《皇叔别宠了,王妃她只想搞事业》 第1章 穿越遇上修罗场 “王爷您轻点儿,弄疼人家了……” 耳旁男女暧昧的喘息声,让连穗岁有一瞬间的恍惚,她不是在进山采药的途中被泥石流冲到崖底了吗?这是哪儿? “王爷,咱们在姐姐面前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万一姐姐醒了怎么办?” 脑子里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疯狂上涌,冲得她头有点疼。 男声带着轻蔑。 “一整包蒙汗药下去,就是水牛也得睡上两天,一头肥猪也敢肖想成王妃的位置,若不是她还有点用,本王早就把她剥光丢出去喂狗了。” 连穗岁不敢睁开眼睛。 穿越成了在宫宴上设计爬床的侍郎府三小姐,原身给成王下药,还支走了附近的宫女侍卫,自己爬床不成反被暗算,上哪儿说都是她没理。 若不是她实在丑得天怒人怨嫁不出去,也不会被借住在府上的表妹夏婧儿一忽悠,就胆大包天干出这种事情。 一整包蒙汗药送走了原主,也算是遭到报应了,她莫名其妙穿越过来,总得给自己打算。 “王爷,等姐姐给您做了侧妃,人家就没用了,您还会疼婧儿吗……” “你跟着她一起入府,本王天天疼你!” 呸,狗男女太不要脸! 此处应该是下人的值房,她在地上躺着,眼睛睁开一条缝,正巧看见旁边的小杌子上放着一个针线筐。 绣花针虽然不如银针好用,此时倒也能凑合。 两针下去,床上的人没了动静,她闭着眼睛拉过棉被给两人盖上,低头看着自己一个顶三个人的身板,没忍住骂了一声。 她在现代救死扶伤,从没干过一件缺德事儿,怎么就穿越成了一个好吃懒做好逸恶劳好色成性声名狼藉的……娘们儿身上? 原身就是朵奇葩,几乎把上京城所有模样好的世家公子们惦记了一个遍,仗着自己的舅父打了胜仗,竟然在庆功宴上打起了成王的主意。 她不知道成王就等着她来算计,好借机跟她绑定,曲线救国谋夺她舅舅手中的兵权吗? 真是蠢! “成儿你在里面吗?” 脚步声已经停在门外,连穗岁手脚并用爬上窗户。 她计算好了逃跑路线,这是一个拐角屋,窗子跟屋门在两个方向,听动静外面有不少人,她可以从窗户爬出去,浑水摸鱼跟在大家后面进来,正好洗清嫌疑。 成王不想碰她,却想顺坡下驴污了她的名声借机谈条件,也不是好鸟。 成王早就跟夏婧儿勾搭上了,两个人还配合着演戏煽动她来爬床,凭她一个侍郎府的小姐,能把宫里的丫鬟侍卫全都支开? 原主真是脑子有泡,眼盲心瞎,才会被这两人玩弄在股掌之间! 费劲儿抬起一条腿跨过窗台,不待她有新动作,身体竟然卡住了……她面色微变,试探着挪动了几下,却卡得更紧了,整个人卡在了窗子上进退不得。 “连三小姐,你在干嘛?” 房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一道尖锐的女声划破平静,将众人的视线吸引过来。 连穗岁就这么骑在窗户上,跟赶来的夫人娘娘们撞了个正着。 社死了…… 淦! “小姐,您……您怎么在这儿?” 一个小丫鬟挤到前面,眼睛往床上瞥了两眼,红帐中一声嘤咛,雪白的胳膊从里面垂下。 紧接着是男子的轻哼声。 瘦小的丫鬟愣在当场,她家小姐不应该在床上么…… 床上是谁? “小桃子,还不赶紧把你家小姐我救下来!” 连穗岁恍惚一阵,她能不能闭上眼睛装死,说不准醒来就回去了! 可她努力了好几次,睁开眼睛面对的仍旧是一群看热闹的妇人,为首的美妇面色极其难看。 她想起来了,这位贤妃娘娘是成王的生母,最不喜她纠缠成王,看见她都要给她甩几个脸色。 更不用说,她可能正在算计她的宝贝儿子。 小桃用了吃奶的劲儿把她从窗子上拽下来,她沉着脸上前一把掀开红帐。 声音比贤妃刚才的声音还大。 “成王殿下,表妹,你们怎么……” 她声音里满是受伤和不可置信,两只手捂住脸,忽而转身撞开围观的人群跑了出去,拖着哭腔把修罗场甩在身后。 “拦住她!” 贤妃反应不慢,连穗岁连院子都没跑出去就被守在外面的内侍拦住了。 床上的人总算清醒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天白日,众目睽睽,贤妃面色青黑。 成王面色冷凝,站在一旁盯着连穗岁看,面色仿佛在说这个蠢货怎么醒了。 但他并不怕事情被闹大,相反,闹得越大越好,他要让所有人知道,是连穗岁算计他在先,虽然出了岔子,但他才是苦主。 “本王被人算计,中了媚药。” 他没说是谁,在场的人却都把目光落在连穗岁身上。 听起来像连穗岁的风格,但她身上衣衫完整,反而是…… 夏婧儿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连穗岁被看得不得不站出来。 “贤妃娘娘,臣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刚才在宫宴上,表妹说她喝多了头晕,拉着我出来醒酒,可我不知怎的就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睛就看不见表妹了。” “听见这边的屋子里有动静,便想着爬窗子看看,谁知道就卡在那儿下不来了。” 大家有目共睹,她虽然出丑,不过对比起成王跟夏婧儿做的事情,并不算出格。 但她名声一向不好。 她痛心疾首地看着夏婧儿,真诚发问。 “表妹,你明知道我对成王殿下一往情深,还要背着我纠缠成王殿下,口口声声说我是你最好的姐妹,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眼看着她三两句把自己摘出去。 “不是这样的!”夏婧儿抓住她的袖子,紧张道,“明明是姐姐你让我给成王殿下下药,是你要爬成王殿下的床!” 夏婧儿满脸羞愤,“我不愿意做出这种下作的事情来,就被表姐恶意报复,灌了蒙汗药丢在床上,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提起蒙汗药,连穗岁现在头还疼呢。 就算原主不是好人,但是蠢又不是死罪,他们也太恶毒了点! “究竟被灌了蒙汗药的是谁?咱们要不要请太医来诊断?你说我给你和成王下药,正好,也让太医来给你们两个把把脉不就清楚了!” 凭她一双慧眼,原身准备的药成王一口没喝,他跟夏婧儿完全是发乎情,而且也没瞧见落红,两人肯定不是第一次勾搭在一起。 第2章 丢人现眼的东西 “成王殿下身子金贵,敢给皇子下药,万一有个好歹那可是谋害皇嗣的重罪,我活腻了不成?” 连穗岁甩开夏婧儿,扶着脑袋歪在椅子上,“我头疼得很,快请太医来看看……” 她是真的头疼,但是原身太胖了,她这个动作处处透着油腻做作,坐下的一瞬间椅子发出咔嚓的声响,毫无美感可言。 在场的人只觉得她是心虚,竟是没一个人相信她。 “去请太医!” 今天中午的庆功宴是给她舅父准备的,镇国将军打了胜仗回京,连家也跟着水涨船高,她可是连家嫡女,要给她定罪,必须得拿出证据来! 贤妃让身边的女官去请太医,连穗岁给小桃使了个眼色,好在小桃机灵,看懂她的意思也跟着去了。 不怪她多一个心眼,实在是被小说中的宫斗情节吓怕了,她名声太差,说啥都没人信,必须得靠太医给自己洗白。 但,太医万一被收买了呢? 原主白丢了一条性命不说,她也得搭进去。 刚才眼睛睁开一条缝瞥了一眼,成王的长相身材都不错,但是原谅她牙口不好,啃不动,这种满肚子心眼算计,还花心的男人,不是她的菜! 盯着她这一块儿肥肉,还嫌肥肉太腻要偷吃野草,最后再给她扣一顶屎盆子恶心人。 皮囊再好看也不如种地卖红薯的。 宫中当值的太医很快就过来了。 连穗岁扶着脑袋哎呦一声,贤妃面露鄙夷。 “先给连三小姐诊治。” 夏婧儿偷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成王,贤妃娘娘不知情吗? 太医将手帕搭在连穗岁手腕上。 “三小姐除了头晕恶心的症状之外,可还觉得四肢无力呼吸不畅?” 连穗岁点点头,不太好看的脸色被厚重的胭脂水粉糊住。 她走几步路就觉得心悸难受,要人命的剂量,那对狗男女就没想让她好过! 太医端起贤妃面前没动过的凉茶递给她,连穗岁喝了几口,突然哇的一声吐了,空气里弥漫着难闻的味道,她却是感觉好多了。 早知道催吐管用,她一直忍着,等太医来鉴定,好堵住悠悠众口。 “回贤妃娘娘,连三小姐中了蒙汗药,且剂量超出了好几倍,还得用甘草和绿豆熬水煎服几次,方能解毒。” 贤妃面上诧异。 如果是连穗岁要爬床,她怎么会中了蒙汗药? 之前的说法站不住脚。 连穗岁中了蒙汗药是真的,难道她真的是被冤枉的? “下官给殿下把脉。” 成王咬牙说道:“不用了,本王的药性已经解了。” 怎么解的? 众人目光落在衣衫凌乱的夏婧儿身上…… 所以,到底是谁爬床? 夏婧儿睫毛上沾着泪花,娇躯轻颤着。 “蒙汗药与媚药是谁买的,又是怎么带进宫里的,娘娘一查便知,臣女人微言轻,做出这等事情,无力为自己辩解。臣女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却不能连累成王殿下的名声!” “还请娘娘明察!” 这话说到贤妃的心坎里去了,成王今日的举动若追究起来,定一条祸乱后宫的罪名一点也不为过! 当今皇上子嗣众多,盼着他们母子两个倒霉的皇子大有人在。 瞧院子外探头探脑的人,那都是各宫派来打探消息的探子。 小桃神色一紧,蒙汗药是她去买的,怕放不倒成王,她买的还是最贵的,花了整整十两银子呢。 她家小姐也没真想着跟成王发生点什么,只要让宫里的贵人们发现她跟成王躺在一起逼迫成王娶她就够了。 所以,媚药是哪儿来的? 发生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了吗? 怕小丫鬟绷不住,连穗岁抓住她的手,将她扯到身后挡住。 “娘娘,姐姐今日佩戴的香囊很特别,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不是那种东西……” 夏婧儿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对着她阴森一笑,少女姣好的面容上满是挑衅。 若换成原主肯定要炸毛,恨不得跳出来把来龙去脉交代清楚,就算咬出来是她指使的,她也能洗涮干净,毕竟连穗岁的名声实在是太差了,说她当街强抢,旁人都不会惊讶。 她太蠢了,被人利用也是活该。 连穗岁假装没看见她的挑衅,听了她的话,狐疑地把香囊举起来闻了闻。 “表妹,这不是进宫之前你送我的香囊吗?你还说成王殿下最喜欢葵花,只要我带着这个香囊,一定能引起殿下的注意……” “呀,这里怎么破了个洞?难不成里面真装着东西?表妹,那会儿你说想看看我这个香囊,是不是趁机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了?” 这话真假参半,配上她清澈而又愚蠢的演技,在场的人信了大半。 她要是聪明,就不会闹出各种丑事,好端端一个大家小姐,名声还不如街边的乞丐。 小桃躲在后面,没看见自家小姐的演技,逼真到让夏婧儿一时忘记了该怎么反击。 她心里纳闷,她家小姐绣工太差,这个香囊还是她一针一线帮着绣的,怎么成了表小姐送的了? 里面的蒙汗药也是她装的…… 小桃心虚地低下头。 “表姐你怎么可以……” 夏婧儿带着哭腔,满脸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她,泫然欲泣摇摇欲坠,模样我见犹怜。 “罢了,母亲早逝,我从小借住在表姐家,既然承了姨父的恩情,表姐这次犯错,我帮表姐担着,只是以后表姐千万收敛着些,别再做出这种事情惹姨父伤心……” 她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让连穗岁愣在当场,只见她对着贤妃磕头。 “臣女认罪,娘娘要如何处罚,臣女都受着!表姐心思单纯,可能是受人蒙蔽,只求娘娘莫要计较表姐的过失。” 好一招以退为进! 倒显得她咄咄逼人不给人留活路了! 抬头看了一圈,果然瞧见众人面上对她的憎恶更加明显了,她本就肥头大耳面目丑陋,不惹人喜欢,眼下更是被所有人指责。 “连三小姐,适可而止吧,逼死自己的表妹脱罪对你有什么好处?成王殿下还能娶你不成?” “就你在京城的名声,但凡要点脸的家族都不会任由家中子孙娶你进门,下药爬床这种事情像是你的风格。” “小小年纪,心思怎么这么恶毒呢?做错了事情不承认,反倒逼着别人帮你顶罪,这就是连家的教养?依我看,连大人这个礼部侍郎干脆辞官回家算了,自己的女儿都教不好,哪儿还有脸做官?” “不是的,这件事情跟表姐无关,都是我做的!”夏婧儿一脸惊恐,拼命解释,“求各位夫人不要指责表姐,是我觊觎成王殿下威仪,一时做了错事……” 夏婧儿煽风点火的功夫炉火纯青,成功地把祸水东引到连穗岁身上。 一美妇抬脚跨过门槛,连穗岁看见那人心中一喜。 来人正是连家嫡母,原身的亲生母亲。 是来给她撑腰的吗? “娘我……” 连穗岁一句话没说出口,脸上便挨了一巴掌。 美妇满面怒意。 “别喊我娘,我没生过你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第3章 公子不知道自己是中毒吗 脸上火辣辣的疼。 连穗岁呆愣地看着自己的亲娘,扶起了趴在地上的夏婧儿,用本该对她的温婉语气问道:“婧儿你实话实说,是不是这个孽障威胁你?” “别怕,姨母给你撑腰。” “娘……” 连穗岁心头涌起了巨大的失落和不可置信,她捂着心口,那是原身的情绪。 若论起来,夏婧儿根本不是连家的正经亲戚,她的亲姨母是她爹的妾氏,跟她娘没有一点关系。 可她娘宁愿关心一个妾氏的外甥女,也不愿意给自己的亲生女儿好脸色,难怪夏婧儿有恃无恐,敢这么算计她! “姨母知道你受委屈了,放心吧,这件事情姨母会给你讨个公道!不会任由你被人欺负!” 夏婧儿借机扑进秦氏怀里,声音柔柔弱弱,蕴含着满满的依恋。 “姨母,这件事情真的不怪表姐,是我鬼迷心窍做下这种丑事,给您和姨父丢脸了……” 夏婧儿跟秦氏一派母慈女孝的温馨场景,连穗岁却被气得心疼肝儿疼。 这会儿再看夏婧儿挑衅的表情,她恨不得上去撕烂她的嘴。 “我再说一遍,这件事情跟我没关系,我什么也没做,不需要表妹替我承担什么。反倒是表妹你跟成王殿下白日宣淫,躲在房间里做这种事情,还想赖在我头上……” 她顿了顿,一字一顿道,“在场的诸位都不是瞎子,自会查明真相!” “表妹究竟是中了迷药不知情,还是压根儿就是自愿的,只需要太医把脉便能知晓。” 她也有依仗,现场三人只有她中了蒙汗药,那两人本想事后诬陷她却被她拆穿弄晕,只要太医把脉就能证明她的清白…… “住口!” 秦氏眉目冷厉,“你非得把婧儿逼死吗?你自己不要名声不知自爱,还要拉婧儿下水,婧儿冰清玉洁,岂是你能比的?你也不看看自己这副模样,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还不快滚!” 夏婧儿冰清玉洁? 她不知自爱? 连穗岁气笑了,没见到秦氏之前,原主记忆中的母亲对她十分严格,她感觉秦氏并不喜欢自己。 见到之后,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她的母亲在外人和她面前,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外人? “好,我走!” 连穗岁直觉此时不该一走了之,但秦氏的反应又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她叹了口气,反正留下来也是惹人嫌弃,原主的名声不是一件两件事情能洗白的。 虱子多了不怕痒,她得提前习惯一下,从人人敬仰的隐世神医,到人人唾弃的过街老鼠,转变不是一般的大。 她抓住想给她辩驳的小桃,把人拽出去,走出很远才停下来。 “小姐,夫人从来没这样过……夫人不是真的不管您了,您别跟夫人生气。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咱们做的……” 被数落两句也不算冤枉。 连穗岁赶在小桃话说出口之前捂住她的嘴巴,前后左右看了看。 “小桃,你小点声,生怕别人听不见吗?再把咱们两个抓回去,你能承受得住酷刑?” 她暴露了不要紧,有她爹跟镇国将军府,她顶多就是受罚,小桃一个丫鬟敢参与进来,只怕杖毙还是轻的。 她短暂的低头,是为了保住小桃一条命。 算是对原主的报答吧。 小桃眨眨眼睛,她家小姐好像变聪明了。 “咳咳……” 桃树后传来一声轻咳,主仆两人的话全都被人听了去。 敢躲在这里偷听的无非就是宫里的小宫女或者内侍,连穗岁抓了一把碎银子挪步过去,准备先利诱再威逼,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叫对方把听到的秘密烂在肚子里。 哪料到落满花瓣的桃树下,春日的暖阳照在身上,一个略显病态的锦衣公子坐着轮椅,墨色的头发披散在胸前,更衬得他脸色白得不似常人。 他两条眉毛因为憋着一口气而拧在一起,捂着口鼻的那只手背上血管泛着不太正常的青灰色。 另一只手中握着的书卷被捏得变了形状。 “对不住,实在没忍住……” 他咳得上身颤着,仿佛要把肺管子咳出来却不忘了道歉。 咳的他那张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连穗岁眼前一亮,病弱掩盖不住他的绝色,却给他更添上了一层惹人怜惜的味道。 “你这是肺痨,不好好治会死人的。” 难得遇上一个不因为她的外貌而讨厌她的人。 “方便的话,我帮你把个脉?” 原主从没见过眼前的男子,否则这会儿她脑子里只怕早就跳出男子的信息了。 出现在宫里,又身着锦衣华服,他的身份应该不低。 他可能听说过她的名声。 所以有些话就必须说在前面。 “我不是要占你便宜,我是觉得你这病有点严重,不早点医治怕就治不好了。作为交换,刚才我们主仆的话,你不要告诉旁人。” 楚知弋余光瞥着掌心鲜红的血迹,抬头看着挡住阳光的人墙,恍惚道:“我这病姑娘能治?” 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情。 他这病…… 肺痨在现代不算很严重的病,连穗岁没把话说满。 “能不能治要先把过脉才能知道,公子如果不觉得唐突,可以让我试试。” 暗处几道目光投来,男子瞥了一眼,淡漠道:“那便试试吧。” 他唇边染着咳出来的血迹,垂着眼睛,仿佛诱人犯罪的红果,若是让原主看见了,那还不跟饿虎扑食一般将人扑倒? 刚捡回一条命的小桃紧紧拽住她的胳膊,努力把她家小姐的魂儿拽回来。 现在不是犯花痴的时候。 “小姐,您别糊弄人了,奴婢从小跟着您,您什么时候学会医术了?咱别再到处惹祸了行吗?赶紧走吧!” 最先拆台的竟然是身边的丫鬟,连穗岁对看过来的男子粲然一笑。 “别听她瞎说,我先给你把脉!” 楚知弋垂眸看着她,抬手制止了准备冲过来保护他的暗卫。 他眸中冷光一闪而逝,在她看过来时又隐匿不见。 连穗岁在他身前蹲下,手掌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才把两根手指头放在他的脉搏上。 她面上的表情逐渐严肃。 等了半晌,等到暗处的护卫们没了耐心。 “我的病能治吗?” 清冷的嗓音平静无波。 她手指扣住脉搏一动不动,任谁看了都觉得是在占便宜,小桃急得额头冒汗,生怕眼前的公子突然跳起来,或者是高喊一声非礼。 她跟她家小姐就说不清楚了! 连穗岁抬头深深地看他一眼,看得楚知弋心跳漏了一拍。 “公子不知道自己是中毒吗? 第4章 鸭腿不香了 楚知弋的视线落在连穗岁脸上,眼前的女子如果不是暗中谋害他的人,便真的是医术超群。 宫中的太医也只是用肺痨顽疾需要静养打发了他。 “从未听闻,连家三小姐会医术。” 暗处的护卫眼睛不敢挪开,时刻准备着冲出来将自家主子从女色鬼的手中解救出来。 他平静的语调中似乎带着杀气。 原来真的认识她。 就说不会这么巧。 知道她什么名声还对她这么客气,这人莫不是对她也有所图谋? “那啥,不信就算了,小桃咱们走!” 她准备脚底抹油。 就不该见色起意多管闲事! 楚知弋反手扣住她的手腕,连穗岁挣了一下没挣开。 “三小姐不是说能治,怎么,怕治不了本王赖上你?” 本王? 又来一个王爷? 连穗岁不知道自己什么运气,以原主的名声和长相,她不觉得自己拿的是女主剧本,她只想把眼下的麻烦处理了,回去关起门来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办! 病秧子的手像钳子一样捏得她骨头疼,她原本还在纳闷眼前这是哪一位,看着眼前放大的俊颜,脑海中电光火石一闪,她好像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 “九皇叔,您就别为难臣女了,臣女就是随口一说,臣女要是有那个本事,能落到被人算计的地步嘛……” 上京城谁不知道九皇叔楚知弋? 十三岁第一次上战场杀敌,在北辽大军的重重包围之下杀了个七进七出,生擒北辽王。凭一己之力搅乱北辽政权,保了楚国百姓五年安稳。 若不是后来被下属背刺,他落马坠崖摔断了双腿,后又生了恶疾,以先皇对他的喜爱程度,如今坐在皇位上的,说不准就是他了…… 这些流传在上京城的秘辛提醒着她,眼前的人不好惹。 果然不能乱管闲事! 她今日在宫里闹出的动静不小,楚知弋自然听说了,这事儿原本跟他没有关系,他也并不关心。 可她竟然一眼看出自己身中剧毒…… 一颗石子砸进深潭之中,搅得他那颗死寂的心重新跳动起来。 连穗岁好不容易挣脱钳制,赶紧拉着小桃跑了。 一片粉白色的花瓣在空气中打了个旋儿落在楚知弋掌心。 “主子,连夫人逼着成王纳了夏家小姐为妾。” 阳光重新照在楚知弋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光。 掌心的血迹被花瓣盖住,他抬眸看着前方。 “连方屿只是个三品的礼部侍郎,秦氏哪儿来的底气逼迫成王纳妾?” 喑哑的嗓音充满磁性。 他唇角勾起,血色蔓延开。 “这位连三小姐有点意思,去查查她,事无巨细,本王要她所有的资料!” “还有,把连三小姐轻薄本王的消息放出去。” 护卫一愣,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他家主子,旁人对连穗岁都是避之唯恐不及,他家主子怎么反其道而行? “是!” 庆功宴仓促结束,回到侍郎府,连方屿跟秦氏的脸色都不好看。 “跪下!” 连穗岁左右看了看,夏婧儿一下马车就被送回春晖院休息,只有她被留下,夫妻俩这是准备秋后算账。 放着罪魁祸首不管不问,却拿她开刀,她表示不服气。 不过原主确实有错,她跪一跪就当还债。 “知道错了吗?” 她点头。 “女儿知错了。” 原主错在不该轻信旁人挑唆,不该用下药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上位。 这次她没有找理由推卸责任,夫妻两人脸色缓和。 “既然知错,就去祠堂跪着吧。” 这就……过去了? 要是换成她现代的父母,她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早就把她的腿打断了。 不为别的,就为她识人不明这一条,竟然把夏婧儿那样两面三刀的人当成知己,竟然看上成王那样口蜜腹剑心思恶毒的男人…… 关键是,她害别人不成反被算计,还差点被人抓了现行…… 这就很丢人了。 听到这样的处罚小桃松了口气,反正祠堂里又没有外人,是跪是躺,全凭她家小姐心情。 天色渐暗,连穗岁披着一床薄被,盘腿坐在蒲团上回想着今日在宫里发生的事情。 连家的祠堂牌位很少,她为原主点了一炷香。 有脚步声停在她身后,她没回头,只当是小桃去给她拿吃的东西回来了。 “放下就行,你回去歇着吧。” “咳,是为父。” 连方屿把食盒放在她面前,“岁岁,饿了吧,爹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八宝鸭子,快趁热吃。” 古代的人成亲早,他没多大年纪,又长得十分儒雅,放在现代也是讨姑娘喜欢的类型。 但不知怎的,连穗岁对他亲近不起来。 香味从食盒里散发出来,她吸了吸鼻子,肚子里咕噜咕噜响,五脏庙发出了强烈的抗议。 但她却没动。 “不合你的胃口吗?想吃什么,爹让厨房做?” 初来乍到,连穗岁不太了解连家的规则,她犯了错,除了在宫里那一巴掌之外,她竟没受到任何处罚,跪祠堂也是做做样子,祠堂里甚至还有她的铺盖,看来原主经常被罚。 “没有,谢谢爹爹。” 连方屿撕了一根鸭腿塞给她,目光慈爱。 “爹知道你喜欢成王,这次没成你也别泄气,等婧儿嫁过去之后,爹让她在成王面前替你多说好话,正妃的位置不行还有侧妃,有爹爹给你撑腰,成王不敢对你不好。” 连穗岁原本怀疑鸭子里有毒,啃了一口之后刚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觉得原主的爹脑子有病。 她垂下眼睛,连方屿只当她是伤心。 “你别跟婧儿置气,她先嫁入成王府,笼络住成王的心,等你嫁过去成王才会一心一意待你。你才是爹的亲生女儿,你娘不疼你爹疼你。” “今晚委屈你在祠堂住一晚上,明天爹接你出去,爹先走了。” 连穗岁瞬间觉得手里的鸭腿不香了。 她这个爹要搞事情啊。 连方屿离开不久,秦氏也来了。 秦氏目光复杂地看了她好久,看得她头皮发麻,以为她看出自己不是原主,只是个冒牌货……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日后……你好自为之吧!” 连穗岁脑袋上挂满了问号。 秦氏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连穗岁:“……” 不是,来个人跟她解释解释这是什么情况? 夫妻俩一人唱白脸一人唱红脸,企图把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拉回正途? 不像啊! 原主记忆中,连方屿跟秦氏夫妻两个恩爱非常,家里虽说有几房妾氏,但是从来没闹出过争风吃醋的事情来。 嫡庶有别,她的几个庶妹在她面前规规矩矩,从来不敢抢她的风头,她娘虽然只生了她一个女儿,但是妾氏里有好几个生了儿子。 连家一大家子人热闹得很。 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还没理出头绪,又有人来凑热闹。 “小姐,表小姐来看您了!”小桃拎着食盒推门进来,“您要不要见她?” 天黑之后空气有点凉,祠堂里阴森森的很冷,连穗岁透过门缝瞥见一抹浅绿色的纱裙。夏婧儿换了一件春衫,束腰的玉带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腰肢和玲珑的身材。 来祠堂看她还特意打扮一番,只怕她不是来看她,是显摆来了。 第5章 成为本王的人 “没心情见,你把她打发走。” 隔着一道门,无需小桃传话,门外传来夏婧儿的声音。 “我知道表姐生气不想见我,可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受害者啊,当时我太害怕了,万一贤妃娘娘追究起来,我爹一个九品县丞根本护不住我,我不像表姐,有一个显赫的身世,我……” 夏婧儿拿帕子抹了抹眼睛,声音里带着哽咽。 “表姐先休息,我明天再来给表姐磕头认错。” 小桃气呼呼地开门出去。 “我们家小姐罚跪祠堂,表小姐要是真心来认错,不如陪着我家小姐一起跪?” 夏婧儿眼眶发红,越过小桃看向连穗岁。 “如果这样能让表姐消气的话,我愿意跪。” 她嘴上这么说,身子却直挺挺地站着,料定了连穗岁不会让她跪。 连穗岁没出声。 “这里没男人,摆出一副柔弱的样子给谁看?” 小桃鄙夷道,“表小姐嘴上说着不争不抢,我们家小姐有的,表小姐要想办法得到,我们家小姐没有的,现在表小姐也得到了!表小姐攀上成王的高枝了,还在这儿装什么腔调!” “我们家小姐不想见你,表小姐辛苦伺候成王殿下,夫人体恤您,您还是赶紧回院子里歇着吧!” 小桃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不管门外的人什么脸色,这么些年了,总算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连穗岁合上嘴巴,冲小桃竖了个大拇指。 “小桃,厉害!” 夏婧儿就是个段位不高的绿茶,小桃出马,一个顶俩! “小姐,您就别取笑奴婢了,奴婢以前就劝您,表小姐对您好是别有所图,您还不信……” 她把饭菜端出来摆在地上,问道,“现在好了,她竟然抢了您的男人,您……小姐你打算原谅表小姐吗?” 八个小菜,一碗鸡汤,还有两碟点心,伙食不是一般的好。 连穗岁把小桃忧心的表情看在眼里。 “你觉得我该原谅夏婧儿吗?” 刚才的八宝鸭子太腻了,她只吃了一根鸭腿,对她来说足够了,但是显然满足不了原主的胃口,她先喝了一口鸡汤,又捏了一枚桂花酥。 “小姐您要听实话吗?” 小桃目光幽怨。 “实话实说。” 连家处处透露着古怪,可从原主的记忆里竟然丝毫没感受到不对劲,如果不是连家有问题,就是她穿越打开的方式不对。 “奴婢觉得您不应该跟表小姐厮混。” 小桃生气道,“表小姐以前就天天哄您,从您这儿讨要各种好处,吃的喝的用的,哪一样您都没亏待她,结果她却要跟您耍心眼算计您。” “她想爬成王的床,却让您担了罪名,现在得了便宜还来卖乖,您这些年因为她被罚得还少吗!” 三天两头跪祠堂,祠堂都快成她的闺房了! 连穗岁嗯了一声。 “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 夏婧儿明显还有别的目的,这次没能得逞,说不准明天还要来膈应人。 “小桃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小桃狐疑地凑过去,连穗岁跟她耳语一番,端起鸡汤一饮而尽,笑得露着一口大白牙。 更深夜静。 祠堂的地板有点硬,连穗岁躺在铺盖上,向后一滚,再左右一卷,把自己包进被子里,忽然啊的一声叫出来。 连三小姐贪慕虚荣花痴蠢笨不学无术…… 连三小姐宫宴上企图爬床逼迫成王…… 连三小姐陷害表妹脱罪…… 闭上眼睛就能看到这些话在头顶飘。 淦! 睡不着! 根本睡不着! 她爬起来把连家的祖宗牌位全掀起来,房顶一条黑影被突然出现的尖叫声惊得差点摔下来。 野猫嗖的一下钻进树影里不知所踪。 黑影掀开瓦片,披头散发的女鬼坐在地上正在写什么东西,仔细看,好像是药方。 连穗岁一边把着自己的脉,一边斟酌着往方子上添了一味当归。 她看起来身强体壮,实际上虚不受补,每日那些大鱼大肉下肚,让她的情况更糟糕了。 秦氏长得那么好看,连方屿模样也不差,身为他们爱情的结晶,没道理她这么丑,难道是出生的时候抱错了? 她手握的是假千金的剧本? 连穗岁手一抖。 “既来之则安之,不管了!” 女鬼伸了个懒腰,躺在地上打起了呼噜,呼噜声差点把屋顶掀了。 黑影悄悄溜进来,将那张方子从她怀里拽出来。 “主子,这是连三小姐开的药方。” 楚知弋披上衣服坐起来,下属端了烛台过来照明。 “荷叶,陈皮,决明子……” 方子上的药材都很普通,久病成医,看方子不难。 “调节肝气的普通方子而已,没什么特别的。不过,也能证明她不是胡诌。” 她确实懂医术。 只是派去调查的下属没查出来她为什么懂而已。 连三小姐身上有秘密! 楚知弋看着方子出神。 床边放着下属调查来的连穗岁这些年的英雄事迹,厚厚一沓,最上面摆放着白日里宫宴上的消息。 楚知弋轻嗤了一声。 “确实蠢,她想做成王妃根本无需爬床。” 成王要的是她的身份,是男是女是美是丑,都没什么区别。 秦家能出面逼着成王纳了夏婧儿为妾,自然也能让成王娶连三小姐做正妃。 爬床……若成功了,秦家理亏,连家身份太低,正妃的位置不用想了,只能做侧妃。 随意扔在后院不管不问,还能借机拿捏秦家,正合了成王的心意。 “主子,咱们可要出手?” 楚知弋年少成名,至今却仍旧是个没有封号的九王爷,他沉寂了许久,下属们有些兴奋,摩拳擦掌准备大展拳脚。 “你觉得本王该如何出手?” 下属呃了一声,果真思索起来,总不能让他家主子跟自己的侄子抢女人吧…… 还是个丑女! 楚知弋目露嫌弃。 “蠢,滚出去吧。” 看着碍眼。 “想办法让连穗岁成为本王的人!” 下属脚下一个踉跄,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是……吗? 雨水撞击瓦片,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连穗岁伸了个懒腰,没想到昨晚睡得还可以,祠堂的地板比野外好睡,至少有一片遮风挡雨的屋顶。 潮湿的气息从门缝里钻进来。 “三小姐,老爷让奴婢送您回琴心院。” 连方屿昨天晚上说今天早上接她回去,果然派了人来。 外院不好插手内宅的事情,来人是她娘身边的方嬷嬷。 方嬷嬷平常不苟言笑,原主很不喜欢她,但她是秦氏的陪嫁娘子,在府上地位很高,她出面,就相当于秦氏出面。 “有劳嬷嬷了。” 写好的药方掉在地上,连穗岁弯腰捡起来揣在怀里。 “小桃,把东西收拾一下,这地方,以后咱们不来了!” 方嬷嬷有点意外她今天的态度,低垂的视线在药方上一扫而过。 “小姐不舒服吗?” 第6章 管住嘴迈开腿 连穗岁自幼体弱,昨天晚上变天,倒春寒容易生病。 “多谢方嬷嬷,我没事。” 地板上寒气重,她鼻子有点堵,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我要先去给娘请安吗?” 大户人家规矩多,这一点连穗岁也能接受。 “夫人交代,小姐这几日不必过去请安,养好身子要紧。” 虽说她荒唐了些,但是看着她长大,方嬷嬷于心不忍,提醒道,“小姐以后莫要惹夫人生气了,您是夫人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夫人又岂会不心疼小姐……昨日宫宴上的事情,您不要听别人挑唆。” 这话说得很隐晦,连穗岁敢肯定,原主肯定听不明白。 “母女没有隔夜仇,夫人也是为了小姐好。” 昨日在宫宴上,秦氏原本该护着她,却倒向了夏婧儿,连穗岁想了一夜才稍微想明白了一点。 她犯了错,秦氏若是公然回护,必定会让贤妃不满。 当着众人的面惩罚她,虽说对她的名声不太好,但她也没有实际的损失,不过是给她的荒唐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且,爬床的是夏婧儿,别人要议论,冤有头债有主,找夏婧儿去! “嬷嬷放心,我知道的。” 一路没有多余的话。 琴心院是侍郎府除了主院之外最宽敞的院子,挂在楣子上的琴心二字如铁画银钩,将剑胆二字宣之于口。 妙! 连穗岁果然是连家最受宠的嫡女,住的院子就是气派。 “小姐好好休息,奴婢回去复命。” 方嬷嬷停在门外对她行礼,连穗岁摆了摆手,大摇大摆地进了院门。 “小桃,照着这个方子去给我抓几副药。” 原主这副身子毛病不少,得好好调理一下。 小桃接过药方。 “小姐您自己开的方子?” 眼前的院子雕梁画栋,像是景区,这么美的地方是她的住所…… 房间里布置的金碧辉煌,富贵逼人,一张千工八步床占了房间一半的面积。 连穗岁没见识地发出一声惊叹。 她向前扑在床上,干爽的被褥上散发着淡雅的花香。 淦,这也太舒服了吧! 怪不得睡祠堂是惩罚呢! 她再也不要去睡祠堂了! “您自己写的方子能行吗?” 小桃两条眉毛拧成麻花。 “去吧去吧,行不行的反正吃不死人,你先去抓药,让我自己呆一会儿!” 另一个丫鬟怯生生地进门问道:“小姐,可要摆膳?” 连穗岁瘫在床上不想起来,肚子非常合时宜地咕咕叫了几声。 “那就摆膳吧。” …… 方嬷嬷回到主院。 “她真那么说?” 秦氏对她已经死心了,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这么多年,我尽心教导,可她就像一块儿榆木,始终雕琢不成我心中的样子。这几年竟越发放肆,连下药的事情都能做出来……嬷嬷你说,她有改好的可能吗?” 不等方嬷嬷回答,秦氏又自言自语道,“有没有可能,她是装出来的?” 就像以前每一次惹她心灰意冷之后,她都会乖几天,让她生出还有希望的错觉。 小姐是夫人的心病,方嬷嬷斟酌道:“夫人,老奴觉得小姐这次真的不同了。” 府上的妾氏子女早上要来给当家主母请安,秦氏没心情见,将人打发走。 方嬷嬷端了一碗花生酪放在小桌子上。 “小姐好像病了,今天早上竟然自己看了大夫。不说昨天的事情,以前小姐生病,哪一次不得闹一场,嫌您不够关心她,嫌药苦,吃一口药还得讨价还价。” “嫌您对庶出的子女比对她用心,总要挑刺说嘴。” 有原主搅和,侍郎府每天都很热闹。 秦氏被闹得筋疲力尽,昨日在宫里,千防万防,没防备住她自己作死,她也是气急了才会打她。 可要让她相信连穗岁改好了也是不可能的。 她这个女儿又蠢又笨,还心比天高。 但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秦氏端起花生酪,顿了顿。 “给她送一碗。” …… “这是什么?” 连穗岁在餐桌上看见了红烧肉。 “大早上吃红烧肉不会腻吗?” 厨房按照她以前的口味给她准备的早餐,不是红烧肉,就是油炸蘑菇小酥肉这些,还有一碗甜的水果汤,妥妥的增肥套餐。 “小姐,您怎么了?从昨天晚上开始,您都不怎么吃饭了,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连穗岁可是连家唯一的嫡出,从小被老爷捧在手心长大的,她的食欲影响着厨房下人的饭碗。 “不用,我自己就是大夫,还用得着请别人来看?把这些都撤下去,换些清淡的来。” 小桃发现她从昨天在宫里时就开始胡言乱语,鉴于她的脾气不怎么好,小桃也不敢反驳,把饭菜撤下去让厨房重新准备。 再端上来的看起来正常了不少。 连穗岁坐下,端起粥碗尝了一口,粥竟然是用鸡汤炖的! 再看桌上的菜,冬瓜是用荤油炒的,娃娃菜是用高汤烧的,菠菜……呸,菠菜里怎么一股骨头汤的味道? 看她面色越来越黑,厨房派来送菜的丫鬟把头低下去,大气都不敢出。 “小桃啊……” “小姐,要是不合您的胃口咱再打回去重做!您就别处罚柳儿了!” 啥? 连穗岁看着恨不得把脑袋戳进砖缝里的小丫头,才反应过来,这丫头叫柳儿,十三四岁的年纪,长得挺可爱。 咳,扯远了。 看来原主是真难伺候,口味也是真重。 “你们对清淡莫不是有什么误解?今天就算了,从明天开始,早晚的膳食越清淡越好,不要荤油高汤,多做素菜,懂?” 柳儿松了一口气,把头点的夸张到连穗岁怕她骨折。 勉强吃了几口,食欲才刚刚被勾起来,忍痛看着柳儿把剩下的饭菜收走,她把口水擦了,到院子里遛弯。 减肥第一步,管住嘴迈开腿,原主太缺乏运动了,还没走几步就觉得累,再走,大腿根儿感觉磨得慌。 这种身体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太不爽了! 春雨贵如油,蒙蒙的雨丝打在脸上,她抹了把汗,继续溜达。 小桃跟院子里其他下人蹲在屋檐下,既不敢走开,也不敢上前。 方嬷嬷迈进琴心院,看见的就是这样滑稽的一幕。 “你们在做什么?” “怎么能让小姐淋雨呢?万一着凉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小桃急忙找了把伞撑开。 “方嬷嬷,不怪她们,是我不让她们过来的。” 她在雨中锻炼,身边再围上一二三四个丫鬟端茶送水打伞伺候,这也太奢侈了吧!奢侈到她想立刻躺平,太影响她的斗志了。 “我准备减肥,以后你们都监督我。” 运动减肥要循序渐进,今天的运动量差不多了,她停下来。 “嬷嬷,您怎么又过来了,娘有什么吩咐?” 她跟从前是真的不一样了,听说早上也没吃多少,以前夫人想了多少办法,都不能让小姐少吃一口。 “夫人喜欢吃的花生酪,让老奴给小姐送一碗。” 连穗岁在心中计算了一下一碗花生酪的热量。 端起来一口干了。 “多谢娘的好意,不过我减肥,要少吃点,以后就不用给我送了!” 见她打定主意要减肥,方嬷嬷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该头疼,姑娘家太胖不是好事,连穗岁已经十七了,正是谈婚论嫁的年纪,却没有一个人上门提亲。 她的婚事不定下,底下的庶妹也不能越过她成亲。 夫人为此愁得没睡过一个好觉。 可她若是因为成王才下定决心减肥,夫人估计会更头疼。 第7章 果然要搞事情 “嬷嬷你还有事?” 连穗岁被她一脸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的表情看得浑身不自在。 “无事,老奴回去跟夫人复命了。” 明明就有话要说啊! 连穗岁刚被勾起的好奇心无处安放,刺挠得她哪儿哪儿都难受。 夏婧儿热络地迎上来。 “方嬷嬷,姨母身子还好吗,我今日头疼,没赶上给姨母请安,希望姨母不要怪罪。” 一向看不上她的秦氏昨天在宫宴上竟然会出面帮她,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如果没有秦氏,她说不准会被赐死以保全成王的名声。 后怕的同时她又得意起来,连穗岁一心想嫁给成王,却没想到自己的亲娘竟然站在她这边! 虽说只是个妾,但是讨好秦氏,给自己谋一份丰厚的嫁妆,有成王殿下宠爱,她以后在成王府的日子也不会多难过! “夏小姐慎言,您的姨母是府上的侍妾张氏,从未听说过妾氏的外甥女有称呼当家主母姨母的资格。” 存了在连穗岁面前显摆的心思,她刻意扬高声音,眼下被打脸,她倒是能屈能伸。 “嬷嬷说的是,是我唐突了……” 隔着一道院门,小桃扑哧笑出声来。 “有些人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贴得多了就没有自知之明了。秦家只咱们夫人一个女儿,能喊夫人姨母的怕是只有永定伯府的公子小姐们了。” 寿昌侯府是秦氏的外家,侯府嫡出的女儿嫁进永定伯府做世子妃,夏婧儿拿什么跟人家尊贵的嫡子女比? 哪怕庶女都比她身份高贵。 夏婧儿气得差点把手中的帕子绞碎。 她最恨别人嘲笑她的身份。 “表姐,你身边的丫鬟牙尖嘴利,你就不管管吗?” 连家草根出身,她的姨母张氏又是在连方屿还没考取功名之前就在身边伺候的,当初是她的外祖父觉得连方屿是可塑之才,本想等他考中举人之后,将姨母许配给他做正妻。 哪料到出了意外,才只能委屈做妾。 如果没有秦氏,她的姨母就是正妻,她是连家正经的表小姐,给成王殿下做正妻也有资格,又岂会沦落到被丫头挤兑的地步? “我知道姐姐还在气我昨天跟成王殿下有了肌肤之亲,可那并非我本意,是殿下他……” 她语气故意停顿,两颊桃红色快速飞过,眉眼含情却又隐忍,这副模样看得小桃直接开口骂人。 “当了婊子还要来立牌坊,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小桃试探性地骂了一句,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小姐的表情,见她没有生气才放心骂道,“你自己想爬床,却来挑唆我家小姐,青楼的妓子还知道明码标价呢,你的脸皮比妓子还厚!” 连穗岁就差抓一把瓜子坐下了。 小桃骂的精彩,有赏! 可惜,瓜子热量太高,为了白莲而让自己多长一两肉,不值当。 夏婧儿是懂示弱的,不跟小桃多费唇舌,直接对上连穗岁。 “表姐,我今日来不求别的,只求姐姐原谅我,我只是个妾,不影响姐姐嫁到成王府后的地位,求姐姐不要跟我计较!” 提起成王,连穗岁瞬间被恶心到,冷声吩咐道:“小桃,掌嘴。” 小桃早就看夏婧儿不顺眼了,仗着她家小姐不太聪明,忽悠着她家小姐干了多少荒唐事儿! 她家小姐能有今天的名声,有她一半功劳! 小桃不留余地,两巴掌下去把夏婧儿打懵了。 她眼中的恶毒一闪而逝,被连穗岁清晰地捕捉到。 “你不服气?” 夏婧儿模样不差,否则成王也看不见她这么一个寄居在侍郎府的表小姐。 肿胀的脸不仅没有挡住她的娇颜,反而还给她添上了几分惹人心疼的味道。 “只要姐姐能消气,妹妹不敢有怨言!” 这就是有怨言了。 连穗岁好心提醒道:“我打你不是因为嫉妒你跟成王怎么着,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你是什么货色,成王是什么货色,我一清二楚,你们两个是绝配,所以,请互相锁死,别去祸害别人。” “我打你是因为你口无遮拦不懂礼数,我连穗岁名声再不好,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你在我面前一口一个肌肤之亲,一口一个嫉妒你,这话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多不自爱呢,在闺阁里就天天惦记别人房内之事。” “县丞虽然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好歹吃的也是官粮,没道理养出你这种不知检点行为放荡的姑娘吧!” “你既然喊我一声表姐,这次我就不上纲上线了,这两巴掌小惩大戒,以后注意言行。” 连穗岁一番话,不仅堵得夏婧儿有苦说不出,也让有预谋赶来给夏婧儿撑腰的成王顿在当场。 那个蠢货什么时候这么能颠倒黑白了? 她当她还有名声吗? “连三小姐好威风,竟然管教到本王的妾氏头上了!” 成王身份高贵,哪怕心中再看不起他,连穗岁也得起身乖乖行礼。 她在心底吐槽了一句封建糟粕,面上却不敢表露出半分不耐烦,毕竟刚刚才教训过夏婧儿不懂礼数,成王跟夏婧儿狼狈为奸,要是让他抓住小辫子,这个贱男人还不得仗着身份狠狠磋磨她啊! “免礼。” 看美人行礼赏心悦目,看连穗岁行礼折寿。 她站在面前像一堵厚重的城墙,挡得风都吹不过来。 成王心疼地扶起夏婧儿,眸光冷下来。 “你是本王的妾氏,打你的脸就相当于打本王的脸,谁若敢欺负你,你只管给本王打回去!” 不就是欺负夏婧儿没有后台吗! 他给她撑腰! 小桃被他身上散发的杀气吓到。 主子们斗法,下人们遭殃,她怎么忘了她家小姐一看见成王就挪不动脚步,肯定会把她推出去顶罪! 唉,早知道刚才她就多打两下了,至少能回本! 连穗岁将她往身后一拉。 “王爷要管教自己的妾氏,回成王府管教啊,难不成你的意思是,我们侍郎府的后宅是您王府的后花园?” 成王面色变了变。 连穗岁继续咄咄逼人道,“王爷这般没有通传就闯进我家后宅,这就是皇家的教养?” 他能走这里,除了连方屿给他行方便之外,连穗岁想不到别的原因。 自己的女儿是个花痴,作为父亲,不仅不阻拦,反而还推波助澜,把女儿花痴的对象放到家里来,他想干什么? 明知道成王看不上她,且对她别有所图,还要想方设法把她跟成王绑在一起…… 她这个爹,果然要搞事情! 第8章 蠢得咳岔了气 “你……” 成王恼羞成怒,正待发作。 “成王殿下,我们夫人有请。” 方嬷嬷去而复返,目露赞赏地看了连穗岁一眼。 “王爷……” 夏婧儿拉着成王的衣袖,怯怯地看了连穗岁一眼,仿佛成王走了之后,连穗岁就会化身豺狼将她吃了一般。 连穗岁翻了一个白眼。 两人这么难舍难分,当然要成全他们啊! 方嬷嬷补充道:“夫人请王爷过去商量表小姐过门的日子,表小姐既是做妾氏,便没正经夫妻成亲时的那些避讳,可以一起过去听听,毕竟商谈的是表小姐的终身大事。” 夏婧儿脸色瞬间黑了。 连穗岁憋着笑,方嬷嬷真是个妙人儿! 看起来一本正经,没想到损起人来杀伤力这么强! 成王将夏婧儿的手握在手心。 “放心,有本王在。” 他又满是嫌恶地看了连穗岁一眼,连穗岁被看得莫名其妙。 狗男人是什么意思? 挑衅? 跑到她家里来嫌弃她长得丑? 这人有毛病! 侍郎府的风吹草动传到九王府。 “连三小姐好像突然改变策略了,这一招是欲擒故纵?” 之前还为了成王要死要活,不惜下药也要逼迫成王娶她,今天怎么翻脸无情,当众挑衅成王? 下属没看懂,只想到了这一个可能。 楚知弋原本没什么表情,被自家下属蠢得差点咳岔了气。 “长成连三小姐那副鬼样子,什么手段都不好使。” 下属好像才回过味儿来。 “那她又搞什么名堂?” 楚知弋艰难地挪动了一下双腿,如果不是他现在行动不便,早一脚把下属踹飞了。 “闲得发慌?回迁机营回炉重造!” “属下知错!” 疏影老实闭上嘴巴,把有关连三小姐的信息整理归档。 可才憋了一盏茶时间不到,他就实在憋不住了。 “主子,咱们为什么要观察连三小姐?她要是会医术,属下直接把人带来给您解毒,她要是解不了,属下……”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属下保证让她死得无知无觉,没有任何人怀疑到主子头上!” 楚知弋不想承认眼前这个蠢蛋是自己的护卫。 “连家不足为惧,但你想过秦家吗?还有永定伯府,寿昌侯府……” “寿昌侯府的大公子在大理寺,公正无私断案如神,素有铁面阎罗之称,你确定能天衣无缝,瞒过他的法眼?” 疏影皱着眉头,壮着胆子问道:“寿昌侯府为什么要给连家出头?” 楚知弋顿了半晌,冷笑一声。 “秦家老祖宗出自寿昌侯府,虽不是嫡女,却跟寿昌侯府上一代当家人同养在嫡母膝下,就算没有这份情谊,大理寺又岂是徇私枉法的地方?” “骂你蠢都是抬举你,就你这豆腐脑,打回娘胎里也重造不了,滚去牵机营关一个月禁闭,别出现在我面前碍眼!” 疏影一拍脑门,他怎么没想到这一茬! 因为几句话就把自己作到牵机营,疏影心里叫苦不迭。 不过,反正已经作死了,干脆再问一个问题,他保证是最后一个问题。 “主子,您这么关注连三小姐,该不会是对连三小姐有点意……” 啪的一声,茶杯准确无误地砸到他脑袋后的柱子上,如果不是他躲闪得快,脑袋上这会儿只怕已经开花了。 “属下告退!” 他家主子比连三小姐还可怕,一言不合就动手,回牵机营不过是丢半条命,再多嘴问下去,他敢保证自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楚知弋咳了一口血,朝着暗处吩咐道:“继续打听鬼医的下落,还有……连穗岁的所有举动!” 能一眼看出他中了流萤的人又岂是泛泛之辈! 她要成为自己人才能安心。 埋在皮肤下的红色丝线连成蛛网,忽而显现出来,在刹那间收紧,他像是被人扼住咽喉的猎物,只能微仰着脸苟延残喘。 他不服气,他要挣扎,丝线却越缠越紧,直到眼前逐渐被星星点点铺满的黑白色取代,他的意志快要被掐灭时,脖颈处的窒息感才突然一下子减退。 空气狂奔着涌入躯体,胸腔似要炸开。 他才听到疏影惊恐的声音。 “主子您没事儿吧?属下这就去请连三小姐过来!” 他用残留的理智抓住疏影的手臂,抿紧的嘴唇苍白无色,一丝鲜红的血迹顺着嘴角流下来。 “别去。” 他最狼狈的模样,不想被别人看到。 别人记住的,应该是那个光鲜亮丽意气风发的他。 “可是主子,流萤原本每三天发作一次,昨天在宫里发作距今才一天功夫!您……” 发作的时间缩短了! “死不了。” 楚知弋擦擦唇边的血迹,这种毒就是为他这种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之人量身定做,不会要了他的性命,却要让他时刻享受被人扼住咽喉屈居人下的滋味! 他废了双腿,已经是废人一个了,那人却还要用这种方法羞辱他,没等到他求饶,那人怎么会让他死呢! “去给本王找点乐子来!” 找,找乐子? 疏影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家主子的身子骨…… 楚知弋瞥他一眼,他一个激灵。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 除了吃喝玩乐,上京城有什么比连三小姐更能逗乐大家呢? 她每天为大家贡献茶余饭后的谈资,黑历史能挖三年不带重样的,听墙角卡在窗户上的第一人。 疏影佩服的五体投地。 连穗岁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很快就把宫宴上的事情抛到脑后,一门心思调养身子减肥。 高门大户纳妾没什么讲究,挑个黄道吉日,一顶轿子把人抬进府上就行。 夏婧儿出身不高,但是她身家清白,算是贵妾。 人又是从连府出嫁的,秦氏象征性地给她置办了一套头面。 她亲姨母张氏忍痛给了她两千两银子,依依不舍地把她送上花轿。 “婧儿拜别夫人,拜别姨母。” 夏婧儿一身粉色,按照妾氏的规矩,不能用红色,只头上插了两朵绢花,张氏抹着眼泪叮嘱了她半晌。 “姨娘快些吧,错过了时辰就不好了。” 王府的管事不耐烦地催促,张氏这才拿帕子擦了眼泪,回头对秦氏讪讪一笑。 “给人做妾就相当于没有娘家了,这孩子怪可怜的,婧儿是妾看着长大的,没什么坏心思,也绝对无意跟三小姐争什么,以前的事情都是误会,夫人大度,不跟孩子计较,妾斗胆向夫人讨个恩典。” 张氏把自己的姿态摆得很低,秦氏知道这是她从自己这里讨厌好处的手段。 “妾想认婧儿做义女,以后把侍郎府当成娘家,妾也好偶尔照拂一二。” 她没直接要求秦氏认夏婧儿当义女,但她的义女也是连方屿的义女,旁人便会以为夏婧儿是秦氏的义女。 绕了一大圈,还是要借秦氏的势。 秦氏心中冷哼一声,将她的心思看透。妾氏的娘家再显赫,也只是妾氏,有没有这一层身份,并不影响夏婧儿在王府的地位。 却让人觉得恶心。 第9章 这孩子被刺激傻了 “我娘不跟夏婧儿计较,我可没说不跟她计较。” 夏婧儿要去给别人当小老婆,连穗岁怎么能不来看热闹呢! 没想到刚来就看见了一心算计她娘的张氏显露出来的丑恶嘴脸。 连府的后宅处处是争斗,是看不见的阴谋诡计,以前原主竟然觉得家里一派祥和…… 她娘一个人既要应对妾氏们的明争暗斗,又要操心她这个拖后腿的,真的很不容易! 连穗岁一脚跨过门槛。 “她一个外人,凭什么跟我争?想把我家当成她的娘家,做白日梦去!” 秦氏好不容易将夏婧儿这个麻烦送出门,本是不打算太过计较的,连穗岁让张氏吃了个亏,秦氏虽然不屑于打压妾氏,却也觉得很爽。 “还有啊,你太不了解你的好外甥女了,她可是在宫宴之前就跟成王勾搭上了,你说她没有坏心思?你自己信不信?” 张氏跟连方屿情分不同,又生下了长子,秦氏也不怎么让她立规矩,她在府上有点薄面,连穗岁当着下人的面挤兑她,她面上有点绷不住。 “择辞而说,不道恶语,回去面壁思过。”秦氏瞥了张氏一眼,“张姨娘大度,应该不会跟孩子计较吧。” 不动声色把她刚才的话还回来。 秦氏只斥责连穗岁不该口出恶语,并没有否认她说的话,张氏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妾不敢。” 不敢不代表着认同。 她在用这种方式抗议。 秦氏轻嘲一笑。 “今日是夏小姐出阁的大喜之日,姨娘做主让厨房给下人们加几个菜吧。” 不能宴请宾客,那就关起门来自己庆祝一下。 一句话戳在张氏的心窝子上,张氏恨得牙痒痒,也只能忍了这口气。 “是,妾这就去办。” 连穗岁眼睛晶亮。 她娘才是高手啊!诛人先诛心。 连穗岁走到夏婧儿面前。 “表妹,咱们两个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你成亲,我也没什么能送给你的……” 她伸出手,小桃将准备好的布包递到她手上。 “我这儿有十斤蒙汗药,还有两斤强效合欢散,我自己配的,药效比市面上的高出数倍,一包管用十年。表妹惯常喜欢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应该能用上。” “到了王府不比家里,表妹保重。” 夏婧儿原本隐含期待的笑意僵在脸上,恼羞成怒道:“表姐为何要这般欺我?就因为我抢了成王殿下吗?” 她的语气透着得意,连穗岁摇了摇头,她怕是不知道成王府是什么地方,没有利用价值的妾能有什么好下场…… “姨娘请上轿。” 王府的管家面上露出鄙夷,连穗岁的名声在京城里烂透了,跟她情同姐妹的夏婧儿又能好到哪里去,从来没听说过谁家正经姑娘出嫁,用迷药和合欢散给人添妆的。 还真是上京城头一份…… 管家的目光让张氏跟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秦氏看向连穗岁,板着脸说道:“你跟我过来。” 额,她刚才明明看到了美人娘脸上的赞赏,怎么突然生气了? 难道是她的反击过分了? 不能吧。 跟在秦氏后面,穿过花厅,走过游廊,过了一道垂花门来到主院,她的眼睛不自觉地落在秦氏的裙摆上,哪怕是上下台阶这样的动作,她娘的裙摆几乎都没怎么动。 耳环和发饰上的流苏更是纹丝不动。 “你说夏婧儿跟成王早就暗通曲款,是真的吗?” 她目光上移,娘嘞,她亲娘端庄得像是画上的人物,一举一动透露出来的贵气,就是中宫皇后也比不上。 这样一个美人,怎么就配给她这个不成器的爹呢? 瞅瞅人家的文化水平,暗通曲款比勾搭好听。 “是真的,夏婧儿蛊惑我宫宴爬床,但是当时,我被他们两个联手下了蒙汗药,没被毒死,反而听见他们两个的对话。” 她顿了顿,原主干的事情,她都不好意思说。 “娘,他们在算计咱们。” 秦氏给了她一个还不算太蠢的眼神。 “说说,他们想算计你什么。” 娘俩说体己话,屋子里伺候的下人退了个干干净净,方嬷嬷端着茶盏进来,在两人面前放下,站在秦氏身后。 “我爹只是个礼部侍郎,不值当尊贵的成王殿下以身为饵,我觉得他们可能是想算计镇国将军府,娘您可得提醒舅舅,别中了暗算!” 秦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对她的反应很是欣慰,开口为她解惑。 “不仅是镇国将军府,娶了你,还能搭上永定伯府和寿昌侯府,寿昌侯府是我的外家,你大表哥如今在大理寺担任少卿,永定伯府的世子夫人是我表妹,我们关系一向要好。” 连穗岁想了想,没想起来是哪一位。 不对呀,她娘关系好的阿姨们,她能不认识? 秦氏瞥她一眼。 “以前带你出去赴宴,你总给我惹祸,后来我便不肯带你了,嫌丢人。” 连穗岁这才想起来,她从十二三岁时就开始犯花痴,到哪里赴宴都要跑去骚扰别人家的公子,且屡教不改。 那时候的她虽然圆嘟嘟的,还可以用可爱来形容,哪儿像现在,杵在哪儿都像一座大山,就更带不出去了。 宫宴若不是她软磨硬泡,且她娘打算让她跟几个表姐表妹多相处,也不会带她进宫。 美人娘直接对她表示了嫌弃,说明她还有救! “娘,以前是我不懂事,我这几天已经开始减肥了,以后我也不会再惹您生气了!您就再原谅我一次吧!” 秦氏没有说话。 从宫宴上回来这几天,她不想看见她,便让方嬷嬷免了她早上的请安。 连穗岁这两天的表现确实还可以,但不代表着就能让她高看一眼。 “娘,我会让您看到我的决心!” 她只字不提成王,秦氏觉得心中不安。 “你是为了成王?” 她要减肥怎么跟成王扯上关系了呢? “纯粹是为了身体健康啊!” 当然,被卡在窗户上丢人也是一个刺激她的要素,但那不是最主要的。 从医者的角度看,她不赞成纸片人的审美,体脂率低,内脏少了脂肪的保护,人一旦得了重病,也不好熬过去。 但也不是她这种过度肥胖的体型。 在她看来,稍稍丰腴一点的身材最完美! 手感也最好…… 她吸了一下口水,把渐渐迷离的目光收回来。 “娘,我对成王没兴趣,渣男跟贱女就应该配成一对,您放心,我现在看开了,男人什么的都是浮云。” 她娘这样的高门贵女嫁人都免不了跟别的女人共事一夫的命运,她压根儿就不想嫁人这回事儿! 况且,原主把自己的名声作没了,她也挑不上好人家,干脆自立门户,有一技之长,怎么着也不至于饿死。 “娘,我以后想开个医馆,我要名扬天下流芳百世……” 她对自己的医术十分自信,在现代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换个时空,继续把他们连家的医术发扬光大,也不算辜负了父母跟恩师的栽培。 秦氏又不说话了,跟方嬷嬷交换了一个眼神,纷纷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 这孩子被刺激傻了。 “夫人,老爷回来了!” 第10章 直接烧了吧 没人把连穗岁的话放在心上。 方嬷嬷唤了一声,进来两个丫鬟将桌子上用过的茶水点心撤下,重新添置茶水,摆放点心。 外面的脚步声靠近,小丫鬟打帘,一身官袍的连方屿脱了官帽进门。 “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秦氏接过他的官帽放在桌子上,瞥见他手中的油纸包,无奈道,“又买了什么东西?” 连方屿冲连穗岁招招手。 “听下人说岁岁这两天胃口不好,正巧我今天在外面办事,顺便买了陈记的水晶肘子。” “还热乎着,岁岁快过来尝尝!” 这一幕,多像普通的一家三口哇! 肘子霸道的香味扑杀过来,连穗岁脑海中两个小人扭打在一处,她这两天减肥,每日清汤寡水涮肠胃,闻见香味口舌生津,哈喇子顺着嘴唇往下流,她猛地吸溜一声。 发出不小的动静。 “那啥,爹,肘子我就不吃了,我院子里还有事儿,您跟娘说话,我先走了!” 印象中,原主这个爹对她极好,好到了宠溺的地步,就连宫宴上她做出那种混账事情也能既往不咎……这哪儿是父女亲情啊,这是捧杀! 不怪她跟连方屿亲近不起来,他在祠堂里说的那些话……也不像是正常的爹能说出来的! 身后响起连方屿温柔的声音。 “这孩子,怎么跑这么快,我又不是洪水猛兽……” 这几日天气晴朗,大大的太阳挂在天上,连穗岁跑出了一身汗,一路揣着疑问回到自己的院子,小桃煮了酸梅汤。 天慢慢变热,这个时候容易没胃口。 “小姐要来一碗吗?” 肘子的香味将她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食欲勾了起来,五脏庙发出了强烈的抗议,连穗岁饿得前胸贴后背,闻见酸梅汤的味道,只觉得更饿了。 “拿走拿走!我再去跑两圈!” 减肥没有捷径,连穗岁心里叫苦,想她以前,从来没有为了体型烦恼过,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小桃追在她身后。 “小姐,您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样下去真的不行,身体会熬垮的!” 连穗岁一顿饭吃得不少,她更注重膳食结构与营养搭配,不是一点荤腥都不吃,只是对比起原主顿顿红烧肉,饭前一只烧鸡打底的吃法少了不少。 身边的人都以为她受了刺激,连最喜欢的美食都没兴趣了,这还得了? 小桃苦口婆心地劝道:“小姐,不就是男人嘛,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男人不满大街都是!您别跟自己过不去!厨房里炖了您最喜欢吃的大鹅,奴婢给您撕一根大鹅腿!” 连穗岁咽了口唾沫,内心天人交战。 因为没吃上肘子,她现在看谁长得都像肘子。 真的别诱惑她! “小姐您就吃点东西吧!” “不吃我真不吃!” “大鹅腿……” 连穗岁闭上眼睛,香味儿就顺着鼻子往里钻,她犹豫了几个犹豫,脚步停住。 试探性地说道:“那我只吃一根腿,不能再多了……” “好嘞!” 小桃兴奋地跑去拿鹅腿,连穗岁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堕落了啊…… 减肥之路,道阻且长。 不过鹅腿真香。 淦,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 等会儿再跑十圈! 主仆俩抱着铁锅坐在屋檐下,连穗岁嗦了嗦手指头,视线黏在小桃手中的鹅腿上。 “小姐还想吃吗?” 小桃两个腮帮子鼓鼓的,漆黑的眼珠子像松鼠一样。 “我再给您拿。” “不不不,我不吃了!” 原主的饭量不小,一根鹅腿才刚把食欲勾起来,但是她真的不能吃了,这种感觉真的很不爽。 “我去溜达两圈。” 她身体负重大,腿上的肌肉酸胀,又没吃饱饭,真是一步路都不想走,但…… 淦,为了美,为了健康,为了…… 拼了! 多吃了一根鹅腿,连穗岁怒行了一个时辰,身体从沉重到轻盈,再到逐渐没有知觉。 小桃抱着肚子躺在屋檐下睡午觉,猫咪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椅子上,伸出粉嫩的舌头舔着爪子上的毛。 连穗岁浑身湿透如水洗。 “去给我准备洗澡水。” 猫咪被阴影笼罩,喵了一声,不开心地跑开了,小桃睁开眼睛看见她这幅样子吓了一跳。 “小姐您下水了?” “奴婢这就去!” 连穗岁的浴池是超大号的,只比杨玉环的华清池小一点。 雾气氤氲中,水珠划过美人如凝脂般的皮肤,从墨黑色的发尖滴落,落进火红色花瓣里…… 半透的屏风,如梦似幻的身形姿态…… 连穗岁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幅绝美的美人出浴图。 吸溜一声。 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肚皮上,在腰间的赘肉上狠狠地捏了一把。 淦! “小桃,把那些花里胡哨的裙子收起来!” 看着就烦。 原主的审美真的……一言难尽,大红大绿大紫,齐胸对襟交领袄裙一大堆,各种款式,各种料子,各种刺绣应有尽有,但,对她来说,什么款式穿在身上都是白搭。 像抹布。 富贵版的。 小桃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堆衣服。 “小姐,这一套是今年春天才做的,料子是最时兴的香云纱,您还一次都没穿过呢。” 连穗岁看过去,小桃抱着一团天青色料子做的裙子,颜色看起来还行,前提是上面没那些乱七八糟的金线绣成的羽毛。 “不要了,全拿去绣房,改改给院子里的丫鬟们穿吧。” 她恍然想起,年前京城的清风楼新来了一位头牌羽公子,如冰壶秋月芝兰玉树,把原主迷得晕头转向,回府就让绣房做一件金羽衣,准备穿上去点羽公子的牌子。 淦! 处处都是原主办的挫事儿留下的痕迹,只看衣服就能社死。 “这件不用拿去绣房了。” 她语气一转,“直接烧了吧。” 柜子里的衣服被清空,连穗岁把绣房的管事喊来。 “做几身简单的裙子就行。” 见管事一脸为难。 “不需要花里胡哨,不用花费心思,越简单越好。” 管事犹豫了片刻,开口问道:“香云纱的料子咱们府上只得了一匹,夫人只做了两条披帛,其他料子倒还有很多,小姐要先选选料子吗?” 原主虽然不学无术,但是对吃喝穿戴要求不少,里面门门道道太多,连穗岁不想浪费时间。 “不选了。” “三小姐对款式有要求吗?是做齐胸襦裙,还是袄裙?对襟还是斜襟?” 连穗岁头疼道:“都行,你们看着办。” “刺绣是要苏绣还是卞绣?要团花还是……” 管事还要问,连穗岁急忙开口打断。 “什么都可以,只要是正常人的审美,穿出去不丢人就够了!你们回去慢慢做。” 从她这儿得了准话,绣房效率很高,才两天功夫,就把她要的裙子做好了。 胖子也有胖子的魅力,穿上绣房做的大印花襦裙,再动手梳一个唐式的发型,富贵气扑面而来,连穗岁起身转了一圈,仿佛穿越回了唐朝。 “小姐,成王殿下带着表小姐登门了。” 第11章 这话能说吗 连穗岁的好心情打了折扣。 “他们来干嘛?” 小桃表情很怪。 “今天是表小姐回门的日子。” 一个妾室,也配让堂堂王爷陪着回门? “这儿又不是她娘家,回什么门!” 这是准备赖上他们啊! “娘呢?” “夫人今日不在,好像是去出门查账了。” 连穗岁顿住,趁着她娘不在府上的时候登门,这两人肯定是故意的吧,提前不送帖子的吗? “表小姐去了张姨娘的院子,这会儿估计已经出来了。” 这两个人害了原主,还成双入对在她面前晃悠,她不在意,但是占了原主的身子,总得有点表示。 “走,咱们去会会他们。” 小桃面色犹豫。 “可是,夫人交代了,让您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着。成王毕竟是外男,您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好出面。” 连穗岁之前痴迷成王,虽说她最近转了性子不再往成王跟前凑了,但是保不齐看见夏婧儿跟成王站在一起恩恩爱爱不会受到刺激。 “夫人说过,成王不是您的良配。” 身为下人,小桃肯定希望自家主子得偿所愿,但是夫人的话也有道理,成王殿下心中要是真的有自家小姐,就不应该纳表小姐进门。 连穗岁有多喜欢成王,没人比小桃更清楚,她家小姐被京城其他世家公子拒绝或者嘲笑时,并不会多难过,哈哈一笑就揭过去了。 唯独对成王不同,会去打听成王的喜好,在成王面前刻意收敛自己的性子,会小心谨慎地讨好成王,会因为成王的一句话欣喜若狂患得患失…… 她家小姐算计成王,也是因为成王在小姐心里真的不一样。 “我知道啊,我又不养狗。” 连穗岁提起裙子,斗志昂扬地准备去斗渣男绿茶,刚从她娘那儿学到了几招怼人的方法,正好实验一下。 一树海棠花开得灿烂,粉白色的花瓣撒在泥地里,留下了斑驳的残影。 暖阳正好,花树下,一年轻公子长衫玉立,正微微抬头看着头顶的花瓣,他身边依偎着一个妙龄女子,女子身段玲珑,柔弱无骨似的靠在男子身上,两人动作亲昵,咬着耳朵说什么悄悄话,传来一阵银铃似的笑声。 “王爷你真讨厌!” 连穗岁有种在自家后花园逛青楼的感觉。 “咳咳,世风日下呀,喂,我说你们夫妻两个恩爱能不能换个地方,这里是我家,不是大马路上。” 夏婧儿敛住笑意,朝她福了福身。 “若早知道姨母今日不在家,我跟王爷就改天再来了。” 连穗岁在想,如果是她娘遇上这种情况会怎么反击,琢磨半晌发现,她娘的那一套对付脸皮厚的人不管用。 “张姨娘不在府上吗?” 她故意做出疑惑脸,“刚才听下人说,你跟王爷入府之后先去拜会了张姨娘,没见到人吗?” “不应该呀,我娘出去视察铺子田庄,张姨娘又没几件嫁妆,且衣食住行都有人专门打理,应该没我娘忙吧。小桃,你再去姨娘院子里看一眼。” 夏婧儿咬着嘴唇。 “不用了,我说的是夫人。” 连穗岁哦了一声,看向小桃。 夏婧儿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们上门没有提前送拜帖吗?否则,我娘怎么可能不懂礼数,丢下客人自己出门去呢?” 成王抬眸打量着连穗岁,她是在变相说他们不懂礼数? 什么时候变得这般阴阳怪气了? 还有,她那是什么打扮? 红配蓝? 跟墓里挖出来的陶俑一样。 两人被怼得说不出话,夏婧儿瞪着眼睛,一时忘了该怎么表演。 “姐姐,你还气我吗?” 夏婧儿上前,企图抓住她的手,被她躲开了。 “姐姐你果然气我,我知道宫宴上的事情是我不对,但是你算计王爷在前,王爷也没有跟你计较,你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我呢?” 连穗岁被恶心的打了个哆嗦,甩开她的手。 “这里没有外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宫宴上,到底是谁算计谁?表妹你真的不清楚吗?” 她的目光扫过成王的脸,确实够英俊,放在现代也是花魁的料,可惜了胸腔里包着的那颗心是黑心。 “婧儿,不用跟她废话,你是本王的妾氏,还轮不到她不原谅你!” 连穗岁啧了一声。 “那你们跑来我家干嘛?夏婧儿,在我家住了这么多年,真把自己当成连家的小姐了?” “还有你,堂堂成王殿下,巴巴地陪着一个妾室回门,怎么着,要把我们府上的姨娘当成亲丈母娘吗?” “放肆!”成王英俊的脸被气变了形,“你敢羞辱本王?” 连穗岁不甚在意地问道:“说实话也算羞辱吗?王爷您都能办出这种事情,还要怪别人说嘴?别拿宫宴上下药的事情威胁我,你们有证据吗?” 虽说因为秦氏打岔,她没能把这两个人的奸情锤死,不过,明眼人应该都能看出来,原主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得偿所愿的是夏婧儿。 同样,成王跟夏婧儿也没能如愿。 “没证据的话就少往我身上泼脏水,就算你是王爷,也不能诬陷我。” “你真是……不可理喻!” 成王面色铁青,想了半响只憋出了这么一句,战斗力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高强。 “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王爷呢?” 夏绿茶上线。 “我知道姐姐对王爷的心意,特意劝了王爷来看姐姐,姐姐不是一直想见王爷吗,有什么误会,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解释清楚,以后……” 她话音战术性停顿,带着几分刻意引导,让她自己脑补。 来见她还是他们施舍了? 连穗岁抖抖鸡皮疙瘩,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呢? 她求着他们来了? “打住,夏婧儿,你以前在我家借住的时候我没有亏待你吧?” 夏婧儿看了一眼成王,柔声说道:“姐姐待我自然是极好。” “既然我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带着外男上门,还说些颠三倒四的话毁我名节?” 他们说话没避讳着旁人,在花园里干活的粗使婆子跟伺候的丫鬟们一个个都垂着脑袋,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肚子里,耳朵却一个个竖起来,有看热闹的,也有替连穗岁着急的。 谁不知道连三小姐对成王的痴迷。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们家小姐的名声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了。 “什么?” 夏婧儿一脸迷茫。 “我对成王什么心意,表妹倒是跟大家说道说道啊。” 这…… 她上赶着让别人看笑话,夏婧儿心中窃喜,目光看向成王求助,这些话能说吗? 第12章 今日的连三小姐有点难缠 成王也不知道连穗岁在搞什么鬼,便给了夏婧儿一个自由发挥的眼神。 周围这么多人都能作证,是连穗岁先来招惹他们的。 夏婧儿以为连穗岁见了成王之后不好意思,想借自己的口向成王表白,在心里嘲笑了一番。 果然,还是跟从前一样蠢,成王对她只是利用,如果不是为了找机会接近秦家,王爷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姐姐,您从前不是说非王爷不嫁吗,我好不容易劝王爷来见姐姐,姐姐一定要抓住机会呀!好好央求王爷,说不准王爷会给姐姐一个侧妃的位置,到时候咱们姐妹共同侍奉王爷……” 连穗岁目光奇怪,拿帕子掩住口鼻,瞪着一双大眼睛,表情夸张地看着她。 “我从没害过表妹,表妹为什么要如此恶毒地编排我?什么非王爷不嫁,什么共同侍奉,表妹,我几时说过这种话?” 原主就算说过,也是私底下跟夏婧儿说的,绝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说私密话。既然是私房话,又是怎么流传出去的? 谁在背后说嘴? “男女七岁不同席,寻常人家也知道这个规矩,自古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儿有女子为自己谋求夫君的呢?夏县丞身上还有功名,表妹不该张口闭口提什么共事一夫……” “而且,给自家夫君张罗妾氏是当家主母的职责,从没听说过妾氏越俎代庖,给夫君安排的。” 连穗岁目光深沉地看了一眼成王,回头问小桃,“小桃你听说过这种事情吗?” 小桃原本还担心自家小姐被成王的美色迷惑,这会儿只剩下憋笑了。 “回小姐,但凡是讲究点儿的人家,都不会宠妾灭妻,让妾氏爬到主母头上。不过,成王殿下还没娶正妻,应该没人会说嘴吧。” 还没娶正妻,家里就先纳了一房妾氏,现在妾氏还张罗着给他娶侧妃,这要是传出去…… 是不是王妃的人选也要先问过妾氏啊! 成王眸光微沉。 “连三小姐真会颠倒黑白,亏得婧儿还在我面前给你说好话,你当真是不知好歹!” 他肯站在这里,就是给了她莫大的脸面,她不仅不知感恩,竟还敢数落他! “我哪一句话说错了,烦请王爷指出来。” 连穗岁叉着腰。 “王爷已经不是第一次闯进我家内宅了,我的名声差,王爷不愿意顾及就算了,可家里还有别的妹妹,若是冲撞了就不好了。劳烦王爷移步前院,我派人去通知我爹回来。” 以退为进,不是只有夏婧儿会用。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成王今日出门没看黄历,被连穗岁气得不轻,哪里还有做客的心思。 “不用了,侍郎府的茶水太贵,本王喝不起,告辞了!” 成王甩袖离开,连穗岁嘴上说着待客不周多见谅的鬼话,脚下却一步也没挪动,成王若是回头,就能看见她满脸的嫌弃。 “王爷,您别生气,姐姐不是故意的……” 夏婧儿提起裙子追着走了。 “小姐真厉害!” 小桃难掩兴奋。 回想以前她们主仆两个追在成王屁股后面,不是送荷包就是送点心,她家小姐还投其所好,淘换了不少名家字画孤本,巴巴地送去,换来的只是趾高气昂理所应当,现在可真解气! “小姐你是真的不想嫁成王了对吗?” 都这么得罪了,肯定就没有以后了,小桃彻底放下心来。 连穗岁心情很好,通过这段时间的锻炼加调理,她虽然没瘦下去多少,但是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完全不一样了,小桃觉得自家小姐好像变漂亮了一点。 “嫁乞丐也不嫁他,好像谁欠他钱一样!” “小桃,收拾收拾,咱们出门逛街去!” 连穗岁穿越来也有几日了,原主干过的丢人事儿太多,她都不想出门,但整天窝在府上也不是办法,调整好心态,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被人指指点点吗! 她脸皮厚,能顶住! 原主以前就喜欢去街上晃荡,是京城有名的街溜子,也是有名的冤大头。 刚从马车上下来,街边聚宝斋的掌柜就迎上来。 “三小姐,咱们店里新到了一批端砚和徽墨,皆出自大家之手,千金难得,您要不移步过去看看?” 连穗岁抬头看了一眼,聚宝斋金光灿灿的招牌似乎是刚换上的。 “我又不读书科举,不去。” 聚宝斋的掌柜碰了一鼻子灰,被隔壁馨雅居的掌柜嘲笑。 “三小姐这边请,我们东家刚从鬼市上淘换到一副五柳先生的真迹,请您掌眼。” 连穗岁琢磨了一阵儿,真迹不真迹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家店好像是成王娘舅家那边的产业。 当初她追在成王屁股后面追人家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提点她,说成王喜欢古玩字画名家真迹,她来这儿花了不少钱,买回去的东西,成王虽然收下了,也没瞧出有多喜欢。 原主脑子迷糊想不明白,现在可糊弄不了她! “你们东家每个月往成王府送几成红利?” 皇子王爷的俸禄不多,成王的零花钱说不准就是他娘舅家的人出的。 果然,掌柜面色一变,支吾着说不出话来,也不再追着她了。 今日的连三小姐有点难缠。 聚宝斋跟馨雅居的掌柜对视一眼,各自别开脸去回到自家的店里,派人给各自的主子去信。 楚知弋手里捏着半块馒头,正在湖边喂鱼。 “主子,连三小姐出门了。” 疏影觉得连穗岁出门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必要这般兴师动众汇报她的行踪? 楚知弋瞥他一眼,将馒头捏碎全部扔进湖面,湖中的锦鲤争相涌来抢食,好不热闹。 “安排几个人试试她。”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连三小姐的医术,他可是十分期待呢! 连穗岁今日出门,看似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实则在观察京城的药店,想在陌生的地方站稳脚跟,前期的调查必不可少。 而且,她也得了解一下同行的水平,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主仆两个站在京城最大的药店回春堂前,小桃疑惑道:“小姐,您要抓药?” 连穗岁给自己开的药吃完了,而且也该换方子了,正好借着机会跟回春堂的大夫探讨一下。 她提起裙子,抬脚迈上门槛,一条人影突然直直地朝着她砸过来。 连穗岁吓了一跳,拉着小桃向后一跳,那人脑袋磕在门槛上却没有反应,露出来的半张脸上面色青紫口吐白沫,眼皮还一直抽搐着往上翻,浑身肌肉紧绷。 这样子不是中毒就是癫痫发作了。 “让一让!” 回春堂里迅速涌出来几个药童,像是演练过千百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男人的手脚将人抬进去,坐堂的老大夫上前探查了情况,一根银针下去,男人瞬间止住抽搐。 老大夫又在男人头顶几处穴位扎了几针,男人的面色逐渐平静下来,俯身吐了一地。 不过才一盏茶的功夫,晕倒的男子便清醒了。 “这位壮士,天气热了,隔夜的饭菜不能乱吃,别仗着年轻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儿。老夫开一个药方,你回去喝上两天就没事了。” “喜大夫真乃神医,妙手回春,若不是喜大夫出手,这位壮士就是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幸好这位壮士晕倒在回春堂门前,捡回一条命……” 男人懵逼地看了一眼混在人群中看热闹的连穗岁,挣扎着想爬起来。 第13章 有一丢丢兴趣 “壮士,你现在身体虚弱,不宜挪动,先躺下好好休息,诊费不必着急。” 男人更懵逼了,主子交代给他的任务没有完成,现在还得付诊费? “人已经没事了,大家都散开吧,不要影响了来看病的病人!” 回春堂里井井有条,掌柜出面引导着看热闹的人群散去,组织着病人们重新排队,药童帮着把病人的病情分出轻重缓急,轮流引到几位大夫跟前。 这倒是超出了连穗岁的预期,以前看小说电视剧,说京城的药店仗势欺人,只给富人看病,穷人没钱连门都不让进。 还有的大夫妒忌旁人,不断使阴招害人…… 瞧瞧人家回春堂,还能赊账,简直就是她的梦中情堂啊! “小姐这边请。” 连穗岁只是来调理身体,被带到了另一位大夫跟前,大夫把了脉,问了情况,开了一副药。 “小姐的情况忌食生冷油腻,平常多活动,少吃多餐……” 大夫叮嘱得也很细心,连穗岁道了谢,让小桃去抓药。 感觉到身后有一道视线黏在她身上,连穗岁回头看去,却没看见人。 药童端着一碗煎好的汤药喃喃道:“奇怪了,人呢?刚才还在这儿躺着!病还没好,乱跑什么!” 那位被喜大夫几针救回来的壮士留下了一枚银锭,药童跺了跺脚,拿了银锭去找掌柜说明情况,掌柜不放心,叫了几个药童一起出去寻人。 连穗岁对回春堂的印象非常好。 以后有机会可以来切磋一下。 取了药,又在街上逛了一会儿,外面阳光炙热,连穗岁出了一身汗,逛得口干舌燥,主仆俩找了个茶楼,准备歇歇脚。 “呦,这不是连三小姐吗,爬成王的床不成,又跑去勾搭九皇叔,你还有脸出门呐?” 迎面一带着兜帽的年轻女子语气不善。 连穗岁眉头一皱,还没想起来这人是谁,就听小桃开口。 “孙小姐慎言。” 孙小姐? 孙明薇? 那个官场上被她爹压了一头的礼部右侍郎府的千金孙明薇? 孙明薇是原主的死对头,她也喜欢成王,只不过她整天端着,爱生闷气,爱挤兑原主,经常莫名其妙让她下不来台。 看不上夏婧儿,又经常跟夏婧儿凑在一起,给了夏婧儿不少好处。 “孙小姐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没脸出门了,算计成王的又不是我,人家夏婧儿都嫁进成王府了,孙小姐还在这儿挤兑我,也太没意思了些。” 戳人就得往心窝子上戳,这是连穗岁跟秦氏学到的宅斗精髓。 孙明薇被兜帽挡住的脸看不见表情,已经进了店里还不摘兜帽,她心情可能不怎么好。 连穗岁准备绕开她往里进。 “提醒你一句,九皇叔不是你能招惹的,别白费心思了!” 孙明薇突然说了一句。 “怎么,你也喜欢九皇叔?” 连穗岁纯粹是不想让给她找不痛快的人好过,逞一时口舌之快而已,并不是承认她喜欢九皇叔。 但是孙明薇好像会错意了。 “连穗岁,你无耻!成王殿下跟九皇叔可是亲叔侄,你可真不忌口!” 茶楼里人来人往人多嘴杂,两人的对话很多人都听到了,连穗岁隐约听见了旁人议论的声音,无非都是指责她水性杨花,勾搭侄子不成,又把目光盯上了皇叔。 “连三小姐真有意思,做不了成王妃,那就干脆做成王的皇婶,从辈份上压制,成王以后见了她还不得乖乖地喊一声皇婶……” “不过,听说九皇叔病重,好像没几年能活了吧,倒是可惜了……” “嘘,这话可不能被旁人听见。” 议论皇家的事情,别惹上麻烦被砍头了! 几个人交换了视线,捂着嘴哈哈一笑,丑女配病秧子,绝了! 连穗岁皱着眉头,找了个雅间坐下。 “小桃你去打听一下哪儿来的流言!” 编排她跟九皇叔,这些人真是有够闲的! 说她跟成王她还能忍,毕竟原主脑残,她得收拾烂摊子,她跟九皇叔可真的没有交集,她对九皇叔也不感兴趣…… 要真有一丢丢兴趣,也是对他体内的毒感兴趣,流萤,她都多少年没见过这种毒了。 中毒五年,没被流萤折磨疯,她敬九皇叔是一条汉子! “小姐,您在这儿别乱跑,奴婢去去就回来。” 小桃也很生气,美色误事,她家小姐都吃了多少亏了! 才几天没出门,竟然又有新的流言流传出来! 逛了一上午,连穗岁累得不想动弹,举手保证道:“放心吧小桃子,你家小姐我就在这儿休息哪儿都不去!” 茶楼临街,从窗子里正好能看见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 杯中是今年新采的春茶,几盘造型精巧的茶点入口即化,暖风从窗外吹进来,连穗岁懒洋洋的眯着眼睛,突然瞧见街上一辆马车横冲直撞而来。 “快让开!” 行人被马车撞开摔倒一片,一个刚会走路的小童踉踉跄跄走到街道正中。 焦急赶路的车夫猛地勒马,嘶鸣的马儿抬起前蹄,眼看着要当头踩上小童。看见这一幕的行人捂住眼睛,怕受不住接下来的画面。 连穗岁呼吸停止,眼睛紧紧盯着不知害怕的小童,突然眼前一花,一条黑影钻进马车底下,将小童救起。 马车急速转弯,车厢撞向街边的砖墙,将里面的人甩了出来。 丫鬟摔得满嘴血沫,却顾不上自己,赶忙跑到一个穿着贵气的妇人身前。 “长公主,您醒醒!” 妇人面色很白,一只手扶着心口的位置,另一只手垂下,已经晕了过去。 连穗岁急忙从楼上下来。 “大夫,快去请大夫!” 连穗岁拨开人群。 “让一让,我是大夫!快让我进去!” 情况危急,护卫来不及多想放她进去,连穗岁蹲下翻了翻妇人的眼皮,将手指搭在对方的脉上。 “这位夫人患有严重的心疾,大夫配的有保心丸吧,快给夫人吃一粒!” 丫鬟急得都快哭了。 “夫人的保心丸昨日就用完了,今天本想着再找大夫配一些,谁知道夫人突然就发病了!” 车夫也是着急送人去医馆,这才出了事故。 连穗岁刚从回春堂买了一套银针。 “有火折子吗?” 她刷地一下把银针甩开,丫鬟心里稍微安定一点,从怀里取出火折子吹亮。 连穗岁将针尖放在火上消毒,娴熟地把银针扎在妇人的几处穴位上。 心疾发作起来凶险,且不宜挪动,丫鬟守在旁边,瞧见妇人的眉头动了一下暂时脱离了危险,这才有心思注意周围的环境。 起身吩咐道:“拉上帘子!” 车夫从马车里取出布帘,护卫们将帘子抖开,面对着人群站立。 直到里面的场景瞧不见了,楚知弋才示意疏影把车帘放下。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女子带着哭腔寻来,看见护卫抱在怀中的小童,跪下磕头。 “多谢贵人救了小儿,民妇感激不尽!” 护卫将小童还给妇人,回到马车边守着。 楚知弋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疏影问道:“主子,咱们要下车吗?” 外面乱糟糟的,长公主当街发病,他家主子如果装作没看见,免不了又被言官们弹劾,可他家主子身子也不好,经受不起冲撞。 楚知弋咧嘴笑道:“既然遇上了,自然要过去打个招呼。” 第14章 您对九皇叔真的没想法 连穗岁没注意到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她正在全力抢救,大概过了两盏茶时间,躺在地上的妇人才悠悠转醒,恢复了意识。 “我这是怎么了?” 丫鬟抹了把脸上的血,喜极而泣。 “长公主,您终于醒了,多亏了这位小姐!” 美妇顺着丫鬟的指引看向连穗岁,却先看见了旁白的楚知弋,脸色一沉。 “你怎么也在?” 什么? 连穗岁心里一咯噔,她不会遇上医闹了吧,救人反被讹诈,虽说她不图回报吧,但是面对救命恩人用这种态度,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既然夫人没有大碍了,我就先告辞了。” 蹲的时间久了,连穗岁起身时腿有点麻,踉跄一下斜向后摔去,她本能地伸手捞向旁边。 额…… 这个手感好像不太对劲。 “小姐,您又在干什么?” 小桃好不容易找到她,却正好看见她把手伸向九皇叔的小腹处,似在行什么不轨之事…… 惊得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家小姐现在都这么大胆了吗?光天化日之下,如此丧心病狂…… 连穗岁被小桃这一声喊得魂儿差点飞了。 救人太耗费心神,她体重基数又大,晒久了头晕眼花,没看清被她祸害的人是谁,急忙松开手解释道:“都是误会,我不知道身后有人。” 楚知弋嘴角抽搐。 “连三小姐果然凶猛。” 丫鬟扶着长公主起身,惊诧地看过来。 救了她家主子的,竟然是京城里有名的花痴草包纨绔连穗岁? 这怎么可能呢? 连穗岁低头,才看见楚知弋带着几分病气的脸,一口气闷在胸口。不是,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容易让别人误会呢? 街上人来人往,不少人关注着这边的情况。 几个人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连穗岁隐约听见他们议论的内容跟自己有关。 她长叹一口气,做好事不留名也有点困难,不过,她今日当街救了人,应该能把原主身上的污名洗干净一点吧。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九皇叔,长公主,臣女先告辞了。” “皇姐,还是再请个大夫来看看比较好。” 连穗岁挤开人群钻出去,慧荣长公主对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瞥见楚知弋。 “九弟身子骨不好,我的事就不劳烦九弟惦记了。” 慧荣长公主跟当今宸帝一母同胞,对楚知弋也没有多热情,两人不过是面子上的情分。 楚知弋轻笑道:“皇姐今日幸运,捡回一条命,明日还不知道如何呢,臣弟也是关心皇姐,皇姐若是出了差池,岂不是便宜了外人?” 慧荣长公主身体不好,从未生育过,驸马在府上纳了一房又一房的妾室,养了一院子的庶出子女。 亲人往往都是往心窝子上戳的。 太流弊了! …… 回府的路上,小桃欲言又止。 “小姐,真的是您救了慧荣长公主吗?” 连穗岁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从装扮上看,她猜到自己救的人身份肯定不低,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她倒是听说长公主身子不好,一直在城外的别院养病,没想到第一次见就是这样的场景。 还有楚知弋,他们姐弟之间的感情好像不怎么好的样子。 小桃又陷入纠结。 “小姐,奴婢不是让您在雅间里等着别乱跑吗?您跟九皇叔的流言还没查清楚呢,这就又跟九皇叔搅和在一块儿了……” 小桃的语气幽怨。 “还有,您什么时候学的医术?奴婢怎么不知道?慧荣长公主得的是心疾,宫里的太医都治不好,您贸然出手,万一没救回来,岂不是给老爷夫人惹麻烦?” 小桃在她耳边叨叨了一路,“小姐,您不是在骗我吧?您对九皇叔真的没想法?” 不是上次在宫里见色起意,现在找机会往上凑? 小桃觉得自己真相了,怪不得她家小姐对成王没有想法了呢,原来是有了新的目标,真的像外人议论的那样,做不了成王妃就去做九王妃,当成王的皇婶? 今天发生的事情肯定瞒不过夫人,她到底要不要主动去跟夫人报备? 小桃纠结得不得了。 连穗岁则在好奇,慧荣长公主因为身体原因,很少在公众场合出现,她跟九皇叔有什么恩怨? “小桃子,你知道九皇叔跟长公主之间有什么恩怨吗?” 连穗岁抱着吃瓜的心态问了一句,谁知道小桃更加纠结了,看吧,她家小姐果然对九皇叔上心了。 “奴婢不知道。” 皇家的事情少打听。 连穗岁哦了一声,不知道就算了,反正跟她也没有关系。 门口,车夫正在卸车。 “娘回来了?” 门房回了一声。 “夫人让小姐去主院。” 又可以和美人娘亲贴贴了,连穗岁把药包扔给门房。 “送到我院子里!” 小桃直觉不是好事,但瞧见自家小姐开心的样子,把猜测藏在心里,跟着连穗岁一起抬脚跨过主院的门槛。 “跪下!” 刚进门就听一声厉喝。 小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穗岁抬头看了一眼,方嬷嬷威严地站在秦氏身后,跟秦氏一起瞪着她。 地上放了软垫子,她疑惑地跪下问道:“娘,我为什么要跪?” 秦氏眉头一拧,手掌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你当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 连穗岁回头看了一眼小桃,她做什么事情了吗? 她就今天出了一趟门,给自己抓了两副药,又顺便救了心疾复发的长公主,她做的都是好事,按理说,她娘不该如此大动干戈吧? “不知道。” 她实话实说。 秦氏忽而捧着心口,十分难受的样子。 “娘你怎么了?我帮你看看!” 怎么看着跟长公主心疾复发的样子一模一样! 连穗岁膝盖刚抬起来。 “跪好!” 哦。 连穗岁又跪回去,只能担心地看着秦氏。 她脸上的担忧不似作假,秦氏心中稍微稍慰藉,却仍旧被气得心口疼。 “你还认我这个娘吗?” 连穗岁点头。 她当然认了,这么美的娘亲,为什么不认? “那好,罚你去跪祠堂,反思己过,什么时候认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什么时候再来见我!” 啥? 又跪祠堂? 瞧出她一脸不乐意,秦氏恼道,“不准给她准备铺盖!” 这话是对方嬷嬷和小桃说的,两人应下,连穗岁被下人请去祠堂。 “小桃留下,我有话问你!” 小桃忐忑地留下,跟连穗岁分开。 …… 抬头跟祠堂里的牌位干瞪眼,连穗岁心中唏嘘不已,她连自己哪里惹恼了美人娘亲都不知道就又被罚了。 距离上次放出豪言距今才五六天时间,她就又回到了这里,脸被打的生疼。 淦! 早知道就不把铺盖带走了! 不过,她到底哪里又惹美人娘亲生气了? 想不明白啊! 第15章 一提起九王爷就精神了 连穗岁靠着供桌坐下等小桃送饭,左等右等,等到中午,肚子饿得咕咕乱叫,也没等来一个人。 她不得不认真反省,她娘到底生什么气? 太阳透过祠堂的窗子投射进来,中午暖和,连穗岁昏昏欲睡,不知道昏沉着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祠堂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穿着官袍的连方屿闯进来,看见她这个样子心疼坏了。 “岁岁,快起来,爹带你出去!” 连穗岁眼睛睁开一条缝。 “爹,我不出去,我惹了娘生气,娘罚我也是应该的。”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但是秦氏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惩罚她,上次宫宴上给成王下药爬床的事情,秦氏也没有这么生气,肯定是原主做了什么让她背锅了。 只要弄清楚就好了。 连方屿生气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的闺女能配上世界上任何一个男子,九王爷当年也曾是上京城炙手可热的皇子,就算瘸了病了,只要我姑娘喜欢,爹也帮你去试探试探九王爷的心意!” 连穗岁一个激灵,瞌睡劲儿瞬间吓没了。 什么玩意儿? 她喜欢九皇叔? 这是哪儿来的谣言? 连方屿面色复杂地看着连穗岁,她果然喜欢九王爷吗?一提起九王爷瞬间就精神了…… “娘今天出门是不是听到什么谣言了?” 连穗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娘是从外面回来之后,突然生气的,那就只有一件事情能让她娘生气。 “不是,我可以解释的,娘为什么不问我?” 她从地上爬起来往外走。 “岁岁,没关系,食色性也,女子喜欢面容姣好的公子不算丢人,况且九王爷当年凭一己之力击退外敌,也曾是咱们楚国的英雄,喜欢他没什么丢脸的。” 连穗岁有点分不清楚连方屿到底是真宠她,还是有别的目的。 劝她去给成王做侧妃就算了,现在又宽慰她喜欢楚知弋不算丢脸,他有没有站队,是哪一边的人? “哎呀,爹你不懂,我去跟娘说!” 连穗岁一口气跑到主院,小桃头上顶着一碗水跪在院子里,不知道跪了多久,看起来蔫儿蔫儿的。 印象中她娘从来不体罚下人,这还是头一次,可见她娘是真的生气。 连穗岁上前把小桃头顶的水取下来,伸手去拉她。 “小桃,你没跟我娘解释吗?我今天救了长公主,谁知道九王爷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我只是不小心撞到他而已,又不是故意的。娘要是因为这件事情罚你,也太过分了!” 她声音不低,足够房间里的人听见了。 小桃委屈道:“小姐,奴婢说了。” 就是因为说了才会被惩罚。 她没有亲眼看见连穗岁救人,所以就被秦氏认为帮着连穗岁撒谎,才有了顶着水碗罚跪。 她是被连穗岁连累的。 连穗岁无语了。 方嬷嬷掀开帘子。 “小姐,夫人请您进去说话。” 秦氏生气的时候很有威严,连穗岁调整呼吸,进门先嚎一嗓子。 “娘啊,您真的误会了!” 洗白第一步,先攻略自己亲娘,也怪原主不靠谱的事情做多了,秦氏对她丝毫没有信任可言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 “站好!” 秦氏一声厉喝,连穗岁瘪瘪嘴。 “娘,当时的情况小桃应该跟您说了吧,我去抓药,在茶楼歇脚听见有人散布我跟九皇叔的谣言,我让小桃去打听,这个时候正好遇上长公主的马车侧翻,长公主心疾复发……” “她没说谎话,我看情况紧急,又没有大夫,就跑下去救人了!” 秦氏冷眼看着她,面上的表情仿佛在说你继续编。 连穗岁扶额。 “娘,真的,长公主真的是我救回来的,您派人去长公主府上问一下就知道了,或者去九皇叔府上问一下也行啊!很多人都看见了!” 不怪秦氏不相信她,若说她今天出门又惹了什么祸秦氏相信,说她救人? “我怎么不知道你会医术?” 话题又绕回来了。 连穗岁也不打算隐瞒自己会医术的事实。 “娘,我之前总觉得浑浑噩噩,可能是魂魄没有归位,自从宫宴上到鬼门关走了一遭之后,再睁开眼,突然就觉得自己恢复正常了。” 所有没办法解释的事情都可以归为玄学范畴,反正也没地方查证。 “娘您还记不记得太医说过,我中的蒙汗药比正常药量多出好几倍,正常人服下这个剂量的蒙汗药早就在睡梦中去见阎王了,我还活着。”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医术,就是那个瞬间,脑海中突然电光火石一闪,我就知道该怎么做,怎么救人了。” 连穗岁随口扯了一个理由,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她是如假包换的连三小姐。 秦氏没说话,好像在思量她这话的真实性。 沉默半晌,秦氏开口道:“你先回去,如果敢说谎话,我就把你逐出家门!以后别再喊我娘!” “娘,那小桃呢,能不能跟我一起回去!” 她免除惩罚不忘了带上小桃,跟以前只顾着自己确实不太一样了。 秦氏颔首,允许她把人先带走。 连穗岁高兴道:“谢谢娘!” 她走到门口,又转过来。 “娘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我帮您把把脉?” 秦氏面上挂着笑。 “不用,你先回去吧。” 秦氏面色红润,呼吸沉稳有力,应该没什么大毛病。 连穗岁欢快地掀开帘子走出房间。 秦氏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收起来了。 她说的话有待证实,但秦氏心里有疙瘩,无法从失望生气的情绪中转变,跟她亲近不起来。 “嬷嬷,你说她……会不会被夺舍了?” 方嬷嬷也觉得怪异,一个在她们眼皮子底下生活了十几年的人,突然性情大变,甚至还无师自通学会了医术……如果她说的是真的。 方嬷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夫人,这么大的事情,小姐不可能说谎,您要是实在不放心,过两天等这件事情证实之后,咱们带着三小姐去庙里拜拜。” 秦氏叹道:“长公主那边,准备点礼品上门试探一下,你亲自去办吧。” 方嬷嬷应了声是。 连穗岁也知道原主干了很多让美人娘难过的事情,母女关系一时半会儿无法修复,倒也不急在一时。 她娘还会为她生气,说明心里还没有完全放弃她。 “小姐,夫人还生气吗?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下次一定看好小姐,不让那些碎嘴皮子的人再议论小姐!” 连穗岁哎了一声,今天的事情谁也不怪,怪就怪原主名声太不好了,难得干一件好事,竟然还被人误会…… 这会儿天已经快黑了,主仆两人从早上出门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想吃什么,今晚我好好补偿你。” 主仆俩迎面遇上换下官服赶来主院的连方屿。 “你娘没为难你就好,爹今晚还有个应酬,你想吃什么让厨房做,不用给爹省钱。” 听说她被罚了,连官服都来不及换就跑去给她出头的爹,从表面上看,也算一个好爹。 连穗岁咧嘴笑道:“爹你快去忙吧,娘不生我气了。” 她笑得没心没肺,跟从前一样。 连方屿眸光中的复杂一闪而逝,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想吃什么爹回来给你带。” 第16章 九皇叔坑我 今天折腾一天,连穗岁累得狠了,吃完晚饭洗了个澡,躺下就睡死过去。 秦氏却怎么也睡不着,派去长公主府的人被打发回来了,带去的礼物对方也没收,连穗岁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难道又在骗她? 连方屿晚上很晚才回府,直接歇在了前院书房。 “夫人,长公主身子不爽利,又一向不收礼物拜帖,如果真是小姐救了长公主,等明日,长公主府定然有所表示,您不必太过忧心。” 毕竟以皇室的教养,这件事情不会没有下文。 虽然方嬷嬷心里也没什么底气,她今日上门,长公主府上的人对她虽然客气,却也没有多热情,她与其他府上上门送礼的管事一起被安排在偏厅吃了一杯茶,然后统一打发回来了。 秦氏从床上坐起来。 “嬷嬷,你真的相信她的鬼话?” 说实话,方嬷嬷也不信,三小姐从小到大,除了会惹事,别的什么也做不好。 “小姐已经被取笑了这些年,不在乎多一件少一件,夫人您放宽心。” 说的也是。 秦氏苦笑道:“已经被取笑了这么多年,我的脸早就被她丢尽了,这次她如果敢骗我,我定要把她赶出家门,谁也别劝我!” 方嬷嬷知道她说的是气话,再生气,自己的亲生骨肉还能不管吗? 有的孩子是来报恩的,她家小姐,估计是来报仇的。 “夫人,您不问问老爷今日跟谁应酬吗?” 连方屿跟秦氏表面看起来恩爱非常,提起连方屿,秦氏面上神情却淡淡。 “他打的算盘我知晓,无非就是那些人,这个时候站队对连家百害无一利,连家根基浅,只盼着他莫要把连家推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睡吧。” 糟心事儿太多,方嬷嬷不敢多言,替秦氏盖好被子,开门退出去。 九王府。 楚知弋面前跪着一个下属。 “蠢死你算了,你怎么不直接躺到回春堂里面,还省了人家抬你!” 下属羞得头都不敢抬,任由自家主子骂。 “一个两个蠢的本王都不想承认有你们这样的下属,本王怎么养了你们这一群废物?” 如果不是长公主当街突然发病,他们今天就什么都试探不出来了。 连穗岁到底会不会医术,医术怎么样,楚知弋心中已经大概有了判断。 “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 好在今天也算是得到了想要得到的信息,疏影求情道:“主子,梵影也不是故意的,您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楚知弋深吸一口气,把火气压下去,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换了一副表情,勾唇笑道:“再去帮本王办一件事,将功折罪。” “主子尽管吩咐,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 连穗岁美美地睡了一觉,睁开眼睛,等来的不是美人娘的关心,而是……三堂会审! 今日连方屿休沐,夫妻两人坐在主位,两旁站满了丫鬟仆妇。 来请安的妾室和庶出子女被拦在院外。 “夫人,一大早摆这么大阵仗做什么?” 连方屿看看一脸懵逼的连穗岁,又看看秦氏,开口温和说道:“岁岁又惹了什么麻烦,你与我说,回头我定然好好教训她。” 秦氏瞪了他一眼。 “若不是你次次回护,她能养成这种无法无天的性子?上次宫宴上,我念着她自食恶果没有过多惩罚,现在她敢当街调戏九皇叔,我若再不惩治她,日后,她迟早闯出更大的祸事!” 什么情况? 当街调戏九王爷? 她冤枉啊! “娘,我昨天不都解释清楚了吗,我没有……” “你住口!”秦氏看过来,“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你不是让我去打听吗?我告诉你我打听到了什么,长公主府将我的拜帖和礼物全都退了回来,九皇叔也没见人,只让下人来传话,说你昨天当街轻薄九皇叔。” “来,说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做到这么没皮没脸?” 连穗岁愣了一下。 淦,九皇叔那个浑蛋坑她! “我今天要请家法!方嬷嬷,把鞭子拿来!” 秦氏出身武将世家,从小习武,虽然做了这么多年学贤妻良母,但是骨子里的暴脾气改不了。 方嬷嬷犹豫一下,把拇指粗细的漆黑的鞭子呈上来,连穗岁一下子就怂了,立刻跳起来。 “娘啊,你听我解释,我真的没骗你啊!” 秦氏不听。 “你还敢跑是吧!” “夫人,别动怒!” 连穗岁往门外跑,秦氏提着鞭子追,连方屿跟方嬷嬷慌里慌张去拦。 院子里鸡飞狗跳。 脑后劲风袭来,连穗岁拼了吃奶的劲儿躲开了第一鞭,第二鞭第三鞭接踵而至,连穗岁跑的发型都散了,袖子被鞭风扫到,破了个口子。 这力道,要是抽在身上,还不得破皮啊! 淦! 谁来救她! 院子里动静不小,等在外面的妾室面上神情各异。 张氏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秦氏是正妻又如何,膝下只一个不成器的女儿,现在教训已经晚了,连家三小姐早就成为京城街头巷尾议论的笑柄了…… 其他姨娘也是摇头。 连穗岁也就是出身高贵一些,其他方面……一言难尽。 前院的小厮匆匆跑来看着紧闭的院门发愁。 “张姨娘,成王殿下突然上门,劳烦您跟老爷说一声。” 成王怎么这个时候上门? 因着夏婧儿的关系,她知道成王想纳连穗岁做侧妃。 她的侄女儿只能做妾室吗? 为什么不能让婧儿做侧妃? “老爷不得闲,你去将成王殿下带进来。” 小厮犹豫道:“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把外男带到内宅,如果让夫人知道了…… “没什么不合规矩的,成王殿下又不是外人,突然上门,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若是耽误了你能担待得起?” 担待不起! 小厮也怕耽误了主子的事情。 “好,小人这就去请成王殿下。” 院子里,连穗岁跑得气喘吁吁,回头看着脸不红气不喘的秦氏。 连方屿跟方嬷嬷一左一右拉住秦氏,给她争取了逃跑的机会。 “夫人,有什么事情咱们坐下来说,把孩子打坏了,还是你这个当娘的心疼。” “是啊夫人,这么大的事情,小姐定然不敢说谎,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长公主府还没有给咱们回复,等长公主身体养好了,说不准就上门了!” 小桃护在连穗岁身前。 连穗岁稍微喘了口气,在秦氏鞭子甩来时跑向门口,美人娘太残暴,她得先躲躲,等她娘消了气再说! 开门,往外冲的动作一气呵成,连穗岁一头撞上一堵人墙。 她没防备,向后摔了个屁股蹲。 成王也没防备,胸口像是被碎了大石一般,肋骨差点被撞断了。 一道劲风直逼面门,成王下意识伸手接住。 连穗岁哎呦一声,抬头看着突然闯进来的成王。 不是,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哪儿哪儿都有他! 第17章 奉命嫁人 “成王殿下……” 成王手里握着半截鞭子,院中众人急忙整理仪容行礼。 淦,在死对头面前丢人了! 连穗岁幽怨地把散在脸上的头发扒拉开,起身行礼。 “免礼。” 果然什么时候遇上连穗岁都有热闹看,他眼神轻嘲,高高在上的姿态让连穗岁在心里骂了一句,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嫁给九皇叔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九皇叔那个脉象,也没几年能活了,她一嫁过去就守寡,没男人管着,辈分上还能压眼前的狗男人一头。 绝了! “不知成王殿下有什么要紧事?” 成王跟夏婧儿算计自家女儿的手段确实阴险恶毒,但是不可否认,成王母家显赫,他本人也十分有才干,很受宸帝重视。 即使秦家手握兵权,也不能彻底得罪他,秦氏谨慎地问道。 成王礼貌一笑。 “今年春祭,父皇让本王全权负责,有些细节要跟连大人商议,事态紧急,失礼之处,还请夫人见谅。” 他连一个眼风都没给连穗岁。 秦氏眼尾扫了一眼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连穗岁。 “教训自家孩子,也让王爷见笑了。既然如此,夫君快些与王爷忙公务去吧,后宅的事情,夫君不必惦念。” 连穗岁打了个寒颤,连方屿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能帮着拦住美人娘亲,他走了,下人们哪里敢真的拦着她娘啊! “爹,我……” “岁岁,听你娘的话,好好给你娘认个错知道吗!” 连方屿给她使了个眼色,有外人在,秦氏不会做得太过分。 连穗岁秒懂,给她爹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目送他们离去,脸上挂上一抹笑,转身往秦氏身边凑。 “娘,我知道错了,您别生气,气坏自己的身子不值当!” 秦氏将父女两个的眉眼官司看在眼里,气恼道:“你这无法无天的性子就是你爹惯出来的,我管不了你,你去找你爹去吧!” 怎么比刚才更生气了呢? 连穗岁突然反应过来,原主的性子可不就是连方屿纵容出来的吗,以前秦氏也费心纠正过,可没过多久,她就又被打回原形了。 “娘,我以后听你的。但是您也得听我解释啊,昨天的事情我真的没有骗你,九皇叔肯定是误会了,但是长公主那边没有误会。” 就是,那边可能有点麻烦。 毕竟会医闹的患者不一定讲理啊…… “夫人,长公主府派人上门了。”来通传的小丫鬟喘了一口气,“说是来感谢三小姐昨日救了长公主!” 反转来得太快! 秦氏憋在心口的气疏散了大半。 “嬷嬷,给小姐梳洗一番,陪我去见客。” 会不会是别人认错人了? 秦氏心里忐忑,又隐隐有点期待。 “娘,你看吧,长公主是讲理的人,这不就上门来了!” 折腾一通,连穗岁身上的衣服破得不能穿了,回房间换了一套湖蓝色的新裙子,又重新梳了个简单的发型,陪着秦氏去前院见客。 “姐姐,是你呀,身上的伤好点了吗?” 来人正是昨天从马车里摔出来的丫鬟,当时她胳膊和膝盖上都有擦伤,连穗岁打量着她,手掌用白布包扎着,脸上的伤不太严重,结了痂,看起来还算精神。 “三小姐客气了,我没事。” 她救了慧荣长公主,丫鬟对她很是感激。 “我叫青禾,昨日三小姐仗义相助,长公主特命我带上礼品来感谢三小姐。” 桌上堆得满满当当,还真是她救了人! “不敢当,举手之劳而已。” 这些礼物中有不少贵重物品,连穗岁推辞道,“这些礼物太贵重了,姐姐还是带回去吧。” 青禾嗔道:“三小姐莫非看不上这些礼物?长公主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三小姐如果不喜欢,我带回去再换一批送来!” 这是一定要让她收下了。 秦氏开口道:“长者赐不可辞,岁岁你就收下吧,回头亲自去向长公主道谢。” 青禾朝秦氏行礼,恭敬地递上了一封请柬。 “长公主府月底举办赏花宴,届时请连夫人和三小姐赴宴。” 一直避世的长公主突然要举办宴会? 青禾笑着解释道:“我家主子这些年鲜少与京城的夫人们交往,这次奉皇命回京,日后免不了要跟京城的圈子里行走,第一次举办宴会,还得请连夫人多多帮衬。” 这句话传递出很多信息,首先,慧荣长公主竟然是奉皇命回京,那么举办宴会也是皇上的意思? 有什么事情是皇家不适合出面,却适合让长公主出面的事情呢? 秦氏笑着应下。 “长公主抬爱,原本不该推辞,只是臣妇哪儿敢在长公主跟前班门弄斧,免得让长公主笑话。” “夫人不必谦虚,奴婢只是传达长公主的意思而已。” “既然如此,臣妇恭敬不如从命。” 连穗岁觉得她娘跟青禾的话拐着弯儿,只是还没想明白。 青禾福身道:“长公主交代的差使奴婢办完了,不打搅连夫人与三小姐了,奴婢告退。” 方嬷嬷请示道:“老奴送青禾姑姑。” “娘,您跟青禾打什么机锋呢?” 这些话表面上听都能听懂,但是她怎么觉得美人娘面上并无喜色? 秦氏面色沉重的看着她,以前她听见这些话,一定会欣喜若狂,追着自己要衣裳首饰,现在竟然能听出一点弦外之音了,有进步。 “皇上要给皇子们选妃了。” 啥? 连穗岁觉得自己不算笨,刚才听得也专心,她怎么没听见青禾说了这句话呢? “长公主奉命回京。” 连穗岁还是不懂。 “长公主的心疾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从小就不能劳累,不能操心,更不能生育子嗣。所以长公主一直到二十多岁也没有嫁人。后来宸帝登基,长公主才嫁给了如今的驸马。” 在现代还有很多男人为了传宗接代,找一堆理由出轨,或者是精神控制,逼着妻子一胎一胎地生,丝毫不顾及女方的身体条件。 更不用说在古代了,女子不能生育,哪怕贵为公主,也很难嫁出去。 “所以,长公主嫁的人不是自己喜欢的人。长公主是奉命嫁人?” 秦氏点了点头,连穗岁在脑海里翻找着慧荣长公主夫家的信息,但是原主只知道追着男人跑,根本不记得长公主嫁的是什么人,所以,除了得到这一个结论之外,仍旧想不明白。 第18章 我有个八卦等会儿跟你说一下 “长公主嫁的是盐商齐家。” 秦氏稍一提点,连穗岁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宸帝登基之前,在先帝的皇子中并不算得宠的,宸帝的外家清贫,也给不了他太多的助力。 夺嫡之争也是财力的损耗,宸帝定然是跟齐家做了约定,也只有身份低贱的商户才不在意当家主母是否能生育,他们需要的是长公主高贵的身份,帮助他们迅速跻身京城名流。 而宸帝需要钱。 慧荣长公主跟宸帝一母同胞,用自己的牺牲,换来了这些年来的荣宠富贵。 齐家身份太低,当初这桩充满了利益的婚事蒙着一层爱情的薄纱被世人传颂,真相却不是这样的,为了皇家的颜面,慧荣长公主这么多年才会以身体不好为理由隐居城外。 而宸帝掂量着慧荣长公主这份恩情,特意把皇子选妃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她操办,以示对她的看重。 慧荣长公主久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内,没有人知道长公主借着回京的机会给皇子们选妃,更能选出真正品性好的皇子妃来。 一箭三雕。 曲曲折折弯弯绕绕。 “娘,你们的脑子都是怎么长的?” 她脑子里全是经方药材,所谓术业有专攻,秦氏能凭借一句话猜出长公主宴会的目的,果然是宅斗的佼佼者啊! “你也不算太笨。” 秦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长公主让我帮衬,其实是委婉问我你对皇子妃有没有想法。” 连穗岁的心提了起来。 她语气一转。 “我婉拒了。” 连穗岁的心又放下。 心情起起伏伏容易折寿。 “娘,我对皇子妃没有想法,您可一定要跟长公主她老人家说清楚啊!” 别莫名其妙地来一场赐婚,到时候她哭都没地方哭! 秦氏眼神落在她脸上良久,唇畔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长公主若问起你,你只管实话实说就好,不用绕弯子,免得让别人会错意。” 这话说得一点毛病也没有,至少秦氏不跟她解释,她就完全不会多想,到时候万一再说点让别人误会的话,她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放心吧娘,我明白了。” 母女俩的一番谈话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不少,说完正事儿,连穗岁嘿嘿一笑,凑过去挽住秦氏的胳膊撒娇。 “娘,以前是我不懂事,丢您的脸了,您别生我的气,我以后一定改!” 身边有这么一位宅斗高手,她得抱紧大腿,求教后宅的生存法则。 幸好这个人是她的娘,不是敌人,否则只怕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秦氏不太适应她的亲近,板着脸训斥了一句,连穗岁反而缠得更紧了,弄得她有点不好意思。 “让别人看见成何体统!” 秦氏嘴上这么说,心境却有些变化,女儿从小就不跟她亲近,后来长大一些,又处处跟她作对,到处给她惹祸,给她丢脸,她只求她能少惹点祸事,不求跟她的母女情分。 如今突然峰回路转。 “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又惹什么祸了?” “哪儿有啊,娘,我天天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就昨天出了一趟门就惹得您差点拿鞭子抽死我,我还敢惹什么事情!” “娘,这几年您辛苦了,以后有我站在您这边!谁要是敢欺负您,我帮您出气!” 秦氏自己一个人既要操心她的事情,还要管着一大家子妾室和庶出子女,她会不会伤心难过,会不会累到无人倾诉? 她娘懂这么多,她爹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夫人,老爷跟成王殿下出门了,说今天中午不在府上用膳了。” 秦氏淡淡的嗯了一声,连方屿只是个礼部侍郎,成日里倒比礼部一把手还忙! “娘,宫宴上成王跟夏婧儿联手害我,爹为什么还跟他走得这么近?” “我知道成王身份高贵,但是咱们敬而远之就行了,没必要巴结逢迎。” 连穗岁猜测道,“我爹是不是站队了?” 秦氏苦笑一声。 “你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我岂会看不出来。皇上年富力强身子康健,暂时没有立太子的打算,太早牵扯进去,对我们不利。” “您怎么不劝劝爹爹?” 秦氏面上的笑意突然就敛起来。 “岁岁,别太……相信你爹。” “为什么?” 连穗岁追问道。 秦氏却没多说,止住话题,吩咐方嬷嬷把长公主送来的礼物登记造册送进库房。 连穗岁抓耳挠腮想知道她后面的话,但是她娘直到最后也没有告诉她原因。 淦。 就像上学的时候,好朋友上课的时候偷偷跟她说,我有个八卦等会儿跟你说一下。 然后,没有然后了。 勾得她吃不下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闪出各种猜测。 她爹是皇家派来的卧底,当年哄骗了她娘的感情后,想要趁机打入秦家内部,瓦解秦家的势力。多年没有进展之后,联合成王,想要窃夺秦家的兵权? 她爹是个凤凰男,巴上她娘,想要借秦家的势力往上爬,然后发现秦家并没有给他太多助力,恼羞成怒报复她们? 她爹是敌国奸细,混入京城,窃取情报…… 连穗岁把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之后还是睡不着。 不是,她娘那没说完的后半句话到底是什么? …… 今日成王上门,连三小姐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连三小姐半夜跑圈,疑似受到刺激。 连三小姐夜半闲逛,给梦游下人扎针治病…… 早上睁开眼,下属送上的消息中,十条里面有三条是跟连穗岁有关的。 “这位连三小姐精力旺盛,不似常人。” 疏影结合这些消息得出结论。 楚知弋端着下巴想了半晌。 “梵影的差使办砸了,让他自己去刑堂领罚。” 他布置给梵影的任务是,让他想办法把连穗岁跟自己的名声绑定在一起。 下属传来的都是什么? 三句不离成王。 该罚! 为了试探连穗岁,梵影好不容易把自己吃到食物中毒,又好不容易被回春堂的大夫救回一条命,现在还躺在床上将养着。 这个时候去刑堂领罚,不得丢了半条命! “主子,您再给梵影一个机会吧,外面的人都知道连三小姐当街轻薄您,咱们再添把柴火,谣言肯定会朝着预料中的方向发展的!” 楚知弋没什么语气的声音飘过来。 “谣言?” 第19章 改成赏雨宴算了 疏影猜不透他家主子的心思。 他家主子到底希望外面的传言是谣言还是……想办法变成实际的? 这,他们只能传谣啊,又左右不了连三小姐的心意。 观察着自家主子的态度,疏影心想,如果他家主子能牺牲一下自己的色相,估计能把谣言变成真的。 楚知弋瞪他一眼,手中捏着长公主府送来的宴会请帖。 “醉翁之意不在酒,到时候有好戏看了。” …… “青禾姑姑?” 成王在连府门前看见了长公主的车驾,回头吩咐道,“打听一下,姑母派人来连府做什么事情。” 身边的侍卫低声应是,折返回去寻他丢失的香囊,顺便向下人问起。 连家这段日子发生了两件怪事儿,一是纨绔好色的连三小姐改了性子,不仅不追着男人跑了,还整天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减肥,发誓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第二件怪事儿就是,他们家三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医术,竟然当街救了心疾复发的慧荣长公主。 今日长公主派了身边的大丫鬟来送谢礼,顺便邀请三小姐参加过几日长公主府上举办的宴会。 秦氏没有下令不准府上的人议论,护卫很容易就打听到了。 成王轻嗤一声,整日追在他屁股后面犯花痴的连穗岁会医术? 不如让他相信母猪会上树。 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巴结上他姑母而已…… 成王掀开车帘看着街上的景色,忽然反应过来,父皇召见姑母回来,听说是为了他们兄弟几个的婚事,那个傻子会不会从哪里听说了这个消息,故意巴结他姑母,好往他身边凑吧? 随即他又摇了摇头,嗤笑道:“就她那个脑子,能想到这一层?” 盯着秦家的皇子不止他一个,但连穗岁的名声太差了,直接求娶,无异于告诉世人自己的野心。 她最好识趣一点,主动送上门来! 车轮压过青石板路,卷起路上的灰尘,与空中的水汽碰撞,重新落回地上。 春夏交际之时雨水来得猛烈,下午还是艳阳高照,黄昏时天上却被乌云铺满。 连穗岁冒雨在院子里跑步,坚持一段时间下来,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快,跑步运动对她来说不再痛苦,而是享受,她享受自己掌控身体的感觉。 “小姐,快喝一碗姜汤去去寒气!” 一开始减肥,身边的人都以为她受了刺激,觉得她坚持不了几天,谁能想到她一坚持就是半个多月。 连穗岁接过来一口灌下去。 “小姐,洗澡水准备好了,明天就是长公主府举办的宴会了,今天下午,绣房的管事按照您的尺寸,把新做好的衣服送来了,等会儿您先试试。” 连穗岁已经扯了衣裳,利索地下水洗澡去了。 她动作很快,洗完出来,小桃正在整理新送来的裙子。 连穗岁捞起一件穿上。 “我怎么觉得有点大?” 下面的裙子还好,大不了把腰带勒紧一点,上面的小衣和外套,袖子直接把手掌全盖住了,肩膀处还一直往下滑。 小桃也看出来了,气呼呼地抱起余下的衣裳往外走。 “上次才刚量过尺寸,怎么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奴婢去找绣房的管事问清楚!就这么糊弄小姐呢?” 连穗岁拉住她。 “小桃,你看我最近有什么变化?” 小桃直视过来,皱着眉看了半晌。 “小姐眼睛好像变大了点儿。” 以前总给人一种睁不开眼睛的感觉,现在能看见她家小姐的眼睛了,虽然是单眼皮,但是忽闪忽闪的,眼睛还不小。 “你就没看出来我瘦了吗?” 她自己都能感受到好像瘦了一点儿,但是小桃整天面对着她,一时没有发现。 “好像是瘦了点儿。小姐您等一下,奴婢去找一件您以前的衣服对比一下。” 小桃翻箱倒柜找出了几件连穗岁好久没穿的衣服给她穿上,果然,袖子直接到膝盖。 “小姐您真的瘦了!” 小桃发出惊呼,“奴婢怎么没看出来呢,您竟然瘦了这么多!” 连穗岁在家里穿得比较随意,每日锻炼把袖子往上一撸,裙摆塞进腰带里,也没发现衣服有多不合身。 “明天宴会比较重要,奴婢拿去让绣房连夜加急修改!” “去吧去吧!” 连穗岁心情不错,虽说她现在的体型仍旧庞大,但是至少比刚穿越过来时瘦了不少。 女子哪儿有不爱美的,她坐在镜子前,打量自己。 清淡饮食一段时间,皮肤也变好了不少,五官也能看出一点轮廓了,不像之前堆在一起,除了丑,别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现在至少,能看出一点……额,能看出一点正常人的影子了。 不过长相不是最重要的,她在想自己的药铺开在哪里最合适。 躺下琢磨了一会儿,小桃改完衣服从绣房回来,以为她睡着了,轻手轻脚地把蜡烛吹灭,放下衣服退出房间。 开医馆的事情不能着急,以她现在的名声,就是把医馆开起来也没人敢找她看病,她得先洗白,长公主的宴会上说不定就有机会呢。 连穗岁翻了个身,对明天的宴会充满期待。 早上被雨声吵醒。 下这么大雨,今日的赏花宴不知道还能不能正常举行。 “小姐,夫人在前院等您,派人来问您收拾了没有。” 下这么大的雨也要出门? “干脆改成赏雨宴算了。” 这种天气,花不都落了嘛! 好在,她今天不是去争奇斗艳的,也无所谓什么天气,身上穿的衣裙,梳的发型中规中矩,挑不出错处就好了。 小桃撑伞,主仆俩提着裙子来到前院,秦氏身边还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姑娘,穿着打扮很不起眼,人也怯生生的,看见她用蚊子似的声音喊了一声三姐姐。 这姑娘好像是府上一个姨娘的女儿,叫连晓小,平常没什么存在感。 “人到齐了,准备出发吧。” 夏婧儿没出嫁之前整天跟在连穗岁身后,不管出席什么场合,连穗岁都带着她,反倒是跟自己的庶妹没说过几句话。 两人坐在一个车厢里,连晓小恨不得把自己缩成鹌鹑。 “喂,我又不吃人,干嘛这么胆小?” 她好歹是府上正经的千金小姐,怎么连夏婧儿那个借住的都比她嚣张呢! 第20章 下不来台 “我,我没有啊……” 小姑娘缩成一团,看起来比夏婧儿那个喜欢用手段伪装自己的绿茶惹人怜惜。 “你第一次出门?” 连穗岁翻遍脑海,也没有翻到小姑娘谋害过她的记忆,印象中柳姨娘跟连晓小规矩得很,除了请安之外,很少出自己的院子。 连晓小点点头,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她,见她看过来又赶紧挪开视线,感觉三姐姐好像不喜欢她。 连穗岁对她的感觉却是复杂,她们同一个爹,却不是同一个娘,她为美人娘亲抱不平,但是小姑娘又是无辜的。 她在乡下行医时见过各种复杂的家庭,有的震碎三观,人家这情况,好歹还合理合法。 连穗岁板起脸。 “等会儿到了宴会上,别乱说话,别乱跑,知道吗?遇见事情就去找娘,找我也行。” 她虽然凶了点儿,连晓小却十分感激,她姨娘身份低微,原来是夫人身边的粗使丫鬟,若不是爹爹有一次喝醉酒意外有了她,她娘现在还在干粗活。 夫人从来没有亏待过她们母女两个,但也仅此而已了,姨娘见识有限,没有人教过她去赴宴时该怎么做。 “多谢三姐姐。” 她拘谨一笑,连穗岁也朝她笑了笑,转身掀开车帘往外看。 长公主府门前停着许多马车,府上的下人举着雨伞等在门口迎接宾客。 地上铺地有木板垫子,保证不会弄湿衣裙。 “连夫人,宴会定在春芳苑,奴婢带您过去。” 进了长公主府,两旁两条长廊直通后院,顺着东边的长廊绕过二门,积水的路上临时铺了鹅卵石,丫鬟们举着油纸伞,送宾客们来到春芳苑。 一进门,院中绿竹生机勃勃,屋檐下,宽敞的厅堂内摆满了盛放的牡丹花,来得早的夫人们正结伴赏花。 “牡丹花期有早有晚,这个时候能同时集齐这么多品种,看这株绿牡丹,真真是难得!” “养这些花要耗费不少心神,长公主今日举办宴会,宫里前几日就上次了几株墨色牡丹,牡丹颜色越深越难养活,不知道今日有没有机会一饱眼福。” 果然是赏花宴,还真有花! 秦氏进门,瞧见几个关系好的夫人,带着连穗岁跟连晓小上前打招呼。 连穗岁乖巧地喊了几声姨,看见她们想说什么又顾忌她在场不好说出口的表情,主动开口说道:“娘,我也看见了一个熟人,过去打个招呼。” 秦氏知道她们要说什么,把连晓小也打发了,跟几个夫人找了个地方坐下聊天。 宴会上的人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那种鄙夷又冷傲,还忍不住想看她笑话的眼神。 连穗岁不太在意,自顾自找了个地方坐下。 这种眼神她得习惯。 一双雾粉色的绣花鞋在她面前停住。 “你怎么来了?” 连穗岁顺着声音的来源抬头,看见孙明薇那张把不高兴写在脸上的脸。 “孙小姐能来,我怎么不能来了?” 大家的爹同样是侍郎,怎么还看不起她? “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名声吗,也敢来参加长公主的宴会,你有什么资格来?你还要来选妃?” 孙明薇口无遮拦,周围的说话声停了一瞬。 今日的主题是赏花宴,实际的目的大家虽然心照不宣,但是话不能说得这么明白。 “长公主派了身边的大丫鬟青禾姑姑亲自去我家送的请帖,孙小姐要是觉得我没资格来,等会儿长公主入席时,你去问问不就清楚了。” 她这话堵得孙明薇心梗,她什么身份,也敢教长公主做事? 连穗岁这番话也提醒了想来找茬的人,再看不惯她,也得忍着,不想忍,那就是质疑长公主。 谁有这个胆子? 现场安静了两个呼吸,连穗岁好像换了个人一般见谁怼谁,今日的场合,没人愿意上去触她的霉头。 偏有人不自量力。 “长公主或许是受人蒙蔽,不知道连三小姐在京城中的名声,我等既然受邀来长公主府上参加宴会,就有向长公主说明真相拨乱反正的义务。” 这话不可谓不狂妄,但也十分有理。 众人抬头看去,一个梳着妇人发式的面生女子从外面进来。 “孙小姐,我说得对吗?” 看见来人,被点名的孙明薇神色一变。 “你怎么混进来的?” 连穗岁最近不给她好脸,好不容易央求成王带她赴宴的夏婧儿瞧见两人起了争执,急忙开口帮孙明薇挤兑连穗岁,想要跟孙明薇达成同盟,拉近关系。 没想到被人毫不留情面地拆穿。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宫宴上设计爬床,如今得偿所愿跑来耀武扬威?” 当日的事情闹得虽然大,但是大多数赴宴的夫人们并没有看清夏婧儿长什么样子,后来这件事情被贤妃压下去了,很多人不知道后续的结果。 原来,爬床的夏婧儿被抬到成王府做了妾氏。 孙明薇跟连穗岁一人一句彻底撕开夏婧儿的遮羞布,让夏婧儿下不来台。 “我,我……”夏婧儿脸色涨红,“成王殿下带我来的!” 场内安静了一瞬。 不知是谁开口说道:“成王也太不像话了,虽说是被迫的,但是还没娶正妃府上就先纳了一房妾氏,这让未来的成王妃作何感想?” 人群中也传来议论声。 “而且还是个爬床的下贱玩意儿,成王肯带着她出门,想来平常在府上也十分受宠……” 大家面上表情怪异。 正妻对上宠妾,夫君如果明事理还好,万一…… 谁家愿意把姑娘往火坑里推? 原本看好成王的人家现在开始犹豫。 夏婧儿不知道自己一句话产生了什么后果,听见大家的议论,面皮红得像熟透的虾。 “不是这样的,不是……” 没人听她解释,夏婧儿都快急哭了,连穗岁心底冷嘲一声,活该,自作自受了吧! 今日的宴会是长公主举办的私宴,男宾不多,只有几位皇子以及九皇叔。 隔着一道院墙的内宅之中,楚知弋端起茶杯品尝着杯中的热茶,疏影附耳在他耳旁说了几句话。 他抬眸看着成王笑道:“景成艳福不浅,不仅在府上藏美人,今日还带到宴会上了,不如叫过来让皇姐瞧瞧,也好比照着你的喜好帮你找正妃。” 楚知弋来者不善,成王推辞道:“一个妾氏而已,难登大雅之堂,皇叔莫要取笑侄儿。” 楚知弋却没打算放过他。 “这话说得不对,你这个妾出身清白,非那些贱籍女子能比的。虽说皇家挑选媳妇把德行放在第一位,但是万一皇姐给你挑选的正妃过门后还比不上一个妾氏受宠,传出去不让人笑话?” “不如干脆找一个品貌皆居上乘的王妃,让你早点收心成家立业。” 第21章 好大的脸 成王拢了拢眉峰。 “侄儿没得罪您吧,皇叔今日干嘛跟点了炮仗一样针对我?” 楚景昀哈哈笑道:“不怪皇叔针对你,今日姑母举办宴会,你带谁不好,带个妾氏出来招摇过市,本来这件事儿已经被贤妃娘娘压下去了,你今日是生怕别人不知道?” 大家态度不对。 “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了?” 成王看向门外,随从贴墙进来附在他耳边把夏婧儿挑衅连穗岁不成反被羞辱的过程复述一遍。 楚景昀耷拉着眼皮遮掩不住眼中的嘲笑,其他兄弟也在看他笑话。 唯楚知弋觉得没意思,被身后的护卫推着欣赏摆在堂前的墨色牡丹。 牡丹花有碗口大小,暗红色的花瓣上挂着几滴露水,并不是真正的水墨色,却极难培育,听说宫里也就培育出了两棵,如今这两棵全都在长公主府,可见长公主在宸帝心中的地位。 “皇叔!” 楚景安冒雨从院外跑进来,一只手背在身后,明紫色的云锦长袍将少年身上的意气压住,十几岁的少年看起来多了几分沉稳。 他一开口,却将沉稳打破。 “皇叔,等会儿姑母要是凑揍我的话,你可得帮忙拦着。” 少年眼神狡黠,献宝似的把藏在身后的牡丹花举在胸口向前一递。 “我摘了院子里开的最大的一朵牡丹花,送给你!” “十一,你把姑母的金腰楼摘了?” 楚景成的音线拔高,少年急忙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 “小点声,三哥你是生怕姑母不罚我啊……这金腰楼开在雨中,一场大雨过后,怕是就只剩下一根杆子了,我是看它可怜才把它摘回来的,皇叔难得出一趟门,往年都没参加过赏花宴,给他瞧瞧怎么了!” “十一你自己胡闹还要带上皇叔……” 楚景昀也觉得头大。 论起身份,在场的皇子都比不过楚景安,他年纪小,却是中宫嫡出。但是当今皇后夏氏乃是外族,他身上留了一半外族的血,是绝不可能做太子的。 他自己也从来不想,且他性格开朗,对自己没有威胁的弟弟,大家都愿意宠着他。 嫩粉色的花朵在他手中耷拉着脑袋,楚知弋嘴角抽了抽。 “听说牡丹花可以做菜,十一既然已经摘了,就送厨房去吧。” 一道女声自后堂传来。 “楚景安,你又去祸害我的花了?” 慧荣长公主在青禾的搀扶下自堂后走来,她身子不好在宫外将养,楚景安活泼好动,满京城乱窜,还经常出城打猎,一来二往,倒是经常到长公主府上蹭吃蹭喝,姑侄两人的关系也算最好的。 楚景安嘿了一声,急忙把花扔给楚知弋。 “姑母听错了,我什么也没做!” 慧荣长公主目光看过去,楚知弋无奈的握着粉白色的牡丹花抬眸。 “嗯,是我摘的,皇姐要罚就罚我吧。” 楚景安吐了吐舌头。 “算了,我还真能为着一株牡丹花罚你们不成?” 慧荣长公主的脸色有些不好,这几日天气不好,她觉得胸口有点闷,太医只说让她少操心多修养。 但宴会是早就定下的,临时取消也不太好。 “我身子不好,等会儿你们兄弟几个得帮忙招待宾客。”长公主语气顿了顿,“都是女宾,别毛毛躁躁的,要是谁敢在我府上乱来,别怪我跟皇上告状!” 她的眼睛瞥了成王一眼,在内涵谁大家都知晓。 “姑母,您也往侄儿心口戳刀子……” 表面上看,成王也是受害者,不过幸好只是被逼着纳了一个妾,而不是被逼着娶正妃,虽然恶心了一点,对他倒也没有损失。 …… 连穗岁觉得没意思,她今日来参加宴会主线任务是洗白,支线任务才是打脸绿茶。 一句话就把夏婧儿的老底掀了,她吭哧半天没有下文,连穗岁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给别人做了嫁衣。 夏婧儿站在人群中央,楚楚可怜。 成王本打算训斥一顿将人送回府上,但不知怎的,看见她一个人手足无措的模样时,呵斥的话停在嘴边。 美人环视一圈,对上的全是鄙夷的视线,正不知所措,看见他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眼中迸出光亮,小鹿一般的眼神投射过来。 “王爷,妾好像给您惹祸了。” 她要哭又不敢哭的样子让成王心软了。 “算了,是我的错,不该带你出来。” 他握住夏婧儿的手,向身后伺候的下人吩咐道,“送姨娘回府。” 夏婧儿眸中有委屈,却选择隐忍不说,后退半步行礼。 “妾告退。” 一套操作,让成王觉得是不是自己小题大做了,他从没遇上过夏婧儿这般识大体的女子。 若不是她出身太低,倒十分合他的心意。 回过神来的成王看见连穗岁脸上的表情。 “你那是什么眼神?” 成王把她的表情理解为嫉妒,一个天天追在自己身后的丑女,连嫉妒都不够资格。 连穗岁啧了一声。 “没想到堂堂王爷竟然被一个妾拿捏了,不用等宴会结束,成王殿下府上养了个宠妾的名声就传出去了,谁还敢把自家的姑娘嫁给您?成王府没有当家主母,夏婧儿头顶没有人约束管教,她在成王府的后宅能混的更加如鱼得水。” “对本王的家事这么关心,连三小姐莫不是还惦记着成王妃的位置?” 成王回怼道,“连三小姐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夏婧儿算计到她头上,连穗岁原本只是好心提醒他一声,没想到这人这么不识好歹。 “我什么德行不劳烦王爷操心,王爷愿意养几个妾室都成,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连穗岁在心里骂道,原主真是病得不轻,竟然把他当心上人! 夏婧儿擅长借力打力,原以为她不过是给自己找不痛快,结果饶了这么一大圈,只是为了不想让成王娶妻。 成王不娶妻,就得不到妻族家里的助力,就斗不过更有竞争力的皇子,他倒霉夏婧儿也跑不了,他有个拖后腿的队友,连穗岁拍手叫好。 “谁不知道你整天骚扰我,连穗岁,你想坏我的名声,坏婧儿的名声,我不会让你得逞!” 真是好大的脸! 连穗岁翻了个白眼。 第22章 又得罪两个 “我说你这个人真够莫名其妙的,我今天老老实实坐在这儿赏花,你们两口子轮流来找我的茬,怎么着,你们人多力量大啊?” 扑哧…… 不知道是谁笑出声来。 成王咬牙道:“婧儿性格软弱,从来不会主动惹事,她从住在你们连家的时候开始你就总是欺负她,你在宫宴上算计我不成,嫉妒她入了成王府……” “打住!” 越说越离谱。 “她性子弱不会主动惹事,王爷的意思是我恶毒呗?” 连穗岁没好气地说道,“首先,宫宴上谁算计谁现在不做辩论,嫉妒更是子虚乌有,她夏婧儿只是我们家张姨娘的外甥女,却以表小姐的身份在我家住了几年,吃穿用度比我们家的庶女标准还高,我们家哪里亏待她了?” “我娘这个当家主母连妾室的外甥女都帮忙养着,没人为我娘说句话吗?现在反倒要被王爷指摘。” 这边的动静让很多人看过来。 “姨母温婉贤淑,在上京城人尽皆知,成王殿下慎言。” 春芳苑地方很大,为了这场赏花宴,特意将四面的屋檐打通,宽敞的厅堂连着四面的连廊,房间里院子外摆满了盛放的牡丹花。 连穗岁闻声侧目,一身穿杏色纱裙的妙龄女子自牡丹屏风后走出来,女子面若皎月,目含星辰,柳叶似的眉毛下,漂亮的眸子看过来。 称呼她娘为姨母……连穗岁脑海中跳出来小桃当日怼夏婧儿的话。 “姐姐是……” 女子浅笑道:“上次见岁岁妹妹,还是在春园,姨母去给我们送行,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岁岁妹妹长高了。” 春园是永定伯府的宅子,连穗岁隐约记得几年前跟秦氏一起去春园参加宴会,当时她只顾着去前院偷看来参加宴会的青年才俊,忘了去春园的目的是什么了。 永定伯世子那一年外放历练,好像直到今年才回京。 连穗岁恍然,怪不得她对永定伯府没有印象,她娘当时也不说清楚呢! “原来是陈家姐姐!” 连穗岁福身见礼,陈婉丽回礼。 成王被冷落在一旁。 “陈大小姐此话严重,本王什么时候说过连夫人的不是?” 陈家刚回京,参加这样的宴会目的也是为了重新回到权贵们的视线中,并不是为了攀龙附凤。 陈婉丽得体笑道:“王爷指责岁岁妹妹苛待夏姨娘,便是变相指责姨母没有尽到当家主母教养的职责。夏姨娘在内宅,王爷在前朝,又是如何知道岁岁妹妹苛待她呢?” 这话问得有水平。 如果不是成王自己发现的,那便是夏婧儿跟他告状,不仅能说明夏婧儿是个爱在背后嚼舌根没教养的人,还能说明她不知好歹,养不熟。 若是成王自己发现那就更了不得了,堂堂王爷,关注臣子家后宅的事情。 他今日敢把夏婧儿摘出去,明天就等着被言官弹劾吧! 连穗岁拊掌称快。 “对呀,王爷怎么知道我苛待表妹呢?是不是表妹跟王爷告状?” “朝廷的法度,给囚犯定罪还得证据确凿呢,王爷不问缘由,只听信夏婧儿一面之词便断定我欺负她……王爷真够明察秋毫啊!” 连穗岁得理不饶人。 成王被怼得哑口无言。 “你强词夺理!” “你无理取闹!” 陈婉丽瞧着两人吵嘴,打圆场道:“岁岁妹妹,莫要得理不饶人,姨母让我来请你过去。” 她跟成王吵嘴,秦氏担心,但又不好插手后辈们的事情,便让陈婉丽出面帮衬。 “娘在哪儿?” 她伸长脖子在厅堂内找了一圈。 “你跟我来。” 陈婉丽带着她出门顺着连廊向后院走,后院正中有一个莲花池,刚长出来的嫩叶飘在水面上,雨珠在荷叶上滚动,汇聚到荷叶正中的凹陷处,叶子不堪重负,歪向一边,雨水汇入池中,溅起涟漪。 一间雅室中,多了一位珠光宝气的贵妇人。 她们进门,秦氏哎了一声,介绍道:“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女儿,这几年越发不像样了。” 陈家回京有段日子了,秦氏从来没有带连穗岁出过门,如她所说,确实丢人。 贵妇人跟秦氏只有眼睛长得像,都一样的漂亮! “还不快来拜见宋家姨母。” 宋家姨母,那位出身寿昌侯府,后嫁到永定伯府做世子夫人的跟她娘关系好的姨姨? 陈婉丽回到宋氏身旁。 “娘,我把表妹带来了。” 连穗岁乖巧地上前喊了声姨母。 宋氏身边还站着一个漂亮的妹妹,跟陈婉丽身上的沉稳不同,这位妹妹一看见她就对着她翻白眼,一副看不上她的样子。 但是不可否认,永定伯府的两位姑娘都很好看! 连穗岁垂眸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体型,别人家的姑娘都是纤细美丽,美得各有各的特色,不像她,丑得很有特色,上京城独一份儿! 秦氏板着脸教训道:“才安生几天,又给我惹事!” 当着亲戚的面训斥她,连穗岁很没面子。 “娘啊,不是我惹事,是事儿它自己惹上我啊!” “还不是你自己不知道检点!” 宋氏身边的漂亮妹妹开口说道。 连穗岁闻声看过去,想了半天,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过对方。 “上次宫宴我们也在,表姐只顾着追成王,哪里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呢!” 秦氏面上尴尬,瞪了连穗岁一眼。 宋氏呵斥道:“燕心,不准无礼!” 少女跺脚,气恼道:“娘,我又没说错,她花痴的名声人尽皆知,亏得我上次还给她准备了礼物,我打的络子做的香包丢了也不给她!” “你们说话,我出去赏花,姐姐你跟我一起!” 少女拉了陈婉丽一起,摆明了不想跟连穗岁共处一室。 宋氏管不住自己的女儿,转过来向秦氏道歉。 “孩子们不懂事,姐姐不要放在心上。” 秦氏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岁岁以前确实……荒唐了些,不怪她们。” 连穗岁:“……” 得,她还没洗白这就又得罪两个。 从雅室里退出来,一个人站在连廊上,雨还在下着,院子里不平的地方聚了一滩水,雨滴砸在上面砸出泡泡。 水中映出连穗岁雄壮的躯体倒影。 她长叹一声,靠在柱子上发愁。 她以为自己心理够强大,能无惧旁人的流言蜚语,可刚才那一瞬,看着她娘在旁人面前抬不起头的样子,她的心揪了一下。 “我要更加努力洗白……” “三小姐不好了!” 连穗岁握紧的拳头停在半空,抬头看着连晓小身边的丫鬟提着裙子冒雨跑近。 “我家小姐出事了!” 第23章 你少挑拨离间 这种宴会的安全等级还算不错,连晓小又是第一次出门,她那个性格,能出什么事儿? 她身边的丫鬟好像是叫叶儿吧。 叶儿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打湿了一大片,小脸上全是慌张,看见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别着急,你慢点说。” 叶儿抽泣着说道:“四小姐说外面人多,便带着奴婢去了偏僻处赏花。” “谁知道遇上几个贵女,把长公主养的夜光白摘了,怕受到责罚,便嫁祸给四小姐,拉着四小姐要去见长公主。” 有这种事情? “小桃,你进去跟娘禀报一声,叶儿带路!” 叶儿带着连穗岁匆忙赶到事发地点时,欺负连晓小的几个贵女还没离开。 “你一个侍郎府的庶女也敢毁坏长公主的牡丹花,你若是知错,我们家小姐还能在长公主面前给你求情。” “这株夜光白是长公主最喜欢的花,把你卖了都不够赔的,你这个庶女骨头还挺硬,我们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你狡辩也没有用!” 贵女们端着热茶坐在椅子上赏花看景,狗腿子们把连晓小围起来戏耍,小姑娘被欺负得眼眶通红却不敢哭。 弱小无助。 “你们干什么?” 连穗岁扫了一眼,她认识这些贵女,为首的正是瓮阁老的孙女翁灵儿,她的死对头孙明薇也在。 “呦,这不是连三小姐嘛,怎么,追成王殿下追到长公主这里来了?” 怎么一个个见了她都是这个开场白? 连穗岁没空跟她们扯别的,眼神示意叶儿扶起连晓小。 “欺负人算什么本事,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家妹妹摘了长公主的花?” 翁灵儿嗤笑一声。 不用她开口,自有马前卒为她服务。 “我们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连三小姐有意见?” 又是人多欺负人少。 连穗岁摇头。 “如果谁家里权势大谁就有话语权的话,我没意见。” “你说我仗势欺人?”翁灵儿不屑道,“我就是仗势欺人了,三小姐欲待如何?” 不管是谁的过错,在长公主的宴会上闹成这样不好看。 “敞亮。”连穗岁淡定道,“翁小姐不如再敞亮点儿,我这个妹妹胆小从不惹事,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翁小姐,要这般为难我家妹妹?” 啪啪两声,翁灵儿拍了拍手,感兴趣道:“谁说连三小姐蠢笨了,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 她手指动了动,围着连晓小的丫鬟便将连穗岁围了起来。 “我是看你不爽,三小姐若是愿意留下来给我解闷,我就放了你妹妹。” 连晓小小脸苍白,她们仗着身份欺负人,不能让三姐姐一个人留下。 “三姐姐,我没有摘花,我去跟长公主说。” 翁灵儿一个眼神,几个丫鬟拦住她的去路。 “三小姐没这份担当就别替人出头,长公主心善,也不会把你家妹妹怎么着,顶多就是赔一盆夜光白,以秦家的能力,一盆花而已,不算什么。” “一盆花的确算不得什么,何须劳烦秦家,我们连家也能赔得起。” 连穗岁不忘了安抚连晓小。 “叶儿,带你家小姐走,这里是长公主府,她们不敢把我怎么着。” 连晓小抓住她的袖子不愿意走。 “我不能……” 这小丫头还挺有义气。 连穗岁拍了拍她的手背。 “放心吧,我能应对。” 京城的圈子捧高踩低,连穗岁的身份对上翁灵儿,基本上没有胜算,连晓小担心,却也知道自己留下来帮不上忙。 “三姐姐,那我在外面等你。” 人都走了,丫鬟上前关上门窗。 社会姐哪里都存在,翁灵儿长相甜美,欺负人的时候却不含糊,连穗岁腿窝被人猛地踢了一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连穗岁,凭你也敢招惹杜先生,给我掌嘴!” 等会儿! 杜先生? 哪儿冒出来的男人? 两个丫鬟按住她,另有个大丫鬟模样的丫鬟一脸狰狞地走过来。 巴掌抬起来。 连穗岁突然想起来杜先生是谁了! 淦,原主那个脑残,怎么谁都招惹! 杜先生是上一届状元郎,楚国建国至今最年轻的三元及第的风云人物,本来有大好的前程,谁知道殿试过后他突然辞官,选择去国子监做了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 他长相儒雅,一身风骨,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名门闺秀为之倾心。 据传,翁阁老当时想把翁灵儿许配给他,翁灵儿出身不低,才华学识在京城闺阁女子中也能排得上号。 两人郎才女貌,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知怎的,这桩婚事没成。 原主在寺庙里上香时见过杜先生一次,痴缠了一段时间,没成功就放弃了。 “哎呦!” 丫鬟的巴掌没落下来,反而觉得胳膊一麻,动弹不得。 又是哎呦两声,按着连穗岁的两个丫鬟倒在地上。 连穗岁双手撑地站起来,揉着膝盖说道:“不讲武德偷袭我,让她们吃点苦头,翁小姐不介意吧。” 变故来得太快,众人根本没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 “你做了什么?” 到底见过大场面,翁灵儿很快镇定下来,瞪着自己的丫鬟。 “没用的东西!” “不怪她们。”连穗岁找了个椅子坐下,“翁小姐应该听说过,我当街救了长公主,所以会点儿医术很正常。” 穿过来这么久了,终于有机会显摆一下她的专业,连穗岁十分热心地上前,从丫鬟身上捡起自己用过的银针。 “银针刺穴,没有后遗症,一炷香后就恢复了。” “你怎么会医术?” 翁灵儿发出了大多数人同样的疑问。 连穗岁神秘道:“佛曰,不可说,翁小姐有什么隐疾可以找我,以咱们的交情,我给你打个折。” 翁灵儿恼怒道:“你才有隐疾!” 大姐大发怒,连穗岁半点儿不惧。 “我对杜先生没想法,而且,就算我对杜先生有想法,他连您这样貌若天仙身份贵重的大家闺秀都看不上,又怎么会看上我这个声名狼藉又丑又胖的侍郎府小姐!” “您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我太有信心?” 这番话出来,成功地让翁灵儿脸上的表情绷不住。 “连穗岁,你找死是不是!” “别生气,我的意思是,你该防备的不是我,该防备谁想必翁小姐心中有数,不用我给你列举。” 杜先生乃人中龙凤,今日撺掇着她为难连晓小的这些大家闺秀难道都不心动? 她的目光太过明显。 “你少挑拨离间!我们怎么会觊觎杜先生呢!” 孙明薇第一个开口。 第24章 博人眼球的新点子 连穗岁哦了一声。 “孙小姐喜欢成王殿下,大家都知道,不用解释,翁小姐定然不会怀疑你。” 其他人就说不定了…… “你胡说什么?” 孙明薇不承认,且恼羞成怒。 其他人也急忙开口向翁灵儿解释,连穗岁趁机后退,远离是非中心。 “三姐姐……” 连晓小还在门口等着,连穗岁抓住她的袖子带着她一口气跑出很远才停下来。 “三姐姐,万一她们去告状怎么办啊?” 连穗岁大喘着气开口说道:“放,放心,她们不会,不会告状的。” “为什么?” “要么抓现行,背后告状,不,不君子!” “哦。” 小姑娘点点头,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 “可她们不是君子啊,圣人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牡丹那么珍贵,她们肯定……” 连穗岁嘘了一声。 “那几个贵女当着长辈的面都要脸,不会告状,放心。再说,一盆夜光白而已,再贵重的花能有阁老的孙女重要?阁老府赔得起。” 连晓小这才把一颗心放回去。 “多谢三姐姐。” 今日的宴会对连晓小来说惊心动魄,还没正式开宴,她的魂儿就已经吓飞了一半,现在勉强把魂魄拉回来。 “糟了糟了,忘了跟娘说一声了,走,咱们去找娘!” 连穗岁拉着连晓小去找秦氏,正遇上前来寻人的方嬷嬷。 “三小姐,四小姐没事儿吧。” 见两人平安归来,方嬷嬷松了口气,早知道就把四小姐拘在身边,也不会惹出事情来。 “事情都解决了?” 小桃不明情况,又不好当着众位夫人的面说,秦氏担心,便指使方嬷嬷出来救她们。 “解决了。” 雨势不减,两人的裙摆沾了水,方嬷嬷带着两人换了衣裳。 “宴席就要正式开始了,两位小姐不要乱跑。” 连晓小不敢乱跑了,紧紧跟在连穗岁身后。 正式宴会安排在春芳苑隔壁的院子,既然是赏花宴,今日的菜式主题便是花。 侍女端着托盘鱼贯入场,一盘盘精致的菜点呈上。 长公主开口道:“今日天公不作美,委屈大家挤在这处小院子里,承蒙诸位夫人不嫌弃,本宫略备薄酒,先自罚一杯。” 众人随长公主一起举杯。 “本宫很多年没有办过宴会,不周到的地方望大家海涵。” 众人再次举杯。 酒过三巡,宴会正式开始。 第一道菜是鱼卷,小巧的鱼卷做成了牡丹花的形状,配以鲜花点缀,味道极好,不过分量太少,刚勾起食欲就没了。 连穗岁目光瞥向席间,各位夫人的吃相都是极好的,各位小姐也不逊色,一个个要背挺直,目不斜视,就连欺负她们的翁灵儿也端正姿态。 看起来温婉贤淑。 察觉到她的视线,翁灵儿抬眸与她对上,视线里带着警告意味。 连穗岁笑了笑,低头把玩着酒杯。 就连翁灵儿也老实规矩起来,说明这场宴会超出预料的重要。 皇上不会这么放心,全权把给皇子们选妃的任务交给长公主吧! 连穗岁观察着举办宴会的场地,是一个很大的厅堂,一面摆着几张大大的屏风,屏风上绣着梅兰竹菊,与今日的宴会主题不太搭配。 屏风的材质是薄纱,阴雨天光线不好,看不清楚,她盯得久了,隐约看见里面人影绰绰。 难道说皇子们在屏风后面?不是只有成王那个狗男人来凑热闹? 场上诸位夫人在陪着长公主说话,其他闺秀们认真倾听,唯有连穗岁盯着屏风。 屏风后的人揶揄道:“连三小姐应该是嗅到三弟的味道了,这都能发现我们,我们被三弟连累了。” 楚景昀语气里带着兴味。 连穗岁喜欢成王,整个上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要我说,连家门第不算低,娶回去做侧妃也不错,三弟不如就收了她这个祸害,牺牲你一个,为整个京城的世家儿郎做贡献!”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二哥这么想做好事,不如自己身体力行?” 楚景昀跟楚景成吵嘴,楚景安凑过来问道:“场上这么多名门闺秀,两位兄长为何要将视线落在一个丑女身上?” 这话问到了关键,两人语声顿住,各自别开视线。 楚知弋哼了一声。 “皇姐的宴会,秦家没来。” 楚景安疑惑。 “跟秦家有什么关系?” 楚知弋却不再往下说了。 他抓耳挠腮浑身刺挠。 “皇叔,你好人做到底,跟我说说呗!” “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楚知弋只一句话就把他打发了,难受的他一整个宴会都坐立不安。 屏风外面,不知道谁先起了个头,各家待嫁的小姐们开始表演才艺。 跳舞的弹琴的,作诗作画的…… 哇哦,刚欣赏完一支水袖舞,又来了一个抚琴弄曲的,前排围观,省了演唱会的门票钱了。 “好!” 连穗岁没心没肺的叫了声好,瞬间吸引过来不少目光。看她的闺秀们眼中有愤怒,人家卖力的表演被她这一声衬得像是酒楼里卖艺的,能高兴了才怪呢! “连三小姐有什么才艺,不如借这个机会展现一下,也好让我等领教连三小姐的风姿。” 火烧到自己身上,连穗岁还没开口,泼天的嘲笑声便接踵而至。 “谁不知道连三小姐是有名的纨绔,只会追着男人跑,她哪儿有什么才艺!” “连三小姐的厚脸皮我们早就领教过了,估计把这儿当成清风楼了!” 敢去逛清风楼的女子,整个上京城只有连穗岁一个人! 连穗岁:“……” 笋都让你们夺完了。 连穗岁轻咳一声,起身说道:“我从前荒唐,不代表现在也荒唐,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正好有一桩才艺要表演,保证是京城独一份儿的才艺。” 她卖了个关子,“大家拭目以待!” 早知道宴会上有表演才艺的环节,她给小桃使了个颜色,小桃喊了叶儿一起,扛了一个半人高的木偶进来。 木偶身上盖着一件红绸,小桃一把掀开,露出里面标着穴位的人像。 连穗岁取出一包银针打开放在桌子上。 “我要给大家表演的才艺是飞针刺穴。” 飞针刺穴? 真是新鲜了,连家那个不学无术,花痴蠢笨的三小姐,表演的才艺竟然是飞针刺穴? 莫不是又想了什么博人眼球的新点子? 第25章 赐婚圣旨 连穗岁拇指与食指捏住银针,在距离人偶七步远的地方站定,对准人偶上腹部的巨阙穴,众人眼前一花,连穗岁手中的银针正扎在人偶的巨阙穴上。 “巨阙,前正中线上,当脐中上六寸,主治心绞痛。” “膻中,胸部前正中线上,平第四肋间,两乳连线之中点,可解心疾。” “风府……” 银针细小,观赏性大打折扣,但连穗岁表情严肃,且下手无误,反倒令人屏气凝神,眼睛追随着她手中的银针。 第一次扎中穴位给人很大的震撼,第二次第三次,次次都能准确无误地扎入穴位中。 “谁知道她是不是作弊!” 观众中有人质疑。 连穗岁干脆找了块布条把眼睛蒙起来。 “翁小姐可以随口说出一个穴位,只看我能不能刺中!” 提出质疑的翁灵儿不服气,让身边的丫鬟检查了一遍人偶,故意为难她。 “天枢……” 几乎是她的话音刚落,连穗岁的银针已经准确无误地扎在了人偶上。 “伏兔……” 话音未落,伏兔穴上的银针尾巴颤抖。 一脸说了几个穴位,结局都是一样的没有悬念,翁灵儿嘟嘴道:“没意思。” 连穗岁摘了蒙在眼睛上的布条。 “献丑了。” 果然是献丑了,好丑,谁家把赤裸的人偶当玩具!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道理在什么场合都适用。 这一手出神入化的飞针技术没有十年功底练不成,人人厌恶的连三小姐,难道从十年前就开始偷偷学习医术? 她不是草包? 这个结论对很多人来说没有意义。 医女的地位很低,她就算会医术又如何,大家闺秀学的是女工刺绣管账理家,拼的是家世背景品德才学,讲的是门当户对。 连穗岁有什么? 样貌丑陋,德行有亏,家底薄。 与今日来选皇子妃的小姐闺秀们比,她并没有优势,不必太放在心上。 这么一想,大家瞬间安下心来。 屏风后的人却不这么觉得。 成王结合打听到的消息,以今日连穗岁展露出的这一手来看,当街救长公主的事情只怕是真的。 再看堂上,唯一对连穗岁医术感兴趣的是慧荣长公主。 “青禾,你去把当年先帝赐给本宫的那套银针取来,送给连三小姐。” “本宫从小身子不好,太医每隔几天就要来给本宫扎针,本宫疑惑,为什么细小的银针却能治病,那时候对针灸感兴趣,便求了父皇让本宫学医。” “但本宫没有长性,学了一段时间嫌枯燥就放弃了,那套银针放在本宫这儿也没用,不如给连三小姐。” 连穗岁本想推辞,只好顺水推舟接过来。 “臣女谢长公主赏赐。” 一场宴会下来,连穗岁不是唯一一个受到赏赐的人,却绝对是最特殊的一个,长公主赏赐给其他人的都是些贵重却很普通的物件。 “能得姑母的青眼,这位连三小姐有点本事。” 楚景昀试探道,“佳人有意,三弟确定铁石心肠的拒绝?” 成王恼道:“二哥莫不是看上连三小姐了?不如二哥先下手?” 楚景昀点头道:“有点意思,娶回去丢在后院也无妨。” 楚知弋自两人身侧经过,眉梢微微上扬。 “皇叔。” 楚知弋今年二十有三,却仍旧没有正妃,且府上妾室通房丫鬟一个都无,他自己深居简出,宸帝巴不得他消失。 但人言可畏,再不给他娶正妃,只怕有人该说嘴了。 所以今日,也是楚知弋的选妃宴。 “皇叔可有中意的人选?” 身为侄子,自然要尊老,让他先选。 楚知弋无视两人充满算计的嘴脸,淡然道:“我也觉得连三小姐不错,挺有意思的。” 他是个瘸子加病秧子,配声名狼藉好色成性的连穗岁正是绝配。 且她会医术。 楚知弋唇畔扬起笑意,只是笑意没持续多久便被剧烈的咳嗽声代替。 慧荣长公主送走宾客折返回来,正听到这句话,不太高兴地说道:“今日让你们几个过来就是大概先了解一下各家小姐的品性如何,不是让你们挑三拣四的。” 连穗岁是她的救命恩人,把救命恩人配给野心勃勃的楚知弋,她还没疯。 楚知弋咳出了血,但慧荣长公主却生不出任何同情。 “我会把今日参加宴会的姑娘的表现整理出来送到宫里,等皇上拿主意。” 意思是他们看上谁家的姑娘各凭本事,她不过多干涉。 几个皇子心里打着算盘,面上恭敬。 “是,姑母劳累一天,我们兄弟几个先告退了。” 楚景安担忧地看了楚知弋一眼。 “皇叔我送你回去。” 长公主府恢复了安静。 “青禾,你觉得本宫该怎么推荐?” 今日受邀参加宴会的小姐们身世地位自不必说,且各有各的长处,她来做这个中间人,不论将来哪一个侄子继位,都念着她的恩情,会保她后半辈子的富贵。 但她也有私心。 皇上不信任皇后,也不信其他宫妃,给皇子们选妃的担子落在她身上,也同样把压力给到她,京城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她不仅要琢磨皇上的心思,也要顾及到侄子们的心思。 “奴婢不敢。” 旁人只看到了长公主享受的殊荣,谁能看见长公主背负的压力? “今日宴会之前倒是发生了一桩趣事。” 青禾犹豫着把连穗岁跟成王斗嘴的事情说了。 她手心有汗,腰间的荷包里装着一对玉环,是成王在宴会结束时塞给她的,让她帮个忙。 京中早有传言,连三小姐喜欢成王,她这也算是做好事吧…… “年轻真好。” 慧荣长公主莞尔一笑,她挺喜欢连穗岁,旁人都说她不好,她却觉得连穗岁率性可爱,跟成王是一对欢喜冤家,将两人凑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她之前的名声,或许是被人故意抹黑。 “准备笔墨纸砚,帮本宫把今日的情况整理出来递进宫里。” 雨还在下,晚上室内活动一个时辰,洗完澡躺在床上,连穗岁复盘了一下自己在宴会上的表现,嗯,表现得还不错,蒙着眼睛飞针的技术是她的独门绝学,哪怕是经验丰富的老大夫都不一定能做到。 今日过后,上京城关于她的流言就该从不学无术转变成医学天才。 走到街上,迎接她的不再是冷眼,而是热情。 啧,连穗岁开心地在床上滚了几滚。 不过好像有什么事情被她忽略了。 她今天表现得太优秀了,或许会迎来旁人的嫉妒。 嫉妒就嫉妒吧,谁能保证自己没个头疼脑热求到她头上?谁会跟医生交恶? 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睁开眼,天气晴朗,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户缝里照在床头,难得遇上一个好天气,混杂着泥土气息的清新空气涌进来。 连穗岁起床伸了个懒腰。 急匆匆的脚步从外面闯进来。 “小桃,大早上的,怎么这么毛毛躁躁?慢点说!” “小姐,夫人让您快点收拾好去门口接旨。” 小桃喘了口气,“宫里的赐婚圣旨到了!” 第26章 下下策 “天运皇帝召曰:连氏三女,恪恭久效于闺闱,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朕躬闻之甚悦,兹特以指婚成王为侧妃,责有司择吉日完婚。钦此。” 前来宣旨的太监用拖长的音调读完圣旨,眯眼笑着地把圣旨递给连穗岁。 “连三小姐,接旨吧。” 连穗岁脑袋很懵,谁,赐婚给谁? 成王? 她看了秦氏一眼,秦氏面色郑重,担忧地看过来。 “岁岁,还不快谢恩!” 最高兴的莫过于连方屿了。 “有劳公公走一趟。”连方屿往宣旨的太监手中塞了一枚荷包,“公公公务在身,本官不敢耽搁,这些……请公公吃茶。” 赐婚是喜事,按例该给赏钱。 “臣女谢皇上恩典。” 手中的圣旨有千斤重,连穗岁没想明白,到底是哪一步出错了,她怎么会被赐婚给成王? “恭喜连三小姐得偿所愿。” 连家跟孙家住在一条街上,孙明薇眼眶微红,像是偷偷哭过。 连穗岁没心情理她,不知道成王有什么好,这福气她还不想要呢! “连三小姐好手段,表面上说对成王不感兴趣,跟成王对着干,是不是早就计划着用这种手段嫁进成王府?” 一大早听闻噩耗,连穗岁心情很不爽,又被孙明薇拦住去路。 “孙小姐说得对,我就是故意的怎么着?你不服气找皇上去呀!” “你!”孙明薇恼道,“连穗岁,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配得上成王殿下吗,你声名狼藉,凭什么能做成王殿下的侧妃?” 孙明薇疯了,连穗岁不跟疯子一般见识。 “架不住我手段高明啊,孙小姐好好学学,说不定也能进成王府做个妾。” 侧妃说白了,不也是妾吗,有什么好争的。 而且成王这家伙心思深沉野心勃勃,将来后宅里女人不会少,她傻了才去跟一堆女人争一个男人,搞事业不香吗? 得想个办法退婚。 回头又撞上了一堵人墙。 成王这次很有经验地往旁边退了半步。 “连穗岁,本王不喜欢心机深沉的女子。” 成王脑袋扬起来,看上去十分欠揍。 连穗岁奇怪地看他一眼。 “王爷喜欢什么样的人不用跟我汇报。” 成王恼道:“你不管怎么讨好本王都没用,本王不喜欢你。” 他一脸早就猜到你是为了引起我兴趣的表情。 哦,原来是听到了她跟孙明薇的对话。 连穗岁脸拉下来。 “一大早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王爷……” 看见成王,孙明薇楚楚动人的喊了一声,在成王看过去的时候又低下头去,两边脸颊通红,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连穗岁都替她着急。 “王爷,孙小姐对王爷的心苍天可鉴,您可不要辜负了家人芳心。孙小姐说了,哪怕是给王爷做妾,也要嫁给王爷,您还不赶紧去右侍郎府找孙大人提亲?” 成王一愣,孙明薇的脸更红了。 “连穗岁,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你不喜欢成王殿下吗?”连穗岁无辜地哦了一声,“那是我说错了,你不喜欢王爷,也不想给王爷做妾,那王爷,您也不用去孙府提亲了,孙小姐不想嫁你。” “我……” 孙明薇不知道连穗岁哪儿来的厚脸皮,当着男子的面说这些话,哪儿有女子主动开口要求男子求娶的? 而且,她凭什么做妾? 她明明比连穗岁的名声好,也更有才情。 连穗岁不管她,抬头质问成王。 “王爷又来我家做什么?” 成王被问得有一瞬间的难堪。 “你又不是来找你!我来找连大人!” 不管来找谁,连穗岁觉得有些话得说在前面。 “王爷,我也不知道赐婚是怎么回事儿,咱们两个两看两生厌,你看我不爽,我也看你不爽,干脆咱们两个去找皇上说清楚,我嫁给你不合适,求皇上取消婚约。” 成王眼神闪了闪,含混道:“父皇圣旨已下,岂有收回去的道理?你打算让父皇出尔反尔,日后还怎么树立威信?” 不能取消婚约,连穗岁满心烦躁。 早就知道成王对她不安好心,明明得偿所愿,还摆出一副受害者的腔调。 她呵了一声。 “王爷就这么喜欢我?这辈子非我不娶?” 既然取消不了婚约,她就恶心死对方,她宁愿守活寡也不愿意给眼前的狗男人当妾! 成王一阵恶寒,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连穗岁!” 跟他硬碰硬不是个办法,万一婚约无法取消,她迟早要嫁进成王府,到时候在人家的地盘上,人家还不是想怎么拿捏她都成? 婚约该怎么取消? 她愁得头秃,好女不吃眼前亏,趁着成王发飙之前赶紧溜了。 九王府。 楚知弋垂眸看着争食儿的鱼,疏影脚步声靠近,鱼儿受到惊吓,四散逃开。 “主子,查清楚了,是成王贿赂了长公主身边的大丫鬟,有连三小姐痴恋成王的名声在外,长公主这才帮着在皇上面前说了好话。” 他昨日的话一字不差地传进宫里,宸帝却选择忽视,他已经是废人了,没想到在宸帝心中还能有如此高的地位。 呵! “那就想办法,毁了这桩婚约。” 疏影抬头看了一眼自家主子,馒头碎屑洒进湖面,鱼儿重新聚拢过来。 “主子,连三小姐她……” 他想说就算她跟成王的婚约不成,那也是差点要成为他家主子侄媳妇的女人,还长得那么丑,性子也不好,真的配得上他家主子吗? “本王不在意名声,只在意结果。” 楚知弋声音冷淡,他想要的东西,只能是他的,那些欺负他的人,害他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是!” …… 母女两个看着桌供奉的明黄的圣旨陷入沉默。 秦氏率先打破沉默。 “岁岁,你怎么想?真的想嫁入成王府吗?” 连穗岁摇头。 “不想,但是又不能抗旨,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说实话,连穗岁如果还跟之前一样,秦氏或许就不担心了,反正已经失望透顶了,只要能保她一命,其他的她管不了,也不想管。 如今,女儿乖巧,她怎么忍心让女儿往火坑里跳? “你打算怎么做?” 连穗岁思索片刻分析道:“成王想娶我,无非就是为了接近秦家,只要我不跟他一条心,他应该得不到什么好处。而且,我让他这么倒胃口,暂时应该还是安全的。” 成王应该不会碰她。 连穗岁深吸了一口气。 “娘,我想在出嫁之前把医馆开起来,到时候当成嫁妆带过去,这样我也有借口出府。” “不就是男人嘛,我又不感兴趣,我守着医馆做我的神医,管他后宅怎么争斗!” 这是中等策略,她还有个下下策不太合适讲出来。 第27章 原主交过的智商税 “娘,你不用担心我,以我的能力自保不成问题!” 秦氏是大家闺秀,又是这副身体的亲娘,有些话不太方便说。 成王那个狗男人万一真的荤素不忌对她下手,她就一针下去,让他做不成男人! 他若安分便罢,不安分的话,她有无数种让别人查不出来的手段送他去见阎王! “也只能这样了。” 秦氏怅然道,“回头,我去找哥哥商量一下。” 秦家手握重兵,怕引来猜忌,自打回京之后,从不出席任何宴会,也不见客,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誓要做孤臣。如果为了自己的事情把他们拉进泥沼,连穗岁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娘,不用麻烦舅舅们,我自己能搞定!我只是个侧妃,得先等着正妃过门,婚期最快也得一年之后,不着急呢。” 一年时间足够她在京城站稳脚跟了。 对了,成王那狗男人的正妃是谁? 见她才反应过来,秦氏眸中的担忧更甚。 “成王的正妃定了瓮阁老的孙女。” 翁灵儿? 连穗岁表情微妙,艰难地憋着笑跟她娘告辞,憋了一路,实在没忍住,捂着嘴偷笑出声。 翁灵儿啊,那个太妹社会姐? 她可没有表面看起来听话。 成王这是什么品味,翁灵儿心里装着别人呢,他不怕脑袋上被戴绿帽子? 连穗岁有点期待嫁进成王府的日子了,每天在线吃瓜,看成王什么时候当绿毛乌龟。 这些都不重要,不知道美人娘信没信她的解释,反正她娘发话了,明天要带她去城外径山寺上香,让她回来好好准备准备。 “小姐,绣房把改好的裙子送来了,您一件一件试试吧,不合适了再改。” 前天临时改了两套参加宴会救急,这两天绣房加班加点,总算把衣服改完了,又怕哪里不合适。 连穗岁起身配合着小桃试衣服。 得知被赐婚成王的消息,连穗岁今天都想摆烂了,还减什么肥!躺平不香吗? 不过她没跟自己过不去,试完衣服,加训了半个时辰,又是浑身汗如水洗,喊小桃给她准备洗澡水。 “小姐,您的皮肤好像光滑了不少。” 小桃从檀木盒里取出香膏在掌心搓匀,帮她涂抹在身上,“小姐这是什么东西,奴婢每天帮您涂抹,手心的皮肤也细腻了不少呢!” 黑乎乎的粘稠质地,闻起来一股特殊的药味。 连穗岁往脸上涂了一层。 “你家小姐我的独门秘方,美容养颜……小桃你觉得我做的香膏拿出去卖能赚多少钱?” 小桃把掌心剩下的香膏搓在手背上。 原主长得丑皮肤差,但是买回来的胭脂水粉以及各种护肤的香膏把梳妆台占满了,托原主的福,小桃的月例银子虽然只有一两,却见识过给宫里娘娘们用的香膏水粉。 只要有新出的护肤品,必然能在她家小姐的桌子上看见。 小桃认真思索片刻答道:“小姐,要奴婢说实话吗?” 这话……有点打击连穗岁的自信心。 “您之前买的那些东西不说全都被坑了吧,有一半的东西都是骗钱的,是专门给您这种人傻钱多的大户设计的。” 小桃在一堆瓶瓶罐罐中挑了几瓶举例子。 “这瓶晨露当时收了您三两银子,其实就是清晨荷叶上的露水。” “还有这瓶,梅花泡在雪水里发酵一个冬天,那不得臭了嘛,这一看就是桃花泡泉水,昨天泡上,今天就卖给您!” “这个,这个,这个,奴婢也会做,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就不是猪油做的了?就没有掺铅粉了?您那一脸痘痘就是用这些粉膏用的。” 小桃憋了很久,终于有机会当着她的面吐槽了。 “小姐,这些什么效果都没有的东西都能卖钱,您做的香膏应该也能卖上钱。” 吐槽别的产品可以,贬低她的产品可就涉嫌非法竞争了哈! “小桃,你家小姐我做的香膏好歹是真材实料,怎么能跟那些智商税比呢?” 连穗岁没想到自己的独门秘方在小桃这儿竟然只能跟三无产品相提并论。 “小桃子啊,你没见识过你家小姐我的医术水平,对你家小姐我没有崇拜也是正常的,等以后你就不这么说了。” “你也用过我做的东西,怎么净知道睁着眼睛胡说呢!” 连穗岁不得不接受一个残酷的事实,连身边的人都不信任她,更不用说旁人了。 “我给你列个单子,这段时间你帮我采购点儿药材回来,我有用。” 连穗岁盘算着先做点药丸和护肤品这些比较容易看到成效的产品送给身边的人用,打响知名度,开药店就顺理成章了。 她的产品都是纯手工制作,需要时间准备。 小桃准备了笔墨纸砚,看她洋洋洒洒列出了好几张单子,这么多直接拿去采购肯定不行,账房那边拿不定主意。 于是这些单子又被送到了秦氏手里。 “夫人,看样子小姐是认真的,或许小姐真有什么机缘!” 天天在眼前晃悠的人,有朝一日突然会医术不说,而且医术看起来好像还不错。方嬷嬷虽然觉得不可置信,但是民间也不是没有这种说法。 “民间有一种说法,有的人天生痴傻,是因为三魂七魄没有归位,三小姐前十几年蠢笨,脑子缺根筋,或许是游荡在外面的魂魄学了什么本事也说不定。” 这种事情只存在于传说中,发生在自家人身上,看起来不合理,但好在结果是好的。 “三小姐会医术也不是坏事,说不准就能扭转乾坤呢……” 方嬷嬷语中的暗示秦氏听明白了。 “你是说我们借机给岁岁造势,洗脱她身上的污名?” 正好明天要去径山寺上香,到时候找得道高僧看一看,给个批语,连穗岁从前的疯癫便能解释得通了。 “三小姐有大造化!” 痴傻蠢笨的小姐突然有医术傍身,方嬷嬷替自家小姐高兴。 “夫人膝下没有儿子,姑娘养好了照样给您撑腰。奴婢看三小姐是个孝顺的,夫人有后福。” 秦氏摇头道:“有时候名声太盛也不是好事,明天且先看看情况吧。” 她不敢对连穗岁抱太大的期望,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这些年在她身上体会过无数次。 但,她也不希望女儿太出色,平平淡淡过日子就好。 可她们身边总有人不怀好意的靠近…… “照着她要的东西让管家出面采购。” 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上起床去给秦氏请安,连穗岁发现连方屿在家。 “给爹爹请安。” 连方屿抬头看着瘦了一大圈的连穗岁,皱眉道:“岁岁最近胃口不好吗,怎么瘦了这么多?” 父女俩昨天才见过,当时连方屿只顾着跟成王说话,都没正眼看她,现在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爹爹,我挺好的,这几天减肥小有成效,以后还会继续减。” 连方屿没说话,又盯着她看了一阵。 “岁岁,爹觉得你这样挺好的,爹不想你吃苦,成王府也不缺你一口吃的,不要委屈自己!” 连穗岁摇头道:“爹我不觉得委屈,太胖了对身体不好,我是为了健康考虑。” 第28章 体面且不失礼数 “我家岁岁是最棒的。” 一家人难得坐在一起用了早膳,连方屿今天休沐,吃完饭去了书房,秦氏带着连穗岁跟连晓小一起出门。 连晓小今年十五岁,这个年纪放在古代,也该谈婚论嫁了。 秦氏带着两人出门的目的也很明确,多出门,总能遇上合适的人家。 马车在京城里绕了一圈,停在永定伯府门前。 “娘我们还等谁?” 她们早早出门,不出城却在城里绕圈子,应该是她娘约了人。 连穗岁掀开车帘,正对上一张嫌弃的脸。 “晦气,怎么跟她坐一辆马车!娘,我要坐自己的马车!” 陈燕心在长公主府就表达了对连穗岁的不满,眼下更是死活不跟她坐一辆马车。 宋氏无奈道:“今日你祖母出门会客,要用家里的马车,是你求着我带你出门,又要挑三拣四,再任性你就回府去!” 少女被骂的不高兴,却只撅了噘嘴就爬上马车。 “婉丽你们挤一挤,看好你妹妹。” 宋氏跟陈婉丽交代了一句,在下人的搀扶下登上马车。 这不是在宴会上帮过她的姐姐? 连穗岁不计较陈燕心的冷脸,热情打招呼。 “表姐,表妹,你们好呀!” 伸手不打笑脸人。 “表妹好。” 陈婉丽回她一笑,余光瞥见妹妹不吭声,胳膊肘戳了戳陈燕心。 陈燕心哼了一声。 “讨好我没用,我又不是成王!” “燕心!” 陈婉丽语气加重,示意她不该当着别人的面说闲话。 “我又没说错,大姐,你去打听打听,整个上京城谁不知道她连穗岁的壮举!看见男人路都走不动,她干的那些事情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她要是有脸,现在就不该出门!” “我都替她臊的慌。” 陈燕心心直口快,陈婉丽礼貌道歉:“岁岁妹妹莫气,她就是这个性子。” 她想帮自家妹妹解释几句,可连穗岁的名声差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也没什么好解释的,陈燕心也没说错。 只干巴巴的说了一句,马车里陷入安静。 陈家刚回京城,还不太适应连穗岁的名声,一向沉稳的陈婉丽也不知该怎么调和气氛,一时顿住。 “两位表姐,三姐姐人很好的,你们别听外面的人议论。” 胆小的连晓小主动开口。 陈燕心瞥她一眼,反问道:“她哪里好了?” 连晓小想了想,回道:“三姐姐讲义气,在宴会上帮我脱困,解决麻烦!” “傻姑娘,你不知道自己的麻烦就是因她而起吗?还替她说话,回头她把你卖了!” 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儿,如果没有连穗岁招惹别人在先,别人又何须拿她撒气! “三姐姐对我很好,从来没有欺负过我!” 连晓小又替连穗岁找到了一个优点。 “切,那叫对你好吗?不欺负就算对你好,大街上随便一个人对你都好喽!” 连晓小又被噎回去,这次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更多优点了。 求助的看向连穗岁。 连穗岁心中一暖,连她娘对她都不信任,没想到最快接受她的,竟然是庶妹! “我知道我名声不好,以前干了很多混账事儿,我不否认。” 连穗岁大大方方承认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佛家也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说法,我又没杀人放火,不是十恶不赦的恶人,燕心表妹还不准我改正了?” 陈燕心被扣了一顶大帽子,气恼道:“谁说不让你改正了!” 这小姑娘气性挺大,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好像小仓鼠。 “我一个混不吝都知道不能以偏概全先入为主评价他人,表妹道听途说便对我揣着这么大的恶意,由此可见,表妹的修养还不如我呢!” “你……” 陈燕心杏眼圆瞪,可爱极了。 “我在面对别人的诋毁嘲笑时不气馁,这份涵养不是任何人都有的,表妹不用觉得惭愧。” “你!” 陈燕心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陈婉丽也是第一次见,好在她虚长两岁,觉得这位白捡的表妹很有意思。 “燕心,论斗嘴你不是岁岁妹妹的对手,娘教的规矩都忘了?” 陈燕心说不过连穗岁,干脆抱着陈婉丽的胳膊撒娇。 “大姐,你不觉得跟她坐在一辆马车里丢人吗?她现在已经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了,娘为什么让咱们跟她亲近?一点都不考虑咱们两个的名声吗?” 凭连穗岁敢去逛青楼的名声,确实没人敢跟她交好。 也不怪姐妹两个有顾虑。 “表姐表妹,你们如果实在不想跟我坐一辆马车,我可以去前面跟我娘挤挤。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确实会连累家里的姐姐妹妹,你们暂时还是别跟我走太近了。” 连穗岁贴心的说道。 旁人说的话让她不开心了她能回怼回去,但人家的确没有迁就她的义务。 “不过,以后等我名声好了,你们可不要再嫌弃我了哦!” 姐妹两个没有恶意,陈燕心嘴上嫌弃她,却从没做过一件害她的事情,她只是单纯的讨厌她。 连穗岁不强求别人喜欢自己。 从马车的暗格里取出两瓶她自己做的香膏递给她们两个, “上次见面太匆忙,没有给你们准备礼物,这是我自己做的香膏,能提亮肤色,改善皮肤,你们试试。”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连穗岁是真心跟她们交好。 陈婉丽不好意思的说道:“岁岁妹妹太客气了,我们没有喧宾夺主的意思。” 她把早就准备好的木盒递给她。 “我也给妹妹准备了礼物,妹妹别嫌弃。” 京城的圈子里交朋友就是这样,送礼回礼,一来一回之间,便确定了要交往的意图。 再看礼物的贵重与否,用心程度,确定对方是不是想深交。 陈婉丽给的木盒表面雕刻着喜上眉梢的吉祥图案,打开,里面一只小巧可爱的翡翠玉牌,上面雕刻着年画,边缘处用麦穗点缀,代表着连穗岁名字的寓意,做吊坠做玉佩都可以。 这份礼物贵重又贴心,看出对方是真心想跟她结交。 对比起来,连穗岁的礼物稍显寒酸,陈婉丽没有当众打开,又怕连穗岁想多。 “等晚上回家,洁面后我再试试表妹的香膏。” 自家姐姐跟连穗岁交换了礼物,陈燕心不情不愿的把自己的礼物也给了连穗岁。 上次听说她准备的礼物是自己绣的荷包打的络子,今天一看,她送的礼物却是一只镂空的金环臂钏。 体面且不失礼数,意思是跟她维持面上的情谊就够了。 也或许是被家里人逼的。 第29章 在这儿也能遇上连三小姐 反正,有人不喜欢自己,就有人更讨厌自己。 连穗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原主真的是,把自己作到了人厌狗嫌的地步啊! “前面要出城了,我去跟娘说句话。” 看出陈家姐妹两人跟自己结交十分勉强,连穗岁趁着马车停下时去前面上了秦氏的马车。 连晓小又把自己缩进车厢里面,好像连穗岁走了,连她的胆气一起给抽走了似的。 “燕心,出门之前娘不是交代过了吗,让咱们把连三小姐当成自家人看待,你干嘛不把之前准备的礼物拿出来呢?” “以前在宜州,你讨厌明家小姐,不也掩藏得好好的,没被旁人发现吗!” 陈燕心瘪嘴道:“娘又没有要求我把明家小姐当成自家人啊!大姐,你就没为大哥考虑过吗,大哥还没娶妻,以连穗岁在京城的名声,哪怕是圣旨赐婚,她也不一定安生,我怕她见异思迁,万一缠上大哥怎么办?” 她瞥了一眼把自己当成空气的连晓小,伸手在她手臂上戳了一下。 “小小妹妹,可别说我背后议论别人,你也一样呦,可别看上我大哥了!” 陈永川是陈家嫡子,将来要扛起永定伯府,娶的夫人自然要配得上他。不仅要在学识外貌上相配,更重要的是家世,必须要门当户对,不是连家这种家底薄的人能肖想的。 “岁岁妹妹未必会喜欢上大哥。”陈婉丽觉得不可能,“而且圣旨赐婚,她要是敢……皇家不会轻饶她!” “防患于未然嘛。” 连穗岁什么都能做得出来,这不是她一个人的评价,陈燕心掀开车帘看着外面。 马车排队出了城,姐妹两个不再说话了。 一路昏昏欲睡,终于来到径山寺的山门前。 深山藏古寺,早有僧人候在山脚下,帮行人看管马车。 连穗岁从秦氏的马车上爬下来。 “表姨您慢点。” “娘您也慢点!” 连穗岁先跳下马车,又扶着秦氏跟宋氏从马车上下来,陈燕心瞧见自家娘亲的簪子插在了连穗岁头上。 “能让娘把最喜欢的簪子送给岁岁妹妹,妹妹好本事。” 陈燕心不太高兴。 知女莫若母,她在想什么宋氏一眼就看透了。 宋氏眉眼含笑,替连穗岁解释道:“岁岁本事的确不错,生了你们姐弟几个之后,我一直有头疼的毛病,做什么事情都没精神,看了几个大夫吃了多少药调理都没有效果,岁岁几针就帮我治好了。” “姐姐,岁岁有这个本事,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害得我平白受了多少罪!岁岁怎么不是我的女儿呢,我真是越看越喜欢!” 虽然已经是四个孩子的娘,宋氏在秦氏面前仍旧像从前一样撒娇。 秦氏在她脑袋上一点。 “我现在送给你你要不要?” “姐姐敢送我就敢要,就怕姐姐不舍得!” 头不疼了,宋氏觉得精神不少。 “我家燕心要是有岁岁一半的本事我就放心了,她脾气冲,性子也拗,一根筋,心里怎么想的都写在脸上。岁岁,燕心要是有得罪你的地方,你来跟姨母说,姨母帮你教训她!” “娘,你怎么光向着外人呢!” 陈燕心不满宋氏当着外人的面揭她的短,尤其是当着连穗岁的面贬低她,恼得踩着台阶往上跑,跟她们拉出一大截距离才放慢脚步。 丫鬟仆妇急忙追上去。 “这孩子,说几句还生气了,不管她。” 家长们凑在一起谈论的大多是孩子,而且还总觉得别人家的孩子好。 陈燕心这别扭的性格,跟宋氏如出一辙。 “姨母,燕心表妹很好的,一路上对我很照顾,我们还交换了见面礼,我挺喜欢表妹直爽的性子。” 她半路换了马车,宋氏就知道肯定是自家女儿说了难听的话,本以为连穗岁会告状,没想到她只字未提,反而一眼看出了她不舒服。 连穗岁在长公主的宴会上露那一手,说令人刮目相看还有点牵强,旁人想的大多是她怎么作弊的,不会以为那是她的真本事。 可刚才,她没有把脉,竟然直接道出了困扰她多年的老毛病,银针扎在头顶,酥麻的电流从脚底上升到头顶的感觉,仿佛脱胎换骨一般舒服,她才真的对连穗岁刮目相看。 自家女儿明明对她说了很过分的话,她还能在自己面前帮她说好话……宋氏对连穗岁的喜欢又多了几分。 “表姨以后不要当着外人的面说表妹不好了,或许您自己不觉得怎么着,但是表妹会伤自尊心。” 家长只是无意的一句谦虚自贬的话,却会让孩子觉得父母不喜欢自己,觉得自己真的很差劲,然后要么变得自卑,要么生出叛逆的心思。 她生在中医世家,不仅仅要学祖上流传下来的医术,还得与时俱进,学点儿心理学和西医。 她见过太多这样的案例。 孩子们的自尊心很脆弱,如果连父母的肯定都得不到,又怎么会有信心面对社会上的难题? 陈燕心的脚步慢了下来。 “要你多管闲事……” 她小声嘀咕了一声,却竖着耳朵听她娘的回答。 宋氏惊道:“有这么严重吗?” 陈燕心从小就调皮,她挂在嘴上说惯了,秦氏又不是外人,她才多说几句,没想到会让姑娘心里不舒服。 “行,那我以后不说了。” 陈燕心嘴角不自觉扬起来,回头看了一眼低着头爬台阶的连穗岁,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心里却没那么生气了。 路上行人络绎不绝。 “过几日就是浴佛节,寺庙里不接待香客,所以这两天人多了些,大家注意别乱走。” 秦氏交代了一句。 年轻人闲不住,到了寺里,上过香之后就商量着出去走走看看,寺庙外的空地上附近居住的村民摆了不少小摊,卖的都是些小玩意,陈燕心对木头雕的能煽动翅膀的鸟很感兴趣,拉着陈婉丽折返回去给她买。 连穗岁犹豫了一瞬要不要跟上去,就见姐妹两人回头。 陈婉丽邀请道:“岁岁妹妹跟小小妹妹一起来吧。” 陈燕心一脸傲娇,没说反对的话。 连穗岁挑挑眉,这就拿下了? 连晓小小脸纠结,想去又觉得害怕,眼神时不时地从连穗岁脸上飘过,隐含期待。 “去,走,咱们一起!” 连穗岁拉了连晓小一起。 正是爱玩的年纪,嫁人之后就没有自由了,再不趁着现在好好逛逛,只怕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这里还有不倒翁呢!” 连穗岁指着一个圆滚滚的陶瓷娃娃,娃娃身穿大红色的圆领袍,脑袋上戴着一顶状元帽,两根弹簧连着帽翅,摇摇晃晃很可爱。 “我喜欢这个!” 说好了陈婉丽请客,陈燕心不客气地选了一个最大的木工鸟,加上连穗岁选的不倒翁,一共才九十八文钱。 “小小妹妹喜欢什么只管拿,不用替我省钱。” 连晓小局促地搓了搓手心的汗,小心翼翼地选了一个摆件。 “这边还有个小摊,是编手绳的,我们一人编一条吧。” 小小的陶瓷珠子上有字,十文钱一颗,找出自己的名字,可以免费编成手绳。 陈婉丽跟陈燕心很快就找齐了自己的名字,连字不太好找,好不容易找出来一个,连穗岁给了连晓小,她还在低头翻找着。 身后一道不怀好意的女声响起。 “好巧,在这儿也能遇上连三小姐。” 第30章 给连穗岁撑腰的人来了 翁灵儿视线扫过她怀中的不倒翁,落在她脸上,讥笑出声。 “连三小姐如愿成为成王侧妃,怎么,还要惦记着别的男人?” 摊位前人多,连穗岁自己一个人站在一边,翁灵儿没留意到在旁边排队的陈婉丽跟陈燕心姐妹两个,出言嘲讽道,“我不是警告过你,别打杜先生的主意吗,你怎么不听劝?” 她的声音甜美,说出来的话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连穗岁拧眉,心里吐槽,这人莫不是神经病,好端端地跑来指责她,难道是宴会上没解气,来找她麻烦来了? “翁小姐慎言,皇上既然已经赐婚,你我将来都要入成王府,虽然你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你,但咱们最好维持体面,免得丢了皇家的颜面。” 连穗岁隐晦提醒翁灵儿注意场合注意身份,这位大姐平常不是挺会装,今天怎么随便发疯? 谁知道她这句话刺激到翁灵儿,反而让她更加恼怒。 “连穗岁,我是正妃你是侧妃,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来人,掌嘴!” 陈婉丽欲站出来帮她,连穗岁朝她们摇了摇头。 她们出来只带了贴身丫鬟,翁灵儿身后丫鬟婆子一堆,还有两个护卫,真动起手来她们不是对手,别因此把不相干的人拖进麻烦里。 “大家快让开,成王妃当街打人啦!” 陈燕心本来还打算上前劝架,被她一嗓子嚎地站在原地,气得她跺了跺脚。 连穗岁这个死胖子怎么跟别人不一样呢! 这么喊出来,丢自己的人不说,连她们的脸也一起丢了! “这是我们两个的恩怨,大家快走,别牵扯到你们!” 她的意思是让她们先走,这个朝代对女子的名声要求高,除了连穗岁这个奇葩脸皮厚还缺根筋,不在意名声之外,其他女子哪儿有不在意名声的。 曾经有女子给问路书生指路之后被传谣言而自杀的,连穗岁不想连累别人。 陈婉丽不放心,连晓小吓傻了一般站在原地不动,陈燕心一手一个,拉着两人往寺庙里冲! 连穗岁一边躲避,一边观察四周,等她们走远了,从怀里取出几根银针。 扑通,两个婆子身子失去控制,突然撞在一起,而后倒地抽搐不止。 又是同样的招数! 下人们看向翁灵儿,翁灵儿知道这是连穗岁故弄玄虚,丝毫不惧。 “继续抓人,放心,她们死不了!” 连穗岁的确不可能害人,只是用点手段想把他们逼退,谁知道翁灵儿一点都不在意,那就别怪她了。 不到一盏茶时间,翁灵儿带来的丫鬟婆子并护卫一起躺在地上哀嚎,他们的症状不太一样,有的人是抽搐不止,有的人是昏睡不醒,还有的人半边身子麻了动弹不得,更有的口吐白沫面色泛青。 “连穗岁,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连穗岁没留意到身后有人靠近,翻了个白眼说道:“还能做什么,用了点手段而已,只要你认错,我就帮他们。” 地上一滩碎瓷片,是她刚买的不倒翁,可惜了……碎的捡不起来了。 翁灵儿解气地看着她把碎瓷片捡起来扔到旁边的香炉里,缠着杜先生还不够,还要买个摆件日日把玩? 谁不知道杜先生三元及第,放榜那天,他就穿着这身大红色的官服游街。 连穗岁直呼冤枉。 她哪儿知道是买来消遣的不倒翁惹了翁灵儿! “连穗岁,我知道你对皇上的赐婚不满,但你也不用这般欺辱我吧!” 翁灵儿从袖子里抽了一枚帕子抹眼睛,身上嚣张跋扈的气势瞬间收敛,变成了个柔弱可怜的小白兔。 这演技,不去当演员可惜了了。 “翁灵儿,难道不是你欺辱我在先?” 连穗岁还想辩驳两句,便听身后一道男声厉喝。 “够了,还没过门你就敢当街欺辱正妃,连穗岁,你眼里还有本王吗?还有礼法吗?” 连穗岁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瞧见了成王那张黑成锅底的脸和……歪在轮椅上看热闹的九皇叔。 “我……” “你什么你!” “你……” “本王给你机会解释!本王倒要听听,这次你怎么解释!” 连穗岁一连开口两次都被成王打断,她无奈地看向别处,却正对上了九皇叔那双好看的眼睛。 他怎么出门了?身上带着流萤的毒还敢乱跑,小心发作时筋脉尽碎,气血倒流! “你还看别的男人!连穗岁,你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 成王发现这个女色魔盯上自己的皇叔,气急之下脱口而出。 “你在骂九皇叔?” 正看热闹的某人一口唾沫呛着了,呛得他猛然咳嗽起来。 “连穗岁,你别偷换概念,本王亲耳听见了,先说说为什么当街欺负翁小姐!” 翁灵儿柔柔弱弱地站着,地上躺了一地的丫鬟婆子,连穗岁虽然形单影只,但她一个能顶三个。 连穗岁:我谢谢你看得起我! “王爷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翁小姐了?” 成王从寺庙里出来,看见的就是眼前这一幕,他确实没看见连穗岁动手,只从两人的争论声中判断出连穗岁欺负人。 “连穗岁,是不是你欺负的翁小姐?” 成王一向聪明,唯独在连穗岁这里总是吃瘪。 他心中气恼,说话便不过大脑,后知后觉发现被连穗岁牵着鼻子走了。 连穗岁白他一眼。 “王爷没看见吗,翁小姐带了不下十个人吧,我只有一个人,再厉害能打得过他们?” “我要是有这个本事,宫宴上直接把王爷绑在床上,我不早就得逞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噗……” 九皇叔一口水从鼻子里喷出来,他手中拿着一个水袋,是疏影灌的枇杷水,给他家王爷润肺的。 眼下一口没喝,全喷了,疏影一脸怨念地看着连穗岁。 罪魁祸首正在跟成王较劲儿。 “王爷,您在指责我之前,能不能先调查清楚状况再开口!街上刚才有很多人,派人去调查个真相不难吧!” “你听见什么了?不就是一句话嘛,断章取义,再歪曲个事实,我连穗岁就罪无可恕了呗!这年头,当王爷没有门槛的吗,你这脑子,不被女人牵着鼻子走也得被下属牵着鼻子走。” 连穗岁一顿把成王怼得哑口无言,气得脸色铁青。 “夫人您慢点,翁小姐应该不至于把岁岁妹妹怎么样,小心脚下!” 温婉的女声中带着焦急,陈婉丽追着秦氏跨过径山寺的院门,一眼看见正在跟成王对峙的连穗岁。 “岁岁!”秦氏双手握住连穗岁的胳膊,上下打量,“有没有伤着?” “连夫人,陈夫人。” 陈燕心与宋氏也跟着出来了,给连穗岁撑腰的人来了。 “成王殿下,九王爷。” 双方见礼。 “这是怎么回事?” 翁灵儿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躲在成王身后。 第31章 当她是软柿子呢 她没想到,怎么突然冒出了这么多人…… 秦氏指挥婆子们清场,宋氏身边的嬷嬷把关键证人控制住带过来。 “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秦氏跟宋氏配合默契,近距离见证了两人恩怨的摊贩老板哭丧着脸。 “夫人,小人摆摊做生意,做的是小本买卖,您们哪一方小人都得罪不起啊!” 眼前的情况确实麻烦,看他们的穿着非富即贵,这位还是王爷。 在大人物眼中,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算得了什么,说不定转身就把他忘了,但是他得罪的那一方可不会忘了他! 秦氏的目光越过成王看向楚知弋。 “九王爷,劳烦您出面做个公证吧,给他一笔钱,买个真相。” 大家都是聪明人,这笔钱不白给,回头她肯定加倍送到府上。 只有楚知弋是局外人,与他们都不相熟,哪一边也不会偏帮。 而且,他身份贵重,就算闹到皇上那里,皇上也不会驳了他的面子。 楚知弋掩唇轻咳两声,吩咐道:“疏影,拿一百两银子来。” 这一百两银子买摊贩老板在径山寺门口的生意,怕别人报复,以后别在径山寺门前摆摊就行了。 “多谢王爷!” 摊贩老板拿了钱,实话实说道:“先前这四位小姐一起来小人的摊贩编手绳,那位小姐突然来找麻烦……” 翁灵儿脸色一白。 “休要胡言,我堂堂阁老府千金,岂会蛮不讲理,你要敢坏我的名声,我定不饶你!” 从几人的对话中,摊贩老板只知道这两位男宾身份贵重,没想到找茬的这位竟然是阁老府千金,吓得不敢吱声了。 乖乖,阁老那得是多大的官儿啊,就算他不来径山寺门前摆摊,人家也能找出他来。 不敢得罪,不敢得罪! 但又不舍得到手的银子。 “小人其实也没听清两位小姐说了什么,那会儿生意忙,隐约注意到两位小姐好像起了争执,然后阁老府的小姐就让下人抓这位胖小姐,胖小姐就躲,把小人的摊子都砸了……” 摊贩老板搓着手,想要点儿补偿,但没瞧见连穗岁有补偿他的意思,尴尬地收回目光,继续往下说。 “小人也没看清怎么回事儿,阁老府小姐的下人就都倒在地上了,然后你们就来了。” 他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大概就是翁灵儿跟连穗岁言语上起了冲突,谁对谁错无法判断,全看断案的人相信谁说的话。 “连穗岁,你说了什么刺激到翁小姐了?” 成王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翁灵儿柔弱委屈,连穗岁死皮赖脸,只要是正常男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他的意思是,就算是翁灵儿先动手,也是连穗岁的错! “事情没弄清楚,成王殿下就先指责表姐,不太合适吧!” 连穗岁没来得及开口,陈燕心先开口了。 “当时我跟姐姐还有小小妹妹都在场,翁小姐指使下人给表姐掌嘴。翁小姐真威风,还没有嫁进成王府,就先把当家主母的派头摆出来了!” 陈燕心不吃她那一套。 “就算翁小姐嫁进成王府做了当家主母,滥用私刑,难道就是瓮阁老府上的教养吗!” 陈燕心见不得连穗岁那副窝囊样子,都被自己的男人这般污蔑了,还站着不知道反击。成亲之后,还不得任人搓扁揉圆? 看上这样的男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对上连穗岁感激的目光,陈燕心烦躁地挪开眼睛。 她多管什么闲事! 连穗岁目光赞赏地看她一眼,这姑娘典型的嘴硬心软,脾气虽然不好,但是优点也不少,尤其是她护短的性子,深得她心。 “我没有……” 翁灵儿眸中含着水雾,“是连穗岁先嘲笑我,骂我以前议过亲,不配做成王妃。” 啥? 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掉,翁灵儿哭得楚楚动人。 “三年前,我祖父看中了三元及第的杜先生,欲把我许配给他,后来出了点意外,这桩亲事便作罢了。” “这件事情不是秘密,京城很多人都知道。” “我承认,当年情窦初开时曾对杜先生动过心,但我当时并未与杜先生做违背礼法的事情,如今时过境迁,我与杜先生早就没有交集了,连三小姐为什么还要提杜先生来坏我的名声?” 翁灵儿大声质问。 “难道就因为嫉妒我是成王殿下的正妃,而你是侧妃吗?” 连穗岁:好家伙,被反咬一口的感觉真憋屈啊! 果然,翁灵儿大姐大的位置不是白坐的,有两把刷子! 她们两个起冲突的原因确实是杜先生,准确的说,只是一个不倒翁,翁灵儿多想了,来教训她不成,眼看着要被拆穿,临场反应把自己洗白,这份手段她佩服。 她心悦过杜先生的事情在成王那个大冤种面前过了明路,以后谁再用这个理由攻击他,成王也不会相信了。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连穗岁也信了她的说辞。 “连穗岁,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成王已经先入为主信了翁灵儿的说辞。 眼看着自家亲娘的脸色要变,连穗岁急忙解释道:“我没有,娘你别听她瞎说。” 连穗岁本想说实话,可惜有翁灵儿的解释在前,她哪怕说实话,听起来也像是故意诬陷,目前的形势让她很被动。 宋氏拉住秦氏,开口说道:“我们听听岁岁的解释,说不准其中有误会呢?” 连穗岁心里喷了一口血。 狗血!她该怎么解释啊! “我先澄清一点,你若是觉得我嫉妒你,咱们现在不妨直接去皇上面前对峙,我当面请皇上退婚!” 按照翁灵儿陷害她的逻辑,她做出这种事情是因为嫉妒她是正妃,那她直接请旨退婚,正好把她的逻辑推翻。 试想,一个根本不想嫁给成王的人,怎么可能当街挑衅即将成为成王正妃的翁灵儿? 还做出了放倒对方奴仆的事情来? 除非她是真不想嫁给成王! 要是能借着这个机会退婚,回头她就给翁灵儿立个生祠,一天三炷香供奉着。 “连穗岁!”成王咬牙道,“你要是想用这种方法引起本王的注意,你就打错主意了,闹到父皇面前,这桩婚事指定要退的!” 他不会为了侧妃,打正妃的脸面。 本以为这么说她会收敛,没想到连穗岁竟然格外兴奋。 “真的能退婚?” 好像巴不得退婚…… “连穗岁,本王问你翁小姐说的是事实吗?你可要想清楚再回答。” 连穗岁要烦死了,什么霸总发言,成王长得也不差呀,怎么言行都透着油腻。 一个两个都来威胁她,当她是软柿子,好捏呢! 第32章 人家九皇叔就愿意相信她 “事实就是我跟姐妹们一起逛街,她跟个疯狗一样窜过来咬人,砸了我的东西,还要打我嘴巴,我为了反抗,不得不把她的人都放倒,现在被她恶人先告状诬陷了。” 连穗岁嫌弃地说道,“王爷愿意相信谁就相信谁吧。” 她说的真相把翁灵儿跟她调换一下位置,估计会有人相信。 把主角换成连穗岁? 她嘴里没一句实话,狗都不信她。 成王明显不信。 “连穗岁,你若是还不知道悔改,我就进宫禀报父皇!你品行恶劣,手段狠毒,不配嫁进皇家!别以为救了姑母就能为所欲为,本王不惯着你!” 成王企图通过放狠话吓唬她。 “王爷,要不要我帮您写个折子递上去?” 连穗岁一点也不买账。 “你……” 双方的气氛剑拔弩张,随时都要崩断。 翁灵儿牵了牵成王的袖子,柔声说道:“王爷,算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岁岁妹妹的性格大家都了解,您别因为我气坏了身子。” “王爷,岁岁妹妹只是太在乎您才会做出这种事情,正巧连夫人也在,让连夫人带回去好好管教即可,我这儿没什么的。” 一对比,越发显得翁灵儿落落大方,连穗岁恶毒纨绔。 这一场局,明显是翁灵儿更胜一筹,秦氏气得肺都快炸了,她的暴脾气一刻钟都等不了了,想立刻把连穗岁拎回家,省得丢人现眼! 连穗岁委屈的看向她娘,她也很无奈啊,对方段位高,而且原主的名声实在是太差,导致她很被动。 本想借着这个机会激怒成王,进宫退婚,没想到翁灵儿又来了一招以退为进,把她的路堵死了。 这桩婚事本就是成王算计的,他自然不愿意退婚,他只是想借着机会逼连穗岁一把,逼秦氏一把。 “呵,本王相信连三小姐没有说谎。” 斜地里,一道温和的声音如暖阳一般照进乌烟瘴气的废墟之上。 众人侧目,看向被遗忘的楚知弋。 楚知弋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连穗岁被碎瓷片割破的手指上,那一处鲜血淋漓,连穗岁自己都没有察觉,随着她的目光注意到伤口,才觉出疼来。 没人想到他会替连穗岁出头,觉得诧异的同时,也开始思索起来。 连穗岁又不是傻子,在对方有那么多人手的前提下还敢主动挑衅。 仔细一想,翁灵儿的说辞也不是完全没有漏洞,比如,一向不在意名声的连穗岁,又怎么会用名声来攻击别人,以她的智商,顶多就是直球的找麻烦。 连穗岁:谢谢,这解释大可不必。 成王质疑的目光落在翁灵儿身上。 “王爷觉得我在说谎?” 翁灵儿满脸受伤,让成王的心又开始摇摆。 就算说谎又怎么样,两人的冲突没有对错,都是为了他…… 连穗岁:这人没救了。 自恋狂!!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成王决定及时止损,否则再闹出点儿什么事情不好收场。 翁灵儿也想息事宁人,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 “都听王爷的。”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高尚的表示不跟连穗岁计较。 “搞清楚,我是受害者,如果不是我有本事,今天我还有没有命在?你一句轻描淡写的到此为止,我的委屈就不提了?” 连穗岁却不干了,凭什么,她是受害者,被别人欺负了,还不能给自己讨回公道吗? “连穗岁,灵儿已经不跟你计较了,你还想怎么样?” 翁灵儿躲在成王身后,瓮声瓮气。 “王爷,今天是我冲动了,我愿意给三小姐道歉。” 这话说得,连穗岁又喷了一口血。 翁灵儿的段位比夏婧儿高,连穗岁一口气堵在胸口,有一种无处发泄的的无力感。 “连穗岁,现在行了吗?” 连穗岁内心:你少道德绑架我。 面上:“翁小姐知道错就行了,否则你滥用私刑的名声传回宫里,能不能顺利嫁进成王府还说不定呢!以后在翁小姐手底下讨生活估计不容易,小桃,回头准备一份厚礼送到瓮阁老府上,咱们得提前拜拜码头!” 噗…… 又是谁在笑啊! 茶言茶语,谁还不会了! 看翁灵儿暗中咬牙的表情,连穗岁笑得畅快。 可算扳回一局,胸口那股憋闷疏散了不少,目送不屑与她争辩的成王护送着翁灵儿下山,她翻了个白眼。 “娘,表姨,让你们看笑话了。” 这就是一场闹剧,不知道因何产生,也不知道怎么结束的,反正是来得莫名其妙,走得也莫名其妙。 宋氏和蔼一笑。 “没事就好。” “丽表姐,燕心表妹,谢谢你们仗义执言!” 亲眼见证整个事情经过的陈婉丽对连穗岁改观了不少,难怪她名声不好呢,有时候不是她自己的原因,以前或许也遇上过这种情况,被人泼脏水。 陈燕心把脑袋一扬。 “我可不是帮你,我只是实话实说,不过,你人品真不怎么样,都没人信你。” 扎心了。 这姑娘嘴巴挺毒啊! “时间不早了,准备一下,咱们该打道回府了。” 连穗岁按住伤口止血,心里盘算着九皇叔为什么帮自己,两次遇上,好像刻意的成分居多,而且,九皇叔不是跟成王一起的吗? 成王都走了,他还留下来干什么? 不过,人家帮了自己,按照礼数,她也该上去跟人家说一声谢谢吧…… “九……” 抬头只看见了一抹背影,疏影推着九皇叔回了寺里,人已经走远了。 连穗岁:难道是她小人之心了? 算了,回头准备一份谢礼送到府上吧。 回程宋氏叫了马车,没跟她们一路,秦氏板着脸上车,察觉到马车内的紧张气氛,连晓小头也不回地爬上了后面的马车。 这架势,美人娘应该是误会了,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 车厢内,娘俩谁也没有开口。 连穗岁憋了一路。 “娘,对不起,今天又给你丢人了。” 秦氏看她一眼,问道:“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连穗岁挠挠头,她……错了吗? 明明是她被翁灵儿欺负啊,怎么一个两个都向着别人? “我……不该惹事?” 要是她娘不高兴,大不了,下次她见翁灵儿绕道走。 “你错在一开始不是反击,而是解释自己,丧失了主动权。” 哈?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动动脑子,反思一下,为什么明明是你有理,却被人牵着鼻子走,没有人愿意相信你。” 连穗岁内心:他们瞎呗。 人家九皇叔就愿意相信她! 面上:“因为我名声不好?荒唐事儿办多了,别人信我仗势欺人,却不信我被人仗势欺负,或者是就算猜到真相,也不愿意相信?” 秦氏点了点头。 第33章 赶紧禀报夫人 连穗岁心又被扎了一道。 “不过,也有可圈可点的地方。” 秦氏面上难得露出笑意,“知道借力打力和取舍,借机给自己谋求好处,也算进步。” 虽然最后没有成功,但也逼得成王后退了,逼着翁灵儿见好就收,这一仗,也不完全输。 “娘你信我?” 连穗岁没想到她娘给她这么高的评价,回想之前秦氏对她的态度,有点不太确定。 “娘是过来人,你以为娘什么都不懂?” 秦氏反思着自己的教育方式,是不是压得太过分了,得稍微放宽松一点? 原来她娘什么都懂啊…… 连穗岁嘿笑一声,抱住秦氏的胳膊,把自己的脑袋靠在秦氏肩膀上。 “娘你真好!” 世人大多捧高踩低,连穗岁应对人情往来的理论知识足够,但是缺少实战。穿越之前,可没人敢给她脸色,偶尔遇上一两个看她年轻就欺负她的同行,都被她用实力碾压。 她一路装逼打脸,走的是爽文路线。 不过,她性格也大大咧咧,擅长总结不足,大不了下次再战。 宅斗还挺有意思的。 “小桃,回头帮我准备一个笔记本,我得随时记录,总结经验!” 下车时,连随俗对扭头对小桃吩咐一声,转身追上秦氏,“娘你等等我,我还有问题请教!” 她想问问今天的事情如果换成她娘,她娘会怎么应对。 在她看来,翁灵儿属于意外事件,不在她的计划内,不好防备,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反击最有效…… 却被秦氏一句话打发回来了。 “弱者才会被欺负。” 还有句话,她娘没说,但她能从她娘的眼神中看出来。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本身就恶名在外,所有脏水污水泼在她身上,大家见怪不怪,若有一天她突然爱惜羽毛,开始重视名声,那才叫奇怪! 连穗岁回到琴心院,反应过来,她娘这么聪明,肯定知道原主这些年其实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为什么还会对她失望呢? 因为她蠢。 汗! “小桃子,你说你家小姐我怎么做才能洗白?” 正在帮她铺床的小桃脱口说道:“晚上奴婢多给您烧点洗澡水,再放上点儿牛乳,听说宫里的贵妃娘娘们都用这个法子。” 连穗岁:“……” 算了,她慢慢摸索吧。 “小桃子,让你采购的药材准备好了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连穗岁在地上铺了垫子,盘腿坐在上面练瑜伽。 今天爬山运动量不少了,再配合拉伸动作,能塑形美体,事半功倍。 “今天不早了,奴婢明天去问问管家。” 床上换了新的被褥,小桃盯着她脑门上出的汗。 “现在准备洗澡水吗?” 她家小姐跟变了个人似的,爬山这么累回来还要练这些而且奇怪的动作。 “再等半个时辰,等会儿我再练一套五禽戏和八段锦,你忙你的去吧。” 天色已经擦黑,厨房那边送来了今天的晚饭,全是素菜,还有个水煮蛋,她家小姐已经坚持了很久了。 小桃出去吃了晚饭回来,捞过针线筐坐在灯下,看时辰差不多了,起身吩咐厨房烧水。 连穗岁练出了一身汗,用过晚饭,泡了个热水澡,躺下让小桃往自己身上搓她自制的香膏。 她教了小桃一套手法,在按摩中舒服的她哼了一声就睡过去了。 这声音有点暧昧,屋顶上的人犹豫片刻,在本子上添了一笔,送到楚知弋桌上。 书房里传出了痛苦的低哼声,疏影焦急地等在外面,恨不得立刻去把连穗岁抓来给他家主子看病。 但他更清楚他家主子不打无准备的仗,找一个能解毒的神医很难,找能帮着隐瞒他家主子身体情况的神医更难。 连穗岁身份特殊,如果不能跟他家主子一条心,将会后患无穷。 书房里的动静渐渐归于平淡,疏影把影卫送来的记录送进去,无意间瞥了一眼,惊得他手一抖。 他有一瞬间的犹豫。 “拿来。” 楚知弋嗓音沙哑,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令人畏惧的寒意。 疏影把纸条递给他,楚知弋看了一眼,愣住了,而后整张脸涨红。 “谁递的消息?罚五十大板!” 他咬牙切齿,什么叫不守妇道疑似……咳咳,他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还有,总偷窥算怎么回事? “让连府的人撤出来。” 把近期从连府传出来的消息摆在桌上,纸条上的内容渐渐离谱,他没想到下属为了博取他的关注,猜测他的心思,写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内容! 而且连穗岁知道他中了流萤的毒,明明有机会却没告诉任何人,也不必再监控了。 “是。” …… 连穗岁往手指的伤口上敷了一层药粉,睡了一觉起来,伤口已经长好了,只外面一层血痂。 “小姐,您用的是哪家的金疮药,这么管用?” 小桃惊奇地在连穗岁的伤口上按了按,“疼不疼?” 连穗岁摇头,一点都不疼。 “你家小姐独门秘制的金疮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快点把药材买回来,等我大显身手!” “小桃子,可别怀疑你家小姐我的医术,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小桃认真地点头。 “小姐,奴婢信您,不过,外面的人可不一定相信您的技术。” 她家小姐确实不一样了,小桃打量着连穗岁的五官,明明还是她家小姐,怎么突然就变靠谱了呢? “小姐,永定伯府的大小姐派人送来请帖,邀请您明天到永定伯府做客。” 门房递来一张做工精致的帖子,粉白色的纸面上印着花瓣,自带一股浅淡的花香。 连穗岁有印象,京城的高门贵女之间私交好的,经常互相下帖子邀请对方到家里做客,或者举办小型的聚会来进行社交。 她还是第一次收到邀请她上门做客的帖子呢,一时间有点兴奋。 “下一步流程是什么?” 身为她的大丫鬟,小桃这么多年来只顾着给她解决麻烦了,第一次发挥大丫鬟的作用,也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小姐,您要是接受邀请,得写回帖。” 小桃起身去柜子里翻找一通,找到秦氏给连穗岁准备的专用信纸。 “奴婢帮您写个模板,您自己腾上去。” 小桃大丫鬟的位置不是白坐的,一手簪花小楷虽然达不到大家的地步,但是她小小年纪,能写成这样不错了。 连穗岁欣赏着她的字体,等她写完,接过毛笔,照着她写的内容洋洋洒洒写了一封回帖。 她的行书还算拿得出手,成功在小桃脸上看见惊愕,连穗岁心里得意。 “小桃子,不止是书法,你家小姐我还有很多惊喜等着你挖掘哦!” 小桃显然没想到她从宫宴上回来,不仅莫名其妙会医术不说,竟然连字体都变了。 完了,她家小姐是不是别夺舍了? 要赶紧禀报夫人! 第34章 学到了 秦氏等小桃忐忑地说完来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放下。 “无事,你回去吧。” 她带连穗岁去过径山寺,在佛前求了一卦,解卦的大师说,若是邪祟,在佛祖面前定然无所遁形,或许从前住在连穗岁身体里的才是邪祟。 秦氏当即就释然了,不在这件事情上纠结了。 “是。” 从秦氏这儿得到了肯定的话,小桃当下也不再纠结,她甚至还为自家小姐开心。 绣房为连穗岁送来了新做的衣裙,穿越这么久,终于迈出了第一步,连穗岁相当重视。 “小桃,帮我看看这一套衣服怎么样,我穿去永定伯府不会丢人吧。” 小桃上前帮她整理裙子,对比起去长公主府参加宴会,连穗岁又瘦了点儿,衣裙的腰身有点宽松。 “明日是私下里的聚会,不用穿得太正式,这套坠花裙正合适,明日再配几朵绢花……” 小桃帮着挑了几朵绢花,“天气热了,戴绢花也正合适呢!” 瘦下来的连穗岁五官端正,隐约能看见点儿双眼皮的影子,脸上的皮肤细腻光滑,整个人透着一股蓬勃向上的精气神。 不过,她的体型依旧可以顶两个小桃。 看着铜镜里差点儿盛不下的脸,连穗岁叹道:“还得继续努力啊!” 她恶名在外,交代下去的事情管家不敢马虎,今日着人送来了一批药材,并承诺剩下的药材会在三天之内采购齐全送来琴心院。 连穗岁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自己动手专门收拾出来一间药房,把药材收进去。 忙完这些,一天时间又过去了。 连方屿晚上散值回来,听下人说了这件事情,把她叫到书房。 “岁岁生病了吗?怎么让管家置办了那么多药材?要在家里开药房?” 他看起来并没有反对的意思。 连穗岁解释道:“爹,我闲着无聊,在家里弄个药房玩儿。” 她没跟连方屿说实话,反正在她这个便宜爹这儿,她做什么他都是支持的。 果然,连方屿只是交代两声,“缺什么了跟爹说,爹帮你买回来!” 连穗岁甜甜一笑。 “谢谢爹。” 连方屿总觉得她跟从前有哪里不一样了,他最近忙于公务,也没空过问,见面了,倒是不知道问什么。 “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听说我们岁岁交上朋友了,明天出门打扮得漂亮些。” 连穗岁嗯了一声。 “爹你也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父女俩的谈话到此为止。 出门做客得带礼物吧,晚上洗漱完,连穗岁已经躺在床上了,又从床上坐起来,反正也睡不着,干脆帮宋氏撮点儿药丸,明天上门正好带上。 第二天早上去跟秦氏请安时,连穗岁遇上了姨娘张氏。 “给三小姐请安。” 连穗岁闻声抬头,张氏头上插着一朵崭新的珠花,正娇娇俏俏地站着,见她的目光落在珠花上,不好意思的解释了一句:“三小姐别误会,这是大公子送的。” 她不说连穗岁差点忘了,张氏生了庶长子,在家里的地位连她娘都不能撼动,怪不得见了她连膝盖都不弯只嘴上恭敬呢。 “大哥回来了?” 连嘉良在外求学,势要考个功名,一般不怎么回家,但是每次回来都会给原主带好吃的,把原主哄得团团转,从她这里哄走了不少好东西。不知道背后有没有张氏的挑唆。 “没有,这是大公子托同窗捎回来的。” 张氏在炫耀她有个好儿子,故意把珠花戴在头上,连穗岁嗯了一声,脚下没停,往秦氏的院子走去。 连穗岁一进门就直奔秦氏身旁,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娘你看我今天的穿戴如何?” 秦氏一开始不适应她的热情,在她没皮没脸的顽缠下,现在也适应了她的亲近,伸手在她额头上一点。 “极美。” 连晓小的生母柳氏也跟着赞道:“三小姐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 张氏不屑地轻笑一声,柳氏身份低贱,低贱的人就只能逢迎拍秦氏的马屁…… 她嘲笑的声音太明显,柳氏察觉到她的恶意,讪讪地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多说一句。她没念过书,又是粗使丫鬟出身,若不是怀上了连晓小,连府哪里有她的立足之地! “大公子传信来,说在书院受到了先生的表扬。” 张氏硬把话题往连嘉良身上拉,好趁机显摆她头上的簪子,“大公子孝顺懂事,等来年考个功名,也好帮衬老爷夫人。” 不一定是帮衬,也有可能是来抢家产。 连穗岁在心里补了一句。 张氏明显别有居心。 “夫人,大公子在外开销大,妾想着,能不能每月多给他十两银子花销?” 她自己家底薄没有多少钱,好不容易攒点儿,上次又给夏婧儿拿了不少。 连家也没有多少钱,她们能过上现在的生活,靠的是秦氏,她眼馋秦氏的陪嫁,可秦氏精明,很少让她占到便宜。 “张姨娘愿意贴补便贴补,不用跟我汇报。” “儿行千里母担忧,张姨娘对大公子这份心意难得,我不好拦着。” 秦氏把张氏嘴里那句从公中出堵了回去。 连穗岁心中暗笑,怪不得夏婧儿不聪明,原来张氏就斗不过她娘,她教出来的夏婧儿,又有多少本事! 也就是原主脑残,才会让夏婧儿骑在脖子上蹦跶。 张氏一个月的月例银子还不够十两呢,拿什么给连嘉良贴补! 再说了,她贴补自己的儿子,那不是等于把钱从左手换到右手,区别大了去了。 “夫人说笑了,妾哪儿有那个本事,妾一个月的月例银子还不够十两呢!” 她的意思是能不能再涨点儿月例银子。 秦氏点点头。 “老爷一年的俸禄也才二三百两银子,嘉良一个月的生活费就要十五两银子?这个事情我拿不定主意,等老爷回来商量一下。” “回头写信问问,若真的需要那么多钱,嘉良是老爷的长子,老爷就是砸锅卖铁也得先紧着嘉良。” 秦氏一句话怼的张氏脸色涨红。 “妾不是那个意思……” 秦氏用自己的嫁妆养了连家一家老小,谁也没立场说嘴,就是她真不同意从公中拿银子又能怎么着? 只怕说出去,旁人还会以为他们母子两个贪得无厌呢! 美人娘轻松拿捏野心妾室,连穗岁举着小本子记录,学到了。 第35章 会不会被扫地出门 “老爷公务繁忙,妾私下里贴补大公子一点,劳夫人费心是妾的不是。” 张氏服软,秦氏淡淡地挪开目光,看向连穗岁。 “姨娘说的这是什么话,要是传出去,旁人还以为我娘苛待庶子呢。” 秦氏唇角漾起笑意,棉袄终于不漏风了,感觉还不错。 “嘉良在外求学,确实花销大一点,这样吧,嬷嬷,你从我的私库里拿些日常用品,连着今年的夏衣一起给大公子送去。” “看姨娘要给大公子带什么东西,派人一并送去。” 张氏噎住。 原本不打算送东西的张氏只好回去准备了点贴身的衣服一起送去,虽然她拿出来的东西跟秦氏拿出来的东西不能比,但好在儿子是她生的,总不会嫌弃自己的亲娘。 本想讨要好处,最后却弄得有苦说不出。 连穗岁差点给她娘鼓掌了。 “岁岁,你今天出门在外面要注意分寸。” 想了想,秦氏还是交代了一句,连穗岁点头。 “娘放心,我绝对不再干丢人的事儿!” “那便出发吧,嬷嬷,你送岁岁出门。” 小桃拎着连穗岁提前准备好的箱子,放到马车上,回头搀扶着连穗岁上了马车。 “劳烦嬷嬷了。” 方嬷嬷拉过小桃,不放心地叮嘱道:“夫人交代,看好小姐,到永定伯府后,别让小姐乱跑。” 这是还不放心连穗岁。 “小桃,上车出发了!” 连穗岁掀开车帘催促,方嬷嬷回过头,面上笑得体面,仿佛刚才脸上的慎重是假的。 “哎,奴婢这就来了!” 小桃回头给方嬷嬷一个肯定的眼神,提起裙子上了马车。 “小桃子,你跟方嬷嬷在密谋什么呢?” 连穗岁慧眼如炬,一眼看出两人的不对劲来,“实话实说呦,否则我可要罚你了。” 小桃讨好地笑道:“能密谋什么,方嬷嬷叮嘱奴婢要好好照顾您,宋家姨母虽然是世子夫人,但是永定伯府又不是姨母当家,您要注意的地方挺多的。” 是吗? 连穗岁觉得小桃也变聪明了不少,难道是受她磁场影响的原因? 一点也看不出来说谎的痕迹。 “暂且信了你吧!” 陈家姐妹两个等在门口迎接她,马车停下,陈婉丽迎上来。 “岁岁妹妹路上辛苦,快里面请!” 陈燕心抱着手臂站在一边,脸上老大不情愿的样子。 “可不是我请你来的,娘非得让我请你过来。” 连穗岁左右看了看,门口只停了她的马车。 “今日还有别的客人吗?” 帖子上只说了请她来做客,她以为是陈婉丽姐妹组织的小型聚会。 “别听她瞎说。”陈婉丽戳穿道,“今日只邀请了岁岁妹妹,燕心在祖母面前帮你说了不少好话,她这个人就是嘴硬心软,妹妹别生气!” 连穗岁小时候来过永定伯府,许多年没上门,好像跟印象里不太一样了。 “我记得这里有一棵海棠花树,开白色的花,怎么没了?” 走到二院门口,连穗岁指着旁边的蔷薇花丛问了一句。 “前两年祖母生病,找了风水先生来看,说那棵海棠树碍事,便改种了蔷薇。” “老夫人身子不好?” 上门做客,要先拜见长辈,陈家姐妹两个带着连穗岁往老夫人住的院子走。 “祖母年轻时跟着祖父在西境待过一段时间,身子一直不好,有些毛病不方便找大夫,便一直拖着,娘想让你帮忙看看,但祖母没同意。” 这么一说连穗岁就知道是什么毛病了,女人的毛病,大概老夫人觉得她是个小姑娘,不好意思开口吧。 “等会儿我跟老夫人聊聊。” 陈婉丽其实也不太相信连穗岁的医术,但是她娘极力推荐,她便提前跟她说一声,也没有第一次上门就让客人帮忙看病的道理,今日定然是不成的。 “娘,岁岁妹妹到了。” 两个丫鬟掀开薄纱门帘。 “娘,这就是我表姐家的孩子,小时候您见过。” 宋氏向坐在主位的老夫人介绍道。 “见过老夫人,见过表姨。” 连穗岁福身行礼,仪容态度挑不出错处。 “这孩子好像瘦了一些,起来吧。” 老夫人一直在京城,连穗岁的名声如雷贯耳,她态度不冷不热,已经很给秦氏面子了。 秦氏自然知道自家婆母怎么想的,开口说道:“听表姐说,岁岁这次下定决心减肥,不到一个月的功夫,眼看着瘦了不少。” “这孩子不知道哪儿来的毅力,倒有点像表姐年轻的时候了。” 老夫人嗯了一声,淡声说道:“既然是她们姐妹两个的客人,你们两个就好好招待,别怠慢了。” 陈婉丽姐妹两个应了声是。 通过秦氏的言传身教,连穗岁算是听明白了老夫人话里的意思,对自己没多热情,但是看在秦氏和陈家姐妹两个的面子上,把自己当成客人。 好家伙,要是换了原主来,是不是会被扫地出门呐! 人家这个态度,她自然也不好提起帮人家看病,只请了个安就跟着陈家姐妹两个出了院子。 “祖母不是不喜欢你,妹妹别放在心上,祖母平日里对我们姐妹两个也十分严厉,我跟燕心也怕去见祖母。” 陈婉丽胳膊肘戳了戳陈燕心,陈燕心这次没反驳,配合的嗯了一声。 她们姐妹两个待自己真诚,连穗岁领情。 “我知道自己之前的名声,你们不用安慰我,没关系的,谁让我以前荒唐呢。” 她大大方方承认,反而让姐妹两个对她更有好感。 “上次给表姨把脉,表姨气血亏虚,回家之后我搓了些药丸,姐姐帮忙转交给表姨,每日早晚各服一丸,七天之内就能感受到药效。里面还有我自制的香膏,本想找机会送给老夫人呢,也请姐姐一并转交。” 小桃把箱子递给陈婉丽身边的丫鬟。 “上次妹妹给的香膏很好用,才用了一天我就感觉皮肤不一样了,还想着什么时候找妹妹再讨要一些呢!” 当时只是碍于面子上不好拒绝,用了一次发现,是真的好用啊! 就连陈燕心也被种草了,所以今日的态度才出奇的好。 “行啊,姐姐用完了只管来找我!” 女子爱美,谈起护肤,就不会冷场。 姐妹两个带连穗岁回了院子,聊得口干舌燥。 “莲心,再去沏一壶茶,用上次姑母送的桂花普洱,茶具用那套薄胎白瓷盏,再去厨房拿一碟芡实糕,一碟冰豆糕,一碟蝴蝶酥,还有花饼。” “等一下,去把我的茶桌摆上,我亲自给妹妹煮茶。” 第36章 尾巴就要翘起来了 “不用这么麻烦!” 连穗岁以前闲着的时候,也会自己动手泡茶,后来天天在外面历练,有时候连做饭都没工夫,便很少摆弄茶具了。 “不麻烦,我点茶的手艺还行,妹妹将就着尝尝。” 陈婉丽泡茶的动作娴雅,陈燕心百无聊赖地坐在位置上插花,连穗岁托腮看着她们的动作,陈家姐妹两个气质独特,一个宛若盛开的山茶一般端庄秀丽,另一个则像开在墙头的杜鹃,艳丽娇俏。 此时如果有音乐会更加完美。 桌上摆着一张古琴,未经主人同意擅自动旁人的东西不太礼貌,连穗岁只拨弄两下,引得姐妹两个同时抬头。 “岁岁妹妹懂琴?”陈婉丽一脸欣喜,“原先还担心无人抚琴太枯燥,岁岁妹妹快些弹一曲。” “谈不上懂,只是会弹一两首曲子。” 在连穗岁看来,琴棋书画只是附庸风雅,不如多背几个方子,多采几株药草。 但是为了社交,从小也在父母的逼迫下多少学了点儿。 “那我就献丑了。” 连穗岁在桌前坐下,婉转流畅的曲子从指尖跃出,翻过高墙,落在另一边的院子里。 “早就听闻永定伯府藏着两朵金花,弹琴的可是大公子的胞妹?” 琴音陌生,陈永川不确定,回头问身边的小厮。 “今日大妹妹那边有客人吗?” 小厮附耳回了,陈永川眉间闪过诧异,原因无他,连穗岁的大名实在是……一言难尽,他不明白妹妹为什么邀请连穗岁上门做客。 他目光看向席间正闭目陶醉在琴音中的两位好友,额了一声。 “注意着那边的动静,别让她看见……” 陈永川的话未出口,小厮便明白其中的含义,在另外两位公子看过来之前,点了点头。 “公子放心吧。” 席间穿着藏青色华服的青年察觉到主仆两人脸上的怪异,开口问道:“济之,怎么了?” 他年纪不大,身上却自带上位者的气势,他眸光一扫,全场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开他的法眼。 此人正是楚国最年轻的大理寺卿宋靖为,宋氏嫡亲的外甥,因比陈永川年长几岁,唤他表字的语气有种长辈关爱晚辈的错觉。 知道瞒不过他,陈永川照实说道:“妹妹今日请了连穗岁做客。” “你说谁?” 宋靖为旁边的另一个青年惊呼出声,引得陈永川跟宋靖为一起看过来。 “适康怎么这个反应?” 被唤作适康的青年眉毛耷拉下来,五官要拧成麻花。 “大公子刚回京城可能不知道,这位连家三小姐……可是个奇葩,满大街追着男人跑不说,还厚脸皮地在宫宴上给成王下药。” 他短暂停顿观察两人面上的表情,说起来,连穗岁跟眼前两人有亲戚关系,他得琢磨一下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往下说。 陈永川早就听说了,所以也不觉得奇怪,宋靖为面上永远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仿佛天塌下来也无关紧要。 见两人没生气,孟双继续说道,“后宅的事情我也是听说,连家府上有个妾室的外甥女借住,连三小姐螳螂捕蝉,没想到被人截胡了,反正是那个外甥女最后入了成王府。” 宋靖为拧眉,他是第一次听说,但是显然在背后议论旁人并不是君子所为,更何况,他们议论的还是名女子,有损人家的清誉。 “宋大人先别急着训斥我,听我说完。” 瞧见他那个表情,孟双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讪讪地开口解释道,“咱们相交这么长时间,我是什么人,你们两个还不清楚吗,换成旁人,我一个字都不多说,但她是连穗岁!” “不说她之前天天跑去国子监堵翰音,她还追着我跑过一阵子呢,吓得我连书都不敢念了,生怕被她缠上!” 孟双做出擦汗的动作。 他眼神从陈永川跟宋靖为脸上扫过,他们三人完全是不同的风格,陈永川芝兰玉树,涵养好,是翩翩公子。 宋靖为老成持重,虽然整天板着脸吧,在京城的闺秀圈却意外的吃香,连自家妹妹都痴迷他这张脸。 他就不用说了,浪荡公子,自诩风流。 不是他自夸,他们三个并肩走在街上,什么都不用做,也绝对能炸街。 他遇见过最大胆的女子也不过是偷偷看他一眼,从没见过连穗岁那么大胆的,敢上来就扒他衣服,他都不敢往外说,生怕旁人笑话他! “有这回事?” 陈永川很想让他展开说说,忽然意识到连穗岁的身份是侍郎府的小姐,不是船上楼子里的姑娘,再说下去就不礼貌了,便强行忍住了八卦的心思,面上只剩下震惊。 “可不是嘛,我记得她那段时间正在追翰音,怎么突然就转移到我身上了,我还以为她要让我帮她追翰音,谁知道是冲着我去的……” “唉,放眼望去,上京城里,敢逛倌楼的女子也就只有连三小姐了吧。” 陈永川原本还觉得可能是传言不实,被他这么一说,对连穗岁的感官瞬间降到地上,回头得提醒一下自家妹妹,跟谁结交不好,怎么偏跟连穗岁结交。 宋靖为没发表意见,连穗岁虽然跟他家有亲戚,但跟他又没关系,且男女授受不亲,他也没必要管连穗岁如何。 琴音袅娜,孟双感叹一句。 “就怕陈大小姐是对牛弹琴。” 那样肤浅的人,怎么能够领略到琴音中的意境呢…… 连穗岁一曲罢,陈婉丽的茶也泡好了。 “妹妹弹的这是什么曲子?从来没听过呢。” 她露这一手彻底让陈婉丽折服,陈婉丽嗔怪道,“妹妹还说不精通音律,比我弹得都好呢!” 陈燕心也忘了装讨厌她的样子,追问道:“表姐既然懂医术会弹琴,为什么还会传出那样的名声?” 没接触连穗岁之前,她的名声让人望而却步,接触下来发现,她是个挺有意思的人,心宽体胖,从不计较什么,但是对待绿茶和渣男又能爽快地怼回去。 人也不算笨,除了胖点儿,没别的毛病,怎么就不招人喜欢呢? 陈婉丽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甚至还想着下次要是再遇到有人说连穗岁坏话,她该怎么帮连穗岁解释。 连穗岁没想到不过是一首曲子,竟然让姐妹两个给出这么高的评价,汗颜道:“我在音律上只是入门阶段,算不上好,你们别夸了,再夸下去,我尾巴就要翘起来了!” 第37章 找她做靠山 “表妹快尝尝我的茶!” 陈婉丽看着她喝茶的动作,眸中带着期待,是那种渴望分享渴望被认同的感觉。 “怎么样?” 连穗岁点评道:“回甘生津,花香悠然,好茶!” 陈燕心瘪瘪嘴,语带娇嗔:“你就巴着姐姐吧,哼。” 连穗岁把她的问题岔过去了,她不开心了,小姑娘生气的时候也很可爱啊! 连穗岁哈哈一笑。 “以前脑子糊涂,干了不少荒唐事儿,以后还请姐姐妹妹一起监督,我要彻底改头换面!” 不能说人都是捧高踩低吧,但是优秀的人更喜欢跟优秀的人结交,这是连穗岁从小就懂的道理。 宋氏是长辈,喜欢她的点在乖巧嘴巴甜上,恰巧她出手帮她医治顽疾,赢得了她的青睐。 陈家姐妹跟她是平辈,一开始是勉强跟她结交,现在则因为她不俗的曲子以及对茶道的理解而对她刮目相看。 今日来永定伯府做客十分开心,准备告辞时,连穗岁去拜别老夫人。 她今日的表现一五一十传到老夫人那里,老夫人态度比之前好了一点。 “咱们两家挂着亲戚,以后常来府上做客。” 连穗岁应了一声。 “晚辈今日多有叨扰,这就告辞了。” “祖母,我们去送送岁岁妹妹。” 陈永川刚回京城,宋靖为又一心扑在公务上,孟川兴致到了,说了不少八卦,直到天色擦黑,才来拜别老夫人。 好巧不巧,迎面遇上刚从老夫人处出来的连穗岁。 远远看见那道身影,孟川头皮一阵发麻,噌的一下躲在宋靖为身后。 “是大哥和宋家表兄。” 姐妹两个停下来,陈燕心刚放下的心立刻提起来,防备地看着连穗岁脸上的表情,她有意无意地站在连穗岁身前,企图挡住她的视线。 奈何连穗岁身材宽大,根本挡不住,一眼看见对面的三人。 陈永川也看见她了,正警惕间,却见连穗岁落落大方地对他福身。 “见过大表哥,宋家表哥。” 她竟然一眼也没多看,规矩得让陈永川不适应。 陈家姐妹两个也福身行礼。 既然避不开,陈永川介绍道:“这位是国子监孟祭酒的公子孟双。” 三人又是整齐行礼。 陈永川又回头跟身后的人介绍一遍,宋靖为跟孟双拱手。 两人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连穗岁身上,天色朦胧,眼前的女子虽然体型庞大,但是给人一种娴静温柔的感觉,是错觉吗? 她好像不认识他一般! 一直等到人走远了孟双才回过神来,不确定地问道:“刚才那个真的是连三小姐?” 陈永川跟连穗岁见面的次数不多,上一次见还是好几年前,他看了一眼宋靖为。 “表兄跟连家有来往吗?” 宋靖为不认识连穗岁,但是往记忆深处翻找,他应该是见过小时候的连穗岁,印象不深了。 于是他干脆摇了摇头。 孟双嘟囔道:“太奇怪了,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还有半句话他没说出口,那就是谁知道是不是她的新套路,听说她现在对成王不热情了,会不会是欲擒故纵? 孟双摇了摇头。 管他呢,只要不来纠缠自己,跟他有什么关系! 原主追过的男人太多了,连穗岁隐约记得自己见过孟双,别的暂时没想起来,回到府上简单吃了点东西开始锻炼,洗漱完麻溜地摊在床上准备睡觉。 快要睡过去之前,脑子里白光一闪,突然想起来原主之前去国子监追杜先生的时候,瞧见另一个眉清目秀的公子,把人当众拦下来,对人家上下其手,还扒人家的衣服…… 淦! 她一个激灵,醒了。 天爷呀,她穿越之后,第一次碰上被原主嚯嚯过的男人,怎么办? 该怎么补偿人家受过的损失? 孟双不同于成王,成王那个贱男人是想算计她,又不想落不好听的名声,想让别人都觉得是她纠缠他不放,让别人觉得他是受害者。 那种人不作就不会死。 孟双完完全全就是受害者,而且也没有做出过损害她人身安全的事情,补偿吧,不知道该怎么补偿,放任不管吧,她这心里又刺挠的难受。 回想着当时短暂的会面,孟双走路时脚步有点虚浮,男人这种情况要么是那啥啥过度,要么就是熬夜念书伤了元气。 她搓点儿十全大补丸送去给他补补身子,她亲手搓的药丸有价无市,过往恩怨正好一笔勾销。 就这么干! 这下连穗岁踏实了不少,一觉睡到天亮。 起床跑步半个时辰,打拳半个时辰,然后去给秦氏请安。 今日没什么事情,从秦氏那儿回来,连穗岁就一头钻到药房,动手配了个方子,支上炉子开始熬药。 满院子飘着药香味儿。 “咳咳!” 门口一阵咳嗽声提醒着她有人来了,连穗岁回头,瞧见一身鹅黄纱裙的夏婧儿单手扶着门框站在那儿,另一只手捂着嘴巴做出呕吐状。 “姐姐你在做什么呢?好难闻!” 小桃挡在连穗岁身前,语气不善。 “夏姨娘怎么回来了?” 连表小姐都不叫了,直接称呼夏姨娘,可见小桃对夏婧儿多讨厌了。 可被讨厌的人却丝毫不放在心上,夏婧儿吐完了之后两只手抱着肚子。 “我这两天身子不舒服,王爷准许我回来住两天,听说姐姐在府上准备了一个药房,特意来讨副药吃。” 夏婧儿看着炉子上咕嘟咕嘟冒热气的药炉,好奇问道,“姐姐在熬什么药?” 连穗岁盯着她抱肚子的动作,狐疑问道:“你该不会是有身孕了吧?” 夏婧儿一愣,神情不自然地笑了笑,否认道:“怎么会呢,正妃还没进门,我要是敢怀孕,岂不是把王爷架在火上烤?我只是吃坏肚子了,劳烦姐姐给我配一副药。” 突然用这个语气说话,连穗岁直觉有问题,干脆拒绝道:“我这儿药材不全,你要吃药去外面找大夫去!” 万一她真是有孕,在她这儿吃药吃出好歹来,岂不是又赖她头上? 成王不允许她有孕,他们怎么折腾都跟她无关,但若是想用孩子算计她,恕她不奉陪! 夏婧儿没想到她直接拒绝,装委屈道:“姐姐,我知道之前是我错了,我不该算计姐姐,但是姐姐将来也是要嫁给王爷的啊,咱们姐妹两个难道要一直闹别扭吗?岂不是便宜了外人?” 她口中的外人…… 连穗岁了然,指的怕不是翁灵儿。 呵,她也知道翁灵儿的厉害啊,来找她做靠山,打得好算盘! 第38章 她真是个奇葩 “我不会跟姐姐争王爷的。” 夏婧儿开始走卖惨路线。 “王爷其实只是想气气姐姐,并不是真的喜欢我,王爷府上还有好几个厉害的通房丫鬟,只等着正妃进门便将她们抬成姨娘,我在王府的日子也不好过……” 连穗岁坐在药炉前盯着她的药,听夏婧儿一个人唱戏。 “姐姐,我这次是真的知道错了,姐姐就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吧!我不跟姐姐争,只要姐姐将来能护我周全就够了!” 连穗岁打了个哈欠,等他表演完,开口说道:“吃坏肚子不好受,你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赶紧出去找大夫看看吧,我忙着呢,小桃,送客!” 夏婧儿光滑的脸上长了斑点和痘痘,再看她身材发生了一些细小的变化,两只手总是有意无意地护着肚子,应该是有孕了。 连穗岁不关心她在王府的处境如何。 她明知道这个孩子不能留,却来找她拿药,显然是想栽赃陷害她,既然不怀好意,也别怪她冷漠。 “姐姐,我是真心悔过,姐姐如果不相信我的诚心,你再等几天……” 连穗岁抬头看她,她又捂住嘴巴往外倒酸水,看她小脸瘦了一圈,这次是真病,有几分病弱西施的美感。 可惜连穗岁不是男人,没有同情心。 “好歹我们姐妹一场,姐姐真的不管我了吗?” 成王若在此处,定然被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折服,连穗岁只专心侍弄自己的药材,连眼尾都没施舍给她半分。 夏婧儿没讨到好处,悻悻地离开了。 炉子上的药汁浓稠,等药快要熬干的时候连穗岁取出小石碾,连药材渣渣一起磨成浆糊,加入提前准备好的药粉和蜂蜜,做成浓缩的精华药丸。 她做的十全大补丸一丸顶十颗普通药丸,得在瓶子上写清楚,免得吃太多流鼻血。 做好这些,连穗岁十分满意地找来瓷瓶装进去,写好服用的剂量和禁忌,并贴心地附上了劝诫书,内容嘛,大概就是要想长寿,最好稍微控制一下七情六欲…… “小桃子,你跑一趟,把这瓶药送到国子监孟祭酒家,亲手交给孟公子,就说收下这瓶药,我跟他的恩怨就两清了。” 小桃一开始还以为她花痴的毛病又犯了,听到后面,当即表示道:“奴婢这就去!” 吃了晚饭正准备挑灯夜读的孟双听下人说门外有位姑娘找他,来人自称是连三小姐的贴身婢女,他头皮炸开,想都没想,直接吩咐道:“就说我不在家。” 他就说嘛,连三小姐要是能改了花痴的毛病,他表演倒立洗头。 “可是对方说今天见不到您就不走,老爷今天出门应酬,这会儿还没回来,等会儿……” 等会儿就说不定了! 下人恰当的断句轻松拿捏孟双,没办法,他家公子平日里喜欢混迹青楼,倒没做过出格的事情,顶多就是听听曲儿,喝喝花酒。 但在他家老爷眼里,公子这就是不务正业,要是被老爷知道深更半夜有姑娘来找他,还不得打断他的腿! “行,我这就去……” 孟双把心一横,他是男人他怕啥,连穗岁要是敢做出格的事情,他就进宫告御状,或者,直接去找成王给他做主! 小桃等了两炷香时间才把孟双等来,迫不及待地把手中的瓷瓶塞给他。 “我家小姐说了,公子收下这瓶药,以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公子不要去找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是不会负责的!奴婢告辞!” 孟双石化在当场,什,什么意思? 连穗岁身边的丫鬟深夜找来,竟然只是为了跟他说这些话? 什么叫她家小姐不会负责,他怎么感觉自己被嫌弃了呢? 低头看着手上的药,药瓶上裹着一张纸,写的什么看不太清楚。 带着药瓶回到书房,坐在灯下仔细看着药瓶上的内容,孟双气得差点儿把瓶子摔了。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说他身子虚?她从哪儿看出来的?他那天是为了躲他,被石头绊了一下,哪里就虚了…… 再说了,就算要摆平他,需要送药吗? 还是这种药…… 孟双倒了一把塞进嘴里,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没多大会儿,纸上突然落了两滴鲜红的血迹,正看书的孟双抹了把脸,被手上粘腻的触感惊呆了。 “公子,您流鼻血了!” 近身伺候的小厮一通忙活,拿帕子帮他擦拭,却没想到血越差越多,孟双突然觉得头晕,一头砸在书桌上,把小厮吓得够呛。 “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孟双晕过去之前,想起连穗岁给他的药,黄豆大小的药丸有这个威力吗? 刚回府的孟祭酒听到儿子晕倒的消息,急忙拿了牌子去请太医,一通折腾,直到天亮也没消停。 另一边小桃回去跟连穗岁复命,总算解决了一桩麻烦,连穗岁心情很好,睡了个好觉。 她做的补药多,暂时也没有能送的人,就先收起来,等以后换成真金白银,她就有钱了! 另一边孟双睡到中午才睁开眼睛,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不料却对上他爹晦暗不明的眼神,吓得立刻从床上弹坐起来。 “爹您老怎么在这儿?” 孟祭酒手里捏着连穗岁送的药瓶子,质问道:“这是什么?” “额……爹你听我解释!” 孟祭酒举起鸡毛掸子往他身上抽。 “让你好好读书你不听,整天留恋秦楼楚馆烟花巷柳,小小年纪不学好,学别人吃补药,怎么,在外面玩儿得太花哨,身子吃不消了?” “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我这张老脸都让你丢尽了!” 陈永川听说孟双出事,着急赶到孟家,哪儿料到刚进门就看见一老一少在院子里追逐,孟双在前面跑,孟祭酒在后面追,嘴里还骂骂咧咧,骂得孟双根本插不上嘴。 为人师表的孟祭酒也会骂街……第一次直面这个场面的陈永川愣在当场,不知道自己是该退出去,还是硬着头皮等一会儿。 最后孟祭酒累了才停下来,孟双感觉身子轻快得不知道疲倦,还在纳闷,没想到小小的药丸功效竟然这么好,看见自家爹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心想回头给他爹用点儿试试…… “孟先生,这是怎么了?” 当着外人的面,孟祭酒给孟双留了面子,但是不多。 “我得去上课了,回头再找你算账!” 孟双吐了吐舌头,心里把连穗岁骂了一百遍,面上装出一派风轻云淡。 “无事,老头子教训我呢,你怎么上门了,府上不忙吗?” 永定伯世子一家刚回京城,需要重新融入京城的权贵圈子,家里最近要举办大大小小的宴会,陈永川身为长子,自然很忙。 但两人是多年好友。 “听说你昨天半夜叫了太医,来看看你。” 陈永川打趣道,“你这活蹦乱跳的,哪里不舒服?” 孟双发誓,他真的不想提连穗岁,她真是个奇葩! 第39章 长命百岁不是问题 “你也不是外人,我就实话实说了吧。” 孟双把连穗岁昨天晚上的举动原原本本说给陈永川听,并气愤道,“陈兄你说说,有这样的女人吗?从哪里看出我虚了?” 陈永川精准地捕捉到重点,问道:“所以,那药你吃了?为什么要吃呢?” 不虚为什么要吃药呢? 想到自家亲娘对连穗岁医术的夸赞,陈永川下意识问道,“看来药效还不错,娘没说错,岁岁表妹果然会医术。” 孟双被问得一愣,反驳道:“陈兄要不要试试,我亲自试了,药效挺不错的。” 他跟陈永川面面相觑,他们两个光棍汉,干什么要讨论这个话题! “算了算了,我这次丢人丢大发了,只要沾上连三小姐,我就倒霉,又是同情成王的一天。” 孟双破罐子破摔,向后仰躺在台阶上。 他这不算什么,顶多就是被连穗岁纠缠过,成王才倒霉呢,要娶连穗岁那样的女人做侧妃,哈,估计整个上京城的人都等着看笑话。 …… 疏影手中拿着有关连穗岁最新的消息犹豫不决,他家主子说过了以后不用过多关注连穗岁,但底下的人只要遇上连穗岁的消息就会递上来。 他到底是呈上去呢,还是呈上去呢? 这么有趣的消息,给他家主子解个闷儿也不错。 楚知弋浑身被汗水浸透,显然是刚经历了一场搏斗,他眼眶充血,周身笼罩的气势惊人,听见身后的动静,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我不是说过,不准进来吗?” 平淡的语气中暗藏杀机,疏影身形一顿,把手中的纸条往前伸了伸,楚知弋余光瞥见他的动作,目光随之看过去。 停了很久,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急促的呼吸渐渐恢复正常。 “拿来吧。” 疏影看见地上鲜红的血迹,把纸条递过去之后,脚步钉在原地,等他家主子吩咐。 他心里煎熬,这样日复一日的痛苦,足够摧毁任何人的自信。如果可以,他愿意替自家主子承受痛苦,却不敢当着他家主子的面表露出这份心思。 面前的人吭哧了一声,继而肩膀开始抖动,楚知弋胸腔里的疼在这一瞬间似乎不那么难受了,他仰起脸,脖颈处的皮肤上还有着流萤发作之后留下的紫色蛛网,泛红的眼睛将他衬得像一只妖王。 他抹了一把唇边的血迹,语气发虚:“她同成王……” 这样有趣的人,嫁给成王可惜了。 “主子,先让她来给您解毒吧,您的身子……” 楚知弋抬手打断他。 “明日,本王要出门,你去安排。” 疏影一头雾水,不是,他家主子都虚弱成这样了,还怎么出门?要去哪儿? …… 完成一桩心愿的连穗岁心情大好,晚间的时候收到长公主的帖子,邀请她去府上帮忙看诊。 长公主是她的第一个患者,连穗岁收到请帖之后就坐在桌前,把长公主的医案整理出来,等下次看诊之后再进行补充。 “小桃,我的药箱准备好了吗?” 为了体现专业,连穗岁让小桃帮她准备药箱,放上笔墨纸砚,简单放上点儿她搓好的药丸以及银针,就可以出门看诊了! “准备好了!”小桃抱着一个不大的箱子,正在往上装肩带,“小姐吩咐的事情,奴婢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得帮小姐准备好!” 她家小姐是真的改邪归正了,小桃心里高兴。 “小嘴这么甜,用不着你上刀山下火海,好好保住你这条小命就够了!” 调整好肩带,连穗岁把准备好的药丸装进去。 “小姐,长公主的病您有把握吗?” 小桃有点担心,长公主身份贵重,万一治不好,她家小姐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连穗岁明白她的担心,保证道:“放心吧,长公主的心疾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虽然不能短时间内根治,但只要按照我的方法调理,长命百岁不是问题!” “您就吹吧!” 从没听说过患了心疾还能长命百岁的! 正常人里,长命百岁的也不多。 连穗岁的自信将小桃的担心冲淡了许多。 月落日升,阳光洒在侍郎府门前,一辆气派的马车停在门口。 “青禾姑姑!” 派出自己身边贴身的丫鬟来接连穗岁,足能看出长公主对连穗岁的看重。 青禾从马车上跳下来,福身道:“三小姐安。” 躲在照壁后的夏婧儿嫉妒地看着长公主府的马车消失在门前,转身回到张氏的院子。 “姨母,不能再等了,礼官已经上门跟王爷商谈婚事了,一个月后,王爷就要迎娶翁灵儿进门,以翁灵儿的手段,我在她手底下肯定讨不到好处!” “姨母你帮帮我,能帮我的只有连穗岁了,我得想办法让她帮我出头!或者……” 夏婧儿脸色很不好看,伸手抚上肚子,“若实在保不住,我也要给自己争取最大的好处!” 张氏这么多年在内宅被秦氏压着,她能有什么办法。 “只要生下王爷的长子,你就能在王府站稳脚跟,你可千万别犯傻!王爷知道你有孕吗?” 夏婧儿摇头。 “王爷每次都让我喝避子汤,有一次我偷偷倒掉了,姨母,我怕王爷对我的宠爱只是昙花一现,这个孩子未必能保住!” 夏婧儿不蠢,她知道成王对她只是一时新鲜,等翁灵儿进门之后,她能得到的宠爱有限,更何况,翁灵儿不如表面那般纯良,正妻拿捏妾室的手段有很多种。 “别说丧气话,既然要准备迎娶正妃,王爷最近对你肯定没多少心思,你先瞒着,等月份大了再跟王爷说,到时候活生生一条人命,王爷还能忍心不要不成?” 张氏底气很足,当年她就是这般生下了大公子,秦氏身份高贵又能如何,要是连他们母子两个都容不下的话,还做什么当家主母,不如把位置让出来给她! 夏婧儿知道姨母厉害,在她看来姨母的成功也是可以复刻的,心里当即踏实了许多。 “姨母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跟孩子。就是,连穗岁可能猜到我有身孕了,她会不会跟王爷说?” “连穗岁那个蠢货,也就是气你上次夺了王爷跟你置气而已,你好好下工夫哄哄她,她不就都听你的了吗!” “回头你跟王爷吹吹枕边风,让王爷早点把她娶回去,你只是个妾室,威胁不到新王妃的地位,让连穗岁给你当靶子,你只管好好养胎,一举生下王爷的长子,说不准,王爷就请旨将你封为侧妃呢!” 张氏仿佛已经看见美好的未来,笑道,“到时候你发达了,可别忘了姨母,大公子将来科举做官,王爷也能帮衬着点儿,你给姨母撑腰,省得姨母每日里看秦氏的脸色!” 第40章 他家主子这么能豁得出去 宽敞的街道上,一辆马车速度平稳,沿着主路行驶,另一辆马车突然从街角窜出来。 “闪开,快闪开!” 连穗岁刚掀开车帘,突然天旋地转,她们乘坐的马车被撞得仰面朝天,连穗岁直接从马车里飞了出去。 “大胆,竟敢冲撞长公主的车架!” 青禾一心火气,扶着腰从马车里爬出来朝着对面厉声道,“把你们管事的叫来!” 无人回应她。 呼呼风声从对面马车里飞射而出。 “小心!” 连穗岁反应不慢,抓住青禾的袖子将人拉坐在地上,砰砰两声,两把飞刀从头顶飞过,插在她们身后的木板上。 如果不是连穗岁,青禾这会儿已经没命了。 青禾瞳孔缩起来,已经忘了反应,被连穗岁拉住躲到旁边的小车后面,一眨眼的功夫,街上已经乱作一团了。 “主子,属下背您!” 楚知弋面色冷白,撞车时他的手背磕在地上擦破了皮,流出来的血迹沾在他洁白的衣袍上,疏影立即护住他,没让他直接飞出来。 车夫和另一名护卫将他护在中间,四面八方传来疾风破空声! 有埋伏! 路上的行人一眨眼跑了个干净,连穗岁悄悄把脑袋从小车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只见十来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把九皇叔楚知弋围在中间。 刺杀? 当街刺杀,这么嚣张的吗? “九皇叔,别来无恙。” 黑衣人中有人开口了,声音中带着戏谑和嘲讽,“没想到堂堂战神,如今竟然成了连路都走不动的废人,我若是你早就自戕了断了,还活在世上被人嘲讽吗?” 此人说话带着关外口音,连穗岁看不见对方的面容,只见楚知弋冷清的面色染上肃杀之气,在疏影的搀扶下爬起来坐到轮椅上,淡笑着看向来人。 “阁下若光明正大,又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鼠辈藏头露尾,还不如我这个废人呢!” “激将法,可惜对我没用,若能取九皇叔首级,自有人帮我扬名立万,受死吧!” 楚知弋身边只带了两个护卫,加上车夫一共也才三个人,从人数上不占优势。 连穗岁往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看了一眼,此处并不是很偏僻的位置,按理说巡城司听见动静,也该赶过来了,可街上竟连一个人也没有。 双方人马缠斗在一处,楚知弋稳坐在风暴中心,与黑衣人首领对视片刻。 对方的攻势太过猛烈,疏影也被引开。 “主子!” 疏影被刀光拦住,只能干着急。 黑衣首领二话不说,提着长刀劈向楚知弋。 黑衣人身材高大,在他的对比之下,楚知弋就像是一只毫无还手之力的小鸡,听说他从战场上回来,不仅废了双腿,一身高深莫测的内力也散了干净,如今更是身染恶疾,如果没人出手的话,他今天就要丧命在此…… 暗处的人屏住呼吸,生死关头,毕竟曾经是叱咤风云的战神将军,即使残废了,也没人相信楚知弋会坐以待毙。 旁人看不清楚知弋的表情,连穗岁却清晰地看见他眼中的不甘与愤怒,曾经的天之骄子,如今任人欺辱,楚知弋闭上眼睛,他在赌,赌那人不会让他死在街上。 “主子——” 耳畔是疏影撕心裂肺的呼喊,鼻尖嗅到刀刃上的血腥味,楚知弋握紧双拳,手臂上的血管爆开。 他已经清晰地感受到皮肤上的灼痛感。 “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下一瞬,身子一轻,好像被人拦腰抱起。 楚知弋睁开眼睛,连穗岁一脚跨过倒在地上的黑衣人的身体,两只手端着他往远处赶过来的巡城司兵马处跑,还腾出功夫冲愣在旁边的女子喊。 青禾压根儿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想上前搭把手发现无从下手,只好跟着连穗岁跑。 他看向身后,几个黑衣人后颈处插着银针,躺在地上跟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他给疏影使了个眼色,疏影会意,将想要逃跑的黑衣杀手一剑抹了脖子之后,趁势把银针收起来,并在尸体上补了一刀。没人看清他这个动作。 “胆敢当街刺杀九皇叔,将这些杀手围起来,都带回去!” 巡城司的将官一声吆喝,下属兵将们冲过去,将黑衣杀手们围起来,仅剩的两名刺客还在负隅顽抗,没多长时间就被擒住。 疏影收了长剑,急忙上前。 “主子,您没事儿吧?” 楚知弋挂在连穗岁身上,这个姿势……颇为怪异。 连穗岁压根儿没想那么多,她只是觉得楚知弋不是坏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坏人砍死,飞针的技能还有个好处,就是能当暗器用,当初她可是练了好久。 楚知弋坐在轮椅上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没想到横着抱起来还挺长,她有点重心不稳,好不容易看见疏影过来,想把手上端着的人送过去。 某人却很自觉地伸手环住她的脖子,自己调整了姿势,丝毫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本王头晕。” 他很自然地把脑袋靠在连穗岁的颈窝,鼻息喷在她脖子上……好像是他额头的皮肤贴在她耳后,陌生的触感让连穗岁石化在当场。 什,什么情况? 如果不是确定他是当朝九皇叔,她还以为这人是清风楼的小倌儿,这套动作做得也太熟练了一点。 疏影也没想到他家主子这么豁得出去,无视连穗岁求助的目光,转头说道:“我家主子体弱,又受到了惊吓,听说连三小姐会医术,还请三小姐代为照看,我去去就来。” “哎……” 疏影掉头回到刺杀现场,连穗岁的目光看过去,推辞的话也说不出口,三个护卫里重伤了两个,还抓到了活口,身为九皇叔身边的贴身护卫,疏影要出面主持大局。 这种情况下,她确实不好推脱。 现场被巡城司的兵马控制起来,原本空无一人的街上突然又冒出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有人一脸后怕,吓得脸色苍白,有人伸长脖子,想看第一案发现场。 也亏得连穗岁力气大,抱着楚知弋站在街上不知所措。 “青禾姑姑,现在的情况,今天怕是去不了长公主府了,得先把九皇叔安顿好。” 青禾见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虽说事出有因,但是连穗岁一个姑娘家,当街抱着一个男人也不成体统,便开口说道:“先找一家客栈吧。” 正巧旁边就是茶楼,青禾帮着连穗岁和小桃把楚知弋安顿下来。 “三小姐,出了状况,我先回府跟长公主禀报一声,这边的情况……” 她目光对上楚知弋,瑟缩回去,“此事必定会惊动宫里,三小姐安心等宫里的人来主持公道,辛苦了!” 长公主跟九皇叔一向不对付,青禾不愿意多待,匆匆离去。 连穗岁看向楚知弋还在流血的手背。 “小桃,去把我的药箱捡回来!” 第41章 朝九皇叔下手的女恶魔 连穗岁从马车里飞出去摔的那一下差点把她摔散架了,小桃比她好点儿,落在旁边卖布的小摊上,有布料缓冲,小桃一点儿伤都没有,腿脚麻利地跑回现场把她的药箱捡起来。 “皇叔,我帮你处理伤口。” 连穗岁直了直腰,找了个水盆端到他面前,拿帕子沾了水,握起楚知弋的手,小心地清理着伤口上的血迹。 “小姐,药箱取来了。” 连穗岁没回头。 “帮我把那个褐色的瓷瓶拿过来,再拿些布条和棉花。” 箱子里有卷成一团的白色绷带,小桃把东西取来,连穗岁取了一团棉花,沾了些金疮药按在伤口上,眨眼功夫,血就止住了。 她十分熟练地包扎好伤口,还打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 楚知弋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的动作,在她抬头询问的一瞬间,面上换了副表情,虚弱道:“多谢连三小姐搭救。” 他长相清秀,性格也软糯,连穗岁对好看的人一向有耐心,小心地把他的手放回膝盖上,担心地看着他。 “我再帮皇叔检查一下吧,看有没有伤着骨头。” 那一下实打实摔在地上,皮外伤都不要紧,关键是要看看有没有内伤。 楚知弋眼睛里莫名的情绪闪过,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 “不用了。” 连穗岁感觉心口被堵了一下。 他的腿…… “让我看看吧,说不定我能治呢!” 以他的身份,肯定能请来天下最好的大夫,但他依旧没有站起来,或许治疗的可能性不大,他是因此伤心吗? 对方没有拒绝,连穗岁把目光从他腿上挪开,拿起他的手腕,开始帮他检查胳膊,同时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 “疼吗?” 他嘴角抽了一下,连穗岁急忙问道,“是不是这里疼?” 他伤的是右臂,连穗岁摸了摸他的骨头,应该没有大问题。 “我帮你扎几针就不疼了。” 连穗岁取出银针,在火上烤过,针尖刺入皮肤时微微一痛,而后从扎针的地方传来麻木的感觉,带着一股微弱的电流缓缓向四周扩散。 他甚至没能仔细感受,就见连穗岁拔出银针笑道:“皇叔再动动胳膊试试。” 他下意识地抡起胳膊转了一圈,果然不疼了。 “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目前看来他的精神状态还好,应该没有大问题了。 “三小姐医术不错。” 来到这个地方,从没听到过一句赞美的连穗岁尾巴翘起来,得意道:“那是,我家祖传的医术,可医死人肉白骨,只要还有口气,我都能把人从阎王爷那儿抢回来……” 察觉到失言,连穗岁打哈哈道,“我胡说的,皇叔别当真,世上若真有那种医术,就不会有生老病死了。” 连穗岁整理了药箱,“皇叔要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可以随时找我。” 当然,流萤的毒也可以找她,刚才她趁机把了脉,发现他最近毒发得更频繁了,但他却能表现得这般云淡风轻……连穗岁顿了顿,能忍受流萤之毒折磨的,眼前的男人真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纯良吗? 他,他,他刚才是在对她用美男计吗? 连穗岁不确定。 身为连三小姐,她并不想跟九皇叔有过多交集,但身为医者,连穗岁其实挺想挑战一下有难度的病人,治好了也很有成就感呐! 楚知弋眯了眯眼,语气似带着几分戏谑。 “什么时候,都可以吗?” 他在什么时候上加了重音,连穗岁直觉有坑,琢磨道:“男女有别,时间合适的时候可以。” “不过,为了避免旁人说闲话,最好等我的医馆开起来之后。” 看她急切地跟自己撇清关系,楚知弋唇角的笑意更甚。 连穗岁总觉得他的笑好似嘲笑,但在他脸上又找不到任何看轻她的意思。 真是个奇怪的人。 雅间外有脚步声,连穗岁整理好药箱。 “皇叔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连穗岁从里面开门,门外正敲门的楚景安手指没收住敲在连穗岁脑门上。 连穗岁:“……” 楚景安:“……” 成王:“连穗岁,你怎么在这儿?” 开门遇上好看的小哥哥,好心情加一,遇上成王,好心情瞬间没了,变成负数。 连穗岁往后退了一步,没好气的说道:“我的马车跟九皇叔的马车撞上,皇叔受伤了,我帮忙照看了一下,王爷有意见?” “你还会医术?”成王一直不相信,“不是你想出的新的勾搭男人的点子?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打皇叔的主意,父皇饶不了你!” 成王一看见连穗岁就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直到楚景安收回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指指连穗岁背着的药箱,又指了指楚知弋手上包扎好的绷带。 “三哥,皇叔真的受伤了!” 楚景安冲连穗岁道了歉,绕过她冲进去,他更关心楚知弋的伤势。 “皇叔,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怎么会遇上刺杀呢?刺客是什么人?” 他年纪小,连珠炮似地问了一串问题,楚知弋叹了口气。 “十一,你问这么多问题,我总得一个一个回答吧。” 连穗岁瞪了成王一眼,抬脚迈过门槛,她不跟狗说话。 成王被她看白痴的眼神看得不爽,准备追上去辩驳一番,回头看见楚知弋身上的血迹,止住脚步,转身进了房间。 “皇叔,那些刺客已经被巡城司移交到刑部,父皇让我盯着,皇叔放心,侄儿一定查清楚那些刺客的身份!” 楚知弋淡淡一笑。 “那就麻烦成王了。” 楚景安猜测道:“皇叔,那些刺客会不会是北辽那边为了寻仇派来的?” “有可能。” “他们怎么潜入京城的啊,巡城司那些人天天都是吃干饭的吗……” 楚知弋目光瞥向窗外,太阳高高挂在天上,却仍旧有照射不到的黑暗,楚景安抱怨了一通,见他没什么情绪,张开的嘴巴原本要说的话卡住了。 “皇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说这些不是在皇叔心里插刀子吗,哎,明天就写折子弹劾…… “疏影,我们回府。” …… 上京城发生了两件大事儿,九皇叔楚知弋在闹市被北辽刺客刺杀,幸好巡城司官兵及时赶到,擒住了北辽刺客,没让他们得逞。 第二件事还跟九皇叔有关,不过,只是闲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 “你们没看见,连三小姐为了美色有多拼,竟然连命都不要了,从刺客的刀下抱着九皇叔一路狂奔,要不是连三小姐好色,说不准刺客们就得逞了!” “哎,我当时亲眼瞧见的,已经安全了,连三小姐还不愿意撒手,抱着九皇叔进了茶楼,两个人在上面呆了很长时间呢!不知道女恶魔有没有朝九皇叔下手!” “可惜了九皇叔,当年英勇无敌,击退北辽大军,如今竟然落了个这样的下场,折在女子手里,可惜了……” 啧啧啧。 走在街上,随时都能听见这种声音,但是当自己靠近的时候,又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了。 已经好几天没出门的连穗岁准备出门采购点儿药材,她要找的药材不太好寻,如果在药店里买不到,她就准备自己出门上山去采。 隐约听见人群中有人议论自己。 “小桃,你去打听一下他们说什么。” 第42章 宋家表哥 是不是夸赞她当街救下九皇叔,又用高超的医术帮九皇叔疗伤的壮举1 她当街救了九皇叔这么大的事情足够她洗白了吧,就算不能彻底扭转她在世人心中的形象,至少也能让大家对她有所改观。 慢慢来,总有一天,大家会重新审视她。 连穗岁手里拎着几包药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小桃跑出去打听,半晌,面色古怪地跑回来。 “你那是什么表情?” “小姐,现在满世界都在疯传,说您在美色的鼓动下从刺客手中救下九皇叔,还说美色壮胆,现在您好色的名声比从前更盛了!” 连穗岁一口唾沫差点把自己噎死。 “就没有一个夸我的吗?” 小桃摇头,又点点头。 “有,有人说幸好您好色,否则九皇叔就没命了,要是被北辽人在京城的地界上找九皇叔报复成功,咱们朝廷的脸面也就不用要了。” “还说您好色说不定是好事,关键时候能拯救朝廷的脸面。” 连穗岁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来。 没人看见她用飞针废了好几个杀手吗? 没人夸夸她出神入化的飞针技术吗? 真的没人看见吗? 无效洗白。 连穗岁一心郁闷,谁知道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 “你怎么还有心情在街上闲逛?” 成王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劈头盖脸一顿指责,“本王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连穗岁一脸莫名其妙。 “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了吗?你是本王的侧妃,你丢的是本王的脸。本王不求你给本王长脸,你安安生生待在府上不行吗?” 连穗岁:“……” “王爷,咱们还没成亲呢吧?我爹娘都没限制我出门,您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我?嫌我丢人,进宫告状去呀,让皇上取消赐婚,王爷心情美丽,我心情也好。” “你!”成王气得七窍生烟,“连穗岁,你别给脸不要脸,你当本王不敢吗?” 连穗岁无所谓道:“我知道王爷敢,所以,麻烦王爷现在就进宫呗!” 这桩婚事本就不合她的心意,狗男人还天天追着她咬,连穗岁真想立刻就解除婚约。 她现在发现了,成王就是一只纸老虎,只会嘴上威胁她,这桩婚事是他好不容易算计来的,又怎么会轻易退婚呢! 连穗岁就想不明白了,她到现在也没见过秦家人几面,他凭什么以为娶了自己能跟秦家搭上关系? 真够曲折迂回的。 连穗岁绕开他往前走,才发现他身后立着一个穿着绯红官袍的青年,青年头发梳得板板正正,一顶官帽戴在头上,更将青年衬得光彩夺目,璀璨生辉。 这人她还认识! “宋家表哥?” 美人娘口中那位最年轻的大理寺卿宋靖为。 宋靖为朝她颔首。 连穗岁福身行礼,猜测到他们出现在这里应该是在办公。 “不打搅表哥办公……” 那天他穿的衣服颜色暗淡,又是天色擦黑,并没有今日这种直观的感触,绯红色将他俊美的容貌无限放大,只一眼就让人沦陷…… 连穗岁收回目光,颔首离去。 她看他时眸中有惊艳却没有轻浮,宋靖为决定为她说一句公道话。 “王爷,我们在那些刺客后颈发现了针眼,说明有人暗中相助,连三小姐当时在现场,或许可以提供一些线索,她应该……不是那种色令智昏的好色之徒。” 这些刺客的身份已经核实,确实是北辽派来找楚知弋寻仇的,但是现场有不合理的地方,宋靖为做事一丝不苟,有疑点必须要查清楚。 “连三小姐只是普通的闺阁女子,应该没有那个本事。” 成王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可没忽视刚才连穗岁看宋靖为的眼神,心中气恼不减,恨不得立刻就把连穗岁打包送回连府。 “例行询问,是下官的职责。” 案子交到大理寺审核,宋靖为当即就发现了一些旁人没有发现的细节,成王拗不过他,吩咐下属。 “去把连三小姐请到茶楼。” 连穗岁被请到茶楼雅间,嫌弃地看了一眼成王,宋靖为笑了一声,开口说道:“麻烦王爷先到外面等候。” 他怕成王留下来影响连穗岁的心情,要是有什么遗漏,后续还得麻烦。 成王显然也不想看见连穗岁,抬脚迈出去,还好心地把房门关上,免得旁人看见,又传出什么不可思议的谣言。 “坐吧。” 宋靖为身居高位,说话有点像命令的语气,不过连穗岁能察觉出来他没有恶意。 “宋大人想问什么,我一定配合。” 连穗岁把小桃也打发出去,两人对面坐着。 宋靖为开门见山问道:“这个案子刑部已经定案,送到大理寺复审,我有疑点没弄清楚。现场一共有十二具刺客的尸体,其中三具尸体的致命伤并不是脖子上的刀口,我们在死者后颈发现了极细小的针孔,你可知道这件事情?” 连穗岁的银针细如牛毛,连刑部的仵作都瞒了过去,却没瞒过他的眼睛。 “我知道,我做的。”连穗岁大方承认,“当时情况危险,我便用银针刺入对方后颈的骨缝,使其暂时丧失行动能力,我手下留情了,没要他们的性命。” 当时情况混乱,她没看见那些杀手是怎么死的,但她的银针留在杀手身上,刑部的仵作不该没有发现。 宋靖为拧在一起的眉头并没有放松。 “刑部呈上来的尸检结果上,并没有相关描述。” 也就是说,尸体上并没有连穗岁的银针。 这下轮到连穗岁拧眉。 “不应该呀,我手上有分寸,绝对不可能出偏差。” 宋靖为谨慎道:“能劳烦三小姐现场演示一下吗?” 连穗岁点头,取出三枚银针对着窗户,她的手轻轻一抖,三枚银针便扎在窗户纸上,力道多一分便会破窗而出,少一分便卡不在窗户纸上,这份力道准头,让宋靖为对她的话信服了九分。 况且,她没必要说谎。 “再往前去一寸才会要命,这是我的独门绝技。” “或许是银针太过细小,漏了也说不定。” 宋靖为向她解释了一句,他做事太过较真,平白给自己找了很多麻烦,但他改不了这个毛病,这句话只是他安慰连穗岁的话,他心里又冒出了新的疑问,总不可能三根银针同时丢失,到底是谁把银针拿走了? 职业缘故,宋靖为并不相信表面看到的,也不相信人云亦云,跟连穗岁短暂的接触,他发现连穗岁与传言大不相同,且一手飞针的技能出神入化,便生出了结交的意思。 “岁岁妹妹可懂毒理?” 第43章 有几成把握 连穗岁眼前一亮,他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比起医术,她最拿手的可是用毒,医毒双绝,是她虽然年轻,但是没人敢看轻她的原因之一。 “还算拿得出手。” 宋靖为面上有愁色,闻言疏散开来。 “岁岁妹妹若方便的话,我想请你帮个忙。” …… 连穗岁提着药包从雅间里出来,看见成王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心里感慨,原主怎么这么瞎,选了一个最差的。 喜欢皇子的话,楚景安率性可爱,喜欢成熟的,九皇叔勉强也能凑合,喜欢板正的,里头的宋家表兄可是绝色。 就连孟双也有可圈可点的地方,怎么就瞎眼选了这么一个狗男人呢! 为了追这个狗男人坏了名声,真是不值。 她把成王当空气,施然走出茶楼,冲身后的小桃说道:“天气热,咱们去吃冰粉。” 被耽误了一会儿,太阳正挂在头顶,树上传来蝉鸣声,夏天已经来了。 连穗岁也在想着宋靖为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当时现场虽然混乱,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注意到她的银针的,到底是谁收走了她的银针? 回想着当时疏影折返回去的场景,她拍了拍脑门,会不会是九皇叔? 为什么? 不想让世人知道她有多厉害? 这是连穗岁的第一反应,后来再琢磨,便觉得立不住脚,她怎么样跟九皇叔有什么关系? 错过了一次扬名立万的机会,感觉像是错过了一个亿! 淦! 连穗岁想冲到九王府,当面问问楚知弋为什么要恩将仇报! 她的想法还没有实行就蔫儿了,几次接触下来,总觉得他好像没安好心,万一再是个黑芝麻汤圆呢? 但是又没有证据。 算了,大不了以后绕道走。 然而她不去找麻烦,麻烦自动找上门。 刚一出门就被人拦住了。 “连三小姐,我家主子被三小姐医治过后,出现伤口不适,请三小姐跟我们走一趟。” 九王府的马车等在门口,疏影抱着一把剑靠在马车上。 “三小姐请吧。” 这会儿街上没什么人,但是身后的冰粉铺子里人满为患,大家整齐停了动作看过来。 疏影的话无异于当众砸她的饭碗。 “说话要有根据,你再晚来两天,你家主子手上的伤口就长好了,想诬赖我也找个好点的理由!” 来者不善,连穗岁也不会人人欺辱。 疏影清楚她的实力,不敢跟她对着干,态度软和下来。 “我不是质问三小姐的意思,是我家主子伤口确实不舒服,伤是三小姐看的,三小姐总得负责到底吧。” 这么说连穗岁就没有脾气了,她的病患她确实会负责到底的,但别想诬赖她! “你家主子哪里不舒服?” 话最好当面说清楚,否则旁人还真以为她医术不行呢! 以为她在找借口推辞,疏影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话。 “三小姐总得从一而终……吧。” 这话说得……身后冰粉店的客人目光化成实质的线,在连穗岁身上撵来撵去。 哇,又是什么惊天大八卦? 连穗岁骂道:“不会说话你就闭嘴,从一而终是这么用的吗?生怕泼在你家主子身上的污水不够多是吧!”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这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她就是那盆污水…… 怕从他口中再蹦出什么惊悚的词汇,连穗岁上前。 疏影高冷护卫的人设彻底崩了,好在他是个脸皮厚的,侧身让开位置,等连穗岁跟小桃上了马车,翻身上马。 终于把连穗岁请回来了,疏影心中激动,他家主子终于迈出了第一步,开心! 连穗岁却没那么开心,直觉这是个坑,但是她却不担心,她当众上了九王府的马车,万一有什么情况,楚知弋也脱不开干系。 九王府比想象中的冷清,门口石板路的缝隙中长满了青苔,被太阳一晒,蔫头耷脑地趴在泥缝里。 只剩下门口威武的石狮子彰显着这座府邸曾经的辉煌。 连穗岁突然生出了一丝伤感,不管如何,九皇叔都不应该被世人遗忘,他可以被当权者抛弃,却不该被他曾经护着的平民百姓嘲笑。 那些流言,是对他的侮辱。 “三小姐请。” 疏影走在前面带路,却没将她往客厅带,而是穿过了一道小门,来到一处类似花园的小院子。 楚知弋坐在水池边喂鱼,手上的绷带拆开,露出里面刚长出新肉的伤口。 “见过九皇叔。” 连穗岁福身行礼,楚知弋摆了摆手,疏影看向小桃。 “小桃姑娘跟我来。” 小桃不安地看向连穗岁,这种情况她怎么能走呢? 连穗岁对她眨眨眼睛,开口安抚道:“去吧。” 特意找了个借口,还支开下人,应该是有话想跟她说。 “连穗岁。” 他念着她的名字,侧脸对她一笑,声音很好听,“连三小姐。”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这一瞬间,脸上的笑容与恰到好处的暧昧嗓音,很容易让人沦陷。 连穗岁提高警惕,从药箱里取出笔墨准备记录。 “皇叔哪里不舒服。” 楚知弋眼神澄澈,只看着她不说话。 连穗岁严肃道,“讳疾不能忌医,我是大夫,任何人在我眼里都是病患,皇叔有什么难言之隐大可以放心说,不泄露病人医案是我们医者的职责。” 楚知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连穗岁比他想象中的直接,他当街砸她饭碗,她就在这儿隐喻他有隐疾,扯平了。 “本王也说不上来哪里不舒服,劳烦连三小姐帮忙把个脉。” 见他开始配合,连穗岁从药箱里取出方枕,上前蹲在他面前,伸手扣在他的脉搏上。 前两次没来得及仔细把脉,他的情况,似乎比预想中的还要复杂。 连穗岁表情严肃,问道:“皇叔最近时常胸闷气短,夜不能寐?” 她抬眸,对上楚知弋复杂的眸子,他伪装得很好,就连疏影都瞒了过去,却没想到竟被连穗岁一语拆穿。 他点头嗯了一声。 “太医每日来请平安脉,开了些安神的方子。” 他知道那些方子没用,每次都让疏影倒掉。 “为什么不去外面请个大夫?” 连穗岁大概也猜到了他没喝那些药,否则他的脉象也不会这么乱。 “外面的人信不过。” 他声音淡淡,连穗岁没想到他竟然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 “安神的方子的确没用,你这是中毒,与其说是毒药,不如说是蛊虫,流萤每次发作便会距离心脏近一分,蚕食宿主的心头血,时间久了,宿主便会被吸干。” 连穗岁也没什么隐瞒的,“皇叔既然找上我,便是信任我,承蒙皇叔不嫌弃,我可以试着把蛊虫引出来。” 楚知弋面上并没有多少喜悦。 “有几成把握?” 第44章 这才是神医该有的待遇 “四成。” 连穗岁没有把话说满,流萤的蛊虫十分邪性,刚在体内种上的时候,还好处理,只要封住全身的大穴,将它逼到角落,放血用糖水引诱一下就能将蛊虫引诱出体内。 发展到如今,它已经在宿主体内产卵,发作时肉眼能看见的蛛网就是幼虫在吸食精血,他体内具体有多少幼虫,需得等下一次发作的时候脱光衣服,让她来分辨一下。 楚知弋暗中舒了一口气。 “比我预料的稍好一些。” 他自嘲一笑,“让三小姐见笑了。” 他还能笑得出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连穗岁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 “我能帮皇叔看看腿吗?” 肉眼看他腿上的肌肉没有萎缩,应该还有机会医治。 楚知弋掀开挡在腿上的毯子,示意连穗岁上前。 “得罪了。” 连穗岁蹲下从脚踝处的骨头开始往上摸,她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庸医误人还是有别的苦衷,这样的伤若从受伤的时候开始好好医治,他现在说不定已经活蹦乱跳跟从前没有区别了。 耽误到现在,要恢复到从前巅峰时期有难度……也不是不可能,遇上她一切皆有可能。 连穗岁点头道:“六成可能。” 六成…… 原本不太在意的楚知弋眸光颤动一瞬,被他低垂下去的眼皮盖住情绪。 “连三小姐可有什么无法完成的心愿?” 这是要跟她谈交易? 连穗岁想了想,目前最困扰她的是跟成王的婚约,别的暂时没有。 “我想跟成王退婚。” 楚知弋盯着她看了半晌,忽而笑道:“我需要些时间。” 连穗岁心头狂喜。 “没关系,不着急,皇叔慢慢谋划,要给您治疗,我还需要做些准备,大概需要一个月时间。不过我可以先帮着压制流萤的毒性,您什么时候发作了派人去找我就行!” 楚知弋真诚笑道:“好,有需要可以找疏影。” 连穗岁回头,疏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跟鬼魂一样没一点动静。 “今日之事,还请三小姐保密,诊金稍后会让疏影一起送到府上。” 连穗岁搓搓手,她来到这里,手上一分钱都没有,虽说不缺吃喝吧,但总觉得不自在。 “那我就不矫情了。” “疏影,你亲自送连三小姐回府上。” 走出九王府,连穗岁才想起来没多问一句是不是他让人把自己的银针收起来了,回想当时的情景,他可能也没顾上吧。 连穗岁上了马车,小桃早就在车上等候多时了。 “小姐,九皇叔没为难您吧?” 小桃还有句话没说出口,她家小姐没把九皇叔怎么样吧…… 话到嘴边反应过来她家小姐现在改邪归正了,应该不会做出那种事情。 “放心吧,没事,回家等着收诊金吧!” 连穗岁心情又好起来。 期待他帮着把跟成王的婚约取消,她高低得去买几串鞭炮庆祝一下。 疏影将她们送回侍郎府,回去复命。 楚知弋还坐在水池边,手里的馒头被捏得变了形,守着他的鱼儿吃完水面上的馒头碎屑,四散游开。 “主子,连三小姐真能信得过吗?” 他们不是没有尝试,可那几年,府上全是宫里的探子,他们请来的大夫要么医术不行,要么就是被宫里的人收买了,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到后来,医术再高明的大夫也只是叹息一句,若早些医治,或许还有机会。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让楚知弋的心已经不会再起波澜了,直到连穗岁一语道破他体内的流萤之毒,他才又升起了几分希望。 楚知弋瞪他一眼。 “她若治不好,你去杀了就是。” 疏影反应半晌,脸耷拉下来。 “主子您就别打趣属下了,今日在茶楼里,宋靖为留连穗岁说了好一会儿话,属下要是敢动手,只怕瞒不过宋大人的眼睛,属下愿为主子舍了这条命,但属下怕给主子惹麻烦。” 那就别说废话。 疏影老实闭嘴。 “只能信她。” 楚知弋把手里的馒头全部扔进水中,从水底游上来一个大家伙一口将馒头吞了,刚围上来的小鱼晚了一步,在馒头消失的地方转了几圈,一无所获。 …… 秦氏看着托盘里的金锭,替连穗岁高兴。 “既然是九王爷给的诊金,你便收下吧。” 九皇叔真大方啊,换在以前,几百上千万的诊金连穗岁也收过,但当时都是打在卡上,一堆数字没有黄金给人的直接冲击大。 这只是这次救命之恩的诊金,之后还会有的。 连穗岁重拾自信,这才是神医该有的待遇嘛…… 这一盘黄金比她爹的身家都丰厚,秦氏却连看都没多看一眼,还让她自己收起来! “小桃,把金子收起来,再帮我去买点药材。” 逛遍京城的药店,连穗岁发现还有很些药材买不来,需要她自己上山去采。 这就麻烦了,该怎么说服秦氏让她外出过夜呢? “姐姐。” 夏婧儿俏生生地站在门外,“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是王府没地方住了吗,夏姨娘怎么还在我们家赖着不走呢?” 小桃说话不留情面,连穗岁也没开口呵斥。 夏婧儿忍住泪意,上前抓住连穗岁的袖子。 “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也是真心求你原谅的,你就别跟我计较了好不好……” 她这样的人连穗岁见多了,现在求饶示弱并不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而是形势不利于自己做出的妥协而已,这样的人一朝得势,第一件事就是回过头来把帮过她的人踩在脚底下。 连穗岁不想给她做垫脚石。 “夏婧儿,你实话实说,到底遇上什么麻烦了?” 夏婧儿目光闪烁,却仍旧是那副态度。 “我没遇上麻烦,只是时常思念姐姐,姐姐不理我,我心里难受。我只错了那一次,姐姐就真的不能原谅我吗?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以为我们的情分与旁人不同呢。” 她说着话,泪珠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往下淌,小脸上全是泪痕,好像真的知道错了一般,哭的小桃忍不住升起了几分恻隐之心,把自己的帕子丢给她。 “赶紧把泪擦擦吧,这要是被谁看见了,还以为我家小姐欺负你呢!” 她就是用这一招哄的成王…… 连穗岁哼了一声,不再搭理她。 夏婧儿却以为她退让了,上前缠住她的胳膊开始诉苦。 “姐姐以为我在成王府里过得很好吗?我一个外人,用的还是这种不入流的手段,王府里的丫鬟也敢给我气受,当着王爷的面对我毕恭毕敬,背地里骂我……” 第45章 小桃这丫头越来越会怼人了 夏婧儿以为说这些会让连穗岁更同情她。 “王爷身边还有两个厉害的通房丫鬟,每天对我阴阳怪气,她们都是伺候王爷的老人,我人微言轻,哪怕在王爷面前告状王爷也不信我,我被她们逼得实在没了法子,才不得不恳求王爷让我回来住几天。” “姐姐,王爷重视你,你能不能在王爷面前,替我说说好话?” 连穗岁不是那种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人,但是对夏婧儿,她只想说活该。 “夏姨娘,我现在还没嫁进王府,恐怕帮不了你。” “没关系,只要姐姐原谅我,等姐姐嫁到王府,我一定会帮姐姐赢得王爷的宠爱,姐姐放心,我不会跟姐姐争的。” 连穗岁没了应付她的心思,怎么能有人脸皮这么厚呢,说这些话的时候她都不脸红吗? “夏姨娘,你跟我说这些话是不是不太合适?” 连穗岁拆穿她,“你口口声声为了我好,但是哪一句是真心为我考虑的?” 夏婧儿想反驳,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连穗岁跟以前好像真的不一样了,以前只要她示弱,连穗岁就会反过来安慰她,现在怎么回事?她竟然也带了脑子? “姐姐……” “你别喊我。” 夏婧儿就是个蛇蝎美人,表面有多柔弱无害,内心就有多恶毒,连穗岁听见她喊她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这儿药材多,味道冲,对你肚子里的胎儿没有好处。” 她会心地看了一眼夏婧儿的肚子,夏婧儿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姐姐说什么呢,我这几天闹肚子,哪里就是怀孕了……” 被连穗岁一语点破,夏婧儿脸色变了,“姐姐先忙,我该回去吃药了。” 耳边终于清净了,连穗岁坐下把楚知弋的医案整理出来,并制定了治疗计划。他的情况复杂,光是计划就写了厚厚一沓,定了好几套方案备用。 整理完,发现天已经不早了,小桃坐在小凳子上守着她,脑袋一点一点打瞌睡,手里的东西快掉在地上。 连穗岁起身伸了个懒腰,把小桃手里的东西拿过去放在桌子上,帮她摆好脑袋,找了个支点。 一天没有运动,浑身都觉得不太舒服,先在院子里跑几圈吧。 “小姐!” 小桃脑袋一歪失去平衡,一下子惊醒。 屋子里一片黑暗,她家小姐呢? 开门跑出去,正在跑步的连穗岁满脸通红,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流。 “小姐,您怎么不叫我?” 她都累得睡着了,她家小姐怎么还这么有精神! “小桃子,去帮我烧水洗漱!” 连穗岁这个体型,走走路都出汗,更不用说高强度的跑步锻炼了,每天必须洗澡,否则根本没办法睡觉。 小桃急忙吩咐厨房烧水,准备她洗澡用的东西。 晚饭不出意外,仍旧非常清淡,连穗岁一边扒着饭菜一边看医书,脑子里还在思索着楚知弋的病该怎么治,从哪里先入手。 小桃端着烛台放到她面前。 “小姐,晚上看书伤眼睛,您累了一天了,赶紧歇着吧。” 小桃忍不住心疼她家小姐,这几天肉眼可见的瘦下去了,先前做好的衣服,又得重新修了。 “看完这几个方子就去睡。” 医术是她吃饭的技能,虽然她从小就有天赋,但她也比其他人更加努力,不管走到哪里,只要有新的方子,她都要花时间去研究一番,不断汲取新的知识,提升自己。 她这一看又是一个时辰,蜡烛都烧下去了一大截,她还没有要动的意思。 小桃直接把她的书夺了。 “小姐,您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考秀才的读书人都没您用功!” 正看到关键地方,连穗岁抓心挠肝地去抢医书。 “好小桃,我看完这个方子就睡。” 她看的这个方子正好能用在楚知弋身上,只是不能完全照本宣科,需要稍稍改动一下,她还没想好该怎么改动医书就被小桃抢走了。 “小姐,您常说身体最重要,药方明天再看,奴婢帮您保管着,您先睡觉。” 小桃打定主意不给连穗岁,抱着医书把灯灭了。 房间里陷入黑暗,看了太多医书,连穗岁脑袋里乱糟糟的,躺下也睡不着,闭着眼睛琢磨药方。 翻来翻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真是奇了怪了,出嫁的姑娘就算是住娘家也没夏姨娘在我们家住的时间长,您这是打算赖在这儿不走了啊?” 昨天睡得晚,大早上,连穗岁听见外面的动静,动了动眼皮,就是睁不开眼。 小桃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会怼人了。 “我从没要害表姐的意思,我今天来就是跟表姐辞行的,再有三天就是新王妃进门的日子,以后我只怕不好出府了,我给表姐做了一个香囊赔罪,小桃姐姐,你能不能帮我把香囊送给姐姐?” 夏婧儿带着恳求的语气让小桃恼怒。 “里面别装着害小姐的毒药!” “只是普通安神的香料,你若不放心,可以拿去药店检验。” 到底是主子的事情,小桃不好自己拿主意,便接了香囊,回头瞧见连穗岁顶着一头鸡窝发型站在她身后。 “我看看。” 连穗岁打了个哈欠,把香囊里的药材取了出来。 “确实是普通香料,夏姨娘有心了。” 不等夏婧儿再说话,连穗岁紧接着说道,“夏姨娘慢走不送。” “表姐我……” 夏婧儿表情恨恨地看着连穗岁的背影,在小桃看过来之前又恢复了楚楚可怜的模样。 “那我就先走了。” 她出府时间不短,也是成王最近忙着准备婚事,没空管她,再不回府,就等于上赶着把把柄送给别人。 打发走了夏婧儿,连穗岁穿上劲装,简单用过早饭。 “小姐,您今天要出门啊?” 连穗岁准备了绳子背篓,嗯了一声。 “您要去哪儿?奴婢跟您一起去!” 连穗岁正在往绳子上绑钩子,往房梁上扔了一下试了试手感。 “我要上山采药,你在家里乖乖等着。” 小桃不放心道:“您要一个人出门?不行,万一遇上危险怎么办?” 带上你万一遇上危险才跑不掉! 连穗岁嘴上安慰道:“放心吧,你家小姐我的命天都不收,就算遇上危险也能逢凶化吉,乖乖在家里等着!” 她把绳子缠在自己腰间,又往背篓里扔了一捆,补充道,“还有,对外就说我闭关研究药方去了,别让娘知道。” 采药需要时间,她要找的药材很难寻,一天两天,她不敢保证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在药房里放了三个瓷瓶,两天之内我要是没回来,你就把第一个瓷瓶拿去给娘,就说我殚精竭虑,用了二十四个时辰才炼出那么一瓶用于治疗内伤的清风玉露丸,让她帮忙转交给秦家舅舅。” 第46章 这泼天的祸事 “小姐,您要去的地方是不是很危险?” 她交代得这么详细,要去的地方肯定危险,听说山里有吃人的野兽。 “小姐,咱们现在有钱了,什么药材买不来,还得您冒险出去采药?我不管,您要是不带着我,我就告诉夫人去!” 为了让秦氏放心,她连自己辛辛苦苦炼制出来的清风玉露丸都拿出来了…… “好小桃,你不能去,你得留下来帮我打掩护,就算爹同意我出门,娘也不一定同意,你得帮我应付着。放心吧,我两天之内肯定回来,如果速度快的话,我一天就回来了!” 她知道娘跟小桃交代过,她走之后小桃肯定会去告状。 “你如果真的要去告状,等半个时辰之后再去跟娘说行不行?” 小桃诧异道:“小姐,您怎么知道奴婢要去告状?” 她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了,连穗岁神秘一笑。 “你家小姐我是神仙,什么都能猜到。行了,不耽误了,我走了!” 连穗岁全副武装,趁着下人不注意,从后门出府。 小桃纠结了一瞬,连穗岁已经跑的不见人影了,她托腮在台阶上坐了半个时辰,带上连穗岁准备的清风玉露丸起身去找秦氏告状。 连穗岁已经搭了一辆马车出了城,上次去径山寺她就观察了,后山的环境,很适合药材的生长,她今天要找的是一株叫做百叶夜昙的药材,夜昙的叶子对流萤的蛊虫有致命的吸引力,只要找到百叶夜昙,楚知弋的蛊毒她就能解了! 出城之后直奔径山寺后山,她寻了一条小路慢慢往上走着,一边四下打量,山林里藏着不少药材,看见对她有吸引性的,便多少采两株。 今天的目的只有一个。 百叶夜昙喜阴凉湿润,多生长在高处,抬头看着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峰,连穗岁加快了脚步。 一天之内爬上那座山头,两天之内一个往返,她的时间很紧凑。 …… “主子,连三小姐出城了,要不要派人跟上?” 疏影不知道那天自家主子跟连三小姐说了什么,怎么连三小姐对他家主子的事情这般上心呢? “她往径山寺后山去了,会不会发现我们的秘密?” 楚知弋唇畔一直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却掩盖不住他的凉薄。 “曲平若连这点秘密都守不住,干脆自裁谢罪吧。”他顿了顿,吩咐道,“告诉他,连穗岁对我还有用,让他们避开。” “是!” 疏影忍不住好奇,“主子,您说连三小姐要找什么药材?” 楚知弋打量他一眼。 “要不把你赏给她做护卫?” 谁不知道连穗岁喜欢漂亮的男子,疏影的长相算得上中上等水平,勉强倒也能入眼。 疏影打了个哆嗦,他家主子说话的语气越温柔,杀伤力越强,他若敢犹豫一下,他家主子真敢把他送给连穗岁当男宠。 “属下知错了!属下不该多嘴!” 楚知弋移开目光,看向被院墙切成四方的天空,偶有一只飞鸟从头顶飞过,眨眼睛不见了踪迹。 “主子,后天成王大婚,您要出席吗?” 以前他家主子不喜欢出席任何场合,只是最近却突然喜欢出门,有点让人捉摸不透。 “去,有热闹看,当然要去了。” 成王最近风头正盛,皇上把协助查案的权利给了成王,刑部和大理寺的案子,成王都有权利过问。 一直跟他相争的二皇子楚景昀又岂会善罢甘休? 看别家斗得你死我活,也是乐趣! “到时候,不知道连三小姐会不会出席。” 疏影不敢让他家主子听见,只暗中念叨一句。他当然不认为连穗岁能配得上他家主子,只是觉得有连穗岁在的地方就会有很多乐趣,要不要提前往成王府里安插几个眼线,免得他家主子看不见有趣的人! …… 高处不胜寒,站在山顶,风吹得连穗岁睁不开眼睛,幸好现在是夏天,要是冬天,她得被冻成冰棍。 山顶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百叶夜昙,连穗岁不气馁,珍稀的药材要是一次就让她碰见了,也就不珍稀了。 太阳钻进云层之中,天色突然暗淡下来,山间的景色蒙上了一层阴影,找不到药材,看看风景也好。 每日都被关在宅院里,很少能看见高处的风景,连穗岁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翱翔于九天之上的鸟,脚底下的云雾便是仙境。 站在悬崖边上张开双臂,很想大喊一声。 疾风驱散云雾,阳光重新普照大地,密林中好像有动静。 她屏住呼吸,急忙趴下,忽而有一只海东青从悬崖底下飞上来,用利爪抓她的后背。 连穗岁急忙滚到岩石下面,海东青抓了几下没抓到她,在她头顶盘旋片刻飞走了。 这只海东青,像受过训练,脚上绑着一枚信筒……连穗岁心惊,穿越之前她在采药的时候也发现过敌国的间谍,难道她遇上了古代版窃取情报的细作? 连穗岁艺高人胆大,将背篓脱下,取出绳索顺着崖壁攀岩向下,还在半空时便听见了从地下传来的动静,她仔细分辨,这些声音是兵器的碰撞声。 崖壁上没有任何附着物,若不是有一层雾气,只怕她早就被发现了。 听动静,大概有几十个人。 连穗岁心中一惊,她这是闯到贼窝了! 算了,跟她又没什么关系,她不要多管闲事了,免得把自己搭进去! 抓紧绳子往上爬,悬崖内常年雾气缭绕,崖壁上长了不少青苔,她脚下一滑,一脚踩空,小石子顺着崖壁砸向崖底。 “什么人?” 底下一声厉喝,紧接着有破空声传来,连穗岁手脚并用爬上崖顶,身后疾追而来的黑色暗器扎在崖壁上,来不及取回自己的背篓,她急忙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曲平脚尖点在崖壁上,借助轻功轻松爬上来,看见掉在地上的背篓以及背篓里的药材,心中大惊,对身后的人吩咐道:“立刻撤退,清除一切痕迹!” 他们设置的有暗哨,一般的采药人走不到这里,连穗岁运气好,药没找到,却恰巧撞破了他们训练的基地。 主子让他避开连穗岁,没想到还是遇到了。 连穗岁一口气跑到径山寺的山门前,搭了一辆马车,极速回京。 这件事情该跟谁说? 跟她爹说吗? 感觉她爹信不过,说不准转手就把她知道的消息告诉成王,再让成王领了这份功劳,她真的会亏死。 告诉九皇叔? 九皇叔已经不理政事了,且人家身体还不舒服。 思来想去…… 这会儿正好到了衙门散值的时辰,宋靖为跟同僚说着话,从大理寺的衙门里走出来,看着眼前拦住自己的连穗岁,诧异道:“连三小姐这是……被抢劫了吗?” 连穗岁脑袋上挂着草根,身上的衣服上沾了不少泥土,整个人灰头土脸,像是刚从泥地里爬过来。 他眉头蹙起来,前有九皇叔当街遇刺,后有连三小姐被拦路抢劫,京城的治安什么时候这么不堪一击了? 明日他要参巡城司一本! “不是!” 连穗岁的名声家喻户晓,从大理寺衙门里走出来的官员们奇怪地打量着她,虽然不敢开宋靖为的玩笑……大家眼神中的揶揄却挡不住。 这泼天的祸事,终于轮到最年轻的大理寺卿宋靖为的头上了吗? 第47章 相信我能救你 “此处人多,可否借一步说话!” 连穗岁怕自己被灭口了! 宋靖为略一犹豫。 “到偏厅说话吧。” 连穗岁跟在他身后来到偏厅,把自己白天见到情况一五一十说了,宋靖为面色沉静。 “如果是真的,我立刻写折子递到宫里。” 宋靖为站起来,只怕连写折子的功夫都没有了。 “宋河,拿着本官的腰牌,去巡城司借人,立刻随本官出城!别走漏了风声。” 几个呼吸的时间,他迅速安排好出城事宜,并寻了个借口,解释自己的行为。 “我派人送表妹回府。” 天色已经擦黑,这个点,连穗岁自己一个人在外不安全,既然找到他这里,他有必要将她平安送回家。 “不用,我自己走。” 连穗岁怕被秦氏知道以后不让她出门,宋靖为却十分固执。 “从我这儿出去,万一出了意外,我不好跟姑母交代,坐我的马车。” 他不给旁人拒绝的余地,行吧,摆长辈的谱,连穗岁认命了。 宋靖为目送下属带着连穗岁上了马车,宋河调集的人手已经在门前等着了。 “出发吧。” 马车里没有过多装饰,只摆放了两个箱子,一个里面装的满满当当的书本,另一个里面装了茶具,喝茶和看书,大概是宋靖为唯二的爱好了。 淡淡的檀香味道让人昏昏欲睡。 马车平稳地停在连府门前,宋靖为身边的小厮上前跟门房说了什么,连穗岁意识回笼,从垫子上爬起来,秦氏正脚步匆匆地往门口赶。 “把三小姐带回琴心院,以后没我的吩咐不准三小姐出院子!” 连穗岁一个激灵彻底不困了,抬头看她娘发沉的面色。 “娘,我今天……” 秦氏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留下方嬷嬷指挥着几个婆子上前将她围起来。 “三小姐,您知道夫人今天有多担心吗?私自外出,哪家的大家闺秀能做出这种事情来!您才把夫人哄好几天,就又原形毕露了?” 连穗岁:“……” “没这么严重吧!” 她以前也经常一个人进山采药,对她来说,野外反而比后宅里安全。 方嬷嬷叹了口气。 “小姐,您回去把女戒女训抄上几遍就知道今天的行为有多出格了!” 连穗岁:“……” 不是,原主以前追着男人跑的时候也没有抄过女戒女训啊! “小姐……” 小桃也被罚了,但因为她及时禀报,秦氏只罚了她两个月月例银子,如果小桃真的敢按照她交代的那般帮她掩盖行踪,等待她的只怕就是发卖了。 上次宫里的事情逃过一劫,小桃再也不敢跟着连穗岁胡闹了。 “都怪奴婢!”小桃自责道,“奴婢当时就该拦着您的!” 院子门被方嬷嬷从外面锁上了,院子里只剩下小桃跟两个粗使丫鬟,她被关起来,再想出去就难了! 淦!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一点自由都没有。 “我饿了,去给我弄点儿吃的。” 着急也没用,连穗岁吃饱了饭,洗漱完躺在床上,这次没能找到百叶夜昙,只能等下次了…… 她心大,躺下一会儿就睡着了,半夜却突然被人戳醒。 睁眼看见一条黑影站在自己面前,她下意识掏出两根银针甩过去,黑影没防备她会突然动手,躲闪不及,身形被定在当场一动不动。 连穗岁捂住胸口,胸腔里一颗心扑通扑通,是白天那些人来找她报复了? 她下意识想喊人,突然反应过来院子里只有小桃跟两个丫鬟,把她们喊进来也没什么用。反正贼人已经被她控制起来了,暂时翻不出风浪。 连穗岁穿上鞋子,起床点灯。 “怎么是你?” 疏影嘴巴麻了,身上也麻,只能哼唧两声。 连穗岁把扎在他身上的银针收起来,疏影缓了半晌嘴巴才能动弹,神色着急地说道:“三小姐快跟我走一趟,我家主子毒性发作了!” 要出急诊,连穗岁急速穿上衣服,整理药箱,顺便问道:“你家主子让你来的?” 要不是她手底下的动作没受影响,疏影想把她的嘴封上,这个时候问这些有什么意义,赶紧的吧,他家主子在受苦! “我院子里的丫鬟怎么没有动静?” 她不喜欢让丫鬟值夜,但是每天晚上外面都会有粗使丫鬟守在外面,一个大活人闯进来,不可能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三小姐放心,我只是用了点儿迷药,没有后遗症。” 连穗岁背上药箱狐疑地看他一眼,疏影带着她穿过后花园,从后门出了连府,一路畅通无阻。 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宅子,就这么出来了? 白天还在关禁闭,晚上就在街上晃荡,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马车在街边等着,连穗岁爬上去,疏影赶着马车到了王府的后门。 还未靠近主院,便有低低的带着痛苦的呻吟声从院子里传出来,疏影脚步停在院子门口,示意连穗岁进去。 院子周围没有一个人。 氛围怪怪的。 “我进来了!” 她提前打了个招呼,走进院子里,越靠近房间,越能感受到房间里的人承受的痛苦。 连穗岁没再犹豫,推开房门。 烛影跳动,连穗岁看清了房间里的摆设,铺开的灰白色兔毛地毯上,白衣墨发的俊逸男子跪坐其上,像是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道掐住咽喉,压得他匍匐着。 他张开的双臂用力抵抗,仍旧能看见紫红色的蛛网顺着皮肤蔓延,开门声刺激着他赤红的双目看过来,宛若厉鬼修罗。 椅子倾倒砸向桌子,烛台沿着桌面滚动几圈,半截红烛向外延伸,烛泪恰滴在楚知弋伤过的手背上,留下狰狞的红。 他死命瞪着来人,似要化身豺狼将猎物扑倒。 连穗岁心中一惊,他的情况比她预料中的还要严重,蛛网竟然已经延伸到眼睛里了吗? “配合我!” 怪不得他在面对杀手的时候任人宰割,他在用内力抵抗流萤蛊虫的侵蚀! 他的皮肤快要被撑爆了,连穗岁一针扎在他心口处,他表情微变,继而露出更加痛苦的神情,喉间发出低低的似野兽一般的吼叫…… “气沉丹田,跟着我银针的引导慢慢撤回来!” 他现在像一个气球,随时会爆炸,她要控制蛊虫,需要他先把内力撤回,否则他一身内力便会被散干净,成为真正的废人! 没了内力与流萤抵抗,他将承受万蚁噬心之痛。 常人根本撑不住。 两人接触时间不长,连穗岁怕他信不过自己。 “我若害你,你的下属会把我撕了,相信我能救你!” 楚知弋眼前只能看见一片血雾,连穗岁不慌不忙的声音让他内心安定许多,这个时候再谈信不信任的问题已经太迟了。 第48章 他的每一步都在算计 只能信她! 他的嘴唇被自己咬破,没入肉里的牙齿周围渗出血珠。 万蚁噬心之痛,疼得他脸上肌肉颤动,细密的汗珠凝聚成水线,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 连穗岁来不及观察更多,动手扯掉他的外衫,手底下银针飞动…… 疏影在门外踱步,无数次止住想要冲进去的念头,但身为楚知弋的贴身侍卫,他更清楚自家主子的性子……内心祈祷着连穗岁一定要成功! 蛛网几乎覆盖了楚知弋的上半身,连穗岁在他身上扎满了银针,针尾剧烈晃动着,皮肤下似有什么东西在反抗,楚知弋面目狰狞扭曲,连穗岁却没有更好的方法缓解疼痛。 “再坚持一下,我很快……” 连穗岁催动银针,将皮肤下那团隐隐泛着紫黑色的迷雾驱赶至一处,最后一根银针刺入皮肤里,楚知弋身上的剧痛突然中断,他吐了一口血身子缓缓倒在地上,眼神开始涣散,意识逐渐剥离。 “主子!” 疏影从外面跑进来,看到楚知弋的状态大惊失色,“连三小姐,你对主子做了什么?” 连穗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没做什么,压制住蛊毒,骤然从痛苦中抽身,他太舒服,昏睡过去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打了麻醉一样,飘飘欲仙,他这是第一次,会昏睡过去很正常,一般人也撑不到这个时候。 “你家主子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了,回头我炼制些药丸,虽然不能根治蛊毒,却能抑制蛊毒发作。等我找到百叶夜昙,就能把你家主子体内的蛊虫引出来。” “百叶夜昙?” 疏影面色古怪,她就是为了找百叶夜昙,暴露了他们训练死士的牵机营? 这味药材十分难得,寻常人可能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疏影并不知道这味药材有多难得。 “三小姐,敢问这味药材生长在什么地方,长什么样子,有什么注意事项,您画出来,我们去找。” 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是有限的,连穗岁外出不方便,若是有人代劳…… “我画给你。” 房间的书桌上摆着笔墨纸砚,洁白的纸面上一团晕开的墨迹还未彻底干枯。 疏影帮她换了一张纸,连穗岁笔尖蘸墨,在纸上把百叶夜昙的样子画了下来。 叮嘱道:“找到之后你们别碰,这是剧毒之物,要用特殊的药材浇灌培育,完成培育之后移植回来,到时候通知我,我来处理。” 连穗岁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回头看见躺在地上的人,疏影不忍心挪动他,给他盖了一件披风。 “今日多谢连三小姐,诊金随后送到府上。” 一次一付诊金吗? 连穗岁觉得疏影的脑子可能不太够用,不怕她为了多拿诊金,故意不给他家主子医治吗? 她不是不讲医德的人。 “这次的诊金我就不收了,等你家主子痊愈,一起付吧。” 连穗岁见过太多人间疾苦,能有楚知弋这般忍耐力的不多,她真心敬佩。况且,她身为医者,行医完全是为了迎接拯救苍生,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她性格散漫,行止随心,但对医学是认真的。 不瞒大家说,她有一个小目标。 这辈子配享太庙,也不算白穿越一次。 哈,开句玩笑,这个目标比她想上天还难。 “我送您。” 房间里渐渐回归平静,地上的人缓缓抬起胳膊,睁开眼睛看着紧闭的房门,唇畔挂上了一抹邪魅的笑容。 看吧,他也学会了算计人心呢,他被刺杀是因为故意泄露消息给北辽人,与连穗岁的谣言是他自己放出去的,今日,也是他故意让曲平露出破绽被她发现。 他引导着连穗岁靠近他,同情他,毁坏她的名声,让她被困在后宅中,便没人知道她的本事,他就安全了。 “主子。” 梵影悄无声息地从门外进来,不敢直视他,单膝跪在地上,等候新的指示。 “她不是想退婚吗,把她今日去大理寺的事情宣扬出去。” 他血肉模糊的嘴唇上鲜血淋漓,但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血随着他笑的动作淌到脖子上,这幅画面诡异惊悚,又带着破碎的美感。 径山寺后山的事情宋靖为不会大张旗鼓,为了不打草惊蛇,定然是找了个由头出城调查,也就意味着除了当事人,没人知道连穗岁跟宋靖为说了什么。 他们两个也不会到处解释。 掐掉后半段,便是很好的谈资。 成王大婚之际,自己的侧妃却背着他去撩拨别的男人,他若连这口气都能咽下,头顶那位就该怀疑他娶连穗岁的动机了…… 涉及利益的时候,不知道他们的父子关系能不能经受得住考验! 他的每一步都在算计。 低低的笑声自喉间发出,“你退下吧。” “是!” 梵影开门出去,消失在夜色里。 隔了半个时辰,疏影推门进来,见他醒着,激动道:“主子您有哪里不舒服吗?” 楚知弋视线落在他手中的瓷瓶上。 “这是连三小姐给的烫伤药,您手背被烛泪烫伤了,三小姐说这个烫伤药抹上去能缓解疼痛,还有金疮药,三小姐说您唇上的伤口很深,今天可能没有太大的感觉,明天早上起床肯定会疼的难受……” “属下帮您上药。” 楚知弋坐着没动,疏影小心地帮他清理手背上的烛泪,把药膏涂在上面。 “她还说什么了?” 送她出府的路上,连穗岁跟疏影交代了一路,絮絮叨叨说了不少。 “她还说回头配些药送来,让属下熬出药汁给您泡腿热敷,泡一段时间,她再来帮您做康复……她说的话有点奇怪,有些词汇属下从没听过。” 楚知弋嗯了一声,闭上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过去了,疏影简单上完药,把瓷瓶放在桌子上出去了。 很久之后,楚知弋再次睁开眼,伸手把瓷瓶捞过来握在手里,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均匀。 忙活到大半夜,连穗岁困得不行,伸了个懒腰倒在床上。 宅在家里也有宅在家里的好处,明天她再列个单子,让管家出去采购药材。答应楚知弋的药丸得做,给他治腿的药材也得准备。 这几日她避避风头,把这些忙活完,再多搓几种药丸,多炼制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见到秦家人,提前准备礼物免得到时候着急。 进入五月,早上的太阳准时照在连穗岁床头,她翻了个身,拉过薄被蒙在头上,又睡了过去。 今天早晨格外安静,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小桃艰难地睁开眼睛,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伸着懒腰从房间里出来,看见外面升到头顶的大太阳,跟对面房间里刚起床的洒扫丫鬟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儿?她们都睡过头了? “坏了,是不是小姐为了偷跑给我们下药了?” 第49章 万一他是来借钱的呢 “早啊。” 连穗岁从里面拉开房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见大家都在看她,手往脸上抹了一把。 “我脸上没东西啊,怎么这么看着我?” 小桃咽了口唾沫。 “没事了,奴婢给您打水洗漱!映儿,把地扫了,红儿,去厨房看小姐的早膳准备好了没有,伺候小姐用膳!” 小桃指挥着院子里的丫鬟,大家各司其职,连穗岁刷牙洗漱之后刚在院子里站了会儿准备打拳,早膳就端来了。 “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小姐快吃饭吧!” 早餐就是普通的粥跟小菜,还有两样点心,连穗岁坐下刚端起碗。 “小姐,老爷来了。” 映儿声音还没落下,连方屿已经出现在院子里了。 连穗岁起身迎道:“爹今日不用上朝吗?” 这个点,连方屿不该出现在家里,衙门里不忙吗? 连方屿在餐桌前坐下,打量着她吃的东西,蹙眉道:“怎么吃得这么清淡,厨房的下人越来越没规矩了!小桃,去让厨房加一碗鸡汤!” 连穗岁急忙拦住。 “别别,爹,大早上喝鸡汤太油腻,这些就够了,不用折腾。” “小桃,给爹准备碗筷。” 小桃备上碗筷,给连方屿盛了一杯粥。 “这样啊。”连方屿交代道,“以后想吃什么就让厨房做,你是我的女儿,别委屈自己。” 连穗岁:“……” 不是,他爹到底来做什么? 连方屿关心了几句,话题一转。 “我最近一直在忙,听说你当街救了九王爷?” 这件事情都过去好几天了,他反射弧再长,也不该现在才知道。 连穗岁点点头承认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见她没有多说的打算,连方屿只得再次开口问道:“听说九王爷给你不少谢礼……” 连穗岁:“……” “是给了十锭金子,娘说给我做嫁妆,让我带到王府去,钱我已经收起来了” 她留了个心眼,财不外露,但是已经露出去,就得想个法子打消别人的念头。 这笔钱可是一笔巨款,他爹一年的俸禄才多少钱,十年也没这么多钱,万一他是来借钱的呢? 这么一说,连方屿果然没好意思再问下去了。 “我们家岁岁真的很棒,爹为你骄傲。这笔钱你好好存着,嫁人后手里有银钱傍身日子也能好过一点。” “爹今天去参加成王的婚礼。” 他语气顿了顿,观察着连穗岁的反应,连穗岁仰脸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翁灵儿要嫁给成王了啊,这么快。 “爹今天帮你问问王爷的意思,尽快让你过门。” “我们家岁岁这么好,却只是侧妃,委屈你了。” 连穗岁身上一抖。 “别,爹,新婚燕尔,咱们别去搞破坏成吗?翁灵儿可是瓮阁老的孙女啊,我什么身份敢跟她抢人?” 她表现出很怕的样子,连方屿轻笑道:“行,爹听岁岁的。” 见她还跟从前一样,连方屿的心放回肚子里,“你娘也是关心你,毕竟你都要嫁给成王了,再去纠缠别人确实不好,宋大人年轻有为,若是没有赐婚,爹肯定帮你去宋家探探口风……” “你好好在家里休息,等你娘消气了,爹去帮你求情,放你自由。” “爹走了。” 连方屿宠溺地在她脑袋上一拍,连穗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女儿送您!” 连穗岁送他到门口,目送着他的背影在门缝里转过去弯,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 不是,她怎么感觉她爹是一只笑面虎呢,表面看起来儒雅和蔼,却带着一股邪气,令人很不舒服。 “小姐,奴婢刚才看见张姨娘了。” 小桃隔着院门往外面看了一眼,趴在连穗岁耳边说道,“老爷来的时候,张姨娘在外面探头探脑,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 连穗岁想起来,之前张姨娘开口让她娘给连嘉良添生活费,难道是听说自己有钱了,把主意打到她这里了? “不管她。” 从她娘那儿占不到便宜又跑来找她? 她就不信有人好意思用女儿的嫁妆贴补儿子! …… 张氏终于等到连方屿。 “老爷,三小姐答应把钱给您了吧,妾就说三小姐是个懂事体贴的,老爷,嘉良在书院颇受先生的看重,马上到端午节了,得给先生们准备点礼物……” 连方屿看她一眼。 “打点先生是夫人该操心的事情,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指手画脚了。” 从前看觉得她娴静,识大体,但娶了秦氏之后才发现,大家族跟小门小户区别很大。 秦氏从不计较嘉良的出身,处处安排妥帖,张氏却总是担心秦氏克扣,喜欢留小心眼,喜欢向自己要好处。 张氏一噎,低下眉头应了声是。 身为妾室,却敢把目光盯向嫡女的嫁妆,连方屿觉得她需要敲打一番。 “岁岁快出嫁了,你别去招惹她。” 若不是她在自己耳边吹风,说什么姑娘在家从父,连穗岁赚的钱也是他的……他也不会去自找没趣。 张氏又应了声,脚步却慢了下来。 连方屿出了二门到前院去了,张氏才恨恨地抬头看了一眼连穗岁院子的方向。 如果不是连穗岁,她也不会这么丢人! 当年,连方屿明明说好了进京赶考,若是高中就回去娶她,谁知道他竟然转身攀上了高枝,逼得她不得不用尽手段,入府做了他的妾。 她给那对母女让了位置,连累自己的儿子成了庶子,却还要被他嫌弃! …… 连穗岁吃完饭在院子里溜达了半个时辰,坐下来整理楚知弋的医案。 炉子上熬着药,她想了想,又去柜子里抓了一把药添进去,等药凉了搓成药丸,每日早晚各服用一粒,便能蛊毒的发作。 张姨娘看着被锁上的院门。 “我有事情来找三小姐,能不能把门打开?” 门口有秦氏的人守着,既然是关禁闭,自然要有关禁闭的样子。 守门的婆子立刻就开口拒绝了。 “姨娘有什么事情去找夫人,若想见三小姐,先去请示夫人,奴婢得了夫人的命令,才会开门请姨娘进去。” 连方屿刚才进去就没有禀报秦氏! “老爷是一家之主,家里任何地方都能去。” 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婆子心中嗤笑,面上不甚恭敬地给她解释了一句。 张氏找连穗岁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刚才被连方屿嫌弃,她心里有气没地方撒,想来找连穗岁酸几句,眼下吃了闭门羹,心里更气了。 “通融通融嘛,我觉得有点不舒服,听说三小姐这里有药,来讨一副药吃!” 第50章 公子当真不愿见我家小姐一面 “姨娘不舒服,去禀报夫人,派人出去请大夫,咱们三小姐是嫡女,又不是下人,姨娘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还想使唤三小姐?” 张姨娘面上挂不住,她生了长子,连秦氏都给她几分脸面,眼下一个婆子也能来数落她了? “大胆,我好歹也为老爷生下了大公子,轮不到你一个下人数落!你跟我去夫人跟前,我要问问夫人,你这种以下犯上的奴才该怎么处置!” 见她这个架势,看门的婆子急忙道歉道:“姨娘您别生气,是奴婢的不是,奴婢给您赔罪,可让三小姐禁足的命令是夫人下的,您说没有夫人的首肯,奴婢要是把您放进去了,到时候夫人惩罚的还是奴婢。” “您是主子,不用像奴婢这样干出力不讨好的差使,您就多体谅体谅奴婢吧。” 婆子语气阴阳怪气,但又挑不出错处,张氏若还去秦氏面前告状,不就是小肚鸡肠估计挑事儿了吗? 院子里小桃领着两个丫鬟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翻,太解气了! 张姨娘最终也没讨到好处,气哄哄地走了。 小桃跑去告诉连穗岁这个好消息,连穗岁哂笑一声,怪不得美人娘总是波澜不惊呢,连手底下的下人战斗力都这么强,连方屿那些妾室的心眼加起来也比不上她娘一根手指头。 哎,他们家里已经这么多事儿了,那些真正的豪门大族的后宅里岂不是更精彩? 连穗岁默默掏出小本本,记录下来,在研究医术的同时也得抽出时间学习宅斗生存技能,看戏是精彩的,戏落在自己身上接不住,那是要命的! “糟了,药快熬干了!” 只顾着看戏吃瓜,连穗岁抓住抹布把砂锅端下来,烫得她急忙捏住耳垂。 “小桃,帮我把之前研磨的药粉拿来,趁热加进去!” 连穗岁这边忙着,另一边的成王府里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身大红色喜袍将成王衬的眉目清朗,俊逸非凡。 他在席间穿梭着招待宾客,疏影推着楚知弋停在走廊下,看着院中的热闹。 “九叔你在这儿啊!” 楚景安从席间溜出来,把袖子里偷藏的糖块儿拿出来,“这糖是桂花味儿的,九叔尝尝!” 他爱吃糖,小时候牙齿坏了,皇后娘娘不准他吃糖,是楚知弋每次进宫给他带各种各样的糖果,瞒着皇后娘娘让他过过嘴瘾。 他也最喜欢念着楚知弋。 “都多大了,还吃小孩子吃的玩意。” 楚景安笑了笑,往嘴巴里塞了一颗,像小时候一样不舍得立刻吃完,塞在牙齿外面,把右边的腮撑得鼓鼓的。 “吃一块嘛,喜欢的东西要分享,这是九叔教我的。” 楚景安挑了一块儿大的,送到他嘴边。 楚知弋无奈,张嘴吃了。 “你不去观礼?” 前厅正热闹呢,马上到新郎新娘拜天地的环节了,年轻人都喜欢看热闹,没有几个人像楚知弋这般,跟热闹格格不入。 “我不去,九叔什么时候娶妻?九叔娶妻的时候我肯定去!” 楚知弋今年也二十有三,他是先帝最宠爱的小儿子,按理说本该早早娶妻的,但他正议亲的年纪给母亲守了三年孝,然后又出了意外,双腿残废,侥幸从战场上捡回一条命。 婚事便一直耽误到现在。 楚景安都从一个半大小子长成大人模样,他的亲事还没着落。 “我这辈子,或许不会娶妻。” 楚知弋眸光暗淡下来,当他从天上陨落下来的时候,就成了大家嘴里不可言说的存在,当初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落魄。 若不是他身份尊贵,只怕早就被踩在泥里了。 人人提起他皆是耻笑…… “九叔……”楚景安坐在栏杆上,嘴巴里的糖块滚来滚去,“我也不想娶妻,好没意思。” 像父皇跟母后那样,明明是夫妻,却相处得跟陌生人一样,只维持着面子情,母后甚至还得笑着送父皇去别的妃子宫里…… “我的妻子身份不能太贵重,否则会被几个兄长忌惮,会被朝臣猜测我是不是有什么心思,身份太低,又配不上我这个尊贵的中宫嫡子。” “母后每天在我耳边念叨,发愁我的婚事,也发愁我舅舅他们不在京城,没办法给她撑腰。” “我就吃吃喝喝,做个闲散王爷算了,本来还想着等九叔娶了九婶,给我生个弟弟妹妹,我好每天带他们玩儿,就像小时候九叔带着我玩儿那样。” “我也想让九叔好好的。” 那时候楚知弋意气风发,哪儿像现在这般死气沉沉。 话题终止,楚景安调整好情绪。 “哎,我怎么像个姑娘家一样絮絮叨叨,九叔,我推你去前面看热闹!” 没人的时候,楚景安喜欢叫他九叔,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点儿小玩意儿逗他。 楚知弋每次都不笑,也没有打消他的激情。 “九叔,我从鸟市淘了一只会说话的八哥,回头送到你府上给你解闷!” 鞭炮声噼里啪啦,喜娘满嘴吉祥话搀扶着新娘登场,在礼官拖长的音调中新人拜天地。 整场婚礼平平顺顺地结束了。 “请贵客入席!” 成王将新娘子送回后宅,出来招呼着大家入席。 “还是老三有福气,瓮阁老在朝中几十年经营,便宜老三了!” 楚景昀喝了点儿酒,说话没太顾忌,酒席上的菜他嫌酸,动了几筷子就不再吃了。 “二哥,你这么说话要是让二嫂听见了要伤心的。” 楚景昀的正妃是丞相府的小姐,他的婚礼比成王的婚礼早半个月,且娶的是他的表妹,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也羡煞旁人。 但是总有人不知足。 “我就是不娶相府的小姐,相府也是我的外家,跟三弟可不一样。” 瓮阁老能在朝堂屹立多年,明哲保身的本事自不必多说,先帝的时候也没见他站过队! 突然就被老三拉拢过去,楚景昀心里不服气。 接下来的话不能说出口了,楚景昀又灌了两口闷酒,起身离席。 男宾和女宾的席位是分开的,中间一道小门间隔开。 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从小门处贴墙进来,眼睛往男宾席上打量,瞅见角落里正跟友人攀谈的年轻男子,上前几步站在男子身后,也不开口,只目光注视着男子。 被看的男子微微拧眉,朝这边看过来,回头跟友人打了个招呼。 “抱歉,我有点事情……” 男子没搭理女子,往前走到偏僻处停下脚步,女子紧跟上来。 “公子当真不愿意见我家小姐一面?过了今日,我家小姐就是成王妃了……” 第51章 别对我用美人计 杜翰音蹙眉。 “杜某只是一介书生,配不上王妃娘娘记挂,劳烦姑娘回去禀明王妃,日后便把杜某当做陌路人吧。” 当年的婚事,他拒绝了,他也从未跟翁家小姐有任何接触,却平白被纠缠了几年…… “今日王爷大婚,看得起杜某,请杜某来喝杯喜酒,杜某断做不出与王爷内宅女眷私相授受的事情来!姑娘请回吧。” 他态度冷漠,丫鬟跺了跺脚,回去复命了。 喜房里,翁灵儿将盖头掀开一角,立刻有婆子上前询问。 “王妃可是要用膳?按照规矩,入夜之前王妃是不能吃东西,若实在是难受,便请用些瓜果。” 丫鬟端着托盘上前,托盘上放着当下实行的水果黄杏,因为不到季节,杏皮上还带着点青,只一看就觉得酸。 还有樱桃,另一个托盘上放着洗好的樱桃,看起来也酸。 “不用。” 丫鬟推门进来,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恭敬上前福身行礼。 “王妃。” “嬷嬷,我想如厕。”翁灵儿朝自己的贴身丫鬟伸手,“不用麻烦你们,有云奴伺候我就足够了。” 主仆俩到了内室。 身为府上唯一的妾室,为了讨好当家主母,夏婧儿买通主院的丫鬟婆子,放她进来给王妃送吃食。 怕被宫里的女官呵斥,她先把耳朵贴在窗户上听了听动静。 “杜先生他不肯见您,还让奴婢给您带话……” 云奴趴在翁灵儿耳边把杜翰音的原话重复一遍,夏婧儿没听清他们具体说的什么,但是显然,新王妃心里有别人! 她心中大喜,成亲当天还跟别的男子勾勾搭搭,若是成亲之后被王爷抓住现行呢? 翁灵儿这个王妃会不会被休弃? 只要王妃跟王爷起了嫌隙,遭到王爷厌弃,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能保住! 夏婧儿脑子里飞快算计着,又听了一阵儿没有动静,这才上前把食盒交给守在门口的丫鬟手里。 钱没白花,也算有意外的收获。 …… 连穗岁用了一天时间搓好药丸,正发愁该怎么送去九王府,晚上,正在做针线的小桃突然扑通一声就倒下了。 她回头看见疏影。 “对待女孩子这么粗鲁,当心以后找不到媳妇。” “抱歉。” 疏影把砸在地上的小桃拎起来放在榻上,朝连穗岁拱手道:“请三小姐再跟我走一趟。” 连穗岁拉过薄被帮小桃盖上,默默背起药箱,跟着他出门,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轻车熟路出了连府。 “你家主子又犯病了?” 昨天晚上她才用银针把蛊毒逼退,至少能撑个两三天,没道理今天晚上又发作。 瞧她用的是什么词,什么叫又犯病了? 疏影不太高兴。 “三小姐只管跟我来就是了。” 嘿,这小子还有脾气! 连穗岁靠着车厢不说话了,换成以前,那些求着她的人谁敢跟她说一句重话?她要是撂了挑子,能把求着她的人急死。 年轻人不会来事儿,她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 熟门熟路来到楚知弋的房间,疏影推开房门,恭敬地退到一边请她进去。 连穗岁没多想,抬脚跨过去,又疾速退回来。 “我进去真的合适吗?” 匆匆一瞥,楚知弋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坐在轮椅上,墨黑色的头发披散着,露出半张精致的脸,从半敞开的衣领中,隐约能见点不该看见的。 三更半夜,又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连穗岁保持着警惕。 “主子既然让三小姐进去,就是合适的。三小姐不是说您是大夫,晦疾不能避医,快进去吧。” 连穗岁有种被迫逛青楼的感觉,尴尬地用脚指头抠地。 “九皇叔……”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是他未来的侄媳妇呢,对她这么不见外,是不是不太合规矩? 楚知弋抬头看她一眼,动手解睡衣上的系带。 “别别别,皇叔您别对我用美人计,不管用的,咱看病就看病,别乱脱衣裳啊!” “况且,我现在还是您侄媳妇呢,不合适,真的不合适!” 楚知弋手指一僵,神色莫名地看了她一眼,动手把睡衣脱了露出上身。 “以前流萤发作,在皮肤上留下的紫红色蛛网第二天会消失,这次却没有。” 他拖动轮子背转过去,连穗岁从指缝里往外,看见他背上的痕迹,密密麻麻状似鱼鳞。 “不该呀,我看看!” 连穗岁走上前去,伸手在他后背的皮肤上戳了戳。 “你有什么不舒服吗?” 楚知弋摇头。 没有不舒服,但是这次的形态跟以前不一样了。 连穗岁嘶了一声,捞了一张椅子过来坐下,从药箱里取出小本记录,我再研究研究。 她咬着笔杆神情专注,楚知弋也没吱声。 连穗岁试探着取出银针往里面扎了一下,拔针时有少许紫红色的血顺着针孔渗出来。 “应该是瘀血,我用银针放一下试试。” 连穗岁动作很快,没多长时间瘀血便被放干净了,他后背上的痕迹颜色变淡,将陈年的伤疤显露出来。 狰狞的伤疤昭示着他当年的英勇,连穗岁叹了口气,她不该用那种心思揣度九皇叔。 捡起掉在地上的衣服,连穗岁帮他披上。 “这些药丸,早晚各服一粒,能暂时压制蛊毒。” 她把瓷瓶放在桌上。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楚知弋目送她出门,把瓷瓶收进袖子里。 “尽快去找百叶夜昙。” 连穗岁交代了疏影一句,从后门回家时问道,“我出府这么顺利,是不是你们在我家安插了奸细?” 疏影尴尬一笑。 “怎么会呢,三小姐想多了。” 真是她想多了吗? 连穗岁摇摇头,加快脚步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要是让秦氏知道她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出去给别人看病,说不定要关她一辈子呢! “小姐……” 睡在榻上的小桃惊呼一声,吓得连穗岁差点蹦起来。 “小姐,您快回来,别去……” 她走过去把薄被盖在小桃身上,这丫头,做梦也不安生。 等明天,她去跟秦氏认个错,服个软,求求美人娘把自己的禁足解了吧,关在小院子里,她没疯,底下的丫鬟们也受不了啊! 楚知弋吃了一枚药,今晚难得好眠,他已经许久没有睡过踏实觉了,早上睁开眼,零碎的阳光透过窗子落在枕边,叽叽喳喳的鸟儿在树上嬉戏打闹。 疏影:“主子,您今天心情好呀……” 第52章 征求一下表妹的意见 端午节前后已经很热了,早起还能感受到凉爽。 美好的一天从早晨开始,连穗岁从床上坐起来,张开双臂伸展,小桃揉着脖子。 “小姐,我怎么在您房间里睡着了?” 针线筐滚在地上,她把散落在地上的针线捡起来,奇怪道,“奇怪,最近两天晚上好像睡得格外沉,小姐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连穗岁心虚道:“我哪儿知道啊,我睡得也很沉,可能是白天太累了吧。” 这倒也是。 小桃没多想,以前只需要伺候好她家小姐就够了,现在还得帮她家小姐侍弄药材,可能是闻了中药味儿,让晚上的睡眠变好了。 “小桃子,你去跟门外守门的嬷嬷说,我知道错了,我想见娘,去给娘认错。” 主动不出门在家里休息,跟被动休息完全是两个概念。 小桃也觉得关在院子里憋闷。 “奴婢这就去!” 跟婆子说明了意图,婆子去回禀秦氏,得了允许后回来带着连穗岁往主院走去。 “嬷嬷,娘这两天起居如何?” 她试图从她娘的起居来看她娘的心情。 婆子见她这两天安安生生没出幺蛾子,而且她瘦下来之后,整个人的精气神完全不一样了,使人心生好感。 “小姐,夫人也不是真的生您的气,夫人是担心您,您一个姑娘家,跑到外面,万一遇上危险呢?等会儿您好好跟夫人说……” 连下人都替她娘说话,说明她娘真的是个很好的当家主母。 “放心吧,嬷嬷,我知道的。” 以前连穗岁也不是讨厌秦氏,而是跟连方屿对比起来更喜欢她那个只会说好听话的爹,跟秦氏的关系有点冷淡。 家庭教育就是这样,孩子们往往最喜欢那个会纵着你的家长,反感母亲总是这个不允许那个不让……但其实,父亲大多不负责任,母亲大多是真的为你好。 不能一概而论吧,反正连家是这样。 到了主院,并没有碰上其他来请安的妾室和她的庶出兄弟姐妹,方嬷嬷悄悄提醒她道:“小姐要过来,夫人特意打发了别人……” 连穗岁心中温暖,掀开帘子,甜甜地喊了声娘。 秦氏故意板着脸转到一边。 “哎呀娘,您就别生气了!”连穗岁端起桌上的茶水递到她手里,“娘喝茶!” 秦氏端起茶碗送到嘴边。 “娘喝了茶就别再生我的气了,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娘您吃点心!” 桌上摆着几盘精致的点心,连穗岁借花献佛,秦氏手指点在她脑袋上。 “你也不嫌害臊,拿着我的东西跟我赔罪!” 连穗岁两只胳膊抱上她的胳膊,晃道:“娘,您不生气就好呀!我那儿都是药丸,您身体康健用不上那些东西!” 她这样,秦氏还怎么气得起来! “我气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山上那么多野兽,就连猎户也不敢自己一个人上山,你倒好,自己跑去……” 秦氏还想数落两句,“你是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了?” 肯数落她就说明母女关系正在修复。 “就算没遇上野兽,遇上强盗呢?” 盗匪最喜欢藏在山里,秦氏快要气炸了。 连穗岁心虚道:“娘,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当天宋靖为只是派人把她送回来,并没有多说什么,结合小桃提供的线索,秦氏只以为她外出采药,被宋靖为恰巧撞见了。 根本不知道她发现贼窝的事情。 连穗岁不敢提。 “要不是遇上你宋家表兄,你说不准就不好了!” 一向温柔的秦氏说话声音都大了几分,连穗岁不敢反驳,只老老实实听着,等她娘发泄够,这件事情就揭过去了。 “夫人,宋家大公子递了拜帖,要见您和三小姐。” 连穗岁的心咯噔一声,她好不容易把美人娘哄好,可别来给她添乱啊! 宋靖为是家族中最出色的年轻人,秦氏瞪了连穗岁一眼。 “随我去见你宋家表兄。” 宋靖为今日穿着常服,只是他偏好深沉的颜色,若不是那张脸显得年轻,非得把他的年纪往上再拉十岁。 他今年二十四,听说还没娶妻,他的年纪搁在普遍早婚的古代还没成家,有点稀奇。 “见过姑母,三妹妹。” 他的声音很好听,连穗岁朝他福身后规矩地站在秦氏身边。 “励行今日不忙公务么,前几日,我还同幼姗说起,她也许久没见你了,不忙的话,多来家里坐坐。” 励行是宋靖为的字,惟先生姿度朴坚,砥节砺行,颖敏足以成学,迂诚足以矫世。 宋靖为颔首道:“今日休沐,特来府上拜会姑母,顺便……” 他余光瞥了一眼冲他做表情的连穗岁,话音一转,“顺便来看看岁岁妹妹,那日公务繁忙,我脱不开身,只能让下人将妹妹送回来,三妹妹没受委屈吧?” 连穗岁脸上的肌肉都快僵硬了,秦氏狐疑地抬头看过来,连穗岁立刻恢复了正常表情。 “多谢表兄,我没事。” 秦氏问候了寿昌侯夫妇,捡着些能聊的话题跟宋靖为说了会儿话,他都一一答话,态度从容不迫,好像今日真的只是来问候她。 他身居要职,整日忙得不见踪影,今日无事不登三宝殿,可能是不方便跟她说。 秦氏找了个借口。 “瞧我,只顾着自己说话了,励行难得上门一趟,马上端午节,我给侯爷和夫人准备了礼物,我回去取来,励行帮忙带回去。” “岁岁,你帮我好好招待你表兄,别怠慢客人!” 连穗岁赶忙应是。 等她离开,连穗岁嘟嘴道:“表哥别介意,我只是出门采药我娘就关了我两天禁闭了,要是让她知道我遇上危险,她能一辈子不让我出府。” 宋靖为轻笑一声,她这个表妹性格果然与众不同,率真中还带着可爱,表面大大咧咧,但其实心细如发。 “表哥有什么要问的?” 那天的情况,她一见面就说清楚了,宋靖为带人找到她说的拿出山谷,里面早就人去楼空,只不过走得仓促,留下了很多痕迹,他带着人在那边调查了两天,今日才回京。 “我今日来,一为表示谢意,二是想征求一下表妹的意见。” 第53章 这两天外面有些流言 “表妹要不要这份功劳?” 发现疑似细作的窝点,虽然没有抓到人,但是就事论事,这份功劳不小,要写在折子里上奏,有能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 寻常人恨不得借着这个机会赢得皇上的好感,但是照实报上去对连穗岁的闺誉有影响。 可连穗岁原本就没有好名声,说不准经此一事,在皇上面前能刷好感度。 宋靖为拿不定主意,打算来问问她。 “表妹放心,我会私下里禀报皇上,不会让外人知道,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从他掌握的线索看,山里那些人实力不容小觑,万一遭到报复就不好了。 连穗岁没想过认领这份功劳,摆手拒绝道:“别,不用。” 她本来没想管,怕引火烧身。 “行,那我便把表妹这一段抹掉。” 都说大理寺的宋大人做事吹毛求疵为人古板不思变通,连穗岁没觉得,这不是挺会变通的嘛! 难得有机会见到,宋靖为请教了一些毒理知识,一直到秦氏准备好礼物回来,他才止住话头。 “今日多有叨扰。” 大理寺经常能遇上各种各样的案子,但世间有稀奇古怪的毒,很多案子便因为没人懂这些知识耽搁了。宋靖为很想将连穗岁招收进大理寺,但又怕姑母不允许。 “多谢表妹解惑。” 见两人相谈甚欢,秦氏松了一口气。 两家是亲戚,本该多走动,但以前自己女儿的性子,她又不敢走动,怕连穗岁花痴到朝自家人下手,到那时候,亲戚反目成仇,还不如不来往。 看来从今往后,她可以不用太担心了。 今日连穗岁表现得好,秦氏下令解了她的禁。 “小桃,今天我带你出去逛逛!” 有些药材因为不常用,她准备的不多,给楚知弋做抑制蛊毒的药材才做了一次就该补货了,这些药材不好买,她得出去采购。 “我给你买好吃的。” 小桃跟着她受苦了,接连两天晚上,一次迷药,一次直接被劈晕,真该吃点好吃的补补。 还有就是,她发现危险存在身边,得做点儿迷药毒药什么的,关键时候能自保。 府外的空气果然清新,街上很多摆摊卖香包五彩线的摊贩,连穗岁恍然意识到,明天就是端午了,怪不得秦氏要给寿昌侯府准备礼物,这些年他们家虽然不怎么跟亲戚走动,逢年过节,她娘都会把礼物送到各家。 药店里大多是来买雄黄和香草的,回去泡了酒,缝了荷包,就能过节了! 节日气氛浓厚,连穗岁逛了七八个药店,终于把要买的药材备齐了。 说好的出来买好吃的,小桃累得扶着腰。 “小姐,买完了吗?” 前面有一家酒楼,门前车水马龙排了长队。 “走,你家小姐我请你吃大餐!” 她手里有钱,可以包个雅间! “陈家姐姐?” 进门正好碰见陈永川带着陈婉丽姐妹两个,他身边还有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跟他长得有几分相似。 “真巧,岁岁妹妹定了雅间吗?跟我们一起吧,九霄楼的雅间不好预定,要提前三天才能订上。” 陈婉丽的话让连穗岁到嘴边的拒绝收回去了。 “好,那就打扰你们了。” 陈婉丽介绍道:“岁岁妹妹,这是我们家小四永年,上次他没完成先生留的任务被先生留下了,正巧跟你错开。” 她这么一说,原本对连穗岁充满好奇的陈永年脸立刻耷拉下来。 “大姐,你能不能别挡着外人的面揭我的短啊!” “岁岁妹妹又不是外人!” 陈燕心戳了戳他。 “还不赶紧喊姐姐。” 陈永川不甘不愿地喊了声姐姐,他在书院念书,自然也听说过连穗岁的名声,但见自家哥哥姐姐对她都和颜悦色,便好奇问道:“岁岁表姐,你真的见一个爱一个吗?你怎么不纠缠大哥?” 小孩一开口就是这么社死的问题。 要说在场的人谁最担心这个话题,非陈燕心莫属,她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生怕提醒了连穗岁眼前就有一个优质的单身青年。 “陈永年,不会说话你就闭上嘴!” 陈永年一点也没觉得自己错了。 “我就是问问嘛,我就问问岁岁表姐为什么不喜欢大哥,难道是因为大哥不够优秀?还是长得不好看?” 他认真地盯着陈永川的脸看了一眼。 “没有啊,大哥长相不差,又有才学,人品也不错,表姐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额……” 这个问题连穗岁还真不好回答。 幸好他们已经进了雅间,隔断了外面的视线。 连穗岁斟酌道:“我也不是不喜欢陈家大哥……” 额,四人同时看过来,她好像越描越黑了。 “别误会,此喜欢跟你们理解的喜欢不一样,兄妹之情,妹妹对兄长的感情,对,就是这样。” 原主真是作孽,连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都知道她的英勇事迹…… “放心放心,我不会纠缠的!” 盯着她的视线中防备太重,连穗岁急忙表明态度。 陈婉丽跟陈永川尴尬地挪开目光,陈燕心哼了一声。 “算你识相,没说我哥不好。” 说好,她们一个个跟防狼一样防备着她,说不好,也得罪人。 唯有陈永年不满意这个答案。 “我大哥是世界上最好的!” 他那眼神仿佛在说,看不上他是连穗岁自己没眼光。 连穗岁:“……” 行吧,早知道这顿饭这么难吃,她就不跟来蹭了。 抬头看小桃那一桌,陈家对下人宽厚,单独给下人们准备了一桌子饭菜,虽然要伺候主子,间隙时也能扒拉两口饭。 她不习惯别人帮着夹菜,让小桃帮忙盛了一碗汤,便打发她去吃饭了,九霄楼的菜确实不错,小桃那丫头吃得满脸满足。 “你……” 陈永年还要说话,连穗岁急忙开口问道:“四公子在哪儿念书?成绩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下场科举?” 用魔法打败魔法,连穗岁笑得慈爱。 陈永年一噎,低头扒了一口饭不再言语了。 陈婉丽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果然还得是岁岁妹妹,能让小魔王吃瘪的没几个人! 鱼片做得不错,连穗岁就着米饭吃了一口,没有刻意做作的姿态,也没有很粗鲁。 陈永川看她一眼,犹豫着开口提醒道:“这两天外面有些流言……” 第54章 该死,差点中计 他有些难以启齿,若早知道今天会遇上连穗岁,他肯定提前跟妹妹说,让妹妹找机会提醒她。 两个妹妹对连穗岁感官都不错,他怕说了她们不信,反而像是他在背后嚼舌根。 当着正主的面说,总不算嚼舌根吧…… 连穗岁懵懂地抬头问道:“跟我有关?” 她没想明白,她在家里关了两天禁闭,还能有什么流言跟她有关? 她没做出格的事情啊…… 陈永川点点头。 “外面都在盛传,说你……”他顿了顿,“说你纠缠宋家表兄。” 纠缠谁? 连穗岁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纠缠宋靖为? 两人统共就见过……三次,第一次是在永定伯府,第二次是在大理寺衙门面前,当时天都快黑了,他们还是在衙门口说话,她又没做什么让人怀疑的动作。 那帮子给朝廷卖命的臣子们这么闲吗? “还说什么了?” 她想听听文人是怎么造谣的。 “这些谣言对男子来说不算什么,我也相信表妹不是那种人,但外面传得很难听,我怕成王来找你的麻烦,提醒你一声。” 孟双听见谣言来跟他说的时候他还不信,那天见面的时候,感觉连穗岁不像传说中的那样。 他至今忘不了孟双脸上的表情。 知道他是好心,连穗岁诚心道:“多谢表哥,我知道了,会注意的。” “不是你自己不检点?” 陈燕心语气不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若不是自己给人留话柄,别人能凭空造谣张嘴胡说吗?” “燕心!” 陈永川呵斥道,“这些话是你一个姑娘家能说的?” 陈燕心不满自家大哥护着连穗岁,倔强道:“我又没说错。” 眼看着兄妹两个要闹矛盾,连穗岁急忙开口打圆场。 “别伤了和气!我知道我名声差,很难挽回,稍有风吹草动旁人就会瞎猜,我左右不了别人肮脏龌龊的思想,我只能做到自己问心无愧。” 她没有纠缠任何人,也就无需惧怕旁人的议论。 她字字铿锵,带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我们相信你。” 陈婉丽对她态度和善。 陈永川也跟着点头道:“我也信岁岁妹妹不会胡来。” 陈永年低头扒饭,连穗岁绝对是在场最有心机的人! 他才不表态呢! 用过午饭,跟陈家兄妹告别,连穗岁指使小桃去打听流言,她自己坐在街边的路沿上仰头看天。 这世道变了,当事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得派人去打听…… 啧。 天气热,午后的太阳晒在身上能把人晒掉一层皮,也容易让人打瞌睡,连穗岁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头顶的太阳突然被巨物遮住,光线瞬间暗了下来。 连穗岁放空的思绪收回来,视线聚焦在成王那张拉长的黑脸上。 淦。 果然不禁念叨,这个点儿,他不在家稀罕他的新婚妻子,跑来找她做什么? 她移开视线假装没看见他。 “连穗岁,你没看见本王吗?” 连穗岁不想说话,直言道:“没看见。” “你!” “连穗岁!” 一句话成功地把成王气的跳脚,连穗岁觉得这个人的涵养不行,动不动就生气,一点儿也不适合当太子。 她耳朵被震了一下,好心提醒道:“王爷,您有空在这儿对着我咆哮,不如去调查一下是谁散布的谣言,对方有什么目的。” 她指着自己的脑子,提醒成王多动脑子,别总是被情绪带动,免得掉进别人的圈套。 没想到她这个举动在成王看来就是挑衅。 “你在说本王没脑子?” 算了,连穗岁放弃了,跟狗没办法沟通,她等小桃回来,自己分析一下幕后之人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揪着她不放呢? 以前她没多想,认为自己的行为是受了原主的影响,所以才很难洗白,这一次她特意选在大理寺衙门跟前,首先避开了爱碎嘴的闲人的视线,其次,当时天黑,看见她的应该没有几个人,而且出入大理寺的大多是朝廷的官员,没人自掉身价去议论她。 最后,为了避嫌,宋靖为特意请她去了衙门里接待客人的偏厅,四扇门都敞开着,她完全没有过分的动作,两人从始至终距离八丈远。 这种情况下还能有流言传出来,就很耐人寻味了。 小桃气急呼呼地跑回来。 “小姐,不得了了,现在外面都在传您又看上宋大人了,要跟成王退婚就是为了追宋大人!” 果然,连退婚都安排上了,退婚的事情她也只提了一次。 是翁灵儿? 连穗岁视线转移,小桃才看见杵在旁边的成王,吓得咬到舌头,接下来的话没说出口。 外面还传言,她家小姐还没嫁进成王府,就跟其他男子暧昧不清,给成王戴绿帽子! “你自己做出来的好事儿,看本王做什么?” 成王气急了反而平静下来了,恨不得把连穗岁掐死! 连穗岁笑道:“王爷就不想知道流言是谁传出来的?” “退婚的事情,我记得我只在径山寺门前说过一次吧,当时在场的都有谁?为什么传谣言,竟然连我要退婚的事情都传得有鼻子有眼?” 成王恼道:“你这是怀疑我?” 连穗岁摇头。 “我不敢怀疑王爷,您不如仔细想想毁坏我的名声对谁有好处,我还忙着,先走了。” 成王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陈家姐妹排除掉,皇叔排除掉,当时现场还有…… 他神情一变,掉头回府。 他对翁灵儿这个妻子很满意,长相甜美,气质独特,且有手腕谋略,她进门的第二天就把他身边伺候的两个通房丫鬟抬了妾室。 不像其他高门贵女闹着把通房丫鬟放出府去,或者是寻了错处为难。 她既没有打压她们,甚至还主动帮她们抬了名分。 连穗岁只是个侧妃,她没必要这么陷害她吧…… 成王心里犹豫,转念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是连穗岁故意挑拨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连穗岁对自己一往情深,为了嫁给自己不择手段,会不会是她故意设计然后来提醒自己,陷害翁灵儿? 这么想也有可能。 “该死,差点中计!” 连穗岁! 成王咬牙切齿,竟然让她糊弄过去了! “王爷您怎么了?” 丫鬟禀报说他站在门口不进来,翁灵儿主动迎出去,关切地问道。 “怎么脸色这么不好?可是中暑了?” 聒噪的蝉鸣声不绝于耳,太阳晒得大地冒烟,成王站在太阳底下,身上滚烫。 第55章 仗势欺人 “我没事。” 他只是在外奔走,身上被晒得很热而已。 但是从小在宫里长大,对女人之间的阴谋诡计,他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你……有没有听说过有关连穗岁的流言?” 他看着翁灵儿漂亮的脸,新婚燕尔,他自然不愿意怀疑她,可连穗岁的话在他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不证实一下,心里不舒服。 翁灵儿面色未变,依偎在他身侧,好奇问道:“王爷说的是哪一桩?” 有关连穗岁的流言太多了,多到很多人都听不全,除非有人专门拿本子记住,否则过几日,新的流言出来,旧的就被人忘了。 “连穗岁跟宋靖为的流言。” 翁灵儿一头雾水,很是惊讶。 “连穗岁朝宋大人下手了?” 她面上的震惊不似作假,成王的心放下去,把自己的苦恼跟她宣泄道:“外面的流言传得很凶,有人说她给我戴了绿帽子,这口气我要是都能咽下去,别人会怎么看本王?” 他烦恼的不是连穗岁的名声有多难听,烦恼的是闹这么大动静,他如果没有反应,别人会不会猜到他设计这桩婚事的目的? 他跟连穗岁的婚事是长公主撮合的,别人不会怀疑到他头上,但长公主那边肯定瞒不过去。 慧荣长公主虽然不问朝政,但是她的态度很重要,如果被她知道自己算计她,会产生什么后果? …… 成王这个狗男人疑心重,连穗岁打发了他,心里也在思索着会是谁算计她。 当时在场的就几个人…… 她最怀疑的就是翁灵儿,但她没有证据。 “晦气,小桃,咱们回去吧。” 就算真是翁灵儿在背后搞鬼,人家现在已经是成王妃了,只要人家不承认,她也不能拿她如何。 反正要买的东西也都买齐全了,午后的天气热,头顶的大太阳能把人晒晕过去。 一辆马车越过她们停下。 “连三小姐。” 青禾从马车上跳下来,福身道:“真巧,在这里遇上,长公主有请。” 马车里是慧荣长公主? 连穗岁上前几步福身请安,慧荣长公主挑开帘子笑看着她。 “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街上?上来吧,我送你一程。” 慧荣长公主越看连穗岁越喜欢,见她脸颊被晒得绯红,心疼道,“女孩子家,出门在外也不戴一顶兜帽,青禾,把本宫的兜帽送给三小姐!” 连穗岁急忙推辞道:“臣女怎么敢抢您的兜帽……府上的马车就在前面,统共没几步路,不打紧。” “你这孩子说话有意思,不能说抢,本宫赏的,长者赐不可辞,收下吧。” 青禾把兜帽递给连穗岁,连穗岁只好收下。 “多谢长公主赏赐。” “上次你坐本宫的马车出了事,本宫还没上门看望你呢,不必谢,赶明个儿还得麻烦你,我让青禾再去府上接你,最近几天,我有点不舒服,你帮我看看,放心,不会少了你的诊金。” 慧荣长公主态度慈爱温和,连穗岁应下来。 “好,那咱们就说定了。” 连穗岁福身恭送,带上兜帽跟小桃爬上自家马车。 回府跟秦氏报备了一声,第二天早上,长公主府的马车早早地来接连穗岁,马车到了长公主府,前面成王扶着翁灵儿也下了马车。 淦,怎么走到哪儿都能遇上成王那个狗男人? 连穗岁坐在马车里没动,不想跟成王碰上。 但那两人杵在门口没进去,而是齐齐停下脚步回头看过来,似乎是在等她。 连穗岁又墨迹了一会儿,成王等的不耐烦了,作势要往这边走,翁灵儿拉住她,派了身边的丫鬟过来。 “给连三小姐请安。” 人家主动派人过来打招呼,连穗岁再不下马车就不合规矩了。 她不情不愿地从马车里出来。 “给王爷,王妃娘娘请安。” 连穗岁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去行礼。 成王哼了一声。 “谱摆得比本王还大,怎么,还得让本王和王妃亲自去请你才肯下车?” 成王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 连穗岁心里吐槽,面上笑着说道:“那多不合适,臣女昨天逛街时遇上了一个咬人的疯狗,晚上吓得没睡好,刚才在马车里睡过去了,没瞧见王爷跟王妃。这厢先给王爷和王妃娘娘赔个不是。” 仗着成王听不出来,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成王很怀疑她说的疯狗是指自己,但是他没证据。 “王爷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连这点儿虚礼也要计较的吧……” 他要是计较,等于承认自己小肚鸡肠。 成王觉得憋得慌,连穗岁脸上的春风得意看起来怎么那么刺目? “三小姐怎么能这么揣度王爷呢?”翁灵儿体贴道,“王爷若真的计较,三小姐这会儿还能好端端站着?听说宫里惩罚不懂礼数的宫女用得最多的惩罚就是罚跪,烈日下晒一天,得脱一层皮,王爷宽厚,妹妹还不快谢恩?” 淦,仗势欺人是吧? 连穗岁深吸一口气,恭敬福身道:“臣女多谢王爷王妃娘娘宽厚。” 成王出了一口气,舒坦了。 “免礼吧。” 他带着翁灵儿走在前面,连穗岁磨磨唧唧地跟在后面,看两人穿得光鲜亮丽洋洋得意,心里想着哪些毒药能让人肠穿肚烂而亡,还让别人抓不到证据…… 小打小闹,不牵扯到原则问题,这口气她先忍了,别落到她手里! 哼! “呦,今天怎么都来了?” 慧荣长公主瞧着一起走来的三人,担忧的目光穿过成王夫妻俩落在连穗岁身上,青禾附耳把刚才门口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她用目光询问连穗岁要不要她帮着出一口气。 连穗岁微微摇了摇头,跟成王夫妻俩一起给她见礼。 这孩子,是个懂进退的。 慧荣长公主对连穗岁的欣赏多了几分,开口道:“都免礼吧,岁岁到本宫身边来。” 她无视翁灵儿的示好,拉着连穗岁的手心疼道,“怎么瘦了这么多?你爹娘不给你吃饱饭?” 连穗岁知道长公主在给她撑腰,感激道:“长公主不觉得臣女瘦下来好看一点嘛。” 长公主打量着她,点头道:“确实,瘦下来看着精神。” 比起刚穿越过来那阵儿,连穗岁已经瘦了不少,老实说,她底子不错,皮肤白皙,双目有神,她现在的体型比正常人仍旧胖不少,但是已经不会令人讨厌。 看起来白白净净,圆润可爱,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垂在脑后,简朴的衣裙配上简单的发饰,让人感觉很舒服。 不过讨厌她的人仍旧讨厌她。 成王开口说道:“姑母,听说您总是头疼,灵儿特意给您做了一枚方枕,里面填充了能安神的药材。” 下人把绣着风荷的枕头拿上来,青禾上前接过,呈送到长公主面前。 长公主看了一眼,赞道:“绣工不错。” 得了夸奖的翁灵儿含蓄道:“妾身献丑了。” “长公主您头疼吗?我帮您按按!” 安神的药材不如按摩加针灸效果显著,得了长公主的首肯,连穗岁手指按在长公主头顶的穴位上,轻轻揉捻。 第56章 忘了跟宋家表哥串口供了 她手法娴熟,力道适中,只揉捻几下,长公主面上的表情就舒缓下来。 “长公主脖子也不太舒服吧。” 连穗岁两只手落在长公主肩颈上,用力揉捻几下。 “疼!” “很快就好。” 连穗岁扳住长公主的下巴,只听骨头咔嚓一声。 “连穗岁,你对姑母做了什么?” 连穗岁松开手,长公主活动了几下脖子,惊喜道:“不疼了,一点儿都不疼了!岁岁你这是什么手法?” 长公主府上人才济济,又岂会连这点儿毛病都治不了? 连穗岁知道长公主是在帮她造势。 “长公主骨节错位,才会头疼和脖子不舒服,我帮着正了正骨,自然就好了。” 从根源处解决问题,比送一个放了药材的枕头好上百倍。 翁灵儿被衬得面上无光。 “姑母恕罪,我也是关心您,谁不知道连穗岁以前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怎么突然就懂医术了!侄儿担心她想谋害您。” 连穗岁服了,这个人也太会颠倒黑白了吧! 她要想谋害长公主,又为什么在街上救她? 狗男人说的话也太没逻辑了点儿。 慧荣长公主皱了皱眉头,她现在看出来了,成王对连穗岁的嫌弃是真的,当初在宴会上听下人说他们两个人斗嘴的事情,她还当两人是欢喜冤家,而且连穗岁又一直喜欢成王,她才想着干脆成全他们。 现在看来…… “岁岁怎么会谋害我……你这小子要是再胡说,我就进宫找你父皇退婚去。” 成王立刻闭上嘴巴。 连穗岁心中一喜,急忙附和道:“长公主,成王跟王妃娘娘恩恩爱爱,臣女不忍心横插一脚,正好王爷跟王妃娘娘都在,要不咱们借着这个机会进宫跟皇上说明情况,把臣女跟成王殿下的婚事退了吧。” “你不想嫁给成王?” 慧荣长公主惊讶道。 连穗岁老实点了点头。 成王面色铁青,一是被气的,他哪一点配不上连穗岁,竟然被她如此嫌弃?另一个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当本王想娶你?也不照照镜子,就你这副尊荣,还敢出去招惹宋大人……” 成王对着慧荣长公主诉苦道,“姑母,你没听见外面的传言,连穗岁身上有婚约,还要去大理寺门前堵宋靖为宋大人,外面的传言现在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侄儿都不好意思提。” “她还冤枉侄儿的王妃,说灵儿在背后散播谣言坏她的名声。” “这样的女子,侄儿又怎么能把人娶回家?” 他这么说连穗岁不干了,当即反驳道:“楚景成,你说清楚,我什么时候冤枉翁灵儿了?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她在背后散播谣言了?” “我只让你调查一下,是谁在背后散播谣言,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我挑拨你们夫妻关系了?” “你的意思不就是灵儿搞的鬼吗?” 成王反驳道。 连穗岁被他倒打一耙,气笑了。 “你要是连好赖话都听不明白,我劝你回家当你的闲散王爷去,别往朝堂里搅和了,权力越大影响越大,我怕你一个人脑子不好使,连累别人跟着受罪!” 眼看着两个人吵起来了,慧荣长公主赶紧让青禾拉住连穗岁,另一边,翁灵儿也急忙拉住成王。 “有话好好说,你们这样针尖对麦芒,吵下去也没有结果。” 翁灵儿自成王向她提起连穗岁的谣言的时候就有猜测,成王当时怀疑上她了。 但这件事情真不是她做的,连穗岁的名声也根本用不着她算计。 “王爷,说不准其中有什么误会呢,妾身觉得岁岁妹妹应该不是那种背后议论别人的小人,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请长公主评理。” 青禾也劝连穗岁。 “三小姐,有误会咱们解开就行了,皇上赐婚岂是容易能取消的?您还要嫁进成王府呢,莫要把王爷王妃娘娘得罪死……” 安抚好双方的情绪,慧荣长公主开口说道:“皇上说的话金口玉言,你们的婚事断不可能取消。将来要过一辈子的,这个时候都别逞口舌之能,坐下来把事情弄清楚。” “岁岁,你先说。” 长公主对她态度和善,能让连穗岁信服,她便把自己打听到的流言跟长公主说了,顺便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这么看,这一次的事情确实有蹊跷。” 翁灵儿看向成王,“上次在径山寺跟三小姐起冲突也是误会一场,可当时只有我们几个在场,我们是绝对不可能把三小姐说过的话传出去的,万一闹到家里,我们跟三小姐之间的矛盾就上升成两家的矛盾了。” “我们谁吃亏谁占便宜,过去就过去了。” 成王附和着点头。 “正好赶上我跟灵儿成亲的当口,我根本没时间去理会谣言。” 连穗岁摊手说道:“我在家关禁闭,连院门都出不去,更不可能散播谣言。” 双方都是清白的,那就有可能是别的人。 “会不会是陈家……” “绝对不会!” 连穗岁断定道:“永定伯府的世子妃跟我娘是表姐妹,怎么可能故意污我名声?” 被打断的成王恼道:“九皇叔就更不会了,污你名声对他有什么好处?” 所以啊,都不可能。 “本王不是警告过你,没事情少出门,你好好的待在家里,能闹出这样的事情吗?你到底为什么去大理寺门口找宋大人?” 成王问到关键点上,连穗岁顿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场所有人狐疑地看过来,小桃心里一咯噔,她家小姐这个表情她可太熟悉了,每次说谎前,她就是这个表情。 “九皇叔遇刺那会儿,宋家表哥请教过我一些毒理,我那天上山采药,发现一株毒草,我拿去给他看啊!顺便教他辨别……” 淦,忘了跟宋家表哥串口供了,万一成王那狗男人较真,非得找宋家表哥当面对质,她可怎么办才好? “大理寺里哪个官员不比你有本事?宋大人放着太医院经验丰富的太医不用,要来请教你这个半吊子?” 成王嘴巴很毒,把连穗岁贬得一无是处。 “且先不论真假,你就这么跑到大理寺门口堵人,以你以前的名声,别人会怎么想你猜不到吗?还好意思说有人在背后散播谣言!” “无风不起浪,你自己自爱一点,哪儿来的这些谣言?” 连穗岁去找宋靖为的目的不能说,她本来有点心虚,打算就此作罢,他数落就数落几句吧。 被他这么不留情面,连穗岁的火气被激起来。 第57章 总算把瘟神赶走了 “成王殿下管天管地,还管着不让人出门了是吧?” “我以前的名声怎么样了?佛家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民间也有浪子回头金不换的说法,圣人还说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允许你们男子改过自新,就不允许我改过自新了?” “何况,我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顶多是脑子不好使,被人忽悠着到处惹祸……说起来,我之所以有这样的名声还不是拜王爷的妾室夏婧儿所赐吗?” “要是没有她在我身边撺掇,我能天天追在王爷屁股后面表忠心?你的喜好,不都是她透给我的?我就奇怪了,她一个内宅女子,怎么对王爷您的事情知道得那么清楚,连您哪一天穿什么衣服,会出现在哪个场合都知道道得清清楚楚?” 连穗岁眯起眼睛,成王的面上闪过一抹不自然,被她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轻嗤一声,“该不会,王爷跟夏婧儿早就认识吧?” “连穗岁,你少污蔑人,恶人先告状,颠倒黑白,这就是连家的教养?” 成王恼羞成怒,连穗岁嗤了一声。 “我家的教养一向不好,王爷又不是不知道。” “你……” 成王拂袖坐在一旁,连穗岁也往自己的位子上一坐,互相戳对方的痛处,谁也不肯相让。 见两人安静下来,慧荣长公主叹了口气。 “你们两个别吵了,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争辩也争辩不出结果,有问题坐下来好好解决。” 她又觉得头疼了,早知道成王对连穗岁是这个态度,连穗岁也不喜欢成王,她就不出面撮合他们两个了。 谁能想到会是这个后果。 “成儿,你是男子,主动给岁岁道个歉,也别总是揪着以前的事情不放,岁岁说得对,浪子回头金不换的道理放在女子身上也同样适用,况且,外面的传言不可信,都是空穴来风,过好自己的日子最重要。” 慧荣长公主亲自出面调和,成王就算有再大的火气,也只能压着,况且,连穗岁有句话说到点子上了,他跟夏婧儿确实早就认识,让连穗岁喜欢上他,也是他设计的。 有夏婧儿从旁协助,一直都是连穗岁看他脸色,他高兴了逗逗她,不高兴了晾着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了! 连穗岁蛮横,说话不管不顾,他怕她再说出什么难以收场的话来,不如给长公主一个面子,也好趁机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否则真闹到了父皇跟前,那就说不清了…… 他哼了一声没说话。 慧荣长公主又看向连穗岁。 “岁岁,你们的婚事是我一手撮合的,先前我只当你们两个是欢喜冤家,现在看,可不就是欢喜冤家吗,夫妻两个哪儿有不吵嘴的,吵吵闹闹,日子才热闹,成儿这孩子也不是故意说那些话气你,给本宫一个面子,你也别跟他计较了!” 给别人面子要把自己的一辈子搭进去,她要是真嫁入了成王府,估计她能把成王府的屋顶掀了! 古人三妻四妾,正房妻子有管理内宅妻妾的职责,慧荣长公主又把目光投向翁灵儿。 “灵儿这丫头也是乖巧懂事的,岁岁嫁进府上,你们就是姐妹,日后朝夕相处,家和万事兴,只有家宅里安宁了,男人才能在外面干出一番事业,才能给你们体面和尊荣,你也得好好规劝丈夫,打点内宅……” 三人中,只翁灵儿颔首应了声是,另外两人都没开口。 成王在等连穗岁主动开口,连穗岁在想这桩婚事是长公主作保,想要退婚难如登天,不知道九皇叔那边有什么好办法。 怎么在不得罪慧荣长公主的基础上,把婚事退了? 室内短暂地安静下来,连穗岁才想起来今天来长公主府上的任务。 “长公主,我帮您把脉吧。” 成王本想刺儿两句,怕连穗岁又跟他吵起来,这次干脆闭上嘴巴,目光投过去,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连穗岁取出小方枕,垫在手腕下,食指和中指扣在脉搏上,看起来倒也像模像样。 “换另一只手。” 连穗岁拧着眉头,十分严肃的样子,青禾没忍住问道:“三小姐,我家长公主不要紧吧……” 专心致志的连穗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开口问道:“长公主,最近是有什么事情让您不开心吗?郁气伤身,您最近都没有睡过好觉吧……” 脂粉盖不住慧荣长公主眼底的青影,她的神情透着憔悴,却又想掩盖住不让外人知道,青禾几次欲言又止。 “只一些琐碎的事情扰心,岁岁既然看出来了,帮我开几副药吃。” 连穗岁劝道:“药治标不治本,心病还须心药医,最好能解开心结,否则一直吃药也不是办法。” “医术不行,哪儿来那么多借口!” 成王还是没忍住刺了她一句,连穗岁瞪他一眼。 “人多不方便说话,长公主身子不适,成王殿下留下来只会添乱,不如等长公主身子舒服的时候再来拜访?” 她拿着鸡毛当令箭,赶人的举动令成王的气又上来,但他知道轻重,见慧荣长公主面色确实难言憔悴,只得起身拱手道:“姑母好生养好身子,侄儿改天再来拜访。” 连穗岁瘪了瘪嘴,总算把成王这尊瘟神赶走了。 慧荣长公主失笑道:“年轻真好,连斗嘴生气都这么令人向往。” 她从小有心疾,身边的人跟她说话都小心翼翼的,没有人敢惹她生气。 但她过得一点也不开心,年少时羡慕别人可以骑马,可以蹴鞠,可以玩很多游戏,长大后羡慕同龄女子嫁人生子,她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子女。 说不难过是假的。 但是难过也没用,她这辈子注定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连穗岁安慰道:“您身份尊贵,谁要是敢气您,您就打他板子!” 长公主性格温婉,就是对下人,也从来没有动过刑罚,犯了事儿的下人也大多发卖,或者送到庄子上,给他们一条生路。 她的话把慧荣长公主逗笑了,手指点在她脑袋上。 “你这泼皮,要是个男子,定然很难管教!” 连穗岁对上成王一点儿也不吃亏,这个性子,很有活力。 见她始终不愿意说,连穗岁也没办法强求,说了些趣闻逗她开心,同时心里也有个疑问,为什么从来没听人说起过驸马爷呢? 她来了两次,也从没见到过那人。 第58章 我是来看你的 连穗岁上门,长公主心情好,午饭多吃了点儿,吃完饭连穗岁陪着她散步走了半刻钟。 看出长公主犯困,连穗岁提出告辞。 青禾送她出门时,小声说道:“三小姐,我家公主是为驸马的事情烦心。” 说起这些的时候,她小心地环顾四周,“长公主不让提起驸马,下人们也都不敢议论。要是传到公主耳朵里,我们这些下人都要吃挂落的。” “三小姐是真心对长公主好,接下来我的话你不要外传。” 大户人家都有隐私,连穗岁郑重点头,等青禾继续往下说。 “我们驸马爷是齐家家主齐盐,自我们家公主嫁过去之后,齐家主表面上对公主敬重有加,暗地里一直往府上带各种各样的女子,光是生下子女的妾室就有十三个。” “我们家公主不能生育,也没有立场指责他,便将妾室的子女接在身边好好抚养。可齐家主却越来越过分,开始往府上带风月场所的女子,我家公主忍无可忍,向皇上提出和离。” “可那时候,皇上刚登基不久,还需要齐家的资助,齐家也还没有借着长公主的名气在京城站稳脚跟,便不肯和离。” “长公主的心疾就是在那个时候加重,好几次都十分危险,最后皇上没了法子,便在城外给长公主赐了一座宅子,长公主跟齐家主虽然没有和离,也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了。” “原本大家相安无事,可前段时间,齐家主听说皇上要让长公主帮忙给皇子们选妃,便动了歪心思,想通过长公主的途径往皇子府的后宅塞人,长公主没同意,他便把长公主当年精心教养的女儿送给高官做妾室,气得长公主至今都没缓过来。” 青禾忧心道,“长公主的委屈没地方诉说,只能憋在心里,难得三小姐能得长公主青眼,若是有机会,帮我们劝长公主想开一点。” 连穗岁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隐情,这种事情别人无能为力,只能自己想开,但是当局者迷,哪怕身份贵重如长公主,想要一份真正的自由,也很难。 她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无力感,女子被困在后宅,只能守着男人蹉跎一辈子,这样的生活想起来就觉得窒息。 “我知道了,若有机会,我会劝长公主的。” 连穗岁是医者,她只能治疗身体上的疾病,不能控制别人的心思。 青禾福身道:“多谢三小姐。” 上了马车之后的连穗岁对着车帘外面叹了一路的气,同情长公主的遭遇,也对自己的未来感到迷茫。 她总不能真的给成王下药把人毒死了当寡妇吧? 否则,嫁进成王府,有翁灵儿这个宅斗王者,有成王这个权势凌驾于礼法之上,且十分讨厌她的丈夫,可想而知她会过什么样的生活。 用水深火热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淦! 要真的把她逼急了,大不了原则就往旁边放放! 天热的狗都找了个阴凉的地方趴下吐舌头,连穗岁室外的锻炼改成了室内,一日三餐再次调整,新鲜的瓜果蔬菜这个时候正应季,她加大了锻炼的强度,成效也十分明显,几乎一天一个样子。 “小姐。” 连穗岁嫌热,把散在脑后的头发用笔杆盘在脑后,小桃进来的时候,她正在看医书,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捏起两枚银针,随手扔在靠在窗边的人偶身上。 她的状态随意到让小桃觉得自己也行了。 “嗯?” 连穗岁抬头看过来,小桃第一眼看见她露出来的光洁的额头,以及线条分明的下颌线,她的脸小了好几圈,将五官的美衬托出来了。 小桃看呆了,原来她家小姐这么美,想到自己的任务,结巴道:“小姐,您要的药材采购回来了,奴婢帮您收起来。” 连穗岁又嗯了一声,跟着她这么久,小桃也学着认识了药材,现在至少能帮她整理一下分门别类放好。 “小姐,前院礼部来人了,奴婢从那边经过的时候,捎带手听了一嘴,好像是来商谈您跟成王的婚事。” 连穗岁看书的动作一顿。 “这么快?” 距离成王跟翁灵儿成亲也才一个月吧,这么着急让她嫁过去? 她这一个月没怎么出门,天气太热了,只早晚凉快点儿,她得趁着早晚的时间锻炼,没空出门。 况且,楚知弋的蛊毒随时发作,就算有她给的药丸,仍旧得时不时地往九王府跑。 她这段时间表现好,秦氏十分欣慰,主动开口说要带她出门赴宴,不过日子没定。 连穗岁也不着急,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 “咱们去看看?” 连穗岁一刻钟都坐不住,拉着小桃往二门处跑。 外院里果然来了很多生人,穿着打扮像是小厮跟班。 再往客厅里看,隐约看见了几个穿着打扮跟他爹差不多的官员。 皇子王爷们的婚事都由礼部统一筹备,礼部甚至还有一个专门的部门负责这些事情。 看来真的是来商谈婚事的…… 连穗岁只顾着探头往里面看,没防备一脑袋撞上了一个人。 抬头瞧见楚景安张充满朝气的脸。 他咧嘴笑了笑,正准备开口跟她打招呼。 连穗岁怕惊动里面的人,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把她拉扯到一旁隐蔽的角落。 “嘘……”她指指前院,“你怎么在这儿?” 楚景安还没封王,也是所有皇子里面最没有架子的。 “成王也来了吗?” 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圆润的脸颊挺可爱的。 楚景安咧了咧嘴。 “三哥今天有事情,没有过来,便让我陪着礼部的官员到府上走提亲的流程,免得让连大人觉得面上挂不住。” 虽然是侧妃,该走的成婚流程也是要走的,只在仪制上略微低一些。 “不过,我又没成过亲,听他们说流程都快睡过去了,就想着出来溜达溜达,没想到遇上三嫂……” “别!”连穗岁急忙制止他,“别喊我三嫂,折寿!” 连穗岁半点不想跟成王扯上关系,但是礼部商量亲事的官员都到家里来了,九皇叔那边到底什么时候行动? 楚景安觉得连穗岁说话很有趣。 “连三小姐是来看三哥的吗?” 怎么三句话离不开成王那个狗男人。 连穗岁没好气地说道:“没,我是来看你的。” 第59章 诱拐小红帽的狼外婆 楚景安脸上的笑意变成惊恐,夸张地向后跳开。 “三小姐,别开这种玩笑……” 不合适吧…… 连穗岁心里的气出了,白了他一眼,继续往前院走,趴在客厅外面偷听里面讲话,楚景安见她并没有扑过来,犹豫一瞬,也跟着凑了上去。 …… 九王府。 “主子,礼部的官员今天到连府商谈连三小姐跟成王的婚事了。” 疏影郁闷得很,他家主子精心设的局,怎么就轻易被成王钻了空子? “坊间有传言,成王听到谣言,亲自到长公主府求长公主出面取消跟连穗岁的婚约,但是被长公主劝住了。还说成王一个王爷,竟然要娶连三小姐那样声名狼藉的女人做侧妃,都在替成王不值呢!” 这场闹剧中,只有连穗岁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除了她的名声更难听了一点,旁人没有任何损失。 看来是他小看成王了。 楚知弋握着椅子的扶手,轻笑出声。 “主子,属下觉得,连三小姐并不像传闻中那样。” 连穗岁出手,楚知弋的蛊毒从每天发作延迟到了十天发作一次,谁能帮他家主子,疏影就视谁为救命恩人。 楚知弋抬眸看他一眼。 疏影打了个哆嗦,他怎么忘了他家主子这张嘴,又要让他去给连穗岁做护卫了吧! “你觉得她是什么样的人?” 出乎意料,他家主子这次没怼他。 疏影斟酌片刻,回道:“属下不了解连三小姐以前的性格,从仅有的几次接触看来,三小姐……性子率真,医术了得,仗义,是个能结交的人才。” 难得楚知弋没有反驳他。 就像换了一个人……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不着急。” 这桩婚事成不了。 …… 成亲的流程从纳彩开始,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六个流程走下来,最快几个月时间,慢的能拖上好几年。 成王跟翁灵儿成亲的流程压缩在不到两个月时间,到她这儿,她只是个侧妃,估计用不了两个月。 今日礼部的官员上门,主要是跟连方屿商谈一些细节,商谈好之后,按照流程来,估计要不了一个月流程就能走完。 听客厅里面她爹跟礼部官员商谈成亲的日期,最近的一个好日子在六月,下一个好日子在中秋节前后。 “爹,成王妃才刚进门不久,我跟王爷的婚期若是定得太近,旁人还以为咱们连家要跟瓮阁老较劲儿呢,不如往后面推推?” 还有个日子在年底,看样子,宫里也打算今年之内把她跟成王的婚事办了。 只不过现在只是口头商议,还没有定下来。 她突然闯入,打断了大家的谈话。 “胡闹!”连方屿板着脸呵斥,“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哪儿有姑娘家自己决定的?回你的院子去!” 连穗岁噘嘴撒娇道:“爹,我不走,我的婚事我还不能做主了?您不疼我了?” 连方屿不是喜欢立爱女人设,平常也多纵着她,这种情况下,要是换成原主,八成也会冲进来,不过不是推迟婚期,而是恨不得把婚期放在明天。 连方屿面子上挂不住,朝着同僚们尴尬地解释了一句。 “让诸位同僚见笑了,小女被我惯坏了……” 对上连穗岁,他又换了一副面孔。 “岁岁,你先回去,等我跟诸位大人商量好了,回头跟你说。” “不嘛,爹,前几天成王才在长公主面前落了我的面子,我才不要去讨人嫌弃,爹您要是真心为女儿好,您就给女儿点时间,等王爷消气了,接受女儿了,女儿再嫁过去。” “爹,您就当是为了我好,把婚期往后推推嘛……” 连穗岁把任性贯穿到底,在场这么多人看着,连方屿没了法子,只得答应下来。 “那就把婚期定在八月吧。” 连穗岁还想说定在年底,明年也无所谓,要是能推迟个两年三年那就更好了。 “岁岁,不能再胡闹了。” 连方屿无奈道,“我真是把你宠坏了,连婚事都得顺着你。” 礼部来商谈婚事的官员们打圆场道:“做父母的,都是盼着孩子好,更何况婚姻大事,孩子的意见也很重要。” 连方屿的官职放在其他地方不算什么,但是在礼部,他的地位仅次于礼部尚书,大把巴结着他的人,不管连穗岁的名声有多差,在他们嘴里都能把连穗岁夸成一朵花。 文人的嘴夸奖起人来,能换着花样,不重复地夸,听了一会儿彩虹屁,连穗岁自己受不住了。 “爹,既然您有客人在,女儿就先行告退了。” 看里面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楚景安无聊地凑上来。 “你们连府有没有好玩的?” 他手里捏着一根柳条,像羊尾巴一样甩过来甩过去,“好无聊呀。” 连穗岁没理他,抬脚往后院走,谁想到他竟然也跟上来了。 “喂,三小姐,你是不是不想嫁给三哥?不会吧?你以前不是天天跟在三哥身后跑,想尽办法也要嫁给三哥,怎么今天竟然会推辞呢?” “三小姐,你是不是欲擒故纵,想借机引起三哥的注意?” 连穗岁加快脚步想甩开他,谁知道他就跟狗皮膏药一样缠上来,不问出个一二三四誓不罢休。 “十一皇子,你说您看起来好模好样,怎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呢?” “怎么就非得揪着这件事情不放呢?我跟你有仇吗?” 楚景安见自己把她惹毛了,急忙道歉。 “三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好奇,你以前那么喜欢三哥,做梦都想做三哥的妻子,怎么现在机会摆在面前了,又不愿意了呢?”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好奇。” 连穗岁无语了,怎么会有这么闲的皇子? “十一皇子,你要是真闲得没事儿的话,从这里出去拐个弯儿,那边多的是乐子。” 她指着自己家的后门,出去左转走一段路,那边有吃喝玩乐一条街,多的是聚集起来的纨绔。 楚景成第一次遇上这么不给他好脸的人,兴奋道:“三小姐想去吗?咱们一起去呗!从来没有人带着我玩儿呢,放心,我出钱!” 连穗岁服气了,楚家怎么净出奇葩,先是成王那个自恋狂,以为所有人都喜欢他,心思深沉算计人心,嘴脸丑恶。 还有眼前这位,单纯得像是一张白纸,对他甩脸色,他不仅不会生气,反而还很高兴? 什么受虐狂? “你若实在太闲的话,帮我个忙。” 两人已经走到琴心院附近,从院子里飘出来药香味儿。 连穗岁笑得露着一口大白牙,仿佛诱骗小红帽的狼外婆。 第60章 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女人 “什么忙?” 楚景安直觉不是好事儿,但他又着实没事儿可干,朝堂上的事情他不感兴趣,也插不上手,想交朋友,但是身边的人也大多不是真心,更多人碍于他的身份,处处让着他,没意思。 “帮我捉蜈蚣,然后像这样穿起来!” 连穗岁从院子里取下一个竹编的簸箕,里面并排放着不少炮制过的蜈蚣。 “你要这玩意儿做什么?” 小桃跟院子里的丫鬟看见这些虫子的时候吓得花容失色,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往她跟前凑,连穗岁本想吓唬吓唬他,没想到他一点儿也不害怕,甚至还觉得很好玩儿。 连穗岁面上有些失望,没吓到啊。 “做药材啊,这些都是我抓的,小桃她们看一眼都会尖叫。” 更不用说帮她抓了。 “不过蜈蚣大多晚上出来活动,白天藏在石头缝里或者其他黑暗的地方,这会儿太阳太毒辣了,估计不好抓。” “那咱们就抓点儿好抓的。”楚景安接过她准备的瓷瓶,“蜘蛛是不是药材?” 连穗岁:“……” “五毒,蜈蚣毒蛇蝎子壁虎蟾蜍都是药材,你看能抓到哪一样算哪一样。” 这些都是晚上好抓,白天权当给他打发时间了呗! 楚景安点头道:“行,那我去后花园逛逛,没有不方便吧?” 他是皇子,要去哪里还能不方便吗? 连穗岁想了想,叮嘱道:“别去西边的院子,别的地方都没什么禁忌。” 她爹的妾室都被安排在西边的院子里,她还有好几个庶妹住在那边,不过也没关系,她们年龄小,只有连晓小稍大一点,不过她根本不出自己的院子,应该不会遇上。 楚景安随手捞起她挂在墙上的草帽戴上,不知道从哪里拽了一根狗尾巴草咬在嘴里,看起来……有些一言难尽。 打发走他,连穗岁坐下来写方子。 太阳渐渐升至头顶,她面前摞着一沓医书,手上的方子改了又改,改制她自己满意,当即动手抓了药,放在火上熬制。 白色的蒸汽从药炉中飘出来,连穗岁闻了闻味道,觉得还少点什么,捡起翻了页的书本仔细研究着。 她鼻尖冒出细密的汗珠,神情专注。 忽然有凉凉的湿滑的东西划过后颈,吓得她一个激灵。 “什么东西?” “嘶嘶……” 蛇信子舔在她脸颊上,余光瞥见楚景安兴奋的脸,她抬腿踢了他一脚。 “有意思吗?” 挪开视线,他手里抓的只是普通的菜花蛇。 “这蛇又没毒,你抓它干什么?” 蛇被他抓着七寸,动弹不得,在他手里十分听话,连穗岁瞥了一眼。 “你抓的还是条幼蛇,我家有蛇窝?” 没吓到她,楚景成也觉得奇怪。 “你不怕吗?” 刚才他从假山里抓到这玩意儿的时候,在场的丫鬟们都吓坏了,一个个虽然没敢尖叫出声,但是小脸吓得苍白。 反观连穗岁,不仅不害怕,甚至还敢从他手里把小蛇接过去,银针在蛇头上扎了一下,蛇就不动了。 “你对它做了什么?” 连穗岁笑道:“要它的命啊,府上女眷多,它要是随便溜达,把人吓坏怎么办?” “你,你这是什么手法?” 楚景成从没见过这种手法,用针随便一扎就能要命?要是扎在人的脖子上,岂不是也能要命? 连穗岁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贴心地解释了一句。 “确实,扎在人的脖子上,轻则使人丧失行动能力,重则要命,十一皇子要试试嘛?” 楚景安摆手道:“不,不不,不试了,我相信你不敢谋杀皇子。” 他默默向后退了几步观察连穗岁,只见她把小蛇随手丢在一边,洗了洗手继续研究药材。 “这蛇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有点不敢相信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小玩意儿一会儿功夫就没了性命,又好奇连穗岁会怎么处置。 连穗岁神秘一笑,抬头看了看天色。 “时间不早了,现在送到厨房,十一皇子要是留在府上用膳的话,估计能尝到鲜美的蛇羹……” 楚景安:“……” 告辞! 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女人! 他就不该凑上来!连穗岁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可怕?他得赶紧去劝劝三哥别娶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没命了! 连穗岁哼笑一声,弯腰捡起地上的昏迷过去的小蛇隔着院墙扔了出去。 上天有好生之德,她又怎么会随意杀生,不过是吓唬吓唬楚景安。 小蛇摔了一下摔醒了,扭动着身子迅速钻进阴暗处躲了起来。 连穗岁把火上的药炉端下来,把熬好的药汁篦出来备用,经过复杂的工序做出了救心丸,等下次上门的时候给长公主带去。 想到齐家的事情,她叹了口气,又开始发愁起来。 “姐姐。” 突然出现的夏婧儿的声音让连穗岁有点恍惚,这个点儿,她怎么又出门了? 目光落在她微微凸起的小腹上,夏婧儿穿着宽松,除了看起来丰腴了些,还看不出来怀孕。 “你干嘛?” 连穗岁提高警惕,成王府没有门禁吗?怎么一个妾室天天往外面跑? “我在府上闲的无聊,来找姐姐聊聊天,姐姐在帮长公主做药?” 慧荣长公主喜欢连穗岁的事情早在上京城传开了,夏婧儿掩饰住心中的嫉妒,问道,“姐姐机缘真好,真令人羡慕。” 她从袖子中取出一块儿帕子,有意无意地捂住口鼻,连穗岁只当没看见。 “你来到底有什么事情?” 她防备心重,夏婧儿没了法子,只得实话实说道:“王妃最近时常出府,且回来的时候总是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我想为主母分忧,便让下人去打听……” 她故意一顿,观察连穗岁的表情。 “下人什么也没打听出来,我觉得不对劲,又一次偷偷跟了上去,发现……我发现王妃竟然跟外男在茶楼私会!” 成王妃私会外男? 这要是传出去,绝对是爆炸性的新闻,夏婧儿来跟自己说这些有什么目的? 见连穗岁没反应,夏婧儿急道:“姐姐,难道你就没有不甘心吗?翁灵儿的父亲只是个外放的小官,她能嫁给王爷做正妃,姨夫官居三品,姐姐你却只能委屈做侧妃!” “她不就仗着瓮阁老的势吗,但她品行不端,姐姐,咱们要是抓到现行,皇家肯定不能容忍一个与别人私会的王妃,到时候,就是瓮阁老也保不住她,没了正妃,您不就能在王府当家做主了!” 这话挺让人心动。 第61章 请三小姐过府一趟 连穗岁双臂环抱,听她继续游说。 “姐姐,我现在才知道您以前对我的好,只有你做了成王府的当家主母,我的日子才能好过,咱们是一体的,我希望姐姐好,也是给我自己谋求一个保障。” “我是真心帮姐姐的!” 如果是原主,连穗岁敢保证,肯定就顺着她的意思出头去了,夏婧儿很清楚怎么拿捏原主,只要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只要话中有些道理,就能让原主脑子一抽,做出荒唐的事情来。 事后再摆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就能把自己摘出去。 连穗岁:“你当我傻吗?你自己怎么不去捉奸?让我当出头鸟,坏了成王跟瓮阁老的联盟,对我有什么好处?” 成王肯屈尊降贵算计她,足以证明他是个有野心的男人,根本不在乎名声,只要瓮阁老还在位一日,翁灵儿就算把人领回家,成王也会暂时忍耐。 反而是那个戳破窗户纸的人会面临凄惨的下场。 “你想死自己去,别来害我,我对你们后宅里那些阴暗的勾当不感兴趣。” “姐姐……” 夏婧儿一副受惊的样子。 “姐姐,我是真心为你好啊,你怎么能怀疑我?” 连穗岁摆摆手,打断她后面的话。 “你若是自以为抓住翁灵儿的把柄,愿意做什么是你的自由,别拉上我,我不想给你垫背。” 夏婧儿低着头憋了半晌,默默起身离开了,连穗岁也没把这一茬放在心上。 翁灵儿家世好,父亲外放历练,虽然远离京城却身居要位,可不是夏婧儿口中的小官,她对上翁灵儿无异于鸡蛋碰石头,不会有好结果的。 很快又要到了楚知弋蛊毒发作的日子,她得抓紧时间研究克制蛊毒的法子,也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百叶夜昙上,万一找不到百叶夜昙,她也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不是。 时间慢慢转移,夕阳西下,天上云彩绚烂,一丝风都没有,预示着明天也是个晴天。 连穗岁擦了把汗,活动着僵硬的身体,起身走出药房,小桃干完活拿着帕子坐在台阶上绣花,另外两个丫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顺便抱怨天气太热。 “小桃,等会儿做冰沙吃。” 她在药房里很专心,丫鬟们都不敢打搅她。 “好,小姐要吃什么口味的?夫人派嬷嬷送了些樱桃果酱,还有新鲜的甜瓜。” 古代物资匮乏,这个时候能选择的水果不多。 连穗岁不太讲究,反正只要不吃反季节的蔬菜水果,什么都可以,她不挑食。 “那就淋些樱桃果酱,再把甜瓜切了。大家一起吃。” “是!” 不仅小桃高兴,院子里其他丫鬟也高兴,她家小姐现在跟换了一个人一样,不仅不给她们找麻烦,甚至还十分照顾她们。 “我先打两套拳,做好了叫我!” 不管刮风下雨,连穗岁都要锻炼身体,不仅仅是为了减肥,也为了更健康。 越锻炼,觉得身子越轻,这种状态令她十分舒服。 练出了一身汗,洗个澡换上一身舒服的衣服,再坐下来吃一碗冰沙,连穗岁叹了口气。 舒服! “小姐,夫人请您到主院用餐。” 秦氏身边的丫鬟亲自来请,连穗岁猜测,八成是为了自己的婚事。 “小桃,走,跟我去娘的院子。映儿,红儿,你们留下来看家!” 连方屿不常在府上吃晚饭,一家人也不经常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大多数时候是把饭菜送到各处院子,像这样一家子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很少,大概之后逢年过节才能聚这么齐全。 连穗岁到的时候,后院里的妾室,她的庶出弟妹们都到了。 只除了她两个庶出的兄长在外读书没回来之外,别人都到齐了。 乌泱泱一大家子人凑在一起,她只认识连晓小。 “三姐姐。” 连晓小给她福了福身,自打上次一起去长公主府,回来连穗岁就没再见过她,好奇问道:“小小妹妹最近在做什么呢?” 连晓小脸红道:“在做女工,我给三姐姐做了一条裙子,怕三姐姐嫌弃,没敢给三姐姐送去。” 连穗岁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惦记着自己。 “不嫌弃,回头送我院子里,没事儿也能去我那儿坐坐。” 连穗岁是真喜欢连晓小,从来不给人惹麻烦,说话做事小心翼翼,但是关键时候脑子又清楚,能拎得清。 “妾柳氏见过三小姐。” 一个穿着普通,打扮得也很普通的妇人给连穗岁行礼,看她的长相,跟连晓小有七分相似,但是长相没有连晓小精致。 “这是我姨娘。” 见她脸上迷茫,连晓小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一句。 柳氏又是一个福身:“承蒙三小姐不嫌弃,小小笨手笨脚,一条裙子做做改改,竟然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做好。” 连穗岁恍然,是她几天一个样子,一个月前还不是这个体型,刚量好的尺寸,做好就大了,还得改。 “府上有针线房,妹妹不用这么麻烦。” 她自己的衣服也经常拿去让针线房改,不改根本穿不了,以前的衣服穿在身上像是披着麻包。 “不麻烦。” 连晓小笑起来很可爱。 “三小姐,这边请。” 今天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座位提前都排好了,身为嫡女的连穗岁的位置自然最靠前,秦氏跟连方屿身边大家依次落座。 因为生了长子,张氏坐在连方屿手边,其他姨娘都站着给他们布菜,柳氏给连穗岁夹了一筷子卤猪蹄,还对她温和地笑了笑。 连穗岁:“……” 原主喜欢吃油腻的,她又不喜欢! 不过,算了,吃一块儿也胖不到哪儿去! “咱们一家人很久没有坐一起吃饭了!” 连方屿感慨一句,举起酒杯。 “岁岁的婚事终于有着落了,我心里高兴,咱们一起喝一杯。” 大家都举起酒杯,只连穗岁觉得手中的酒杯有千斤重,压得她根本抬不起来。 “岁岁?” 秦氏唤了一声,关切道,“哪里不舒服吗?” 要说在场还有一个人不想让连穗岁跟成王成亲,那就是秦氏。 秦氏也发愁,成王野心勃勃,会不会因为一桩婚事,将秦家绑上贼船。 就算秦家不站队,成王会不会做出一些误导人的事情,让别人误会秦家支持他? “没有,我没事……” “老爷,夫人,成王府的管家上门,说要请三小姐过府一趟!” 第62章 夏婧儿小产 “什么事情?” 还没成亲,就派人来接连穗岁过府,且现在的天色已晚,成王此举不合规矩。 秦氏吩咐道:“把人带来说清楚。” 下人小跑着回去,没多大会儿,成王府的管家急匆匆赶来。 “小人见过连大人,连夫人。” “是小人没说清楚,府上发生了一些事情,王爷吩咐奴才来请三小姐到府上看诊。” 看他们的态度,管家不急忙补充道,“王爷不会为难三小姐,请连大人和夫人放心。” 王府的管家虽然是奴才,却不是旁人轻易能得罪起的,连方屿不敢托大,看向秦氏。 秦氏眸光微冷,开口说道:“府上若有人生病,宫里有太医也有女医官,为什么要来请我女儿?” 连穗岁再不济也是大家闺秀,她还不忍心让别人把自己的女儿当医女使唤。 管家解释道:“后宅里的事情,不方便宣扬出去,王爷的意思是,三小姐既然要嫁进王府,府上的事情便不用避讳,事关王府的名声,也只有三小姐能信得过。” 都这么说了,他们若还不放人,便是不认同成王的这番话,连穗岁以后嫁过去,丈夫又岂能跟她一条心? 秦氏看向连穗岁。 连穗岁不觉得给别人看诊丢脸,只要诊金给到位就行。 而且,人命关天,既然找到她,她就走一趟。 “娘你放心,王爷既然说不会为难我,就一定不会为难,我去去就回来。” 秦氏不放心地叮嘱道:“方嬷嬷,你随小姐一起去。” 方嬷嬷的本事连穗岁早就见识过,她娘身边的老人,那可是教科书级别的存在! 有方嬷嬷跟着,她一定不会吃亏。 “小桃,去把我的药箱拿来。” 这场尴尬的晚宴吃得也没意思,连穗岁恨不得早点离席。 “三小姐请。” 王府的管家恭敬地让开位置,让她走在前面。 连穗岁上了王府的马车,问道:“府上谁不舒服?” “三小姐到了就知道了。” 故弄玄虚。 连穗岁向后靠在车厢上,这会儿天已经黑透了,马车里没点灯,又晃晃悠悠,她很快就睡过去了,等到了成王府门前,她被小桃喊醒,打了个哈欠从马车里钻出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成王府。 门面确实装点得不错,气派豪华,跟九王府门前完全不一样。 往里走,长廊曲折迂回,大概走了一刻钟才走到地方,成王跟翁灵儿在院子里站着,丫鬟们端着热水进门,端着血水出门,大气都不敢喘,气氛紧张到连穗岁也忍不住憋了一口气。 “这是……” 成王黑着一张脸,没计较连穗岁的礼数,挥手道:“夏姨娘小产了,你进去给她看看。” 夏婧儿小产了? 连穗岁恍然,中午那会儿不是还好好的,这才多长时间? 看丫鬟们端出来的血水越来越多,连穗岁急忙进门,夏婧儿面色痛苦,两只手抓住床单,见她进来,哀求道:“表姐,以前算计你是我不对,我认错,你怎么怪我罚我都认了,你一定得帮我保住孩子!” “我求你了!” 她额上的头发被冷汗浸湿,连穗岁往她身下看了一眼。 “放松,我先给你把把脉。” “出这么多血,不一定能保住。” 连穗岁把手指放在她脉搏上,被她一把抓住。 “表姐,你别记恨我,孩子是无辜的,一定帮我保住,我求你了!” 为母则刚,此时的夏婧儿并不让人讨厌,连穗岁抽开手。 “我先把脉,你再流血,孩子就真的保不住了!” 夏婧儿这才松开手,连穗岁手指按在她脉搏上,叹了口气。 “孩子保不住了,我帮你扎几针清理一下,否则你也会有危险。” 她入王府也才两个多月,孩子是在入王府之前怀上的,连穗岁还不知道成王的态度,估计若知道怀上的时间,成王也不愿意要这个孩子吧。 夏婧儿崩溃道:“表姐求你,我需要这个孩子……” 连穗岁摇头劝道:“你已经小产了,再耽搁下去,一旦大出血,就算救回来你以后也不可能再有孕了,先保住你自己,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前三个月最艰难的时候她都撑过来了,怎么会滑胎?夏婧儿恨,恨连穗岁为什么不帮她戳穿翁灵儿的真面目,恨成王,为什么明明已经抓住那对奸夫淫妇,为什么要说她污蔑,惩罚她,打她板子! 连穗岁银针扎在她肚子上,那种下坠的感觉更清楚,夏婧儿疼得大喊一声。 翁灵儿观察着成王的神色,看向房间之中,勾唇轻笑了一声。 真有意思,一个妾室也敢挑衅她的威严!不自量力,真以为肚子里的崽子能瞒天过海? 夏婧儿痛得晕过去了,连穗岁指挥着丫鬟把流下来的胎儿处理了,觉得惋惜。 这个孩子长得很好,还是个男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夏婧儿后半辈子都不用发愁了。 她洗了洗手,走出房间。 成王开口问道:“人没事吧?” 连穗岁嗯了一声。 “好好调养,日后还能怀上。” 出于医者的职业道德,连穗岁把胎儿的情况大概说了一下,说到孩子有将近四个月大小的时候,成王跟翁灵儿的表情都很精彩。 “三小姐不会往外说吧?” 成王后悔请连穗岁来了,平白被她抓住了小辫子,其他医女或者太医,他还能用些手段。 夏婧儿腹中的胎儿告诉旁人,夏婧儿在入成王府前就跟他厮混在一起,旁人会怎么看他?还有,连穗岁……会不会多想? 连穗岁冷笑一声。 “放心吧,我基本的职业素养还是有的,没工夫议论别人家的闲事儿。” 成王微松了一口气。 翁灵儿嘲讽道:“王爷,原来在外面偷人的是夏姨娘啊?她还冤枉妾身,您要替妾身做主啊……” 成王瞬间就明白过来翁灵儿的意思,面上做出羞恼状。 “该死,若早知道她不洁身自好,本王又怎么会将她纳进府中?此等红杏出墙妇德败坏的女人,该怎么处置,王妃自己拿主意就好。” 夫妻俩过河拆桥这一招用得真顺手,连穗岁服气。 “怪不得夏姨娘经常出府,妾身还当她回连府了呢,原来是在外面偷人。” 翁灵儿看向连穗岁,话中竟是把连府也捎带上了。 连穗岁嗤了一声。 “确实,婚前就不知道跟什么野男人勾搭上了,还敢带着跟野男人的孽种嫁进王府,企图用不知道哪儿来的野孩子冒充皇嗣,王爷,您真大度,还请大夫来给夏姨娘医治……” 成王跟吃了苍蝇一样憋得难受,却又没办法反驳。 连穗岁轻笑一声,她们夫妻俩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论冷血程度,两人不相上下。 不管夏婧儿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成王自己的孩子没了,他却可以风轻云淡地把错处推得干干净净,甚至为了掩盖自己的错误,不惜毁掉别人。 “小月子需得好好将养,要不然会落下毛病,我开一个方子,回头你们去抓两副药,给夏姨娘煎服。” 连穗岁铺开纸张,写了个方子交给下人,而后看向成王。 就在成王以为她要借机提条件时,连穗岁开口了。 第63章 男人的话都不能信 “王爷,王妃娘娘,你们谁付一下诊金?” 她没有义务免费帮夏婧儿看病,成王府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的穷苦百姓,诊金自然得给,还不能少给。 成王面色尴尬,他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 翁灵儿反应快点儿,她觉得连穗岁很有意思,不打算为难她,开口吩咐道:“云奴,去取一百两银子给连三小姐。” 一百两银子,有点抠门,人家九皇叔都给十锭金子呢。 病分轻重缓急,大概他们觉得夏婧儿一条命只值一百两银子吧。 连穗岁好奇,夏婧儿是怎么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步的,余光瞥见方嬷嬷沉稳的脸,她歇了打听的念头。 “王爷,王妃娘娘,我们府上派了马车来,老奴带我们家小姐先走了。” 王府里乱糟糟的,成王也没心思送连穗岁,翁灵儿开口说道:“天黑,路上慢些,我们就不送了。” 晚上起风了,天上一颗星星都看不见,身后的宅子像是一个吃人的野兽,连穗岁莫名起了一身冷汗,方嬷嬷把披风披在她身上。 “小姐,夏姨娘今天从咱们府上出门后,去刑部衙门拦住王爷,两人一起去了茶楼。” 方嬷嬷声音很轻,被风一吹散开了。 “恰巧遇上成王妃在茶楼里,拦住国子监的杜先生,将人强行请到雅间。” “具体发生了什么,老奴不知,但是王爷回来就发作了夏姨娘,打了夏姨娘板子。” 连穗岁眉头皱起来,从夏婧儿的言语中听出来她很重视肚子里的孩子,成王要打她板子,她应该不会坐以待毙,哪怕当众喊一声,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 “王妃寻了由头,激怒她,她被王爷下令堵住了嘴。” 是成王下令堵的夏婧儿的嘴,所以孩子掉了,他也怨不到翁灵儿身上。 “小姐,成王妃的心性手段,非一般人。” 方嬷嬷就差直接说连穗岁嫁过来肯定没有好日子过,多半是吃闷亏,还往外说不得。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叹得连穗岁心里五味杂陈。 “嬷嬷,我不一定不是对手。” 她声音幽幽,“论手段我可能玩儿不过她,但是论用毒,恐怕没人是我的对手,让人死得无声无息没人能察觉,对我来说不是难事。” 所以啊,打铁还需自身硬,她一点儿也不怕翁灵儿。 这是最坏的结果,说不准九皇叔那边能想想办法,让成王退婚呢…… “小桃,先准备两挂鞭炮备着。” 被点名的小桃愣了一下,不明白今天的事情跟鞭炮有什么关系? 算了,她家小姐经常前言不搭后语,听她家小姐的就是了。 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方嬷嬷回去跟秦氏汇报,连穗岁回到院子里,肚子饿得咕咕叫,才想起来晚饭没吃。 “小姐,奴婢去厨房看看。” 连穗岁嗯了一声,把用过的银针泡在沸水里消毒。 小桃很快端着托盘回来。 “夫人让厨房给您准备了一碗鸡汤面,小姐快趁热吃吧!” 小桃也没吃饭,连穗岁把自己的面分了一半给她。 “陪我一起吃,大晚上吃这么油腻,存心让我胖回去!” 小桃本来想拒绝,连穗岁已经开始吃自己的那一半了,她也搬了个凳子坐下,一边吃一边感慨。 “表小姐其实也挺可怜的,去给人家做妾,一点儿自由都没有,主母说发落就能发落,太恐怖了!” 没想到小桃这丫头还能有这份觉悟。 连穗岁趁机教育道:“小桃子,你听好了,将来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妾就是玩物,半点尊严都没有。不过穷人里也不一定都是好的,找对象要好好擦亮眼睛。” 门外石子砸在窗户上,连穗岁看见站在院子里的疏影,轻咳一声。 “小桃,吃完你就回房间里睡吧,我喝口水也睡了。” 小桃三两口把面扒拉完,端着碗出门,连穗岁朝疏影招了招手。 “今天晚上别再用迷药了。” 迷药用多了,她怕小桃留下后遗症。 趁着小桃去厨房送碗,连穗岁熄了灯,插上门,背着药箱从窗户里翻出去。 她骑在窗子上看着外面,这一幕有点熟悉,隐约记得自己当初卡在上面下不来,出了个丑…… “三小姐,快点儿!” 疏影在窗子外面喊,连穗岁灵活地翻过来,稳稳落在地上。 这一次她看清楚了疏影的动作,他朝暗处一招手,院门就开了。 还说没在她家安插眼线? 呸! 男人的话果然都不能信! 傍晚的时候还满天火烧云,晚上就刮起了大风,携卷着水汽和尘土打在脸上,连穗岁戴了兜帽,也没挡住吃了一嘴土。 “今夜要下大雨。” 夏天的天气阴晴不定,树枝在夜色中群魔乱舞,连穗岁让疏影准备了一个浴桶,她新研究了一个能缓解蛊毒的方法,泡药浴,顺便也帮他舒缓腿上的筋脉。 蛊毒刚发作时像是蚂蚁一点一点啃食皮肤,那种感觉还能忍,随着蛛网在身上显现,疼痛逐渐加剧,楚知弋赤着上身坐在药水中,额头被热水熏出汗意。 连穗岁的银针封住他几处大穴,免得他疼得狠了,动用内力。 他面上的隐忍逐渐剥离,连穗岁掌下的飞针穿透皮肤,准确地落在蛛网蔓延处。 要下雨前气压沉闷,房间里燥热难耐,连穗岁专心致志,瞄准想要挣破束缚的蛛网,将蛊毒渐渐引流,鱼鳞状的暗红色痕迹出现在他后背上。 楚知弋浑身的力气被抽干,整个人张开双臂趴在浴桶上,湿漉漉的头发耷拉在桶沿上,在地上留下一滩乌黑的水渍。 连穗岁拿出小刀,在他后背划开了一个十字口,将紫黑色的血挤出来。 以往每一次发作,楚知弋就觉得身子沉重几分,如今却是轻松许多,他还有力气打量连穗岁映在水面上的脸。 她好像又瘦了些,衬得那双眼睛很好看。 借着蛊毒发作,连穗岁观察了一下他体内的流萤之毒,这样每次散了瘀血会稍好一点,但是抵不上流萤在他体内蔓延的速度。 连穗岁伸手摸他的额头。 “体温正常,看来这次的方法有用。” 连穗岁取出小本子,把他这一次流萤发作的表现记录下来,开口问道:“这次发作之后,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楚知弋认真感受了一下,除了身体轻快了之外,两腿之间还有点难以启齿的变化,不过藏在水里,她看不见。 “有。” 他一开口,嗓音喑哑且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连穗岁没察觉,追问道:“什么不一样?” 第64章 连三小姐治好了九王爷的不举 外间大雨倾盆而下,砸在地上窗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房间里水汽氤氲,两人的视线隔着雾气。 “哪里不一样?” 没有得到回答的连穗岁一只手举着沾了墨迹的毛笔,抬头问道。 楚知弋喉结滚动,轻咳一声移开视线。 “没,没什么不同。” 连穗岁狐疑地哦了一声,低头在病历上仔细地记录了这次蛊毒的发作情况。 …… 翌日,天光大亮,街头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什么,男人脸上带着猥琐的笑,女人们嫌弃地在凑过来的男人身上锤了一拳,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转头又跟几个相同年龄的妇人凑在一起说说笑笑。 往常楚知弋从不在意无关的人议论什么,今日却鬼使神差地推着轮椅走近。 “听我说……”妇人压低声音,“连三小姐治好了九王爷的不举……” 楚知弋突然一抖,从睡梦中惊醒,那一瞬间他忘了呼吸,直到胸腔憋闷才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原来是做梦…… 房间里的热气散去,风雨声渐渐消停,安静得仿佛那人从没来过一般。 他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疏影。” 有人推门进来。 “主子,要起夜吗?” 楚知弋浑身被汗水浸透,夏天盖被子,很热。 “扶我起来坐坐。” 他很少好眠,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仔细回味着梦中的情景,他觉得有些滑稽。 “外面还下雨吗?” 今晚的风雨来得突然,他隐约记得那会儿电闪雷鸣,他看着连穗岁宽厚的背影趴在桌上写东西,那么大的雨,她怎么回去的? 疏影往外看了一眼。 “一直下着,不过这会儿下得小了些。” 没回答他的问题。 楚知弋嗯了一声,没再开口。 “主子,时辰还早,您再睡会儿吧。” 打更声隔着院墙传进来。 “五更了,该上朝了。” 疏影心里难受,这五年来,他家主子只能隔着院墙听打更声,再也走不到那座宫墙之内…… “主子,连三小姐说能治好您的腿,等咱们把蛊毒解了,再把腿治好,就能回去了……” 楚知弋轻笑一声,他再也回不去了。 “睡吧。” 疏影觉得自从连穗岁来给他家主子解毒以来,他家主子的性格温和了不少,今天晚上竟然没怼他? 恍然想起,他家主子已经很长时间没怼过他了! 雨水赶走燥热,夜里凉快,这一觉睡得很沉,连穗岁早上起晚了,站在屋檐下扶腰看着天上的太阳,好家伙,还真是,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若不是地上留下的水坑,谁能想到昨天半夜还是电闪雷鸣? “小姐,方嬷嬷刚才来过,说秦家老夫人七月初三过寿,让您好好准备一下。” 秦家手握兵权,忌讳与朝中官员结交,秦家大爷二爷常年驻守边关,老太爷和老夫人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今年春上秦家大爷打了胜仗,被皇上嘉奖,特意在宫里举办了宴会,结果连穗岁就闹出了那样的事情。 秦氏本来想借机让她跟秦家的表兄弟姐妹们好好相处,经此一事,也不敢带她上秦家的门,嫌她丢人。 这一拖就是好几个月。 连穗岁蹙眉问道:“娘有没有说秦家的长辈们都喜欢什么?我的几个表兄弟姐妹,都是什么性格?” 当初宫宴上的事情,不管她是不是受害者,她都给秦家丢人了,这一次上门,她得先拿出赔罪的态度来。 小桃摇头道:“没有,方嬷嬷只传了一句话就走了,小姐要是想打听,咱们可以去找夫人。” 连穗岁有点无奈,她洗了这么久,外面关于她的流言一点儿也没变少,甚至还更上一层楼了,她对自己的娘都没办法解释,更不用说对她不熟悉的秦家人了。 她娘那儿还得哄…… “小桃,帮我换一套衣服,再梳个利索点儿的发型。” 主院。 秦氏听铺子里的管事汇报完铺子里的情况,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说说最近外面有关三小姐的流言。” 先说正事儿,再说连三小姐的流言是每个管事入府汇报的流程。 管事不确定在他前面那些管事都说了什么,先观察秦氏的表情,斟酌着把流言用婉转的方式叙述一遍。 “没,三小姐最近消停了不少,虽然以前的谣言还在传,但是说过来说过去,也就那些。” 最近的流言就是连穗岁去大理寺门口纠缠宋靖为,被成王告到长公主面前,由长公主出面说和调停…… 这些秦氏已经知道了。 “退下吧。” 秦氏气的是连穗岁,明明是被长公主传唤过去问罪的,怎么敢联合长公主骗她说是去给长公主看诊? 连穗岁到主院的时候,秦氏还在气头上。 “娘。”连穗岁自己掀开帘子从门外钻进来,“娘,今天凉快,女儿带您出去逛逛吧,上次在宝德斋瞧见一只簪子特别适合娘……” 事情过去挺久了,现在生气有点莫名其妙,秦氏调整心态,问道:“上次去给长公主看诊,长公主给了你多少诊金?” 连穗岁只当她娘觉得她买不起宝德斋的簪子,拍着胸脯承诺道:“娘放心,我收的诊金足够给娘买十只宝德斋的簪子,咱们不是要去舅舅家赴宴吗,不能丢了娘的面儿!” 赚了钱舍得给她花,秦氏又被她的热忱感动,她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换成别人她能理性对待,但是落在连穗岁身上,她明知道真相不是那样,却又忍不住生气。 气她总是大大咧咧,什么都不考虑。 秦氏打量着她头上戴的簪子,还是前年过年时,她送去的,除了一年四季的衣裳,连穗岁已经很久没有添置过东西了。 当然,以前她送去的东西都被她嫌弃素淡收起来了,还有些被夏婧儿花言巧语骗走了,索性,她就不再给她置办了。 没想到她如今倒是又把她从前送的簪子拿出来戴了。 秦氏气消了。 “正好,你也该添置些首饰,方嬷嬷,让管家套马车。” 第一次跟美人娘一起逛街,连穗岁让小桃回去把自己的小金库带上,准备看上什么适合她娘的,直接买下来送给秦氏。 两辆马车同时在宝德斋门口停下。 连穗岁从马车里下来,转身去扶秦氏,余光瞧见孙明薇跟她做同样的动作,从马车里扶着一位打扮得体的贵妇人下车。 “好巧呀,在这里遇上连夫人。” 秦氏颔首跟对方打了个招呼。 “孙夫人。” “一起吧。” 孙夫人亲昵地搀扶上秦氏的手臂,连穗岁跟孙明薇互相看了一眼,各自嫌弃地挪开目光。 第65章 一口价,一百两银子 “两位夫人里面请!宝儿,给两位夫人看座,上茶!” 宝德斋的掌柜热情地将一行人迎进来。 连家跟孙家算不上关系好,秦氏不太喜欢孙夫人的亲近,面上却不显,两人直到落座时才分开,连穗岁跟孙明薇分别站到她们两人身后。 “夫人今日想看些什么首饰?咱们店里新出了几款头面……” 像她们这种有身份地位的夫人,要看首饰,自有丫鬟将首饰捧到跟前,有看中的留下,没有看中的再换下一批。 “那就看看吧。” 孙夫人表现出很大的兴致,转过身来跟秦氏说道:“听说宝德斋有一套红宝石头面,要价不低,不知道今日会不会把那一套头面拿出来让咱们开开眼!” 京城的达官贵人也分三六九等,孙夫人娘家普通,嫁给孙泉的时候孙泉也还没发达,自然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但人都有攀比心,孙泉跟连方屿官职登基相同,她便处处跟秦氏比。 秦氏戴了什么首饰,她想尽办法也要寻来。 连穗岁瞧着她头上跟她娘一模一样的金钿,戴在她娘头上端庄秀丽,戴在她头上只剩下秀丽了,因为孙夫人很瘦,脸上没肉,撑不起来华丽的金饰。 秦氏修养好,没理会孙夫人。 宝德斋的掌柜端上来一套样式普通的纯金头面,前面的只是开胃菜,两人都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接下来第二套比第一套稍多了些特色,加了点掐丝工艺,不过仍旧能看出普通。 第三套,倒是有亮眼的地方,主体是一顶金冠,亮眼的地方在两侧的簪子和流苏,金凤的元素全天下只有皇后和太后能用,所以这一套头面两侧的簪子是仙鹤样式,更适合年长者佩戴。 孙夫人觉得惊艳,开口赞道:“这一套倒是不错,冠上有宝石点缀,端庄典雅,可惜是鹤簪。” 秦家老夫人过寿,这一套头面倒是正合适。 秦氏给方嬷嬷示意,方嬷嬷开口道:“这一套我们夫人看中了,麻烦掌柜回头送到我们府上。” 一套头面光是金子就值不少钱,加上工艺,一般人买不起,像这种眼都不眨一下的,更是少数,掌柜笑得嘴巴咧到耳根。 “是,咱们店里的匠人们赶制出了不少好东西,小人一一给您拿上来瞧瞧?” 古代没有玻璃,金银首饰大多放在柜子里,看不太清楚,这样放在托盘里一样一样端上来,看得就清楚多了。 掌柜的很精明,在展示完头面之后,又端上来许多年轻姑娘喜欢的样式。 连穗岁看上一对点翠的花丝镶嵌耳坠,很适合秦氏,问了价钱。 “三小姐好眼力,这一对耳环是本店的镇店之宝,一口价一百两银子。” 连穗岁这个上京城的名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还是有名的冤大头,宝德斋的掌柜也认识她。 “掌柜的,你不实诚,礼部右侍郎府的孙夫人也在呢,你老实说,你卖给别人也是这个价吗?” 一副耳环就要一百两银子,怎么不去抢呢?比她给人治病要的钱还多,连穗岁第一次对古代的物价产生怀疑。 “买不起你就别问价,干嘛要扯上我娘?” 孙明薇不满道。 连穗岁反驳道:“买不起跟不愿意做冤大头是两码事,这副耳环一共才用了多少原料?只怕一只翠鸟的毛能做出来几十副这样的耳环,孙小姐不嫌贵,孙小姐买了呗。” “你!” 孙明薇哪儿有那么多钱,被连穗岁怼得没话说,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再说了,今日店里不止我们一家,我是提醒掌柜,别乱报价钱,坏了宝德斋的名声。” “三小姐言重了!” 宝德斋的掌柜哪儿料到连穗岁现在的嘴巴这么毒,急忙解释道,“三小姐唉,小人哪儿敢蒙骗您啊,您看看这副耳环的工艺,这蝴蝶是掐丝的,上面点缀的蓝宝石是从西域来的,还有,这两对一模一样的东珠也是万里挑一的宝物,一副耳环才收一百两银子,一点儿都不贵……” “小人敢保证,整个上京城只此一副耳环,再难找到一模一样的!” 不怪连穗岁谨慎,原主没少被京城的奸商坑骗,掌柜这么一说,她倒觉得这副耳环物有所值。 “娘,我把这副耳环买下来送给您!” 秦氏今天穿着孔雀蓝色的裙子,这对耳环很配她的装扮。 “娘我帮您戴上。” 连穗岁给小桃使了个眼色,小桃拿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掌柜。 孙夫人羡慕的眼神能把连穗岁吃了。 都是做女儿的,人家给自己的娘买礼物,孙明薇干杵着当衬托,她不甘心地讽刺道:“还不是拿着家里的钱做做样子……” 连穗岁:“……” 她今天出门没看黄历,遇上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 “孙小姐,逛街买东西最重要的是心情,你说你总在一旁说风凉话算怎么回事儿?我用自己给别人看诊赚的钱给我娘买首饰也碍着您的眼了?” “上京城那么多比我家有钱的,你怎么不嫉妒?” 她怼孙明薇,孙夫人不高兴道:“三小姐这张嘴真厉害,我们只说了一句,三小姐就有这么多话等着。” 她只差说连穗岁牙尖嘴利跋扈自恣。 秦氏轻笑一声,出声调停道:“岁岁,娘在家怎么教你的?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娘不求你能达到最高境界,若真要争,宁与同好争天下,莫与闲人逞口舌之能。” 她没说孙明薇是闲人,却似乎说了。 连穗岁会心一笑,福身道:“是,是我的错,我给孙小姐道歉。” 孙家母女俩脸色同时变了,但秦氏的话又挑不出错处,她们要是生气,就等于把自己代入进去,高下立判。 孙夫人只得低喝一声。 “还不给三小姐道歉?” “连夫人,孩子小不懂事,偶尔拌嘴也是常有的事儿,我让明薇给三小姐道个歉,这事儿你别往心里去。” 孙明薇委委屈屈地给连穗岁道了个歉,连穗岁心情好了,准备回去拿小本子记录下来。 太有趣了! 见双方很快平静下来,掌柜的继续吩咐下人端托盘上来。 秦氏起身挑了一只蜻蜓步摇,招呼连穗岁过去,插在她的发间,俏皮的蜻蜓落在两片叶子上,像是活了一样随着走路的动作微微摇晃。 “这件不错,俏皮可爱,正适合她们这个年纪!孙夫人觉得呢?” 孙明薇本来没觉得蜻蜓步摇有多好看,此时戴在连穗岁头上,她又觉得好看了。 “娘,我也想要这一支。” 第66章 九皇叔没穿衣服的简图 掌柜为难道:“咱们宝德斋任何一个款式都只有一件,孙小姐若是想要,不如跟连三小姐商量一下?” 连穗岁问道:“掌柜的,这支发簪多少钱?” 掌柜伸出三根手指。 “三十两银子,打造这一支簪子用了二两金子,再加上工匠的手工费,小店根本都不赚钱!” 许是怕连穗岁质疑,掌柜主动交代道,“三十两银子买上京城独一份的发簪,不贵!” 连穗岁本来还想说两句,这下也觉得不贵了。 上京城独一份的唉,连宫里的娘娘们都没有,才三十两银子,一点儿都不贵! 孙明薇一听价钱,想要的话说不出口了,一根簪子就要她爹一个月的俸禄,她怕回家之后被她爹给打死! 连穗岁礼貌问道:“孙小姐还要吗?要的话,我就让给你。” 孙明薇委屈得都快哭了,孙夫人开口解围道:“既然三小姐也看中了,我们也不好夺人所爱,明薇,你再挑别的款式。” 连穗岁哦了一声,体贴道:“我已经买了一件了,让孙小姐先挑吧,孙小姐挑剩下的我再挑。” 主动权交给她们,省得孙明薇跟自己抢。 连穗岁坐下喝了口茶,秦氏回头跟方嬷嬷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慰。 秦氏即使高兴也不会表现得太明显,等孙家母女两个挑到合适的东西之后,大手一挥,把连穗岁目光停留过的头饰全都打包送到连府,还给连穗岁买了一个金项圈。 “娘这也太多了点儿吧?” 秦氏笑道:“不多,给你做嫁妆,我还嫌少呢。” 连穗岁:“……” “娘我没打算成亲!” 秦氏不管她怎么说,又帮她选购了两套纯金的头面。 “瞎说,女子总要成亲的,圣旨赐婚,岂是你说不嫁就不嫁的?娘能做的有限,只能给你多置办点儿嫁妆,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凡事多动脑子想想,别脑子一热,上来就跟别人针锋相对。” “有时候,适当地示弱也是进攻。” 秦氏一番话让连穗岁似乎有点明白了,适当的示弱,比如像翁灵儿那样,当着成王的面柔柔弱弱,背后能彪悍地把杜翰音堵在茶楼里,转头还能跟成王解释,说他们是旧友重逢。 然后夏婧儿就倒霉了。 不知道夏婧儿恢复得怎么样了,她是技不如人,怨不得别人。 “娘,我知道了。” 秦氏教的是兵法,把兵法用在宅斗里,太屈才了。 逛了一趟宝德斋,孙明薇跟孙夫人借口去前面的茶楼休息跟她们分开了,连穗岁琢磨着秦氏的话,她其实没有必要跟孙明薇置气,毕竟连方屿跟孙泉的官职一样,但是她跟孙明薇的起点却不一样。 她有一个强有力的外家,就算连方屿当初只是个七品芝麻官,京城里也没有人敢小瞧他们家。 这就是家族的力量。 “娘,我想给外祖父和外祖母买礼物,还有秦家的表兄弟姐妹,您帮我拿主意!” 秦氏欣慰她的态度。 “给大家都买礼物,你准备拿出多少钱置办?” 以秦家的地位,一般的礼物不一定能出圈。 连穗岁的钱大多用来置办药材了,买药材是一项烧钱的爱好,有些难寻的药材有钱也买不来。 她琢磨道:“九皇叔给的金子我还没用,不知道够不够。” 秦氏惊讶道:“全拿出来?你自己不留点儿吗?” 连穗岁摇头。 “给自己的家人买礼物自然要买最好的东西,我就只有这点儿家底了,娘您帮帮我呗。” 给秦家人带的礼物秦氏早就替她想好了,连穗岁若想不起来,秦氏打算自己置办一份,到时候以她的名义送去。嫁入成王府,能给她撑腰的只有秦家了,没有不为自己孩子打算的母亲,秦氏也是如此。 既然她自己提出来,秦氏吩咐道:“嬷嬷,回头把准备好的礼单送到小姐院子里。” 连穗岁一愣。 “原来娘早就准备好了。” 她还以为秦氏还生她的气,真不准备管她了。 “娘最好了!” 连穗岁抱住秦氏的胳膊,逛了大半天,太阳这会儿毒辣得很,秦氏带着她进了九霄楼,九霄楼的小厮带着他们进了雅间。 “娘,不是说来九霄楼吃饭要提前三天预定吗?” 上次她跟小桃来九霄楼,还是蹭得永定伯府的包间。 “你宋家姨母知道咱们今天出门,特意叮嘱过来九霄楼可以用永定伯府的雅间。” 在九霄楼这样的地方有固定的雅间? 淦,连穗岁觉得自己上辈子太不懂享受了,银行卡账户上的钱能买一座岛,她却一心扑在上山采药上,还因此把性命搭上,不知道自己脑抽什么。 连穗岁把自己代入到武侠小说中性格怪异的隐世神医身上,区别是把白胡子老头换成一个年轻小姑娘,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她被自己这个比喻逗笑了。 秦氏看过来。 “笑什么?” 连穗岁趴在她肩膀上。 “娘,有你做我娘真好。” 逛街一天,收获满满,晚间,方嬷嬷把礼单送来。 “小姐,夫人让您每日抽出半日时间去主院学管家。您虽然是侧妃,用不着掌管中馈,但是学管家理财,也不会轻易被人糊弄过去。” 以前秦氏提过,奈何原主实在不成器,去潦草学了两天,就受不了管家理财的繁琐,找来连方屿给她撑腰。 “行,我明天早上去给娘请安。” 连穗岁看了礼单,决定再添几样丹药。 给老夫人贺寿,可以送些延年益寿的丹药,她的舅舅们常年习武,外伤内伤避免不了,只是喜庆的日子送那些东西不吉利,最好是私下里相赠,表兄……她不太了解,而且也得避嫌,她娘准备的东西就正好。 表姐妹们……美容养颜的东西一定不会出错! 连穗岁牌香膏,值得人手一件! 还得准备点儿哄小孩子的玩意儿,酸酸甜甜的山楂丸…… 距离七月初三还有十来天时间,她可以慢慢准备。 “小姐,这是什么?” 帮她整理药箱的小桃从里面发现了她整理的九皇叔的病历,上面没写名字,但是有连穗岁随手画的简图。 九皇叔没穿衣服的简图。 因为经常翻阅,纸页自己翻开,连穗岁赶在小桃看见上面的内容之前把小本子一把抢过来。 “没什么,病人的医案,你看不懂。” “哦。” 医案她的确看不懂,小桃把水煮过的银针放回去,整理好床铺。 “小姐,累了一天了,今晚早点睡吧。” 第67章 家里进贼了? “这就睡了。” 怕被别人看见,连穗岁把病历放到枕头底下,躺在床上时还在琢磨,她该怎么借着秦家的宴会洗白自己。 好不容易等来一次露脸的机会…… 连穗岁从床上爬起来,拉开柜门,柜子里很多大大小小形制不同的瓷瓶,上次她忍痛拿出来的清风玉露丸还在秦氏那儿,还剩下两瓶,一瓶是治疗内伤的上好丹药,另一瓶是用普通灵芝炼制的强身健体的药丸。 若用千年灵芝跟百年以上的老山参最好,可那些药材除非用高价买,否则就要靠自己的机缘。 连穗岁没想到一朝穿越,她竟然成了穷人。 心塞了。 躺回床上,脑海里对秦家没什么印象,只小时候去看过她外祖父跟外祖母,对舅舅家的兄弟姐妹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在宫宴上丢了秦家的人,人家回来这么长时间,也没有请她上门…… 淦。 连穗岁睡不着,她还想借着秦家的宴会洗白? 能进去都是个问题! …… 第二天早上,连穗岁顶着两个黑眼圈,没形象地打了个哈欠。 “小姐,您要是困的话再睡会儿吧。” 连穗岁摆摆手。 “我今天还得……还得去娘那儿学习管家。” 她又打个哈欠,两个眼睛里泛出泪花,“不能让娘失望。” 洗白之路是她走过最长的路,没办法,用出包浆的碗想涮干净,得多放点儿洗衣粉。 “三姐姐。” 连穗岁到的时候,连晓小早就到了,小姑娘站在门口等着她,小脸上尽是忐忑。 “母亲唤我来陪三姐姐一起学习。” 连穗岁当即就明白过来了,连晓小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她虽然是庶女,但是按照秦氏的性子,定然不会让她攀附权贵去做妾,寻常人家做正头娘子,都得学管家理财。 “三姐姐,我要是学不好怎么办?母亲会生气吗?” 连晓小跟着自己的姨娘,学的都是女工针线,府上请的有先生,教女眷们念书识字,学些基本的道理,她也没正经读过什么书。 连穗岁从小性子就跳脱,也不会老老实实坐在课堂里念书,十天里能去上一天课都很难得了。 被她一提醒,连穗岁才想起来府上有教书先生这件事情。 汗颜道:“不会吧,娘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夫人让两位小姐进去。” 方嬷嬷打帘请两人进去。 两人福身行礼。 连穗岁减肥成效显著,把头发盘在脑后,穿一套干净清爽的衣服,看起来整个人也很清爽。连晓小瘦瘦小小,说话时不敢抬头,看起来乖巧懂事。 “用过早膳了吗?” 连晓小乖巧地回道:“回母亲的话,用过了。” 连穗岁瞧见里间放在桌上的点心,她娘应该还没吃东西。 “娘,我还饿呢,您陪我吃点儿!” “你鼻子什么时候这么灵了?”秦氏失笑,“嬷嬷,给两位小姐准备花生酪。” 方嬷嬷把点心摆在外面的桌上,连晓小拘谨地坐下,除了小口抿面前的花生酪,不敢朝别的点心伸手。 这丫头怎么这么胆小呢? 连穗岁把每一样点心往她面前的小碟子里放上两块儿。 “够了够了,三姐姐我吃不完的。” “吃不完就用帕子包起来,等饿的时候再吃。娘这儿的点心花钱也买不到呢!” 大家族要求食不言寝不语,连家没这些规矩,但秦氏多年养成习惯,开口说道:“岁岁,在家里你想怎么样都行,但出嫁后就不可以这般随意了。” “皇家规矩多,你上面还有正妃,别被人寻了错处。” “放心吧娘,我知道的。” 她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到时候成王那个狗男人要是敢挑她的礼仪,大不了她就往饭菜里下药,谁也别想好好吃。 秦氏吃相典雅,连晓小因为拘谨也显得十分文静,连穗岁不自觉地也放缓动作,餐桌上安静的听不见一丝声响。 “嬷嬷,先把茶行的账目拿来。”秦氏开口道,“今天先从管理铺子开始学习,茶行的账目相对简单一点,每年春天要到南边采购新茶,每种茶叶的产地不同,花费也不同,但都需要提前一年将这笔钱预留出来,我们每个月的利润……” 从中间商手中买茶会有很多不可控因素,所以大部分有实力的茶行都会自己派人到原产地采购。 学账目,要先了解茶叶的产地,了解茶叶的市场、定价,了解商队走一趟消耗的成本,脚力的价钱…… 秦氏讲得很细,连穗岁擅长记笔记,认真听完,笔记上满满当当记满了重点。 连晓小也很认真,看见两人的态度,秦氏欣慰道:“今天上午的课就讲到这里,回去整理一下笔记,自己消化一下。” 很久没上过学了,连穗岁脑海里关于学校的记忆被勾起来,看着自己的笔记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确实隔着一辈子呢…… “三姐姐,我,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笔记?” 出了主院,连晓小追出来,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有的地方没记上,也不敢打断母亲,谢谢三姐姐!” 这会儿太阳正毒辣,为了追她,小姑娘脸被晒得通红。 “行,你拿去看吧,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连晓小感激道:“谢谢姐姐!” 连穗岁把自己的笔记递给她,没多想,回自己的院子。 “小桃,抽屉里怎么又空了?” 她记得才刚采买过药材,怎么又没了? “家里进贼了?” 小桃:“……” “小姐,您自己一天熬几次药您心里没数吗?都用完了!” 连穗岁:“……” “那再去采买啊,我现在还有多少钱,咱们出去看看。” 小桃把手一摊。 “小姐,咱们一分钱都没有了,九皇叔给的金子您让奴婢拿去给夫人了,剩下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 小桃还有个疑问。 “小姐,您明明只给长公主一个人看诊,怎么每天都要熬药做药丸?而且您做出来的药丸呢?药丸不能卖钱吗?” 连穗岁:“……” 算了,她再想办法吧。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连穗岁把丫鬟们都赶回去睡觉,估摸着大家应该都睡熟了,连穗岁从房间里出来,站在院子里思索着。 她该怎么联络九皇叔安插在她家里的眼线? 大喊一声? 把人都吵醒…… 她灵机一动,有办法了! 第68章 祸从天上来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连穗岁气地坐在台阶上用手扇风,难道真的没在她家里安插眼线? 旁边的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小桃睡眼惺忪地问道:“小姐,您睡不着吗?大晚上的,怎么想起到院子里念诗了?” 听见第一遍的时候,小桃以为是自己的幻听,她家小姐今晚老早就说困,让她回来睡觉,怎么会跑出来念诗。 她翻了个身继续睡,迷迷糊糊中,大概隔了有两刻钟,又听见了一声,然后就没动静了。 可能真的是幻觉吧,也有可能是做梦。 直到第三遍,小桃披上衣服起床,瞧见映儿跟红儿探出个脑袋往院子里看,那个体型,一看就是她家小姐。 连穗岁嘴角抽了抽。 “没事,我突然诗兴大发,你们继续睡吧。” 主子没睡,做丫鬟的敢去睡吗? 小桃揉揉眼睛,从房间里出来。 “小姐,奴婢陪着您吧。” 连穗岁:“……” “不用,我这就回去睡了!” 躲在暗处的暗卫:不是,连三小姐在做什么?要禀报给他家主子吗? 主子只让他监控连穗岁,别把他家主子的秘密泄露出去,没说别的…… 暗卫犹豫半晌,起身消失在房顶。 今夜繁星满天,楚知弋难得早早地睡着了,暗卫将连穗岁的反常之处禀报给疏影,疏影不忍心打搅他家主子,准备等他家主子睡醒了再禀报。 这一等,就等到天快亮,外面打更的声音传来。 “几时了?” 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外面天光大亮,楚知弋坐起来。 “过了早朝的时辰了。” “这么久吗……” 梦里的场景恍如隔世。 疏影判断他家主子这会儿心情可能不错。 “主子,昨天晚上连三小姐在院子里念了一晚上的诗,属下觉得,她可能是有事情想见您?” 楚知弋抬眸看过来。 “属下见您难得好眠,便没打搅您。” 疏影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正确的选择。 楚知弋开口问道:“所以,你去见她了吗?什么事?” 疏影噎住。 房间里陷入诡异的寂静。 “呵。”楚知弋自己拉过轮椅,从床上挪到上面,“蠢材,早晚有一天,你们的脑子都要锈住。” 疏影跪地请罪。 楚知弋越过他推着轮椅出了房间。 “主子您去哪儿?” 早上的街上充满烟火气,楚知弋坐在窗边,看着楼下的行人。 “主子,包子买回来了。” 楚知弋嗯了一声,没回头。 直到包子快凉了,他才拿起来吃了一个。 “回府。” 啊? 疏影没敢再发表意见,抬着他家主子下了楼梯。 乞丐模样的人摔在楚知弋轮椅前,护卫们将他护在中间,向乞丐吆喝着。 “快滚开,冲撞了我们王爷你担待得起吗?” “对不住对不住!” 乞丐眼神躲闪着爬起来跑了,楚知弋目光看过去,手摸向腰间,面色一变。 “疏影,去将那个乞丐捉回来!” 他家主子面色严肃,疏影不敢马虎,朝着乞丐离开的方向大喊一声站住。 那乞丐立刻小跑起来,仗着对地势的了解,在人群中左躲右闪,不知道钻进哪一条小巷子里不见了。 疏影寻了半晌。 “主子,您丢了什么东西?” 其他护卫询问楚知弋。 “我让你跑!” 疏影将乞丐丢在楚知弋身前,恼道,“要是让你跑了,爷的差使也不用干了!说,你偷了什么东西?” 在他们眼皮子地下偷他家主子的东西,不要命了? “爷饶命啊!小人什么也没偷啊,不信您搜身!” “还敢嘴硬!”疏影一脚踢在乞丐后背上,“再狡辩,爷割了你的舌头!” 乞丐见瞒不过去,哆嗦着把偷来的瓷瓶拿出来。 街上不缺闲人,这边的动静引来不少人围观,众目睽睽之下,楚知弋拿出一方帕子把从乞丐处夺回来的瓷瓶擦干净包起来。 谦逊笑道:“抱歉,本王并非仗势欺人,此物乃是本王恩人所赠,对本王来说意义非凡。疏影,既然已经教训过了,便将人放了吧。” 得了赦免,乞丐咻的一下钻进人群中不见了,但围观的人群没有散去,大家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他手中的那枚瓷瓶上。 小巧精致的瓷瓶,上面还印着几朵桃花,一看就是女子的东西。 疏影将楚知弋推上马车。 唰地一下,人群中炸开了锅。 九王爷的恩人是女人! 是……心上人? 一向足不出户的九皇叔,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恩人?据推断,应该是一名年轻女子! 不会……是连穗岁吧? 大家同时联想到了当初连穗岁抱着九皇叔将人从杀手的刀下救出来的情景。 连穗岁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她在认真学习管家之道,积极准备秦家的宴会。 药材方面,既然九皇叔那边联系不上,那就等下次见面再说。 七月初三,秦家的宴会如期而至。 这一天,连方屿告了假,陪着他们一起登门。 难得有光明正大的机会回娘家,秦氏老早就开始准备礼单,连穗岁盛装打扮,随夫妇俩来到秦家祖宅前。 他们来得早,这会儿门前只停着一辆马车,看仪制,是宫里的马车。 “娘,宫里来人了?” 连穗岁下来马车,跟在秦氏身后。 秦氏解释道:“太后跟你外祖母是手帕交,今日的宴会若非太后的关系,你外祖母本不打算声张。” “太后亲自来了?” 连穗岁震惊,来得比她们还早,这得是多好的关系啊! 连穗岁狠狠羡慕了。 怎么她身边只有一个天天算计她的夏婧儿呢? “等会儿见了太后,不要失礼。” 连穗岁应了一声,回头拉着胆小的连晓小。 秦家祖宅是太祖赏赐的,据说是前朝摄政王的府邸,进入大门,内里的建筑极尽奢华,不过因为常年失修,很多地方的红漆和彩绘图案早就脱落了,反而令这座贵气逼人的宅子显出几分古朴的厚重感。 府上的下人很少,身上穿着普通的棉布衣裙。 走得腿都快酸了,才走到内宅。 一直到老夫人住的院子,才看见几个打扮光鲜的丫鬟。 两个丫鬟打帘请她们进去。 “给父亲,母亲请安。” 连方屿跟秦氏在前面行礼,连穗岁跟连晓小在后面。 “啊呀,盈儿来了,快起来,到哀家身边来!” 太后越过秦老夫人将秦氏唤到身边,目光越过秦氏,直直地看向连穗岁。 连穗岁心里打鼓,这位可是太后哎,她能不能求太后做主,把她跟成王的婚约退掉? 第69章 不受待见 “盈儿,你母亲不出门走动,你怎么也不出门走动?该多进宫陪陪哀家。” 太后只看了连穗岁一眼就收回目光,似乎没看见她一样。 连穗岁刚冒出来的想法瞬间就掐灭了。 也是,原主的名声连累秦氏很少参加夫人们之间的聚会,京城的夫人们之间举办聚会,往往会带着家里的女孩儿,把她带出去就是惹祸。 “都起来吧。” 淡淡的女声在头顶响起,连穗岁抬头看了一眼,秦家老夫人目光扫过她跟连晓小看向连方屿。 “后宅都是女眷,大爷他们在前面。” 老夫人赶人的态度很明确,一点儿没给连方屿留面子。 连方屿脸皮厚,笑着说道:“今日是母亲大寿,小婿先来拜见过母亲再去寻大爷。” 老夫人嗯了一声,开口说道:“秦家你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我这儿不趁手,你自己过去吧。” 连方屿拱手应是。 “岁岁,好好听你娘的话,别给你娘惹麻烦,知道吗?” 他走之前还不忘了叮嘱一声连穗岁,连穗岁答应一声,目送他出了房门。 老夫人又是嫌弃地看了姐妹俩一眼,挪开目光。 连穗岁:“……” 她不成器,连晓小又是个庶出,跟秦氏没啥关系,老夫人连她们的爹都不喜欢,又怎么会喜欢她们姐妹两个? 扎心了。 连穗岁乖巧地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语。 两个与她娘年纪相差不多的妇人,应该就是她的两个舅母,还有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大家都陪着太后和秦氏说话,没有人搭理她们两个。 连晓小局促地搓着袖子,抬头环视一圈又低下头去,连穗岁则在琢磨,怪不得她娘不带她来秦家呢,感情没一个人欢迎她! 连穗岁无聊地盯着门口看,夏天用的门帘是丝质的,外面若有人靠近,便会在门帘上投下一道阴影。 门帘上投下一道豆绿色的花纹,一个面容秀丽的丫鬟打帘进来禀报道:“太后,老夫人,成王与成王妃到了。” 席间的交谈声一瞬间静下来,正出神的连穗岁被吓了一跳,大家若有若无的视线投在身上,瞬间让她成为了主角。 “老三这孩子……”太后语气顿了顿,笑道,“老三这孩子机灵,知道提前过来,让他们进来吧。” 太后发话了,丫鬟看过老夫人,打开帘子请成王跟翁灵儿进来。 “给祖母请安,给老夫人请安,祝老夫人福寿安康松鹤延年。” “王爷王妃快起身,折煞老身了。” 成王与翁灵儿竟然跪在垫子上,给老夫人磕了个头,吓得秦老夫人急忙起身搀扶。 “他是晚辈,给老姐姐磕个头还不是应该的!” 太后拉住秦老夫人,“而且他很快就要娶三小姐过门了,到时候就是您的外孙女婿,今天是你的大寿,他本就该给你磕头!” 连穗岁在心底叹了口气,哎,看太后的态度,估计也不喜欢她,亲近的人唤她岁岁,不亲近的,都是连三小姐。 她刚进门的时候太后都没提她一句呢! 但成王是太后的亲孙子,在老夫人面前,自然要给自己的亲孙子说好话。 成王笑着附和道:“祖母说得对,晚辈的礼,老夫人受得起!” 他脸皮果然够厚,硬凑上来,也不嫌尴尬,目光温和地往连穗岁这边看过来。 连穗岁一阵恶寒,当着长辈的面,能不能不要用这种眼神看她? 会让人误会的喂! 不提连穗岁还好,一提起来,老夫人态度更淡了。 “老大媳妇,老二媳妇,你们两个别在我这儿守着了,去外面看看有没有其他宾客上门,好好招待客人,王妃娘娘身份贵重,别失礼了。” 老夫人这是往外撵人了。 今日来拜见的客人不会少,大多是走个过场,拜完寿后便被引到不远处的花厅,或品茶,或闲聊。 成王夫妇离开不久,昀王跟昀王妃上门了。 走过程序,慧荣长公主到了。 “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慧荣也来了,坐会儿吧。” 太后对慧荣长公主不太热情,不过面子上看不出来。 “多谢母后。” “你最近身体怎么样?听说那次凶险……” 太后问了一句,连穗岁心里疑惑,怎么会有母亲不知道孩子情况的啊?那次若不是她当街施救,等大夫赶过来,慧荣长公主早就没命了,怎么现在才云淡风轻地问一句,是不是亲母女? 慧荣长公主脸上也没有委屈,淡笑道:“最近有岁岁帮我调理,感觉好多了。” 太后跟秦老夫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 “早就听说连三小姐自那次宫宴过后跟变了一个人似的,突然就学会了医术,还以为是旁人杜撰……”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这是质疑连穗岁的医术呢。 “母后,岁岁的医术真的不错,女儿那次在街上心疾发作,若不是岁岁,女儿这会儿可能都没命了。” 慧荣长公主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瓷瓶。 “母后您看,这是岁岁帮我做的药丸,要紧时赶紧吃一粒,便能缓解症状,再也不用担心那天的情况重演。” “什么药这么厉害?” 太后狐疑地拿过来看了一眼,又凑在鼻子下闻了闻。 “太后当心……” 太后身边的嬷嬷拦住太后的动作,慧荣长公主愣了一下,尴尬笑道:“是我的错,母后身体康健,自然不能碰这种东西。” “青禾,把药收起来。” 慧荣长公主把瓷瓶递给青禾,把岔开的话题重新拉回来。 “母后,女儿现在没用太医的药也觉得很好呢,都是岁岁的功劳!” 慧荣长公主是真心喜欢连穗岁,太后虽然不理解,也没多说什么。 “你觉得好便好,民间不是有句话么,黑猫白猫,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你身子弱,还是让太医每日过去给你把脉安心些。” 太后摆明了不信连穗岁的医术,慧荣长公主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点头答应了。 “太后,老夫人,永定伯府老夫人与世子夫人到了。” 来的人越来越多,慧荣长公主起身道:“母后,老夫人,我先出去。” 陈家姐姐来了? 可怜的连穗岁终于找到救星了。 等陈家姐妹两个给老夫人拜完寿,从老夫人的房间里溜出来。 “陈家表姐,燕心表妹!” “两位表姐!” 一直在房间里没说话的少女也跟着出来了,她跟连穗岁同时开口,连穗岁看过去,她表情一变,给了她一个白眼,绕过去缠住陈婉丽。 “表姐,你们怎么才来呀,我都快无聊死了!” 第70章 今天多亏了连三小姐 “表姐,我带你们去后花园逛逛吧,后花园的荷花开得正好呢!大哥帮我打了一条小船,可惜我不会划船……” 连穗岁看着说话的少女,秦氏跟她说过,她舅舅家有一个表妹,叫秦诗琼,从小在军中长大,性格……比较活泼。 这么一看确实挺活泼,对于京城的大家闺秀而言,站在水边观赏一下就可以了,往里走弄湿衣裙很麻烦。 她还想划到湖中央,万一掉进水里,不仅麻烦,还会被别人说嘴。 “你看什么?我又不带你去!” 秦诗琼不喜欢连穗岁的注视,瞪她一眼,作势就要带陈家姐妹两个去后花园。 连穗岁轻笑一声,故意说道:“厚此薄彼,这就是表妹的待客之道?还是说,这是秦家的待客之道?” “我不喜欢你,跟我家其他人有什么关系?连穗岁,你不要随便攀咬,张嘴胡说!” 连穗岁哦了一声,真诚问道:“我哪里得罪表妹了吗?你为什么不喜欢我?难道也跟外面那些凡夫俗子一样以貌取人,嫌我不好看?” 她这纯粹是找茬,秦诗琼气道:“你说你怎么得罪我了?” 连穗岁认真想了想,她是真没想起来! “我爹的庆功宴被你扰乱,让我们秦家成为了京城的笑话,你说你哪里得罪我了?” 小姑娘气得怒目圆瞪,“后花园里又没有成王,你干嘛要跟我们过来?去前院找你未婚夫啊!” 连穗岁在心底叹了口气,看来原主真是把身边的亲戚得罪得不轻,秦诗琼年纪小,脾气上来了,还能当着她的面指责她。 似老夫人与她的两位舅母那般的涵养,对她不热情,也没有失礼之处,已经算是很克制了。 若不是看在她娘的份上,估计连这一份体面也不想给她。 “我的错,让表妹没脸见人了!”连穗岁诚心道歉,“我不该在宴会上捣乱,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不能只抓错处不放,给我个机会让我弥补一下嘛!” 她没有找理由推脱,秦诗琼虽然生气,也不好再发作。 “你拿什么弥补我们秦家的名声!两位表姐,我们走!”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跟着父亲回京,原本宴会的主角是他们秦家,谁能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连穗岁,把好好的宴会搅和得乱七八糟,还跟成王传出各种各样的流言。 原本以为她会改好,可这几个月她又做了什么?纠缠宋靖为,跟九皇叔也有流言,这样的人……相信狗都不相信她! 今日是秦家的宴会,陈家姐妹不好替秦诗琼当家做主,秦诗琼还在气头上,陈婉丽给连穗岁使了一个眼神,会帮她在秦诗琼面前说好话。 连穗岁停住脚步,目送她们走远。 “小姐,秦家小姐也太过分了点儿,秦老夫人都没说什么,她干嘛要对您撒火气?” 换成以前的连穗岁,她们走到哪里被嫌弃都见怪不怪,小桃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因为早就被骂得麻木了。 最近这几个月以来,连穗岁的改变小桃看在眼里,小桃觉得自家小姐明明已经改过自新了,还要被人这么嫌弃,她心里很不舒服。 “而且您都道歉了,秦小姐还抓住不放……” 小桃嘟囔了两句,抬头看连穗岁的表情。 连穗岁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 “傻小桃,我道歉不代表别人就要原谅啊!秦家一向不参与京城中的人情往来,娘也不喜欢跟旁人结交,但却想让秦家人接纳我,你觉得是为什么?” 小桃不懂。 “秦家不仅是娘的娘家,更是能护着我的人啊!连家祖辈都是白身,爹一路从礼部最底层的主事爬到现在的位置,若不是因为秦家,他也不会这么顺利。如今我跟成王有了婚约,娘怕我在皇家受欺负。” 连穗岁说过她可以靠自己,但秦氏仍旧想用自己的方法为她谋一条后路。 “我怎么能辜负娘的好意呢!” 秦氏让她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有了归属感,她也要努力成为让她骄傲的女儿。 “那您为什么不跟上去?秦小姐也没有赶您,咱们自己跟上去总行了吧。” 连穗岁又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 “我以前是犯错了,但是也不能因为一时的错处就失去了风骨,一味地讨好别人,只会变成舔狗!” 小桃啊了一声。 “什么是舔狗?” 连穗岁:“就,被人看不起呗。” “反正小桃你就记住,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过改了就行,别总是揪着不放,没有任何意义,人总要向前看,珍惜当下,明白吗?” 小桃点头。 秦家祖宅中最闻名的便是那一池子荷花了,将城外护城河的水引进宅子里,打造了一片池塘,里面栽满荷花,一到盛夏,开满池塘的荷花引人入胜。 只可惜秦家从来不待客,旁人自然看不见荷花池的风景。 难得有机会欣赏藏在深处的风景,连穗岁带着小桃找了个观赏的位置,靠着假山坐下来,吹着湖面的清风,好不惬意。 “珍惜当下……” 假山另一面的楚知弋轻笑一声,朝疏影招了招手,疏影蹲下。 楚知弋对疏影耳语一番,疏影面上的纠结一闪而逝,应了声是便离去了。 假山不算很高,连穗岁索性爬上去,能看得更远些,不远处横架在水面的长廊上有很多来看景的客人,忽然有人指着水面高喊一声。 “有人落水了!” 连穗岁看过去,说话的是秦府的婢女,婢女指着远处的荷花池里,连穗岁又顺着她们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瞧见那一处的荷花中有动静。 她踮着脚尖才勉强看见,那个位置,距离长廊和岸边都有一定距离,若不是婢女发现,只怕没人知道那边有人落水,或许以为是一条大鱼也说不准。 “快来人啊,有人落水1” 来看风景的夫人和小姐们没人会游泳,护卫们一时半会儿也赶不过来。 眼看着落水的人越扑腾跑得越远,连穗岁摘下头上的头饰丢给小桃,纵身从假山上往下一头扎进水中,朝着那一处游过去。 她这一跳姿势优美,扎进水中半天没有动静,再冒头的时候已经距离落水者很近了。 长廊上有惊呼声,大家目不转睛地看着水中的连穗岁游到落水者身边,一把将人从水里捞出来。 “呀,是个姑娘呢!” 岸上有人议论,“怎么会是个姑娘呢?怎么过去的?” “水这么深,今天要不是连三小姐,她说不准就没命了1” “对呀,多亏连三小姐!” 泡在水里的人已经晕过去了,连穗岁没敢耽误,把人捞到岸边。 第71章 天机不可泄露 连穗岁没想到,落水的竟然是秦诗琼。 把口鼻中的异物清除干净,连穗岁掏出一块帕子,开始给她做人工呼吸加心肺复苏。 秦府的丫鬟婆子们才刚赶过来,随着连穗岁的动作,秦诗琼哇的一声吐了满地,悠悠转醒。 “我这是……” 看见跟她一样浑身湿漉漉的连穗岁,“你怎么在这儿?跟狗皮膏药一样缠上来做什么?” “小姐,是三小姐救的您!” 秦诗琼身边的嬷嬷用披风将她围上,说话带着哭腔,“今天要是没有三小姐,老奴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夫人交差!都说过不让您下水,您怎么不听呢?吓死老奴了!” 这么大的荷花池,连接着前院和后宅,此时长廊上围了很多男宾,丫鬟找来披风给连穗岁也围上。 “咱们去找夫人,再请个太医过来看看。” “倩儿,你带三小姐去客房换衣裳。三小姐,老奴先去禀报夫人,怠慢之处,您见谅!” 连穗岁就是大夫,但是秦家人不信她,她也没必要跟上去凑热闹,秦诗琼不通水性,肚子里灌了不少水,不过天气热,没什么大问题,可能受了点儿惊吓,休息几天就好了。 秦家的下人簇拥着秦诗琼走远了,陈家姐妹两个才焦急地寻来。 “岁岁,秦家妹妹呢?” 她们两个跑得头发都乱了。 连穗岁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 “没事了,她们去寻大夫人了。” 陈婉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腿也软脚也软,被身边的丫鬟扶住了。 陈燕心好一点儿,脸上也被吓得没了血色。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跑到水中间去了?” “秦家表妹拉着我们去看她的小船,我,我就随口说了一句,表妹就支开下人,带着我们两个去划船……” 陈燕心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一句嘴,害得秦家表妹差点被淹死,她抓住连穗岁的手说道,“我不是故意的,秦家表妹真的没事吗?” 她都快哭出来了,可见是真的怕了。 连穗岁安抚道:“放心吧,我说没事就没事,顶多就是吃两副安神的汤药,以后看见水就绕道走。”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秦诗琼这次是真的涨记性了。 “岁岁你快去换衣服吧。” 看热闹的人还没散去,连穗岁穿着湿衣服容易走光。 “三小姐这边请。” 秦诗琼的丫鬟脸上也没有血色,但还顾忌着嬷嬷交代的话,带连穗岁去换了衣服。 另一边,疏影从没人的地方钻出水面。 “主子。” 事情办妥了。 楚知弋勾唇轻笑一声。 “走吧,回府。” 秦家,呵。 秦家大爷听下人禀报,说九皇叔来府上为老夫人做寿,丢下满堂宾客,到处寻楚知弋,却又听下人说楚知弋离开了,追到大门口,差一步赶上九王府的马车。 “大爷,小姐落水了,大夫人让您赶紧过去!” “琼儿怎么会落水?” 寿宴马上开始,秦家大爷忙得焦头烂额,还得回去安抚妻女。 “爹,都怪我,不该给妹妹做那条小船,害妹妹落水,幸好没有牵连到永定伯府的两位小姐,儿子回头就把那条小木船拆了!” 秦诗琼落水,最内疚的要属秦弘业了,他是秦家的长孙,办事一向沉稳,唯一对自己的妹妹有求必应。 在军中时,天高地阔,她想去哪里都行,回到京城,只能在后院里玩儿,妹妹想要一条小船,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谁能想到会闹出这样的事情! 他怎么忘了妹妹不通水性呢? “怪我,如果不是我说想去湖中心看看,表妹也不会带我们去!” 陈燕心带着哭腔。 “怪我,怪我没拦着她们。”陈婉丽站出来,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两个妹妹不懂事,是我没有管教好,如果我一开始就阻止她们,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秦家后宅的湖很大,出事的第一时间,她们姐妹两个就开始喊人,但是她们声音小,喊不应。 两人着急营救,还差点把船弄翻,船桨也掉了,两人只能用手划到岸边。 秦家大夫人沉着脸,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骂自家孩子,秦诗琼吓得不住地哭。 消息传到老夫人院子里,老夫人并太后,秦氏,还有慧荣长公主一起过来了。 永定伯夫人收到信儿,婆媳俩跟太后老夫人她们几乎是同时赶到长房。 满屋子人,堵得严严实实的。 “太医来了!” 众人慌忙让开一条道,太医战战兢兢地走过来行礼。 “不用讲虚礼,赶紧看看琼丫头!” 太后发话了,太医急忙走到床前,给秦诗琼看诊。 “太后娘娘,各位夫人,秦小姐只是吓着了,没什么大碍,下官开两副安神的药喝几次就没事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秦家姑娘少,孙子辈儿的就只有秦诗琼一个,老夫人心疼地上前抱住秦诗琼,“没事了,没事了!” 秦诗琼只是哭,老夫人开口说道:“看清是谁救了小姐吗?咱们得备上一份谢礼,不,我亲自去感谢他!” 下人们传话传不清楚,老夫人只知道有人把秦诗琼救了,不知道是谁。 “是连家三小姐!” 万嬷嬷对着秦氏拜道,“多谢姑奶奶!若不是三小姐,我家小姐这一次就……谢姑奶奶!” 连穗岁总算做了一件让秦氏长脸的事情,秦氏心里五味杂陈,终于不是来找她告状了! “岁岁呢?” 在房间里环视一眼,陈家姐妹到齐了,唯独没有看见连穗岁。 “对,岁岁呢?老大媳妇,快去,快去把岁岁寻来,岁岁这孩子下水救人,她怎么样?快,快去……” 老夫人激动地指挥着大夫人去寻人。 大夫人担心秦诗琼,转头叮嘱秦弘业。 “你去把岁岁请来……” 连穗岁换好衣服,让小桃把自己东西收拾好,宴会上人多眼杂,万一丢了什么东西被人拿走,到时候就说不清楚了。 主仆俩清点好戴来的首饰,小桃帮连穗岁擦着头发。 “小姐,您什么时候学的游泳?” 小桃一脸纠结,她家小姐会游泳,就跟会医术一样,突然就冒出来了,打得人一个措手不及,但又不觉得奇怪。 要是再有别的事情发生在她家小姐身上,小桃也不会觉得惊奇了。 “天机不可泄露!” 连穗岁神秘一笑,看着铜镜里小桃帮她把头发梳起来。 门外一道男声礼貌问道:“三妹妹收拾好了吗?” 第72章 排场摆起来 连穗岁开门,门外站着一个面容俊朗的青年。 “三妹妹若收拾好了,便随我去见祖母吧。” 青年身形挺拔气宇轩昂,薄薄的衣料隐约将他有料的身材勾勒出来,应该是常年习武的缘故,他脸上的皮肤略有粗糙,但不算很黑,是健康的小麦色。 对上连穗岁欣赏的目光,他不好意思地笑道:“姑母应该跟你介绍过,我在家中排行老大……” 连穗岁哦了一声。 “原来是大表哥,我是连穗岁。” 青年笑道:“我知道,母亲让我来叫你,谢你今天救了琼儿。” 原来是为这个事情来的。 连穗岁点点头,从房间里出来。 “走吧。” 秦弘业愣了一下,他虽然没有见过连穗岁,但是早就听说过他这个表妹很难缠,母亲把这个活派给他的时候他是拒绝的,但…… 连穗岁只在刚打照面时打量了他一眼,并没有过分的眼神和动作。 连穗岁向前走了几步,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回头催促道:“该往哪边走啊大表哥?” 秦弘业反应过来,大步追上去。 “这边。” “劳烦大表哥带路。” 连穗岁十分有礼貌,说话声音也温柔软和,性格还不像秦诗琼那般任性,关键是,他这个表妹圆圆润润的,像一个肉包子似的,很可爱啊! 哪儿有外面那些人传的那般不堪? 第一次见面,连穗岁给秦弘业的印象非常好,她又救了自家妹妹,秦弘业决定,哪怕她真的像外面的人传的那样,他也会护着她。 他们到大房的时候,太后跟慧荣长公主已经去客房休息了,太后年纪大了,一上午人来人往,身体吃不消,加上主家有家务要处理,她便带着无关人等暂时避开。 “岁岁来了!” 大夫人热情地将她迎进门,连穗岁受宠若惊地喊了一声大舅母。 “外祖母。” 秦老夫人面上笑得和善,秦家人的态度明显不同,连穗岁有点不习惯。 “诗琼这孩子给你添麻烦了,今天多谢你……” 老夫人斟酌着开口说道,面色有些不自在,可能是觉得对人前后两张脸有点过意不去。 “不麻烦!”连穗岁没什么芥蒂地说道,“换成别人落水我也会救的,更何况诗琼还是我亲表妹,我救她是应该的,外祖母不用特别道谢。” “诗琼表妹身体没有大碍吧?” 她的态度自然,老夫人的心放下来,觉得过意不去。 “太医瞧了,说施救及时,没什么大碍。几年没见,岁岁长大了,跟以前也不太一样了。” 连穗岁知道老夫人话中的意思,回想着原主做过的事情,也不怪别人不喜欢她,就原主那个性格跟体型,放在哪儿都不讨喜。 “多谢外祖母夸奖。” 陈家姐妹两个也受了惊吓,在客房休息。 从大房出来,连穗岁才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没见着连晓小了。 虽然这里是秦家,但是那丫头那么胆小,万一被人欺负了呢? “小桃,看见四小姐了吗?” “咱们去换衣服那会儿她还在后花园呢,四小姐应该不会乱走吧……” 连晓小不会惹麻烦,但有一种人天生有麻烦找上门来,别人看你好欺负,就想踩你一脚。 “快去找找!” 秦家地方大,光围着后花园一个荷花池找一圈也要找大半个时辰,连穗岁找来秦家的下人打听,倒没听说不好的事情。 “可能只是迷路了吧。” 找了半天没找到,秦家准备的宴席在一个单独的院子里,连穗岁跟小桃分开找了,都没找到人。 “奇了怪了,人去哪儿了?” “小姐,你是不是在找一个穿着藕粉色裙子的小姑娘?” 在院子里干粗活的婆子见她找得着急,给她们指了个方向。 “奴婢看见她跟着一个同龄的姑娘往那边去了。” 婆子指的是一条偏僻的小路,不知道通往哪里。 连穗岁疑惑道:“你确定她是跟朋友一起走了?” 连晓小连门都没出过几次,哪儿来的朋友? 婆子身上穿着秦家下人的衣服,连穗岁没多想,但她留了个心眼,问道,“你叫什么?在谁手底下当差?” “奴婢叫何婆,在辛管事手底下干些粗活。” 连穗岁再次确认道:“确定她们往这边走了?” 婆子很肯定地点头道:“那个小姑娘看起来很胆小,个头也不高,穿的鞋子有点大,走到奴婢跟前的时候还掉了一只,是奴婢捡起来帮她穿上的,那位小姑娘还跟奴婢道谢嘞……” 说得这么详细,应该是连晓小没错。 小桃去别的地方找人还没回来,连穗岁一个人朝着那个地方追过去,小路的尽头是一个荒废了的小院子。 “呦,人终于来了。” 翁灵儿坐在正中的椅子上,孙明薇跟连晓小并排站在她右手边。 她左手边站了四五个婆子跟两个丫鬟。 “三姐姐……” 翁灵儿眼神一扫,连晓小就不敢吭声了,一双眼睛通红,像是哭过了。 婆子帮翁灵儿泡着茶,连穗岁不等对方招呼,自己坐下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找人找累了,多谢王妃的好茶。” 翁灵儿嘴角抽了抽。 “你就不怕我在茶里下毒?” 连穗岁粲然一笑。 “怕什么,论下毒,我可是老祖宗,王妃不怕吗?” 连穗岁突然凑近了些,吓得翁灵儿往后踉跄了两步。 “三小姐想干什么?这里可是秦家,你敢谋害我们王妃不成?” 翁灵儿身边的丫鬟强打着精神呵斥她。 她们都尝过连穗岁的毒药,知道那个滋味不好受,而且你根本没看清她的动作,她就已经下了毒了! 她动过的茶翁灵儿不敢碰了。 连穗岁瘪瘪嘴。 “你们也知道这里是秦家,说吧,绑架我妹妹干什么?” 柿子挑软的捏,连穗岁指着站在旁边的孙明薇问道。 孙明薇懵了,连穗岁的反应跟她们不一样,打破了她们的计划,她张嘴就要回答。 “别说这么难听嘛。” 回过神来的翁灵儿调整好表情。 “此处幽静,我们只是邀请连四小姐来品茶,没有别的意思。” 果然是宅斗高手,翁灵儿的反应够快。 连穗岁附和着点头说道:“那就行,要不然这杯茶我还真喝不安心。” 她自己一个人喝了一壶茶,起身拉住连晓小的手说道,“总不好一直叨扰王妃娘娘,我这就带着妹妹离开了。” 两个面生婆子挡住她的去路。 连穗岁嘲讽道:“翁小姐做了王妃之后,排场也摆起来了,身边竟然还有内力深厚的高手!” 第73章 连三小姐被成王妃打死了 这两个婆子太阳穴饱满,气息绵长,走路一点声响都没有,一看就是高手。 翁灵儿拍手道:“三小姐好眼力,我开始期待跟你做对手了。” 连穗岁无语道:“咱们两个不应该是敌人。你喜欢谁跟我没关系,我对成王也没兴趣,我根本妨碍不了你,你又何必针对我呢?” 她想不明白翁灵儿的脑回路,她跟她无冤无仇,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找她的麻烦? “况且,你已经是成王妃了,能容得下府上那一群莺莺燕燕,也不在乎多我一个吧。” 呵,翁灵儿笑道:“怎么办呢,我觉得跟你作对很有意思。” 这人有病! 连穗岁得出结论。 “那咱们就各凭本事吧。” 连穗岁拉着连晓小绕开婆子往外走,两个婆子看了眼翁灵儿的表情,动手阻拦她们。 这次是真的遇上对手了,穿越过来,连穗岁还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危机感,她将连晓小挡在身后,不躲不藏的挨了婆子一掌。 霎时间,血就从她口鼻中喷出来,她向后踉跄两步倒在地上晕过去了。 “三姐姐!” 连晓小吓坏了,哭着问道:“你们要干什么?这里可是秦家,你们还想杀人不成?” 婆子没想到连穗岁竟然不躲,硬挨了她一掌! 这位可是连家三小姐,秦家姑奶奶唯一嫡出的姑娘啊,要是真的死在她手上,她今天不能活着走出秦家不重要,重要的是翁灵儿也得留下,肯定会牵扯到瓮阁老…… “连穗岁你!” 翁灵儿也吓了一跳。 “王妃,老奴不是故意……” 打人的婆子话没说完,被翁灵儿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混账东西!谁让你动真格的?” “老奴……” 婆子看着自己的手,她刚才也没用多大的力气啊,怎么会把人打伤呢? 翁灵儿低头看着连穗岁没有血色的脸,威胁道:“四小姐若敢乱说,你跟你姨娘也是这个下场!我们走!” “别走!”连晓小拦在翁灵儿前面,“你们打伤我三姐姐,就这样把她扔下不管吗?要真出了人命,我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也要揭发你们!” 翁灵儿好笑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跟我有关系?” “本王妃好心好意请你们姐妹两个来喝茶,你们倒好,倒打一耙,冤枉本王妃伤人。我看呐,是连穗岁想做成王正妃,嫌我碍事儿,这才自导自演演了这一出戏。” “可惜世人不是傻子,会相信谁?” 连晓小脸上的血色被抽干,小脸上的震惊藏不住,她抖着嘴唇,从没想过有人能这么无耻。 “你们不能走,我三姐姐受伤了……” 她抓住翁灵儿的袖子,被婆子打了一巴掌推开。 翁灵儿甩手离开,她扑上去死命抱住婆子的腿。 “你们不能不管我三姐姐!” 翁灵儿已经走远了,婆子费了很大力气将她的手掰开,再一次将她推在地上。 “四小姐有纠缠的功夫,不如早点回去喊人。” 连晓小眼睁睁看着婆子的脚步消失在眼前,无助地小声抽泣,但又担心连穗岁,急忙从地上爬过来。 “三姐姐,三姐姐……” 连穗岁睁开眼,看见她半边脸肿了起来,小脸都哭花了,心里觉得不是滋味儿。 “三姐姐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背着你出去找大夫吧!” 说着蹲在地上就要背她。 “傻姑娘。” 连穗岁的块头,再来两个连晓小都背不动。 她从地上坐起来,帮连晓小整理散乱的头发,“我没受伤,我装的。倒是你,干嘛要去纠缠翁灵儿,你不要命了?” 连晓小没想自己,连穗岁伸手碰了碰她被打得肿起来的半边脸,脸上一条血痕触目惊心。 “你放心,你的仇,我一并帮你报回来!” 翁灵儿嚣张惯了,忘了这里是秦家,竟然敢对她们姐妹两个下手,连穗岁眸光一狠。 “等会儿你出去找我娘,到有人的地方,一路跑一路喊,就说我被翁灵儿打死了。放心吧,人多的地方,她们不敢对你怎么样。” “再趁机找到小桃,跟她说……” 连穗岁附耳对连晓小说了一番话,连晓小含泪点了点头。 “三姐姐,我知道了。” 连穗岁拍拍她的肩膀。 “去吧,哭得伤心点儿,别露馅儿了。” 连晓小嗯了一声,站起来把头发揉乱,往外面跑去。 周围环境清幽,这一处院子虽然破败,但仍能看出曾经的辉煌,可惜了。 估摸好时辰,隐约听见了外面急匆匆的脚步声,连穗岁往嘴巴里扔了一颗药,在院门被人推开之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真的没了生息。 “岁岁!” 秦氏身后跟着秦弘业陈永川和宋靖为,陈家姐妹两个听到消息也跟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 再之后是各家派来打探消息的下人,成王拨开挡路的人跑到前面,看见毫无生气的连穗岁被人抱着往外走。 “等等!这件事情是不是有误会?” 只要迈出院门,不管事情是真是假,他的王妃都将陷入这场风波之中被人议论。不能让他们出这个门! 秦弘业慌乱中摸到连穗岁还有呼吸,当机立断抱起连穗岁准备去找大夫,他身强体壮,抱一个连穗岁还不成问题,只是但被他这么一拦,心里生出不满。 “王爷,人命关天,晚一步岁岁表妹就没命了!” 这个时候还在考虑名声,可想而知,岁岁表妹一旦嫁进成王府,将会是什么处境! “我不是这个意思……”秦家得罪不得,成王着急道,“我的意思是,三小姐伤得这么重,万一受了颠簸,让伤势更严重了怎么办?咱们不如先在这个院子里,把大夫请来看过之后再挪动也不迟!” 他说得也在理,但这个院子早就荒废多年不用了,院子里尽是杂草,房间里也全是灰尘。 宋靖为看到地上杂乱的脚步,赞同道:“确实不易挪动,这个院子里之前有很多人来过,要想弄清楚是谁伤了岁岁表妹,就不能让别人来破坏现场。” “姑母,让人关闭院门,不要让无关人员入内!” “济之,你去请大夫来。” “弘业,请大夫人出面把后宅的下人盘问一遍,岁岁表妹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深宅内院,不常上门的连穗岁跟连晓小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且现场的痕迹还有其他人在…… “既然连四小姐说这件事情跟成王妃有关,那就请王爷把王妃娘娘带来问话吧。” 成王恼怒道:“宋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本王的王妃故意杀害连三小姐?” 他看向躲在人后的连晓小,质问道,“连四小姐有什么证据?” 第74章 兴许能捡回一条命 他这一问直接把连晓小吓哭了。 连晓小脸上肿了半边,眼睛也哭肿了,为了跑去喊人,跑得头发散开,完全不像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惊恐地往秦氏身后躲,“母亲,三姐姐她,姐姐她……” 她表达不清楚,秦氏也从慌乱中镇定下来,探过连穗岁的脉搏。 “放心吧,岁岁还有脉搏,这事儿不怪你。” 秦氏看向成王,“王爷,暂且先不论这件事情是谁做的,岁岁需要大夫,在这里多等一会儿,就多一分危险,臣妇恳请王爷让路,让我先救自己的女儿!” “夫人,本王没有拦着不让您救三小姐……” “既然没有,那便让开吧!” 秦氏霸道开口,秦弘业抱着连穗岁疾步往外走。 宋靖为开口说道:“姑母放心,剩下的交给我。” 成王看了宋靖为一眼,两人视线相对,宋靖为朝他拱手。 “刚才是下官语气不妥,下官给王爷道歉,但王妃娘娘既然牵扯进此事中,下官就必须问清楚,王爷没有一直跟王妃娘娘在一起,不如留下来听听王妃娘娘怎么说?” 他执意掺和进来,成王气笑了。 “早就听闻宋大人刚正不阿,本王就坐等宋大人还王妃一个公道!” 小桃是连穗岁的贴身丫鬟,为什么至今仍旧不见踪影? 宋靖为第一个就把小桃传唤过来。 “宋大人,我们家小姐不是第一次被成王妃为难了,上次在长公主的宴会上,成王妃就用这一招把我们家小姐诱骗到偏僻处,幸好我家小姐懂点儿自保的手段,那一次有惊无险。” “后来在径山寺门前,王妃娘娘为难我家小姐,当时王爷和九皇叔还有永定伯府世子夫人都在场,都能作证的。” “这一次,我家小姐担心四小姐迷路,我跟我家小姐分头行动找四小姐,谁知道竟然出了这种事情!您一定要为我家小姐做主啊!” “你一个丫鬟也敢信口雌黄,开口诬陷王妃?” 翁灵儿登场,眼神警告。 连晓小闹出的动静不小,但是前院还有客人在,秦家众人先去安抚客人,随后一起赶过来。 “是不是诬陷,等小桃说完,我们秦家自会去取证,王妃娘娘用不着吓唬一个丫头,若您真是清白的,我秦家自会给您跟王爷一个交代!” 秦家大夫人赶来,驳了翁灵儿的话,并朝着身后福身。 “况且太后娘娘也在,是非公正,自有太后她老人家做主。” “老身也相信太后娘娘会秉公处置。”另一道沉稳的女声传进厅内,一满头华发的老妇被嬷嬷搀扶着进来,“并且,老身信自己的孙女,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来人是翁阁老的夫人。 翁灵儿感动道:“祖母,孙女给您添麻烦了。” 两个人的矛盾上升到几个家族的矛盾,这件事情闹大了。 翁灵儿第一次产生慌乱这种情绪,在看见祖母的一瞬间心里定住了,祖母一定能帮她过了这一关! “人到齐了,连四小姐,你把事情的经过重新说一遍。” 宋靖为沉稳开口,将大家的视线拉回来。 连晓小知道事情闹大了,她心中害怕,但是想到三姐姐跟自己说过的话,她又不怕了。 没有人天生就该被欺负,她的胆小懦弱换来的只会是别人的得寸进尺。 她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甚至把翁灵儿当时的话也一字不差地重复出来。 有点奇怪,三姐姐为什么不让她提孙明薇,孙小姐明明目睹了全过程,可以为她们作证的! “我不知道我跟三姐姐怎么得罪成王妃,她为什么要欺负我们!” “你胡说!” 翁灵儿摔了茶杯,站起来朝太后福身。 “太后娘娘,她说的跟实际情况有出入。我出于好心,邀请她们姐妹两人一起喝茶,却被她们两个倒打一耙污蔑。” 她转过来对准连晓小问道,“敢问四小姐,我何时说过这种话?” 她气势很强,连晓小差点又要退缩。 小桃当时不在场,着急地想上去替她说。 “王妃娘娘说是污蔑,那么敢问王妃娘娘,我家小姐现在如何了?有人用自己的命来污蔑别人的吗?” 她还不知道连穗岁伤势如何,若不是四小姐跟她说小姐一定要为自己讨个公道,小桃现在就去床前伺候了! “我脸上的伤就是证据,王妃娘娘敢不敢让打我的婆子出来,咱们当众对峙?” 连晓小憋着一口气。 翁灵儿嗤了一声。 “谁知道你在哪儿弄的伤,跟我身边的下人有什么关系?” 连晓小指着自己脸上的血痕。 “打我的婆子手上戴着一枚戒指,不小心刮到我的脸,她的戒指上肯定留得有痕迹,王妃娘娘既然是清白的,不如就让大家验一下!” 连晓小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脑子这么好用过。 在看见成王妃眸中一闪而逝的慌乱时,更加确定了。 太后也将目光转移到翁灵儿身上。 “你们双方各执一词,的确很难判断,但是仅凭别人一句话就要查王妃身边的下人,也不太合适。” 连晓小的心瞬间沉下去,是了,太后虽然跟秦家老夫人交好,但成王是皇家人,翁灵儿这个成王妃的面子也代表着皇家! 关键时候,太后自然要维护皇家的脸面! 翁老夫人也颔首附和道:“是这个理,若拿不出准确的证据就要来查灵儿身边的下人,这事儿若传出去,日后岂不是随便一个人凭一张嘴就能挑衅皇家的威严?” 连晓小张口,她说的这个就是证据啊,只要查一下就能证明她说的话! 她如果冤枉成王妃,她愿意承担后果! “太后,三小姐醒了!” “先把太医叫来问问三小姐的情况!” 太后也头疼,一面是皇家,一面是秦家,今天的事情要是处理不好,她以后怎么还有脸来秦家? 但是皇家的脸面也不能丢。 关键还在连穗岁身上。 “微臣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着急道:“三小姐到底是怎么了?情况严重吗?” 太医斟酌回道:“回太后娘娘,三小姐的确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好好将养,兴许能捡回一条命……” 这么严重? 秦家大夫人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 “查,这件事情一定要好好查!在我们老夫人的寿宴上闹出这种事情,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立刻将所有下人召集起来,我亲自去问!” 第75章 不敢真的要她的命 “小姐!” 小桃当场就晕过去了。 其他人的面色也不怎么好看。 宋靖为朝太后拱手道:“太后娘娘,连三小姐差点丢了性命,已经能算得上谋杀了,下官要从衙门里调人来府上调查,还请太后娘娘不要干涉下官查案。” 太后对翁灵儿的维护他看在眼里,连穗岁受伤他固然震惊同情,但真相更重要。 秦家大夫人铁青着脸,且先不说受伤的势连穗岁,在秦家老夫人的寿宴上闹出这种事情,本身就是打秦家的脸面。 “今日让贼人潜入秦府是我们秦家的失职,我亲自去跟大爷说,给宋大人开方便之门。” 秦家大夫人跟宋靖为一唱一和,势要将此事彻查到底,翁老夫人的面色发沉,回头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孙女,心里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宋靖为拱手道:“翁老夫人若担心下官偏帮三小姐,可以请阁老出面,让刑部与下官协同办案。” 一桩小事,竟然要牵动朝廷两个衙门一起查案? 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就算他们是无辜的,名声也洗不白了。 翁老夫人看向太后,太后跟她一样的表情。 “这件事情,不易闹大,还是私下里调查清楚吧。” 这句话若对旁人说有用,对上宋靖为,连皇上都拿他没办法,更不用说别人了。 “那下官就禀明皇上,请皇上定夺!” 连方屿踏进厅堂,就听见了这么一句,他想说什么也晚了。 秦家人都是火爆脾气,连秦大夫人都能在战场上杀敌,根本不管京城里的弯弯绕绕,当即附和道:“好,那就请皇上定夺!” 他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宵小敢在他们秦家惹事,他们也没必要给对方留脸! 真闹大了,他们也不怕! “大嫂,消消气,我刚去看了岁岁,那丫头已经醒了,咱们不如听听岁岁的意见?” 他在外营造的是宠女人设,牵扯到连穗岁,他不好直接当家做主。 秦大夫人犹豫道:“岁岁刚醒过来,身子虚弱,我们还是不要打搅她了。” 连方屿意有所指道:“大嫂,岁岁跟成王身上有婚约,以后早晚都要嫁进成王府,咱们现在闹得太僵,让岁岁以后怎么办?” 他不提还好,这么一说,秦大夫人更犹豫了。 “那便先问过岁岁吧。” 连方屿叹了口气。 秦家人原本对连穗岁没任何好感,偏偏今天连穗岁救了差点被淹死的秦诗琼,秦家人的态度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对待连穗岁的事情比对秦诗琼的事情还上心。 翁灵儿早就设好了局,在偏僻处等着连穗岁,自然不知道发生在前面的事情。 她以为秦家不会管连穗岁的死活,以为连穗岁不会真的有什么事情…… 虚弱的连穗岁被秦氏护着抬到厅堂。 对上有关心有失望的目光,她有气无力地咳嗽了两声。 “舅母,有一件事情很可疑……咳咳。” “我在后宅问了一个穿着秦府衣裳的下人,咳,她给我指的路,咳咳……告诉我四妹跟朋友走了……咳咳,她怎么知道我在找谁?” “我问她在谁手底下干活,咳,她说咳,在辛管事咳咳……” 辛管事? 秦大夫人疑惑道:“我们府上没有辛管事!” 那人是谁? 翁灵儿眸子瞪大。 如果只跟连穗岁有关,秦家可能还不会深究,但是秦家内部竟然被贼人钻了空子,这件事情秦家就一定要查清楚! 连穗岁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手段了? 翁灵儿眯眼看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她的伤不会也是装出来的吧…… 连穗岁冲她挑衅一笑,翁灵儿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 真是装的! 连穗岁一脸你有证据就揭发我的表情差点儿把翁灵儿气炸了。 是不是她买通了太医? 还是她故意联合秦家一起反击自己? 她想要什么? 一瞬间,无数个想法涌上脑海。 “查,这件事情要查清楚!”秦氏斩钉截铁地说道,“这就是一场针对我女儿针对秦家的局,大嫂,你们要提高警惕,不能掉以轻心!” 连穗岁的事情还没处理完,事情又上升到了针对秦家的高度上。 秦家老夫人派人来传话,表明秦家要追究到底的态度,太后也不好说什么,借口头疼回宫了。 瓮阁老跟秦伯彦同时进宫。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老夫人的寿宴自然是匆匆结束。 秦氏以连穗岁的伤势不易挪动,带着连穗岁住在了娘家,连晓小是当事人,也被留在秦家。 连方屿只得叮嘱几句,自己离开秦府。 “岁岁妹妹,我们也走了。” 陈家姐妹两个一天之内受到两次惊吓,来跟连穗岁道别的时候,脸苍白得没有血色。 连穗岁不忍她们担心,又不能告诉她们真相,只能安抚。 “放心吧,我这不是没死嘛,祸害遗千年,我没那么命短!” “你也知道你是祸害!”陈燕心没忍住吐槽,“怎么你走到哪儿都有麻烦!” 看似抱怨的话被小姑娘说得十分煽情,连穗岁知道她们是真的担心自己。 “我也不想啊,但我可能是天生的主角,没点麻烦,怎么体现我大女主波澜壮阔的一生?” 又在胡说什么! 见她还有心情说笑,陈家姐妹两个放心了。 “岁岁,你不是会医术吗,好好照顾自己,我们不打扰你休息了。” 看来洗白还是有点成效的,至少现在有人真的关心她了。 连穗岁躺在床上,她也不想让关心她的人担心,但是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取消跟成王的婚约,大不了她多花点钱,买些上好的药材,给每个人都搓一瓶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药丸…… 外面有多少人为了她的事情忙活,安静下来的连穗岁复盘着今天的表现。 她敢顺势设这个局,是仗着翁灵儿不敢真的要她的命。 但翁灵儿的手段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高深莫测。 在自己假装重伤倒地后,她竟然选择仓促离开而不是一不做二不休要了她的命! 足能证明翁灵儿就是一只纸老虎,面上看起来吓人,实际也没有那么难对付。 只是今日她这一闹,又把秦家老夫人的寿宴搅黄了,秦家人本来对自己意见就大,经此一事,会不会更不喜欢自己? 斜阳穿透窗棂,洒进屋中,没过多久,天色便暗下来。 小桃哭得眼睛肿成了核桃,端着一碗清淡的小粥进来。 “小姐您醒了?” 连穗岁下午时无聊地睡着了,小桃以为她伤重晕过去了,守在她床前默默落泪。 连穗岁不好意思地帮她擦泪。 “我没事,不要哭,四妹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 第76章 避世但不怕事儿 她怕小桃自责,让连晓小悄悄告诉她她没事。 “可能是当时场面太混乱了,四妹没来得及告诉你。”连穗岁朝小桃勾勾手指,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装的……” 屋门吱一声从外面打开,主仆两人吓了一跳。 秦氏面色疲惫地走进来坐在床边。 “都出去吧。” 小桃担心地看了一眼连穗岁,跟秦氏身边的下人一起退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母女两人。 “岁岁,你跟娘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她娘的表情,好像猜出来了,她娘会不会怪她坏了老夫人的寿宴? 连穗岁反思道:“娘,我不是故意的。” 秦氏眉梢微微一挑,等她继续往下说。 “娘,是翁灵儿用四妹设局骗我过去,她身边有两个功夫高强的婆子,我为了脱身才出此下策,本想将她们诓走,我好借机脱身,谁想到四妹为了替我出头,被她们打了,这事儿就不能轻易了结!” “我知道今天是外祖母的寿宴,但是翁灵儿太嚣张了,不给她一点教训,她还以为我们秦家好欺负!” 秦氏始终没有表情,连穗岁心里忐忑。 “娘,我知道错了,您就别生气了……” 知道她是装的,秦氏的心就放下去了一半,还有一半则在考虑这件事情该怎么收场。 “娘,对不起,我又给您惹祸了……” 连穗岁也很无奈,她不想去招惹别人,奈何别人总来找她的麻烦,这下子她是彻底洗不白了吧。 “大不了,我去给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们赔罪!” “你做得对。” 什么? 连穗岁猛然抬头,秦氏面上带着欣慰的笑,“若将我换到你的处境,只怕还不如你。” “娘不怪我?” 秦氏帮她把鬓边的碎发整理到耳后,开口说道:“我的孩子被人欺负,是我这个当娘的没保护好你,你很不错,用自己的手段反击,剩下的交给娘就好。” 连穗岁心中震撼,秦氏的眉眼间尽是温柔。 “你说得对,秦家虽然避世,但不怕事,你舅舅跟大舅母已经进宫了,这段时间,你就在这里好好休养,外面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连穗岁吃了定心丸,开口问道:“娘,我要不要去给外祖母道个歉,毕竟因为我,让她老人家担惊受怕……” “不用,你好好休息,娘去你外祖母那儿。” “娘,我……” 秦氏将她起身的动作按住。 “你好好休息,娘现在去跟你外祖母说一声。” 老夫人的院子里,大家都在等秦氏。 “这孩子,倒也不算辱没我们秦家的门风。” 老夫人听秦氏说完白天的事情,由衷地赞了一声,“有勇有谋,心眼不少,以后应该不会吃亏了。” 秦氏附和道:“娘,岁岁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若还跟从前那般,女儿是绝对不敢把她往家里带的。” 免得她来祸害自己家人。 后面半句她没说,在场的人却都能理解她的意思,大家忍不住莞尔,对连穗岁充满了好奇,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突然转了性子,竟然还学会了医术。 简直是闻所未闻。 “娘,这件事情怕是不好收场了。” 秦老夫人淡然笑道:“无妨,正好也借这件事情敲打一下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秦家太久没出现在京城,免得他们不知天高地厚,妄图取代我们!” 秦家大爷二爷常年驻守边关,手中握兵马大权,但是离开京城太久,那些住在京城享受安逸的人渐渐忘了秦家的功劳,宸帝案头放着许多污蔑他们秦家的奏折,有人盯上了他们手里的权势。 “你趁机谋划,若是能退了跟成王的婚事最好。” 即使退不了,也要敲打成王,免得他欺负岁岁! 老夫人揉着眉心,“岁岁那边……” 连穗岁痴迷成王的传言到处都能听到,老夫人怕退婚连穗岁接受不了,让秦氏去劝。 “成王不是良配,要是退婚后没人敢娶岁岁,就让她嫁回来,咱们家里合适的表兄弟随她挑!” 老夫人的话让二夫人心里咯噔一下,他们秦家人丁单薄,男丁大房就秦弘业一个,二房只一个秦明俊,秦弘业比连穗岁长几岁,她儿子才十五岁,比连穗岁小两岁。 倒不是她不想让儿子娶连穗岁,是老夫人对连穗岁态度的转变也太快了点儿。 “娘,大嫂还没回来,咱们等大嫂回来,跟大哥大嫂打个招呼。” 秦氏也知道此举不妥。 “是呀娘,岁岁现在跟成王还有婚约,说婚事太早了点儿,而且,弘业是长孙,将来要娶一个能帮他打理内宅的贤惠女子,岁岁有几斤几两,您别太抬举她!” 这话容易让二夫人不高兴。 秦氏接着说道,“明俊又比岁岁小,也不合适,娘,您就别为岁岁操心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 “你的婚事娘当年没把好关,才刚成婚,连方屿就敢一房一房往后院抬妾室,更是叫妾室的儿子生在你前面。娘不想岁岁重蹈你的覆辙,咱自己家里的孩子绝对不会委屈岁岁!” 以秦氏的才学容貌,什么样的男子找不到?就是做世家宗妇也够资格,当年下嫁连方屿,到现在却只得了连穗岁一个女儿,若不是他连家家风不正,怎么会弄出了那么多妾室庶子? 老夫人觉得亏欠秦氏。 “娘,过去的事情就不再提了,岁岁现在回归正道,女儿就知足了。” 秦老夫人对连方屿有意见,但是为了女儿忍了。 “罢了,等老大他们回来再说吧。”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今天的事情被连晓小宣扬的整个宴会无人不知,翁家自不肯善罢甘休,偏秦家掌握了证据,又有宋靖为亲自查证,闹到宫里,宸帝只觉得头疼。 “皇上,瓮阁老跟秦将军已经等了好几个时辰了,眼看着宫门就要落钥了,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内侍谨慎地组织措辞。 “这两个顽固!” 宸帝丢了手中的奏折,无奈道, “让他们进来吧!” “皇上,臣要状告秦家大庭广众之下未经查证,诬陷成王妃名声,诬陷老臣名声!老臣兢兢业业多年,从未受到过这般耻辱,请皇上为老臣做主!” 瓮阁老一上来就倚老卖老,他年纪大,秦伯彦让他先告状。 “阁老言重了,有没有诬陷成王妃的名声,自有大理寺宋大人查证,如今证据确凿,阁老却要倒打一耙,不太合适吧……” 第77章 你是猪脑子吗 这么简单的案情,宋靖为半日功夫就查证清楚了。 宸帝避着不见两人,就是为了等调查结果,他刚看完宋靖为的奏折,后宅给连穗岁指路的婆子不是秦家的下人,而是成王妃身边丫鬟的远房亲戚,借着秦老夫人的寿宴混进秦家。 先不论这件事情是不是成王妃做的,只这一个行为,便让人浮想联翩。 有人也看见了翁灵儿带走连晓小,连晓小指认的打她的婆子是成王妃身边的嬷嬷。 这么多证据指向翁灵儿,但她就是不承认打了连穗岁。 宋靖为胆大,给成王妃身边的婆子用了刑,对方咬死不承认……但太医给连穗岁看诊的脉案伤情也送来了,人的确是受了很重的外伤。 两家现在都成了苦主,瓮阁老一直在宫里,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今日出宫后,回过味儿来,会不会再反手弹劾宋靖为? “谁不知道宋靖为出自永定伯府?永定伯府跟你们秦家什么关系?”瓮阁老反驳道,“这件事情就不该让大理寺插手,牵扯的是后宅女眷,理应请太后娘娘出面做主。” “当时太后娘娘在你们府上,是你们秦家非得往皇上跟前闹,逼着太后为了避嫌,不再插手此事,你们秦家安的什么心思?” 文人的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秦伯彦知道在斗嘴上不是他的对手,便退一步对准宸帝。 “皇上,宋大人当时就跟瓮阁老的夫人提议,若他们觉得有失公允,可以请刑部协同办案,这件事情我们问心无愧,究竟是谁在背后搞小动作,明眼人一看便知!” 究竟是翁灵儿借着身份欺负连穗岁,还是连穗岁不服气自己侧妃的位置故意陷害翁灵儿,不知内情的人自有猜测。 以往有关连穗岁的事情,大家都是一个态度,看热闹,八成是连三小姐又干了什么。 如今竟然有人替连穗岁说好话了,也有人给连穗岁出头了。 除了永定伯府,慧荣长公主也上书替连穗岁说话,其他人家都没表态,也是因为翁灵儿是成王妃,一旦翁灵儿的罪名坐实了,皇家的颜面不好看。 而且,女子之间的玩闹,不至于牵扯到朝堂,宸帝想大事化小。 “阁老年纪大了,搬个椅子来。” 宸帝一开口,秦伯彦就知道他向着谁了。 “老臣多谢皇上体恤。” 七月份的晚上不算很热,瓮阁老却掏出一枚帕子抹额头的汗,间隙还抬头看了秦伯彦一眼。 秦伯彦是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将军,不懂也不屑于文人之间的勾心斗角,直接向宸帝提要求。 “皇上,这件事情,我们秦家要一个交代!” 总不能让别人来自己家里行凶之后扬长而去,他们秦家还得背上骂名吧,那得多窝囊! 此事为难就为难在这里,一边不能闹大,另一边又要说法。 宸帝头疼道:“今天的事情,朕知道秦爱卿受委屈了……” 秦伯彦心里一咯噔,立刻开口道:“臣不委屈,委屈的是臣的外甥女儿,人家来赴宴,竟然在臣的家里被人打得只剩下一口气,皇上,臣就这一个外甥女儿,臣没办法给自己的妹妹交代!” 宸帝调停的话被他堵了回去。 “这件事,苦主是连家,连爱卿还没开口,你……” “皇上,人是在秦家受的伤,就算伤的是其他人,臣也会出面的,在我们秦家下人中安插眼线,是不是有通敌的嫌疑?” “皇上,此事事关重大,臣恳请三司会审!” 瓮阁老气得跳起来。 “秦伯彦,我警告你,不要仗着你打了胜仗,就敢胁迫皇上!” 他想说多大点儿事,秦伯彦这个匹夫竟然敢三司会审?这不是把他们翁家的脸面往地上踩吗? 他还真敢! 秦伯彦不理会宸帝沉下来的脸色,对上瓮阁老。 “臣只想给外甥女讨一个公道!” 却有人想用权势压人,不仅不想给他公道,甚至还为了维持自己的脸面,让他的外甥女背上骂名,短短半日功夫,外面到处都在传,说连穗岁为了扳倒成王妃,不惜设局污蔑成王妃…… 他们做了恶事却不愿意承认错误,不愿意承担后果,他又为什么不敢把事情闹大? 让天下百姓来判断,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对谁错! 一个宋靖为就够让人头疼了,要是再加上其他两个衙门,这件事情就彻底没办法收场了。 宸帝权衡利弊之后,对瓮阁老说道:“阁老,这件事情,往小处说,只是女儿家的玩闹,不至于闹得满城风雨。大家同朝为官,没必要撕破脸面,朕建议你们两家坐下来好好商议……” 宸帝退让一步,瓮阁老没了法子,也只能退一步。 武人脑子不会转弯,万一真把秦伯彦惹恼了,谁知道他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这件事情中或许有误会……” 秦伯彦心里呵呵一声,他家岁岁受了这么大苦,他们一句有误会就想揭过去? 但宸帝的态度摆在明面上,不希望这件事情闹大,但他们秦家也不想吃这个亏。 “皇上,臣惦念外甥女的伤情,今日天色不早了,臣就先告退了。至于其中有什么误会,岁岁就在我家住着,阁老调查清楚,可以随时上门解释。” 宸帝点头,总算打发走一个,巴不得他赶紧走。 “你……”瓮阁老气的只能在他背后骂,“你个蛮横的武夫!” 宸帝还得安抚。 “朕相信成王妃不会平白做出那种事情,好好把事情调查清楚,还成王妃一个公道。阁老年纪大了,别气着自己。” 瓮阁老知道宸帝心里向着他,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 “今日给皇上添麻烦了,唉,老臣也告退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来人,送瓮阁老。” 内侍搀扶着瓮阁老跨过台阶。 宸帝揉着眉心,吩咐道:“去把成王叫来。” …… 后宫贤妃处,翁灵儿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你做事一向稳重,我跟成儿对你这个王妃一向满意,今日怎么大意至此,敢跑到秦家撒野?” 贤妃好不容易安抚住翁老夫人,等将翁老夫人送出宫去,转头劈头盖脸骂翁灵儿。 “连穗岁不过就是个侧妃,就算嫁进王妃对你能产生什么威胁?你竟然连她都容不下?” 贤妃气得狠了,毫不留情道,“就算要收拾她,等她过门之后,你这个正妃多的是由头,为什么偏要选在秦家老夫人过寿的日子去为难连穗岁?” “你是猪脑子吗?” 翁灵儿只哭不说话。 她能说什么? 说她根本不介意连穗岁嫁给成王?说她报复连穗岁,只是因为她对杜先生的纠缠? 她那样的人,也配惦记杜先生? 第78章 穿衣服比不穿衣服更勾人 翁灵儿从一开始的慌乱中回过神来,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反复确认过,她手下的人并没有动用几分内力,就算是普通人,连穗岁没道理伤的只剩下一口气。 那就只剩下一个解释了,连穗岁装的! 但她怎么骗过太医? 翁灵儿脑海中灵光一闪,是了,她会医术,既然会用毒,有没有可能是她给自己下了毒,伪造出的伤势? 她觉得自己真相了,但是她又拿不出证据,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这种感觉……从前她用这一招的时候屡试不爽,如今落在自己身上怎么这么憋屈? 在连穗岁身上吃了几次亏,翁灵儿勾唇冷笑,看来她下一次出手要谋划得更加仔细了! “你还能笑得出来!这件事情该怎么平息?” 低三下四去给连穗岁道歉,她能拉得下脸面吗? 贤妃打量着她的神色,若不是皇上看重瓮阁老,大不了她换一个儿媳,反正儿子娶谁都一样,污名落不在她儿子身上。 “母妃,事情的关键在连穗岁身上,明日,儿媳亲自上门探望。” 她倒想看看连穗岁准备怎么收场! …… 连穗岁下午睡了一觉,晚上睡不着,听小桃说秦伯彦跟大夫人从宫里回来了,很想过去听听宫里的态度。 转念一想自己现在立的人设,重伤,昏迷不醒,只剩一口气,算了,别把旁人吓坏了。 就算家里的人知道她是装病,下人不知情,下人的神经也是神经。 “小桃你去打听一下!” 小桃很快就回来了。 “小姐,大爷的意思是皇上不想让事情闹大,但是咱们这边肯定是不退让的,您放心!” 秦家人对她的维护让连穗岁心里很暖。 “我知道了。” 那就得想办法解决,该怎么解决,就看翁家人跟成王府的态度了。 连穗岁心情总算好了点儿。 …… 九王府。 楚知弋往水中撒了一把鱼食,夜里起了风,疏影把披风搭在他身上。 “主子,秦家那边……今天秦家大爷一直在找您。” “他们怎么有脸找您!” 疏影气愤道,“当年若不是他们,您的腿怎么会……” 楚知弋的动作打断他的话头。 “往事不必再提。” 今日他选择上门贺寿,便是给秦家面子,他们若识趣儿,便不该再来打搅。 “主子,您想对付秦家?” 疏影疑惑,要对付秦家也不用为难一个小姑娘,把人家小姑娘推到水里算是怎么回事儿? 他不敢问,楚知弋也不打算给他解惑。 “去探查一下连穗岁的伤势是真是假……” 楚知弋语气一顿,“算了。” 疏影迈出去的脚步又收回来。 都说女人的心思摸不透,他家主子的心思也令人捉摸不透。 连穗岁前半夜都没睡着,后半夜迷迷糊糊刚睡过去,隐约听见轮子转动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在从门口进来。 她猛然睁开眼睛,床前坐着一个身穿白衣的男人,黑白无常回过味儿,来索命了? 她抬脚踹过去。 “疼!” 脚腕被人握住,对方手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连穗岁惊奇道:“你不是鬼?” 楚知弋冷笑一声。 “连三小姐希望本王做鬼?” 本王? 淦! 他怎么来了? 这里可是秦家,这人有什么神通不成,能穿墙而过还是从地上挖个洞?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楚知弋打量着被他握在手中的胖脚,脚上的皮肤挺白,胖得像个馒头。 “额,皇叔,您这样抓着我的脚好像不太合规矩。” 楚知弋松开手,借着窗外的微光打量她的脸,面色红润,一点儿也不想伤重的样子。 “本王出现在这里也不太合规矩,三小姐要把本王撵出去吗?” 连穗岁:“……” 这天儿没法聊了! “皇叔,您哪里不舒服了?我看您也不像是蛊毒发作的样子,其他小毛病,看寻常大夫应该就能解决吧,您不用半夜三更来找我……” “三小姐盼着本王蛊毒发作?还是三小姐想让本王蛊毒发作?” “……” 连穗岁:没事儿招惹他干嘛。 所以,九皇叔半夜闯秦家,夜探她的闺房有什么事情吗? 两人瞪眼看对方半晌,楚知弋勾着嘴角笑道:“三小姐命大,绝世高手竟然没要了你的命!” 翁灵儿身边那两个婆子虽然算不上绝世高手,但好歹也是翁家培养的初代暗卫,手上沾过人命,连穗岁能在她们手底下捡回一条命,全因为翁灵儿当时慌了,否则一不做二不休,将在场的人都解决掉,再悄无声息地离开,就算有宋靖为在场又能查出什么? 这些隐秘连穗岁自然不知。 “皇叔希望我死?” 魔法打败魔法,连穗岁摆烂了。 楚知弋哼了一声。 “你死不要紧,把我的毒解了,你随便死。” 淦!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连穗岁从床上盘腿坐起来,准备跟他好好掰扯掰扯。 “皇叔,我没得罪你吧?当初我好心救你,又好心地为你压制蛊毒,还给你制定了一整套的方案,虽然说你给了诊金,但是不能抹平我救你的事实吧?” “你就这么盼着你的救命恩人死?” “有没有良心了!” 连穗岁气的两个腮帮子鼓鼓的,整张脸圆润可爱,楚知弋想捏一把她的腮。 他也这么做了。 “疼,疼,疼!” 连穗岁没防备他突然动手,他的手指头跟钳子一样,捏得她的脸都要肿了! “皇叔你怎么不讲武德说动手就动手呢?女孩子家的脸能捏吗?我本来脸就大,您再让我肿一圈。” 噗…… 楚知弋的笑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她的脸捏起来手感很好。 “皇叔你不会是担心我吧?” 连穗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楚知弋唇边的笑意顷刻收敛。 “嗯,确实担心,你死了谁给我解毒。” 连穗岁:“……” 这人,怎么关心的话也说得这么别扭。 连穗岁笑道:“放心吧皇叔,我知道你关心我,凭咱们两个的交情,你关心我不丢人!” 什么交情? 他今天晚上的打扮着实勾人,不是单纯的白色,衣服上用金线绣着一圈图案,简朴又富贵,将他冷峻的长相衬出明艳,连穗岁的目光透过他单薄的外衫,笑得灿烂。 她什么没看过,但是有的人,穿上衣服比不穿衣服更吸引人。 连穗岁突然觉得他的颜值不错,果然年纪大的比年轻的更有韵味,皇叔比侄子好看太多! 楚知弋神情微愠。 第79章 连穗岁就是故意的 确定连穗岁没有受伤,楚知弋冷着脸吩咐道:“回去。” 啧,三小姐看他家主子的目光,他家主子怎么没把她眼睛挖下来? 疏影的眼睛有一搭没一搭落在他家主子的衣服上,没忍住在心里吐槽一声。 他都没发现他家主子的小心机,这一套衣服看起来不起眼,却最耗功夫,单说胸前那团金线绣成的团纹,就要花费绣娘十天的时间,看起来简朴的料子却处处透着高贵。 难怪连三小姐没忍住调戏他家主子。 连三小姐好色的名声远扬,他家主子还上赶着凑上去。 “在她身边多派两个人手。” 出府后,楚知弋吩咐了一声,还在出神的疏影下意识答应,反应过来,他家主子竟然真的没有下令灭了连穗岁! “是!” 连穗岁是个搅货精,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惹上大麻烦,多派两个人手在她身边也能放心些。 只是她有点难缠,不能让她察觉出来。 连穗岁彻底没了睡意,翻来覆去,她差点给自己来上一针,天微亮时终于睡着了。 大夫人来看她时见她睡得正香,也没有打搅她。 “岁岁昨天受惊了,让她睡吧,你也别叫她了,等会儿宫里就该来人了。” 大夫人对秦氏交代道,“你跟岁岁只管安心在家里住,外面的人我来应付!” 在他们家里伤人,成王妃好威风! 翁灵儿此举彻底得罪了秦家,他们若好好道歉便罢,偏他们还狡辩不承认…… “大夫人,太后和贤妃娘娘都派人送了东西来府上。” 府中是大夫人管家。 “大嫂你先去忙,岁岁这儿有我。” 托秦家的福,太后跟贤妃送来的都是好东西,大夫人大概看了一眼,便让下人把东西都送去给连穗岁。 “大夫人,成王跟成王妃递了帖子,来探望连三小姐。” 皇上让翁家想办法息事宁人,但瓮阁老抹不开面子,宸帝便把成王留下来叮嘱,让他无论如何也让连穗岁消气,秦家才能不抓着这件事情不放。 “岁岁伤重,还没睡醒,他们若是愿意等,就让他们等着吧。” 秦诗琼昨天落水,大夫人还得照顾自己的女儿,没心思招待客人。 成王夫妻俩被晾在客厅晾了半晌,翁灵儿一开始心里有气,等的时间越久反而越冷静了,连穗岁肯发作出来,就说明她没那么深的心思,不过是为了报复她…… 成王一开始耐心等着,等到最后,等出了一心火气。 “你无事招惹她做什么?” 这件事情都是因翁灵儿而起,成王心里对翁灵儿不满。 “我跟你承诺过,你是正妃,没有人能越过你的位置,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给我惹麻烦?” 因为这件事情,夫妻俩不是第一次吵嘴,原本成王还能克制,在等了一个时辰之后心里的烦躁也积攒到了一定程度,忍不住抱怨指责。 翁灵儿轻笑一声。 “这里是秦家,王爷想让别人看笑话吗?” “你也知道这里是秦家!”成王恼道,“闹成这样,本王还怕别人看笑话吗?原以为你是个省心的……” 他后半句话没说出来。 “妾身让王爷丢脸了,妾身的错,妾身给王爷道歉。” 翁灵儿起身走到他面前郑重福身,低眉顺眼的模样与从前一样,反倒让成王说不出什么了。 罢了,谁还没有犯错的时候了…… “你起来吧,只要能把这件事情摆平,本王就不计较你的过失……” 翁灵儿笑盈盈地应了声是。 连穗岁睡醒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睡觉睡得她脸肿起来,头也晕晕的。 “果然不能熬夜……小桃,打水伺候我洗漱。” 洗脸水早就准备好了,小桃又打了些热水进来。 “小姐,成王跟成王妃已经在客厅等候多时了,要来见您。” 连穗岁哦了一声,洗了把脸又躺回去。 “去跟娘说一声,让他们进来吧。” 她还是个病人呢,可不能便宜了他们, 小桃噗嗤一笑,调侃道:“小姐您是不是想讹诈他们?” 果然最了解自己的还是小桃,连穗岁赞赏道:“这不叫讹诈,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算翁灵儿回过味儿来,知道我是装的又能如何?她拿不出证据,就像她以前欺负别人的时候,不也是仗着别人不能把她怎么样胡作非为吗!” “这种人就得让她长记性,让她知道难受!” 连穗岁躺好了,摆出一副虚弱的状态,小桃帮她摆好鞋子,这才出去迎成王夫妻俩进来。 “咳咳……”连穗岁一副进气多出气少的样子,“我身子不便,就不给王爷和王妃行礼了,咳……” 她这副模样,看得翁灵儿牙痒痒。 “岁岁妹妹,我今天是来给你赔礼的,咱们两个闹,丢的是王爷的人,不如让此事平息,妹妹想要什么补偿我都能答应!” 翁灵儿示弱了,连穗岁却没接她这一茬,咳得肺管子都要被咳出来了。 成王倒了一杯水端上来,被连穗岁不小心打翻了。 成王:“……” 连穗岁你是故意的吧? “咳咳……” 连穗岁:我怕里面有毒…… “岁岁妹妹,这次是我错了,我保证,以后不再针对妹妹,只要妹妹肯原谅我,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她语气中带着暗示,连穗岁心想,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性子,说这种话给她挖坑,就为了让她得寸进尺,当着成王的面提出要做正妃。 原本是她有理,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有理也变成没理,成王会更厌恶她,一旦他们的对话传出去,宫里的贵人会怎么想? 连穗岁眯起眼睛,她窝在秦府没有外出,但是不代表她不知道外面的流言,都说她是为了陷害翁灵儿自己设的局! “做什么都可以吗?” 她试探着问了一句。 翁灵儿心想,这就上钩了吗? 她确定道:“是,只要岁岁妹妹能消气,能帮我保住王爷的脸面,我做什么都无怨无悔!” 连穗岁点头道:“也好,反正我将来要嫁进王府,冤家宜解不宜结,太医说我伤得很重,需要几味药材入药,这些药材不太好寻,麻烦王妃娘娘帮忙寻来。” 这么容易? 翁灵儿警惕道:“什么药材?” 连穗岁虚弱地笑了笑,从枕头下摸出一张药方。 “雪荷花、藏金花,紫背天葵,铁树果,阴阳草,虎头蕉,七星海棠,乌人参……” 翁灵儿脑子嗡嗡,这些药材她听都没有听说过,怎么会是太医要的东西? “若有极品的肉灵芝,百年往上的人参也可以多拿来些,我身子弱,需要好生将养,说不准以后一辈子都离不得这些东西,王妃多准备点儿……” 翁灵儿确定了,连穗岁就是故意的。 皇上压着这件事情,秦家也不能如何,但她若是摆不平连穗岁,就是她能力的问题,就是翁家的问题,到时候皇上会怎么看他们翁家? 连穗岁没有非要讨一个公道,反而主动提出要求,办不到她这个王妃就可以让位了。 第80章 造谣一张嘴 成王扫了一眼单子上的药材,这些难寻的药材,她每一样要十斤,别的药材他不了解,十斤百年以上的人参,她怎么不去抢? “连穗岁,你不要太过分!” 百年以上的人参好寻,但是一支人参也才三两重,十斤,她不怕吃太多人参暴毙而亡吗! 连穗岁捂住心口咳嗽道:“臣女心口疼,王爷说话不要太大声……” “臣女受了很重的内伤,要用上面的药材炼药长期吃调养身体,王爷跟王妃娘娘为难的话就算了,大不了我咳咳……” “还没有成亲,我就被王妃打成重伤,若真的成亲了,我怕自己这条命保不住,王爷,不如咱们借着这次的机会,求皇上取消赐婚?” 这才是她的目的吧? 成王气得牙痒痒,连穗岁就这么不想嫁给他吗? 这桩婚事不是她算计的吗,她凭什么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 “好,给我三天时间,三日后,我把东西送来,这件事情就算翻篇了,谁也不许再提!” 翁灵儿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直接要了她的命,给自己惹出了这些麻烦。 连穗岁闭上眼睛。 “我困了,你们回吧。” 成王夫妻俩从秦家出来,都憋了一肚子的气。 “王爷,这些东西……” 成王甩袖道:“你惹出来的麻烦,自己解决!本王衙门里还有事,先走了!” 翁灵儿掀开车帘看着成王纵马远去的背影,嗤笑一声。 见秦家护着连穗岁,今天都上赶着给人家倒水了呢!可惜人家不领情…… 既想拉拢他们翁家又不舍得秦家的助力,贪心的人往往哪一头都得不到呢! 放下帘子,她已经嫁进成王府,翁家跟成王绑在一条船上,她就必须帮成王。 “王妃……” 云奴不知道要去哪儿,轻轻唤了一声。 “回翁家。” 这些药材既然能写出来就一定能找到,凭翁家的人脉,她相信找齐这些药材不算难事儿! 连穗岁心情很好,连秦氏什么时候进来都不知道。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秦氏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怕她被成王花言巧语哄骗,怕她是见了成王之后才高兴的。 “娘,我之前给过你一瓶清风玉露丸你还记得吗?就是上次我出门采药时,让小桃拿给你的。” 秦氏自然记得,还让小桃帮着撒谎,她当时很生气,罚她禁足了好几天。 “舅舅常年在战场上,容易受伤,那一瓶药就是我给舅舅准备的治疗内伤用的。但清风玉露丸疗伤的药效不如回魂丹,炼制回魂丹的药材很难寻,成王妃要是能把我列出来的药材找齐,我就能多炼制几瓶送给舅舅。” “娘,我这次来秦家给外祖母贺寿,除了娘准备的礼物,我还带了些东西,在小桃那儿,您得闲了,帮忙送出去呗!” 知道她不是被成王哄的就行。 秦氏应道:“好,我帮你送,你好好休息。” 连穗岁躺在床上,本以为自己睡不着,没想到很快又睡过去了,再睁眼时天已经黑透了。 白天睡多的后果就是晚上怎么也睡不着,她坐起来在床上锻炼了一会儿,等外面夜深人静,弯月斜挂在天上,她穿上衣服,去后花园里溜达。 水边停着一条小船,秦诗琼落水后,又发生了她这件事情,秦家人还没空处置这条小船。 今夜的月色很好,连穗岁跳上小船,划着往湖中央去,高出水面的荷叶将头顶的星星盖住,周围窸窸窣窣许多虫鸣声和哇叫声。 鼻尖是荷叶的清香味儿,小船稳稳地飘进湖中央。 连穗岁躺在船上,突然生出一个疑问,这条船这么稳,就算是陈家姐妹两个在很慌乱的情况下都没有掉进水中,秦诗琼是怎么落水的? “谁?” 岸边有人朝着这边喊了一声。 连穗岁抬头,瞧见一条矫健的身影踩着湖面的荷叶凌波而来,双脚稳稳地扎在船上。对方铺在后背的长发承着白月的恩泽,每一根头发丝都是墨青色的,淡青色的发带飘落在肩头,将他衬得像是神仙一般。 连穗岁坐起来,冲那人笑道:“大表哥,我晚上睡不着,看见这边有一条小船,就来湖上散散心。” 秦弘业以为府上进贼了,没想到是连穗岁,尴尬了一瞬。 “表妹既然受伤了,就好好将养,别到处乱跑。” 都知道连穗岁是假受伤,秦弘业叮嘱一句,觉得这事儿挺让人无语。 他半夜听见动静,穿着睡衣就追出来了,这会儿孤男寡女待在船上,要是被人看见不好。 连穗岁嗯了一声。 “我把船划回去吧。” 要是被人看见就真的说不清了! 秦弘业点了点头,看她动作熟练地带着小船在荷叶中穿梭。 “琼儿要是能有你的水性也就不至于溺水了。” 他是听下人说的,连穗岁一个猛子就从岸边游到了秦诗琼身边,当时的距离换成他也不一定做到。 连穗岁笑道:“跟表哥的轻功比算不得什么。” 不借助任何外力,只在荷叶上轻轻一点就能飞起来,这位是神仙吧。 秦弘业没忍住笑,两个人互相赞赏,太客气了。 “我妹妹少,以后你就跟诗琼一样喊我大哥就可以。” 秦家护着她,把她当成真正的家人,连穗岁乖乖喊了声大哥,秦弘业摸到腰间的玉佩,扯下来递给她。 “没给妹妹准备什么礼物,这枚玉佩便送给妹妹留个纪念吧。” 贴身玉佩,不太合适吧…… 连穗岁挠挠头。 “其实,大哥送我一朵荷花就行,玉佩是大哥的贴身之物,我怕别人误会。” 满池荷花,随手就能采来一把,秦弘业动手摘了几朵递给连穗岁。 连穗岁收了。 “多谢大哥。” 小船停靠在岸边,连穗岁道了谢,回到自己的院子。 秦弘业目送她走远,把玉佩重新挂回腰间,更加确定连穗岁不是外界传言的那般。 他这么好的表妹要嫁进成王府做侧妃,秦弘业替连穗岁不值。 当事人连穗岁已经不想不好的事情了,今天试探成王的态度,他不会轻易退婚,管他呢,船到桥头自然直,为以后没发生过的事情烦恼不值当! 荷花上沾着露珠,连穗岁找了个瓶子把荷花插进去,转头瞧见房间里有一个人,吓得她差点儿把瓷瓶扔了。 “淦,皇叔您怎么又半夜过来?” 她抚着胸口给自己顺气,“被您这一吓,我得折十年寿,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好吧!” 淦……皇叔? 楚知弋眯眼看着她手中的荷花,嗤笑道:“怎么,又看上秦家表哥了?夜半荷花在中私会,确实是个好地方。” 淦,这个人说话怎么这么不讨人喜欢呢? 连穗岁把瓷瓶摆放在桌子上。 “皇叔,您可别冤枉我,我跟秦家表哥清清白白,可不兴造谣啊!”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连穗岁早有体会。 楚知弋的目光从荷花上收回来。 “不过,皇叔您今晚过来又是因为什么事情啊?” 第81章 他家祖坟上冒青烟 今晚有月亮,房间里不算很黑,适应了黑暗之后,连穗岁能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皇叔?” 都说月下看美人,刚才在外面她差点把秦弘业当成天上的仙子,这会儿看楚知弋,也觉得他不似平常那般清冷。 “我没事。” 楚知弋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睡不着,也不想承认他是专门来找连穗岁的。 一个人的院子里冷冷清清,在月色这样好的夜晚,总会令人寂寞空虚。 连穗岁也睡不着。 “皇叔,你能带我出去玩吗?在府上待着很无聊。” 秦家人敏锐,她只是在晚上出去划船就被人发现了,要是在院子里干别的事情,肯定也会被发现。 漫漫长夜,才刚过去了小半,剩下的时间坐着发呆吗? 连穗岁把目光投向楚知弋,他既然能瞒过所有人进来,就一定能瞒过所有人带她出去! “想去哪里?” 连穗岁惊喜道:“就随便出去逛逛,我有点饿了,找个地方做东西吃!” 她以前经常外出采药,但就算在户外,也有很多种做美食的方法,现在这个季节,最适合户外烧烤……她减肥已经很久没吃过烧烤了! 楚知弋嗯了一声,打了一个响指,疏影就从门外进来,推着他出了房门。 连穗岁抓了一件外套追上去。 以为他要带自己出府,没想到他竟然带着她往里走,且越走越深,一直到了一个更偏僻的院子。 “这里没人,疏影,去准备食材。” 疏影一个暗卫被当成跑腿的,跑了两趟才把连穗岁要求的东西准备齐全,蹲下来看连穗岁在院子的空旷处生火。 连穗岁动作利索地把宰好的鸡用盐和各种香料药材腌制起来,外面裹上一层泥埋在火堆里,火上架着疏影从荷花池里新抓的鱼。 夜里还挺凉的,连穗岁守在火边不觉得冷,回头看穿得单薄的楚知弋,犹豫着把自己拿来的外套搭在他身上。 “别嫌弃,难看总比生病要好点。” 而且她的外套又宽又大,盖在他身上像毯子一样。 连穗岁觉得有点好笑,胖也有胖的好处,关键时候,她一个人也能顶两个。 她继续忙活着烤鱼,捎带手把疏影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酒放在火边,烤一下不那么凉。 “皇叔你的身体状况不便饮酒,疏影你身担重任,这壶酒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哈!” 自从穿越过来,连穗岁几乎没喝过酒,迫不及待地拔开塞子抿了一口,香,纯粮食酿的酒,度数不高,正好当啤酒喝,但味道又比啤酒好喝。 她啧了一声,砸吧着嘴。 “烤鱼好了,疏影你别站着了,给你家主子拿一条。” 连穗岁用刷子往鱼上刷了一层蜂蜜,举起来递过去,“放心,没毒,不信的话我先吃!我连穗岁牌的秘制烤鱼,外面吃不到!” 身后两个人都不说话,显得连穗岁是个话痨。 “野生的鱼也香,做出来的东西口感真不错!” 她在现代很少去外面的餐厅吃饭,重油重盐,难吃得要命! 楚知弋没什么胃口,连穗岁坐在火前一口酒一口肉,勾起了他的回忆,以前,他也曾这般恣意潇洒,只是很久没有人陪他了。 “主子……” 疏影有些担心,看连穗岁腌制鱼肉的时候放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就不敢让他家主子碰,虽然没毒,但是谁能保证不会吃坏肚子,不会有其他的影响? “无妨。” 刚烤好的鱼肉表面冒着油光,香气逼人,楚知弋拽了一块儿塞进嘴里,淡淡的甜味儿和中药味儿,竟然意外的好吃。 估摸着时辰,连穗岁把埋在火里的鸡扒出来,泥球被烧成黑色,她轻轻一拍,泥球就裂开了,散发出诱人的味道,疏影的肚子咕地叫了一声,在黑夜中格外清晰地传到了连穗岁耳中。 连穗岁自己撕了一根鸡腿,把剩下的递给他们主仆俩。 “我这么好的姑娘上哪儿找去啊,以后谁要是娶了我,是他家祖坟上冒青烟!” 夸赞完自己她才想起来,淦,她跟成王身上还有婚约呢! 好心情瞬间就打了个折扣。 抬头看见楚知弋的脸,她心里又咯噔了一下。 “嘿嘿,抱歉,我忘了成王跟皇叔你家是一个祖坟了!口误口误!” 连穗岁朝楚知弋举了举酒杯,自己喝了一口,转过去看着快要熄灭的火堆。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连穗岁一点儿也不操心楚知弋跟疏影,他们能在人家的后宅中来去自如,用不着她担心。 酒意上来,回去蒙上被子,连穗岁这一觉睡得香甜。 睡到日上三竿起床时,她还有点恍惚。 小桃推门进来。 “小姐,您什么时候去采的荷花?插在瓶子里还挺好看呢。” 原来昨天晚上不是做梦,她是喝断片了吗?怎么想不起来九皇叔来找她做什么事情? “岁岁,你大舅母来看你了。” 连穗岁伤重卧床,秦家人轻易不来打搅她“养病”,大夫人过来,肯定有事情跟她商量。 “娘,我这就起来。” 秦氏跟大夫人在外面等了会儿,等她收拾好才进来。 大夫人忧心道:“岁岁,贤妃娘娘派了三个太医来给你诊治,你的伤……没问题吧?” 派了太医来? 连穗岁挑眉,她就猜到翁灵儿不会老老实实接受她的条件,这是说服了贤妃,派太医来试探她。 “大舅母放心,我这边没问题,您只管让他们进来。” 有她这句话,大夫人的心就放在肚子里了。 “那行,我这就让人带他们进来。” 大夫人跟秦氏都不是外人,连穗岁先是从药箱里摸出了一个药丸塞进嘴里咽下去,又取出银针,在自己身上扎了几下,她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地褪去,整个人虚弱到嘴唇上都没有血色。 秦氏跟大夫人对视一眼。 “岁岁,你这……对身体没有影响吧?” 这一幕太震撼,就算知道她伤重是假的,大夫人也慌了神,下意识地想吩咐下人去找大夫。 连穗岁笑得虚弱,握紧大夫人的手。 “我没事的大舅母,只是伪装的法子,对身体没有影响。” “那就好。” 说话的功夫,下人领着太医进门,大夫人让开位置。 “有劳三位太医。” 三位太医没有废话,挨个上前把脉,每个人的眉头都是越皱越紧。 “三小姐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连穗岁面露痛苦。 “除了一直干咳之外,肋间也隐隐作痛……” 太医隔着被子在她肋间一按,她啊的一声吓得太医手抖。 第82章 求你让我见见王爷吧 秦氏也吓了一跳。 “太医,岁岁的伤势如何?” 连穗岁的表情太真实了,太医轻轻一按,她都疼得额头冒汗,秦氏忍不住担心。 三个太医对视一眼。 “三小姐伤得很重,容我们商量一下开出药方。” 让太医院的太医都为难的伤势,看来的确很严重,大夫人严肃道:“那就麻烦太医了,用什么药材不要紧,只要能让岁岁快点好,就算要用皇上珍藏的药材,我们秦家也一定去求来!” 宫里珍藏了许多珍稀药材,以秦家的功劳,确实能求来。 太医们没了后顾之忧,商量了一会儿,斟酌着写了一张方子。 “先照着药方吃三天药,三天后再根据三小姐的恢复情况换药方。” 大夫人拿了药方,立刻吩咐下人去抓药,并准备了诊金。 “多谢大夫人好意,只是下官来之前,贤妃娘娘已经给过诊金了,下官还需进宫复命。” 太医们一番推让,弓手告辞。 大夫人将人送出院门,折返回来,连穗岁已经从床上坐起来嗑瓜子了。 “岁岁,你刚才用的什么方法,竟然真的蒙混过去了?” 若说从前,大夫人对连穗岁会医术的话一个字也不信,哪儿有人从来没有学过医术却突然能达到当街救人的程度了! 可现在事实摆在面前,她不信也得信。 “其实也没什么,我的独门技艺!” 连穗岁觉得自己这个大舅母很可爱,跟她娘那明显好奇还要端着的性子一点儿也不一样。 “舅母我跟你说,我不仅能装病,我还有大神通呢,等……疼!” 秦氏揪住连穗岁的耳朵往上一提,“尾巴翘起来了是吧?你这些雕虫小技,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被人拆穿,这件事情该怎么收场?你舅舅舅母们对你关怀备至,为此不惜跟翁阁老闹到皇上面前,你要是让他们受到牵连,我剥了你的皮!” “娘,娘,娘我知道错了!我不敢了,大舅母救我!” 大夫人失笑道:“三妹的性子还跟从前一样,行了,别骂孩子了,翁家这次确实欺人太甚,岁岁要是忍了这口气,才显得秦家无能呢!” 连穗岁终于把自己的耳朵救回来了,躲在大夫人身后冲她娘说道:“娘,我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 秦氏又想发作。 大夫人在她脑门上一点。 “大意失荆州,岁岁你以后要听你娘的,别把底牌轻易亮出来,毕竟人心隔肚皮,旁人知道了你的本事,下一次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连穗岁见惯人心,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大嫂,我不是不信你的意思……” 秦氏刚才拦着连穗岁在大夫人面前掀自己的底牌,她是怕连穗岁天马行空乱说,被大夫人误会了。 “我知道三妹的意思。” “大嫂没误会就好,我怕岁岁不知天高地厚口出狂言,让大嫂见笑。” 大夫人大度,也是真心为连穗岁好。 连穗岁懵懵地看两人打哑谜。 得,又没看懂,看来她还得继续提升自己的宅斗技能。 太医回到宫里跟贤妃汇报了连穗岁的情况。 “不可能!” 翁灵儿不信,质疑道,“连穗岁根本就没有受伤!你们看清楚了?” “可能是我等学艺不精,辜负了王妃娘娘的信任,王妃娘娘若不相信,大可以再找别的大夫。” 翁灵儿的话无疑是质疑太医收取了秦家的好处,这对太医来说,是侮辱。 一个太医可能会被收买,但一次收买三个太医,连穗岁还没那个本事! “臣等还要回太医院当值,王妃娘娘若没有其他问题,臣等先告退了。” 在后宫里拉拢人心不容易,翁灵儿一下子得罪三位太医,贤妃的脸色也不好看,给身边的女官使眼色,女官给每位太医准备了额外的谢礼,追出去说好话。 “成亲之前,本宫瞧着你是个机灵的,怎么如今这么蠢笨,连穗岁既然敢把这件事情闹大,又怎么怕你查?” “不管经过如何,想办法把眼前的麻烦先解决了。” 翁灵儿气得眼眶发胀,忍着泪意应了声是。 这次是她技不如人,她认了。 “母妃,连穗岁故意为难儿媳,方子上的药材儿媳若是准备不齐全的话,只怕她还会生事,儿媳想请母妃帮忙。” “敢去惹事,自己摆不平吗?” 贤妃发作道,“本宫已经出面,帮你请了太医去戳穿连穗岁,结果呢?你差点让本宫背了这个罪名,怎么好意思跟本宫张嘴?” 翁灵儿已经彻底不得贤妃的喜爱了,但她还是成王妃,这件事情如果不能善了,丢的是皇家的人。 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贤妃就算不愿意帮,也只能帮忙。 帮了,还能卖给翁家一个面子。 “行了,我托崔家帮你一起找。” 翁灵儿唇畔划过一抹冷笑,恭敬福身道:“多谢母妃,儿媳告退。” 走出贤妃的翡翠宫,听见房间里传来碎瓷声,贤妃气得摔了一个茶杯。 “王妃……” 云奴担心地唤了一声。 “无妨。” 翁灵儿收起脸上的表情,昂首往前走,昀王有相府的助力,对上昀王,成王夺嫡并没有太大的优势,他们离不开翁家。 再烂的摊子,他们也得兜着。 “你进宫找母妃了?” 成王回府,两人在门口遇上,“跟母妃说什么了?” 翁灵儿看着成王满是失望的脸,轻笑道:“王爷不是都知道了吗,连穗岁故意为难妾身,妾身没办法,只能去找母妃帮忙了。” 成王看着她,几天之前,他跟翁灵儿还是新婚燕尔,浓情蜜意。 这才多久,新婚妻子仍旧明艳动人,乖巧懂事,可他却对她失去了兴趣。 她的乖巧是装的,这副美丽的皮囊之下藏着什么样的灵魂,他也不知道。 “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成王语气软下来,“我们夫妻一体,有什么难处你跟我说也是一样的,母妃在宫里步步艰难,不要让她为我们的事情操心。” 翁灵儿上前挽着他的胳膊,俏皮道:“知道啦,以后不会给王爷惹麻烦了!” 夫妻俩默契得像是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一样恩爱如初。 过门槛时,云奴弯腰提起翁灵儿的裙子,余光瞥见不远处一个小丫鬟鬼鬼祟祟地躲在树后面,她落后了几步,等主子们走远了…… “告诉你家主子,别打王爷的主意。” 小丫鬟十分害怕云奴,但还是硬着头皮跪在地上请求道:“云奴姐姐,求求你了,我家姨娘病了,病得很重,求你让我见见王爷吧!” 第83章 吓得折寿十年 “你家主子是活该,一个姨娘也敢挑衅王妃的威严,等她病死了,你再来求王妃,说不准王妃会赏赐她一口棺材!” 云奴甩开小丫鬟,“要是再让我看见你往王爷跟前凑,我就禀报王妃把你卖到楼子里!” 小丫鬟瑟缩着不敢开口了。 云奴回到主院,翁灵儿跟成王正在用午膳。 她恭敬地站到一旁服侍主子。 午后,成王陪着翁灵儿睡了个午觉,下午还有公务,成王没睡多长时间,起来换了身衣服出府去了。 云奴等翁灵儿睡醒把这件事情说了,翁灵儿朝北院看了一眼,嗤笑道:“注意点儿,天热,别让人臭在院子里。” 一个姨娘的一条贱命而已,她还不放在心上,云奴应了一声。 小丫鬟没见到成王,也不敢再去求成王妃,但夏婧儿的病真不能再拖了,她咬咬牙,买通看守后门的婆子,出府往连家跑。 好不容易到了连家,才听说了秦家的事情,连穗岁被翁灵儿打成重伤,现在人还在秦家。 成王妃真的得罪不起,实在没了法子,她跑到药店抓了几副药悄悄带回王府。 夏婧儿迷迷糊糊之间听见有人在哭,伸手在床边摸索半晌,摸到一个瘦小的丫鬟,是她当年离开家时,从老家带来的丫鬟桐花。 “渴。” 哭声一顿,桐花惊喜道:“小姐您醒了!” 桐花抹了把泪,动手倒了一杯温水伺候她喝完。 “你哭什么?” 夏婧儿感觉身体很虚弱,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光线昏暗的房间,恍惚道,“怎么又到晚上了,我睡了多久……” 桐花强忍的眼睛中又有泪意。 “小姐,您都睡了一整天了,白天您高烧不止,奴婢去见王爷,被王妃娘娘身边的丫鬟赶回来,奴婢又去了连家……奴婢给您抓了药,幸好您挺过来了!小姐,奴婢很害怕……” 桐花从小跟着她,从前夏婧儿嫌她笨,现在被困在后宅,才知道她只有桐花一个亲人了。 听她哭着说完了白天的经历,心里生出强烈的恨意。 “她害了我的孩子,又差点把我害死,我要她付出代价!” 桐花不懂这些,开口劝道:“小姐,您先把身子养好,三小姐说,您的身子养好了还能再次怀孕,您不要气馁,等您好了,王爷还会宠爱您,只要有了小主子,咱们就熬出头了!” 母凭子贵,皇家更是如此,夏婧儿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就是为了在王府里站稳脚跟。 一切都被翁灵儿毁了! “好,我会养好身子,让那些害我的人好看!” 王府的下人捧高踩低,夏婧儿失宠了,厨房里每日送来的饭菜不是馊了就是只放了几片烂菜叶子的白粥,正常人吃了还会拉肚子,更不用说夏婧儿这样刚小产过伤了元气的妇人。 幸好进王府前,张姨娘给她塞了两千两银子,桐花拿了些去买药,又拿了些去厨房打点,她才能吃上一口热粥。 一个人求生的意识强烈,身上的伤痛也会好得更快一些。 三日之期很快就到了。 连穗岁要的药材翁灵儿都找齐了,有几样药材在重量上没有达标,她便用其他药材补上。 “这些药材够三小姐养伤了吧。” 翁灵儿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姿态。 连穗岁嗯了一声,虚弱道:“够了,不过我伤得太重,距离婚期还有一个月,估计是没办法正常举行了,还得让王爷出面跟礼部解释。” 翁灵儿一噎,不耐烦地问道:“三小姐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连穗岁无辜道:“我也不知道啊,如果不是受伤了,我巴不得现在立刻嫁进王府呢,可惜我这副身子不争气……” 想等她嫁进王府再慢慢收拾她是吧,她就拖,往后拖,凭借她的医术,拖到年底不是问题。 她在等翁灵儿破防,哪料到翁灵儿只是温柔一笑。 “岁岁妹妹既然这么想嫁进王府,可以嫁进来慢慢养伤嘛。” 连穗岁一口气没上来,咳得差点儿昏厥,在旁边守着的秦家人着急忙慌地喊着请太医,两个婆子将她抬到床上,又是掐人中,又是帮她拍背,忙活了好一会儿,才让她这口气顺过来。 “成王妃今日若是来刺激岁岁的,我们家不欢迎你!” 秦家人护短,翁灵儿知道不能跟他们硬碰硬,连穗岁已经怂了,她扳回一局,倒也不急在一时。 “既然岁岁妹妹不舒服,我就先走了。婚期的事情,回头等王爷上门亲自跟妹妹商议。告辞。” 翁灵儿脚步轻快,等她走后,连穗岁从床上坐起来捶着被子。 淦! 不能跳起来撕她真遗憾! 休息了太长时间,她浑身发痒,想大展拳脚揍人! 不过,看在她带来的药材的份儿上,连穗岁又释然了。 这么多药材,够她挥霍一段时间的! 开心! 连穗岁没开心多长时间,连方屿上门了。 “岁岁跟内人在府上叨扰多时,我也该接她们回去了。” 老夫人不喜欢连方屿,他来拜见时是秦伯彦接待的。 “不叨扰,岁岁在我们府上受了重伤,等她养好了,我再把她完璧归赵,也算是弥补我们的过失。” 连方屿坚持道:“我知道大舅哥是真心疼爱岁岁,但岁岁若在府上赖着不走,外人会说闲话的,对她名声不好。大舅哥放心,我把岁岁接回去,一定会妥善照料,你们什么时候想她,也可以上门去看望。” “有句俗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们毕竟是客人,还是让岁岁回家吧,住得也自在些。” 他这么说,秦伯彦也没什么好说了。 “这样吧,我们去问过岁岁的意见,她若愿意在我这儿住,贤弟你可不能拦着!” “这是自然。” 秦伯彦带着连方屿去了连穗岁住的院子。 连穗岁睡得正香,看起来倒也像是重伤的样子。 连方屿贴心地拉过被角帮她掖了掖。 “爹?” 身边有人连穗岁睡不踏实,睁眼看见连方屿,吓得魂儿都快飞了。 “爹您怎么在这儿?” 她脸有些红,连方屿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怎么有点烫?” 连穗岁看着被他掖好的被角陷入沉默。 “爹,我是热的。” 连方屿尴尬地笑了笑。 “没事,我来接你跟你娘回家,总不好一直打扰你舅舅舅母。” 连穗岁点点头。 她也不想打扰秦家人,在这儿住了几天,楚知弋那家伙晚上就来了几天,没事也要来她床前坐着吓人,吓得她至少折寿十年。 在自己家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放肆! 第84章 我还得谢谢你了 回程的路上,连晓小一直没说话,这几天她也从不出房门,可能是在自责。 连穗岁握住她的手问道:“怎么不说话呢?整天窝在房间里不难受吗?” 她的关心让连晓小哽咽一声。 “三姐姐,我是不是总惹祸?” 跟着秦氏出门两次,她两次都惹祸了,不仅连累三姐姐,还连累秦家…… “这话从哪儿说起?”连穗岁疑惑,“论闯祸,你能跟我比吗?我才是闯祸的祖宗!” “而且,你有没有听说过狼和小羊的故事?” 连晓小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 “狼在上游喝水,小羊在下游喝水,狼找了个借口,说小羊污染了水源,它要吃掉小羊。但小羊在下游,根本没有碍着狼。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恶人要做恶事,总会找各种理由,你是被无辜牵连的,不要有心理负担。” 连晓小并没有被安慰到。 “可是三姐姐,你原本是想装晕躲过去的,是我坏了三姐姐的计划,搅乱了老夫人的寿宴……” 这丫头,明明是她着急救自己,怎么把所有的过错都揽过去了? “不怪你,你是真心对我,我也真心对你,你是我的妹妹,受了伤我怎么能不给你讨回公道呢?” “可是姨娘说过,我是庶出,不能给母亲惹麻烦……” 连穗岁打断她。 “庶出怎么了,庶出也是我的妹妹,你又没做错事情,不用内疚自责。而且你看,我借着这个机会让翁灵儿吃了个大亏,以后她要是再敢对付我,也得收敛着点儿。” “经此一事,大家都不敢随便得罪我,这也是好事!” “我真的没给三姐姐惹麻烦吗?” “没有。” 连晓小终于舒了一口气。 “三姐姐,我给姐姐做的裙子再不拿给你,天就变凉穿不了了!等回府我就给你拿过去!” 这丫头终于放下心结了,连穗岁笑道:“好,我很期待四妹给我做的裙子长什么样子!” 连晓小红了脸。 回到府上安顿下来,连晓小果然拿了裙子过来。 “三姐姐,你别嫌弃。” 裙子的面料普通,但却是她能拿出来的最好的料子,纱质的裙子上被她用银色丝线绣满了蝴蝶和花瓣,胸前是一大簇银色的铃兰花,没有艳丽的颜色,却处处透着精巧,连穗岁眼前一亮。 “我去换上!” 这是连穗岁穿越过来之后收到的最好的礼物!连晓小做的裙子一点儿也不显胖,反而因为她个子高而显得身形修长。 “真漂亮,谢谢四妹妹!你的手也太巧了,这样的手艺要是放在后世,肯定能申请非遗传承人!” 连晓小不懂她说的非遗传承人是什么意思。 “四妹以后开个绣坊,靠自己的手艺吃饭也饿不着!” 她是真没想到连晓小的刺绣手艺这么好,裙子上的刺绣还是双面绣,裙子反过去是另一个颜色,处处透着心思。 连晓小被夸得红了脸。 “三姐姐喜欢就好。” 回到自己的地盘,连穗岁把从翁灵儿那儿弄来的药材收拾起来,今天连方屿没去衙门,回头等他不在家的时候,她再动手把药材炼制成药丸…… 又能做出不少好药! 翁灵儿回去转达了连穗岁的意思,成王今日上门找连方屿商量婚期。 “王爷,岁岁如今的状况,八月确实办不了婚礼,只能推到年底了。请王爷见谅。” 成王有点不甘心,同时也不信连穗岁会伤成那样,翁灵儿总说她是装的,说得多了,他心里也信了几分。 “王爷既然上门了,就去看看岁岁吧,那丫头嘴上不好意思说,心里十分惦记王爷。” 成王堵在心口的那口气散了不少,看在连方屿的面子上,他起身说道:“那我就去看看她吧。” 连穗岁正在思考,是先做回魂丹还是先做毒药,七星海棠有剧毒,制作成药粉,万一再遇上高手,她也不至于没有还手的能力…… “小姐,成王来了!” 小桃在院门口看见成王,急忙回头提醒连穗岁。 连穗岁急忙回到房间躺在床上。 “岁岁,王爷来看你了。” 连方屿在门外喊了一声,小桃从里面打开房门福身请安,成王直接跨过门槛走进去。 连穗岁蒙着被子咳嗽,脚步声停在床前,她掀开被子一角往外看了一眼。 黑着脸的成王自己捞了把椅子坐下。 连方屿扯着小桃退出房间,给他们两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连穗岁又咳嗽几声,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王爷,咳咳……” 成王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三小姐的脸怎么这么红?” 连穗岁上一秒还在药房的火炉前坐着,脸上是被火烤的。 她伸手摸了摸,故作娇羞笑道:“这不是见王爷,害羞。” 她脸上没多少真诚,说谎话不打草稿,成王呵了一声。 “连穗岁,你的病不是装的?” 他居高临下,模样不差,却生生可惜了这副皮囊,看起来还不太聪明的样子,她真是装的,但是能承认吗? 不能! “王爷若觉得我是装的,那我便是装的吧。咳咳……” 成王没有多少耐心,警告道:“连穗岁,如你所愿,婚期推迟到年底,这段时间,你最好给我安分点儿,别再出幺蛾子!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不会一直帮你善后。” 连穗岁哦了一声。 “那就退婚好了……” “连穗岁!” 他猛然拔高语调,“你真以为我不敢退婚?你若安分些,将来进了王府,王府里还能有你的一席之地,我会约束王妃,不会为难你。” 连穗岁:那我还得谢谢你了? “别,王爷您这样我有点害怕,您还是跟以前一样讨厌我吧,我这个京城里人人都唾弃的恶毒纨绔,您对我这个态度,很容易让我觉得您对我别有所图。” “你真是不可救药!” 成王甩袖离去。 连穗岁掀开被子出来,热得她出了一身臭汗。 气走成王开心一时,连穗岁还是发愁,她都这么闹了,婚事还是没能退掉…… 难道她这辈子都得跟成王那个狗男人绑在一起? “小姐,长公主递了帖子,明天要上门来探望您。” 小桃拿着秦氏派人送来的帖子提议道,“您要是真想退婚,明天求求长公主。” 她的婚事是长公主促成的,要是让长公主看到她现在过得不好,会不会心软去求皇上退婚? 连穗岁不敢肯定,谁家都是一摊子烂事儿,长公主不一定有多余的心思管她。 “到时候再说吧。” 连穗岁起身钻进药房,最近事情太多了,她都没能好好精进医术,罪过罪过! 按照连穗岁的身份,本轮不到长公主上门探望,但长公主存了给她撑腰的念头,一大早,带着仪仗仆从,浩浩荡荡来了连府。 第85章 歪瓜裂枣 “岁岁你身子不便,不用行礼!” 长公主一路来到连穗岁的房间,按住准备起身行礼的连穗岁,打量着她的房间。 “你的房间也太素淡了些,不像个姑娘家的房间,青禾,回头把年初太后赏赐本宫的那面翠鸟牡丹屏风搬来,再添置几个梅瓶,窗边摆一盆罗汉竹,梳妆台上……把本宫那套红木妆奁拿来。” “无功不受禄,我怎么能要太后赏赐给长公主您的东西呢!” 长公主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覆在她手背上。 “本宫看你合眼缘,没事,都是些小物件,太后既然赏赐给本宫,本宫就有权自己处置。” 长公主的偏爱让连穗岁感动之余,也心生感慨。 “多谢您!” 长公主笑道:“跟我就不用客气了。” “长公主如此偏爱,按理说我该知足,但我有一件事情想麻烦您。” 连穗岁犹豫很久,终于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我想求长公主帮我向皇上请求,退了我跟成王的婚事。” 长公主毕竟是皇室中人,连穗岁没打算一次就说动她。 “我这次遭了大劫,要不是长公主您跟秦家信任我,凭我以前的名声,肯定不管我怎么解释,都没人会相信我是被成王妃打伤的。” “王爷也不怎么喜欢我,我要是嫁进成王府,真的是死路一条,求您在皇上面前帮我求求情,我真的不想嫁成王!” 她已经是第二次在长公主面前提起退婚,长公主没有立刻拒绝。 “你真的不想嫁成王?不后悔吗?” 连穗岁肯定地点了点头。 “不后悔!” 长公主是真心疼爱连穗岁,见她打定主意要退婚,不免担心道:“岁岁,这个世道对女子十分苛刻,你主动退了婚事,以后要是嫁不出去怎么办呢?” 连穗岁压根儿就没想过嫁人。 “长公主,我的志向是开医馆悬壶济世,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吧,对我没有任何影响。求您帮帮我!” 长公主叹了一口气,答应道:“我会试着跟皇上提一提,但是圣上金口玉言,会不会撤销赐婚我也不敢保证。” “没关系,这次不成,大不了以后我再想办法!多谢您!” 长公主看着连穗岁瘦了一圈的脸,心疼道:“都是我的错,原本想着成全你跟成王,没想到竟然害了你。” 满京城盛传着连穗岁非成王不嫁的谣言,她没有问清楚,竟然轻信了谣言造成这样的局面! 长公主心里愧疚。 “你好好休息,我这就进宫!” 连穗岁谢过长公主,目送长公主出门。 这一次,她扳回了一局,如果能退婚,便是一箭双雕的好事儿,不能退婚,至少也向世人揭露了翁灵儿的真面目,以后两人再对上的时候,她不会太被动! 这么算来,心情仍旧美滋滋! “小姐,桐花回来了!” 连穗岁有些恍惚,她忙起来把夏婧儿给忘了,好歹她也收了成王的诊金,夏婧儿是她的病患,她也该关心一下病患的后续恢复情况。 “让她进来吧。” 小桃出去带回了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姑娘。 “桐花你怎么瘦成这样?王府没让你吃饭吗?” 她们主仆俩在连家的时候,家里从没短过夏婧儿院子里的用度,那时候桐花还胖乎乎的带着点儿婴儿肥,现在看起来跟脱了一层皮似的。 “小桃,去给桐花拿点儿吃的。” “奴婢给三小姐请安。”桐花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听说三小姐受伤,我家姨娘让奴婢来问候三小姐。” 夏婧儿? 她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 连穗岁持怀疑的态度。 “你们姨娘在王府如何?” 桐花这丫头朴实,跟夏婧儿不是一个类型的,连穗岁让她坐下,一边吃东西一边回话。 “回三小姐,我家姨娘病了好一阵子,这两天稍微精神点儿了,让三小姐惦记了。” 她太客气,连穗岁有点不习惯,问了几句,知道夏婧儿恢复得还可以,便没再多问了。 桐花把没吃完的点心用帕子包起来起身告退。 “三小姐养好身子,奴婢还得去街上给姨娘买点东西,就不打搅了,奴婢告退!” 连穗岁没拦着她,让小桃送她出去,躺回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再说桐花,从连府后门出去,直奔街上的药店,花十两银子买了一个小瓷瓶,鬼鬼祟祟地回到王府,把瓷瓶交给夏婧儿。 “没人看见吧?” 夏婧儿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桐花摇头,她在王府没什么存在感,走到哪里都没人注意,出去买催情药这样的事情更是不会往外说。 “等今天晚上王爷回府,你去把王爷引过来。” 王爷最近跟王妃闹了点别扭,王爷已经接连两天睡在书房了,这可是她的机会! 桐花点了点头,把从连府带回来的点心取出来放在桌子上。 “我给小姐带了点心,小姐先吃点儿!” 有外人在的时候,桐花只能称呼她为姨娘,私底下还跟从前一样叫她,夏婧儿心情复杂,捏了一块儿送到嘴边,却尝不出来味道。 她们被困在后宅,到处都要用钱,姨娘给的银子花了不少,又没有进项,只能仔细着点儿花。 “我们不会一直过这样的日子!” 夏婧儿发狠道。 晚上天色朦胧,成王下了马车,抬脚迈进院子,不远处一条人影鬼鬼祟祟躲在暗处偷看他。 他以为又是哪个丫鬟准备爬床,让身边的护卫上前呵斥。 桐花猛地冲到前面跪在成王面前。 “奴婢桐花,见过王爷!” 天色擦黑,却还能看清长相。 竟是连这种姿色的丫鬟都能来勾引他了? 是不是以为他能接受连穗岁,就能看上她们这些歪瓜裂枣了? “拖走。” 他不耐烦地吩咐一句,抬脚要往书房走。 桐花趁机挣开侍卫,上前抱住成王的腿恳求道:“王爷,奴婢是夏姨娘身边的丫鬟,姨娘惦念王爷,让奴婢请王爷过去坐坐!” 成王被她的动作吓到,一脚揣在她心口上把她踹出去。 “你说夏姨娘?” 成王想了好一会儿,才恍然想起后宅里还有个夏婧儿。 怎么把她给忘了。 夏婧儿出身不高,但是长相和身材还算不错,若不是如此,他当初也看不上她。 这几天正想心烦呢,有个人来给自己解解闷儿也不错。 “滚起来,带路。” 夏婧儿好好打扮了一番,站在院子门口翘首以盼,王爷下令让她禁足,她现在住的地方根本见不到王爷,不知道桐花能不能把王爷带来。 心情正忐忑间,远远瞧见一排灯笼自远处走近。 是王爷! 夜色完全将大地笼罩在黑暗之中,丫鬟加了两盏灯,把凉透了的饭菜重新热好端上来。 “王妃,王爷他……” 进来禀报的丫鬟语气顿了顿,“王爷他去了北院夏姨娘处。” 第86章 给老娘滚 “王爷,听说今天长公主去了连家,您说姐姐会不会借机向长公主提出退婚?” 夏婧儿把成王伺候得舒舒服服,在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提了一句,成王的困意散了不少,这也是他担心的。 连穗岁最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直闹着要退婚,万一她真的说动了父皇,他之前的谋算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该死,他肯娶她,肯给她一个名分,她竟然敢得寸进尺……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王妃不是罚你在府上关禁闭吗?” 夏婧儿的心成王一眼就看穿了,这个女人长得漂亮还豁得出去,唯一的缺点就是不怎么聪明,用的手段太过稚嫩。 但也正是如此,他才会喜欢。 “别人家的事情,妾不知道,但妾是从连府出嫁的,连府就相当于妾的半个娘家,娘家的事情,妾多少知道点儿。” 夏婧儿委屈地嘟着嘴,“是桐花今天出去帮妾买药时带回来的消息,妾想着事关重大,这才赶紧告诉王爷。” “你病了?怎么没让王妃叫大夫来府上?” 夏婧儿更委屈了。 “王爷,妾身身份低贱,不敢麻烦王妃……” 她将脸埋在被子里,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成王叹了口气,起身穿上衣裳。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翁灵儿那样有手段谋略的女人,要收拾一个妾室,多的是方法。 “本王还有事,你先歇着,等明日本王亲自跟王妃说,让你搬回自己的院子,一应吃穿用度,按照侧妃的标准来。” 夏婧儿心中一动,跪坐在床上。 “妾谢过王爷。” 侧妃……是怜惜她没了一个孩子吗? 翁灵儿洗漱完已经睡下了,又听下人禀报说成王来了,急忙穿上衣服迎出来。 “王爷没在夏姨娘那儿留宿?” 他身上的衣服没换,鬓角的头发微湿,应该是洗漱过的。 云奴上了茶,他端起来抿了一口。 “明天你进宫一趟,去找太后赔罪。” 翁灵儿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又要赔罪? “若是顺路看见姑母,一并跟姑母也解释一下,好好道个歉。” 翁灵儿略一想就明白了,放松身子靠向椅背。 “王爷怕连家退婚?” 为了一个连穗岁,把她这个正妃的脸面按在地上,他难道笃定翁家就一定站在他这边吗? 她已经是成王妃了,翁家可以不站在他这边,但她只能站在他这边。 翁灵儿在心中叹了口气。 “妾身知道了。” 夜深人静,成王没有要走的打算。 “天色不早了,王爷不去安抚夏姨娘吗?” 翁灵儿披散着头发,把他往外撵的样子像极了嫌弃他的连穗岁,成王本来没想留宿。 “本王今晚就不走了。” 翁灵儿贝齿轻咬,只得吩咐下人重新铺床,准备被褥、 “不用麻烦了,本王跟王妃是夫妻,同盖一床被子就行。” 翁灵儿心里膈应。 “王爷,妾身今晚……不太方便。” 成王不等她说完,将她打横抱起扔在床上。 烛影摇曳。 连穗岁又失眠了,最近总是白天睡,晚上精神,她今天白天刻意没睡,也没有调整过来,脑子昏昏沉沉,但就是感觉整个人像是飘着。 她梦见自己身穿嫁衣,周围张灯结彩,宾客喧嚣。 梦见成王那家伙跟别的女人睡过之后,来找她洞房。 “给老娘滚!” 连穗岁飞起一脚踹出去,好像真踹到了什么东西。 “哎呦!” 小桃闷哼一声捂着脸摔在地上,连穗岁睁开眼睛,看到她还在自己的房间里,周围是熟悉的摆设时,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外面天光大亮,她睡得沉,竟然没察觉。 “小姐——” 小桃拖长的音调把连穗岁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小桃你脸怎么了?” 小桃一只眼睛肿了,脸上还有很大一片红印儿,像是被谁给打了。 “小姐,您刚才踹了奴婢一脚,您忘了?” 小桃鼻子也酸,眼睛也酸,不住地往外流泪,她家小姐做了什么噩梦,连累她跟着受罪! “都怪成王那个狗男人!梦见谁不好,怎么梦见他了?倒霉!” 连穗岁起床查看了小桃脸上的伤,“这个位置不能搓药酒,我煮个鸡蛋帮你滚滚。” “怎么敢劳烦小姐,奴婢自己来!” “哎呀,我帮你!我踹的你,我得负责!” 屋外,陈家姐妹跟秦诗琼对视一眼。 “我就说岁岁妹妹跟传言中的不一样吧,诗琼妹妹这次信了?” 秦诗琼嘟着嘴。 “谁让她之前在宫宴上只顾着看男人了!” 连穗岁抬头看见三人,惊喜道:“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来看看你有没有被打死!”陈燕心没好气地说道,“活蹦乱跳,看来是没事儿!” “燕心,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陈婉丽训斥一句,“岁岁你别放在心上,她这个人嘴硬心软,你都不知道,她回家之后,一直担心到现在。” 连穗岁看看陈燕心,又看看秦诗琼。 “你们怎么跟秦家表妹在一起?” 秦诗琼跟陈燕心两个都是大小姐脾气,难得她们两个能玩儿在一起。 “我们两个今天去秦家探望诗琼表妹,提到你,她们都很担心,便一起过来看看。” “谁担心她了!” 秦诗琼不承认,陈婉丽失笑道:“是我担心岁岁表妹,拉着你们两个来看望行了吧!” 真是小孩子脾气。 秦诗琼之前还对连穗岁横眉冷对,让她一下子转变态度也是不可能的。 连穗岁不跟她们计较。 “小桃,没看见有客人吗,还不赶紧泡茶去!” “你们第一次来,我这院子简陋,有不周到的地方你们见谅!” 陈婉丽拦住她。 “岁岁,你身上还有伤呢,别乱动。” 陈婉丽见她准备起身,急忙拦住。 都以为她真的被翁灵儿打得只剩下一口气了,那天的场景,吓到她们了。 连穗岁噗嗤笑道:“没事,我没伤着,我装的。” 见大家不信,她跳起来打了套拳。 “你们看,我真没事。不过你们不能说出去啊,我跟翁灵儿之间的较量还没完呢!” 她自信翁灵儿抓不到她的把柄,但是说不准她会想出什么恶心人的招式来。 秦诗琼眼睛睁圆,还能这样? “你怎么瞒过太医的?” 陈家姐妹跟秦诗琼都好奇。 连穗岁神秘笑道:“独门秘制的配方加上针灸,表姐你要试试吗?” 陈婉丽好奇地吞下一颗药丸,又被连穗岁在身上扎了两针,脸上的血色顷刻间消失,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抽干了、 陈燕心跟秦诗琼大惊失色。 “大姐,你没事吧?” 陈婉丽新奇地看着两人的反应,起身转了两圈。 第87章 认错的态度还可以 “我没有任何感觉啊!” 说着她把手指放在自己的脉搏上,“奇怪,怎么摸不到脉?” 陈燕心跟秦诗琼轮流试过,确实摸不到脉搏,就算摸到了,脉也很弱,几乎感受不到。 “没事,半个时辰之后就恢复了。” 连穗岁装病,在家里待着实在无聊。 “我看院子里晾晒着很多药材,那都是什么?” 姐妹三人对连穗岁的药房十分感兴趣,连穗岁无事,正好带着她们去参观一下。 秦诗琼拉过一个竹垫,看到上面晾晒的虫子,吓得大叫一声。 “连穗岁,你故意捉弄我是不是?” 谁家好人家的姑娘,天天在院子里晒虫子的啊? 连穗岁急忙把她弄掉在地上的蜈蚣捡起来放回去。 “这可是药材,不好抓,我费了多大功夫才弄来这一点,别洒了。” “不仅虫子能做药材,动物的粪便也能做药材。望月砂,夜明砂,五灵脂,白丁香……都是药材。” 连穗岁越解释姐妹三人脸上的表情越精彩,她止住话头,“算了,不说了,以后喝药的时候别看药方,一口闷了就行。” 只要是治病的药材都是好东西。 “岁岁,你给我们的香膏很好用,是怎么做的?能教教我们吗?” 连穗岁的院子里竟然有一个药房,大家都很感兴趣,女孩子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宫里。 太后自从秦家参加完老夫人的寿宴回来就病了,太医日日来请脉问安,却始终医治不了太后的病。 慧荣长公主到太后宫里的时候,宸帝也在。 “皇姐,母后夜里难眠,太医开了药也不管用,朕实在是没法子了,皇姐可有办法?” 太后的失眠症是心病,连穗岁跟翁灵儿闹出来的事情,让她左右为难,这几日茶饭不思,总觉得不妥。 这正是一个契机。 “我这儿确实有一个良方……” 慧荣长公主福身后上前。 “母后可是为了当时没站在秦家那边,怕秦老夫人误会?” 她是想保住皇家的颜面不假,但也没有要踩着秦家的意思,只是当时小辈们把事情闹大没办法收场,她才想着暂时压一下,随后再向秦家解释。 “秦家人护短,觉得连三小姐吃亏了,必须要讨回一个公道,母后顺着他们的心意,给一个公道就是了。” 太后追问道:“什么公道?哀家怎么听不明白你打什么哑谜?” 长公主跟宸帝一母同胞,但是宸帝从小被太后抱养在膝下,长公主因为身体原因,跟太后并不亲厚。 母女两个自然没有默契可言。 宸帝最先回过味儿来。 “秦家那边提什么要求了?” 慧荣长公主摇头道:“皇上莫急,秦家那边没有提要求,我昨天去看望岁岁,她担心以后嫁进成王府没有活路,央求我来求皇上帮她解除婚约……” 太后不高兴道:“哪儿有女子自己操心婚事的,这个连穗岁也太不守规矩了!之前求着赐婚的是她,现在闹着退婚的也是她!” 连穗岁的名声在京城太响亮了,久居深宫的太后也能时常听到有关她的传言。 太后原本就不喜欢她,但想着是皇上赐婚,她也没说什么,眼下又是闹哪一出? 宸帝心里也不满意。 “之前撮合他们两个的是皇姐,圣旨已下,再撤回来,皇姐让天下人怎么看朕?” 想退婚并不容易,此时不是绝佳的时机,或者说,退婚的事情不应该由她提出来。 慧荣长公主解释道:“皇上,母后,此事是我欠考量。” 在场三人各自有各自的考量,慧荣长公主不再开口,太后只觉得头疼难忍,挥手道:“你们都走吧,让哀家休息会儿!秦家那边……” 宸帝接话道:“母后放心,秦家那边朕会好好安抚,连家也多赏赐些补品,不会让母后难做。” “母后身子既然不舒服,儿臣跟皇姐就先告退了。” 翁灵儿来拜见太后碰了个钉子。 “成王妃请回吧,太后娘娘身子不适,不见客。” 太后不见客,翁灵儿也没有别的法子,正准备离去时看见宸帝跟慧荣长公主从太后的寝宫出来。 “皇姐,成儿跟连家的婚事已经在过六礼了,退婚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宸帝亲口交代,慧荣长公主就算想为连穗岁说句好话,也只能暂且压住。 她叹了一句。 “可惜岁岁受了重伤,否则可以让岁岁进宫帮母后看诊,皇上,岁岁的医术还是很不错的。” 宸帝恩了一声,并未放在心上。 “妾身见过皇上,见过长公主。” 此处避不开,翁灵儿大大方方行礼。 “你来做什么?” 若不是她胆大包天,敢在秦老夫人寿宴当天为难连穗岁,太后也不会整日睡不着觉,他也不用整天面对朝臣们弹劾的奏折。 宸帝沉着脸,帝王的威严让人心中一紧。 如今朝堂上有很多人弹劾翁家,弹劾成王,已经从简单的后宅争斗上升到朝堂争斗了。 翁灵儿的功劳着实不小。 翁灵儿不卑不亢地说道:“回皇上,妾身自知有罪,特来向太后请罪,妾身不该因为一时意气,被连三小姐刺激几句就大打出手,连累太后跟着操心,请皇上责罚!” 她认错的态度倒是还可以。 连穗岁在整个京城有名,没人在她面前能保持涵养。 宸帝既然选择压下这件事情,就是想保住她这个成王妃,想保住瓮阁老,自然不会跟她一般见识。 “难得你有这份心。母后最近夜不能寐,你若有心,便帮母后诵经祈福,抄些经文拿去供奉在佛前吧。” 翁灵儿福身应是。 她进退有度,哪怕在犯了错的前提下,仍旧能不让人反感,是个厉害的对手,难怪连穗岁在她手上吃亏。 慧荣长公主在心里叹了一声,连穗岁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翁灵儿福身目送两人离开,顺道去了贤妃的宫殿。 一大早,贤妃在宫里各处的耳目就来禀报,说翁灵儿进宫去了太后处,吃了闭门羹。 “母妃,慧荣长公主进宫求皇上取消跟连家的婚事,您不担心吗?” 成王想拉拢秦家,秦诗琼其实才是最好的联姻对象,但是秦家宁愿把自家的女儿下嫁,也不愿意跟皇子们联姻,秦氏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当年先帝的皇子们盯上秦氏,用了各种手段,最后秦氏还不是嫁了个穷书生,到如今,也才是个三品官。 秦诗琼被秦家保护的很好,听说早就订婚了。 “没什么好担心的。” 宫女正在帮贤妃涂蔻丹,她的手很好看,到处透露着养尊处优。 “太后跟长公主的母女情分薄得像一张纸,用太后做筏子达到自己的目的,太后又不傻,自然不会同意。皇上顾念太后,也不会听取她的建议。” 慧荣长公主帮太后解决心病是假,帮连穗岁是真,太后活了一辈子了,怎么会看不明白? 第88章 我洗澡的时候,你也在偷看? “宫里我会帮你们盯着的,出不了乱子!” 从贤妃宫里出来,翁灵儿轻笑一声,可越来越有趣了! 太后与秦家老夫人也不是站在同一个立场上,有意思。 陪着陈家姐妹和秦诗琼玩儿了一天,她们前脚告辞离开,慧荣长公主后脚登门。 “岁岁,我好像好心办了坏事了……” 慧荣长公主叹道,“太后不同意退婚,皇上那儿也不好违抗。” 连穗岁没想到竟然会是太后不同意退婚,明明在秦家的时候,她见过秦家老夫人对她的态度,怎么会不愿意她跟成王退婚呢? “可能有别的考量,岁岁你不要气馁,有我给你撑腰,成王以后要是敢对你不好,你就搬到公主府来陪我。” 这桩婚事真退不了的话,连穗岁也不怕,只不过会麻烦点儿。 “这件事情我又不是罪魁祸首,太后没道理只讨厌我一个人吧……” 慧荣长公主反应过来,噗嗤笑道:“太后没让成王妃进甘泉宫。” 也就是说,翁灵儿比她更不得太后的喜欢喽! 唉,平衡了。 矮子里面拔高个儿,优秀全靠同行衬托。 跟翁灵儿一对比,连穗岁现在的名声好多了。 “岁岁你关注的点真奇怪,换成别家的姑娘,早就想不开上吊了,你还能笑得出来。” 连穗岁的抗压能力让慧荣长公主羡慕。 “有什么想不开的,我才是受害者啊,该想不开的是翁灵儿才对,我猜她现在肯定很难受。” 翁灵儿一点儿都不难受。 回到府上,夏婧儿早上来给她请安,她吃到嘴里的糯米圆子突然粘在嘴里难以下咽。 “还没恭喜夏姨娘重新获得王爷的宠爱,王爷既然让你搬出来,那便把翠溪院收拾出来,你搬进去吧。” 她没了胃口,把汤碗放在桌子上,云奴与伺候的丫鬟将餐具收起来,摆上干净的碗筷。 “还没吃早饭吧,坐下一起用膳吧。” 夏婧儿本分道:“妾身份卑微,不敢跟王妃同坐,妾伺候您用膳!” 翁灵儿一口气顺了,见她眉眼恭顺,浅笑道:“既然王爷解了夏姨娘的禁,夏姨娘还是多出去走走,散散心。” 她意有所指,夏婧儿也不是傻子。 “妾许久没有回连府看望姨娘了,多谢王妃恩典!” 翁灵儿在秦家老夫人的寿宴上把连穗岁打成重伤,她不仅没受到一点儿惩罚,成王妃的位置还能坐得稳当,夏婧儿认识到她跟翁灵儿之间的差距,选择暂时蛰伏。 同时在心里看不起连穗岁,看起来挺厉害,原来在翁灵儿面前就是一张纸,一捅就破,有什么用! 连穗岁:我求着你看得起我了? “云奴,剩下的糯米圆子赏给夏姨娘。” 糯米圆子趁热吃好吃,凉了有点硬,云奴把没来得及撤走的半碗糯米圆子给了夏婧儿。 夏婧儿低头吃完,恭敬福身。 “妾告退了。” “姨娘……” 出了主院,夏婧儿收起了面上的笑意,神情转为阴冷。 “桐花你去把翠溪院收拾一下搬过去,我回连府看看。” 连穗岁虽然没用,但她迟早要嫁进来,这次被翁灵儿打伤,肯定恨死翁灵儿了,她要抓住这个机会! 琴心院药香弥漫,连穗岁把搓好的回魂丹装进瓷瓶。 “小姐,夏姨娘来了。” 夏婧儿? 她被放出来了? 连穗岁回到房间里躺好,她现在还是个病人呢,不能露馅。 小桃领着夏婧儿进来。 “你来看我笑话的?” 是这个调调吧?连穗岁设想自己此时该有的心境,应该会觉得在翁灵儿手里吃了亏丢人吧。 “姐姐说的哪里的话!”夏婧儿不愧是影后,眼泪说来就来,“我是真的担心姐姐,王妃厉害,咱们姐妹都在她手里吃了亏!” “我的孩子没了,姐姐又遭她毒手,我真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替姐姐报仇!” 连穗岁点头附和。 “多谢表妹替我出头,你放心,真到那个时候,我一定让我爹帮你求情!” 夏婧儿神色黯然。 “姐姐就别取笑我了,我势单力薄,在王爷面前人微言轻,没那个能力。” 她忽而抬高语调。 “但是姐姐可以,姐姐身份高贵,在家里有姨夫和夫人护着,这次还有秦家为了给姐姐出头闹到皇上跟前,姐姐有福气……” 她语气中的羡慕令人十分受用。 连穗岁叹了口气。 “可惜我现在还动不了啊,这个仇只能等我嫁进王府再报了。” “不着急,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姐姐先养好身体,等姐姐嫁进王府,我会帮姐姐的。” 夏婧儿的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连穗岁不忍心拆穿她。 “那我先谢过表妹了。” 连穗岁这次的态度不同以往,夏婧儿以为跟她的关系修复了,长舒了一口气。 “姐姐,咱们两个是最好的姐妹,我一定会帮姐姐坐上王妃的位置,姐姐放心,我不会肖想王爷的宠爱,只要姐姐到时候能容得下我让我在王府里有一处容身之地就行!” 求人办事之前先摆低姿态,连穗岁对夏婧儿这个表情太熟悉了。 “我有点累了,想睡一会儿……” 连穗岁不想应付她了,顺着她说了几句话,她三句话离不开成王,觉得没意思,便想办法送客。 “姐姐你好好休息,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过几天还来? 闲的没有一点儿正事儿了吗? “好,表妹慢走!” 听着脚步声出了房门,连穗岁从床上爬起来。 “以后她再来直接就说我睡了。” 谁有空听她叨叨,来来回回就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情,还是跟成王那个狗男人的,没意思! 不如多看几本医书! 连穗岁刚拿起来医书就烦躁地又放下,不是,她的病要装到什么时候啊? 真装到过年? 会发霉吧……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连穗岁话音刚落,一黑衣蒙面的年轻男子从房梁上跳下来。 “三小姐有何吩咐?” 连穗岁四下看了一眼密闭的房门和窗户,又抬头看了看房梁。 “所以,你一直在我房间的房梁上藏着?” 主子交代,连三小姐不是外人,有些事情她问起来,可以酌情告知。 这不算秘密,暗卫点了点头。 却见她面上神情复杂。 “那我洗澡的时候,你也在偷看了?” 第89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暗卫浑身一凛,正要解释,却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你个变态!” 你主子也是变态! 对待变态用什么手段? 连穗岁把暗卫扎成了刺猬,才突然反应过来是不是应该听他解释一句。 “三小姐饶命,我没有偷看您洗澡,您换衣服的时候,我闭上眼睛了……” 发现能开口了,暗卫立刻解释了一句,哪料到听完这个解释,连穗岁更加气恼了。 这跟在卧室装摄像头有什么区别? 还闭上眼睛了,鬼知道有没有偷看! “我跟丫鬟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是吧,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这个道理你不知道?” 连穗岁觉得自己没有一点隐私可言,又把暗卫的嘴巴封住,直到小桃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口才把他身上的针拔了,再一脚踢到屏风后面。 “小姐您刚才在跟谁说话?” 小桃端起针线筐,这几天很闲,小桃一副绣品绣成了一大半。 “我在自言自语,小桃我给你放个假,你先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会儿,等会儿我叫你。” 连穗岁把小桃推出房间,折返回去,发现屏风后空无一人,原本紧闭的窗户留了一道缝。 跑得真快! 她推开窗户朝着院中的空气说道:“我要出府,帮我想个法子!” 她想出门采药,想出去考察药店的位置,再在府里待下去,早晚变成夏婧儿一样的神经病! 暗卫却不敢再现身了,一路跑回九王府跟楚知弋报备,捎带手拔连穗岁没有拔干净的银针,回王府见到疏影时,他头发里还藏着几根银针。 “你这是……” 疏影帮忙拔出了最后几根银针,没忍住笑,“怎么得罪连三小姐了?” 连穗岁有个性,手段厉害,疏影不是第一天知道,他之前是大意没防备,才被她钻了空子,没想到他们培养的暗卫也会中招。 而且看起来比他惨。 暗卫把前因后果一说,楚知弋冷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回牵机营回炉重造!” 他的暗卫,竟然连连穗岁的针都躲不过去,还有什么脸面留在他身边呢? 暗卫一个激灵,跪在地上请求道:“主子,属下知错了!求主子饶属下这一次吧!” 听疏影说,他家主子现在有人情味儿了,他期待着主子善心大发,饶过他这一次! 却没想到他家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主子来了一句。 “你真偷看她洗澡了?” “再加五十军棍。” 暗卫头皮一麻,欲要解释。 “若真看了,便不止五十军棍了,眼睛也得挖出来!” 暗卫解释的话堵在喉间,心里流着泪。 “属下领罚!” 他家主子心情不好,疏影自身尚且难保,也不敢替他求情。 “主子,皇上跟太后都不同意连三小姐退婚,您当初答应过她……” 疏影不敢说了,他家主子现在能做的也有限,原本连穗岁要嫁给谁跟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可他现在看出来了,自家主子对待连穗岁是不同的。 楚知弋冷笑道:“无妨,那便让成王悔婚。” …… 连穗岁的“伤”养了一个月,养到中秋,勉强能下地了。 陈家姐妹约了秦诗琼,一起来看她。 “中秋宫里办了宴会,可惜岁岁妹妹不能参加了。” 陈婉丽笑着打趣她。 连穗岁对宫宴本来就不感兴趣,这个季节,山里的药材正是收获的季节,错过了感觉像是错过了一个亿。 陈燕心哼了一声。 “原本这个时候,咱们应该来喝她的喜酒了。” 如果不是她莫名其妙被成王妃打伤,这会儿,只怕早就成了成王侧妃了。 连穗岁一阵恶寒,捞起一个枕头扔过去。 “哪壶不开提哪壶!” 陈燕心笑着躲开了。 秦诗琼有点心不在焉。 “诗琼表妹怎么了?看起来不开心。” 秦诗琼嘟嘟嘴。 “我小时候,我爹给我定了一门娃娃亲,过去这么多年,那边也没有消息,前天却突然拿着信物上门了。” “你定亲了?” 秦诗琼是她们之中年龄最小的,没想到这么早就定了亲事。 陈家姐妹也是第一次听说,好奇地追问道:“是什么人家?镇国将军的眼光一定不会差!” 秦诗琼兴趣不高。 “我也是第一次见那人,听说他出身西北的望族沈家,排行第五,家里出了不少读书人,今年春上家里突遭变故,一夜之间被土匪灭了满门,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啊?” 陈家姐妹一脸唏嘘。 “那岂不是很可怜?他背负着家仇,不知道以后怎么样呢?镇国将军怎么说?” 秦诗琼摇了摇头。 “爹说让他在府上安心住下。” 那就是认这个女婿了,这位沈家五公子应该不差。 见她蔫儿蔫儿的,连穗岁问道:“你见过他了吗?不喜欢?” 小姐妹们在一起,有些话比在长辈面前轻松自在些。 秦诗琼开口说道:“见过了,他看起来很凶,我挺怕他的,想到以后要跟这样的人一起生活,我心里就打鼓。” 养尊处优的小姑娘对未来迷茫害怕也在情理之中。 连穗岁表示理解。 “不过你们现在年龄还小,他又没了家人,以后住在秦家,有舅舅舅母给你把关,他应该不敢欺负你。” 秦家又不用出卖女儿来给家族换取好处,舅舅舅母又十分疼爱孩子,应该不会拿着秦诗琼的幸福开玩笑。 沈家五公子没在眼皮子底下长大,等以后相处时间多了,万一不合适,以舅舅舅母的性格,应该也不会强迫秦诗琼嫁人。 “走一步看一步吧。” 为未来的事情烦恼没有意义,秦诗琼打起精神。 “岁岁表姐,宫宴你真的不去吗?听说这次的宫宴会请三十六楼的花魁进宫表演节目呢!” 三十六楼?青楼吗? 古代对女子要求多,很多大家闺秀根本不知道青楼的大门朝哪个方向开! 好不容易有一次能光明正大地看青楼女子表演,姐妹几人都很兴奋。 “听说春雨楼的阮阮姑娘剑舞一绝,不知道这一次有没有她的表演!” “还有冬雪楼的晴姑娘,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腰肢最软,我倒想见识一下有多软!” 连穗岁没想到姐妹几个看起来端庄典雅,谈论起青楼的八卦一点儿也不避讳。 “凭什么只有那些男人能逛青楼,女子就不行?” 秦诗琼红着一张笑脸,大胆道,“咱们也去见识一下这些花魁的风姿,免得被人说没见识!” 连穗岁:很心动啊…… 第90章 原来连三小姐模样也不差 反正婚期已经推迟了,连穗岁的名声也洗不白,干嘛要委屈自己,她决定破罐子破摔,进宫凑个热闹。 跟小姐妹们约定了一起去参加宫宴,连穗岁回头跟秦氏说了自己的想法。 这样的宴会本来就是闺中女孩子们长见识的一条途径,总不能要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一成亲之后就能做好当家主母,上应对婆母亲戚,下还得管住院子里的小妾通房,更是要抽出时间和精力应对外面的莺莺燕燕…… “去也可以。” 但是连方屿的官职刚刚能够上参加宫宴,他们家的位置可能比较靠后。 “这次的宴会上你要老老实实,别再惹乱子了。” 连穗岁欣喜道:“娘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主动惹事!” “娘你是不是准备给四妹说亲了?咱们把四妹也带上?” 秦氏原本就打算带上连晓小,只是连晓小自己拒绝了。 “我去说服她!” 这种场合,秦氏如果不带庶女,会被旁人指责苛待庶女,由连穗岁去劝说再合适不过了。 “让针线房给你们两个再做几套新衣。” 女孩子参加宴会,总要打扮得漂漂亮亮。 连穗岁这段时间没耽误锻炼喝药调理,看起来比一个月前又瘦了些,但是体重没怎么变。 刚穿越过来时她的体重有二百来斤,现在嘛,大概在一百三四十斤左右,她停在这个体重很久了,估计是到了瓶颈期,晚上不吃饭,早上就轻一点,吃了饭,就又重回去。 减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她不着急慢慢来吧。 宫里中秋节的宴会安排在十三的晚上,出发之前,连穗岁往脸上扑了一层白粉,药都是有时效的,万一药效过了,她还能靠化妆技术瞒天过海。 整场宴会,她就打算坐在位置上哪里都不去,总不会再有麻烦找上门了吧! 管家安排好马车,一家人早早地出了门。 宫门口停着许多马车,大家都十分重视这一次的宴会。排队排了很久才轮到她们,下车后被内侍引路带去今天宴会的场地。 场地正中间搭建了一个戏台,戏台后有丫鬟们进进出出忙碌地伺候着各自的主子,看来真有三十六楼的花魁来表演,隐约看见有男子的身影,难道今天还有小倌楼的花魁? 连穗岁很好奇。 连家的位置不算在最后面,不过却恰好在正中间,正好能完完整整的看见戏台子。 旁边伺候的宫女给她添了一杯茶,端来一盘点心一盘干果,她抓了一把话梅往前面看,陈家姐妹陪着永定伯府老夫人和陈家其他几房一起在她们前面落座。 陈婉丽是长女,要陪同长辈,陈燕心趁着没人注意溜过来,盯着她脸上的妆看了半晌。 “你脸上涂得这是什么?” 她伸手往连穗岁脸上蹭了一下,蹭的指腹白乎乎的。 连穗岁向后躲。 “别闹!” “表姐跟我去前面坐呗。” 秦诗琼也摸了过来,伸长脖子往前面看了看,嘟嘴道:“你这个位置什么也看不见,让我一顿好找!” 秦家结构比较简单,不似永定伯府一家就占了好几个桌子。 连穗岁看向秦氏。 秦诗琼接纳连穗岁让秦氏很高兴。 “去吧,你们同龄人在一块儿也能说说话。” 连穗岁没忘了连晓小,想带着她一起去。 “三姐姐,你们去吧,我在这儿侍奉母亲。” 连晓小打定主意跟着秦氏不乱跑了,况且,她性格不讨喜,去了别人不自在她也不自在。 也行,她跟着美人娘应该不会有人不长眼来欺负她。 “表姐我扶你。” 秦家人的一举一动格外吸引别人的视线,秦诗琼搀扶着连穗岁往前走,不少人都看见了。 “那是连三小姐吗?” 连穗岁很长时间不在大家的视线中出现,乍一出现很多人没认出来。 “怎么瘦了那么多?” 连穗岁现在依然有点微胖,但是跟以前的她比起来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她瘦得都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浓眉大眼,皮肤雪白,脸上胖乎乎,下巴却瘦出尖儿来了,她这个脸型,瘦下来绝对是标准的瓜子脸。 原来连三小姐瘦下来模样也不差! 可惜她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当破碎感出现在连穗岁身上时,成王才突然发现,原来她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 “三弟妹嫉妒心也太重了,连三小姐这一次养了很久吧,好像有一个多月没瞧见她了。” 昀王调侃成王,“不过女人爱吃醋也不是多大的事情,证明三弟妹心中有三弟,三弟好福气。” 成王被调侃的有点恼怒。 “二哥是觉得二嫂心中没有二哥?” 昀王妃在闺阁时就以贤惠端淑闻名,况且昀王妃跟昀王还是表兄妹关系,从小青梅竹马,昀王妃心中就只有昀王一个人。 “三弟这话就过分了,不过是兄弟之间开个玩笑,没必要这样较真。” 昀王妃笑着入席,挑拨别人恰被正主听见,成王也不嫌尴尬,拱火道:“二哥嫌二嫂不吃醋呢,下次二哥再往府上带人,二嫂都给他扔出去!” 嬉皮笑脸把话题岔过去,昀王妃笑道:“下次你二哥再往府上带人,我就派人去叫三弟过来帮我把人撵出去,这样你二哥也怪罪不到我头上!三弟妹不会介意吧……” 连穗岁一出场,很多人便把目光看向翁灵儿,本来跟她说话的人也不怎么热络了,翁灵儿还是第一次坐冷板凳,有昀王妃一打岔,反倒给她解了围。 她只笑笑没说话,余光瞥见成王又看了连穗岁一眼,她的目光也顺着看过去,连穗岁抬头挺胸,看起来确实跟以前不同,自信明朗了许多。 “外祖母,舅舅舅母,大表哥……” 一个一个打过招呼,连穗岁跟秦诗琼坐在一起。 今日是家宴,宫里给每家定了几张桌子,来的人多的人家,坐的就挤,像秦家这样结构简单的,坐得就宽松。 秦诗琼身边还有一个少年,比连穗岁小几岁,个头却不低,那是二房的独子秦明俊。 在秦家住的时候,连穗岁见过他几次,这家伙跟秦诗琼一个性子,飞扬跋扈,不给她好脸。 “你救了二姐又不是救了我,我该讨厌你还是讨厌你,别跟我坐在一块儿,免得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少年毫不留情地嫌弃她,连穗岁挑眉观察着周围秦家人的反应。 秦老夫人正在跟几个同龄的夫人说话,大夫人离得远没听见,她的两个舅舅正带着秦弘业应酬,唯有二夫人听见了,瞪了他一眼,不痛不痒地呵斥了一句注意场合,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第91章 她跟九皇叔一起被算计了 秦明俊一点儿也没收敛。 “我就讨厌你,你能把我怎么样?” 他话没说完,突然发现自己嘴巴不能动了,舌头发僵,张开的嘴巴开始流口水,一点儿形象也没有。 “你,你对我做什么了?” 他口齿不清,一说话,一串晶莹剔透的口水滴落在衣摆上,他嫌丢人,急忙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脸,就更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处境。 秦诗琼噗嗤一声笑出来。 “早就告诉你岁岁表姐的本事了,你偏要往上撞,现在老实了吧!” 秦诗琼刚才故意不劝阻,她想看看连穗岁会怎么对付秦明俊。 “你是谁姐……” 秦明俊脸色涨红,连穗岁也没为难他,把扎在他穴位上的银针取下来收进袖子中,他觉得自己的下巴都快掉了,手动合上下巴,趁机用袖子擦掉脸上的口水。 “二姐,你就帮着外人不帮我?” “该,你这是自作自受,我能拦住你?” 少年耷拉着脸,想反驳又怕连穗岁继续给他扎针,他刚才都没看见她动作,谁知道突然就中招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好男不跟女斗!” 秦明俊搬着椅子跑去跟二夫人坐在一起,二夫人看了一眼她们这边,回头低声教训着他。 连穗岁问道:“是二舅母不喜欢我吗?” 她又不是钱,肯定不会人人都喜欢她,以她以前的名声,秦二夫人不喜欢她也正常。 她跟秦明俊无冤无仇,臭小子不会莫名其妙来挑衅她,所以,应该是二夫人跟他说了什么吧。 秦诗琼嘟嘴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你救了我之后,全家人对你的态度大转变,之前祖母想让你跟成王退婚,怕你嫁不出去,这不是准备让大哥和三弟牺牲一下,挑一个娶你嘛……” 还有这一桩事儿? 连穗岁都惊呆了。 “表哥表妹属于近亲,近亲通婚容易剩下畸形儿,我对谁有想法都不会对自己的表哥表弟下手啊……” 她还没有饥渴到那个程度! 不过老夫人对她的维护让她感动。 秦诗琼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不会吧,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说法……昀王跟昀王妃不就是表哥表妹?” 姐妹两个凑在一起咬耳朵说话,不远处有人看过来。 楚知弋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连穗岁今天明明什么也没做,但是看她的人不在少数,明明暗暗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本王累了,送本王去客房休息。” 疏影抬头看向刚入场的贵妃娘娘们,宴会才刚准备开始,他家主子就累了? 明黄的身影自场外出现,内侍拖长的那句皇上驾到才刚响起…… “是。” 疏影推着楚知弋穿过会场,拐向一旁的院子,将身后山呼万岁的声音隔绝开。 跪在后面只能看见前面人的头顶,也只能看见前面的人起身,再跟着起身。 宫女们端着茶水鱼贯入场, 连穗岁跟着起身。 呼啦一声。 宫女手中端着的托盘上的几杯热茶,一股脑全浇在连穗岁身上。 “你没长眼吗?” 宫女急忙跪下请罪。 “奴婢该死,小姐饶命!” 宴会才刚开始,连穗岁就被浇了一身热茶,秦诗琼这个暴脾气不能忍,开口呵斥宫女。 这边的动静将皇上皇后的视线吸引过来,宫女吓得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秦诗琼还要发作,连穗岁拉住她。 她不计较宫女还能保住一条命,她若是咄咄逼人,只怕这个小宫女立刻就会被拖出去惩罚,看起来才十四五岁的年纪…… “算了,我去换一身衣服。” 幸好每次宴会,小桃都会给她多带几身衣服备用。 连穗岁告了罪,在内侍的引领下去客房换衣服。 “小姐,您有没有烫到?” 那几杯可都是热茶! 客房里燃着香,小桃关上门,连穗岁急忙把上身的衣服脱了,从脖颈到后背被烫红了一大片,有点疼。 “小姐,您带烫伤药了吗?” 谁能想到进宫还会被烫伤,连穗岁带了很多药,唯独没有带烫伤药。 “没有。” 小桃翻了一遍。 “宫里有当值的太医,小姐,您在这儿等一会儿,奴婢去取烫伤药来。” 连穗岁裹上衣服,坐在椅子上看着青烟从香炉里冒出来,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这香里…… 后颈一痛,下一瞬她没了知觉。 “表姐怎么还没回来?” 连穗岁去换衣服得有两炷香的时间了吧? 第一个开场节目已经结束了,连穗岁还没回来,秦诗琼心里不安,凑到大夫人身边说了一嘴。 这个点,席间众人都在,连穗岁身边还带着丫鬟,应该没什么大事。保险起见,大夫人派了身边的嬷嬷去找连穗岁。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连穗岁恢复了一丝意识,淦,大意了,竟然有人算计她! 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那股香味儿萦绕在鼻尖,让她的意识越来越沉。 什么人要算计她? 想掐自己一把,伸手却摸到了一个热乎乎的东西,这是……她伸手往上,摸到了一张人脸! 连穗岁一个激灵,立刻睁开眼睛。 陌生的气息环绕,眼前一张放大的俊脸,是一个男人! 她被人圈在怀里动弹不得,挣扎着往后退了退,才看清眼前人的长相,是九皇叔? 九皇叔算计她? 不对,他不是那样的人! 她跟九皇叔一起被算计了? 这可是宫宴!她身上还有婚约,要是被人知道她爬了九皇叔的床,她不得被凌迟……不对,被沉塘吧! 掌心的触感滚烫,是隔着一层衣料的九皇叔的体温,连穗岁看着没有醒来迹象的楚知弋,突然觉得口渴。 “就在这儿!奴婢亲眼看见连三小姐进了九王爷的房间!” 门外女子的声音未落,屋门被人暴力推开,还在沉睡的男子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中的迷茫看得连穗岁心里着急。 淦,这男人好看是真好看,要命也是真要命! 谁算计他们两个干什么? 楚知弋迷茫地看着她,瞪大眼睛。 来不及解释了! 这个时候做什么动作都是多余,慌张下床跟往被子里躲都像是被人抓奸的感觉,反倒不如什么都不做。 九皇叔腿脚不便,更不可能来去无影。 连穗岁干脆向后一躺,装死算了。 她在想,这件事情该怎么收场,她会面临什么后果,身边信任她的人会不会对她失望……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瞬间什么都想到了。 九皇叔会不会以为她算计他? “滚出去!” 脚步声在越过屏风之前,她耳旁传来楚知弋冷冷的声音。 第92章 倒霉体质 “九皇叔,有人看见连三小姐进了您的房间,奴婢担心……” 楚知弋垂眸看了连穗岁一眼,从鼻子里轻哼一声。 “本王这儿没有连三小姐,你们打扰到本王休息了。” 屏风外的人屏住呼吸,不死心道:“还是让奴婢们进去检查一下吧,您身份贵重,万一有人想谋害您……” “滚,不要让本王说第三遍。” 楚知弋毕竟是王爷,外面的人即使不死心,也不敢违背他的命令硬闯进来。 连穗岁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人听见动静不管不顾闯进来,她的名声毁了,九皇叔的名声也毁了。 背后的人心思真是歹毒,明知道她跟成王的婚约,还要把她往楚知弋的床上扔,一旦被人戳穿,楚知弋的身份倒是不会有惩罚,她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屏风外的动静退出门外却没离开,连穗岁想从床上坐起来,楚知弋却突然倒下来砸在她身上。 “皇叔你怎么了?” 他再瘦也是一个大男人,压得连穗岁一时动弹不得。 外面还有人守着,连穗岁不敢大声,他已经开始抽搐,应该是毒发了! 淦! 连穗岁换了衣服,换下来的东西都在另一个房间里放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让她怎么办? 疏影呢?他身边的暗卫呢? 怎么让他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 “你没事吧?” 连穗岁往他身上摸去,她给他炼制的能压制蛊毒的药他随身带着吗? 在他腰间摸到一枚瓷瓶,连穗岁推开他,坐起身来打开瓷瓶,里面空空如也,竟是一颗药丸都没有了! 他喉间发出一声低吼,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开口喊了声王爷。 连穗岁没办法回应,一边担心外面的人突然闯进来,一边担心楚知弋的病情,压抑许久的蛊毒发作起来痛感也是成倍增加的,他不确定楚知弋能不能熬过去! 楚知弋隐忍着睁开眸子往外看了一眼。一把扯下床帐上的金属挂钩朝着花瓶砸过去。 清脆的碎瓷声传到外面,外面的人打了个哆嗦,没再开口了。 简单的一个动作他却用了全身的力气,他浑身打颤口齿紧闭,连穗岁怕他咬到舌头,把自己的帕子塞在他嘴里。 她什么也做不了,看着他拼命隐忍的样子,心里开始疼。 他两只手抓着床单,手背上青筋暴起。 时间过得十分缓慢,只有眼前人的痛苦在逐层加深。 蛛网在他胸前显现,来势汹涌,紫红色瞬间侵袭到他脖颈处,他在床上挣扎着,脸色也涨成了紫红色,他开始自残,手抓在胸前留下几条血痕,面上的表情近乎疯狂。 连穗岁不是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却仍旧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他宁愿被痛死也绝不出声,不让外人看见他的脆弱。 他在世上有很多亲人,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看见他的痛苦,甚至他的亲人还嫌他命长,想要他的命…… 连穗岁心里一软,一把抱住他。 “别伤害你自己……” 楚知弋通红的视线里,连穗岁好像哭了。 他把衣服抓破,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伤疤,是每一次发作时他自己留下的!那伤疤触目惊心,哪怕只是陌生人,连穗岁也不忍心让他继续一个人痛苦。 “我陪着你。” 她的声音轻柔,楚知弋从满身的痛觉中捕捉到了她的气息,软软的又痒又麻的气流扫过他的耳畔,意外的竟然让他没那么痛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两人身上都出了很多汗,疏影终于赶到了。 看到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主子,药来了!” 疏影一身狼狈,显然也经历了什么不能为外人道的事情,楚知弋已经痛晕过去了,连穗岁将他放下,取来温水把药丸化开喂到他嘴里。 两人折腾一通忙活半晌,楚知弋终于睁开眼睛。 “今日多谢连三小姐!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疏影看见外面守着的那些人,心里后怕,有些话当着连穗岁的面没办法讲。 连穗岁也知道今天的局只怕是一个局中局,幕后的人要对付她还是九皇叔? 她不知道。 “我已经把人打发了,三小姐可以离开。” 两人的房间相邻,连穗岁小心地钻回自己的房间,小桃急得差点儿把墙上挖个窟窿。 “小姐,奴婢去拿烫伤药的功夫您怎么就跑到隔壁了!吓死奴婢了!” 连穗岁沉着脸走到香炉前把香灰倒出来。 “有没有人动过香炉?” 香灰被人换过了,如果知道是谁换的,或许就能查出来了。 小桃迷茫道:“跟香料有什么关系?难道……” 她捂住自己的嘴巴,她家小姐被人算计了?是不是从宫宴上把水洒到她身上的宫女就开始了算计? “小姐您的衣服……” 小桃欲言又止,九皇叔没把她家小姐怎么样吧? 连穗岁新换上的衣服又变得皱皱巴巴,得再换一身衣服了。 “没事,我们换好衣服快点回去吧。” 对方没有算计到她,说不准还有别的后招。 刚出门就看见秦大夫人身边的嬷嬷带着人来找她,旁边还跟着两个面生的宫女。 “三小姐,您让老奴好找!” 大夫人身边的嬷嬷察觉到不对劲,急急地开口说道,“大夫人见您久不回去,怕您烫伤得严重,特意让老奴来看一眼。” 秦大夫人连由头都给她想好了,连穗岁面上做痛苦状。 “那个小宫女手脚太不麻利了,烫的我后背都起了一层皮,小桃去找太医拿烫伤药,这才耽搁了,我这就回去。” 宫女提醒道:“都是奴婢的错,竟然把三小姐引到这个院子,九王爷也在这个院子里休息,不知道三小姐可遇见了?” 连穗岁故作惊讶道:“九王爷也在?不知我有没有打搅到皇叔休息……” 隔壁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疏影推着面色不太好的楚知弋。 众人行礼。 楚知弋冷淡地瞥了在场的人一眼,包括连穗岁。 “回府。” 守在门口的宫女内侍让开位置,连穗岁目送楚知弋离开,开口说道:“若早知道九皇叔也在此处休息,我是断然不会来打搅的。今天的宴会是谁负责?你们自去领罚。” 今天虚惊一场,回到宴会上,大家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秦诗琼抱怨道:“你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阮阮姑娘的表演都结束了!” 此时台上一个玉面公子正在独舞,连穗岁没心情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回想着今天的经历,看来以后热闹不能随便凑,一不小心这条命都搭进去了! 回头看见一脸天真的秦诗琼,感叹道,她怎么就生了一副倒霉体质,走到哪儿都有麻烦呢? 第93章 成王立了个人设 这会儿宴会进行到一半了,场上有人走动。 连穗岁心不在焉的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突然有人找她搭话。 “连三小姐看起来兴致不高啊,是有什么心事吗?” 男声散漫,连穗岁抬头看见昀王揶揄的脸,警惕道:“王爷在跟我说话?” 她故意左右看了看,确定他真的是跟自己说话。 昀王轻笑一声,凑近了些。 “三小姐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的,没想到皇叔竟然愿意维护你,呵……” 他最后那一声轻笑就像是毒蛇一般尾音扫在脸上,连穗岁头皮炸开,原来是他! 他为什么要算计自己? 仿佛看出她的疑惑,楚景昀笑道:“三弟太得意了,让他丢人,本王高兴!” 不远处成王对身边的人点了点头,状似不经意走了过来。 余光看见他,楚景昀笑得更暧昧了。 “本王还有应酬,三小姐跟三弟可要好好解释一句……” 昀王刚走开,连穗岁就听见成王那令人讨厌的声音。 “跟二哥聊的很开心啊……连穗岁你就不能安分点儿?” 连穗岁:“……” 这人有病,且病得不轻。 “我能管得住别人的腿吗?麻烦王爷指责别人的时候看清楚场合,我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没动,你怎么不去问问昀王为什么来找我?” “还能为什么?连穗岁,我就没有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的女子,你……” 连穗岁刚经历了一场算计,身心俱疲,没空听他念叨。 “王爷,您怎么年纪轻轻就像个老妈子一样念叨?你现在不就见到了?我就是厚颜无耻,我就是见一个爱一个你拿我怎么样?退婚啊!” 成王真是受够了她动不动用退婚威胁他。 “你以为本王想娶你吗?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哪一点配得上本王!” 周围很多人看她,连穗岁原本不想跟他做无意义的争吵,实在受不了他咄咄逼人。 “对,我是配不上王爷,既然王爷这么嫌弃,我这就去找皇上,请皇上取消赐婚!” 这么多人看着成王为难她,她就不信皇上非得把他们两个往一块儿凑。 “我现在就去求皇上,王爷既然不喜欢我,咱们一起过去,谁不去谁是孙子!” 当着众人的面被这么一激,连穗岁不信成王能拉下脸认错,不认错,就只能跟她一起去找宸帝。 “去就去,谁怕你!” 成王脾气上来了,两人赌气似的找上宸帝。 “皇上,臣女请求取消臣女跟成王的婚约!” 连穗岁径直跪下去,成王稍一犹豫,也跪下说道:“父皇,儿臣不想娶连穗岁!” 两人对视一眼又各自移开视线,彼此都压着气,看的宸帝觉得好笑。 “都先起来,说说为什么想退婚。” 刚才发生了什么宸帝心里清楚,无非是两个人又拌嘴了,倒还不至于闹到退婚的程度,他反而觉得连穗岁跟成王更相配了。 连穗岁先说。 “王爷不分青红皂白,对我恶语相向,皇上要强行将我们两个凑在一起,将来只能是怨偶。” “你呢?” 宸帝看向成王。 成王解释道:“父皇您不知道,连穗岁不守妇道,借着宫宴的名目到处招惹别的男子,这样的女子要是进了王府,儿臣将来迟早被戴绿帽子!” “王爷哪只眼睛看见我招惹别的男子了?” 成王反驳道:“你没有吗?刚才有人看见你跟皇叔一前一后从同一个院子里出来,刚才你又跟二哥有说有笑,难道不是?” 连穗岁纳闷,算计她跟九皇叔的人为什么没找一些有头有脸的夫人来“撞破”她跟九皇叔的“奸情”,突然反应过来,那个时机,宴会刚刚开始,把人引过去有点刻意,昀王想看成王的笑话不假,也没有傻到把自己搭进去。 所以来的都是一些下人,不敢正面跟楚知弋起冲突。 而传出来的谣言就只有她跟九皇叔从一个院子里出来,疑似她去纠缠九皇叔…… 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却绷着。 “大家都看见了,我被宫女的热茶烫伤了,是宫女带我去的那一处院子,王爷要计较也该把烫伤我的宫女和带领我去哪一处院子的宫女叫来查一下,她们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无心的。” “您查都不查,只知道冤枉我,皇上,臣女要是嫁了成王,迟早被他冤枉死!” 成王被她恶人先告状气到。 “父皇,明明是她品行不端,怎么不见别人传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呢?” 苍蝇不定无缝的蛋,连穗岁本身缝太多,遇上苍蝇不能怪别人。 “你强词夺理!” “你无理取闹!” 宸帝跟皇后交换了一个眼神,皇后开口安抚道:“行了,你们两个都少说两句,今日是中秋宴会,让大家看咱们皇家的笑话!” 这话说的很重,但皇后一直是个老好人,跟谁都不交恶,说话时语气温和,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都说你们两个不般配,依本宫看啊,你们两个就是欢喜冤家,连三小姐怎么就偏偏讨厌你一个人呢?” 皇后笑看着成王,又反过来对着连穗岁说道,“成王为什么不找成王妃的麻烦呢?” 这话听着好像有点道理,但是…… 连穗岁:鬼知道他为什么一直看自己不顺眼,总不能是喜欢自己吧? 她低头审视着自己,他图什么?图秦家的权势?那还不如去算计秦诗琼呢,在她身上浪费什么精力? 图她一个人穿衣服用两个人的布料? 成王也在心里气恼,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连穗岁就来气,以前她低眉顺眼只知道讨好自己的时候,他对她只有讨厌,现在好像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觉,她不缠着自己,还天天说讨厌自己,他心里更不舒服。 他莫不是病了? 两人都不说话,皇后跟身边的贤妃说道:“你看这两个孩子多般配啊,年轻气盛,咱们年轻那会儿也经常拌嘴呢!” 贤妃笑着附和道:“可不是,妾身还记得那会儿为着一枚簪子跟皇上闹性子呢!成儿,你性子就是太直了,才会到处得罪人,岁岁是个姑娘家,跟你们这些男子不同,要多说些好话哄着。” “家和万事兴,你父皇就是你的榜样,整日跟个姑娘家较劲儿,你也不怕别人笑话你!” 一开始连穗岁还没听明白,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一点儿。 贤妃这个马屁拍得好,既让宸帝舒坦了,还在宸帝面前给成王树立了一个性子直的人设,心思单纯,做什么事情认真踏实不会拐弯,所以才会得罪别人。 该不会有人弹劾成王吧? 有贤妃娘娘这些话摆在台面上,弹劾成王的人就成了公报私仇蓄意报复了! 第94章 难道这桩婚事就这么算了 高明,贤妃娘娘的招式太高明了! 但是踩着她给成王洗白她可就不愿意了! “皇上,皇后娘娘……” 连穗岁挤出了几滴眼泪,想到自己以后要跟成王绑在一起,她悲从心来,哭的更加难受了,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一般顺着脸颊滴落。 “臣女知道自己以前荒唐,缠着成王,闹了不少笑话,但是难道就因为臣女从前的不懂事,臣女就不能改过自新了吗?臣女就只能嫁进成王府被王爷欺负一辈子吗?” “皇上您也看到了,在宫里的宴会上,成王殿下当着众人的面都能不分青红皂白欺负臣女,若是臣女嫁进王府,岂不是没有活路了……” 连穗岁脸色本来就很白,她忽然捧着心口张嘴吐了一口血,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秦家众人离得近,大夫人一个箭步跑到跟前。 “岁岁你别吓舅母啊!岁岁身上还有伤,皇上,皇后娘娘,臣妇先带岁岁去客房。” 秦氏跟连方屿位置稍远一些,赶到前面时,秦弘业已经抱着连穗岁往客房跑了。 “快请太医!” 宸帝也被吓了一跳,连穗岁当众吐血,翁灵儿又被摆出来架在火上烤,成王跟贤妃的面色瞬间铁青,瞪向翁灵儿。 秦家人兵荒马乱,翁灵儿也没好到哪里去。 听着周围的议论。 “母妃,儿媳去看看连三小姐……” 今天的宴会上成王出了一个大风头,昀王忍笑忍得抽搐,连三小姐真是块儿活宝,没想到今天还有意外之喜! 秦家人随着连穗岁一起走了,连方屿跟秦氏也跟着走了。 宴会突然安静下来。 宸帝瞪了成王一眼,骂道:“朕早晚要被你气死!还愣着干什么,滚去看看连家姑娘有没有事!” 成王因为连穗岁被骂了,心里有气,又不敢发作,闷闷的跟了上去。 “父皇,三弟还小不懂事,您别跟他计较。” 昀王出来火上浇油,宸帝被劝的更生气了。 “成家立业,他都多大了还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传朕的口谕,让他先把家里的事情理顺再去刑部当差吧!” 家里一团乱麻,能断清楚案件? 昀王心中一喜,面上担忧道:“三弟性格要强,儿臣担心……” “就这么定了!” 宸帝不耐烦,好好的中秋晚会被他们闹成了笑话,罚成王在家里闭门反思还罚轻了…… 贤妃的长指甲抠进肉里,眼神阴冷地盯着昀王。 “成儿的心性确实不如昀王,有昀王妃这个贤内助,昀王便可一心为你父皇解忧了。” 昀王妃出身相府,气度涵养自不必多说,昀王笑道:“多谢贤妃娘娘夸赞。” 他没接贤妃的话,贤妃心里又是气恼。 “行了,都少说两句。” 被打断的表演继续,戏台上的花魁惊艳众人,但有了刚才的插曲,人群中的议论声也没有断过。 太后借口头疼离席,贤妃也不想看见昀王那春风得意的样子。 “母后,臣妾送您回甘泉宫。” 有贤妃相送宸帝也能放心些。 “派人去看看连家那边的情况。” 皇后叮嘱身旁女官。 宴会还在继续,客房里,几个太医联手给连穗岁诊治,秦家人连家人并成王夫妻两个挤在房间里,太医头上冒了一头汗。 “连三小姐气急攻心,加之内伤未愈,这才吐血昏迷……” 听到这个消息,秦氏红着眼走到成王跟前质问道:“王爷究竟要如何才能放过岁岁?” 成王被秦氏的气势问得一愣。 他一直觉得连穗岁是装的,没那么严重,也就没怎么重视。 秦氏的目光在翁灵儿脸上扫过。 “上一次王妃在我母亲的寿宴上大打出手,我们未曾向王爷和王妃要过什么说法吧?我兄长在皇上面前退让,没想到换来的不是收敛,而是你们的变本加厉!” “臣妇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也要求皇上退婚!” 秦氏情绪激动,成王目光求地看向连方屿,连方屿伸手去拦,没把秦氏拦住。 秦大夫人也开口附和道:“三妹我陪你一起去皇上面前求情,你兄长顾及秦家的脸面,不愿意得罪成王殿下,我不怕,我们再不给岁岁出头,她就要被害死了!” “我什么也没说啊……” 秦伯彦跟秦大夫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两人一唱一和。 “岁岁是你亲外甥女,都伤成这样了,你什么都不说,你什么态度?” “爹,我觉得,咱们该给表妹出头……” 秦弘业看着原本圆润可爱的表妹此刻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躺在床上,可怜兮兮。 秦家人还从来没有这么被人欺负过! “岁岁妹妹要是嫁不出去,大不了,大不了我娶……” 成王猛地看向他,秦弘业长相身材家世并不差,秦家人竟对连穗岁维护至此吗? 他目光扫过同样一脸悲愤的秦诗琼,心里一个念头划过,他们对外人尚且能如此维护,那换成秦诗琼呢? 暗处一道视线投过来,成王觉得后背一冷,余光看过去,门外站着一个年轻人,那人穿着读书人的长衫,看起来并不起眼,但是眼神却像荒原上的孤狼,让人很不舒服。 这人是谁? “将军息怒!” 这一刻,成王突然清醒过来。 这门亲事不能退! “我与岁岁只是拌嘴,我本意没想伤害她……” “只是拌嘴就把岁岁气得吐血,王爷若真存了害人的心思那还了得?” 秦大夫人比秦氏言辞犀利,“王妃手段了得,我们家岁岁不是对手,求王爷放过我们岁岁!” “本王……” 成王脑子嗡的一声,再吵闹下去,他就把秦家彻底得罪了,到时候结亲不成反成仇人,为了一个连穗岁真的划算吗? 难道这桩婚事就这么算了? 身旁一道人影先他一步做出反应。 “都是我的错,我给连三小姐赔罪!” 翁灵儿直直地对着秦家人跪下。 “从今天起,我搬进连家给连三小姐侍疾,直到连三小姐痊愈,连三小姐的医药费和衣食住用,全算在我的账上,请连大人连夫人给我一个弥补罪过的机会!” 变故来得太突然,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这一跪,秦家就算有再多怨言也发作不出来了。 成王心中一喜,翁灵儿总算做了一件让他心情舒畅的事情,瞬间将局势扭转回来。 秦氏没想到翁灵儿这么能豁得出去,竟然能放下身段,以王妃的身份给丈夫未过门的侧妃侍疾,这要是传出去了,旁人会觉得连家联合秦家功高震主欺负人。 秦氏面色冷淡。 第95章 退婚了 落针可闻的客房内,秦氏一声冷笑。 “王妃要用身份逼迫我们吃了这个亏,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咱们这就去皇上面前辩个是非对错!” 她浑身颤抖着,可见是气急了。 “我女儿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王爷跟王妃不管不问,只用身份压人,好,好,好!我秦华盈也不是吃素的!” 秦氏很多年没有这么生气了,她年少时也曾随父兄在前线杀敌,只是嫁入内宅之后收敛了,大家便把她的暴脾气给忘了。 闹到皇上面前又如何? “就算背上骂名,这桩婚事我们连家也退定了!” “夫人息怒……” 连方屿想拦着,被秦氏冷冷一瞪,伸出去的手顿在当场。 “夫君,你的亲女被人欺负,你是什么态度?” 她还有一丝克制,连方屿扫了秦家人一眼,秦家没有一个人拦秦氏,他哑口无言,想用女儿做筏子,才发现最想退婚的竟然是一直痴迷成王的连穗岁。 张口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别拦着我!” 宴会还未结束,宸帝的眼皮一直跳得厉害,余光瞧见秦氏气势汹汹地冲进宴会场的时候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秦氏的容貌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每次见面周身的气度比从前更沉稳,什么事情能让她这么生气? 莫不是连三小姐真被气出好歹了? “皇上,臣妇恳请皇上取消岁岁跟成王的婚事!” 怎么又来了? 宸帝看向面色颓然的成王,发生什么事情了? 原先秦氏只当连穗岁小孩子脾气,嘴上说想退婚,说不定过几天就又变了态度,直到她亲眼看见成王跟成王妃是怎么联合起来压制她们,怎么用权势和舆论逼迫他们妥协。 她才恍然意识到,这桩婚事必须退! 否则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一桩又一桩有苦难言的劫难! 翁灵儿此刻反倒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哭诉道:“皇上,儿媳知道错了,儿媳不该因为一时意气跟连三小姐起冲突,更不该纵容恶奴打伤连三小姐,儿媳愿意搬到连家给连三小姐侍疾,求皇上不要责怪王爷……” 舞台上的乐声很吵,宴会场地很大,远处的人听不见这边的动静,但是临近的人家都竖着耳朵听成王妃跟秦氏的博弈。 秦氏反驳道:“我们家岁岁没这个福气,敢劳烦王妃娘娘亲自上门侍疾。就算王妃愿意,我们连家也没有这个胆子踩皇家的颜面。王妃该学过仪礼,这是要让我们连家被世人辱骂!” “我只是想弥补过错,连夫人到底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只要退婚,过往恩怨便可以一笔勾销,王妃不用屈尊降贵,去伺候一个臣子之女。” 秦氏寸步不让,宸帝十分头疼。 慧荣长公主想为连穗岁说话,但是怕好心办坏事,一直忍着。 太后不在,皇后这个时候选择闭嘴,她从不干涉宸帝的决定,一直看热闹的良妃关键时候说了一句。 “皇上,两家闹成这样,若再把孩子们凑在一起,只怕真成怨偶了。总不能真让成王妃去连家给连三小姐侍疾吧……” 宸帝揉着眉心,今天皇家的面子里子可是都丢尽了。 “那就这样吧……” 宸帝也不想管了,谁能想到成王跟连穗岁的婚事一波三折,闹成这样收场,早先就不该把他们两个往一块儿凑! 他竟是埋怨上了慧荣长公主。 什么? 成王没明白宸帝的意思。 “你们夫妻两个回去禁足一个月,尤其是你!”宸帝指着成王,“最近别来朕跟前晃悠,看见你就烦!” 他身上的差使呢? 成王心中还有一丝希冀,却在下一瞬被泼了一头冷水。 “父皇的意思还不明白吗?三弟连家里的官司都断不清楚,还怎么断案?父皇也是体恤你,让你在家里多休息几天。” 落井下石的简直不要太明显。 良妃瞪他一眼,教训道:“就你话多,你这个做哥哥的要给下面的兄弟们做好表率,知道吗!” 昀王虚心应了一声。 宸帝下了口令退婚,陈家姐妹为连穗岁松了一口气,陈永年松开啃到嘴里的鸡腿,好奇问道:“岁岁表姐退婚了,是不是就能看上大哥了?” “你胡说什么?”陈燕心把鸡腿往他嘴里塞了塞,“吃都堵不上你的嘴吗!” 陈永川尴尬地笑了一声,跟不远处的宋靖为对视一眼,端着酒杯溜了。 连穗岁跟成王退婚的消息没一会儿就传遍了整场宴会。 孟双的席位在最外面,费劲儿找到前面,见宋靖为跟陈永川坐在一起,凑过来感叹道:“这下子,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男子要遭罪了……” 他一脸后怕地叮嘱道,“你们两个以后见了连三小姐最好躲躲,免得被她缠上!” 宋靖为跟陈永川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对岁岁妹妹有什么误解?” 陈永川印象中的连穗岁跟他口中说的不是一个人。 被一个好朋友质疑了,孟双看向另一个好朋友,希望能找到同盟,没想到宋靖为也跟着点了点头。 “连三小姐的确跟传言中不太一样。” “你们两个被她洗脑了?”孟双瞪大眼睛,脸上表情夸张,“怎么一个两个都给她说话?陈兄,你不记得上次她给我送大补丸的事情了?不会吧,不会吧……” 孟双很聒噪,陈永川拧着眉头。 “宋大人你的气节呢?怎么对连穗岁也高看一眼?没听说你对哪个大姐闺秀动过心啊……” 越说越离谱了,宋靖为懒得跟他解释,跟陈永川碰了一杯。 在他们两个这里得不到回应,孟双起身望去,今晚的宴会翰音应该也来了,他在哪儿呢? 杜翰音身上没有官职,他能来参加宴会,是受到邀请,宸帝欣赏他的才学,特意给他留了个位置,孟双找到他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坐在角落喝酒。 “杜兄,连三小姐退婚了,你以后又危险了,你跟她八字犯冲,尽量躲着她走。” 杜翰音倒没有他想象中的发愁,轻笑一声。 “连三小姐以后应该不会缠着我了。” 怎么一个两个三个都这么说? 孟双不明白。 “杜兄何出此言?我怎么没看出连三小姐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呢?” 除了比以前瘦了点儿好看了点儿,杵在那儿的时候,那不还跟大山一样? 杜翰音神秘一笑,看见翁灵儿身边的丫鬟,脸上的笑意收敛,手肘压在孟双的肩膀上起身。 “该看的热闹看得差不多了,回吧。” 第96章 秦家大公子要娶她 好不容易找到杜翰音,云奴小跑几步想追上去,却被端茶送水的宫女挡住了去路,等她绕开宫女,已经看不见杜翰音的身影了。 “杜先生呢?” 云奴问坐在杜翰音位置上的孟双,孟双眼睛在他身上扫了一眼,反问道:“姑娘是哪家小姐身边的婢女?找杜兄有什么事情?” 他语带调侃,云奴恼道:“关你什么事?” 孟双嘿了一声。 “你主动问我,你说关我什么事情?我是杜兄的好朋友,你告诉我你家小姐是谁,找杜兄有什么事情,说不准我会帮你家小姐保媒呢!” 云奴没找到杜翰音,反而还遇上了一个满口胡言乱语的孟浪书生,瞪了他一眼折返回去。 孟双呵了一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不是成王妃身边的丫鬟吗? 成王妃待字闺中时,曾经跟杜翰音议过亲…… 孟双一个激灵,难不成杜兄至今不成婚是因为心里放不下成王妃? 结合刚才杜翰音看见成王妃身边丫鬟的反应,孟双觉得自己真相了。 另一头,杜翰音出了皇宫,沿着主街逛了一会儿,绕进了一条小巷,从巷子的另一端出来进入主街,最后来到了九王府的后门。 刚经历过一次蛊毒发作的楚知弋身子很虚,白着脸靠坐在软榻上,杜翰音脚下生风,从外面推门进来。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一个?” 楚知弋白了他一眼,对他来说,任何好消息和坏消息都跟他无关。 “你的计划可以不用进行了,连三小姐退婚了。” 楚知弋定格在梅瓶上的视线挪回来。 杜翰音笑道:“这是好消息,坏消息是秦家大公子当众说连三小姐要是嫁不出去他娶。” 楚知弋的眼神动了动,直直地看着他的脸。 杜翰音哎了一声。 “人家可是表哥表妹的关系,要是真成了一家人,那可是亲上加亲,秦家护短,连三小姐嫁过去一定不会吃苦,连家没有理由拒绝。” “我说,你就非连穗岁不可吗?我瞧着这位连三小姐除了惹祸的功夫一流,别的也没什么优点嘛……” “你话太多了。” 楚知弋嫌他烦。 杜翰音凑到他脸上看他的表情。 “你没事吧,查出来了吗,在宫里是谁想算计你?” 阴差阳错把连穗岁送上他的床,可能没发生什么,但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很耐人寻味呢。 这次的局手段并不高明,稍微一查就查出幕后之人是谁了。 “昀王。” 杜翰音震惊道:“昀王?他疯了,干嘛算计你?” 楚知弋再落魄,身上的功劳抹不去,宸帝看他不顺眼,也只能在心里期盼着他早点死,面子上该给他的体面必须要给。他是长辈,昀王竟然敢这么算计他! “不过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罢了。” 楚知弋并不放在心上,他这些年遇上的捧高踩低的事情多如牛毛,若每一件都计较的话,他早就被气死了。 “九叔,你在吗?” 楚景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杜翰音跟楚知弋对视一眼,帮他盖了盖被子。 “我先走了……” “杜先生也在。” 杜翰音对楚景安行了礼。 “九王爷身体不适,杜某前来探望,这就告辞了。” 楚景安点了点头,等他抬脚,转身推开房门。 “九叔你哪里不舒服?请太医看过了吗?” 他的关心不是作假,楚知弋摇了摇头。 “老毛病了,没事,大半夜的你怎么过来了?” 宴会从天不黑就开始了,持续两个时辰,这会儿天已经黑透了,天上挂着一轮圆月,楚景安抱了个枕头躺在他边上。 “九叔你不知道,今天的宴会好热闹,三哥把连三小姐气吐血了,两家闹起来,最后退婚了。” “三哥心情很不好,二哥嘛,不说他了,九叔,你说连三小姐以后会嫁给谁?” 楚知弋看他一眼,问道:“这么关心她做什么?” 连穗岁敢闹着跟成王退婚,以宸帝的脾气,绝对不会允许她再跟皇子们纠缠不清,楚景安如果想娶她,皇上不会答应,皇后更不会答应。 跟成王退婚的侧妃根本配不上做楚景安的正妃。 楚景安摇头道:“我可没有关心她的意思,我是好奇,九叔,你说以连三小姐的名声,以后是不是很难嫁出去?跟皇家退婚,京城还有哪一户人家敢娶她?她一个女子就不考虑后果吗?” 楚知弋闭上眼睛,楚景安挠挠头。 “九叔要是累了就睡吧,我去熄灯。” 月光钻进熄了灯的房间里,反倒比刚才还亮堂。 楚知弋闭上眼睛,回想着今晚在宫里时,他怀中那温软的身子…… 意外的,让他觉得很有安全感。 “九叔你睡了吗?” 楚景安坐起来,看着楚知弋那张安静的睡脸,叹了口气,嘟囔一句。 “感觉连三小姐好惨呐,被三嫂打伤还没痊愈,又被三哥气吐血,她跟三哥一家子犯冲吧……” “九叔,我其实觉得,忽略连三小姐狼藉的名声不提,她跟你倒很相配呢。” 他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你看她会医术,性格又强,她要是成了我的九婶,不就能帮你调理了吗,要是有人不长眼欺负你,她的泼辣性子还能帮你出头……” 楚景安确定了楚知弋睡着才敢说这些话,要是他醒着,听到这些话还不得跳起来揍他! 让他英勇无敌的战神皇叔躲在一个女人后面,那可是耻辱! 他都长成大人了,还被自己的叔叔揍屁股,那个画面挺滑稽。 楚景安笑了一声。 “九叔你快点好起来吧,我想跟你一起骑马打猎,像小时候那样,你带着我上树下河,多快活……” 皇家无亲情,唯一盼着他快点好起来的,只有楚景安。 “你不困的话现在回你的皇子府去。” 清冷的声音吓得楚景安从床上弹起来。 “九叔你没睡啊!那我刚才说的话……” “我都听见了。” 他想让连穗岁嫁给他,这个主意不错。 “九叔你别打我啊,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连三小姐名声差了点儿,体型大了点儿,但还是很有可塑性的……” 楚景安情绪有点低落,他的皇叔本能配得上任何姑娘,如今却只能将就凑合。 楚知弋嗯了一声。 “九叔,你嗯这一声是什么意思啊?你对连三小姐有没有想法?” 皇叔没打他也没有反驳他,是不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 楚景安血液沸腾了! 楚知弋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 “轮不到本王,秦家大公子要娶她。” 第97章 不准跟父亲告状 秦弘业要娶连穗岁? 楚景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 连穗岁什么时候成了香饽饽了? 想再说点什么,却发现楚知弋没什么兴趣的样子,楚景安烦躁的揉了揉脑袋。 “九叔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他觉得自己是来给皇叔添堵的,他还是哪里来回哪里去算了! …… 连府。 连穗岁安顿下来,秦氏跟连方屿坐在她床前,夫妻两个赌气似的,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你今天不该冲动退婚的,得罪了成王,且先不论王爷以后会不会在官场上找我的麻烦,你让岁岁以后怎么办?” 最终还是连方屿主动开口打破了平静。 “这件事情闹得皇上也没脸,咱们连家还有别的姑娘,以后怎么议亲?” 他第一次跟秦氏意见不合,换个角度说,是秦氏第一次公然跟他唱反调。 “女儿的命就不重要了吗?做父母的,如果不能给孩子出头,一味地息事宁人只能换来别人的得寸进尺。你平常不是把岁岁当成宝贝疙瘩一样,怎么现在不在乎她的死活了?” “我哪有不在乎?” 连方屿模样生气,“岁岁是我的女儿,我能看着她吃亏吗?但对方是王爷,我们不能跟王爷硬碰硬,想退婚咱们再想别的法子就好……” “只怕,是你不想退婚吧。” 秦氏态度冷淡,连方屿在外拉帮结派,做的那些事情,以为她不知道? 他什么时候站在成王那边,又要用自己的女儿换取什么好处? 他以为他不说,她就不知道了吗? 连方屿眸光一变,恼怒道:“你要这么认为,我也没有办法!岁岁身子弱,你好生照看。” 连穗岁听着夫妻两人的争吵,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跟连方屿冷脸的秦氏一点儿也没受到影响,屋门啪的一声,很少生气的连方屿摔门离去。 “娘,爹他……” 连穗岁还是第一次看见连方屿失控,担心秦氏。 “没事,被我戳中心事,恼羞成怒而已。” 她是装的,秦氏跟秦家人都知道,大家配合着她演了一场戏,闹得虽然难看,但她现在已经是自由身了,跟成王的婚约退了,秦氏松了一口气。 “娘,你跟爹闹成这样,要不我去跟爹解释一句?” 因为她闹成这样,连穗岁觉得过意不去。 “不用,我跟你爹早就貌合神离,如今不过撕破了这一层窗户纸而已,对我没有影响。” 秦氏不想再说,连穗岁也不好追问,猜想着连方屿得罪她娘的原因,同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爹估计该去张氏的院子里寻找慰藉了吧。 已经很晚了,张氏却没睡,主院里忙活了一晚上,听说三小姐又在宫宴上惹祸了,她得等着老爷。 “姨娘,老爷来了!” 张氏心中一喜,这些年,秦氏清高,不屑于跟她们这些妾室争抢,一个月三十天,老爷有十来天宿在她院子里。 她虽然是姨娘,却也没什么遗憾了。 “什么事情让老爷不开心?” 她像一朵解语花似的变着花样伺候连方屿开心,连方屿有什么烦恼都会跟她说。 这一次他却没提连穗岁退婚的事情,只问道:“中秋节书院不放假吗?嘉良都有大半年没回来过了。” 见他惦记儿子,张氏开心道:“说不准嘉良这孩子是想给您一个惊喜呢。” 也是,中秋节,就连国子监都放假了,没道理别的书院不放假。 连方屿叹道:“嘉良嘉颖他们兄弟两个在一块儿念书,等他们中秋节回来,咱们一家人就团圆了。” “这个家还得嘉良撑起来才行。” 临睡前,连方屿叹了一声,让张氏觉得自己当初毅然决然入府给他做妾的决定没有错。 夜尽天明。 慧荣长公主递了帖子。 “岁岁的情况怎么样了?本宫带了些药材来。” 秦氏一晚上没合眼,看起来很憔悴。 “没有大碍了,臣妇替岁岁谢长公主。” “不用客气,闹成这样,我也有责任。” 如果不是她在宸帝面前撮合连穗岁跟成王,也不会闹到今天的地步,连累连穗岁一而再的受伤。 秦氏心里也过意不去,慧荣长公主是真心疼爱连穗岁,但,连穗岁却是装的,欺骗长公主的真心。 “我去看看岁岁。” “长公主,您怎么来了?” 连穗岁精神看起来好了不少,慧荣长公主心疼道:“别起来,我来看看你,昨天在宫宴上没帮你说话,是怕弄巧成拙。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多谢您。” “你这个孩子,怎么还跟我这么客气?可惜我没儿子,否则一定让他把你娶回家做我的儿媳!” 提起儿子,慧荣长公主的脸上划过一抹不自然,她跟齐家主还没有和离,按理说,齐盐的儿子得喊她一声母亲,但这一声母亲她可受不起! 她也不会把连穗岁推进齐家的火坑里。 昨天宸帝对长公主的态度连穗岁看在眼里,心里为长公主担心。 “对不起,连累您被皇上埋怨……” 宸帝本来觉得对不住慧荣长公主,这才给了长公主莫大的体面,却因为她让慧荣长公主被宸帝怪罪,连穗岁是真心觉得过意不去。 “你这又是谢我又是道歉的,让我说什么好!依我看,过去的事情咱们都不提了!” 慧荣长公主并不在意宸帝的态度。 “体面是别人给的,关起门来过什么日子是自己的,别人的看法不重要。” 是这个理。 连穗岁感动慧荣长公主对她的态度,她知道在这个朝代,退婚对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估计她的名声洗不白了吧…… 唉……岁岁落泪。 好在她这段时间要在家里“养伤”,等伤好了,外面的流言早就散了吧。 连穗岁这么想着。 “岁岁你好好休息,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连穗岁捎带手给慧荣长公主把了脉,调整了药方,她重伤仍旧不忘了她的病情,慧荣长公主更感动了。 “青禾,回头把本宫那顶流光软帐拿来,跟翠鸟牡丹屏风正搭配!” 连穗岁的房间里的摆设大部分是长公主送来的。 “天气转凉了,轻纱的帐子透风,厚重的帘子又用的难受,流光软帐正好呢,也适合岁岁养病。” 长公主打量着从上次送来就没有再动过的梅瓶,开口说道,“梅瓶该换了,你一并挑几件给岁岁送来。” 她根本不给连穗岁客套的机会,拍板定下了。 “岁岁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大门外,两个青年从一辆普通的马车上下来,抬头看着连府的招牌,感慨道:“好久没回来了,先生的事情,二弟不准跟父亲告状!” 第98章 大哥在外面欠了很多钱 慧荣长公主的车架停在门口,连嘉良的眼睛在珠光宝气的马车上停留了一瞬,看向被秦氏送到门口的长公主,眼睛一亮。 “母亲,这位夫人是……” 连嘉良整理整理衣襟,上前朝秦氏恭敬行礼。 秦氏侧目,连嘉颖急忙追上来行礼。 “母亲。” 今天是八月十四,明天就是中秋节。 秦氏态度不冷不热。 “昨天就放假了,你们两个怎么这个点才到家?” 越山书院距离京城,也不过一日的路程。 “母亲息怒,儿子不是故意的,是大哥他……” “母亲,儿子久未归家,给您和父亲准备了礼物,这才耽搁了时辰。” 连嘉良打断连嘉颖的解释。 原来是连家的两个庶子,秦氏没有介绍,慧荣长公主也没有多问,拍拍秦氏的手,在青禾的搀扶下坐上马车离开。 “回来就好,你们父亲惦记许久,回家吧。” 张氏在二门处翘首以盼,瞧见连嘉良眼眶含上热泪,连方屿去了衙门不在家,母子可以先说说话。 “母亲,容儿子跟姨娘说几句话。” 母子情深,秦氏自不会为难。 “去吧,今天不用来我这里了,嘉颖你也去看看你姨娘吧。” 连嘉颖的姨娘马氏是秦氏抬举的,生了连嘉颖之后就一直在自己院子里待着,除了每日晨昏定省,不怎么出院门给主母添堵。 “多谢母亲。” 连嘉颖朝秦氏拱手行礼后才向着马氏的院子走去。 “大公子又瘦了,公子在外面受苦了,我让丫鬟做了你最爱吃的栗子鸡,等会儿多吃点。” 张氏毫不忌讳地拉着连嘉良嘘寒问暖,显得秦氏这个当家主母很不周到。 “夫人……” 方嬷嬷唤了一声,秦氏淡然道:“没事。” “夫人,咱们去三小姐院里吧,三小姐躺了半天,也该无聊了。” 幸好三小姐如今是个贴心的,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养不熟,家里两个公子在外念书,衣食住行都是她家夫人安排的,处处体贴周到,最后别人不仅不领情,还觉得她家夫人亏待了他们…… 方嬷嬷替秦氏不值。 提起连穗岁,秦氏眸光温和。 “去问问岁岁今天中午想吃什么,让厨房做。” …… “姨娘,你的院子也太素淡了。” 连嘉良进门,看着张氏住了多年的院子,抱怨道,“家里这么多院子,夫人也不知道给您安排一个大点儿的院子!” 张氏何尝不想换一个院子,奈何她跟连方屿提了几次都没有下文,便不敢再提了。 旁敲侧击跟秦氏说了自己的诉求,秦氏也没有反应,那副高高在上的态度让她窝火。 如果不是秦氏,她就是连方屿的正妻,家里还不是她说了算! “姨娘等你以后出息了给姨娘换大院子!” 张氏没有反驳连嘉良的话。 “娘你放心,等明年秋闱后年春闱,儿子一定考个功名,让娘扬眉吐气!” 连方屿一年的俸禄才多少钱,他们住的这一处宅子还是秦氏的陪嫁,这么多年,秦氏没计较张氏在嫡妻之前生下庶子,反而落他们的埋怨。 母子两个的对话很快传回主院,秦氏冷呵一声。 方嬷嬷气道:“他们母子两个莫不是忘了自己住的是谁的房子,也好意思说这种话!” “夫人,这是大公子给您带的礼物。” 丫鬟捧着一个盖着红绸布的托盘进来放在桌子上。 羊毛出在羊身上,拿着秦氏的钱给她买礼物? 方嬷嬷掀开绸布,托盘上躺着一枚奇形怪状的石头,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恕老奴眼拙,这块儿石头有什么讲究?” 丫鬟解释道:“大公子说这块儿石头是他亲自爬上越山书院的后山捡的,越山书院乃圣贤之地,传说后山的石头有镇宅辟邪的作用。” 秦氏跟方嬷嬷对视一眼,神情莫名。 丫鬟解释道:“喜林院那边送来的时候是这么说的,还说大公子为了采石还差点儿从悬崖上摔下来,选取了越山上最好的石头给夫人送来,心意难得,希望夫人不要嫌弃礼物简陋。” 秦氏额角抽了抽,挥手道:“把东西收起来吧。” 不知道给连方屿送的会不会也是一块儿石头! “夫人,二公子来给您请安了。” 丫鬟打帘,连嘉颖从外面进来。 “给母亲请安。” 儿子回来,马氏心里高兴,留他在院子里用了午膳,母子两个有很多话想说,但礼不可废,主母大度,身为妾室,自然也要守着妾室的规矩。 马氏催促着连嘉颖来给秦氏请安,连嘉颖也十分听话懂事。 秦氏问道:“在书院里可还习惯?” 京城中也有很多私塾学堂,但基本上都是各家请了西席先生到族学教课,想把家中子孙送到别家的族学要花很多功夫。连家在京城根基单薄,秦家又是武将世家,跟那些读书的清贵人家说不到一块儿去。 秦氏跟连方屿商量后,便把连嘉良和连嘉颖送到离家百里之外的越山书院。 在外面跟在家里不同,但连嘉颖是个能吃苦的。 “回母亲的话,儿子还习惯,不过大哥应该不太习惯。” 秦氏眸光深邃,连嘉颖还有个毛病,胆小怕事儿,秦氏还没问,他就一股脑把连嘉良在书院里做的事情说了。 “母亲,不是儿子告状,大哥他在外面……欠了很多钱。” “怎么回事?你细说。” 他们两个出门在外,一个月的生活费有五两银子,连方屿私下里再贴补一些,张氏疼爱儿子,每个月多多少少也会给点,连嘉良一个月手头能用的银子都有十两了。 书院里需要用的笔墨纸砚,要买的书本都是家里拿钱,十两银子除了吃饭,剩下的他都能自由支配,没道理欠别人的钱。 连嘉颖怕被连嘉良知道,含糊说道:“具体的儿子也不知道,只那一次,那帮人来书院找他,没找到他,就把儿子的生活费抢走了。” “大哥不让儿子告诉您跟父亲,母亲您能不能当作不知道这件事情?” 连嘉颖的性子随了马氏,胆小。 秦氏眉头拧起来,安抚道:“我先派人去查,这件事情随后再说吧。” 连嘉良是连家长子,秦氏清楚连方屿的性子,不把证据摆在面前,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反而还会觉得是她故意栽赃。 况且,她本来就是谨慎性子,不会听信连嘉颖的一面之词。 “多谢母亲。” 秦氏又问了几个问题,连嘉颖一一答了。 “等你父亲回来会考校你们的功课,我这儿没什么事情,回去陪陪你姨娘吧。” 打发走了连嘉颖,秦氏喊了手底下的管事,让管事去查连嘉良在书院的情况。 美美地睡了个午觉的连穗岁睁开眼,听下人禀报说她的便宜兄长在院外等着来探望她,她有点懵,来看她干嘛? 小桃打了一盆清水。 “奴婢先伺候您洗把脸。” 第99章 打秋风来了 连嘉良逆着阳光进门,青年跟连方屿长得有七分相似,他身上的气度不同,显得更稚嫩轻浮一些。 “妹妹身子好点儿了没?” 连嘉良打量着这个好久没见过的妹妹,不得不承认,连穗岁虽然仍旧有点胖乎乎的,但是五官模样不差,瘦下来肯定也是个美人。 听说她跟成王定了亲,又退了,真是可惜。 连穗岁不喜欢他看自己的眼神,想起来之前原主跟他的关系很不错,兄妹之间态度亲昵也在情理之中。 “多谢大哥关心,好多了。” 连嘉良咧嘴一笑。 “你看你,大哥才多久没有回来,怎么就跟我生分了呢?我这次回来给你带了礼物。” 求学归家还想着给妹妹带礼物的兄长,应该是个好兄长吧…… 连穗岁如是想着,顺便也好奇地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只见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帕子,帕子里包裹着东西,看起来像是玉佩簪子一类的。 帕子里面还有一个帕子,耐心打开之后,里面躺着一枚……石头? “妹妹你可别小看这一块儿石头哦!” 他献宝似的捧着石头端到近前。 “这可是姻缘石,我去月老庙求的,装在荷包里带在身上,妹妹定能嫁个如意郎君!” 连穗岁嘴角抽了抽,看他这么小心谨慎的样子,还以为是什么宝贝,没想到只是一块儿石头。 或许真的是他去月老庙求的也不一定。 他的好心连穗岁收下了。 “多谢大哥。” 虽然她现在不需要姻缘。 连嘉良笑得温润。 “哥哥之前不在你身边,你才会被别人欺负,哥哥现在回来了,要是有人再欺负你,你就跟哥哥说,哥哥帮你报仇!” 他哄小孩子的语气也很真诚,连穗岁嗯了一声,用感动的语气说道:“多谢大哥!” “跟我不用客气!” 连嘉良搓着手,打量着她房间里的摆设。 “听说今天上午长公主亲自来看望妹妹了,妹妹好福气,能得到长公主的青睐,要知道京城有多少人家的闺秀还入不了长公主的眼呢!” “我在越山书院的时候就听说了,妹妹不仅救了长公主,还当街救了九皇叔,听说九皇叔给了十锭金子作为谢礼是真的吗?” 连穗岁狐疑的点了点头,这些事情在京城不是秘密,他在越山书院听说了也正常。 “哥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怕你一个姑娘家拥有一大笔财富被人给惦记上。” 他自顾自地解释了一句。 连穗岁随口说道:“那些钱我给娘了,让娘帮我给秦家的兄弟姐妹买见面礼,帮我给外祖母准备寿礼,全用了。” “全……用了?” 一文钱没剩下? 连穗岁点了点头。 连嘉良一副痛心的模样。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秦家不是外人,老夫人过寿我跟二弟没赶回来,确实是我们失礼,妹妹帮着多给一份也是应该。” 连穗岁瞪着一双无辜淀粉眼睛看着他,却见他把视线挪开落在她房间里那一扇镶着宝石的屏风上。 “母亲待妹妹真好,我在外面住宿条件简陋,还从来没用过这么贵重的屏风呢。” 他脸上的羡慕只差开口向连穗岁讨要了。 连穗岁哦了一声,纠正道:“这扇屏风不是母亲给的,是长公主让人送来的。” 连嘉良满脸羡慕。 “既然是长公主送的,我也不好讨要了,本来还想跟妹妹借用几天呢。” 他的眼睛又开始在别的地方扫,看中了一对花瓶。 “这也是长公主送来的。” “那……”连嘉良的视线落在连穗岁的梳妆台上,“这套妆奁是红木的吧,也值不少钱呢!” 连穗岁明白了他的意思,感情他不是来关心自己被人打伤气晕的妹妹,是来打秋风来了! 小桃看不惯了。 “大公子,这也是长公主送的。” 连嘉良尴尬地搓了搓手,连穗岁恍然想起来,以前原主脑子不好用,被他用花言巧语骗走了不少好东西。连嘉良会说好听话,原主出手大方,秦氏给原主置办的首饰大部分被他跟夏婧儿哄走了。 怪不得求学归家还想着给她带礼物,想用一块儿不知道从哪里捡的破石头换她的真金白银。 算盘打得也太响了! “岁岁,你手头有没有闲钱,我最近手头有点紧,明天就中秋节了,要出门应酬,总不能连几两银子都拿不出手吧……” 连穗岁:“……”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大哥,咳咳……” 连穗岁艰难地伸手,把头上插着的簪子拔下来,一看是那枚纯金的,又插回去,换了一支银的。 银簪子她也不舍得给他。 “我最近手头也紧,没什么钱,咳咳……大哥要是不嫌弃,我只有这根簪子了……” 连嘉良的视线从她头顶的金簪上挪开,看向那枚不起眼的银簪,叹道:“我好歹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怎么能要妹妹的簪子呢,妹妹没有就算了,我再想别的办法。” 秦氏给连穗岁置办的都是金饰,只是她习惯戴一枚银簪,方便她随时验毒。 没想到被嫌弃了。 “咳咳,可惜我的身子不争气,咳咳……要不然我帮大哥一起想办法……” 眼看着连穗岁这儿没有油水可以捞,连嘉良态度不怎么热情了。 “没事,妹妹既然身子不方便,就安心休养,不用管我的事情,我好歹也是家里的长子,家里以后还得靠我撑起来呢……” “爹应该快回来了,我去前院看看。” 连穗岁点头,目光送他出了房门。 “小姐,大公子看起来有点不太开心啊!” 没想到小桃也开窍了。 连穗岁呵了一声。 “他当然不开心了,以前从我这里就没有空着手走出去过,今天一根毛都没见着,他能开心才怪呢!” 小桃疑惑道:“大公子在外面求学,每个月都有生活费,学费和文房四宝又不用他自己拿,怎么还缺钱呢?” 在外面上学没有家里的约束,说不准是染上了什么恶习呢! “不知道,回头跟娘说一声,派人去书院调查一下,看他在外面都干了什么事情!” 连嘉良以前在京城时倒也没有什么不好听的名声,连穗岁回想了一下,除了总是从她这里哄骗首饰银钱出去跟朋友们吃吃喝喝之外,他没惹出过别的事情。 中秋节,衙门里早早地散了值,给了三天假期。 连方屿一脚踏进府门,面上却没多少开心的神色。 第100章 少了气度 “老爷,这是怎么了?” 连方屿进了院门脸色就不怎么好,张氏脸上的喜意收了一瞬,小心地接过他的官帽。 “没事,今天被同僚找了些不痛快。嘉良到家了吧?” 他散值之后没去主院,直接来张氏的院子,便是给连嘉良这个长子脸面,张氏心中开心。 “回来了,这会儿去岁岁院子里了,他们兄妹两个感情一向要好。夫人那会儿派人过来说,晚上安排家宴,老爷您看等会儿要不您先去夫人院里,妾等着嘉良回来,一起过去。” 家宴肯定要安排在主院的,连方屿若懂礼数,便该在主院等着张氏跟连嘉良前去拜见。 他先来了张氏的院子,等会儿家宴开始,就要跟张氏一起过去,这是打秦氏的脸面。 连方屿嗯了一声,却坐着没动。 “伺候我更衣。” 在张氏这里把官服换下来,意思是今天晚上要留宿在这里。 张氏乐得连方屿抬举自己,笑盈盈的应了声是,亲自动手给连方屿准备了一套常服,伺候他穿戴好才开口催促道:“老爷,时间不早了,不好让夫人久等。” 连方屿拂了拂衣袖,温润道:“那我就先走了。” 张氏像小姑娘一样红着脸催促,有点像刚成亲那会儿,她埋怨他为什么娶了别人,却还是义无反顾跟他进京,转眼已经有这么多年过去了。 连方屿背着手踏进主院的大门,丫鬟仆妇们正有条不紊的忙碌着,秦氏端庄大方,比不得张氏温柔小意,但她这些年将家里打理的很好,他也该知足。 “咳。” 他故意发出点动静,正在指挥丫鬟摆盘的秦氏转过来,态度不冷不热,仿佛两人之间没有拌嘴一般轻声说道:“老爷回来了,嬷嬷,给老爷上茶。” 方嬷嬷沏了一杯连方屿常喝的雀舌茶端上来。 连方屿心下慰藉,他喜欢的东西,秦氏总记得,但就是不肯在他面前放低姿态,高高在上的态度偶尔让人厌烦。 “晚宴准备好了?” 秦氏嗯了一声。 “已经让下人去各院通知了。” 却是多一句闲聊都没有,夫妻两个各自坐着。 “娘。” 连穗岁在下人的搀扶下第一个赶到,她“伤重”,秦氏免了她的请安,每日学习管家的课程便挪到了她的院子里,连晓小每天去她院子里跟她一起学习,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母亲,父亲。” 一同来的还有连晓小。 看着眼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连方屿难得多关心了一句。 “多听你母亲的话,日后有什么不懂的,也多请教。” “是,女儿知道了。” 连晓小福身后,扶着连穗岁做到一边。 看见连穗岁,连方屿想说什么,张嘴又什么也没说,昨天宴会他们家退了跟成王的婚事,今天上峰就找他的麻烦,很难说里面没有成王的原因,但也不能完全怪连穗岁。 “岁岁好点了吗?” 连穗岁看出了他对自己的冷淡,窝在一边没吭声,他这一问,才红着眼睛哽咽道:“我还以为爹爹不关心我了呢!” 她委屈极了,眼眶红了一圈,眼泪打转,连方屿无奈道:“我怎么会不管你,你不是一直喜欢成王吗,怎么突然又不愿意嫁给成王了呢?你知道,我因为你的事情,在官场上没少被同僚们取笑……” 连穗岁以前就经常被取笑,以前他都不介意,怎么现在又介意起来了呢? “可是爹爹,我又不是正妃,还差点被成王妃打死,王爷也不喜欢我,我就是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呢?爹爹从前还说只要我喜欢,你都支持我……” 连穗岁使劲儿掐着自己的手心,泪终于落了下来。 “我没说不支持你……”连方屿的表情有事无奈又是难过,“可是皇上赐婚,你这么闹,让皇上的脸面往哪儿放?我在官场上被人为难是小事,要是因此耽误了你们兄弟姐妹们的婚事,小小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以后谁还敢求娶我们连家的姑娘?” 这么说确实让人没办法反驳了。 “父亲,女儿没关系的……” 连晓小微弱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来,见连方屿脸色很不好看,她迈出来的脚又收了回去,继续把脑袋缩起来。 跟三姐姐的命比起来,她嫁不嫁人一点儿都不重要。 她想这么说,但是没说出来。 “行了,老爷,婚事已经退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秦氏不想当着孩子的面跟他争吵,只能开口结束这个话题,正巧这时,张氏跟连嘉良到了,话题便被岔过去。 “既然人都到了,那就入席吧。” 其他姨娘不敢误了时辰,早早地在偏房里候着,还有连方屿其他几个庶子庶女,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给秦氏和连方屿请安,连穗岁嘟了嘟嘴。 她娘大度,除了张氏之外,又给她爹张罗了一房又一房的妾室,张氏是生下了长子不假,但是其他庶子如果出息了,未必动摇不了张氏跟连嘉良的地位。 张氏这些年只顾着跟后宅里其他姨娘斗,她娘落了个清闲自在。 这也是一条手段,拿小本子记下来。 连方屿的视线落在连嘉良身上,他所有的儿子里,连嘉良跟他长相最为相似,他也最喜欢这个长子。 “在书院里可还好?” 连嘉良恭敬道:“回父亲,书院里一切都好,先生严厉,同窗勤奋,儿子学到了很多东西。” “那就好,出门在外,莫学旁人攀比吃穿,十几年寒窗苦读,重要的是考个功名。” “越山书院名声在外,先生们也都有真本事,离家远一些不妨事,我当年念书的时候,每天都要走几十里路到镇上的私塾念书。现在家里有这个条件了,你们母亲也都打点好了,莫要让我们失望。” 连嘉良与连嘉颖齐声应是。 “今天是家宴,明天过节,我不说教了,吃饭吧。” 连穗岁打量着她这两个便宜哥哥,连家的基因不错,连嘉良长相随连方屿,连嘉颖长得也清秀,但是她这两个哥哥看起来总感觉差了点什么,既不像秦家表哥那般成熟稳重魁梧壮硕,也不像陈家表哥儒雅知礼,更没有宋家表哥的杀伐果断明察秋毫。 不是她攻击长相,是跟他们相比,她的两个哥哥少了几分气度。 连嘉良一双眼睛轻浮的看来看去,连嘉颖又过分老实胆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唯唯诺诺,问什么答什么。 许是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连嘉颖犹豫着给她夹了一根鸭腿。 第101章 恭喜连三小姐得偿所愿 还冲她笑了笑。 连穗岁回了他一个笑容,他先是受宠若惊的瞪大眼睛,然后又转过去专心的扒拉自己碗里的饭,好像生怕别人跟他抢一样。 这…… 连穗岁哭笑不得,在桌子底下戳了戳他,她又不是洪水猛兽,干嘛这么怕她! 连嘉颖犹豫片刻,把自己碗里的另一根鸭腿放到她碗里。 连穗岁:“……” 行吧,连穗岁不忍心再去扒拉他了,怕他真以为她要跟他抢吃的。 “小桃,把我的鸭腿还给二哥。” 估计是原主以前霸道,桌子上的鸡腿鸭腿都要霸占,他才会这么小心翼翼,大晚上让她吃两根鸭腿,腻死她算了! 鸭腿完整无缺的回到自己的碗里,连嘉颖这才正眼看了连穗岁一眼,冲她嘿嘿一笑,大方道:“妹妹想吃什么跟哥哥说,哥哥给你夹菜。” 连穗岁为了减肥,晚上基本上不吃多少东西,谢过他的好意,连嘉颖考虑半晌,动手给她盛了一碗汤。 这个兄长虽然不够有气魄,但是好歹贴心。 “多谢二哥。” 坐在他们对面的连嘉良看着两人有来有往,觉得哪里奇怪。 “三妹什么时候跟二弟的关系这般要好了?” 连穗岁蛮横霸道,家里什么好东西都是她的,其他兄弟姐妹跟她的关系并不好,只跟他关系尚可。 这一次回来却跟从前不一样了,对他态度冷淡,对其他兄弟姐妹却热情。 “大哥说的这是什么话,大哥二哥都是我的哥哥,我还能区别对待不成?不过大哥看上的东西都是长公主送的,我不好转赠他人,不是我小气,大哥还因为这件事情生我的气也太小气了点!” 连穗岁表现得单纯无害。 大家的目光整齐集中在连嘉良身上,看得他无地自容。 “我,我什么时候惦记妹妹的东西了?我没有,父亲母亲,你们别听她瞎说!” 连穗岁故作懵懂。 “大哥今天下午去我院子里,不停的夸赞我房间里的屏风摆设,难道不是看中了吗?大哥你不是还开口说想借回去用几天呢……” “我……” 连嘉良没了话说,心里埋怨连穗岁,这些话怎么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呢?让他多没面子! 秦氏的目光沉下来,却没说什么,连方屿面子上挂不住,开口训斥道:“混账,你怎么能开口要你妹妹的东西呢?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父亲我知道错了,我不是问妹妹要,是见那屏风工艺很好,想跟妹妹借来欣赏几天,得知是长公主送的之后,儿子就打消这个念头了,儿子没有……” 不管怎么说,他的行为也不妥当。 “回头把周礼抄写十遍送到我书房。” 连嘉良的脸耷拉下来。 “知道了……” 儿子一回来就被训斥,张氏开口打圆场道:“老爷,大公子又不是故意的,咱们家底儿薄,大公子从小没见识过什么好东西,长公主赏赐的东西听说都是宫里的物件,别说大公子了,妾都想去三小姐那儿开开眼呢!” 她明面上没说什么,暗地里告状,意思是秦氏把好东西都藏着掖着,他们平常见不到好东西,把错都归结到秦氏身上。 这么浅显的手段连穗岁都听出来了,没道理她娘听不出来,但秦氏压根儿就不接她这一茬,动作优雅地喝了口汤。 连方屿也似乎没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 “长公主给岁岁赏赐,是岁岁的福分,将来要当成嫁妆带到夫家的,你们就别惦记了。” 他还得罪不起慧荣长公主。 得罪了成王,再把慧荣长公主也得罪了,他这个官也就做到头了。 张氏悻悻的应了声是,不甘心的看了连穗岁一眼。 见两个儿子都耷拉着脸,连方屿开口说道:“你们两个吃完饭到我的书房,我考校一下你们的功课。” “啊?” 连嘉良跟连嘉颖对视一眼,脸上的表情都垮下来。 早知道这一关躲不过去,还不如今天下午多看会儿书! 饭桌上的气氛死气沉沉,吃完饭天色也不早了,连嘉良兄弟两个跟着他连方屿去了书房,其他人各自散去。 连穗岁找到机会跟秦氏提了一嘴。 方嬷嬷笑道:“小姐蕙质兰心,跟夫人想到一块儿去了,夫人派了管事去越山书院,最快三天便有消息。” 原来她娘早就有防备,那她就放心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连穗岁头也不疼了,腿脚也便利了,小桃回身插起院门。 “今天晚上都早点儿睡吧。” 好不容易退了婚,昨天晚上只顾着装病了,今天白天又忙活了一天,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她竟然这么平静。 小桃直觉不对劲。 连穗岁眼神无辜:“看着我干嘛,你家小姐我退婚了,赶明个儿给你们包大红包,可惜我还在养病,不能放鞭炮了,没关系,反正快过年了,咱们等到过年一起放回来!” 这么说小桃就放心了! 她就说嘛,她家小姐心心念念想退婚,真退婚后怎么像个没事人一样。 折腾几天,她们也累,她家小姐白天能补觉,她们却是得一直熬着啊! “小姐,那奴婢就去睡了。” 小桃打了个哈欠,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关上房门,见连穗岁还在院子里站着,好心的叮嘱一声。 “小姐也早点睡吧。” 连穗岁摆摆手。 小桃关上房门。 院子里没有别人,屋顶的暗卫稳稳地落在地上。 “三小姐,我家主子有请。” 连穗岁也猜到了楚知弋请她过去的原因是什么,原本他不该在宫宴上突然蛊毒发作,关键是,他一直放在身边的药却没了,导致他差点儿没熬过去。 她确实得走一趟,看看这一次发作有没有没有引起更严重的后果。 “前面带路。” 暗卫愣了一瞬。 连穗岁也很无辜,她知道这里是连家,但谁让楚知弋的人总是神出鬼没呢,没他们清场,她还真不一定能走出自己家。 “三小姐这边请。” 暗卫已经算不清他是第几波被送到连穗岁身边的了,只知道上一次守在连穗岁身边的暗卫下场很惨,他不敢多看不敢多听,连三小姐让做什么便做什么。 连穗岁跟着他出了连府,坐上马车。 他没再说过一句话。 九王府还跟平常一般冷清,夜凉如水,楚知弋没在房间里,而是在花园里的石桌上摆了酒和菜。 提着药箱的连穗岁愣了一下,身后的暗卫将她引到地方,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月光倾泻,扑在庭院里,一身白衣的楚知弋手里懒懒散散的捏着一枚酒杯朝她勾唇。 “恭喜连三小姐得偿所愿。” 第102章 做本王的王妃 这几天事情太多,连穗岁已经把宫里跟他发生过的插曲忘了,此时看见他才重新想起来。 凌乱的床榻,轻薄的衣衫,不断煽动着情欲的独特熏香,她跟眼前清冷的公子躺在一张床榻上,她的手甚至抓在他胸口…… 他蛊毒发作时,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竟然抱住了他,完全没有了一个医者该有的冷静。 难道穿越也会降智吗?她怎么这么没用! “多谢。” 今夜月色极好,花园里有许多萤火虫,连穗岁在他对面坐下。 “我给你把把脉,检查一下有没有后遗症。” 楚知弋很听话的伸出了手腕。 他穿的有点薄,手腕很凉。 “除了发作的时候痛感加倍,好像没有别的毛病。” 连穗岁取出小本子记录上,她还是第一次遇上中这种毒的人,流萤……她穿越之前的地方已经失传了。 他掌心用白色的棉布缠着,每一次发作,他都会在身上弄出其他伤。 但他却总能表现得这么淡定,让连穗岁佩服。 “百叶夜昙还没有找到吗?” 这是一味很难寻的药材,连穗岁没想到以他的能力找起来也这么麻烦。 楚知弋摇头。 “暂时还没有消息。” 他看着她。 “我们之间的交易,是我帮你退婚,现在你自己做到了,我们的约定便作罢,你可以不用管我。” “那怎么行?” 连穗岁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你是我的病患,既然到了我手上,没把你治好不是砸我的招牌吗!不行不行!” 楚知弋压住上扬的嘴角。 “可我这个人没什么安全感,三小姐若是什么都不图的话,我不敢吃三小姐的药。” 连穗岁瞪大眼睛,还有这样的人? “你吃了这么久也没死,害你对我又没有好处!” “人都是会变的,现在不会害我不代表以后也不会害我。” 楚知弋一本正经道。 他只差明着告诉连穗岁可以图他点什么,但连穗岁不开窍。 “给钱啊,给钱就行,皇叔你钱多的花不完的话,多给我付一点诊金。” 她最近有点入不敷出,手头紧! 就算是神医,研究也需要经费,她上辈子之所以给人看病就是为了搞经费,有些药材难寻,花钱从拍卖会上买,一味药材就要花掉好多钱。 而且她还研究毒理,就更烧钱了。 “别人若是给双倍的价钱,让连三小姐害我呢?” 所以给钱也没有安全感的话,她还能提什么要求? 连穗岁两只手扶着脑袋想,她真的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啊,还能要什么? “三小姐不用着急,慢慢想。” 连穗岁哦了一声,突然觉得有点不自在,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喝了,辛辣中带着浓郁的桂花味儿,甜丝丝的,她没忍住多喝了几杯。 这酒喝起来不觉得,喝完才发现上头,连穗岁感觉脸有点热,还有点口渴,想动手倒一杯水。 伸出去的手碰到一个冰凉的指尖。 她跟楚知弋都愣了一下。 连穗岁尴尬的缩了回去,楚知弋轻笑一声倒了杯热水放在她面前。 “手这么凉,皇叔你可能是脾肾阳虚,可以用桂附地黄丸,附子理气丸,也可以用鹿茸参片杜仲枸杞泡酒……” 楚知弋的表情一瞬间裂开。 连穗岁扶着额头,淦,说完这番话更尴尬了,她竟然当着一个男人的面说人家肾虚…… 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整个园子里飘散着桂花的香味。 花前月下,孤男寡女,这个氛围…… 掌心忽然被人勾住。 “岁岁不介意帮本王暖手……” 连穗岁的掌心很热,还微微出汗,肉肉的手掌触感很好,她僵硬的低头看着被自己握住的修长手指。 指甲盖儿泛青,心肺功能也不怎么好,而且他手指加上还有白点,营养跟不上,还是吃药太多导致的副作用? 这么暧昧的场景,连穗岁对着楚知弋的指甲盖研究了半晌,顺着他被月光映衬的过分冷白的手腕往上,对上他探究的视线。 “皇叔,你要不多花点钱,让我做你的家庭医生啊,你的情况有点复杂,我偶尔来一次根本调理不过来。” “我好不容易接待了一个有难度系数的病患,不想让你死了。” 疏影的嘴角抽搐,眼角抽搐,脸上的表情都快垮了,他家主子第一次施展美人计就以失败告终,谁能想到连三小姐竟然不解风情到这个地步…… 难道她去地府用情根换了医术回来吗? 连穗岁对自己医术的解释就是去阎王爷那儿走了一遭,回来就莫名其妙的会医术了,相信的人不多,恰好疏影是其中一个,并且看到了后遗症。 连三小姐从前见了男人恨不能立刻扑上去,现在好看的男人送上门来,她都察觉不到。 “三小姐不如想想怎么才能随时出府。” 是了,连穗岁图突然回过神来,楚知弋一直都有时间,是她天天被困在内宅之中出不来,人家就是花再多的钱,她也赚不了啊! “有没有别的办法能让我出府?” 连穗岁认真问道。 楚知弋也认真回道:“有,做本王的王妃,本王允许你随时出府,想去哪里都没人拦你。” 啊……这,算是告白吗? 连穗岁不确定的看着楚知弋,他面上也没有特别的表情,好像不是告白。 应该是他想让自己救他想出的法子吧。 他的身体这么虚,腿还没有恢复,且年纪这么大了府上也没个伺候的通房小妾什么的,应该是那方面不行。 所以,不是表白,而是想出的最佳的解决办法。 只是她有点犹豫,她才刚跟成王退了婚,转身就嫁给九皇叔做成王的皇婶,这不正应了前段时间,坊间无聊的人传出来的谣言吗? “连三小姐不必急着拒绝。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楚知弋很擅长谈判,“我名下有药材行,有医馆,三小姐可以随时去坐诊。” 连穗岁眼前一亮,这不省事儿了吗,省得她还得自己去看店面,雇佣伙计,采购药材,有固定坐诊的大夫,也免了她绞尽脑汁想办法打响知名度…… 更重要的是,有人经营管理,她什么杂务都不用做,可以潜心研究医理…… 但是她理智还在,没有盲目被冲昏头脑。 “我考虑一下。” 楚知弋尊重她的想法,酒也喝了,月也赏了,连穗岁起身告辞。 出了九王府才想起来忘了跟他说一声昀王在宫宴上算计他们两个的事情了! 果然是美色误人吗…… 淦! 第103章 不喜 连穗岁回到家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淦,她差点儿就上当了! 为了治疗一个病患,她就要把自己搭进去,以后万一要是遇上更棘手的病患呢?做九王妃容易,和离可就难了! 不行,这条路行不通。 晚睡的后果就是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岁岁妹妹可算醒了。” 陈婉丽坐在她床前,陈燕心跟秦诗琼两人正在摆弄篮子里的花枝。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 她蓬头垢面,多失礼! “我们来恭喜妹妹退婚。” 在别人看来连穗岁退了跟成王的婚事是不知好歹,姐妹几个知道她的想法,都是真心为她高兴,就是不知道她这次是不是真的急火攻心…… “表姐,快看我新学的插花如何?” 秦诗琼面前的花瓶里插着几支颜色不同的木芙蓉,高低错落,简洁美观。 见连穗岁看过去,她抱着新鲜的花束过来。 “表姐身体怎么样?今天中秋节,京城里有不少热闹看呢,可惜表姐出不了门……” 连穗岁这一次是说什么也不出门了,她前天才在宫宴上表演了个急火攻心吐血昏迷的桥段,今天就跑出去逛街看热闹,岂不是公然打成王的脸? 更是欺君之罪! 不用成王那狗男人来找她的茬,言官们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她。 好像以前原主在京中胡作非为时,她爹没少被同僚弹劾,不知道她爹有什么本事,竟然将那些弹劾都摆平了。 原主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诗琼表妹给我讲讲外面有什么热闹……” 她简单洗漱过,小桃端上来一些茶水点心。 秦诗琼嘟了嘟嘴,却没开口,连穗岁调侃道,“总不能都是三十六楼的热闹吧!” 古代男子消遣的地方无非就是青楼赌坊,茶楼酒肆戏院这些,女子能去的地方有限,顶多去茶楼听听说书唱曲儿,或者去看折子戏。 不好说的地方,就只有三十六楼了。 秦诗琼嘟嘴道:“我要是个男人多好,大哥三弟他们今天就出去看热闹去了,偏不带我!” 陈家姐妹两个掩唇笑开。 “我在西北的时候,那边的女子就没有京城这边的规矩多,什么被男子撞一下碰一下清白就没有了……我经常偷跑出去玩呢!” 连穗岁想到什么,劝道:“表哥出门不带你也有他自己的考量,秦家树大招风,怕你有什么闪失。” 秦诗琼虽然蛮横,也是知礼的,不过小姐妹们在一起,说话总没太多顾忌。 “你还说我……” 她只是抱怨两句。 “不过,岁岁表姐你跟成王退婚了,以后想嫁谁?是不是有心上人啊?” 她脸上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连穗岁说过表哥表妹不能通婚,排除掉沾亲带故的几家,京城里能排得上号的青年才俊也有不少。 “陈家两位表姐也没定亲呢,你们想嫁什么人?” 秦诗琼小小年纪八卦之心却是最重,陈婉丽姐妹俩被她问得脸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我们想嫁谁就能嫁谁的……” “那就是有心仪的对象喽?快给我们说说……” “哪儿有,别胡说!” 小姐妹们正在说知心话,红儿打帘进来禀报道:“小姐,大公子来了。” 连穗岁皱眉道:“没跟他说我这里有客人吗?” “奴婢说了,但大公子说既然几位表小姐都在,大家都是亲戚,要过来打个招呼。” 连穗岁:“……” 只怕他不是来打招呼,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跟永定伯府和秦家有亲戚的是她,跟连嘉良有什么关系? 陈婉丽面上表情淡淡,陈燕心跟秦诗琼直接把不喜挂在脸上了,她们出身世家,从小便被教导礼数,男女七岁不同席,在没有长辈在场的时候,更要讲究男女大防。 “抱歉,我去打发了他。” 连穗岁起身出门,连嘉良今日穿着一身宽松的青衫道袍,一枚翠色玉佩垂在腰间,看起来书卷气很浓,有几分飘逸的感觉。 “大哥,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干嘛打扮得像一只花孔雀?” 连嘉良伸长着脖子往连穗岁身后看。 “大哥你在看谁?” 连穗岁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了一眼,“我院子里都是女眷,大哥来得不巧,有什么事情咱们在外面说。” 连嘉良知道对方有意避开他,心下失落。 “没事,我担心你的身体,过来看看,既然不方便就算了。” 他还要维持自己的形象,永定伯府跟秦家都是他高攀不上的存在,母亲一直为他的婚事发愁,若是…… 他从腰间摸出一个香囊递给连穗岁。 “今天外面热闹,我跟朋友出去玩的时候买了些小玩意儿,你拿去给妹妹们玩儿。” 别又是石头吧……连穗岁接过来,面上乖巧地道了声谢。 连嘉良在琴心院门口站了一会儿,被连穗岁看得有点不自在。 “那我就先走了。” “大哥慢走。” 迫不及待把他送走,连穗岁打开荷包,里面装着几支街边随便买的面人,她把荷包随手递给小桃。 “收起来吧。” 不用拿出来了。 “岁岁妹妹,快晌午了,我们也该回家了,等下次再来看你。” 今天是中秋节,三人不打算留下来用膳,连穗岁也没留,亲自把她们送到门口,看着她们坐上马车。 连嘉良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伸长脖子问道:“妹妹,你怎么不留表妹们在府上用膳呢?我送的礼物她们还喜欢吗?” 连穗岁敷衍地答了一声,转身往回走。 “大哥今天去哪里玩了?” 看他这样子,应该还没出门,面人估计是差小厮出去买的。 连嘉良咧嘴笑笑。 “今天酒楼里有诗会,听说有许多当朝的大儒做评委,我正准备去看看呢。” “妹妹要跟哥哥一起去凑热闹吗?” 连穗岁摆手。 “我不去,大哥自己去吧。” 她对诗会真的不感兴趣,而且她隐隐有种感觉,别人穿越手拿的是大女主剧本,自带女主光环,不管遇见什么事情都能逢凶化吉大方光芒一鸣惊人,她不一样,她自带倒霉体质,走到哪里都能碰到倒霉事。 像这种人很多的聚会,她能有多远就避多远。 “大好时光,妹妹该多出去走走才有利于身体恢复,窝在府上做什么呢?” 连嘉良觉得自己这个妹妹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最喜欢到处凑热闹,今天怎么一点儿也不心动呢? 连穗岁懒得解释,她怕遇上成王,冤家路窄针锋相对,也怕遇上昀王,昀王在宫里毫不避讳地承认算计她,再遇上她是报复回来还是报复回来呢? 也怕……遇上九皇叔。 唉,他昨天晚上究竟是不是表白? 第104章 九皇叔人还怪好的嘞 躲在府上不出门能避免很多麻烦。 连穗岁回到自己的院子,连晓小捧着算盘在对账,这是秦氏布置的作业。 “三姐,我的帐对不上,你帮我看看。” 连穗岁接过账本,她不习惯用算盘,在心里默算了一个数后,把连晓小算好的帐拆开。 “你这个位置错了,应该是减,不是加在一起。” “三姐好厉害,我打算盘打了半天都没有算对,三姐竟然一下子就算对了!” 连晓小现在把连穗岁当成偶像崇拜,连穗岁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些算术放在现代也就是小学生水平,她可是学过高等数的…… “我还有问题想请教三姐,不知道三姐有没有时间?” 不能出门,除了摆弄药材就是完成秦氏布置的任务。 “有时间,咱们一起吧。”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秦氏拿到了管事的调查结果,只觉得棘手。 “夫人,大公子竟然做出这种事情……” 把自己的钱输光,在外面欠了债不说,还哄骗同窗一起去赌,把人家家里的祭田都押给赌坊了。 若对方是心甘情愿的也怨不到连嘉良身上,关键就在这里,对方不是自愿的,是被连嘉良忽悠着偷出了族中的地契,对方族中的长辈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此事往小处说,是族中后辈不争气,往大了说,是连家德行有亏,若是被御史抓住小辫子,连嘉良的仕途就断了。 连方屿一直对连嘉良寄予厚望,那对母子背后也没少谋算着算计她的嫁妆,这件事情…… “夫人,您不打算管吗?” 方嬷嬷琢磨着秦氏的用意。 “嬷嬷,让知情的人封口,这件事情随后再说。” 提前将危机扼杀在摇篮里,旁人哪里还会感激她的恩情?只会觉得是理所当然。 就像张氏,住着她的院子,不仅不知道感恩,甚至还想提更高的要求,想做这座宅子的女主人。 呵。 中秋节过去,书院开学,张氏给连嘉良准备了一马车的行李,母子两个依依不舍,挥泪告别。 马氏只给连嘉颖准备了一个包裹,里面装了两套贴身换洗的衣物,剩下的自有秦氏这个当家主母做准备。 “父亲,母亲,儿子走了……” 连方屿特意告了假,等他们两个坐上马车离开才去衙门。 秋风刮起来,卷着尘土扑面而来,空气里湿润润的,有要下雨的征兆。 天一下子就凉了,连穗岁刚熬出来一锅药,恍然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晚上,淅淅沥沥的小雨下起来,等院子里的烛光灭了,疏影轻轻敲响连穗岁的房门。 他不需要多说话,连穗岁已经背上药箱往外走了,楚知弋的蛊毒每十天发作一次,距离上次发作已经有十多天了,算算日子,也确实该发作了。 再见面,连穗岁不提答应他成亲的事情,楚知弋也不提,就像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 汤药配合着针灸,等楚知弋熬过这一次蛊毒发作,连穗岁疑惑问道:“你们家主子名下不是有医馆和药材行吗?请个大夫在身边候着不是难事吧,为什么……” 她想问为什么不先给他治腿呢? 疏影一脸郁色地看着她。 “三小姐以为我家主子没有治吗?” 也就连穗岁觉得他家主子的情况还有的治。 “在遇见三小姐之前,我家主子经历了太多次失望。” 疏影点到即止,连穗岁却从他的话中听出了酸楚,也对,若不是死心了,又怎么会任由蛊毒发作,一个人默默忍受。 “你家主子的情况需要时间,我想个办法。” 回到府上的连穗岁辗转半夜,第二天去找秦氏。 “娘,我想离京去外面散散心。” 最好是找个家庙或者别院什么的,让她能腾开时间专心给楚知弋治疗。 “你听到外面的风言风语了?” 什么风言风语? 连穗岁一脸懵。 她还在想该怎么说服秦氏让她出城,却没想到秦氏点点头,赞同道:“先避开风头也好,等过完年,这件事情淡了,你再回京,到时候,娘给你好好相看人家,放心吧,不会委屈了我们岁岁。” 连穗岁喉咙滚动几下,咽下满腹的疑问。 “我在城外有个别院,这两天派人过去打扫一下。” 从秦氏这儿出来,连穗岁立刻让小桃出去打听,外面到底传着什么流言,竟然让她娘都忍不下去。 小桃跑出去没费多大力气便打听出来了。 气得她一路红着脸跑回来。 “小姐,太过分了,您不知道外面的流言传得有多难听!” “有人说您跟成王退婚是跟昀王勾搭上了,外面说您为了讨好昀王,故意跟成王退婚,让成王脸面扫地。” “还有人说,您是看上了九皇叔的美色,在宫里不惜身败名裂也要爬九皇叔的床……” “更有人说您还吊着秦家大公子……” 连穗岁早知道会有各种传言,没想到这些还不是最让小桃生气的。 “更有甚者说您在清风楼包养了小倌儿,说您要学前朝的……唉,反正各种下流的话不堪入目,奴婢都不好跟您说!”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怪不得把美人娘也气成那个样子。 连穗岁估计那些谣言有昀王放出去的,也有成王放出去的,发现昀王算计自己,成王最擅长以牙还牙,用同样的招数对待对方。 可惜她跟九皇叔无辜躺枪,更是连累了秦家表哥。 只怕他们几个都不好说亲了。 “避开也好,我不在京城,不耽误他们说亲。” 连穗岁脸有点红,明知道她是什么名声,楚知弋还能提出求娶,这个世上不缺锦上添花的人,缺的是雪中送炭。 九皇叔人还怪好的嘞! 连穗岁收拾好东西,等秦氏那边把别院打扫好,晚上让暗卫跟楚知弋说了一声。 “城外别院?” 楚知弋摇头轻笑,原来她不愿意啊……这便是她的回答。 “主子,咱们在城外也有别院,属下这就去收拾。” 巧合得很,秦氏的别院跟楚知弋的别院正好隔着一堵墙。 秋雨淅淅沥沥下了小半个月,终于迎来了晴天。 挑了个好日子,秦氏亲自把连穗岁送到别院,并且把方嬷嬷留下来照顾她的衣食住行。 别院修建在山脚下,出门就能看见连绵起伏的山脉,连穗岁压制不住心中的喜意,嘴角翘起弧度。 “嬷嬷,我想上山采药,顺便散散心,你不会拒绝吧?” 她家小姐情绪“低落”了好久,很久没有笑得这么高兴了,方嬷嬷不忍心拒绝。 “刚下过雨,山里雾气重,说不准有蛇虫猛兽,小姐在外面走走,别往深山里走。” 古代的环境就是好,蓝天上挂着太阳,半山腰上却云雾缭绕,这种环境中最适合百叶夜昙的生长。 第105章 怦然心动 “嬷嬷先收拾东西,我去附近逛逛。” 此处山清水秀,周围没几户人家,倒也没什么危险,方嬷嬷派了几个丫鬟护卫跟着连穗岁。 秋日里,山里的景色极好,远处红黄交错,风一吹,树叶扑簌簌往下落,飞鸟自树梢间盘旋着飞向高空。 不远处一棵柿子树上挂着红果,连穗岁找了一根长棍子,勾住一根树枝将挂满果子的树枝拽下来。 “小桃来帮忙。” 长到这个时候的柿子软烂可口,皮上挂着一层白霜,揭开里面是橘红色的果肉。 “小姐,好甜呀!” 主仆俩动手摘了一篮子。 “拿回家把皮削了,挂起来晒,晒出水分再裹上藕粉就是柿饼了!” 可惜柿子跟很多食物相克,而且柿子也不能多吃,吃多了肚子里难受。 “我去看看山里还有什么宝贝!” 只是临时逛逛,连穗岁没带太多装备,也没往山里走很深,只在外围随便逛了逛。 “小桃,猜我发现了什么?” 连穗岁惊喜道,“这是一棵连翘树,果实能入药,清热解毒,疏风散热,咱们采一些回去,谁有个头疼脑热,咳嗽有痰,都可以用。” 野生的药材比种植的药材药效好,连穗岁用药就喜欢用野生的。 “哦,大家一起来帮忙啊!” 小桃招呼着红儿和映儿一起摘连翘,连穗岁往前走了一段,山脚下竟然修建了一个亭子,亭子里有人正在煮茶赏景。 “好巧啊,在这里遇上皇叔。” 连穗岁嬉皮笑脸地进了亭子。 疏影嘴角抽了抽。 是好巧,约好的能不巧吗? “三小姐尝尝本王煮的茶。” 楚知弋亲自动手给她倒了杯茶,清冽的茶香扑鼻,连穗岁小口嘬了一口。 “武夷山的岩茶,皇叔少喝茶。” 她还想说点什么,想到上次的尴尬,悻悻的闭上嘴。 “这里风景真不错。” 她还是第一次来,看哪里都觉得新鲜。 楚知弋动手添茶。 “往前走五十里便是皇家御用的猎场,此处方圆百里之内,不允许百姓们入内打猎种田,风景自然好。” 不允许百姓入内?怪不得一路上没看见几户人家,就算有房子,也是隔一段距离,出现那么一间两间房,应该是护林员守林人的住处。 “不允许百姓入内,却允许权贵们在这里修建别院,世道参差,长见识了。” “真正的权贵,别院修建在猎场外,而不是距离猎场还有五十离地的这里。” 意思是,在这里修建别院的,算不上权贵。 连穗岁语塞,行吧,她家的确不算权贵。 她看向楚知弋。 “本王喜欢清净。” 可以的,这个解释完美,连穗岁专心喝自己的茶。 丫鬟们摘完了连翘回头看不见连穗岁,急忙追上来,意外楚知弋竟然也在,规矩站在亭子外不敢靠近。 连穗岁喝完热茶,给楚知弋使了个颜色。 皇叔要不要装个病,给她一个发挥的机会? 楚知弋回头看了一眼,连穗岁出来时间太长,方嬷嬷已经带着人寻了出来。 他不为所动,连穗岁把目光投向疏影。 得,这种事情还是得靠他! 疏影忽然咋呼一声。 “主子,您怎么了?” 楚知弋没什么表情,慢悠悠的放下茶盏向后一靠,歪着脑袋还算配合,疏影动作浮夸。 “我家主子突感不适,请连三小姐帮忙!” 方嬷嬷大惊失色,九皇叔要是在这里出事,她家小姐肯定会被连累,皇叔身份贵重,出门没带太医吗? 这个时候管不了那么多了,连穗岁憋着笑,怕疏影演技不过关露馅,焦急上前,给楚知弋把了脉。 “皇叔身子虚弱,外面风大,赶紧回去吧。” 连穗岁起身时披散的头发落下来扫在楚知弋脸上,他抬眸对上连穗岁揶揄的眸子,连穗岁抱歉的冲他吐了吐舌头,他失笑。 唇畔若有若无的笑意让连穗岁有一瞬间的愣神,他眼睛里映着她的影子,潋滟的目光似能把人沉溺进去。 她急忙移开视线,慌张的咳嗽一声,疏影和几个护卫抬起楚知弋的轮椅,匆匆往回赶。 连穗岁提起裙子追上去,一边叮嘱小桃。 “把我的药箱取来!” 一行人跟着楚知弋来到隔壁的院子,除了带着药箱的小桃被放了进去,其他人都被拦在门外。 方嬷嬷心里着急,她家小姐是来散心的,怎么在这里也能遇上九皇叔呢? 这可怎么办才好! 小桃被拦在屋外,疏影出来把药箱提了进去,房间里,连穗岁跟楚知弋对坐着。 “戏本王帮三小姐演了,希望这一次三小姐不要让本王失望。” 他声音很淡,连穗岁嘟嘴。 “放心吧,我是有医德的,不把你治好,我把自己这条命赔给你!” 她提起药箱,“走了。” 连穗岁心跳很快,刚才离他那么近,清楚地看到他眼睛里的光,那一瞬间,她的心好像停顿了一下,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全身蔓延。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 她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 “小姐,九皇叔怎么了?” 小桃迎上来问道,脸上担忧的神色掩盖不住。 “没事,陈年旧疾突然发作,需要好好调理,九皇叔在此地养病,以后可能还得麻烦……” 方嬷嬷没等多长时间,等来了连穗岁跟小桃,连穗岁把刚才跟小桃的说辞又解释了一遍。 “反正我在这里闲着也无聊,正好可以帮九皇叔调理身子,也能赚一笔钱。” 方嬷嬷直觉此事不妥。 “而且,此地远离京城,又没有外人,我给九皇叔治病的事情不会传出去的。” 方嬷嬷的顾虑连穗岁都懂,顾忌男女大防,还担心她的医术。她给方嬷嬷吃了定心丸。 “放心吧,我医术不错,有把握帮九皇叔调理好身子。” 九王爷的情况京城中大家心中都有猜测,却没人敢放在明面上议论,方嬷嬷想说,连太医都没有办法的事情,她家小姐能比太医的医术还高明吗! 瞧着九王爷没有怪罪的意思,她拿不定主意,还是得写信问问夫人。 疏影后脚捧着银子上门送诊金。 “多谢连三小姐及时相助,三小姐医术精湛,这次助我家王爷脱难,我家王爷的意思是,以后可能还要麻烦三小姐,这些银子不成敬意,希望连三小姐收下。” 托盘上每一枚银锭都有五十两,足足有十来锭,连穗岁眯眼笑着,九皇叔还挺大方的嘞,一言九鼎,果然送银子来了! “好说,远亲不如近邻,皇叔若能信得过,我一定竭尽所学帮皇叔调养!” 她一口应下。 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方嬷嬷心觉不妥,写信给秦氏。 第106章 疼 对比起连穗岁以前的行为,如今不过稍微有点不合规矩,应该无伤大雅吧…… “嬷嬷,我在山里捡了一只野鸡,配上前两天捡回来的菌子,让厨房一起炖了吧!” 连穗岁三天两头往山里跑,偶尔捡回来一些蘑菇兔子之类的,大多数时候带回来一筐一筐的药材和野菜,有时候还有很多不知名的果子,大山就像一座宝藏,等着人去探索。 丫鬟们也喜欢上了跟着连穗岁进山,偶尔她犯懒不想去的时候,小桃还催促她。 小桃眼睛一亮。 “好!” 野鸡肉柴,但她家小姐喜欢用荤油先把鸡肉炒过之后再上锅炖,再加入水焯过的菌子放在锅上小火慢炖一上午,到中午时一锅香喷喷的鸡汤新鲜出炉,抓一把龙须面加进去,连面条里面都是满满的鲜味儿。 空闲的时候,连穗岁喜欢亲自动手,何况这个季节,坐在火前暖和。 火苗舔着灶膛往外钻,连穗岁伸了个懒腰,把切好的龙须面加进翻滚的鸡汤里。 “出锅!” 她本来不饿,闻鸡汤味儿闻得口水直流,饿得前胸贴后背,盛出来一碗,往里加了一个水煮的荷包蛋。 疏影站在门口咳嗽一声。 “皇叔来啦,刚出锅的鸡汤面,来一碗吗?” “那多不好意思……” 疏影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手下不客气的把她的面端走了。 连穗岁:“……” 又来! “以后来我这儿蹭饭要给钱!” 她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没加蛋的面端出去,楚知弋一个人霸占了院子里的石桌,满院子丫鬟拘谨地干着自己的活,她端着自己的饭碗坐过去。 “吃完饭按照方子熬出药汤,你先泡个药浴,泡完我给你针灸。” 别院比京城方便,百叶夜昙没找到,连穗岁准备先给他治腿。 楚知弋嗯了一声,见她唇边沾了点儿油光,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手帕。 连穗岁吓了一跳,往后躲开,两只手胡乱一抹,嘿笑道:“不敢劳烦皇叔!” 这般防备她…… 楚知弋轻笑一声。 “三小姐多虑了。” 他没再解释,连穗岁三两口吃碗面,叮嘱小桃把碗收了,跑回房间里照镜子。 铜镜里,杏眼桃腮的美人正警惕的看着她,许是心情好,也有可能是她天天往外跑,停滞不动的体重终于又开始往下降,她瘦了很多,下巴都变尖了。 整体看起来仍旧肉肉的,带着一股富态的魅力,看的她自己都有点心动。 难不成九皇叔还真是喜欢她? 连穗岁红了脸。 不行不行,从没经历过恋爱的连穗岁觉得男人做哪些暧昧的动作好可怕。 她会不知所措。 …… 汤药煮好,楚知弋脱了衣服进了浴桶,两条胳膊扶着桶沿试图站起来,仔细感受着两条腿从麻木到有点钝疼感的转变,他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快停下!” 连穗岁的声音出现在门口,大步走过来,“要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来,你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他太想站起来了,被连穗岁责备湿润的眼眸中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看的连穗岁反思自己刚才态度是不是不够好。 “我以后不会了……” 声音里竟然全是无辜…… 连穗岁哑然,挤出了一个笑,扶着他坐下,伸手试了试水温。 “水有点凉了,我去喊疏影。” 连穗岁在门外等着他穿好衣服,吩咐伺候的下人端了火盆进去。 天渐渐变凉,他刚泡了热水澡,别着凉了。 “三小姐,我家主子准备好了。” 连穗岁嗯了一声,进屋把银针摆出来,搬了个凳子坐下,开始帮他针灸。 房间里很热,连穗岁面颊微红,楚知弋的目光落在她的额头上,几缕碎发垂下来,耷拉在她乌黑的眉毛上,她睫毛很长,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 腿上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他不自觉的收缩了一下。 连穗岁抬眸,欣喜的视线跟他对上。 “疼?” 楚知弋想说不疼,到嘴边忽而改了口。 “疼。” 针扎的疼,比起战场上不长眼的刀剑,可以忽略不计。 连穗岁兴奋道:“知道疼是好事,说明很快就好了。” 明知道她在安慰自己,楚知弋却还是很开心,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喜悦由内而外从心中涌向全身,暖流经过的地方,是另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不知何时外面的天色变暗,夕阳穿透窗子洒在屋内,连穗岁背着光,身上似被渡上了一层金光,她的脸上铺了一层斜阳,朦胧而神圣。 炭盆里的火光暗淡下去,余热褪去,连穗岁帮他穿上袜子盖上毯子。 “明天上午我再来帮你针灸。” 连穗岁收拾好银针,洗了洗手,装进药箱里,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 “今天晚上吃锅子,皇叔要不要一起?” 楚知弋目光落在门外,疏影推着他走出去。 晚间的山风吹在身上像刀子一样,看样子今年要提前入冬了。 从温暖的房间里出来,连穗岁身上的汗一下子就落了。 肩膀突然一暖,疏影得了楚知弋的吩咐,给连穗岁披了一件披风。 “多谢三小姐好意,本王就不去凑热闹了。” 连穗岁想着今晚用什么汤底,鸡汤中午才喝过,而且鸡汤是热物,这个季节干燥,吃多了容易上火。骨头汤滋味淡了点儿,老鸭汤最好了,秋天正是吃鸭子的季节。 把牛羊肉切成薄片,洗点儿青菜土豆红薯冬瓜,再把山里的菌子切成片,对,还有玉米…… 可选的食材太多了,一个人每种食材吃上一口就饱了,得让院里的丫鬟们一起吃。 唉,嬷嬷又该说不合规矩了。 连穗岁出门拐了个弯回到自己家。 今晚什么情况?邀请他他反而不来了。 不来也好,省的大家都不自在! “小姐,晚上想吃点什么?” 她最近瘦得厉害,方嬷嬷心疼,总是吩咐厨房变着花样给她做饭。 “小姐,九王爷的病情咱量力而行,您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毕竟脸太医院的太医都没有太好的法子,您……” 她止住话头。 “嬷嬷,我在想今天晚上吃锅子,我要用什么蘸料。芝麻酱花生酱这些热量太高,吃多了容易发胖,油碟就更不用说了,不用蘸料又缺点儿味道。” “嬷嬷,我好不容易瘦下来,可不想再胖回去了……” 原来在苦恼这个……方嬷嬷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第107章 惹上了 不到一年时间,连穗岁从二百多斤的胖子瘦成现在这样,可以说脱胎换骨,若不是她就在眼皮子底下,方嬷嬷还以为老天给她换了一个小主子呢。 “不会,不会胖,小姐跟以前不一样了,一定不会胖回去的!” 瘦下来的连穗岁自己一个模样,跟连方屿长得不像,跟秦氏也不太像,秦氏的长相大气明艳,连穗岁的眉眼间看起来带着点子妖娆妩媚,不过她眼神清澈,不仅没有妩媚的感觉,反而显得无辜清纯。 见她还是一脸苦恼。 方嬷嬷劝道:“又不是天天吃,偶尔吃一次犒劳一下自己没关系的。” 自律久了,连穗岁发现她现在包袱很重,吃点儿油腻的或是甜食就会有罪恶感,方嬷嬷的安慰反而让她更加纠结了。 “那我就吃一点……” 她伸手比画了一下,“不准给我盛多了!” 隔着一扇门的楚知弋听着她跟方嬷嬷说着话走远。 “主子,今天晚上您想吃什么?” 隔壁听起来好热闹,他们真的不去凑热闹吗? 疏影看着自家冷冷清清的院子,有点疑惑自家主子为什么拒绝连穗岁的邀请。 “照着隔壁的准备。” “我先去睡会儿,厨房弄好了叫我。” 楚知弋有点累了,疏影推着他回房间。 …… 深秋的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初来别院时,方嬷嬷还担心连穗岁自己住在这里会不会不习惯,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住久了,连她也不想回京了。 小桃跟几个丫鬟陪着她坐在太阳下做针线,连穗岁晒了满院子的药材,都是她们从山里采回来的。 隔壁九王爷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匹刚长大的马驹送给连穗岁,连穗岁这会儿正在外面的空地上学骑马呢。 雪白的马驹性格跳脱,在空地上跳来跳去,要把马背上的人甩下去,连穗岁偏偏长了一身反骨,马儿越想把她甩下去,她就越要征服它。 一人一马僵持半晌,连穗岁紧紧地勾住马脖子,终于,马儿认命了,服服帖帖的停下来,蹭连穗岁的掌心。 连穗岁从马背上跳下来,长舒了一口气,笑道:“多谢皇叔的礼物,我很喜欢!” 楚知弋微微勾唇。 “岁岁喜欢就好。” 他两条胳膊下架着拐杖,站了挺长时间了,疏影怕他累着,推来轮椅,楚知弋向后坐下,拐杖递给疏影收起来。 连穗岁心中一动,从前他也是马背上的勇者,如今却只能站在旁边看她这个新手训马,心里会不会不舒服? “皇叔要上来试试吗?” 他现在已经能站起来了,再过一段时间是不是就能走了? 什么? 疏影忙去看他家主子的表情,背后起了一身冷汗,他家主子只是看起来好说话而已,可不是真的脾气好啊! “好。” 连穗岁也觉得自己有点莽撞了,正想把话往回收,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 给马儿套上缰绳,楚知弋站起来,两只手抓住马鞍,仅凭手臂的力量稳稳地骑在马背上。 风拂面而来,这个视角能看见远方和疏影以及护卫们激动的神情。 楚知弋一阵恍惚,他多少年没有上过马背了,竟然感觉恍如隔世。 “请三小姐帮个忙。” 他腿上无法用力,不好控制这匹刚被驯服的烈马。 连穗岁点点头,抓上他伸出的手掌跳上马背。 “我们一起!” 连穗岁双腿一裹马腹,马儿嗖的一下窜出去。 周遭的景致在倒退,耳边风声呼呼,连穗岁却从嘈杂中听见了他的心跳。 一声两声…… “我今天很开心。” 他抱紧她,贴在她耳边说道,“谢谢你。” 风声太大,连穗岁还可以安慰自己只是听错了,可他抱她的动作,让连穗岁没办法逃避。 完了,惹上了…… 她想逃。 马儿一口气跑出很远,又折返回来,两人的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连穗岁下马之后腿是软的,轻咳几声掩饰尴尬。 “我明天想进一趟山,再去碰碰运气。” 她不止一次进山,可连绵的山上没有路,山深林密,还没有找够一遍。 早点找到百叶夜昙,她也能早点结束这段医患关系,他对自己如果是感激,或许会随着时间变淡。 …… “小姐您的脸怎么这么红?” 小桃迎上来,向门外看了一眼,疏影帮着把马牵进来拴在马棚里,后面没有别人。 连穗岁摸了摸脸,不自然道:“是吗,被风吹的。” 哦,是吗。 “我明天要进山。” 她每次进山都要带很多东西,小桃动手帮她。 “小姐眼看着天一天一天变冷了,夫人来信问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山里下雪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下雪了。 连穗岁嗯了一声,楚知弋的腿恢复得不错,只要找到百叶夜昙,解了蛊毒,剩下的再慢慢调理,一定能恢复的。 “等等再说吧,明天我自己进山,你们都别跟着了。” 小桃想说山里不安全,连穗岁已经关上房门往床上一扑,脸更红了。 什么意思嘛! 唉,她真没有别的想法啊! 晚上起了风,呼呼的风声扰得很多人睡不着觉,小桃半夜被冻醒后,起来给连穗岁房间里放了一个炭盆。 连穗岁早上早早地起床,随便吃了点儿昨天晚上剩下的饭菜,又带了几个烧饼,背上小桃准备的东西进山去了。 她走的时候天还没亮,寒风吹在身上把瞌睡劲儿吹走。 爬到山顶,天终于亮了,却没看见太阳,厚重的乌云挂在头顶,风中带着肃杀的味道。 今日天公不作美。 连穗岁回头看着来时的路,这一次她走的是一条从未走过的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想要的东西。 翻过一座山头,天上淅淅沥沥下起来了,一开始下的是冰粒子,好像突然就冷了,连穗岁找了个山洞,裹紧身上的棉衣,生了一堆火,把烧饼烤热,将就着吃了一顿饭。 没过一会儿,冰粒子变成了小雪花。 才十月份就下雪了! …… 从中午开始下雨,小桃自责怎么没给连穗岁带一把伞,谁知道晚间时候竟然开始下雪了,派人去林子里找了好几圈,天黑了也没见连穗岁回来,方嬷嬷也坐不住了。 “小姐昨天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连穗岁之前进山都是当天回来,眼看着天都黑了,方嬷嬷着急。 “要不去求九王爷派人往山里找找?” 第108章 就这么怕他吗 一到晚上,山里会有狼叫声,不知名的野兽的吼叫声令人望而生畏。 连穗岁一个姑娘家竟然敢在山上夜宿! 楚知弋拳头收紧,不等方嬷嬷讲明来意,吩咐道:“疏影,带人去山里找人,务必把连三小姐安全带回来!” “多谢王爷!” 方嬷嬷担心的都快哭出来了。 “嬷嬷别着急,回去等消息吧。” 天已经黑透了,呼啸的北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打的人睁不开眼,一下子进入冬天。 方嬷嬷应着退出去,开门时,溜进房中的风吹的蜡烛明明灭灭,楚知弋看着跳动的烛影,捞过拐杖站起来,艰难地迈开步子走到门口。 腿上每一处都疼,他咬紧牙关抬脚迈过门槛。 院中火光明灭。 “主子有令,全力去找连三小姐!” 疏影召集人手,留了两个暗卫照顾自家主子,余下的人全部散进山中。 这一夜很漫长。 山里很冷,连穗岁找的想放弃了。百叶夜昙生长在水汽充沛的地方,却挡不住严寒,山里真的能找到吗? 路过一处山谷,却跟外面截然不同,雪花落入山谷前就已经化成水,像温绵的春雨。 山谷中一片青翠的草地。 抬头,崖壁上翠绿的植株中隐着白色的花苞。 百叶夜昙! 连穗岁惊喜! 百叶夜昙本身有毒,且周围有蛇虫守着,幸好现在是冬天,蛇虫冬眠,夜昙长在悬崖峭壁上,她绕到对面的悬崖上面,绑了绳子下去。 雪天崖壁上结了一层冰,很滑,好不容易下到百叶夜昙生长的地方,百叶夜昙的花苞闭着,叶子上积满了雨水。 她小心的把雨水清理掉,从背篓里取出一件棉衣搭在上面,免得好不容易发现的药草被雨水打坏。 百叶夜昙晚上开花,且开花只有一瞬,她要守着等到晚上采集花蜜。 悬崖上只有一尺宽的地方能落脚,连穗岁身上的重量挂在绳子上,小心地守着。 低头看脚下云雾缭绕的崖底,心生感慨,人生短短几十年,她做的正是有意义的事情。 回京之后,再多艰难险阻,她也要先把自己的药房开起来。 等到半夜,子时刚过,身旁的花苞突然像是睡醒了一般,缓缓开放,连穗岁急忙取出瓷瓶采集花蜜。 她动作很快,昙花一现,花苞很快闭合上。 将瓷瓶收起来,取出小铲子,把整株昙花连根刨出来,把特制的药水抹在根上,然后用棉布包起来,确保整颗植株不会立刻死了,又用棉衣小心的把植株包裹起来,以免被冻伤。 这种药材麻烦就麻烦在这里,难伺候,一旦给它换了地方,就不会再开花了,而它的花蜜就是唤醒流萤的药引子,二者缺一不可,必须在没有挖出药草之前采集花蜜。 光线昏暗,连穗岁挂在悬崖上消耗了不少力气,往上爬时一脚踩空膝盖砸在石头上,隔着棉裤仍旧疼得她龇了龇牙。 坚持着爬上去,山顶的风差点把她掀飞。 长时间在冷风中容易失温,连穗岁不敢停下,趁着夜色往山下走,雪天路滑,等她下到山脚时,数不清摔了几次,撞伤膝盖的那只脚腕又崴到了。 长呼了一口气,今天的好运都用来找到百叶夜昙了……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坐下。 雪越下越大,看样子只能等天亮了再下山了。 呼啸的北风吹得山林中到处都是低吼声,是不知名的野兽,还是树洞发出的声响无从得知。 常年在野外生存的连穗岁知道,必须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一躲。 脚腕钻心的疼,找了些比较直的树枝把脚腕包起来,连穗岁找到来时的山洞,生了一堆火,疲惫感涌上来,她和衣躺下。 她太累了,临睡着前还在想着,今天晚上没回去,小桃跟方嬷嬷一定会急疯了吧! 却不知道外面楚知弋的人找她都快找疯了。 方嬷嬷等了一夜,外面天都亮了,也没等到消息。 “小桃,咱们再去找九王爷问问……” 小桃敲响隔壁的院门,开门的只有一个老仆。 “小桃姑娘,九王爷亲自进山了,今天一定能找到三小姐!三小姐定能平安回来!” 希望如此! 方嬷嬷双手合十嘴里念叨半晌,小桃没了法子,也学着她朝各个方位叩拜…… 连穗岁在野外不会睡很久,火灭了她就醒了,走到山洞门口往外看了一眼,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深山的雪地里满是凌乱的脚印。 野兽的脚印吗? 她仔细看了一眼,不像,像是人的。 山洞前面有很多乱石和藤蔓,半个时辰就被雪盖住了。 找她的人一时没发现,几次从山洞门口经过,都没有发现她。 “连三小姐在这里!” 山林中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指着她朝身后的人说道。 连穗岁一脸懵。 “你们在找我呀……” 未说出口的话被药香味儿包裹住,抱着自己的人浑身冰冷,重量全部压在她身上,她的一条腿又受伤了,两人重心不稳,向后摔在地上。 山洞地方不大,背篓就在不远处放着,连穗岁急忙护着好不容易采来的百叶夜昙,嗔道:“我的夜昙!” 楚知弋怕摔着她,自己垫在下面,两只手紧紧箍着她。 连穗岁动弹不得,眼看背篓被砸倒滚向还冒着烟的火堆,伸手推他。 “再不松手,你的解药就被火烧了!” 这人发什么神经! 连穗岁挣脱开他跑过去把背篓扶起来,心疼地抚摸着被砸出汁液的叶子,每一片叶子都不能浪费,否则蛊毒解不干净,她还得麻烦。 楚知弋责怪道:“就为了一株药草,不要命了!” 茫茫大雪中找不到她,那种恐惧…… “喂,你讲不讲理,我是为了谁啊……” 连穗岁又被他抱住。 护卫们不敢进来,他们主子跟连三小姐…… “先说好啊,解药是我找到的,得加钱。” 楚知弋两手撑着地坐起来。 “三小姐,您昨天晚上一夜未归,我们家主子担心的不得了,亲自进山来找您,怕您遇上危险。” 他目光落在连穗岁缠着绷带的脚腕和膝盖上,昧着良心说道,“幸好您没事,要不然,我家主子……” 楚知弋瞪了他一眼,疏影急忙闭上嘴巴。 连穗岁惊讶的看着他的腿。 “你会走路了?” 原本是不会的,他昨天晚上一着急,竟然走了这么远……现在觉得两条腿已经麻木了。 连穗岁原本不觉得腿疼,想站起来,却疼的脚尖不敢挨着地。 “这下好了,我也成了瘸子……”她无法忽略楚知弋眸中那灼热的光,自己打趣自己,“咱们怎么下山?” 楚知弋原本有些懊恼,他刚才情绪不能自控,看见她的一瞬间,害怕她像母妃当年一样离开自己,便冲上去将她抱在怀里。 却忘了男女之防,忘了……她拒绝过自己。 幸好她没事,幸好! 疏影叫来护卫,抬了担架将两人抬下山。 看着连穗岁躺下装死的样子,楚知弋没忍住笑,在宫里那次,她第一反应也是装死。 就这么怕他吗? “小姐!” 小桃的大嗓门穿透力很强,连穗岁坐起来看过去。 “小姐您没事吧!” 方嬷嬷嘴唇颤动,双手合十朝着各个方向叩拜。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老奴代我家夫人谢过王爷的搭救!” 连穗岁回头看了一眼,楚知弋唇色很白,状态很不好。 第109章 蛊毒解了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连穗岁被抬进房间。 “主子……” “快送主子回去!” 楚知弋身上很烫,眼神发飘,意识逐渐被剥夺,暗红色的蛛网在皮肤上若隐若现,这一次发作跟之前不同,他家主子怎么没有一点儿反应? 疏影犹豫了一瞬,‘“去请连三小姐!” 他家主子是为了连穗岁蛊毒才会发作,万一……疏影不敢想。 “三小姐,我家主子……” 连穗岁房间里很多人,方嬷嬷跟小桃以及丫鬟们将她围在中间,来请她的护卫顾虑着没敢多言。 “把我的背篓带上,还有药箱!” 连穗岁扶着小桃站起来,指指旁边的背篓。 此处人多,连穗岁没有多言,护卫小心的抱起背篓,帮连穗岁把药箱提起来。 连穗岁点头。 “其他药材我这儿都有,还缺一味,你们去准备!” 连穗岁一条腿走路,嫌走的慢,干脆捞过来一根木棍当成拐杖。 旁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外面有传言,说九皇叔身染重疾,她们也不知道是什么病,看样子,情况挺危险! 方嬷嬷也不敢说什么,跟着她来到隔壁。 “老奴给小姐打下手!” “小姐我也能!” 连穗岁给楚知弋治疗时避着她们,没有亲眼看见,她们对连穗岁的医术没有清晰的认知。但,连太医都没有治好九王爷的腿,她家小姐却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让九王爷站起来了。 连九王爷都认可她家小姐的医术,她们都是连穗岁更亲近的人,怎么能质疑呢! 楚知弋身边没有婢女,侍卫们粗心,连穗岁确实需要她们帮忙。 “好,嬷嬷,帮我去药房里把我包好的那几包药材拿上,添一锅水熬成药汤,熬半个时辰之后,放入我晒干的那些虫子。” “小桃,你去准备一个小火炉,烧上一锅开水准备好,再准备点儿消过毒的棉布。” “准备干爽的衣物,多准备几个炭盆,让房间里暖和一点。” 连穗岁坐下指挥,底下的人虽然慌乱,但是井然有序。 “三小姐,一切都准备好了。” 连穗岁坐在楚知弋的床前,纱帘放下,她正在用银针压制发作的蛊毒。 外面人影憧憧,纱帘挡住了别人探究的视线。 “把他放进浴桶里,你们都出去吧。” 楚知弋宁愿自己一个人承受痛苦也不愿意被别人察觉,连穗岁要保护他的隐私,维护他的尊严。 疏影感激道:“若能救我家主子,从此之后我这条命就是三小姐的!” 连穗岁没空听他煽情。 “我要你这条命做什么,赶紧出去,别耽误我救人!” 连穗岁取出装了花蜜的瓷瓶,用小银勺子取了一点涂抹在楚知弋的嘴唇上,他嘴巴很干,下意识伸出舌头舔嘴唇。 什么味道,甜丝丝的。 体内的蛊虫嗅到味道,突然暴动起来,他身体猛地一个抽搐,面色痛苦到扭曲起来,连穗岁取出小刀,迅速在他身上划了许多小口子,乌黑的药汁骤然变红。 情况比她预料中的还要严重。 “疏影,换水!” 方嬷嬷跟小桃在厨房按照比例熬制汤药,力气活有护卫们,大家配合着换了七八次水,浴桶里的药汤才渐渐变清。 楚知弋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无力地趴在浴桶上,漆黑的眼眸一动不动的看着连穗岁,他纤长的睫毛轻颤着,证明他活着。 “我让护卫们进来帮你换衣裳。” 连穗岁轻声说道。 他长臂上的肌肉线条流畅,扒在浴桶上的动作像是一只螳螂。 窗外漆黑,竟然又过了一天吗…… 楚知弋动了动手指,将她的袖子捞勾过来握在掌心。 “别去。” 他很乖,像一只无害的小白兔,害怕身边的人离开。 “我不去,但水凉了,我怕你着凉。” 楚知弋松开手,轻声说道:“转过去。” 他赤着上身,身上的伤口被药水泡得发白,连穗岁背转过身,过了很久才听见水声,担心道:“你自己能行吗?要不要我帮你。” 她听见一声轻笑。 “男人不能被说不行。” “我不是那个意思……” 连穗岁哑然,身后窸窣的动静持续着,楚知弋扶着浴桶挪步,扶着桌子,拿起衣服艰难地往身上套。 等了很久,连穗岁才听见一声好了。 连穗岁转过去,他趴在桌子上任人摆布,再没有一点力气了。 帮他把了脉。 “恭喜,蛊毒解了。” 就这么,解了吗…… 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更多的是茫然无措。 困扰他这么多年的蛊毒,就这么轻易地解开了? 楚知弋很困,很累,眼皮有千斤重,却还是强撑着不让自己的意识远离。 连穗岁将他扛到床上,盖好被子。 她模样很狼狈,脚上绷带缠着树枝,身上的衣服上很多干透了的水渍和泥灰,有昨天晚上在山上蹭在身上的,也有今天帮他清除蛊毒时沾上的药汁。 她满面憔悴,状态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昨天一晚上没睡,为了帮他找解药,她一个姑娘家在下大雪的山里呆了一晚上…… 该放她回去休息的。 楚知弋抓住她的袖子不松手,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他的样子,像极了生病害怕的小孩子,连穗岁曾经救过一个父母在外打工,把她错认成妈妈的小孩儿,当时,那个小姑娘也是抓着她的衣服不让她走。 母性被唤醒,连穗岁帮他掖了掖被角,坐在床边等他睡熟了,才抽出自己的袖子,忍着脚上的疼走出房间。 疏影在门外守着,见她出来殷切地看过来。 连穗岁点点头,方嬷嬷扶着腰吩咐小桃跟其他丫鬟上去搀扶连穗岁。 大家昨天晚上找了一晚上人,今天白天又没少干活,忙起来连饭都忘了吃。 “红儿去厨房,先给小姐下一碗面,映儿去打些热水来,给小姐洗漱。” “小桃,背小姐回房间休息!” “不用,我自己走!” 连穗岁话还没说完就被小桃背了起来,吓的她赶紧抱住小桃的胳膊,“背不动就别逞能,放我下来!” 现在还不到寒冬腊月,路上的雪很快就化了,雪水渗透进泥土里。晚上气温低,泥土冻得很硬。 小桃轻松地背起她,还颠了两下。 “小姐,您现在轻的没有一点重量,奴婢能背动!” 连穗岁对自己的体重没有清晰的认知,还停留在一开始二百多斤的状态,下意识觉得自己沉。 小桃脚下生风,将她安置在床上。 映儿端来热水,小桃动手帮她脱鞋子才发现,她的脚肿的不成样子。 “小姐,这怎么办?” 连穗岁疼的叫唤一声。 “把我泡的药酒拿来,我搓搓。” 一开始她伤得没有这么重,及时搓上药酒,休息,很快就能下地。 拖着脚上的伤没处理,又忙前忙后一天,脚腕上充血,整只脚肿了起来。 小桃拿了药酒涂抹在她皮肤上,却不敢用力搓,生怕弄疼了她。 “你这样不行,我自己来吧。” 她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但是不把脚上的瘀血搓化开,伤不会好。 方嬷嬷搬了个小板凳坐过来。 “老奴来吧,小姐忍着点儿。” 方嬷嬷手上的力道不轻不重正好,连穗岁心疼她一把年纪了,还得跟着她操心,她的年纪跟秦家老夫人不相上下,应该是一直照顾她娘的奶母吧…… “夫人小时候调皮,总是受伤,不是崴了脚,就是割破了手。但夫人从来不哭,比二爷还勇敢呢!” 许是眼前的事情让她想到了过去,方嬷嬷话多了起来。 “小姐的性格,跟夫人小时候一模一样,认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老夫人不让小姐习武,她偏要跟着大爷二爷习武,老夫人恼了不管她,她还真敢穿上小兵的衣裳跟老将军上战场……” 那时候的秦华盈敢爱敢恨,性格泼辣,老将军班师回朝,她一朝就在京城扬名了。 第110章 意见不合 “京城里都是大家闺秀,哪里见过像夫人这样的小姐呢,夫人明媚张扬,来提亲的人都快把秦家的门槛踏破了!” 小桃跟几个丫鬟也是第一次听人说起秦氏年轻时候的事情,外面北风刮着,房间里放了炭盆暖暖活活。 连穗岁好奇问道:“那娘怎么会选了爹爹呢?” 怎么看,她爹都配不上她娘。 不说别的,就说娶了她娘,后宅里还能有这么多莺莺燕燕,她都不明白她爹怎么想的! 方嬷嬷叹了口气。 “先帝有意把夫人赐给如今的……做侧妃。” 方嬷嬷指了指房顶,讳莫如深的样子,连穗岁瞪大眼睛,让她娘那么心高气傲无拘无束的姑娘去给皇上做妃子困在后宫里? 她娘会疯掉吧! “其实也是皇家的试探,怕秦家真的想要权势,选了先帝的哪一位皇子……毕竟没有哪一个皇帝真的想看见权臣跟自己的儿子走的近。” 屋子里都是自己人,当今皇上将连穗岁赐婚给成王的时候,她就想提醒连穗岁了,成王不能嫁,谁知道宸帝是什么心思呢! 幸好她自己也不想嫁给成王,这番话她才没有说出来。 “夫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便选了那一年科举出身身家清白的老爷。” 后面的话方嬷嬷没说,连穗岁大概也能猜到,她爹为了攀附权贵,甩掉了跟张氏身上的婚约转头迎娶她娘,但是张氏哪里能咽的下这口气,赌上名声不要,跟他爹来了京城,给他做妾,赶在她娘进门前怀上长子。 她娘拒绝皇子挑选的夫君,自然不能退婚,于是就有了今天的局面。 好吧,怪不得她娘总是冷冷淡淡的,对自己也冷淡,对她爹也冷淡。 “不说了,时间不早了,小姐早点休息。” 方嬷嬷手底下动作不停,连穗岁只顾着听故事,忘记了疼痛,反应过来时,脚上暖暖的,已经好了很多。 红儿把面端来,连穗岁吃完洗漱好,往床上一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连穗岁不想起,也没人来打搅她,这一觉睡得很踏实。 “早啊!” 开口从嘴巴里呼出白雾,冷冽的空气瞬间铺的脸颊和鼻子通红。 “小姐,您怎么出来了!” 连穗岁穿着室内穿的薄袄站在屋檐下,小桃急忙给她加了一件披风。 “没事,我不冷!” 她经常锻炼,之前还喝过中药调理身体,睡一觉浑身的疲惫就被清扫干净了,况且这会儿已经中午了,即使没有太阳也不会很冷。 “今天中午吃什么饭?” 昨天一天只吃了一碗面,连穗岁这会儿饿的前胸贴后背。 “隔壁今天早上送来了好多东西,嬷嬷说今天中午给您炖药膳。” 什么药膳? 正巧方嬷嬷提着食盒过来,连穗岁回去坐在桌前,看方嬷嬷端出一碗人参鸡。 “这可是百年人参,嬷嬷就这么炖了?” 连穗岁用勺子扒拉着碗里切得薄如蝉翼的参片,震惊道,“我做成十全大补丸,能卖好几千两银子呢……” 这可是百年以上的人参啊,给她吃不是浪费了吗! “不能一次性补过了头,老奴明天给您做虫草汤。” 好家伙还有虫草? 这些东西连穗岁上辈子没少给别人开药方,她体壮如牛,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补的东西。 “隔壁都送了什么嬷嬷列个单子给我,回头折算成医药费,总不能白占人家的便宜。” 她穿越之前受人敬重的原因之一就是她从不挟恩图报,该是多少诊费便收取多少诊费,钱货两讫,不谈人情。 像这种私下里给她送礼的人也不少,她都折算成诊费抵消了。 听她这么说,方嬷嬷明显松了一口气,笑容也更明朗。 “是,老奴这就把单子给小姐送来。” …… 秦氏收到方嬷嬷的来信,看完也松了口气。 连穗岁跟九王爷走得近不是好事,这段时间在别院发生的事情她看在眼里,怕连穗岁跟九王爷日久生情。 这边刚退了跟成王的婚事,转过身就跟九王爷纠缠不清,就算是秦家也没有这么大的脸面。 她怕连穗岁受伤。 “岁岁受伤了,就让她再多住几天吧,等伤养好了再回来。” 今年秋闱结束,京城里汇聚了许多赶考的书生,这一次她要好好挑选,打听好了再帮连穗岁挑选夫君。 “夫人在看什么?” 连方屿散值,今日没去张氏的院子,反而来找秦氏。 “岁岁来信了?” 连穗岁不在家,京城里似乎连热闹都少了许多,连方屿算了算日子,“她离家得有两个多月了吧,也不见她来信问候我这个父亲。” 他语气轻松,心情很好的样子。 秦氏把信收起来。 “女儿大了,跟你话少些也正常。” 连方屿被噎了一下。 “什么事情开心?” 在她这儿没得到好脸还没有转头去找张氏,不像他平时的风格,秦氏多嘴问了一句。 “今年年底,姚尚书有意致仕,我在礼部多年,想谋一谋那个位置,夫人觉得呢?” 连方屿跟同期的进士相比,走的弯路最少,吃的苦头也最少,他刚入仕,就从六品官做起,京城的六品官,哪怕只是个管理库房的主事,也比外放的官员们享福。 他一路升迁的速度也快,年纪轻轻就做了礼部三品的左侍郎,再往前一步就是尚书,但姚尚书深受宸帝信任,也没什么错处,就这么挡在他面前,让他不能再进一步。 眼下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他想试试。 尚书位列三公九卿,连方屿资历浅薄,那个位置只怕不好谋取。 秦氏劝道:“夫君志存高远,妾本该支持,但妾还想提醒夫君一句,枪打出头鸟,站得越高风越大,夫君先反思一下自己能不能坐稳那个位置。” 人都不喜欢听实话,连方屿知道秦氏说的在理,却不愿意承认。 “为夫做官这么多年,扪心自问,也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没有贪墨过朝廷的银子,我们连家家风清明,就算是政敌也找不到我的错处,我为什么不能搏一搏?” 夫妻两个意见不合不是一天两天了,当着外人的面,秦氏给连方屿脸面,连方屿也给她这个正妻脸面,但是关上门来,就不会顾及那么多了。 秦氏知道劝不动他,但为人妻该尽的义务,她也尽力做到。 “妾只是提醒夫君一声,并没有要干涉夫君的意思,夫君若觉得可行便去争取,妾断不会阻拦。” 连方屿又是一噎。 起身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坐下。 “那个,账上还有多少钱?我想支三千两银子出去活动一下……” 第111章 没人陪我玩过 “夫君的俸禄,每年三百一十五两三钱银子,除去零头送到平阳老家之外,三百两银子,府上一大家子人的吃喝嚼用都从这里面出,夫君觉得还能剩下多少?” 秦氏吩咐下人去取账本。 “早年妾自己贴补,给夫君置办了两处铺面,每个月盈利的钱,全放在公账上,账面如今还有不到一千两银子,临近过年,各家又都还要走动,能动的只有四百两,夫君若是需要,妾这就拿对牌让管家取来。” 连方屿以为是他为官清正才换来如今的好日子吗? 如果没有秦氏费心操劳,他拿什么养活这一大家子? 这番话戳到他的痛处,但他又不愿意承认。 “四百两便四百两,夫人取了送到前院去吧。” 账本被他放在桌子上,他也了解,以秦氏的性子,账本上定然不会有任何疏漏,他若真翻了账本,便是连最后的脸面都不顾了。 可四百两能做什么? 塞牙缝都不够! 张氏听下人说连方屿去了主院,本以为他不会过来了,谁料到天黑之后连方屿又进了他的院子。 “老爷没在夫人那儿用晚膳吗?妾亲自去给您下碗面!” 连方屿没说话,张氏钻厨房里忙活半晌,端上来一碗手擀面。 “还记得咱们当初在老家时,老爷跟爹爹最喜欢吃妾亲手做的手擀面,那时候老爷能吃两碗呢,妾多做了点儿,不够的话,妾再去下!” 连方屿没什么胃口,闻见蒜汁的味道,想到以前,食欲被勾起来了。 “娴儿懂我。” 连方屿就着蒜汁吃了一碗面,张氏递上茶水给他漱口。 “不知道先生现在如何了。” 张氏的爹是连方屿的恩师,小地方的读书人稀缺,张家在平阳算不上大族,但家底儿还是有的。 “老爷,您也知道,妾当初跟着您来京城,爹爹是不同意的,这么多年断了联络,如果不是姐姐突然没了,把婧儿送到妾身边教养,妾还不知道爹爹早就不教书了。” “妾给爹爹写了多少封信都石沉大海,不敢再惹他老人家伤心了。” 张氏说的这些连方屿都知道,他感动张氏当年义无反顾跟他来京城,这些年也尽力弥补。 “我知道你艰难,但眼前有个机会能让我的位置动一动,机会稍纵即逝,我想……” 话说到这里,张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连方屿今天晚上来她这里,定然是在主院那里受了气。 同为女人,她有时候真的很不理解秦氏,明明有那么多嫁妆,为什么不肯拿出来帮帮自己的男人呢!男人官做的越大,女人脸上也越有面子不是! 她巴不得连方屿往上爬,最好能爬到阁老的位置,也让她和儿子多受点福荫。 张氏毫不犹豫地拿出自己这么多年攒的私房钱。 “妾当年跟着老爷来京城时,娘偷偷塞给我五百两银子,后来姐姐临终前又送来了一些,加上妾攒的私房钱,一共有一千二百两银子,老爷若是需要,都拿去!” 她原本攒得更多,夏婧儿出嫁时给了她两千两银子,现在就只剩这些了。 钱虽然少,但却是她的一番心意。 比秦氏给的四百两多出了两倍。 “等我出头,早晚要给你一个平妻的名分,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张氏心里美滋滋的,平妻只是说出来好听点儿,平妻还是妾,但是连方屿肯给她这个承诺,她这辈子就值了! 秦氏整天端着架子,到头来得不到夫君的宠爱,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主院里,秦氏已经躺下了,丫鬟进来禀报了张氏跟连方屿的对话,她冷笑一声,张氏的钱从哪儿来的?还不是这些年借着各种名目从她这儿讨来的! 一千两银子就能换来平妻的位置,她这么多年的付出,他却选择视而不见。 罢了,心早就冷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他们也翻不出浪花来,随他们去吧。 天气越发的冷了,早上起床时,冬青树的叶子上覆着一层薄冰。 连穗岁拄着拐杖站在屋檐下,天色阴沉,远处的山脉被雾气笼罩着呈现出黛青色的景象。 树上的叶子落干净了,只剩下次啊光秃秃的树杈,在雪水的侵蚀下,黑褐色的树杈上几只肥硕的麻雀落在上面,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 “这么冷,怎么不进屋去。” 披着黑色斗篷的楚知弋也拄着拐杖,帽子上的白色狐狸毛将他衬得像是一个男妖精。 连穗岁嘟了嘟嘴,一个男人长这么好看做什么? 还有,这里是她家,他怎么来蹭饭蹭得越来越熟练了? “我不冷。” 她身强体壮,一点儿也不怕冷,哪儿像他,裹得这么厚! 眼睛从他身上挪开,连穗岁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 没了蛊毒的折磨,楚知弋的面色红润了不少,整个人精气神都不一样了,看起来很有朝气。 “不冷陪本王堆雪人吧……” 这么幼稚吗! 连穗岁一边嫌弃,一边陪着他去院子里找干净的雪。 许是气候的原因,山里经常下雪,昨天夜里刚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这一次地面积攒了许多雪花。 连穗岁抱起一团雪揉成雪球,在雪地里滚了一个大雪球,抬头看楚知弋,可能因为手冷,雪球按压的不够瓷实,他滚的雪球总是容易碎。 疏影跟小桃站在一旁担心的看着他们两个。 明明腿脚都不利索,还不让别人帮忙!这两个主子凑在一起,可不好伺候。 疏影也比从前开朗得多,偷偷地扯动树枝,树上的雪花砸下来,淋了小桃一身。 “你找死是不是?” 小桃气恼地抓了一把雪朝着疏影砸过去,可惜却砸空了,她更气了,追得疏影到处乱窜。 楚知弋第三次滚雪球失败,连穗岁直起腰走过去,瞥见他被冻得通红的手,叹道:“你小时候没有堆过雪人吗?要像这样,先用掌心的温度把雪球压瓷实,再放在地上滚。” 她抱了一团雪握成球,边缘处的雪化了,雪球看起来更像冰球,放在地上随便一滚,便越滚越大。 楚知弋怅然道:“没,以前没有人陪我玩过。” 他从小便不受母妃待见,被丢给下人照看,母妃唯一会关心的就是他的书念得怎么样,有没有跟着教习师傅好好习武。 为了讨母妃欢心,他比任何人都用功,从小到大,几乎没有朋友。 “那你也够可怜的……” 连穗岁小时候父母虽然严厉,偶尔也会带她出去玩,只有在她偷懒不想拣药材的时候才会冷脸。 她年纪轻轻便被人捧为神医,洋洋得意朝父母炫耀时,他们也只是教育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保持谦逊。 她父母很好,所以她才能乐观并积极地面对成为连三小姐后的一切磨难。 连穗岁把雪人的脑袋安上,拽了几根树枝插在雪人的身上充当鼻子和四肢。 “有点滑稽。” 第112章 姑娘若成了宋夫人 雪人的两只眼睛是两块儿石头,鼻子是树枝,看起来确实差点儿意思,连穗岁被雪人丑哭了。 “我觉得很漂亮。” 胖乎乎的雪人跟以前的连穗岁一样,看见它,连穗岁就想到了刚穿越过来时,在镜子中看见的自己。 淦,她想毁尸灭迹。 楚知弋捧着肚子笑道:“像以前的岁岁。” 看破别说破啊! 连穗岁叉着腰,脚下一滑,摔了个屁股蹲,楚知弋想过去拉起她,连穗岁吓得急忙自己爬起来。 “不敢劳烦皇叔!” 她对自己的戒备心很重,楚知弋略有些失落地收回手臂。 “岁岁没必要跟本王划清界限。” 这一处像世外桃源,有那么一瞬间,楚知弋想一辈子住在这里。 连穗岁的面颊很红,大大的眸子灵动的看着远处嬉笑玩闹的小桃。没人能想到瘦下来的连穗岁这么好看,比天上的霞光还要亮眼。 楚知弋想将她藏起来。 气氛突然不对劲起来! 连穗岁冲小桃大喊一声:“小桃,我们回去了!” 小桃扒出后颈的雪,气得想把疏影剁了。 听见连穗岁的召唤,跺了跺脚,撂下一句狠话。 “以后不准去我家蹭饭!” 她打不过疏影,跑不过疏影,准头还没他好,这是她能想到的最严重的惩罚方式,连穗岁捧着肚子笑看着他们两个,回京之后,便不能这么疯玩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还挺可惜的。 对她来说,这也是一段不一样的经历。 秦氏派来接连穗岁回京的人第二天早上到达别院。 “京城最近热闹,快过年了,夫人让奴婢来接小姐回家。” “山里比京城冷多了,小姐受苦了。” 来人恭恭敬敬,连穗岁却有点惆怅。 “你跟方嬷嬷交接吧。” 她有点不想回去。 隔壁,楚知弋看着密信上的内容,冷笑道:“他怕我造反吗?我才出来几个月,他就不放心了?” 楚知弋离开京城,某些人就开始寝食难安。 “圣旨估计明天送到,主子,咱们什么时候起程?” 宸帝用家宴的名目宣他回京,怕他在外密谋造反,他在军中余威尚存,若想给朝廷找些麻烦还是轻而易举能办到的。 切…… 楚知弋嘲讽地笑着,他坐在轮椅上五年,被蛊毒折磨了五年,一个废人还能让他如此忌惮,他到底有多害怕自己的位置保不住? “今天晚上连夜回京!” …… 隔了一天的雪表面一层硬硬的冰层,连穗岁敲响隔壁的大门,想着要回京了,跟老邻居道个别。 敲了半晌只有一个老仆人开门。 “三小姐,我家主子昨天夜里受诏回京了,走得急,没跟您打个招呼,您别介意。” 走了? 连穗岁心底的惆怅突然散了,走了也好,以后在京城遇上,他是九王爷,她是连家三小姐,如此正好。 “对了,三小姐您等一下,我家主子给您留了东西。” 老仆人转身抱着一个羊皮箱子出来,箱子不大,轻飘飘的。 “替我谢过你家主子。” 猜测着可能是银票之类的,给她折算的诊金,连穗岁收了,转身爬上马车。 “小姐,时间过得真快呀,眨眼又是一年了!” 小桃感慨着,“过了年您可就十八岁了,夫人肯定要给您说亲的,您有没有意中人?” 这个年代女子大多在十六岁左右定亲出嫁,像连穗岁这样被名声耽误到现在还没有说亲的在少数。 “陈家表姐比我大一岁,不还没有定亲呢,我着什么急。” 小桃嘟嘴道:“小姐,您不能跟陈家大小姐比啊,人家是跟着父亲在任上才耽误了,亲事肯定要在京城里议定,说不准咱们这次回去,陈家大小姐就定亲了呢!” 一般情况下,只要定了亲,按照规矩过六礼,两家都表达出想要快些成亲的意愿,就能很快成亲。 陈婉丽的年纪等不起。 “就我这个名声,哪家敢上门提亲?” 连穗岁没有太大的觉悟,“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我不着急嫁人。” 见她不开窍,小桃把刀嘴边的话咽下去了。 她怀疑九皇叔喜欢自家小姐,但九皇叔身份尴尬,她家小姐又刚跟成王退了婚,嫁给谁也不可能嫁给九皇叔啊。 算了,小姐的婚事夫人自有安排,轮不到她一个小丫鬟操心。 打量着连穗岁越来越容光焕发的容颜,小桃羡慕道,“小姐,您给奴婢支个招,怎么脱胎换骨,变得跟您一样好看!” 她承认她又拍马屁的嫌疑,连穗岁听了之后也确实高兴,大手一挥,把自己每天用的香膏赏给小桃。 “我记得我之前给过你新的,用完了?” 不是……小桃的本意不是向她讨要香膏,而是想说,她家小姐出来这两三个月,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这么回京城,夫人会不会以为小姐被掉包了? 连穗岁哈哈一笑,拍着她的肩膀豪气道,“等咱们回了京城,我再给你做点儿面膜,纯中药面膜,养肤润肤,保证让你像一朵盛开的小桃花,人见人爱……” “小姐呀……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小桃无力解释,她家小姐的心态还怪好的嘞。 京城只下了两场雨,天气却冷的跟山里一样。 地面被冻得邦邦硬,马蹄踩在上面声音不是闷闷的哒哒声,而是清脆的嘟嘟声,还挺好玩的。 迎面一队人马飞驰而过,连穗岁掀开车帘,看他们的穿着,好像是刑部跟大理寺的人。 进城时听见守城的兵卒议论,临近过年了,底下许多案子交到大理寺审核,刑部那里过了的,大理寺不过,偏要派人下去调查,这一查就查出了许多冤假错案。 马上要过年了,上面催得急,怕被问责,三司的官员忙了个人仰马翻。 都是拜宋大人所赐! “难怪宋靖为一把年纪了还不成亲,得罪的人太多,没人敢把姑娘嫁给他!” 连穗岁听见有人带着恨意感慨了一句。 当着她的面说她表哥的坏话,那还能忍? 连穗岁掀开车帘骂了回去。 “你才找不到媳妇呢,想嫁宋大人的姑娘多了去了,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大老爷们儿天天在背后嚼别人的舌根子,跟村口那些长舌妇有什么区别?” 连穗岁在马车里骂人,说话的小吏还当她是哪家想嫁宋靖为的大家闺秀,急忙改口。 “是是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敢得罪宋大人,姑娘若是成了宋夫人,一定要在宋大人面前替小人美言几句!” 连穗岁瞪大眼睛,还有这种操作? 上一秒还在背后说闲话,下一秒就能面不改色巴结,这看门小吏也是个圆滑之人。 连穗岁不想跟他计较,解释的越多就代表她越心虚,她本就没想过嫁宋家表哥,被误会就误会吧。 “算你识相!” 连穗岁转过身来,迎面传来宋靖为的笑声。 “多谢岁岁表妹替我说话。” 他憋着笑看了一场热闹,从没想过有人会为他辩解,更没想到为他辩解的人竟然是连穗岁,觉得有些新奇。 连穗岁石化在当场。 第113章 狠起来连亲妹妹都坑 他都听见了? “表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想过当宋夫人,只是听见有人在背后说闲话,忍不住教训一下,你可别误会……” 连穗岁急忙跟他撇清关系,宋靖为笑得合不拢嘴。 “我知道的,不过难得有姑娘不怕我,肯为我辩解几句,还是要谢过岁岁妹妹的。” 别人口中的宋靖为是杀人不眨眼,手段狠厉,能把犯人剥皮拆骨的主,他办过的案子越多,世人便越惧怕他。 他就是对手口中的酷吏,说不准要被载入史册,承担千古骂名。 “我不是辩解,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表哥办案有理有据,有法可依,执法为公,外面的传言只是因为他们心虚,惧怕表哥的明察秋毫编排出来吓唬旁人的手段而已。” “无关的人办的只是一个案子,或是为了谋生,或是为了加官进爵,体会不到身陷冤假错案中的百姓的无助,表哥凭一己之力便可以挽救多少无辜之人,使真正的坏人能被绳之以法,好人能得到应该有的公正,表哥没有错。” 打了这么多案子回去,宋靖为头上顶着的压力也没有人能理解,甚至连自己的父亲祖父都曾劝过他做事情不要太计较细枝末节。可办案时,朝中的人情世故,京中各大家族的来往都要考虑的话,岂不是罔顾朝廷律法? 岂不是对不起身上的这一身官袍? 连穗岁一个闺阁女子能有这番见地,很不容易。 “岁岁妹妹若是男子,某定引为知己!” 连穗岁红了脸。 “表哥这会儿出城,身上有公务吗?” 宋靖为点点头,拱手道:“公务在身,不便多言,妹妹自行回府,有机会的话,我上门拜访姑母。” “表哥快去吧,不用管我。” 已经进了城内,赶到连府用不了一个时辰,倒是宋靖为,这个点儿出城,只怕今晚要在城外过夜了。 他公正无私,容易遭人嫉恨,连穗岁想起了自己用来防身的东西,塞给他一瓶。 “只需要指甲缝里塞一点的量,就能放倒一个二百斤的壮汉,表哥带着防身。” 宋靖为知道连穗岁的本事,不露痕迹地将瓷瓶收进袖子里。 “多谢表妹。” 宋靖为前呼后拥地出了城,连穗岁这边继续赶路,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 “妹妹终于回来了!” 连嘉良竟然在家。 连穗岁问道:“大哥不在书院念书吗?” 连嘉良嗔怪道:“妹妹竟是把哥哥的事情都忘了吗?今年秋闱,我下场了,现在在家里念书,准备明年的春闱。” 连穗岁恍然,她才离京不到三个月,京城里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吗? 怪不得一路上看见的都是儒生打扮的年轻人呢。 “什么时候放榜?” “提前恭祝大哥考中举人。” 考中举人才有资格做官呢,但是举人也不好考,连嘉良跟连嘉颖户籍在京城,京城的名额虽然多,但考生也多,可不好考过呢。 “借妹妹吉言吧!” 连嘉良又偷看了一眼连穗岁,疑惑道,“总觉得妹妹好像哪里不一样了,但是又说不上来。” 他印象中的连穗岁脾气暴躁,从来不会说好听的话,体型更是能将他给挤没了,上次回来他就发现连穗岁不同了,瘦了点儿,好看了点儿,性格脾气也变了。 “姨娘先前说妹妹变了我还没什么感觉,这一次才发现妹妹的不同,没想到我家妹子这么漂亮,临近过年,京城中宴会多,到时候妹妹肯定会一鸣惊人!世家公子随便妹妹挑选。” 连嘉良这话说得轻浮,连穗岁不高兴道:“大哥还是读书人呢,这番话要是传出去,别人该怎么看我?” 不用怀疑,她以前的名声差是有原因的,身边的人有意无意,就把她的名声作没了。 再加上原主自己不争气,就更没有名声了。 她现在洗都洗不白,也有身边人的一份功劳。 “妹子,你是我亲妹子,我还能害你不成?” 连嘉良眼珠子乱转,“我前几天去母亲院子里请安,听见母亲跟身边的人说话,母亲的意思是,想从进京赶考的读书人中给妹妹挑选夫婿。” “我觉得母亲的考虑深远,世家大族规矩多,你嫁过去不一定能做当家主母,还要应付大家族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挑一个家世背景都不如咱们的,他们以后也不敢欺负你!” 连嘉良说了半天没在点子上,连穗岁打起精神思索在她的婚事上,他能赚到什么好处,预防他给自己挖坑。 “大哥说得有道理。” 连嘉良跟着她来到主院见秦氏。 “母亲,儿子把三妹接回来了。” 连嘉良的表情好像是他千里迢迢把连穗岁从别院里接回来一样。 两三个月不见,但是连穗岁跟秦氏时常通信,倒也没有生疏感,只是觉得很久没见,彼此都很想念。 “路途颠簸,先回去安顿休息吧。” 母女两个都有很多话想说,但秦氏显然更能沉得住气。 连穗岁退后半步福身道:“娘,女儿明天来给您请安!” 连嘉良抱拳。 “儿子也告退了。” 连穗岁出了主院回自己的琴心院,连嘉良也跟着。 “那个,妹妹,我在书院时有个同窗,人品不错,家境也还算殷实,妹妹若是要从进京赶考的书生里面挑选夫婿的话,我觉得还是挑一个知根知底的人比较好。” 来了! 开始给她挖坑了! 地上结冰有点滑,连穗岁踉跄一下扶住墙。 “大哥,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再说吧,我累了,想先休息。” 连嘉良顿了一下,有点着急。 “行,不过我说的话妹妹好好考虑一下,我这个同窗是家里的独子,书念得好,人品也好,妹妹嫁过去一定不会受欺负……” 连穗岁一脚跨过琴心院的门槛,吩咐小桃关门,连嘉良的话被关在门外。 “等明天去给娘请安的时候,跟娘提一句,谁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印象里的连嘉良只会从她这里顺各种各样的物件,来她这儿就是为了占便宜。这样的人,给她介绍对象?不会是在外面欠了债没钱填补,拿她这个妹妹做人情吧? 不会这么狗血吧! 事实证明,连嘉良就是有够丧心病狂,狠起来连亲妹妹都坑。 第114章 惊心动魄 深夜,宁静的村庄里突然传来狗吠声,下属们还在犹豫,宋靖为当机立断,冷声吩咐道:“封锁村子,挨家挨户去搜,务必要将侯冠抓住!” 宋靖为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被他打回去的案子里,有一桩牵扯到了陈年旧案,本该被砍头的侯冠如今不仅好端端地活着,还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地主,名下的良田竟然有好几万顷! 此人不仅不知道收敛,反而还变本加厉,闹出了好几条人命还能蒙混过去。 他下令抓捕,却一次又一次被他跑了,如果说没有人给犯人通风报信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今晚的抓捕行动,他只带了心腹。 “大人,天气冷,您喝口酒暖暖身子。” 递酒的是他的左膀右臂大理寺左少卿樊常。 “办公时间饮酒,万一出了差池,你我都担待不起。这顿酒,等咱们抓到侯冠之后,回京喝庆功酒。” 樊常眸中神情莫名。 “大人,您有没有想过,抓到侯冠之后会牵扯出什么?下官怕您担不起……” 宋靖为轻蔑一笑,这番话很多人都跟他说过,但是那又如何? 没有任何人能凌驾于律法之上,除非他不知情,既然已经发现端倪,不把事情查清楚,他不会善罢甘休! 宋靖为目光如炬,樊常低下头,把眸中的狠厉隐藏起来。 “大人,喝口酒暖暖身子吧,否则这个天气,撑不过去。” 深夜被吵醒的村子里鸡飞狗跳,传出各种怒骂声哭喊声,他今天有点反常。 宋靖为接过他递来的清酒,声音冷清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他仰脸灌了一口,又把酒递回去。 宋靖为从来不吃独食,樊常犹豫一瞬,接过来喝了一口。 “大人……” 他忽然眼睛发直,晕过去之前不敢置信地看着高骑在马背上云淡风轻的宋靖为。 怎么回事…… “大人!” 宋河从暗处冒出来,翻出樊常藏在袖子底下的匕首,锋利的匕首闪着寒芒,宋靖为眼睛眯了眯。 “刃上有毒,大人小心!” 果然是他吗? 宋靖为没想到,一直以来,给侯冠通风报信的竟然是他身边最信任的下属,他待他赤诚,他竟然想杀他! “把樊常绑了。” 低头看着掌心被他的体温暖热的瓷瓶,如果不是出城时连穗岁提醒他,他今晚还不会防备身边的人,今晚跟着他出来的,是他最后的底线,没想到,背后的人竟然连大理寺少卿都能拉拢过去…… 这桩案子确实棘手。 明灭的火光照在他的侧脸,夜晚的风似要透过厚重的棉衣钻进骨头里,吵闹声骤然停顿,下属们绑了一串的人从村子里带出来。 “大人,人都在这儿了!” 为首一人的粗布棉衣里面套着锦衣,是留下来做饵的侯冠,他脸上没有一点害怕,挑衅的抬头看着宋靖为,唇边露出讥笑。 “你就是侯冠?” 他高高在上,下属压着侯冠跪下,他倒也任命。 “在下早就知道落在宋大人手里逃不掉,宋大人兴师动众,亲自出城来抓在下,在下十分荣幸。” 他反而有些得意。 宋靖为冷脸道:“将他看好,带回去!” 漆黑的官道上,马蹄声远远传来,人数不少。 宋河手握长剑,护在宋靖为身前,下属们也抽出佩剑防备着,大家谁也没有说话,在猎猎风声中静候马蹄声靠近。 “敢问前面可是大理寺卿宋大人?末将乃左掖军统领朱琛,听闻宋大人出城捉拿贼寇,特来相助!” 来人在三米外停住,宋靖为朝他身后看去,他带领的队伍停在十米之外避嫌。 似乎挺可信。 “大人……” 人来得有点蹊跷,他们怎么知道宋靖为的行动? “宋大人不要误会,今日城门换防,末将恰好瞧见宋大人出城,宋大人身居要职,城外治安不如城内,末将怕宋大人遭宵小算计,这才派人打听了宋大人的行踪,还请宋大人不要怪罪。” “末将只带了五十人,请宋大人放心!” 大半夜突然冒出来一队人马,宋靖为这边仍旧没有撤销防备。 对方出示了自己的腰牌,宋靖为确认无误后,放松道:“多谢朱统领。夜间天寒,本官正打算停下来休息一会儿,煮些茶汤给弟兄们驱寒,朱统领不介意的话,坐下来喝一碗茶再赶路吧。” 朱琛豪迈一笑。 “宋大人细心,我们这些大老粗跟着享福了……” “让咱们弟兄们也尝尝大理寺的茶!” 宋靖为体贴一笑,吩咐下属将今晚捉到的囚犯捆成一捆丢在一旁,腾出场地来架锅烧煮茶,煮好的茶先给左掖军盛。 下属看向朱琛。 朱琛笑道:“客随主便,主人客气,我们怎么能不懂规矩呢?第一碗茶,末将先敬宋大人!” 宋靖为浅笑着接过来,嘬了一口热茶后,叹道:“朱统领客气。” 见他喝了,朱琛这才端起茶碗送到嘴边,下属们才敢喝茶。 天气冷,没一会儿碗里的茶就凉透了,宋河提着木桶给他们添茶。 宋靖为添了一碗新茶,两只手捧着暖手,一边跟朱琛搭话。 “今日多亏朱统领,不瞒朱统领说,今日我差点儿就被自己的属下算计了,正发愁怎么将人贩平安带回上京城,朱统领帮了大忙,等回京后,我一定在皇上面前替统领多说几句好话!” 寒冷的夜里,能喝上一碗热茶多么幸福,朱琛趁着茶汤没凉,把一碗茶灌下去。 “成,宋大人的话有分量,这次是末将捡了个便宜……” 他眼前的火光连城一片,宋靖为俊逸的脸一瞬间模糊…… 蒙汗药…… 被绑成粽子的侯冠目瞪口呆地看着左掖军的人全部倒下,惊慌道:“宋靖为,那可是左掖军统领啊,你敢谋害朝廷命官?” 宋靖为正愁抓不到朱琛的小辫子,朱琛到底是真的来帮忙,还是别有用心。 “是吗,侯员外眼里什么时候也有朝廷命官了?” 侯冠以为这些人是来救他的? 宋靖为冷漠的眼神中带着戏谑,“说不定是来要侯员外命的。” 也有可能来要他的命。 不过没关系,人都没他放倒了,回去以后慢慢审问就是了。 一晚上惊心动魄。 连穗岁早上睡到自然醒。 “早啊!” 她早上有起床锻炼的习惯,冬日天长,这会儿外面天还没亮,去给秦氏请安有点早,她先起床打了一套拳。 “外面什么动静?” 隔着几个院子都能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连穗岁打发小桃出去看。 “小姐,奴婢看见宋大人了!”小桃一路小跑回来,“压着好多囚犯,百姓们都在议论呢!” 第115章 惹上麻烦了 “还有好多官兵……” 小桃喘了口气,“还有好多官兵也被押送着,他们身上还穿着铠甲呢,声称要跟宋大人去皇上面前对峙!” “宋大人惹上麻烦了!” 小桃最后总结了一句。 连穗岁听呆住了,她家表哥这么厉害吗? 她就算不是这个朝代的人也知道宋靖为闹出的动静不小,连官兵都抓了,这事儿就不单单是抓一个两个嫌犯那么简单了,十有八九牵扯太深,宋靖为连牵扯进去的的官兵也抓了。 厉害呀! 朝廷有宋靖为坐镇,不管是朝中还是民间,宵小们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咱们去找娘问问情况!” 她想知道宋家表哥这么刚勇,后果会是什么! 秦氏也听说这件事情,正准备出门。 “娘您要去寿昌侯府吗?” 秦氏嗯了一声,连穗岁眼睛晶亮。 “我能跟娘一起去吗?” 连穗岁补充道,“我昨天进城的时候遇见宋家表哥,我给了他一瓶极品蒙汗药,能药死一头牛那种。” 秦氏原本还有点犹豫,带着连穗岁可能有点不方便。 “收拾一下,跟我出门!” “好嘞!” 这件事情里面要是还有连穗岁的功劳……带上她也不是不行。 “母亲,妹妹,你们这是……” 连嘉良还惦记着连穗岁,一大早来给秦氏请安,瞧见两人带了披风和兜帽,一看就是要出门。 “大哥,我出门一趟,有什么事情回头再说!” 再等就瞒不住了! 连嘉良跺了跺脚。 …… 宋靖为回京之后没回府,回到衙门把人关起来,还没开始审问就被传召入宫。 寿昌侯跟世子来大理寺衙门扑了个空,寿昌侯也递了牌子进宫去了,世子无功而返。 “什么情况?” 发生这么大事情,寿昌侯府一众女眷只剩下慌乱,秦氏到的时候,秦老夫人跟秦家大夫人也刚下马车。 “母亲,大嫂。” “靖为这孩子这次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寿昌侯夫人迎出去。 “平常没觉得这孩子胆子大,循规蹈矩,按照章程办事,旁人就算怨恨,也挑不出错处,这一次他竟然胆大到连左掖军统领都绑了!你们说说这事儿该怎么收场?” 宋家一大家子人,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客厅里已经坐满了人。 下人添置了几把交椅,连穗岁站在秦氏身后。 秦老夫人开口安抚道:“靖为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办事有分寸,我们安心等着侯爷回来再说。” “也只能如此了……” 宋靖为是寿昌侯的长孙,完全可以做一个富贵闲人,等着继承世子之位。但他自己有本事,有抱负,他科举入仕时,寿昌侯也是赞赏的。 这么多年,寿昌侯府在京城的地位都是宋靖为挣来的,宋家没人希望他有事。 连穗岁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在场的都是长辈,她除了陪着大家一起焦急之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有人把目光落在她脸上。 “你是岁岁表姐吗?” 连穗岁回头看见一个打扮得青春洋溢的小姑娘,十五六岁如花朵一般的年纪,娴静舒雅,瞧见她看过来还会脸红。 她又看了一下坐在堂上的人,小姑娘站在世子夫人身后,应该是寿昌侯嫡系的小姐,听说宋靖为好像有个嫡亲的妹妹。 “我是,你是吉月表妹?” 宋家嫡女宋吉月。 宋吉月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岁岁表姐跟以前不一样了,我一时间没认出来……” 连穗岁是京城的风云人物,几乎所有人都认识她,宋吉月认识她也正常,毕竟两家有亲戚,可能在宫宴上或者是什么宴会上见过。 但她对宋吉月没什么印象。 随即连穗岁就释然了,宋吉月真的好安静,不同于秦诗琼跟陈燕心的张扬,也跟陈婉丽的落落大方不同,她是传统意义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两人没有更多的话题了,连穗岁朝宋吉月点了点头。 她身旁还有个比她小一点的姑娘,长相挺漂亮,但是那双眼睛总是闪闪躲躲,让人不喜。 世子宋文康进来,寿昌侯夫人起身问道:“什么情况?” “母亲。” 宋文康拱手行礼。 “儿子在衙门里问了宋河,说是昨天晚上靖为出去抓捕犯人,差点儿被暗算,他们半路遇上了朱统领,朱统领说是来帮忙,但是被靖为放倒了,一起押解回京。” 他沉着脸,“朱统领不承认他是来杀人灭口的,两人到皇上面前辩解去了。” “啊?怎么会这样?” 大家都是官场中人,这种没有证据的官司最难打,如果不是宋靖为先放倒了朱琛,他们今天见到的会不会是宋靖为的尸体? 但宋靖为没有证据就先放倒了朱琛,对方可以反口不承认,他们也没有证据能证明! 宋靖为做官至今,从来没有做错过一件事情,别人就算想对付他也没有由头,如今这不是上赶着把自己的把柄送给别人,那些抓不到把柄的官员还不得趁着这个机会公报私仇? 这件事情确实棘手。 “关键看皇上的态度。” 看宋靖为手里掌握的证据,看这件案子背后牵扯的人是谁。 如今情况也了解了,宋家目前乱成一锅粥,秦老夫人起身告辞。 连穗岁也急忙跟着秦氏起身告辞。 出了寿昌侯府。 “娘,这件事情还没有定性,您也别着急。” 秦老夫人跟寿昌侯夫人两人关系不错,再加上有一层亲戚关系,两人格外要好,宋靖为是宋家的支柱,万不能出一点事情! “嗯,我知道,你爹不在朝中,回头得问问你两个兄长,朝中的事情,让他们多打听打听。你帮不上忙,别跟着瞎操心,你们也回去吧。” 老夫人叮嘱秦氏。 连方屿在礼部,的确帮不上忙,况且,他会不会帮忙还很难说。 连家的情况,老夫人心里清楚。 秦氏心中苦涩,也十分自责,目送秦老夫人上了马车,带着连穗岁回府。 连穗岁开口安慰道:“娘,这件事情关键在证据,只要证据确凿,任何解释都只会成为狡辩。表哥不是抓的还有别的嫌犯吗,只要审问出来有用的东西,就能证明表哥是清白的了。” 秦氏拧在一起的眉头并没有松开。 “靖为一直有个名声在外,旁人抓不到他的错处,便攻击他滥用刑法,说他是汉之张汤,就算真审问出什么,朝中定然有人弹劾他屈打成招,而且证据是真的,也不一定有用!” “这么说,是我好心办坏事了?”连穗岁迷茫道,“我不该给他蒙汗药吗?” 第116章 北钱南乌 秦氏摇头。 如果没有她给的蒙汗药,还说不准是什么结局呢,各有利弊。 “惹上麻烦还有余地,但若是没了命可就什么都没了……” 秦氏叹了一句。 回到家中,连穗岁一直没什么心情,宋靖为将左掖军包括统领在内的五十多号人马一起押送回京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一两天后,大臣们雪花般的奏折纷纷涌进御书房。 这件事情真的闹大了。 但外面的风雨自有家中的长辈们顶着,连穗岁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家里的药材,想起来楚知弋曾经给她的木盒。 “小桃,从别院带回来的木盒呢?” 回京之后,大家默契的不提楚知弋,连穗岁都快忘了他了,不知道他回京之后有没有好好找大夫医治他的腿。 “奴婢帮您收起来了,小姐您等一会儿,奴婢这就去拿!” 木盒上被小桃加了一把锁,连穗岁打开看到里面放的东西。 “这是什么?” 不像是银票,展开一看,竟然是一张房契! 房契下面是一张地契,再下面,是……卖身契? 好家伙,楚知弋送了她一家药铺! 连人带地都给她了! 连穗岁一边觉得太贵重了,不合适,一边嘴角又疯狂上扬,楚知弋太懂她了,直接给她一家药铺比给她一万两黄金还让人高兴! 药铺的地址在西大街,连穗岁一刻也坐不住了。 “小桃,收拾一下,咱们出门!” 小桃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色。 “小姐,天上的云这么厚,眼看着要下雪了,您现在要出门吗?” 外面冷得说话都打哆嗦,却挡不住连穗岁的热情。 她晃了晃手中的房契和地契。 “你家小姐我要当地主了,咱们去视察去!” 小桃也替她高兴。 吩咐前院准备马车,跟着连穗岁一路找到地契上的地址,在西大街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的一个小药店。 天气虽冷,人们还要干活谋生,街上人来人往,这个地方客源不错,药店里的两个坐堂大夫差点儿忙活不过来,人实在太多了。 但是又不算太显眼,这样的药店,一条街上有七八家。 妙手堂! 连穗岁喜欢这个名字。 “天气冷了,先喝碗姜茶暖和暖和吧!” 妙手堂门口支着一口大锅,给过往的行人免费提供姜茶,哪怕是小叫花子来,煮茶的药童也会给盛上满满一大碗茶。 “大夫,我实在拿不出钱,能不能先欠着,等我发了工钱再来结账?” 连穗岁下车走进药店,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手指冻得红肿,却不舍得给自己买一盒药膏,她怀中抱着一个七八个月大的奶娃,身上的衣服补丁摞着补丁,实在是拮据…… “我可以给你们打欠条!” 妇人不识字,掌柜摆了摆手。 “一共三副药,不值几个钱,发了工钱,先给孩子买点鸡蛋吃,孩子多吃点好的,才不会总是生病!” “多谢掌柜!” 妇人想跪下磕头,掌柜提前预判了妇人的举动,急忙将她扶起来。 “我这儿还有客人,就不送了,慢走。” 掌柜抬头对上连穗岁,和蔼笑道:“不知小姐哪里不舒服,要买点什么药?” 连穗岁将房契地契以及几张卖身契拿出来,掌柜急忙请安。 “不知道新东家来了,小人擅自做主,没收取诊费药费,小人自己垫上,还请东家不要责怪!” 掌柜给坐堂的两位大夫使眼色,让他们过来拜见新东家,但那两人就跟没看见一样,只管干自己手里的活。 掌柜尴尬一笑。 连穗岁打量一眼,包括门口的药童在内,妙手堂内一共只有五个人。 “宁教架上药生尘,但愿世间人无恙。先生何错之有?” 来看病的病人不少,连穗岁摆了摆手,让坐堂大夫继续看诊。 “小人宁二,东家里面请。” 留了一个学徒抓药,宁二带着连穗岁去了后院。 店面虽然小,里面的院子却不小。 宁二介绍道:“东边是仓库,咱们店里的药材都是直接从王爷的商队采购的,成本便宜,药效好,所以咱们店里的药价也低。” “西边的房间供两位坐堂大夫和学徒住。咱们药店,包括小人在内都跟王爷签了卖身契,不过东家放心,现在王爷将这家药铺给了您,我们一切都听您的。” 掌柜不太自然的扯出一抹谄媚的笑,看的连穗岁起鸡皮疙瘩。 “行了,我对你们没什么要求,只要药店不亏钱,你们怎么折腾都行。” 药材再便宜,也不可能不核实就直接免药钱,连穗岁怕亏钱还得她自己贴补。 “把账本拿来我看看吧。” 宁二哎了一声,抱出一摞账本,自豪道:“东家放心,咱们药店有钱大夫和乌大夫在,不可能亏钱的。” 他龇着牙笑得欢快,连穗岁疑惑地翻开账本,很快就找到答案了。 “为什么钱大夫跟乌大夫出诊的诊费这么高?” 高的有点不正常了吧!一次出诊一百两银子,这还不算,药钱另算,病治好之后,还得再给一次钱! 直接翻到每个月的结款处,谁能想到一家小小的药店,每个月净利润,竟然有好几千两银子,有时候有上万两? “你们干的是正经生意吗?” 这比某总会还盈利! 连穗岁有理由怀疑他们莫不是出去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宁二嘿笑道:“东家知道钱大夫跟乌大夫在外面的名声吗?” 连穗岁摇头,很出名吗? 钱大夫是年纪稍大一点儿的那个,一身灰布长衫,看起来一点儿也不起眼,乌大夫年轻一点,但是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他才多大年纪,有二十五岁吗? 宁二神秘道:“都说南乌北钱,说的就是咱们的乌大夫跟钱大夫。王爷身上的毛病请他们两位出马都没能解决,他们当时跟王爷打了赌,如果有人能解了王爷身上的蛊毒,治好王爷的腿疾,他们两个就甘愿卖身给王爷。” “这不是,王爷出了一趟门,回来,不仅身上的蛊毒解了,腿也好了,能站起来走路了,他们两个愿赌服输,自愿签了卖身契!” “东家您放心,以前赚的银子,咱们只能拿到一半,以后他们两位人都是咱们的了,赚的钱就都是您的!” 听他说话的语气,好像不知道给楚知弋治好蛊毒的是连穗岁。 “不知道王爷找到了哪一位高人,竟然比钱大夫和乌大夫还厉害!有机会,小人也想见见呢!” 楚知弋是真的没有把话说清楚! 连穗岁心里憋笑。 这会儿到了饭点儿,来看病的病人终于少了,钱乌两位大夫不情不愿的来给连穗岁请安。 “免礼。” 有本事的人大多孤傲,换个角度想,要是让她去给别人行礼,她也不愿意。 正好两人也没有行礼的打算。 治不好楚知弋,不代表他们愿意受一个丫头片子管教。 “宁二,九王爷是什么意思?我们愿赌服输,签了卖身契,但是不代表着我们要对着一个丫头俯首称臣,九王爷这是在羞辱我们吗?” 年轻人更沉不住气一点儿。 第117章 白月光一样的人 这番话明显是不承认连穗岁,宁二急忙去看连穗岁的反应,见她不仅不生气,反而还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就算你是未来的九王妃也不行!” 哈? 连穗岁脸上终于换了表情。 “你们误会了,九皇叔把这家药店送我,是因为我的本事!” “什么本事?床上的本事吗?” 乌大夫说话难听,宁二脸沉了下来。 连穗岁脸上带着笑,下一瞬乌大夫突然发现自己没办法开口说话了! 一旁头发花白的钱大夫眼睛一亮,搓了搓手兴奋道:“东家的飞针技术登峰造极,不知道敢不敢跟我们公平的比一场?” 这有什么不敢! 连穗岁手指一动,一条极细的丝线连着细如牛毛的银针从乌大夫喉间飞出来。 “妖女!” 乌大夫发现自己又能说话了,满脸惊奇地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连穗岁没搭理他。 “钱大夫想怎么比?” 钱大夫给宁掌柜使了个眼色,宁二哎了一声,朝着前面扬声道:“江石,关门谢客!” …… 钱大夫阅历丰富,乌大夫毒术高深,连穗岁同两人比试到夜色降临,给平民百姓看病讲究的是如何能用最低廉的成本达到最佳的治疗效果,保证让老百姓们也能看得起病吃得起药。 对付疑难杂症,讲究的是如何用更简单的方法治最复杂的病,加上上辈子的经历,连穗岁不比钱大夫阅历少。 两人战况胶着。 乌大夫擅长用毒,连穗岁还能抽出精力跟他比毒。 一开始两人都没有把连穗岁当成对手,但是越比越是佩服。 “在下认输!”钱大夫全神贯注应对,却还是被连穗岁领先了一张方子,“王爷的蛊毒是姑娘解的吧,在下佩服!” 乌大夫还在强撑着,不管他用什么毒,连穗岁都能轻易破解,让他对自己的毒术开始产生怀疑。 连穗岁没有否认。 “真是你解的?” 乌大夫也收了手,“用什么法子解的?那种蛊虫我研究过,一旦钻入人体就很难诱出来,而且,蛊虫繁殖力惊人,你用了什么方法?” 前后完全变了态度,连穗岁神秘道:“你拜我为师,我就告诉你。” 她只是随口一说,报复他刚开始的口无遮拦,却没想到他真的后退半步,掀开衣袍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师父在上,乌仁甘愿拜连三小姐为师!” 连穗岁吓了一跳,他的年纪,做她徒弟她多亏呀! “快起来,我不收徒的!其实也没什么的,我用了百叶夜昙的花蜜让蛊虫兴奋起来,暂停繁育,然后用夜昙的根茎叶子熬汤,将它们诱出来。” “这些都是前人的智慧,我不过是比你们多看了几本医术而已,当不得你这一声师父!” 乌仁认死理。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莫不是看不起我?” 话赶话说到这里,连穗岁要是再推辞,也不合适。 只能认下这个徒弟。 钱大夫捋着胡子笑道:“东家姑娘不用客气,我们两个要不是认死理,也不会被困在京城,治不好王爷的腿和蛊毒,传出去,我们两个这张脸就都别要了。” “这个点儿了,姑娘留下来用饭吧,粗茶淡饭,姑娘不要嫌弃。” 连穗岁难得遇上聊得来的知己,宁二去准备饭菜。 门口煮茶的药童跑过来躲在钱大夫身后,钱大夫将他拽出来给连穗岁介绍。 “这是我的孙子钱蒿,姑娘多关照!” 小家伙对着连穗岁腼腆一笑,又躲了回去。 连穗岁来之前就让小桃包好了红包。 “第一次来,这是见面礼,都别嫌弃!” 隐士高人一般都看不上黄白之物,但是日常生活也离不开这东西,连穗岁给每个人包了一个红包,里面钱也不多,够打打牙祭。 “谢谢姐姐!” 小童开口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姐姐,连穗岁的心都快被叫化了,让小桃拿出来点心给他吃。 钱大夫跟宁二对视一眼,都舒了一口气。 他们该相信王爷的眼光。 连穗岁在妙手堂待到很晚才告辞回府。 远远看见门口一条人影徘徊,等车停住下了马车才发现是连嘉良。 “大哥你在这边鬼鬼祟祟干嘛呢?” 连嘉良心虚道:“这不是还有话没跟妹妹说完嘛,上次我跟你提过的我那个同窗……” 连穗岁直觉他没安好心,直接开口拒绝道:“大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我知道大哥不会害我,但是总得先禀报过父亲母亲再说吧。” 她抬脚往府里走,被连嘉良拦住。 “妹妹,不着急去见母亲,得你先掌掌眼,觉得合适了我再去禀报母亲!” 连嘉良笑得暧昧。 “我知道妹妹的口味,保证是美男子,足够配得上妹妹……” 连穗岁后退半步跟他拉开距离。 “大哥,你这是鼓励我去跟别的男子私相授受败坏咱们连家的名声?” 连嘉良哎了一声,辩解道:“怎么能这么说呢!妹妹你之前天天追在成王屁股后面的时候也没把私相授受挂在嘴上啊!怎么到我这儿就开始上纲上线了?哥哥我还能害你不成?你就去见一面,看不上的话以后我再也不提这一茬怎么样?” 坑。 绝对是坑! 前面一个大坑摆在面前,连穗岁能一脑袋扎进去吗? 不能! “大哥,这件事情不用再说了,我是绝对不会去见的,对方要是真的很优秀,你让他差媒人上门,娘若是也觉得不错,让我嫁,我肯定二话不说该嫁就嫁,但如果连娘那一关都过不了的话,再优秀我也不嫁!” 连穗岁加快脚步把连嘉良落在后面。 连嘉良叹了口气,气恼地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连家又不是只有连穗岁一个姑娘! 今天收获了两个志同道合的伙伴,连穗岁很高兴,早早地洗漱好躺在床上,活动着酸胀的手腕,心想楚知弋还挺有手段呢,这么厉害的两个人都能心甘情愿追随他,他若是没有遭难,现在该如何风光? 像白月光一样的人,却渐渐消失在大众的视野之中,是多么可惜的一件事情。 今晚没有月亮,楚知弋站在窗边,透过窗子看向院外,一片雪花悄然从天上落下。 冰冷的地面上,风卷着棉絮一样的雪花撞在墙上散开。 疏影将轮椅推到他身后。 “主子,坐一会儿吧,您站了太长时间,小心腿疼。” 楚知弋冷笑一声,手指在胸前穴位上一点,刚才宴会上喝下去的酒便尽数吐了出来。 第118章 陈家老夫人的病 从他身中蛊毒开始,他就再也不会在宫宴上喝一口水。 “主子,朱琛咬死了他只是去帮忙的,没有要谋害宋大人的意思,皇上那边态度有些模糊。侯冠也在牢里喊冤,大理寺呈上的口供和证据都被他全盘否认,朝中现在很多弹劾宋大人的奏折。” 朝中撕咬的厉害,除了宋靖为紧抓的案子之外,还有各方势力推动,侯冠背后的人是谁大家心知肚明,只不过真相到不了宸帝的桌案上。 “朱琛是皇上的心腹,他自然有顾虑。” 当初夺他的权的时候,迫不及待在军中安插自己的人,却没想到被人钻了空子,这一次,朱琛就算能躲过这一劫,宸帝只怕也不会重用他了。 “没用的人就不该存在,帮宋大人一把。” 宋靖为是一把锋利的刀,楚知弋暂时还不舍得让他折了。 “朱琛不是一口咬死了他是去帮忙的吗,安排人把他收到的密信送到成王手里。” 为什么是成王? 成王原本在刑部,因为连穗岁被夺了刑部的差使,他不一定怨恨连穗岁,但是一定会怨恨趁火打劫的昀王。 昀王……太得意了! 疏影打了个哆嗦,昀王本来跟他们家主子井水不犯河水,他家主子也懒得算计他,谁让他不长眼撞上来,真以为他家主子是拔了牙的老虎,没有战斗力吗? 这几日连穗岁没怎么关注朝中的事情,宋靖为如果没有本事,也坐不稳大理寺卿的位置。 她成日里钻在妙手堂,在大堂里给自己摆了个屏风,蒙上面纱开始坐诊。 “大夫,我这心里憋得难受,晚上睡觉前爱胡思乱想,总是失眠,就算睡着了,也老是做乱七八糟的梦,还喘不上气儿,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儿……” “大夫,快看看我家小儿,烧了三天了,眼睛都翻白了!” “大夫,我这病,有点不好意思说……” 在钱大夫和乌大夫的推荐下,连穗岁坐堂第一天就接待了不少病人,从一开始的男女病人都有,到后来的只有女病人和孩童,她妇科圣手的名声不经意打了出去。 天气阴沉了几天,又下起来了。 外面的街上飘着小雪花,连穗岁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今天中午吃什么?” 宁二做饭勉强能吃,自打连穗岁来了之后,每天中午变着花样地给大家改善伙食,钱大夫这种不重口腹之欲的人也被收买了。 “岁岁姐姐,我想喝鸭片汤,吃那个滑溜溜的东西!” 想吃老鸭粉丝汤,这还不好弄! “小桃,今天中午做鸭片汤,给我们的小钱蒿做粉丝汤吃!” “岁岁姐姐最好了!” 一辆简朴的马车停在门口,从马车上下来两位打扮简朴的老妇,她们身上虽然穿着普通,但是周身的气度不同,简陋的衣衫穿在身上,更让人一眼就认出了。 连穗岁急忙把面纱重新戴上,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永定伯府的老夫人,她上次去永定伯府时见过。 “夫人,就是这里,没人知道那位女大夫叫什么,据说会看那方面的病。” 谢嬷嬷小声在老夫人耳边说了一句,连穗岁耳朵灵,全听了去。 “没人知道咱们今天出门吧……” 连穗岁有点好奇,陈家老夫人到底是什么病,怎么连自家人都瞒着呢! 她坐回自己的位置,谢嬷嬷站在屏风外面把风,陈家老夫人环顾左右,在椅子上坐下,眼睛不敢看连穗岁,面色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扭捏开口。 “大夫,我……” 连穗岁瞥了一眼就明白了,粗着声音说道:“到后面床上躺下,我帮夫人检查一下。” 陈家老夫人面色稍有舒缓,正好省去了描述病情的尴尬。 看完之后连穗岁就明白她为什么会这般难以启齿了。 “大夫,我的病能治吗?” 连穗岁肯定道:“能治,我给您开药。” 从检查到开药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陈家老夫人心里怀疑,谢嬷嬷去取了药,两人逃也似的上了马车走了。 陈家老夫人染上的其实是花柳病的一种,这些年一直治疗,但是一直反反复复发作,其实就是男人不洁身自爱,让伴侣染上的毛病。 女人们讳疾忌医,再加上女大夫少,不能及时医治,吃苦受罪的都是女人。 怪不得不肯告诉别人,来看病也要鬼鬼祟祟,若是让别人知道人前德高望重的老夫人得的竟然是这种脏病,还不定怎么被人嘲笑呢! 陈家老夫人的事情让连穗岁彻底打消了嫁人的打算,古代的男人三妻四妾,她爹这样穷苦人家出身,发达之后也养了一院子女人,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的男人一辈子只妻子一个女人。 算了,洁身自爱,这辈子不成亲了! 午后,小雪花变成鹅毛,扑簌簌地往地上砸,一炷香时间,地上已经落了一层积雪。 “小姐,咱们今天早点回去吧,晚了怕路上滑,不安全。” 小桃去准备马车。 连穗岁嗯了一声,站在门口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出神。 今年天冷得早,不知道有多少穷苦百姓要遭殃了。 “宁掌柜,往后院多存点儿粮食,这个天气,家有余粮心里不慌。” 宁二显然也想到了。 “东家放心吧,后院仓库里堆得满满当当,咱们几个人吃到明年春收都不一定能吃得完呢!” 接手药店之后,她手头也宽松了,账上每天还有进项。 “别吝啬钱,再多准备点儿,万一雪下起来没完,咱们在药店门口支个粥棚,也算尽一份心意。” “东家心善,小人先代大家谢过东家!” 连穗岁瞪了他一眼。 “以后别拍马屁了,不适合你。” 宁二长相周正,马屁拍得十分僵硬,强装市侩给人的感觉非常奇怪。 “唉,小人听东家的!” 马车上很冷,小桃给她塞了个暖炉。 “小姐,暖暖手。” 连穗岁不冷。 “给你用吧。” 小桃也不冷。 “奴婢在后院干了半天活呢,身上现在还出汗呢,一点儿也不冷!还是您拿着吧。” 雪景很好看,连穗岁掀开帘子看着外面,马上要过年了,街上热闹,摆摊的小贩正在撑棚子,西大街平民多一点,很有烟火气。 路边卖馄饨的小摊上冒着白气,几个穷酸书生一人点了一碗馄饨,坐在帐篷底下高谈阔论,旁边是一家茶楼,厚重的帘子挡住了里面的光景。 连穗岁抬头,二楼的窗子开着,一个人影在她看过去的时候猛地闪开,窗户啪的一声合上,支撑窗子的那根木棍落下来正好砸在马车上。 “停车!” 连穗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下车捡起了那根木棍,后退几步往上看去,窗子里的人把窗户推开一条缝往下看,看一眼又将窗子合上。 “嘿,我怎么觉得这个场景有点似曾相识呢?” 第119章 皇叔是朵金莲花 “小桃,咱们上二楼看看!” 连穗岁掀开帘子,浑浊的空气瞬间扑来,劣质的木炭散发出来的烟火味中夹杂着莫名的脚臭味,还有大饼和烤肉以及懒汉身上一年没洗澡的汗臭味儿。 许多不怀好意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鱼龙混杂的茶楼里突然闯进来一个漂亮姑娘,大厅中安静了一瞬。 “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 小桃有点儿害怕,一个面上有刀疤的男人对着两人吹了声口哨,连穗岁瞪过去。 “看什么看,再看剜了你的眼睛!” 男人一点儿也不在意她的威胁,反而更大胆了。 “小娘们儿挺有味道啊!要不要陪哥哥玩儿玩儿?” 连穗岁没搭理他,他竟然追上来拉连穗岁的胳膊。 “你是谁家的小姐?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我就随你登门拜见我未来的老丈人吧哈哈!” 连穗岁在他的脏手伸过来之前取出银针,一针戳在他眼睛上。 男人惨叫一声从楼梯上滚下去,连穗岁才看见他后心处的血迹,抬头看向二楼,疏影面无表情地站着。 连穗岁上到二楼,进了雅间,果然看见无辜对着她笑得楚知弋。 “不知道三小姐会上楼,让三小姐受惊了。” 连穗岁拿着棍子一下一下敲着自己的手心,突然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场景熟悉了,这不是金莲跟庆哥的基本桥段吗…… 咋,他想学金莲? 连穗岁故意板起脸。 “皇叔还是小心点好,幸好我坐了马车,要不然这根棍子还不得砸在我头上啊?高空抛物是重罪!” 楚知弋配合的点点头,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词。 连穗岁自在坐下。 “怎么感觉皇叔在躲着我?” 自从回京之后,她就没再见过他,甚至连听都没听过他的消息,在院子里对暗号也没有反应。 “啧,果然是用过了就丢啊!” 楚知弋更委屈了。 “岁岁怎么能这样说我呢……我这不是怕你不想跟我扯上关系。” 他适时低下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连穗岁心里有点恼,她确实想过回京之后跟他保持距离,但没想过两人连告别的时间都没有,他就这么突然消失了。 他还坐着轮椅。 “你的腿还没好吗?” 在别院时都能站起来了,还能走两步,难道回京之后又累着了? “我帮你看看!” “不用……” 连穗岁还没碰到他,他竟然自己站起来后退了几步,走路的姿势虽然别扭,但恢复得还不错。 “放心,我会帮你瞒着的。” 他处境艰难,如果早几年刚受伤那会儿恢复正常,说不准还能争一争那个位置,现在的天子皇位已经坐稳当了,不需要一个身强体健且在军中对他有威胁的兄弟。 连穗岁自顾自倒了杯茶。 “此处的茶水粗糙,皇叔怎么相中这里?”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喝惯了好茶的连穗岁只尝了尝就没再碰那杯茶。 “王府里待着烦闷,出来赏雪。” 窗外的雪幕将一切都笼罩在洁白之中。 “每年也只有这个时候,让我觉得世界不那么肮脏。” 他看向窗外的凉薄之色在那一刻刺在连穗岁心上,却又装作不在意地回头看她,眸中含有希冀。 连穗岁冷静下来,朝堂局势她不懂,他的隐忍蛰伏她也不懂,她只想好好行医,做一个医者。 “雪越来越大了,再不走,路上不好走了。” 连穗岁走到门口,回头看他,他仍旧站在窗前。 “刚才谢你出手。” 连家的马车消失在风雪中,楚知弋关上窗户,将她放在桌子上的木棍捡起来。 “再煽点儿风,这把火还不够。” 屏风之后一道人影拱手应了声是。 …… 京城这场雪没有要停的意思,第二天早上,院中的积雪没过膝盖。 “京城还从来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 小桃念叨一句,“至少奴婢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样的雪!” 房间里摆着好几个炭盆,下人们正在院子里清理积雪,连穗岁围上披风,准备去给秦氏请安,路上遇到鬼鬼祟祟的连嘉良从偏门进来,像是在外面呆了一夜。 “大哥你夜不归宿吗?” 连嘉良吓了一跳,抚着胸口抱怨道:“三妹你大早上的,差点儿把我吓死?” 连穗岁往门外看了一眼,狐疑道:“大哥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没干什么。” 连穗岁直觉他肯定有事情。 “大哥回来得正好,我要去给娘请安,一起去吧!” “我身体有点不舒服,怕给母亲过了病气,等我好了再去给母亲请安!” 连嘉良一溜烟跑了,连穗岁追都没追上,揣着满腹狐疑去给秦氏请安。 “四小平姐平常连院门都不敢出,昨天晚上睡下前还一切都正常呢!今天早上叶儿进去喊人才发现四小姐根本不在房间里!四小姐胆小,妾让人在府里找了一圈,可昨天下了雪,院子里的地上干干净净,一个脚印都没有,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夫人,妾有罪!没照顾好四小姐!呜呜……妾只求夫人能找到四小姐,哪怕是将妾发卖了给四小姐赎罪妾也没有怨言!” “求夫人!” 秦氏的院子里,柳氏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连穗岁迈过门槛的脚步一顿,她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秦氏拧着眉头,抬头看见连穗岁,开口问道:“岁岁,你见过小小吗?” “发生什么事情了?”连穗岁摇摇头,“娘您也知道,我最近不在府上,您教的东西都是晚上回来找四妹妹拿笔记,昨天晚上小桃还去了姨娘的院子呢。” “先在府上找一遍,实在找不到人,咱们再去报官。” “不能报官!” 连晓小虚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四小姐,你跑哪儿去了?”柳氏哭哭啼啼的跑过来拉住连晓小的手,“手怎么这么凉?脸色怎么也不好,是不是发烧了?” 连晓小低下头,柳氏把掌心覆在她额头上,她什么也不说就只是哭,急的柳氏也开始哭。 连穗岁看过去,小姑娘的衣服有点乱,有些地方还沾着血迹…… 她抬头跟秦氏交换了一个眼神,秦氏显然也看见了,开口呵斥道:“行了,人已经找到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柳氏局促地收回眼泪,不敢抬头看秦氏,生怕惹了秦氏不快。 “妾这就带四小姐回去!” “慢着!”秦氏叫住母女俩,“你先回去,四小姐留下,我有话要问她。” 连晓小哆嗦了一下,怕连累自己的姨娘,伸手推她。 “没事,姨娘先回去。” 柳姨娘不放心,但她胆小,不敢跟秦氏叫板,咽下满肚子的担心。 第120章 是她先勾引我的 “是,妾告退。” 秦氏挥退丫鬟,叮嘱方嬷嬷:“先去给四小姐验验伤。” 连晓小抖得更厉害了,扑通一声跪下。 “母亲,求母亲给女儿做主!” 连晓小竹筒倒豆子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前段日子,女儿在花园里散布,遇见大哥,大哥便说要带我出去玩,给我买首饰。我没答应,后来大哥每次出门都会给我带小玩意儿,直到那一天,大哥说要带我去茶楼……” “母亲知道,我很少出门的,大哥说临近过年,外面如何热闹,女儿心生向往,便跟大哥去了,就是在那里偶遇了祁公子。” 连晓小脸颊晕红,转而就变成愤怒。 “祁公子一开始对我示好,我都拒绝了,后来大哥就想办法给我们创造机会见面,茶楼里,街上,寺庙里,不管女儿去哪儿都能偶遇祁公子。后来祁公子说要娶女儿……” “女儿不敢做主,便让他上门提亲,母亲如果同意,女儿也没有意见。” “谁知道对方想先生米煮成熟饭,女儿不同意!昨天晚上,大哥他……” 连晓小掩面哭泣,“昨晚大哥将我骗出去,就被……就被那祁公子给……” “我知道自己错了,本该以死谢罪,但又怕连累父亲母亲,强撑着回来跟母亲解释清楚,免得被那腌臜人家泼脏水!” “既然该说的都说完了,女儿也没有别的遗憾了,只希望母亲不要怪罪姨娘!” 连晓小郑重地磕了一个头,突然猛地起身撞向柱子。 一直防备着她的连穗岁一把将她拽回来,但她铁了心要寻死,连穗岁差点儿没抓住她,方嬷嬷急忙上前帮忙。 “三姐你放开我,我给连家丢人了,我死了,家里姐妹们还能保住名声,我活着就是家族的耻辱,你让我死了吧!” 连晓小从来没有这么疯狂过,连穗岁在她脸上扇了两个巴掌。 “清醒点儿了吗?” 连晓小咬着嘴唇,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下来。 “那我该怎么办?总不能真嫁给那种人给家族蒙羞啊!” 这件事情怎么听怎么蹊跷,连穗岁想起了之前连嘉良给她推销同窗的事情,该不会也是这位祁公子吧? 那位祁公子什么来头?敢强侍郎府的千金? 连家在京城排不上号,但也不是越山书院一个学生敢欺负的! 她抬头去看秦氏,秦氏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连晓小,吩咐道:“方嬷嬷,你先代四小姐下去休息,照顾好四小姐。” 听她娘的语气,知道这件事情? 在人前连穗岁忍住没问,等方嬷嬷带着连晓小下去之后,她开口问道:“娘您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如果她娘明知道连嘉良的行为却不制止,那她娘也脱不了干系。 “这件事情是我没做好。”秦氏大方承认道,“但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能把小小养到这么大,自然不会去害她,我还不屑于去对付一个小姑娘。” 秦氏觉得受伤,心口堵得慌。 “你大哥在书院染上了赌博,把每个月的月例银子全输了还不算,身上至少背了几万两银子的赌债。” “他不敢让家里知道,便算计了他的同窗祈文林,让祈文林偷了家里的祭田田契抵押给赌坊。” 有这种事情? 连穗岁惊讶了。 “我只让人关注着这件事情的后续发展,祈家有一定的家底,祈家族人先凑钱把田契赎了回来,又把祈文林逐出家门。我不知道祈文林竟然跟着你大哥来了京城,更不知道他算计小小,若我早知道,定然把你大哥捉了交给你爹处置!” “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苛待庶子庶女的主母么?” “娘,我不是怀疑您!” 秦氏面色冷淡,在连方屿面前从不为自己辩解,却不想自己的女儿误会她。 连穗岁上前讨好地扯了扯她的袖子,秦氏面色冷凝。 “既然怀疑我,又何必听我解释,跟你爹告状去!” 原主以前天天去连方屿面前告状,她的心早就被伤透了! “娘,我当然要去爹爹面前告状了!”连穗岁话音一转,“不过不是告您的状,我去状告连嘉良,看这件事情爹爹打算怎么处理!” 连穗岁满心气愤,如果不是她自己警醒,跳进这个局里的是不是就是她? 连自己的亲妹妹都坑,连嘉良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为了前程,只怕连自己的老母都能出卖吧! 连方屿今天眼皮一直跳,把过手的公文反复琢磨了几遍,没有纰漏才交上去。 今日雪大,宫里通知明天早上不用上朝,只用按时到衙门里点卯就行。 临近过年,各个衙门里都忙,但好在,大家不是第一次过年,井然有序的完成工作。 散值之后,家里的马车来接连方屿回府。 连方屿跟下属的官员们打了招呼。 “老爷,夫人说让您回府之后先去一趟主院。” 连方屿在衙门里是老好人,见谁都笑呵呵的,他的人缘也最好,笑了一天,脸有点僵,帘子一放下,他面上的笑就收敛了,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声知道了。 大门口的雪已经被扫干净了,一路到主院,他的眼皮也越跳越厉害。 “爹爹!” 连穗岁迎出来,她现在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虽然跟成王退了婚,但是将来未必不能攀上高枝…… 连方屿脸上露出一个笑。 “岁岁,你娘叫我来有什么事情?你先跟爹透透气!” 连穗岁觉得他的笑让人有点不舒服。 “爹,大哥闯祸了,母亲请了家法,张姨娘在娘面前闹呢,您快去看看吧!” 连穗岁今天一天忙的不轻,刚把连晓小安抚住,秦氏派人去叫了连嘉良,还没把人叫过来,就听门房来禀报,说有个叫祈文林的书生递了帖子,要见秦氏。 秦氏去见了,祈文林口中振振有词。 “是她先勾引我的,我家中本来定了亲,现在只能把家中的亲事退了。我可是家中的嫡子,娶四小姐一个庶女我们吃亏,四小姐应该多带点儿嫁妆。还有,我明年春上下场科举,要是考中功名,希望连大人提携提携我这个女婿……” 说祈文林一表人才的全是胡说,他长相一般,配上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秦氏差点儿没忍住让人把他轰出去。 事实证明,无耻的人没有下限。 第121章 这是四小姐的命 祈文林拿出连晓小的肚兜威胁道,“要是不答应这桩婚事,我就把四小姐婚前失贞的事情写成故事放到各个茶楼酒馆,让说书人说上两个月,到时候,连家小姐的名声毁了,四小姐就只能上吊自杀或者是去庙里当姑子!” “府上还有别的小姐吧,只怕到时候整个上京城议亲的人家都会避开连府……” “可惜了,四小姐模样差点儿,若能娶到连家嫡女,我这辈子也算值了!” 秦氏当场摔了杯子,把人扣下捆起来扔到柴房,等连方屿回来处置。 连穗岁只说连晓小被连嘉良骗出去失了清白的事实,对越山书院和祈文林的事情绝口不提,连方屿听得额角突突的跳,追问道:“这个事儿有多少人知情?” 连方屿最关心的是这件事情能不能瞒住! 连穗岁心底鄙夷,他心中果然只有自己,怕被家里的事情连累。 “爹你放心,这件事情只有娘跟我还有四妹知道,就连张姨娘都不知情。” 明显感觉连方屿松了口气。 “你娘办事思虑周全,岁岁你要多跟你娘学习,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其他人,知道吗?” 连穗岁郑重点头道:“爹你放心,事关四妹妹的性命,我绝对不告诉别人!” 连方屿抬脚迈进秦氏的院子里,连嘉良正跪在地上挨鞭子,张氏趴在他身上阻挠。 “敢问夫人,大公子到底犯了什么错要闹到请家法的地步啊!您这是不给大公子活路了!” “要打您就打妾身吧,大公子犯了什么错妾来承担!大公子毕竟是家里的长子,夫人就如此见不得大公子受老爷宠爱,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打人……” 当着满院子丫鬟仆妇的面,张氏一个妾室公然顶撞当家主母,院子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下人们不知道该怎么做,纷纷看向秦氏。 秦氏冷脸道:“把张姨娘拉开,继续打!” “秦氏,你敢!” 张氏撕扯着来拉她的下人,一连撞倒了好几个婆子。 “张氏,你要翻天不成?” 秦氏一掌把桌子拍碎,她是真的恼了,下人们跪了一地。 张氏愣住了,连方屿也是第一次见秦氏生这么大的气,把本来想偏袒张氏跟连嘉良的话咽下去。 “张氏,你身为妾室,敢当众顶撞主母,来人,把她拖下去送回自己的院子里闭门思过!” 张氏很久没有反应过来。 “老爷,妾身护着大公子有什么错?夫人不分青红皂白打大公子,您说句话呀!” 都这个时候了,还看不出来他在护着她吗? 秦氏年少习武,他怕真把秦氏惹恼了,今日再闹出人命,偏偏张氏不懂,一个劲儿地出言挑衅。 “堵上嘴!” 下人们找了块儿破布把张氏的嘴堵上带出去。 “爹,儿子没犯错啊,怎么母亲生了这么大的气?爹,您帮儿子劝劝母亲!” 连嘉良一口咬定连晓小跟祈文林两情相悦才会做出这种事情,他顶多就是从中牵线搭桥,并没有逼迫连晓小,连晓小失了清白也跟他没有关系。 况且,祈文林又不是不愿意负责,只要把连晓小嫁过去不就行了吗,至于发这么大脾气吗? “你闭嘴!” 连方屿走过去试图安抚秦氏。 “我听岁岁说了经过,已经这样了,当务之急是派人去查一下祈家的情况,小小是庶女,我也不求她嫁多好的人家,只要家风清正,这点事情不过是年轻人一时把持不住,没什么大影响……” 秦氏甩开他的手,把祈文林说的那番话说给连方屿听。 “岁岁是个姑娘家,祈文林说了什么话我没敢让她听见。这样狂妄的人,夫君觉得祈家的家风能清正得了吗?” “一时把持不住?夫君怎么不问问你的好儿子在越山书院都干了什么事情?” 秦氏甩出一沓欠条。 “这是从祈文林身上搜出来的,夫君看看落款!” 他揣着欠条做什么?自然是用来威胁连嘉良! 至于算计连晓小的目的,秦氏懒得去猜,让连方屿去查吧! 连方屿本来觉得事情不大,应该很好摆平,等他看见欠条时,眼睛都瞪大了,庆幸秦氏搜出了欠条,否则今天把祈文林放走,明天他就敢把连嘉良沉迷赌博的事情宣扬出去! 他正在谋尚书之位,要是被人抓到这个把柄,别说尚书之位了,他自己头上的乌纱帽能不能保住还是另说! “逆子,我送你去念书你都干了什么?” 连方屿一脚揣在连嘉良胸口,踹的他吐了一口血。 “爹爹,我知道错了,那我也是被逼无奈啊!儿子一时糊涂,被祈文林抓到了把柄,是他威胁我,都是他教唆我的!” “废物!” 连方屿打了打了,骂也骂了,回头还得问秦氏。 “夫人觉得这个祈文林该怎么处置?” 祈文林是读书人,他们家里也不是开衙门的,把人绑了总要有个罪名吧! 而且这事儿最怕见人,更不用说见官了,事情闹大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秦氏冷眼看着他,这个时候想到她了? “妾不知该如何处置,夫君是一家之主,妾都听夫君的。” 连方屿发愁得头皮难受,指着连嘉良问道:“把你在书院里干的好事儿一五一十跟我说清楚!” 连晓小身上蹭破了皮,眼睛也哭肿了,终于哭睡过去了。 连穗岁让叶儿守着她。 “小姐,四小姐那么胆小的人,怎么会敢跟陌生男子私下见面呢?” 小桃想不明白。 连穗岁却很理解连晓小的处境,在家里不受父母的重视,身边只有一个胆小的姨娘相依为命,从小到大没有被人疼爱过,连嘉良几句话,几个小玩意儿就把她哄出了府。 连穗岁没看见祈文林长什么样子,但读书人穿上长衫,再说几句之乎者也,稍微说点好听的,就能让人心生好感。 连晓小还算警惕性强的,她长这么大没有被人捧在手心里过,自然容易吃亏。 “四小姐以后该怎么办呀!” 连晓小虽然一股子小家子气,但是对连穗岁很好,腼腼腆腆的,从来不给连穗岁惹麻烦,也从来没有脾气。 婚前失贞,这要是传了出去,四小姐就没有活路了。 连穗岁自责自己明明感觉到了连嘉良的不对劲,怎么没有深入地去查一查呢,要是她早点防备,连嘉良是不是就不会得逞? “小姐,您别自责,只有千日做贼,哪儿有前日防贼的呢。归根结底,这是四小姐的命。” 第122章 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连晓小其实没睡着,她只是不敢面对,闭着眼睛听见连穗岁跟小桃的对话,不争气的眼泪又顺着眼睛流出来。 “什么命不命的,明明是恶人作恶,怎么反倒要怪罪受害者了?小桃你这个逻辑不对。” 连穗岁手指点在小桃额头上。 “就算你绝顶聪明,但是人心难测,人有七情六欲,总会被别人抓住弱点算计,我们不能因为一时的弱势就颓废下去,好好想一想该怎么破局!” 小桃想了半晌。 “小姐,奴婢觉得眼前的局不好破解,只有祈文林那边松口,并且保证不把事情传扬出去,才能保住咱们家的体面。” 小桃的想法还是太保守了,连穗岁就直接的多。 “能守住秘密的只有死人,外面路滑,你觉得祈文林摔一跤能不能摔死?” 小桃瞪大眼睛。 “小姐,你要谋财害命……” 连穗岁捂住她的嘴。 “我可没说我要动手,我只是祈祷,祈祷他出门被车撞而已。” 话题被转移了,连穗岁回头看了一眼睡熟的连晓小,嘘了一声,轻手轻脚地出去关上房门。 人不能在她家里出事,所以现在她什么也做不了。 而且,她也没真的打算动手杀人,恶人得恶人磨,她要像个办法让祈文林尝到苦果,那样才有意思! 听到连穗岁帮自己想办法,一点儿也没有怪罪她,连晓小冰冷的四肢才逐渐有了温度。 要处置祈文林得闲了解事情的经过,连嘉良被动了家法,罚去祠堂思过。 张氏在自己院子里闹着要去请大夫,连方屿恼连嘉良胆大包天敢去赌博,更恼他竟然算计自己的妹妹,张氏闹得厉害,他干脆躲在书房里不去见她。 涉及张氏跟连嘉良的事情,秦氏一般不出面,免得多做多错,被连方屿怪罪。 张氏见不到连方屿,就在院子里骂秦氏,骂的话传到主院,秦氏冷笑一声,让下人把话传到前面书房。 她骂得难听,骂秦氏故意要害连嘉良,骂秦氏嫉妒她生下长子…… “你够了!”连方屿沉着脸进门,骂道,“都是你养出来的好儿子,我送他去书院念书,他倒好,沉迷赌博,欠了一屁股债,现在债主找上门来了,我的前程也差点被那个逆子牵连!你这么闹,是生怕别人听不见,怕别人不知道咱们家里的事情?” 张氏哑然,惊慌道:“老爷是不是弄错了?大公子从小就很乖,怎么会去赌博呢?老爷,来人说清楚了吗?真的是大公子欠的债,不是二公子?” 连嘉良跟连嘉颖都在书院念书,不是连嘉颖冒充她的儿子给别人签下的借条?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把责任甩给别人?从今天开始,你也别出这个院子了,好好反思吧!” 教养子女本来是当家主母的责任,但张氏生下连嘉良后不忍心抱到秦氏膝下养,她跟连方屿青梅竹马,连方屿出面跟秦氏商量,秦氏干脆让所有的庶子女都跟着自己的姨娘,教养不好,也省得去挑她的毛病。 如此连方屿没了怨恨的人,只能吧脾气发在张氏身上,张氏有再多委屈也只能自己担着。 “谁都不准去给他送东西!” 连方屿对连嘉良寄予了多少厚望,现在就有多生气,张氏心疼,也只能私下里偷偷地派人去给连嘉良送点吃的喝的。 这个季节,祠堂里跟冰窖没什么区别,甚至比冰窖还要冷,连嘉良缩在角落,冻得快没了知觉。 连穗岁悄悄来到他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连嘉良突然惊醒,吓得差点儿跳起来! “嘘,大哥,是我……” 连穗岁点了一盏灯,把手里提着的食盒打开。 “我来给你送吃的。” 连嘉良饿得前胸贴后背,立刻端过来往嘴里塞。 “还是三妹对我好……” “那个,大哥,我问你个事儿呗……” 连嘉良已经被打蒙了,身上的伤口还往外渗着血,又被饿得头晕眼花,这个时候问他什么他都会回答,只要赶紧把他弄出去,祠堂是放牌位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待的。 “你说!” 连穗岁捋了捋思路,开口问道:“你跟那位祁公子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问题秦氏也问过了,他不假思索地答道:“在书院认识的,一开始我俩不熟,后来他知道我的身份,我俩慢慢就熟了。” 连穗岁哦了一声。 “那你又是什么时候染上的赌博?” “这也没多长时间,祈家以前是做生意的,一家人都是商户,咱们朝廷有规定,商户不能读书科举,他们家后来就捐钱买地成了地主,家里有钱。” “书院里大家好攀比,我这不是总被祁兄压一头,不服气,这就听信了别人的话,去赌坊里试试运气,一开始我手气很好的,谁知道后来就越输越多,欠的钱越来越还不上了。” 他啃了口鸡腿,抱怨道,“姨娘就给我送点儿清粥,还是妹妹实在,有酒有肉!” “后来呢?” 连穗岁夺了酒壶。 连嘉良打了个嗝,满嘴油光。 “后来我这不是让祁兄帮我想办法,从家里偷出田契先安抚住赌坊那边的人,一旦让他们找到书院,我不就完了!钱等我以后发达了再还!” 他话说得轻松,连穗岁简直就无语了。 “所以祈文林怀里的那些欠条都是你写的?” 连嘉良点了点头,大方承认道:“是我写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嘛,等我考中功名,让爹爹再朝中活动一下,找一个人肥差,不就是几万两银子吗,很快就还上了。” “那你又为什么算计四妹?” 连嘉良噎了一下,没什么心眼的说道:“那不是,祈家的事情瞒不住了,祁兄都被赶出家门了,他心里有怨气,找我帮他想办法。” “我想着他家里虽然有钱,但是他们以前是商户,家族里男丁娶的妻子没有身份太高的,咱家好歹是京官,爹的职位又不低,他要是成了咱家的女婿,他家里还不得八抬大轿把他请回去!” “所以,这个建议是你提的?” 连嘉良点头。 “怎么样,我聪明吧?” 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这一看就是个局! 他欠了好几万两银子,祈家却没有追究,不是局是什么? 照他这么说,祈家根本不欠银子,他们缺的是什么? 祈文林甚至随身把欠条带着,只怕祈家留的还有后手,不怕他不上套! 软的不行还能来硬的,他们今天把祈文林绑了,估计明天祈家人就能登门要人! 连穗岁一把夺过连嘉良塞进嘴里的鸡腿扔回食盒。 “吃什么吃,你还有脸吃!” 第123章 也太蠢了点儿 “你把四妹害死了,你还能吃得下!喂狗都不给你吃!” 连穗岁提着食盒往外走,连嘉良朝她的背影伸手。 “不是,祈家又没说不负责,四妹为什么要死?我觉得这是一门极好的亲事呢,原本还想把祁兄介绍给你呢,你看不上,这桩婚事才落在四妹头上。” “祁兄是家里的嫡子,四妹嫁过去熬几年就能当家,一辈子吃喝不愁,这可是真的金窝银窝,三妹好好劝劝四妹,可别寻死!” 把连嘉良的声音丢在身后,连穗岁啐了一声。 什么狗屁的好亲事,他敢说他没有私心?没想着以后从祈家拿钱? 随即她的心情又沉重起来,她现在发现连方屿跟连嘉良父子俩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性子都一模一样。 连晓小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女,如果能用她跟祈家联姻换来更多好处的话,说不定他真的会同意这门亲事。 祈家只想要个身份贵重的儿媳,他们可以用几万两银子甚至更多钱来算计一门亲事,连方屿需要钱。今天她还听小桃跟她说,她爹最近不知道在做什么,很缺钱,张姨娘还凑了一千多两银子呢。 数目上不一定准确,但她爹缺钱的消息一定是真的。 两家联姻,这不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吗? 连穗岁琢磨半晌,这桩婚事,指望连方屿替连晓小出头是没有可能了,还得从祈文林身上下手。 她咧嘴笑了起来,她已经有招了! 深夜的柴房里,一条黑影悄悄溜进去,趁着被绑成粽子的男子睡着了,闭着眼睛一把扯下对方的裤子,银针在某处扎了几下,又快速给对方的裤子穿好。 被绑成这样还能睡得着,可见这人一点儿也不害怕,就是不知道他明天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连穗岁有点期待。 连方屿今晚宿在书房里,这个点儿还没睡,第二天早上干脆让小厮去衙门里替他告假,家里的事情不处理好他无心去衙门。 “老爷,祈家的人来了!” 听昨天连嘉良的描述,他怎么不明白这就是一个圈套,但圈套已经跳进去套牢了,对方有所求,这个事情就好解决,他的那些把柄也有办法弥补。 “去通知夫人一声,前厅待客。” 前厅,正在喝茶的中年夫妇起身给连方屿跟秦氏请安。 “小人今日冒昧叨扰,是为了寻小人那不争气的儿子,听说他昨天上门之后就没再出去,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来人说话客气,但揣着糊涂当明白,这出戏也得演下去。 “敢问令郎叫什么名字?” 连方屿明知故问。 “小儿祈文林,是大公子的同窗,昨日有人瞧见他与大公子在一起吃酒,随后就来府上拜访,昨晚一夜未归,小人实在担心,请大人宽恕小人冒昧打搅。” 连方屿体谅道:“祈老爷不用客气,令郎昨日确实来府上拜访,但他当时就离开府上了,没有回住处吗?” 承认将祈文林扣在府上就等于承认自己私设公堂,连方屿不会给别人把柄,在祈家人上门之前,他已经让人已经将祈文林送出府了。 “昨日令郎上门拜访时,我正在衙门里,当时是拙荆出面招待的。” 秦氏开口道:“令郎只在府上喝了两盏茶便出门去了,可惜嘉良昨天夜里染了风寒,这会儿喝了药刚睡下,要不然问问他令郎在京城常去的地方,咱们两家一起出去找找。 祁进早猜到他们会否认,说辞也早就准备好了。 “我儿在京城的同窗不止大公子一个,昨天也有好几个人目睹我儿进了连府,我儿至今未归,小人这才携夫人上门问一声。” “我儿是来过连府之后才不见的,如果真的找不到人,小人打算去京兆衙门报官,还请连大人不要介意。” 这番话威胁的意味十足。 连方屿不喜欢被人威胁,脸色沉下来,正欲发作。 “都是做父母的,我们能理解祈老爷的心情,只是令郎真的不在我们府上,祈老爷与其在我们这里纠缠,不如赶紧派人到处找一找。” 秦氏笑道,“天子脚下贵人多,年轻人不知好歹,万一冲撞了哪位贵人,容易给家族招来祸端,祈老爷说是不是这个理!” 威胁人谁不会呢,一个来回,祈家就知道连家的态度了。 硬碰硬碰不过,祁进后退一步,也不能真的撕破脸了,以后还要相处呢。 他冷笑道:“既然人没在连大人府上,小人再去别的地方寻寻。” 祈文林敢光明正大进连府,他们又岂会没有后手? 早就派人将连府各个出口监控起来了,至少他们刚才进门之前,祈文林没从这座宅子里面出去。 “慢走,不送。” 祁进夫妻两个离开,连方屿看向秦氏。 “夫人有办法?” 秦氏也不知道连穗岁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女儿既然有把握解决这件事情,她就全力支持。 “祈家还会上门的,夫君昨夜没睡好,先休息一会儿吧。” 她主动关心,连方屿神情一动,伸手握住秦氏的手。 “多谢夫人关心。” 秦氏抽回了自己的手,起身吩咐道:“老爷还没用早膳,准备好了送到老爷的书房。” 祁进果然很快就折返回来,红着眼睛质问连方屿。 “连夫人刚才不是说我儿只在府上喝了两盏茶便离开了?” 秦氏迷茫道:“是呀,令郎在客厅喝了两盏茶,便去找了嘉良,我以为他早就离开了,没走吗?” 方嬷嬷早就跟秦氏串通好了,及时提醒道:“夫人,老奴刚才派人去大公子院子里问了,昨天白天里,祁公子跟大公子一起染上了风寒,大公子便做主留祁公子在府上过夜,两个人都烧糊涂了,院子里的下人忙得人仰马翻,忘了来通知夫人了!” 秦氏哎呀一声,猛地起身。 “这倒是我的不是了,大公子院里的下人怎么回事?怎么没有一个稳重的?咱们过去看看!” 祁进叫住秦氏。 “夫人别演戏了,我家小厮守在后门处,截住了府上的马车,我儿正在马车里躺着人事不知,不知道夫人打算把我儿送到哪里去?” 秦氏诧异道:“这是怎么回事?” “夫人莫不是想谋财害命?若真如此,小人拼着身家性命也要娶京兆尹击鼓鸣冤,为我儿讨一个公道!” 连方屿心里一急,难道这就是秦氏的办法吗? 也太蠢了点儿! “不能报官!” 第124章 祈家能善罢甘休吗 “为什么不能报官?” 祁进抓住连方屿的话追问道,“难道说连夫人真的想害我儿?” 连方屿去看秦氏,秦氏唇角勾了勾,目光越过客厅众人落在门外进来的连穗岁身上。 “当然不能报官了,祁公子病得严重,我恰好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大夫,如果不是被你们拦住,这会儿我们已经到妙手堂了!” 连穗岁的声音清脆有穿透力,祁进转身看见她时眼前一亮。 这就是他儿子挑中的媳妇吗? 落落大方,明眸皓齿。 连穗岁进门后不卑不亢地对着连方屿跟秦氏福身,而后才看向站在厅堂中的祁进。 “祈老爷,我大哥昨天留祈公子在府上过夜确实不妥当,还连累祁公子也身中风寒,我们更加过意不去了。怕耽误祁公子的病情,我娘才出此下策,让我和二哥带祁公子去医馆看病,我二哥也是祁公子的同窗,我们不是谋财害命,不信您可以问我二哥!” 连穗岁回头喊连嘉颖。 “我二哥的脾气秉性,书院中的同窗们应该也都了解,他不会说谎的,祈老爷如果不信,也可以叫我兄长的同窗们来作证。” 祁进前面说不止一个同窗看见祈文林进了连府,那把这些人叫出来,也能证明连嘉颖的脾气秉性。 连嘉颖拱手道:“祁兄是男子,三妹妹为了避嫌,确实喊了我帮忙送祁兄去医馆,我们被拦住之后,三妹妹也派了身边的丫鬟去妙手堂找钱大夫了。” 祁进还想争辩一下。 “为什么是去妙手堂?京城那么多大夫,从没听过什么妙手堂!” 连穗岁笑着解释道:“祈老爷在外行走,难道没有听说过北钱南乌的名声吗?钱大夫现在就在妙手堂坐堂,一般不出诊,出诊一趟的出诊费就得一百两银子。” “我爹是清官,我们平常省吃俭用,也拿不出来这么多钱,本想着送祁公子去妙手堂能省些银子呢。” 她叹了口气,“不过我娘说了,祁公子的身子要紧,这笔钱不能省。” 秦氏刚才不还不知道这回事儿呢么?这会儿就说过这笔钱不能省了? 祁进表情裂开了。 “多谢夫人好意。” 连穗岁昨天夜里给祈文林做了个小手术,又在他的睡穴上扎了一针,人这会儿还没醒。 秦氏吩咐道:“快把客房收拾出来,等会儿钱大夫到了之后,赶紧去给祁公子看诊!祈老爷放心,祁公子的医药费,全记在我们账上!” 连穗岁给秦氏一个放心的眼神,祈文林昏睡不醒,大家一起移步客房。 钱大夫很快赶来,在祁进的催促下坐在床前给祈文林看诊。 他摸了半天脉,眉头越皱越深。 “祁公子这是肾血亏虚,导致的风邪之症呐……” 钱大夫眉头还拧着。 “不对!” “什么不对?” 祁进在外行商多年,当然听说过钱大夫的名声,被他一惊一乍吓得心里一突。 钱大夫隐晦的看了在场的女眷一眼。 “请在场的女眷们先出去,这个病,老夫得再看看。” 连穗岁憋着笑退到门外,秦氏跟祁进的夫人退到屏风外。 钱大夫给祈文林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做出总结。 “祁公子纵*过度,以后怕是不能人道了……” 什么? 祁进如遭雷劈,怎么可能? “大夫,您再好好看看,是不是看错了?小儿怎么可能……” 钱大夫行医这么多年,医术高超,什么时候被别人质疑过? “老夫才疏学浅,看不了祁公子这病,祈老爷还是另请高明吧!” 钱大夫被气走了,祈夫人哭天抢地,冲进去抱着祈文林就哭,祁进脑子嗡嗡的乱的很,他这会儿也没有功夫跟连家纠缠了,一心扑在儿子的病情上。 祁进可是他唯一的嫡子啊,这要是不能人道…… 他想赖在连家身上,但是这种毛病,也赖不上人家啊! 更何况,连方屿还是朝廷命官,这种事情闹出去,脸是他丢,罪你也是他们受,连家顶多就是被人议论几句运气不好,怎么摊上他们…… 他这会儿臊得慌,冲着自己的发妻吼道:“别哭了,赶紧带上儿子,咱们再去找别的大夫!” 连方屿原本还想着大不了结亲,但这种事情不一定能瞒住,以后万一传了出去,他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女儿嫁给一个不能人道的丈夫,他还不得被同僚笑死! 随后他又意识到不对劲,不对呀,祈文林不能人道,那连晓小……是怎么回事? 难道……另有其人? 世界未解之谜。 送走祈家的人,连穗岁深藏功与名,回琴心院见连晓小睡醒了,精神头还不错,便把前面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现在你只要咬死了他没把你怎么样,肚兜是他偷走的,证据也是他伪造的,祈家要是敢生事,我们就直接把他们丢进大牢!” 还能这样操作? 连晓小惊了。 “三姐姐,可是万一我要是怀孕了怎么办?我可以一辈子不嫁人,但我不能……” 连晓小一着急,又要落泪。 连穗岁问道:“我给你煮一碗避子汤,万一孩子真的来了,到时候你不想要,咱们也有别的办法。” 经此一事,连晓小以后肯定对男人有阴影了,也再也说不上好人家了。 连穗岁替她可惜。 喝了避子汤,连晓小悬着的心反而放下了。 “三姐姐,我觉得不嫁人也挺好的,姨娘说我性子软,就算做正头娘子也斗不过下面的妾室。我觉得也是,与其嫁人连累别人,我还不如出家做姑子呢!” “说什么胡话!”连穗岁纠正道,“你也是受害者,怎么能叫连累别人呢,人生还长,以后要是遇上真正喜欢的人,大胆去追求,对方如果嫌弃你,那就证明这个人不是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不嫁也罢。” “真正喜欢你的人,应该连你的过去一起包容。” 连晓小充满向往。 “真的有这样的人吗?” 她不确定。 连穗岁也知道在古代这样的人难如登天,不过人总要有希望嘛。 “三姐姐,这件事情真的结束了吗?他们会不会发现?” 祈文林一直昏睡着,等他醒了,不就露馅了? 到时候,祈家能善罢甘休吗? 第125章 大哥不该负责吗 连穗岁安抚道:“放心吧,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祈家的圈套,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娘肯定会派人去书院查找证据,祈家以贱民之身算计朝廷官员,他们若是敢蹦跶,我们就能让他们自食恶果!” 这个闷亏,他们连家只能忍,祈家也不敢闹出来。 大家各自后退一步,皆大欢喜。 但祈家如果找死,他们也只好送他们一程。 解决了祈家的麻烦,连嘉良这个帮凶也必须受到惩罚。 连穗岁在想要不要套个麻袋把连嘉良打一顿。 “不行,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去,四妹你好好休息,我去祠堂把那个玩意揍一顿!” 坑害自己的妹妹,连方屿也只是罚连嘉良跪祠堂,等这件事情过去了,他还是连家大公子。 “三姐姐,别因为我让爹爹不高兴……” 连穗岁风风火火。 “小姐您干什么去?” 小桃把手上的托盘放进屋子里,赶紧追上去。 祠堂里连嘉良裹着被子睡得正香,旁边的空盘子上摆着一套鸡骨架,还有个小火炉和茶壶。 那边连晓小就差自杀了,这边不是来受罚,而是来度假来了是吧? 连穗岁一脚踹在连嘉良肚子上,正熟睡的人猛然睁开眼睛,捂着肚子吐了一地。 酸臭味儿弥漫在整间祠堂,连穗岁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又是一脚踹了上去。 祠堂里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连穗岁知道踹在哪里最疼,但是又看不出伤,反应过来的连嘉良窜起来跳上桌子躲避她。 “三妹你干什么?咱俩往日无怨今日无仇,你打我干什么?” “你该打!自己蠢被别人算计,还敢把主意打在自家妹妹身上,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人!又蠢又窝囊,如果不是我机灵,你是不是还打算算计我呢?” 连嘉良心虚地爬上摆放祖宗牌位的桌子。 “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嘛,我是男丁,将来要继承爹爹的衣钵,撑起咱们连家的,我身上不能有污点。况且,什么叫算计,祈家那不挺好的吗?有钱有地,嫁过去一辈子吃喝不愁!” “女子总要出嫁的,祈家地位不高,高攀上咱们家,那不得把咱家的姑娘当成宝贝供着?” “祁兄文采出众,早晚考上功名,哪一点配不上四妹了?” 他死不知悔改,连穗岁抓起一个牌位砸过去。 “你也就是担了我兄长的名头,要不然我连你一块儿废了!” 连穗岁恨得牙痒痒,手里的银针都快让她捏断了。 “小姐,这可是老太爷的牌位!” 连穗岁又抓了一个,被赶来的小桃劝阻夺了过去。 她顺手抓住一个东西。 “这是老太奶的。” 手边能够到的牌位都被小桃抢过去,连嘉良躲在高处冲她做鬼脸,连穗岁两手一撑,直接爬了上去。 这个动作她驾轻就熟做得很顺,她又不是第一次爬…… 连嘉良傻眼了。 “三妹饶命啊!” 两人在高处追逐,小桃在下面劝阻。 “小姐,您快点下来吧,要是让夫人知道了,您也吃不了兜着走啊!” “你们这是干什么?” 收到消息的连方屿跟秦氏赶来,看见掉在地上的牌位,连方屿脑子翁的一声,双目充血。 “你们两个逆子,快给老子滚下来!” 一向温润示人的连方屿这会儿压根顾不上风度,高台上连穗岁把连嘉良按在身子底下揍,一拳一拳捶得他嗷嗷叫唤。 “爹啊,三妹要杀我啊!您快点救我!” 话落,他又是一声惨叫。 “爹,她扎我!” 还能说话,说明不严重! “你们两个给我滚下来!再不滚下来,我就把你们两个逐出家门!” 连方屿下了最后通牒,连穗岁这才放开连嘉良。 连嘉良哎呦着,只觉得身上哪里都疼,甚至连胳膊都抬不起来,被连穗岁抓起后领,直接从高台上扔了下去。 这下他连惨叫都不会了,骨头快散架了,他已经哭都哭不出来了。 “什么事情,你们兄妹两个要闹成这样?” 秦氏这会儿才开口询问,打断了连方屿想动家法的想法。 “爹,四妹今天早上又有轻生的念头,您说大哥该不该打?” 连穗岁故意夸大事实,谁让连嘉良不做人,联合外人坑自己的妹妹。 原来是为了这个事情,连方屿松了一口气,开口劝道:“岁岁,你也别生气了,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大哥也是被人蒙骗,他不是故意的,好在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 他偏袒连嘉良偏袒到姥姥家了! 连穗岁不服气道:“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抹杀掉他对四妹造成的伤害吗?爹,我们都是您的孩子,您不能这么偏心!” 连方屿沉下脸。 “那你想怎么样?把你大哥打一顿就是你的解决办法?对结果有影响吗?” 从来不对连穗岁冷脸的连方屿在遇上连嘉良的问题上,对她冷脸了。 早就知道他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如果不是她趁着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揍连嘉良一顿,她就没有机会了! 连嘉良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那四妹怎么办?四妹的一辈子都被毁了,大哥就不该负责吗?” 连穗岁也有理有据。 “大哥是家里的长子,您在对他寄予厚望的同时,也得管教他磨炼他,否则就他现在的智商,连这么简单的局都没看出来,您还指望他将来一进朝堂,就能应对朝堂上的明枪暗箭?” 最后一句话说在连方屿的心坎上了,他拼力往上爬,为的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荣光,他为的是连家。 建业容易守业难,子孙的教育尤其重要,连嘉良是长子,被他寄予厚望,但身上的责任更重要。 连嘉良还想卖惨。 “爹,我一个弱女子手上的力道能有多重?大哥躺在地上不起来,明显就是想躲避责任!” 连嘉良疼的脸上的五官皱在一起,咬牙切齿挤出来一句。 “爹,真的很疼啊,我会不会要死了!您赶紧给我请个大夫吧!” 连方屿刚做出决定的心又产生动摇,看向秦氏。 “夫人,要不,还是给嘉良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秦氏看了一场热闹,扬眉道:“听夫君的。” 大夫很快赶来,从上到下给连嘉良检查了一遍,甚至连身上都看了,除了从高台上摔下来手上擦破的那点皮,别的地方完好无损,没有一点损伤。 “大公子没有明显的皮外伤……” 大夫的话还没说完,连方屿的脸色就沉下去了。 秦氏问道:“大夫,他身上没有外伤,是不是受了内伤?” 大夫更加坚定地摇头。 “没有,大公子的脉象没有任何问题,不过倒是有点虚,可以吃点滋补的药膳补补……” 第126章 可真够恶心的 “方嬷嬷,去账上支取十两银子,送大夫出府。” 十两银子是诊金加封口费,连嘉良还没有成亲就虚了,这要是传出去,还怎么议亲。 大夫也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今天的钱好赚,彼此都心满意足。 “爹,我……” 连嘉良想解释一句,但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位了,说一句话就感觉想吐。 “还要装到什么时候?”连方屿恨铁不成钢道,“从小到大,我亲自教导你,送你去书院念书,就是想让你考取功名,将来撑起连家。你倒好,在外面好的不学,你都学了什么?” “从今天开始,你给我回你自己的院子闭门读书去,再让我知道你往外面跑,我打断你的狗腿!” “现在就给我滚起来读书!” “爹我……” 连嘉良一起来就天旋地转,脑子里也糊里糊涂。 不是,刚才请的那个大夫是不是不行?他都这么严重了,竟然没事吗? 他感觉自己要死了。 “爹,大哥没事儿吧?” 连嘉颖探头进来,他怀中抱着一捆书,小心问道,“爹,书院的先生推荐儿子看的书,儿子都买回来了。儿子日日苦读,但还有很多地方不明白,想来找大哥一起研读。” 连家颖打扮得干干净净,眉目清朗,精气神不错,连方屿总算有点欣慰。 “我今天告假了,你有什么不懂的我教你。” 连方屿欣慰地看他一眼,又转过去瞪了连嘉良一眼。 “你身为兄长,得给底下的弟弟妹妹做好榜样,你倒好,做出这种缺德事情来!” 连嘉良心里委屈极了,但为了不被连嘉颖比下去,强撑着坐起来看书。 连嘉颖问的问题连方屿讲了一遍他就懂了,连嘉良一连听了好几遍还是没弄明白,气得连方屿摔了书。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笨如猪的东西!” 连穗岁躲在门外听里面的动静,捧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 小桃戳了戳她,小声提醒道:“小姐,您别太得意,老爷这会儿把您办的好事儿忘了,等回过头想起来,您也得遭殃!” 连穗岁急忙去捂小桃的嘴。 “岁岁!” 连方屿看见拐角处的连穗岁,火气更大了。 “罚你去打扫祠堂,把所有祖宗牌位都擦一遍,地也擦一遍,不准别人帮忙,自己动手!” 好事不灵坏事灵,连穗岁瞪了小桃一眼。 “是,爹爹。” 这么冷的天气,手不得被冻红了啊! 下雪不冷化雪冷,空气里的寒意浸透衣衫往身体里钻。 连穗岁提着桶去打水,井水不算很凉,小桃给她找了一块儿吸水性好的抹布,她蹲在地上擦着地板,擦完的地方很快就结了一层冰,她没留意踩了一脚摔了个屁股蹲。 脏水被她踢倒打湿了鞋袜。 冷得她直打哆嗦。 连穗岁把抹布一扔。 “这卫生谁爱打扫谁打扫!” 她的手金贵,可不是做这种事情的。 连嘉良是活该,她是替天行道,干嘛老老实实认罚? “小姐,奴婢帮您吧。” 连方屿只说了惩罚她,秦氏派来的婆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显放了水。 连穗岁不是那种愿意连累别人的人,忍着怒气跟小桃两人动手把卫生打扫好,回自己的院子换了衣服鞋袜,舒舒服服地靠在软榻上。 “小姐,永定伯府的两位小姐跟秦家表小姐递了帖子。” 连穗岁急忙起身。 “那还不赶紧把人请进来!” 她们很久没见了,从别院回来,她递了两次帖子,不是陈家姐妹两个不方便就是秦诗琼不方便,四人还没有凑在一起过呢。 连穗岁穿上鞋迎出去。 “今天怎么都有空?” 陈婉丽的面色有点憔悴,陈燕心跟秦诗琼则是气愤。 “怎么了这是?” “岁岁表姐你不知道,你不在京城这段时间,家里给我姐姐定了门亲事。” “这是好事啊。”连穗岁疑惑道,“定的什么人家?有问题吗?” “这门亲事没什么问题,京城中谁不知道我姐姐贤惠能干,上门提亲的人快把门槛踏破了。我爹娘千挑万选,选了个家世好才学好,人品好,长相也好的秦定侯府世子王景康。” “王世子原本定了一门亲事,快要成亲时侯夫人突然得急症没了,他为母守孝了三年,马上要成亲时,未婚妻也得了急症人没了。” “他从此落了个克母克妻的名声,他再优秀,那些爱护女儿的人家也不敢再把自家的女儿嫁过去。” “就这么耽误了几年,这两年风头虽然过去了,但是他家里情况复杂,秦定侯续娶了一位夫人,母亲原本不想让大姐跟他议亲……” “但是我大姐在宴会上见过一次王世子,后来又在外面遇见一次,才知道王世子看中大姐了,差了中间人上门说和。” “王世子虽然没了生母,但他是原配嫡长子,世子之位早就封了,娘问过大姐的意见,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听到这里,一切都还好。 “这不是挺好的吗?” 陈燕心嘟嘴道:“你只看见表面上的情况了,不了解内情。” 她半天说不到点子上,秦诗琼没忍住插嘴。 “是这样的,我上一次去永川伯的宴会上,瞧见了王世子跟一个姑娘拉拉扯扯。我让下人去打听,才知道那位姑娘是秦定侯原配夫人娘家的表小姐,侯夫人娘家那边没剩什么人了,就只有这位表小姐从小到大被侯夫人养在身边。” 这不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吗,连穗岁大概猜到了。 “表兄妹之间青梅竹马的情谊,王世子想将表妹收房?” “比这个还恶心!” 秦诗琼小脸气闷。 “宴会上,秦定侯的续弦夫人话里话外抬高这位表姑娘,还说是陈家大姐姐上赶着给秦定侯府做儿媳,肯定能容得下王世子纳妾。” “当众承诺,只要那位表姑娘生下儿子,就能做主抬为平妻。” 连穗岁:“……” 这跟当众脱裤子拉屎有什么区别? 自己丢人,还恶心别人。 “秦定侯续娶的这位夫人什么来头?这不是当众毁人家姑娘的名节?” 以她对这个时代的人的了解,就算两家口头上已经议定了婚事,没有走六礼的流程,对外都不会说的这般肯定,谁知道后头会发生什么事情,给彼此留一条退路。 她这是一点退路都不给别人留啊。 陈燕心鄙夷道:“秦定侯新娶的这位夫人不是别人,正是秦定侯从小青梅竹马的表妹,她虽是新嫁娘,但可是有名的老姑娘,刚嫁过来不到一年就给秦定侯又生了个儿子,对外说是早产,其实就是在前头那位还病着就勾搭上了。” “呸,可真够恶心的!” 第127章 你们母女俩好狠毒的心肠 陈燕心骂完,瞧见连穗岁的神色,嗔道,“平常就你不讲规矩,怎么今天还嫌我说话粗俗了?” 这些话确实不该从未出阁的姑娘家嘴里听见。 “在别人面前,我时刻谨记本分,也就在你这儿能放松片刻,你要是笑话我,我就……我就把你的脸挠烂!” 连穗岁失笑。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可什么都没说呢!” “燕心表姐的意思是,岁岁表姐你有什么想法,给我们点儿建议。家里长辈们的意思都是再等等,看王世子的意思。” 连穗岁两手一摊。 “话都让你们说了,我没什么好说的,而且我又不认识王世子,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能给什么意见?” 话音落下,发现大家面色都十分怪异,连穗岁狐疑道,“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陈婉丽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陈燕心就直白得多。 “谁说你不认识王世子,你不还去给人家送过点心呢!” 什么时候的事情? 连穗岁的脸刷的一下红成苹果。 淦,原主干的好事! 社死了又! “咳咳!”她解释道,“我以前……以前的我吧,只看中一个人的外表,看着顺眼就去示个好,哪儿管他是不是绣花枕头啊!” “唉,别再跟我提以前,说不准什么时候我就下一根面条勒死我自己了!” 她的话引来一阵哄笑。 “言归正传,这件事情还得看表姐怎么想。” 连穗岁分析道,“照这么说,秦定侯娶的续弦夫人又生了个儿子的话,现在的侯夫人肯定不喜欢王世子。京城的圈子里没有秘密,她在宴会上那番话就是故意说给陈家听的,不代表着王世子真的对他那个表妹有意思。” “我也觉得这件事情可以再等等,看王世子的表现。” 有好看的表妹扑上来,在这个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年代,男人的底线低,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一王世子真的跟他表妹两情相悦,他现在不提纳妾的事情,成亲之后也未必不会提。” “看他是什么意思什么想法,也看姐姐能不能接受丈夫的后院多一个身份贵重,情分不一般的贵妾。” “如果能接受的话,这件事情就私下解决,也不能闹得太过,否则伤夫妻情分。” “如果接受不了,两家只是口头议婚,这桩婚事便算了。” 陈婉丽很犹豫,连穗岁说的话她自己也想过了,但就是拿不定主意。 男人就没有不纳妾的,哪一家后宅里不是一房一房的妾室? 结成夫妻的两个人,更像是合作伙伴,男人负责在外面拼事业谋前程赚钱养家,女子主持中馈教养子女,处理内宅的杂物和人情往来。 秦诗琼躺在连穗岁的软榻上,拉过薄被给自己盖上,叹道:“京城真麻烦。” 连穗岁调侃道:“不知道诗琼表妹跟你家那位相处得怎么样?” 火烧到秦诗琼身上。 “什么我家那位……”她恼道,“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整天神出鬼没,我就没跟他说过话,我哪儿知道他什么样?” 连穗岁指着她,眯眼笑道:“上心了呦!” “滚!” 连穗岁接住秦诗琼扔来的枕头,抱着枕头凑近一点。 “说说嘛,舅舅是什么打算?承认你们两个身上的婚事?” 秦诗琼嘟着嘴,女孩子家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婚事不上心呢! “我问过娘,娘的意思是婚事肯定是板上钉钉跑不了了,但我还小,他们想多留几年。而且沈家刚刚经历了灭门之灾,他也需要时间走出来。” “不过,他好像不喜欢我……我还看不上他呢!” 小姑娘面皮薄,连穗岁没有过多调侃,把话题转移到别处。 “宋家表哥现在是什么情况了?怎么也没听见大家议论了?” 连穗岁还特意去找秦氏打听呢,但是秦氏没说多少,只说这件事情朝中还在吵,具体的还不清楚。 “我都快忘了,昨天晚上我在我爹书房外面听了一句。” 秦诗琼勾了勾手指,让大家凑近点。 大家下意识靠过去。 “听说案子现在已经移交给刑部和都察院了。朝中昀王跟郭丞相一党死死的咬住宋家表哥,上奏弹劾他栽赃陷害无中生有。然后成王跟瓮阁老不知道从哪里找到朱统领跟别人的密信,告发到皇上跟前。” “皇上亲自去牢中提审了朱统领,朱统领一口咬定这些密信是捏造,成王就找到了证人。” “一到年底,朝廷各个衙门本来就忙,昀王跟成王又撕起来了,加上其他混肴视听的案子奏折,现在已经分辨不出谁说的是真的,谁是捏造事实的了。” 这么严重吗? 几人都很唏嘘。 “但愿宋家表哥这次能功成身退吧。” 连穗岁祈祷。 已经沾了一身荤腥,如果能全身而退也算是成功了,就怕过刚易折,不得善终。 姐妹几个好久不见,连穗岁留她们在家里吃了晚饭。 “岁岁妹妹这是大好了吗?” 陈婉丽关心道,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以后可以一起玩了,明天我想逛逛街散散心,妹妹明天有空吗?” “有空,那咱们明天早上约个地方,直接过去集合。” “约在九霄楼如何?诗琼表妹也来,我请客吃茶!” 大家手里都有钱,一顿茶钱没有多少,难得的是姐妹们聚在一起热闹。 “行,就在九霄楼,路上地滑,回去的时候慢点!” 把姐妹三人送走,连穗岁折身回去。 冬天天短,她提着灯笼走在路上,右后方突然窜出来一条人影吓她一跳。 她本能地抬脚踹过去。 “什么鬼?” 张氏像疯子一样撞向她,又被她踹飞,不甘心地爬起来。 “三小姐,大公子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对他?他今天强撑着看了一天书,这会儿吃什么吐什么,一躺下就天旋地转,嘴里说着胡话。” “我去求夫人请大夫,夫人说已经请过大夫了,还说大公子是装的,不肯再去请!你们母女两人还恶毒的心肠啊!” 张氏被下人拉开,连穗岁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 “姨娘说的这叫什么话?疼在大哥身上姨娘知道心疼了?谁去心疼四妹?说不定大哥是自责愧疚得难以下咽呢……” 张氏噎住,张嘴想反驳。 连穗岁呛声道:“大哥不是愧疚吗?把四妹害成这样还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的三观很有问题啊!他这样下去将来很容易犯错的,我得去跟爹爹说一声,别把大哥放出来给连家惹祸!” “你!”张氏语塞,再也说不出什么。 就这点儿战斗力还敢跑来跟她对峙? 第128章 陈家姐妹怎么还没来 “我劝姨娘一句,别到时候机关算尽,你的好儿子给你拖后腿!” 连穗岁不屑地轻嗤了一声,张氏仗着生了连嘉良,仗着连方屿对她的宠爱,平常在下人面前趾高气昂,连方屿的其他妾室和庶子女也从来没有人敢顶撞她。 “我也算你半个母亲,你敢这么对我?” 连穗岁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 “从没听说过谁家妾室敢自称是嫡子女的半个母亲,你算什么东西?你连大哥的母亲都算不上,还要骑在我头上?莫说我爹还没有把你抬成平妻,就算你现在是我爹的平妻,在我娘面前仍旧是妾,敢做我的母亲,谁给你的脸?” 张氏被戳中痛处,苍白的脸色隐在夜色里。 耳旁是连穗岁的轻嘲声。 “只要秦家还在,我爹就不可能扶你做平妻,你就做梦吧!” 连穗岁丢下呆愣的张氏回到自己的院子。 “小桃,去煮点艾草水来,再用艾条把屋子里熏熏,去去晦气。” 琴心院的丫鬟们忙活到半夜,又是用艾草水擦地,又是拿着艾条熏院子。 小桃手里还剩下半根艾条,打开院门,本想插在院外的砖缝里。 “四小姐?您怎么穿得这么薄?” 小桃扔了艾条,急忙去拉她。 连晓小往院子里看了一眼,低下头去。 “三姐这是……嫌我脏吗?” 连晓小刚出事时,连穗岁怕她想不开,让她住在自己的院子里,等祈家的事情解决了,她自己要求回柳姨娘的院子里,总不能让柳姨娘太过担心,连穗岁就同意了。 她前脚刚搬走,琴心院里后脚就开始熏艾条…… “四小姐,不是这样的!” 连晓小转身往回跑,小桃的声音引来连穗岁。 “快把四妹请进来!” 晚上路滑,连晓小又不知道在外面冻了多久,三步摔了两次,被连穗岁追上来。 “四妹,我不是针对你,快拿披风来!” 她浑身冰冷,小桃拿来披风帮她裹上,连穗岁扶她起来,心疼的看着她手掌和胳膊上的擦伤,原本的伤还没好,现在又渗血了。 “三姐姐,我,我做梦了,很害怕!” 怪不得只穿着睡衣就出来了,她应该是不知道要去找谁,只能来找她。 “都过去了,别怕。” “小桃去准备热水,给四妹泡个热水澡。多准备几个火盆。” 不把身上弄暖和,很容易生病。 “三姐别走!” 连晓小小脸上都是泪痕,抓住她的袖子不松手。 “我不走,我让下人给你准备换洗的衣服。” 小姑娘像是路边流浪的小猫,小心翼翼的抓住连穗岁袖子的一角,听话的任由别人摆布。连穗岁在浴室里陪着她泡了澡。 小桃铺好床。 “四妹今天跟我一起睡。” 连穗岁吩咐完回头看见连晓小瞪着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看她,情绪稳定下来。 “我听三姐姐的。” 连穗岁帮她梳了头。 “你要是害怕的话,以后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反正我这儿床大。” 她的床,是秦氏特意请工匠为她量身打造的,原主以前的体型,睡这张床还挺宽松,她现在瘦下来了,一个人睡这么大的床有种总裁早上在八百平米的床上醒来的既视感。 连晓小瘦瘦小小的,也占不了多大地方。 “我会不会打搅到三姐姐?” 她问的小心翼翼,连穗岁帮她盖上被子,在她旁边躺下。 “不会麻烦。” 被子用炭火烤过了,房间里暖暖活活,身上暖和,困意袭来,连穗岁上一秒还在跟连晓小说话,下一秒沾上枕头就睡过去了。 连晓小觉得很安心,闭上眼睛也沉沉睡去。 因为跟陈婉丽提前约好了逛街,连穗岁决定带上连晓小一起,人不能总窝在家里,总要出去透透气,多经历点事情,就不会沉溺在过去的痛苦里无法自拔。 连家穷,连方屿的俸禄又不多,府上的姨娘及庶出子女们的用度跟京城其他人家的肯定比不了。 秦氏对府上的妾室姨娘其实不算差,每一季衣服鞋子首饰都从公中出,该有的月例银子也没有克扣,柳姨娘花销少,自己的例银都给连晓小攒着,或者是打首饰。 只是她从来不打扮自己,怕抢了别人的风头。 连穗岁让小桃帮连晓小梳了个俏皮的发型,她这个年纪,正应该是青春活泼的时候。 “三姐姐,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 俏皮的绒花戴在头上,衬得她的脸色也格外红润,连穗岁帮她涂上胭脂和口脂,铜镜中的美人眼波流转,面含羞涩,好像林黛玉。 “适合,怎么不适合,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当然要好好打扮了!” “四妹,你很漂亮。” 连穗岁比连晓小高挑,她不喜欢太复杂的装扮,只简单挽了个髻,戴了几支金玉首饰,雪白的狐皮披风裹在身上,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三姐姐,你也好看!” 连晓小被夸奖得不好意思,“跟三姐姐比,我就是萤火之光……” 小姑娘嘴巴挺甜! “等会儿奖励你一包桂花糕!咱们出发吧!” 连穗岁早上起得早,她们出发得也早,在九霄楼喝了一盏茶,秦诗琼才赶到。 “陈家两位姐姐还没来吗?” 秦诗琼今天穿了一件缂丝面料的比甲,也戴了朵绒花,连晓小自卑的低下了头。 “你带着她做什么?” 嫡出的都不喜欢庶出的,京城的圈子一般是嫡出的跟嫡出的玩,庶出的跟庶出的玩,很少见到像连穗岁这样跟小姐妹们在一起的时候带着庶妹的。 “秦小姐喝茶。” 连晓小给秦诗琼泡了杯茶端过去,秦诗琼没给她好脸。 “端茶倒水的活自有下人来干,不敢劳烦四小姐。” 连晓小动作僵住,下意识看了连穗岁一眼,连穗岁没有帮她出头,她把茶放在桌子上,温柔说道:“我想着天气冷,秦小姐从外面进来肯定会冷,正好抱着热茶暖暖手,却忘记了问秦小姐的口味了,是我的不是。” 尊严是自己赚来的,如果连晓小只会自怜自艾,觉得自己委屈,连穗岁也不可能次次都帮她出头。 秦诗琼虽然骄纵,但是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为难人。 “看在表姐的面子上,我不计较了。”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连晓小脸上露出笑容。 秦诗琼满脸瞧你那没出息样子的表情。 连穗岁哈哈两声,气氛轻松活跃。 “奇怪,都这个点儿了,陈家两位姐姐怎么还没来?” 她们等了小半个时辰,约定好的时间早就过了,怎么还没等来陈家姐妹两个? “或许路上有事情耽搁了?” 连穗岁推开窗户看向外面,陈家姐妹两人的马车停在楼下,视线往上,本该在马车里的人却出现在对面茶楼二楼的茶室之中。 第129章 自然要护着表妹一辈子的 还有一个熟人。 连穗岁搓搓眼睛,她想起来了,坐在窗边那个身着锦衣的男子,可不就是秦定侯府的王世子吗? 他旁边那个女子是谁? 她抓起披风围上。 “快走,咱们去给陈姐姐撑腰!” 秦诗琼匆忙往窗外瞥了一眼。 “你等等我!” 连晓小犹豫一瞬,也跟着追了出去。 “陈小姐,侯夫人在宴会上说的不是真的,您相信我,我绝对没有肖想过做表哥的平妻……” 雅间里燃着鹅梨帐中香,沉香与鹅梨的味道碰撞出令人惊艳的独特清香,陈婉丽看着坐在窗边一言不发的王景康,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将来一定要纳表妹的,不过是在婚前向自己解释一句。 “陈小姐千万不要误会,不要因为我跟表哥离心……” 褚丽娘年纪比陈婉丽小两岁,模样不差,看起来……用连穗岁的话说,像一朵白莲花,嘴上跟陈婉丽解释着,眼睛却一直黏在王景康身上。 “表哥,你说句话呀。” 她伸手扯了扯王景康的袖子,王景康才开口说道:“我怕你误会,特意让丽娘跟你解释一句。” 说明他还是重视跟陈婉丽的婚事的。 解释什么了? 褚丽娘是没有肖想过平妻的位置,但她是不是要过门做妾? 他怕她误会什么?他是不是要娶褚丽娘? 两人还没有定亲,陈婉丽没有立场问,但是不问又不甘心。 陈燕心在一旁着急地恨不得替她问。 “王世子怕我姐姐误会什么?是误会侯夫人在宴会上说过的话,还是误会你不会娶这位表姑娘?” 王景康被她问得愣住了。 “有区别吗?” 男人不都是三妻四妾,他的表妹已经没有家人了,她一个弱女子也没地方可去,如果能收在房里,他也正好能照顾她。 但他能分得清楚轻重,也从来没有想过给表妹更高的名分,毕竟表妹只是一个孤女,对他没有任何助力。 秦定侯府的情况,他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妻族帮他稳固世子之位,陈婉丽很好,家世好,品性好,是个值得托付中馈的妻子人选。 况且,他对陈婉丽一见倾心,自然不希望自己未来的妻子误会自己。 “区别大了去了!” 毕竟是姐姐的婚事,陈燕心顾虑很多,没办法把话说得太直白。 身后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连晓小断后,往外看了一眼,默默地把门插上。 “王世子如果跟这位表小姐两情相悦,就趁早说清楚这不是误会,成亲之后要把表妹收房,话说在前面大家都有个准备。” “要是世子只是怜惜表妹弱小,愿意出一份嫁妆给表小姐寻一个好归宿,我姐姐也不是小气的人,一定会帮世子的。” “最怕你们现在含含糊糊让这件事情过去了,等将来成了亲再翻出来膈应人。” 这件事情要是落在连穗岁身上,她肯定二话不说就不嫁了,但是陈婉丽不同,她们这样的阶级,成婚后,夫君的院子里大概率会有各种姨娘妾室通房之类的女人…… 她们选夫君的首要条件就是人品好,给妻子足够的体面与尊荣,在家中长辈和妾室的面前永远跟妻子站在一块儿。 夫妻一体嘛。 王景康看着闯进来的人,蹙眉问道:“你们是谁?” 连穗岁的模样他已经认不出了,秦家在京城中也不怎么活动,连晓小更是连门都没出过几次,王景康不认识也都正常。 “王世子有没有娶您这位表妹的打算?” 连穗岁又问了一遍。 问出了陈婉丽跟陈燕心想问的问题,两人给她一个感激的眼神。 见她们认识,王景康也不在身份的问题上纠缠,而是认真考虑后说道:“表妹从小便在我身边长大,我怜惜她爱护她,自然要护她一辈子的。” 这就是承认了要娶自己的表妹做妾室了! 话说到这里,连穗岁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了。 “男人三妻四妾,纳妾跟娶正妻并不冲突。”王景康解释道,“我能保证不管什么时候都会站在正妻这边,给她体贴呵护。而且,在正妻没有生下嫡子之前我不会纳妾。” 这一点已经打败京城一大半的男子了。 陈婉丽有点动摇。 王景康也觉得现在就把纳妾的事情摆到台面上有点过分,语气软和下来。 “成亲之前,我会把表妹送到城外别院去,托人照顾好她。” 褚丽娘也急忙保证道:“陈小姐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跟您争的,只要能有一个容身之地,我就知足了……” 陈婉丽还在犹豫,倒把连穗岁气的不行。 “你不争,你跟着侯夫人在宴会上胡言乱语什么?不争你又出现在这里做什么?宣示主权吗?给我姐姐下马威吗?” “只怕不是不争,是故意示弱吧!” 褚丽娘的眼眶红了,眼泪说来就来。 “这位小姐为什么如此揣度我呢?我没有……” 连穗岁只是试探王景康对表妹的态度,去看他的表情,果然瞧见他面带愠怒。 “我表妹什么都没说,这位小姐也太牙尖嘴利了吧!” 连穗岁瘪瘪嘴。 “现在吃亏的可是我的姐姐,世子只有几句干巴巴的解释,连一句安抚都没有。我只是说了表小姐几句,世子就护上了,等成亲之后,谁知道会不会宠妾灭妻!” 这顶帽子扣得极大,王景康越看她越觉得熟悉,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不过,在有了继母和弟弟的情况下他还能保住自己的世子之位,说明他不是没有脑子。 王景康很快调整好状态。 “我的情况都一五一十告知陈小姐了,并未有一丝隐瞒,我可以把无嫡子不纳妾这一条加在婚书上,希望陈家好好考虑。” 永定伯府挑中他也是因为他的条件在所有候选人中最为合适,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所以才犹豫。 侯夫人用孝字压他,让他没办法亲自去永定伯府向陈家解释,所以今天才在打听到陈婉丽出门之后,一路跟过来解释。 他也希望跟永定伯府联姻。 褚丽娘在王景康身后深情款款地看着他,在王景康没注意到的地方,挑衅地看了一眼陈婉丽。 陈婉丽不动声色,她便把目光落在更加易怒的连穗岁身上,试图刺激她发火。 连穗岁早就看穿了她的把戏,瞥了她一眼没搭理她。 秦诗琼忍不了了,想拆穿她被连穗岁拉住胳膊。 陈燕心也气的不行,但她明白她们就算现在拆穿了,只要王景康一回头,褚丽娘就能把挑衅的表情立刻收起来,再呈现出一副受惊的模样。 只会让王景康更加怜惜她,讨厌咄咄逼人的陈婉丽。 第130章 成王殿下好像喜欢您 从茶楼出来,陈家姐妹两个没有了逛街的心思。 “大姐,依我看,王世子那位表妹是个难对付的角色,我们不如回家禀报了父母,把这桩婚事推了算了。秦定侯府上有一个后来居上的婆母,下有人家那位青梅竹马的表妹,嫁过去就是有苦说不出。” 陈燕心不希望自己的姐姐被为难。 秦诗琼也赞成。 “对呀,我也这么觉得,岁岁表姐觉得呢?” “这个难题难就难在对付婆母的时候,王世子跟自己的妻子是在一条战线上,但是对付表妹的时候夫妻两个不在一个频道,可婆母跟表妹是一伙的,两个人合伙对付你,我觉得秦定侯府就是一个坑,不能嫁!” 大家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在连晓小身上,连晓小狠狠的点头。 看来大家的意见很统一。 陈婉丽也拿定了主意。 “那就……不嫁了吧。” 没有外人的时候,她跟王世子相处的也很愉快,可是牵扯到对方家里的人,她便开始打退堂鼓。 “不嫁了!” 哪怕是再耽误一年呢,也不能搭上自己的一辈子! “母亲那边好说,怕父亲那边不同意。” 宋氏疼爱孩子,不会强迫她们嫁人,但父亲那边不一定会同意。 “表姐回去先跟姨母说,姨夫那边自有姨母出面搞定。” 她们年纪小阅历浅,遇事很难考虑全面,总觉得事情很大,忧愁这个那个,但其实不如实话告诉长辈,长辈们吃过的盐多,说不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就算道理真的讲不通,夫妻两个晚上吹吹枕边风,事情就解决了。 姐妹几人只在外面吃了茶,随便逛了几个店铺就散了。 连穗岁想带连晓小出来透气,跟她们分开之后,带着连晓小去茶楼听说书解闷儿,哪料到京城这么大,走到哪里都会碰见仇家。 她们要上二楼,恰巧,成王从楼上下来,正走到楼梯口。 淦! 连穗岁当机立断收回了跨进茶楼的那只脚,拉着连晓小转头往外走。 成王那狗男人目光已经看过来了。 连穗岁做好了被他叫住的准备,但直到她们两个钻进隔壁的绸缎庄里,那人也没喊她。 呼…… 好险! 成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没认出她来,直到她走过去很久,才觉得好像有点眼熟,再一回想,那人不就是连穗岁吗! 他追出茶楼,连府的马车还在茶楼门口停着,但是人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 “连穗岁,算你走运!别落在本王手里!” 他因为连穗岁在宫宴上闹着退婚,被人嘲笑到现在,身上的差事也被昀王抢走了…… 如果不是连穗岁,他至于像今天这么被动吗?被昀王牵着鼻子走! “王爷?” 带着斗笠的女子掀开面纱,露出夏婧儿那张艳丽的脸颊。 “王爷在看什么呢?” 成王压制着怒火。 “没什么,本王还有事情,你自己回府。” 夏婧儿功夫了得,趁着翁灵儿失宠的这段时间,把成王哄的高兴,外出办事都会带着她伺候。 今天本来说好了带她去绸缎庄挑选布料做新衣呢。 “王爷,那您答应妾,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 夏婧儿半是撒娇半是邀宠,成王最近被朝堂的事情烦的整日没有好脸,好不容易被她劝着出来走走,她知道他今日没有别的安排。 想到连穗岁,成王就觉得心口堵得慌,既然马车在这里停着,人肯定没有走远,他下意识的想在这里等着。 “算了,按照原计划,去给你挑几件新料子,马上就过年了,穿的喜庆一点,本王看着也舒心。” 夏婧儿甜甜一笑。 “多谢王爷!” 世界很小,连穗岁看着进门的两人,心道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没看黄历,早知道这么倒霉,她就不出门闲逛了。 “岁岁表姐?” 夏婧儿差点没认出来连穗岁,眸中嫉妒之色快速闪过。 抬头看成王的表情。 “真巧,冤家路窄,连三小姐终于敢出门了?” 连穗岁嘿笑一声。 “我有什么不敢出门的?之前几个月是在家里养伤,如今伤势大好了,自然要带家中姊妹出门透透气了。” 连穗岁翻了个白眼,一点也不心虚。 “我倒是听说,有人在京城中故意散播谣言辱我名声,不知道王爷知不知道这回事?” 她现在怀疑那些谣言都是成王这狗男人为了报复她故意散播出去的! 成王没有否认,冷哼一声。 “连三小姐还有名声这种东西?虱子多了不怕痒,更何况三小姐本就行为放浪,像狗皮膏药一样缠上来……” 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不错。 连穗岁不想跟狗说话,拉着连晓小就要出门。 成王猛地挡在她前面,连穗岁绕路,他再挡,如此两三趟,连穗岁终于抬头质问道:“王爷想怎么样?王爷不是说我是狗皮膏药吗,现在狗皮膏药想离王爷远一点,王爷干嘛挡住我们的去路?” 成王比她高半头,对上她的眼睛,成王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她的眼睛太亮了,明艳的长相与无辜的眼睛很有杀伤力,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耳朵尖冒红。 “本王……本王带着爱妾来挑料子,是你挡了本王的路!” 连穗岁干脆往旁边一让,彻底把路让开等他先过去。 成王还在愣神,他怎么会被连穗岁蛊惑? 夏婧儿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 “王爷……” 旁边连穗岁看他的目光让人着恼,成王大步往里走,夏婧儿冲连穗岁笑了笑,追上去。 神经病! 对着她红什么脸? 反正已经撞上了,连穗岁干脆也不避讳。 “四妹,咱们继续去茶楼听说书去!” 茶楼的说书先生讲完一场,正在收打赏,连穗岁取了一枚银锭扔在台子上。 “挑个最热门的故事从头讲一遍。” 楼上雅间的窗户对着大堂,说书先生收了钱,立刻笑眯眯的敲锣重新开始。 两人进了雅间,连穗岁坐下喝了杯热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有的人身上有魔力,只要看见他心情就不爽,巧了,成王就是这样的人。 连晓小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三姐姐,我怎么觉得成王殿下喜欢您呢?” 连穗岁一口热茶从鼻孔里喷出来,呛得她眼泪鼻涕一起流。 第131章 我能帮什么忙 “他喜欢我?” 连穗岁拿帕子擦着脸上的茶叶水,哭笑不得。 “你没看见他想杀了我的眼神,他会喜欢我?” 连晓小也不确定。 “但是刚才成王对着您脸红了。” “你看错了,他那么厚的脸皮,肯定不是因为我脸红,说不准是热的呢。” 连晓小狐疑的看了一眼窗外,寒冬腊月,路上的雪还没化完呢,怎么可能会热。 不过三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外面说书人讲得口沫横飞,精彩处大堂里传来一阵阵喝彩声,连晓小听故事听得入了迷。 连穗岁抖了一下鸡皮疙瘩,对书生跟小姐的爱情故事不感兴趣,推开临街的窗子看着外面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潮。 灰蒙蒙的天上看不见太阳,好像进了冬月之后一直都是这个天气。 又下雪了。 她伸手接了一片雪花,今年的雪格外多。 京城年味儿已经很重了,连穗岁想念在现代的父母,他们应该会很伤心难过吧。她父母教出了很多徒弟,今年没了她,她的师兄弟姐妹们应该会陪着自己的父母吧。 连穗岁有点郁闷。 隔壁的窗子也被打开,连穗岁又看见了一个讨厌的人。 孙明薇看见她,并没有像之前每次见面那样跟她呛声,她最近好像老实多了。 “喂,你干嘛耷拉着脸。” 孙明薇满脸写着不高兴,看在她在这个时空朋友不多的份上,连穗岁多嘴问了一句。 小雪花隔不断两人的视线,孙明薇的眼神放空。 “我要嫁人了,夫家不在京城,以后恐怕见不到了,你很开心吧。” 年纪小的时候对一件小事斤斤计较,孙明薇的爹跟连穗岁的爹是死对头,两人不对付,两家的女眷就也不对付。 谈婚论嫁之后,要远离京城,孙明薇又觉得自己处处跟连穗岁计较很没意思。 以后都见不到了,以前的计较反而成为了很特别的回忆。 “恭喜。” 连穗岁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我开心什么,又不是我成亲……” 不过,成亲也没什么好开心的,不过是从一个牢笼困在另一个牢笼里面而已。 “什么时候成亲?” 孙明薇比她年纪小,这么快就要成亲了,连穗岁想到自己,也替她感慨。 她没有恶语相向,孙明薇有点意外,轻笑一声关上了窗户。 连穗岁以为她不想说,不说算了。 她关上窗户坐回去烤火。 门被敲响,小桃开门发现是孙明薇。 “孙小姐?” 孙明薇不客气地进来往连穗岁身边一坐,自己动手倒了杯茶。 “我的婚事定在腊月初九,腊八节那天亲友来添妆,你要来吗?” 连穗岁嘟嘴。 “你都要嫁出京城了,临走还得从我这儿薅羊毛,我又不欠你的,不去!” 孙明薇笑了一声。 “小气!” 连穗岁觉得跟她还没有熟到这个程度,这个人脸皮怎么这么厚呢? “连穗岁,你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孙明薇打量着她,“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换了个人……” 她的目光让连穗岁有点心虚。 “其实我也没有做过多少针对你的事情,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就别跟我计较了。” 她突然转性,让连穗岁不太习惯。 “我娘说嫁人之后多一个朋友多一条出路,虽然你也帮不上我什么,无所谓了,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连穗岁大度的举杯跟她碰了一下。 “你嫁去哪里?” “平阳谢氏。” 连方屿的老家好像就是平阳的。 “那说不准咱们还会见面。” 她跟孙明薇没什么话说,静静地坐着喝了会儿茶,就有丫鬟来叫孙明薇回府。 “走了。” 晚上回府时,地上已经落了一层白,连晓小一直惦记着没有听完的说书。 “三姐姐,你说故事里的张娘能跟心上人厮守吗?” 连穗岁没有认真听,说书人的故事大概讲的是一个大官家的女儿喜欢上了一个穷书生,然后家里的长辈各种拆散,官家小姐以死相逼,最后被关在阁楼上,另外许配了人家。 “这种结局有好几种,要么是官家小姐跟书生约好了殉情,要么是书生发奋读书高中进士上门提亲。” 连晓小抚着胸口祈祷。 “我希望是第二种,有情人终成眷属,第一种太过惨烈了一点!” 还有一句话连穗岁没说,放在现实中,大多数是第一种结局,男子如果用情深会随着女子一起殉情,万一遇上胆小怕死的,只能是官家小姐一个人做鬼满腹怨气,书生另娶他人飞黄腾达。 不是她悲观,聊斋里不都是这种故事吗…… 夜里下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仍旧在下,地上的雪厚的没办法出门了。 “再这么下去,百姓们的房屋就要被压塌了。” 去给秦氏请按时,连方屿也在,他感慨一句,让秦氏帮忙多准备两双靴子,准备步行去衙门。 送他出府,秦氏把府上所有下人召集起来安排除雪。 连穗岁担心妙手堂,让小桃跑一趟,去看看情况。 “小姐,城里突然多了很多灾民,宁掌柜说明天准备开始施粥,并且挂出牌子义诊,希望您过去坐镇。” 这是做了好事,顺便给她扬名。 连穗岁领情。 “好,我跟娘说一声,明天早上咱们早点出门。” “你再去跟四妹说一声,让她明天跟我一起出去。” 夜里又下了一夜,连府塌了一间柴房,幸好柴房里平常放的是杂物,没有人员伤亡。 秦氏一边主持着各个院子的下人轮流除雪,一边派人去各家问候。 秦家,永定伯府,寿昌侯府,京城跟连家有来往的人家…… 外面街上的雪来不及清扫,没到膝盖,连穗岁跟连晓小只能徒步走过去。 连晓小没干过重活,也没走过这么多路。 “小桃,你去扶着四妹。” 连穗岁身强体壮,走这么点路不觉得什么,小桃跟叶儿几乎是架着连晓小到了妙手堂。 宁二跟江石正在门口扫雪,钱大夫坐堂义诊,煮粥施粥的活落在乌大夫身上。 看他不太熟练的样子,连穗岁走过去接过了他手里的活。 “四妹你先休息一会儿,小桃过来帮我!” 这条街上施粥的人家不多,排队的人不少,连晓小也想帮忙,但她鞋袜都湿透了,也累得站不起来。 “小姐,您先休息一会儿吧。” 连穗岁添了一把柴火,锅里的粥咕嘟咕嘟沸腾着,排队的灾民有人饿得受不了晕倒在地上,一个妇人带着两个孩子,晕倒的是妇人跟小点儿的那个。 乌大夫跑过去抱起妇人送到药堂,大点儿的孩子想去抱自己的弟弟,但他也有很久没有吃东西了,抱起来走了两步两个人一起摔了。 “我来!” 连晓小跑去把孩子抱起来,叶儿扶着大点的那个孩子来到药堂。 “我能帮什么忙?” 乌大夫给妇人把脉。 “去盛两碗粥来。” 第132章 错失良机 灾民们挨饿受冻,病的人不少,连穗岁在妙手堂忙活了一天,晚上药店里收治了不少无家可归的灾民。 城内有这么多灾民,城外岂不是更多? “东家,涌进京城的灾民越来越多了,城门口已经戒严了,朝廷下令不准灾民进来了。” 宁掌柜从灾民口中打听到外面的情况。 “听说这一次,咱们京城下的雪还算小,京畿大部分地区都遭了灾。” 偏偏京城周围的土地大多不在百姓手中,住在京畿地区的百姓大多是佃户,家里没有余粮过冬,平常干些小活来维持生计。 雪天没有活可干。 这场大雪不知道断了多少人家的生路。 “既然不让百姓们进城,朝廷该有应对措施,是在城外施粥还是盖安置房?” 宁掌柜摇头。 “不知道,不过天子脚下,应该有人管这件事情吧。往年京城中会有积德行善的人家在城外开设粥棚,发放一些棉衣棉被等御寒的物件。今年的情况与往年相比更甚,不管是作秀也好,真的积德行善也好,总有人会出头的。” 这话倒是真的。 花点儿小钱买名声是京城的权贵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只用出钱吩咐下人去做就行了,又不用他们自己出面,最是省事儿不过了。 “东家,咱们要不要以您的名头,也出一份力?” 连穗岁的名声在京城里出了名的差,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洗白再好不过了。 她有点心动。 “但咱们实力最弱,万一后面撑不起来,岂不要被人骂?” 宁掌柜嘿笑道:“没事,咱们账面上还有不少钱呢。” 连穗岁总觉得他的笑有点诡异。 “小人总不会坑您。” 连穗岁觉得他是深藏不露的扫地僧,能让钱乌两位大夫认可的管事,本身就有过人之处。 “行,人手不够的话再雇几个人吧,或者从灾民中挑些手脚干净的帮忙一起,城里的粥棚照样开设,让钱大夫留在这里,乌大夫跟我去城外。” 她家里应该也会出城设置粥棚,与其交给下人,不如她自己去做。 “三姐姐,我要跟你一起去!” 连晓小觉得今天虽然累,但是很有意义,她帮助了很多人,灾民中有比她还可怜的人,她生在连家,从小不缺吃穿,不用为了生计烦恼,已经很幸福了。 见她开朗了不少,连穗岁答应下来。 “行,咱们回府跟娘商量一下。” 账面上的钱被连方屿挪走了,剩下的应对京城的人情往来紧紧巴巴。 京城其他人家还没有开始行动,秦氏本来想再等一等。 恰好连穗岁回来就说了这件事情。 “难得你有这份善心,赈灾的钱我给你出。” 秦氏准备拿嫁妆钱给连穗岁铺路。 “娘你真好!” 连穗岁抱着秦氏的胳膊撒娇,连晓小羡慕地低下头,虽然她也会抱着柳姨娘的胳膊撒娇,但是她提什么要求,哪怕只是吃一串糖葫芦,柳姨娘也从来没有满足过她。 整日精打细算,说是为了给她置办嫁妆。 但置办了首饰,也从来不让她戴出来,每日去盘点她的首饰,少一根簪子就要问好久。 “娘我要带着四妹一起去,正好也让四妹散散心。” 她们都不想提起那天的事情。 这件事情捂得严实,除了几个当事人,别人没人知道。 秦氏叮嘱连晓小:“没事,你自己别往心里去,回头遇见合适的,我给你备一份嫁妆,帮你说个好人家。” “多谢母亲。” 秦氏的话让连晓小稍微放心了些,出事之后,她总担心秦氏骂她不知羞耻,罚她不懂自爱,提心吊胆了好几天,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这件事情别对柳氏说了,免得她忧心。” 柳氏是个胆小的,如果知道真相还不得天天发愁。 连晓小心中感激,跪下磕头道:“多谢母亲,女儿愧对母亲教导!” 秦氏教给她的东西跟连穗岁是一样的,主母并没有因为她是庶女就应付她,以前连晓小还会自怨自艾,还会自卑,今日与那些灾民相比,她很幸运。 “起来吧,日后警醒着点,同样的错误如果再犯,我也不管你了。” 虽然这件事情是连嘉良策划的,但是她自己要是足够自爱,不跟着连嘉良出府的话,也不会遭此劫难。 连晓小感激道:“女儿不会了。” “娘,大哥怎么惩罚?” 连穗岁气不过,连嘉良把连晓小祸害地丢了半条命,他却没受到惩罚,太不公平了! “你爹罚他抄书,明年春闱之前禁足。” 秦氏知道连穗岁不甘心,也只能劝道,“他毕竟是家里的长子,小小的事情捂住了,总不好闹得太过,引起别人的猜测。” 连穗岁又问道:“祈家最近有没有上门?” 事情过去也有几天了,没有半点祈家的消息。 秦氏摇头。 估计在为儿子的事情到处求医吧。 活该! 秦氏不知道是不是连穗岁动的手脚,想开口劝诫一句男女有别又咽下了,算了,她就当不知道吧,跟未出阁的女儿谈论男人那点事儿有点不合适。 “天不早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连穗岁跟连晓小福身。 “娘,那我们就走了!” 今天晚上休息好,明天出城。 另一边,祁进带着祈文林看遍了京城的名医,没有一个能治好他儿子的病,愁的好几天没有睡好。 “肯定是连家对我做了手脚!” 祈文林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他就在连家睡了一觉,怎么就不行了呢? 明明……那时候还行呢! 小美人在自己身下求饶,那种感觉别提有多畅快了! 而且,他马上就成为连家的女婿了,很快就能平步青云了,怎么……这个时候出了岔子呢! “爹,您当时就没有赖给连家?” 只差一步,算计全盘落空的感觉别提有多难受了! 祈文林埋怨道:“我是在连家出的事情,你们怎么就不为我想想?这一次娶不上连家的姑娘,下一次他们就能翻脸不认人!” 祁进也懊恼,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喜欢在外面胡来,而且当时祈文林昏睡着,他被钱大夫的名头吓着了,只顾着担心儿子的病情,忘了该怎么反应了,还当那事儿没成呢! “错失良机,咱们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 祁进叹了一声,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儿啊,我觉得,咱们还是赶紧找大夫看病要紧,等把病看好了再说其他,否则,你这以后怎么办呢!” 第133章 遇上碰瓷的了 “你的病钱大夫看了说治不了,听说还有个乌大夫,要不咱们再去找乌大夫看看?” 祈文林也烦,他一个纨绔子弟,就那么几个爱好,现在还只能看不能碰,让他死了算了! “随便吧!” 看了这么多大夫,吃了几副药,他舌头都是苦的,什么狗屁的钱大夫乌大夫,治不好他的都是庸医! 祁进着急忙慌地去打听乌大夫了。 各家自扫门前雪,京城几条主干道上还是要朝廷出面清扫积雪,巡城司全员加班了两天,总算把路清理出来。 不少人家马车拉着粮食和御寒的棉衣排队出城,连穗岁跟连晓小披着厚厚的斗篷,蒙着面纱,已经在城外支起了粥棚。 一般人家只施粥发放棉衣,很少有带着大夫一起来的,这边粥还没熬好,已经有不少生病的灾民排队来看诊了。 乌大夫一个人忙不过来,连穗岁也支了桌子准备看诊。 她是个年轻小姑娘,乌大夫年纪也不大,一开始还有人犹豫,后来干脆两边都排起来长队,有人看病总比病死强。 况且,他们还带着药材,现场熬药,说不准有一线生机呢。 钱蒿帮江石打下手熬药,灾民们的病大差不差,要么是着凉风寒,要么是饿着肚子身体虚弱,炉子上的药炉没有停过。 连穗岁不嫌灾民们脏,伸手覆在一个面色潮红的小童额头上。 “烧了多久了?” 抱着孩子的女人忍着担心说道:“两天了,从昨天开始胡言乱语,今天喊已经不会答应了,大夫求您救救我家孩子!” 女人说着就要跪下,连穗岁伸手扶了她一把。 “想治病,得听我的,别说话,我说什么你做什么。我先给他扎一针,你去后面领半碗汤药稀释一下,给孩子喝一半,你喝一半。你们别走,就在这儿观察。” 女人想说感激的话,连穗岁已经摆了摆手。 “下一位。” 成王到城外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一个穿着鲜艳的女人在灾民中很显眼,他一眼就认出了连穗岁,但是这样的连穗岁又让他觉得陌生。 “王爷,下面的都准备好了,同时搭建了四个粥棚,两个发放棉衣登记造册的点,您看还有什么指示?” 成王指着排队的灾民问道:“太医院的人来了吗?” 他奉命负责出城赈灾,手下的人拖拖拉拉,现在还没弄利索。 下属一噎,急忙回道:“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成王瞪了一眼,下属立刻派人进城去催促。 下过大雪也没有要晴天的打算,天气依旧阴沉着,户外没有任何遮挡,只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他就冷得浑身打颤,再看连穗岁,忙起来嫌披风碍事,把披风解了丢给抱着孩子的女人,一点儿也不嫌冷。 “城外的灾民比预料中的还多,从早到晚,熬了一锅又一锅的粥,还有灾民排队等着。” 有朝廷的粥棚加入,连穗岁这边的压力已经没有很大了。 她是收摊时才看见成王也在。 心想这人今天怎么这么懂事,没来找麻烦? 累了一天,她不打算跟成王搭话,马车越过他准备进城。 “连穗岁!” 马车停下,连穗岁掀开车帘,一脸有事快说的表情。 成王咬了咬牙。 “你没看见本王吗?竟然不给本王行礼?” 切,就知道狗男人憋着坏。 连穗岁坐在马车上没动。 “王爷恕罪,臣女今天忙活一天,累得不想动,哪儿像王爷您啊,凭一张嘴指挥别人就能赈灾,这会儿一点也不累,还能有闲工夫来找臣女的麻烦,臣女也是佩服。” 成王翻身上马。 “牙尖嘴利,本王不过只说了一句话,你就有一大段话反驳。” “天黑了,路不好走,本王好心打算送你回府。” 他成功的看见连穗岁瞪大的眼睛里满眼的不可置信,气恼道,“若不是看在你帮忙赈灾,本王才不管你!” 连穗岁急忙捂住心口,做出惊吓状。 “王爷可千万别对我太客气,我不太习惯。” “你……” 成王终于被气走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既然连三小姐不需要,本王就先走了!” 城里灾民多,鸡鸣狗盗的事情就也多。 天已经黑透了,幸而有雪光照亮,街上的人还是能看清楚的。 车夫看着一条黑影直直地撞上来,冲对方呵斥,对方不仅没停,还加快了脚步。 “什么情况?” 车夫拉住马车停下,那人却直接撞上来,倒在地上装死。 连穗岁掀开车帘,对方的脚还在抖动,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了。 “小姐您别出来!” 车夫很有经验,对着地上的人说道:“我已经停车了,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如果再不起来,我就把你绑了送到官府!” 地上的人仍旧没动,连晓小小声问道:“三姐姐,咱们要不要下去看看?” 连穗岁急忙按住她。 “你还看不出来吗,这就是碰瓷来的,你要是下车了,对方万一害你怎么办?咱们不如直接送他去见官,虽然费事儿了一点,但是安全。” 听她这么说,地上的人哎呦一声。 “好人呐,给点儿钱吧,饿得实在是走不动了……” 果然是装的! 连穗岁挑了挑眉,回到车上,拿出了两个干硬的馒头丢给他。 “车上只有馒头,拿去吧。” 地上的人嫌弃道:“这个时候,馒头又干又硬,小人啃不动。” 连穗岁气笑了。 “饿着肚子的人还挑三拣四?这人是装的,来人,把他绑了送到官府!” 地上那人嗖的一下捞起馒头窜了。 夜里太过安静,还能听见对方口里的咒骂。 “连一文钱都没有,穷光蛋就别坐马车装有钱人了,呸!” 连晓小瞪大眼睛,还有这样的人? 一个小插曲,两人回到连府时间已经不早了。 秦氏院子里的丫鬟还在门口等她们。 “娘还没睡吗?” 丫鬟福身道:“夫人担心您跟四小姐,让奴婢在这里等着。奴婢这就回去禀报夫人。” 太晚了,连穗岁不想去打搅秦氏。 “让娘不要担心,早点睡吧。” 连穗岁很庆幸,秦氏对她十分纵容了,就算是秦家大夫人对秦诗琼也不允许她回府太晚,她娘能全力支持她,能算得上最好的母亲了。 “夫人让您明天早上出门之前去一趟主院。” 丫鬟补充一句。 “明天老爷休沐。” 原来是没有跟她爹报备,怕被她爹责备。 先斩后奏,她娘也挺可爱的! 第134章 奇怪的男童 “好,我知道了!” 劳累一天,连晓小洗漱完一沾枕头就睡过去了,连穗岁帮她盖了盖被子,果然忙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腰酸背疼,累得不行。 房间里放着好几个炭盆,连穗岁打了个哈欠,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灭了蜡烛躺在床上。 夜里很静,她好像听见谁在哭,猛然惊醒才发现是做梦,太累了,梦里也是乱糟糟的。天色还早,她翻了个身继续睡,身边的连晓小忽然在睡梦中呜呜的哭。 梦里的连晓小使劲儿挣扎,手脚不断的挥舞着,连穗岁伸手去摸,她的枕头都湿透了。 “四妹,我在这儿呢,别怕!” 连穗岁掐了她一把,连晓小惊恐地爬起来缩在角落里抱紧自己。 “小姐,怎么了?” 守夜的丫鬟点了灯。 “出去!” 连晓小看见光,拉过被子把自己蒙上。 连穗岁叹了口气,连晓小性子软,性格腼腆,但是这样的人也更容易钻牛角尖,什么话不说出来,憋在心里时间久了,会憋出毛病的。 “四妹,我让丫鬟出去了,你出来好不好?” 被子中的人身子轻轻抖动着,连穗岁声音放缓。 “欺负你的坏人已经被我废了,你放心,他以后再也不能祸害任何姑娘了。” “被子里闷,你先出来……” “三姐姐……” 连晓小露出了半张脸,“我是不是打搅你睡觉了。” “没有打搅,你是我的妹妹,你不开心就要说出来,有什么烦恼我帮你一起想办法!” 连晓小崩溃大哭。 “三姐姐,我真的很怕!我不要嫁人了,我以后不嫁人了!” 连穗岁抱住她,安抚道:“不嫁就不嫁,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要是愿意,我养你一辈子!” 连晓小哭了一阵哭累了,哭到睡着了。 能哭出来就没事,后半夜没熄灯,第二天早上连晓小眼睛肿了。 “我帮你敷敷。” 连穗岁准备了药包帮她敷眼睛,两人一起去给秦氏请安。 “坐下一起用膳吧。” 连方屿气色不太好,昨天受了凉又忙碌一天,今天看起来病恹恹的。 “爹,我帮您抓一副药吃吧。” 连方屿对她的技术不是特别信任,推辞道:“没事,等会儿让厨房煮一碗姜茶。” 他随口说道:“这几天外面很乱,你们不要出门。” 连穗岁看秦氏一眼,嗯了一声。 “爹你放心吧,我不会出去给你惹祸的。” 以前连穗岁天天惹祸时,连方屿对她十分关心,也从不责备,如今她变优秀了,他反而对她不太热情了,要求也多了起来。 “女孩子家,总要学一门才艺,没事了在家里学点琴棋书画陶冶情操,将来到了婆家,也不至于被人看轻。” 这会儿想起来给她上才艺了? 连穗岁觉得莫名其妙,却没有反驳,应了一声。 “爹我知道了。” 吃完饭,连方屿有点不舒服,吃了药去睡觉了,连穗岁跟连晓小跟秦氏打了个招呼,在她的掩护下继续出城。 她们今天来得晚,但是摊子上并没有很多病患。 乌大夫竟然也腾开手帮着熬药了。 “什么情况?” 乌大夫指指隔壁的摊子。 “太医院派了三位德高望重的太医,人都去那边了。” 连穗岁看了一眼,还真是那样,灾民们也知道太医院的太医医术高明,都跑过去排队。 “我们乐得清闲呗。” 能跑去排队,看来他们的病也不是很严重,这是值得庆幸的。 只一天功夫,空地上的积雪都被清扫干净了,在上面起了几个简单的能遮风挡雨的草棚。 昨天收治了几个比较严重的病患,连穗岁准备去草棚里给他们复查一下。 草棚的地上铺着厚厚的稻草,灾民们领了棉衣裹在身上,有的躺在地上睡觉,有的缩在角落里。 没有炭火的草棚里冷得人直打哆嗦。 这里鱼龙混杂,她进来收获了不少目光。 “是连三小姐!” 被连穗岁救治过的女人迎上来。 “我家狗娃子的烧退了,昨天晚上就退了,今天早上睁开眼会喊人了!多谢三小姐!” 女人又想跪下,被连穗岁扶起来。 “孩子好了就行,我还有别的病患,你们好好休息。” 连穗岁一路走到最里面,透风的草棚里面本来没有太大的味道,到里面腐臭的味道突然变得很浓郁。 她停下来看过去,角落里一个七八岁的男童裹在宽大的棉衣里面瑟瑟发抖,跟周围脏兮兮的灾民不同,他长得细皮嫩肉,衣服里面露出来的料子不是贫民百姓们能穿得起的料子。 感受到连穗岁的目光,男童把里面的衣服往棉衣里面拽了拽,又把棉衣裹得更紧了些。 臭味儿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连穗岁拨开人群走过去。 “小朋友,你身上是不是有伤?” 男童没有回答她。 “姑娘,他是个傻子,谁问他都不说话,给他吃的他倒是猴急!” 这个草棚里有不少人是连穗岁救治过的,见连穗岁好心得不到回应,急忙跟她解释了一句。 “昨天俺们就让他出去排队给您看看,他愣是不去,也没看见大人,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 身边没有大人,身上穿的衣服料子不差,他莫不是哪一家走失的公子哥儿? 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他身上散发出恶臭,如果有伤口的话,只怕已经很严重了,不及时救治的话,说不定连命都丢了。 “你放心,我帮你检查一下,不会弄疼你的!” 男童仍旧瑟缩着,许是连穗岁的声音太好听了,男童一双眼睛悄悄地从棉衣里探出来打量着她。 他的小脸上有一处结痂的伤口不太严重,像是刮伤,脖子上露出来的皮肤伤口却多。 谁这么丧心病狂,对小孩子下狠手! 她站起来,想回去拿药箱。 “你别走!” 男童扑上来抱住她的腿,见她看过来,又急忙缩回了自己的手。 他的手背上狰狞的伤口一路往上蔓延,被袖子遮挡住了。 视线往上,他的脖子上领口,但凡是能看见的地方,就没有一处好地方。 他又快速地捡起棉衣把自己裹起来躲回去。 “三小姐,俺去帮您拿药箱!” 大家都看到了他身上的伤口,胆小的女人已经被吓到了,急忙抱紧自己的孩子。 连穗岁蹲下来,试图问他。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草棚里人多,男童嘴巴咬紧了不开口,连穗岁也没了法子。 “我是大夫,不会伤害你的,你跟我走吧,我帮你治伤,给你吃的……” 男童终于哑着嗓子开口了。 “我没钱……” 第135章 义善堂 “我不要钱!” 连穗岁朝男童伸出手,男童犹豫半晌,伸出满是伤痕的小手牵上她的手。 他的掌心有茧,应该是从小就干粗活留下的,但是奇怪,他身上怎么会穿着丝绸料子的衣服,脸上细皮嫩肉得像是大家族里的公子哥儿呢? 今天时间充足,宁掌柜动手搭建了一个草棚,男童刚走到草棚跟前便晕了过去。 “小桃,快去生几盆火,打点热水来!” 她动手把男童身上被血迹浸透的衣服剪下来。 衣服上的血迹已经干了,有的地方旧伤没好就又添上新伤,往外流着脓水。 脱掉衣服后,男童身上的伤更加触目惊心,一点一点把伤口清理干净撒上伤药包扎起来,连穗岁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小姐,这是……” 小桃看了一眼,被吓到了。 “你出去吧,去叫乌大夫进来。” 小桃毕竟是女眷,处理起来不太方便。 乌大夫进门看见男童的伤,跟连穗岁对视了一眼。 “你给我打下手。” 连穗岁嗯了一声,退开半步,等乌大夫用热水洗过手后,找了个趁手的工具上前。 …… 托盘上放着从男童体内取出来的两枚血淋淋的瓷瓶,一枚最粗的地方有成人的拳头那么大,另一枚小一点,是喝酒用的梅瓶。 草棚里散发着恶臭,连穗岁觉得心里很凉。 他只是个小孩子,谁这么丧心病狂? “再晚来一天,他就活生生被憋死了。” 乌大夫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 “城外人多眼杂,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东家您带着他先回妙手堂吧。” 连穗岁也是这么想的,既然有太医院的太医在,她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还要好生养着,他的情况,不一定能活几天。” 被这么折磨都没有死,连穗岁不知道是该说这个孩子命大呢还是命苦。 以后一辈子都毁了。 “那四妹就交给你了。” 乌大夫往外看了一眼,连晓小正在帮忙煮粥,小脸被热气熏得很红。 他本来想说不用,把她也带走,他不喜欢累赘,话到嘴边他清晰地听见自己说了声好。 连穗岁让小桃帮着把男童放到马车上。 算了,看在她能干活的份儿上,就让她留下来吧! 乌大夫擦着手,如是想着。 有朝廷的参与,妙手堂前排队的人也少了很多,朝廷把难民集中管控起来,药店里恢复了以往的清净。 “东家姑娘,您怎么回来了?” “钱大夫,我这儿有个孩子伤势很重,想放在咱们妙手堂,您帮着照顾一下。” 连穗岁的本事自不必多说,她说伤势很重,那必然是很严重,钱掌柜试着把了脉,面色变了。 “一个七八岁的男娃,怎么会伤得这么重?不光外伤,五脏六腑都有损伤,谁弄的?” 人现在昏迷不醒,连穗岁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得等他醒了再问。” 钱大夫没敢大意,把男童安置在客房里。 天色又不早了,连穗岁该回家了。 这才想起来没叮嘱乌大夫什么时候送连晓小。 淦,都忙忘了! 她匆匆赶到城门,正遇上了一脸不情愿送连晓小回京的乌大夫。 “东家来的正好,令妹真是麻烦,有车夫有丫鬟,还要说自己一个人害怕……完璧归赵,告辞了!” 连晓小是前一天被碰瓷的流浪汉吓到了,又不是故意麻烦他的。 “多谢多谢,交给我就行!” 连晓小也委屈的快哭了,上了连穗岁的马车之后眼泪一直往下掉。 “三姐姐,我真的这么让人讨厌吗?我是不是总给你帮倒忙啊?可我真的害怕,如果只有我一个人,遇上昨天的情况,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情绪激动,连穗岁在心里吐槽乌大夫一点都不会怜香惜玉,怪不得找不到对象! “没事没事,乌大夫性格孤僻,有本事的人大多都是那个德行,你别放在心上。” “他不是嫌你麻烦,是嫌我们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心里不爽拿你发作而已。没事没事……” “三姐姐,真的不是我的问题吗?” 连穗岁认真点了点头,肯定道:“不是你的问题,别把什么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 这边终于安抚住了,乌大夫回到妙手堂,伸手摸了摸男童的额头。 “发烧了,江石,去抓药。” 连穗岁心里担心男童的情况,第二天一早赶到妙手堂,乌大夫已经出城去了。 “钱大夫,昨天送来那个男童情况如何了?” 见她着急的样子,钱大夫捋着胡子嗔道:“有我们在怕什么?要是救不活他,我们北钱南乌的名声干脆也不用要了!” “昨天烧了一夜,今天早上醒了,没看见你,到现在不吃不喝,钱蒿陪着他呢。” 钱大夫领着她来到客房,男童正跟钱蒿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好像在比谁的眼睛瞪得大,谁也不肯先眨眼。 最后还是钱蒿撑不住了,揉着酸痛的眼睛。 “怪人,三姐姐救了个怪人回来!我给他水也不喝,馒头和菜也不吃!” 钱蒿先跟连穗岁告起状来。 连穗岁在他头顶揉了一把。 “他或许是害羞呢,你先出去,我有话问他。” 饭菜都在桌子上摆着,连穗岁把粥跟咸菜推到他面前。 “先吃饱饭再说,要不然你这条小命丢了砸我们妙手堂的招牌。” 男童不再犹豫,端起粥碗三两口倒进嘴里,又用手抓了一把咸菜塞进嘴里。 “慢一点!” 他吃得很急,放下粥碗,用另一只手去抓馒头,不管怎么吃,反正最后这些东西都进了肚子里。 连穗岁取出了帕子给他擦手。 “你从哪里来?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弄的?” 清理干净脸上的污垢,男童长得很清秀,他只有脸上的皮肤稍好一点,其他地方没有一块儿好肉。 “我是义善堂的,生病了,被人丢在城外乱葬岗。” 他嗓子很哑,说话很困难。 “我从乱葬岗爬出来,跟着灾民一起来到了城门口。” 他没有一句废话,声音平静得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音调上没有半点起伏,甚至没有委屈的情绪。 “然后就见到姐姐了。” 连穗岁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他究竟是生病还是被人虐待,没有人比连穗岁更清楚了,可义善堂是朝廷组织的收纳孤儿的善堂,怎么会把里面的孩子折磨成这个样子丢在城外? “你们义善堂里的孩子都像你这样被虐待吗?” 男童眼神迷茫了一瞬,目光呆滞地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不听话的办错事的才会被打。” 第136章 不讨人喜欢 “不过,我们就算听话也会受伤。” 男童已经对疼痛麻木了。 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只知道男童的名字叫小为,具体哪个字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不识字。 问他身上的伤是谁弄的,他也说不清楚。 义善堂是当今皇上登基前为了收拢民心提出来筹办的,现在挂在朝廷名下,由礼部暂时统管,以连方屿的官职,倒是有权过问。 不过没有利益并且容易得罪人的事情他会不会帮忙? 连穗岁不确定。 以前也有义善堂,不过一直都是民间私人筹办,收养的孤儿最后的归宿是被卖掉,手脚麻利的卖去给人做奴才,长相端正的卖到秦楼楚馆。 而且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收养的孤儿,还是拐卖来的孩子,后来被朝廷打压,义善堂便办不下去了,直到当今皇上重新提起,才成为公益性质的朝廷机构。 算了,她先自己想办法去义善堂打探一下,回头再去试探一下连方屿的态度。 “宁掌柜,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宁二劈了很多柴火堆在柴房,用布斤抹了一把汗。 “东家姑娘有用得上的地方只管吩咐。” “你能帮我打听一下义善堂吗?” 义善堂收养的孤儿如果总是受伤的话,他们肯定要请大夫,而且他们一定不会去请大药房的大夫,大多会选择像他们妙手堂这样的小药店,打听起来应该不费工夫。 听她说明情况,宁二也觉得义善堂的管事不做人,小为还没死呢就把人丢在乱葬岗,这是他自己命大爬了出来,又恰好遇上朝廷发放棉衣发放热粥,这才活了下来,否则没有病死也得冻死饿死! “行,这件事情交给我,有消息了,我派人给您传信。” 进入腊月家里应酬多,连穗岁不能天天来妙手堂,叮嘱宁二好好照顾小为。 “东家姑娘您就放心吧。” 宁二拍着胸脯跟她保证道。 腊月初八这天早上,秦氏吩咐厨房熬了腊八粥给各个院子里送去,煮了一夜的红豆软烂可口,连穗岁喝了两碗粥,让小桃帮忙准备了一对簪子准备出门去隔壁孙明薇家。 “三姐姐,你真的要去给孙明薇添妆吗?” 连晓小还记得以前翁灵儿欺负她们的时候,孙明薇可是她的跟班,人怎么可能说改好就改好了呢? “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连晓小摆了摆手。 “我不去。” 连穗岁也没有为难她,见她又拿起了绣花针。 “绣会儿花也得休息一会儿,别把眼睛用坏了,我走了。” 她跟孙明薇不是朋友,也不是对手,无所谓交好不交好,只是觉得可怜,觉得这个时代的女子可怜,盲婚哑嫁,嫁过去就得生儿育女伺候公婆…… 她怀揣着悲痛的心情来到孙明薇家里,当事人却没有她这么悲观。 “谢家在平阳是大族,我嫁的又不是长房长子,他们对我自然也不是对宗妇的要求。谢家大房二房有不少人在朝为官,三房实力虽然弱了点儿,但是名下的铺子庄子最多,我嫁过去就有成群的仆妇丫鬟伺候,比现在强多了!” 孙明薇嫌弃地看了一眼连穗岁送的金簪。 “到时候成套的金头面我也想买就能买。” 原来还记着上次的仇。 “我打这一对簪子也花了不少金子呢,你要是嫌弃我还不送了呢!” 连穗岁明白了原主为什么跟她不对付了,就她这个德行,真不讨人喜欢。 “别,你能不计前嫌来给我添妆,我能这么小气吗,你给的添妆我当然要收了!” 连穗岁:“……” “行吧,那我就祝你跟谢家公子百年好合。” 成亲是喜事儿,连穗岁不跟她计较,孙明薇笑道:“回头你要是嫁不出去,我可以在谢家兄弟里面帮你物色。” “打住!” 这是什么惊悚的话题,连穗岁起身道,“礼送了,我也该走了。” “谢谢你。” 孙明薇在她身后小声说道,“谢你今天来给我添妆。” 孙府要办喜事,他们家嫁女儿,也把府里布置的很喜庆,下人们抬着红绸挂在门框上,连穗岁出了大门,回头看去,瘪了瘪嘴。 腊月初九,宜嫁娶。 胡同里一大早就鞭炮齐鸣,迎亲的队伍早早地抬着大红色的花轿停在孙家门口。 府上的下人们趴在门口看热闹,连穗岁跟连晓小挤在丫环堆里,都是花一样年纪的姑娘们,一时倒让人认不出来她们两个。 “三姐姐,你说谢家的人怎么不开眼看上孙明薇呢?” 连晓小被孙明薇留下阴影了,还在担心谢家娶个悍妇回家。 连穗哭笑不得。 “说不准谢家也不是什么好人家呢?那位谢二公子如果名声好,谢家还能大老远从京城给他议亲?” 这么一说连晓小明白了,不再说话专心的看外面的热闹了。 连穗岁只是随口一说,但在人家大婚的时候在背后说风凉话确实有点不太好,她悄悄地呸了一声,人不能有坏心思,否则很容易倒霉。 就像孙明薇,如果不是跟翁灵儿一起欺负连晓小,至于在大婚当天被人在背后议论吗! 这个逻辑完美! 她们出来的太晚,没看见新郎官,等到吉时,喜婆背着新娘子坐上花轿,迎亲的队伍终于返程了。 令人眼花缭乱的箱子打头过去……大家终于看见了穿着喜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容貌俊朗的新郎官。 “新郎官长得貌若潘安,孙小姐真是好福气呀!” 谢家给的聘礼很丰厚,对比之下,孙明薇的嫁妆就有点寒酸了,孙家给出的解释是平阳太远了,嫁妆早就在大婚之前运送过去了,如此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行了,看完了回去吧。” 连穗岁叹了一句,“我想去妙手堂看看小为,四妹一起去吗?” 连晓小点头。 “去!” 孙明薇成亲只是别人生活里的一段插曲,姐妹俩到妙手堂的时候,小为正在帮钱蒿熬药,他们两个身形差不多,小为身上穿着钱蒿的棉衣蹲在地上,头上戴着毡帽,像两个土豆。 “三姐姐四姐姐!” 钱蒿乖巧的喊了一声,小为也站起来喊了连穗岁一声三姐姐。 连穗岁掏了两颗糖给他们两个一人一颗。 “你身上的伤好点儿没有?” 小为皮肤上的痂乌黑狰狞,但是精神头好多了。 “我好多了,能干活了。” 对比起来,小为有点过分听话了。 连穗岁在他的头顶揉了一把。 “嗯,你帮钱蒿熬药就行,我去找宁掌柜。” 让宁掌柜打听的消息不知道打听的怎么样了。 宁二还在劈柴,像是心里有什么郁闷的事情拿木头发泄一般,木柴被他咔咔几声劈成好几半。 “东家姑娘,义善堂的事情吧,您不太好插手。” 第137章 我家大人在大牢里 宁二表情严肃,连穗岁多少猜出来几分。 “你是在顾忌我的名声,还是在顾忌义善堂背后的那些势力?” 见她通透,宁二开口道:“都有,小人是怕您管了不该管的事情惹上麻烦。” “像小为这样的在孩子义善堂里不是个例。小人找了这条街上药房里相熟的大夫问过,确实有人去给义善堂里的孩子看过病,都给了封口费,连我都没问出来,可见这件事情有多麻烦。” 连穗岁懂了。 但是不管良心上她又过不去。 “我知道了。” 这种事情非得是宋靖为那种天不怕地不怕,自己本事过硬,家族也有本事的人才能管。 “我去找宋家表哥。” 连穗岁在宁二欲言又止的表情中上了马车,这个点,宋靖为应该在衙门里处理公务吧,但是到大理寺门口时她又犯了难。 不知道上次宋靖为身上的麻烦解决了没有,她怎么每次都给他惹麻烦? “连三小姐?” 连穗岁正愣神,听见身后有人喊她。 掀开车帘。 “宋河?你家大人呢?” 宋河身上裹着棉袄,整个人看起来有点不太精神。 他怎么不穿官服? 宋靖为是大理寺卿,身为他的贴身侍卫,宋河也有一套十分威武的官服,上次见他,他身上还穿着玄黑色的劲装,这才多久没见,他怎么穿上布衣了? “我家大人他……”宋河叹了一声,“我家大人他现在在牢里。” 在牢里审问犯人吗? 连穗岁急忙问道:“那他现在忙不忙?我想见他。” 宋河表情怪异。 “三小姐真要见我家大人?” 连穗岁忧心义善堂的孩子们,早一天曝光义善堂的罪行,也能早点解救他们。 “嗯,我现在就要见表哥。” “行吧,三小姐跟我来。”宋河犹豫了一会儿,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马车上的小桃,“只能您一个人进去,让小桃姑娘在这里等着吧。” “小姐……” 连穗岁只当是宋靖为那边不方便。 “小桃你就留在这里吧,我去去就回来。” 连穗岁还是第一次来牢里,宋河带着她绕到大理寺后门,一路来到关押囚犯的牢房。 在牢里见她,还真不把她当外人。 连穗岁新奇地看着周围,除了光线昏暗一点,阴冷潮湿了一点,牢里也没有很吓人,更没有老鼠蟑螂什么的…… 哦,对,现在是冬天。 不过地上能看出打扫的痕迹,应该是有人固定打扫卫生。 狱卒看见他们会主动避开,宋河带着她一路来到牢房深处,连穗岁一眼看见了穿着囚服的宋靖为,她愣了一下。 看见他们,宋靖为也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情况?”宋靖为比连穗岁先反应过来,“你怎么把岁岁表妹带来了?” 宋河无辜道:“大人,三小姐要求立刻见到您,属下担心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压力给到连穗岁。 连穗岁:“……” 不是,你只说了宋靖为在牢里,可没说他在坐牢啊? 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宋靖为叹了口气。 “表妹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他都自身难保了,还管她来做什么? “我的事情不着急,表哥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在牢里?外面没有一点风声!侯府那边知道吗?” 连穗岁现在更担心他。 宋靖为温和笑道:“我没事,不想让家里担心,便恳请皇上向外隐瞒了消息。” 他的修养是真好,这样了还能笑得出来。 “岁岁妹妹也别担心,我很快就能出去。” 连穗岁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都已经被革职押进大牢了,天塌下来的大事在他嘴里就像中午吃什么饭一样云淡风轻。 “表妹有什么事情求我?” 他看出来了,连穗岁来找他一定是有事情。 连穗岁也不隐瞒了。 “我在城外救了一个男童,是义善堂收养的孤儿……我救他的时候他只剩下一口气,遍体鳞伤被人虐待过,表哥可听说过娈童?” “我让人大概去打听了一下,义善堂收养的男童女童都同样经受非人的虐待,可惜我没有搜集到多少有用的证据。” 宋靖为面色严肃起来。 这个案子确实很严重。 而且他在朝为官,比连穗岁更清楚这件事情的麻烦之处。 “宋河,把手头的事情放一放,去查查这件事情。” 宋河满脸不情愿。 “可是大人,马上就该过年了,您的事情再不想办法解决,瞒不过家里……” 宋靖为表情一沉,宋河就没敢继续说下去了。 “是。” 他倒不是怪罪连穗岁这个时候给他们找麻烦,而是担心自家主子,都已经被关进大牢里了,还要操心公务。 “我有个忙要麻烦岁岁表妹。” 连穗岁也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不仅帮不上他的忙,还得给他找麻烦。 “我能帮上什么忙,表哥只管吩咐!” 世人都说宋靖为不苟言笑,为人严肃,连穗岁却不这么觉得,他今天笑了好几次了,比如现在,笑起来很好看。 “我在牢里的消息,麻烦表妹帮我保密,还有,从这里出去之后,忘了义善堂的事情。” 都让她离义善堂远一点,连穗岁狐疑着点头。 “好。” 他被关在大牢里,宋河却能进来,可见皇上也没有真的为难他,说不定他确实很快就能出来。 空气凝结成冰,冷得人不想过多思考。 连穗岁进了一趟大牢,心思反而更加沉重了。 淦,事情怎么就进展到了这一步呢? 好端端的,宋家表哥怎么会被关进牢里了呢? 连穗岁怎么也想不明白。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年关临近,宋靖为被宸帝怪罪打入大牢的消息不胫而走,朝堂上的事情连穗岁不知道,坊间有关宋靖为的传言时不时就能听见几句。 “宋大人恃宠而骄,连皇上任命的军中将领都敢抓,这下子终于得到报应了吧!” “吵了那么久,谁是忠谁是奸,皇上心中跟明镜一样,为了功劳,竟然污蔑平头老百姓是在逃的犯人,宋靖为的官可做到头喽!” “这件事情不能一概而论,朱统领是皇上的心腹,圣眷正浓,怎么可能干出自毁前程的事情?依我看,朱统领八成是被冤枉的,宋靖为为了铲除异己,胡乱冤枉人的。既然如此,侯冠案的真实性也得重新评判了……” 连穗岁反驳得了一个人反驳不了一条街上的人,大家都是这么说,传言明显不利于宋靖为。 她却只能在心中暗自焦急。 事态急转直下,眼看着宋靖为在百姓们口中就要成为十恶不赦的奸臣罪人了。 寿昌侯府众人也急得团团转,到处托关系找人,往常攀附上来的官员们立刻换了一副嘴脸,生怕跟他们扯上关系。 世子宋文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得双目充血。 “以前求上门的时候,咱们也没有这么为难过他们,如今见咱们失势,一个个都得踩上两脚!小人,竖子!” 世子夫人温氏也是同样的境地,往年临近年关,互赠年礼,拜帖请柬每日能收一大堆,如今门可罗雀,一个上门的都没有。 “夫君别气了,明日我就回娘家去找父亲,让父亲出面求情,咱们只求能保住靖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不济,他身上还有恩荫,还能承爵,做个富贵闲人安安稳稳一辈子也挺好!” 第138章 你吓着她了 宋靖为的事情持续发酵,已经有传言说皇上准备动宋家,准备动寿昌侯府,寿昌侯在外奔走了几天,豁出去一张老脸。 然而没了宋靖为的寿昌侯府就是空壳子,只有一个富贵繁华的爵位,手上没有实权,就是求到宸帝跟前,也没有太大用处。 寿昌侯府一片愁云惨淡。 “娘,宋家表哥的事情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早上请安时,连穗岁问秦氏。 “就没有人能查得出来真相吗?明知道真相是什么,皇上为什么还要让表哥下狱?” 连穗岁其实还有个疑问,但她不敢说。 如果,宸帝真的要动宋家的话,她上一次为什么能轻而易举见到宋靖为? 而且,他还是在大理寺的大牢里。宋靖为不让她说,她也生怕坏了他的安排强忍着没说出口。 秦氏面色也不轻松。 “圣心难测,说不准是在敲打京城的权贵们。” 杀鸡儆猴,警告权贵们不要恃宠而骄,试探有谁敢为寿昌侯府求情,试探有没有臣子结党营私…… 秦家在为宋靖为求过一次情之后,也没敢有太大的动作,她父兄领兵多年,秦家一家老小的命全靠宸帝的信重。 “靖为是个有大才干的能臣,皇上不舍得要他的命!” 都是这么想的,但是目前的形势让人摸不着头脑。 “娘,我去庙里求个平安符吧,总觉得不安心。” 秦氏也一样焦虑,却不能把情绪外露,让旁人有机可乘。 “雪还没有化完,多带点人,路上慢点。” 宋靖为的名声如今已经成功地超越了她,连穗岁路上不知道要停下来反驳多少次,最后发现跟街头那些说闲话的人完全没有反驳的必要。 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越是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一个个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呢,皇帝都得听他们的! “小姐,咱们得抓紧时间赶路了,否则晚上赶不回来了。” 连穗岁不甘心的掀开车帘,瞧见路边一个略有些熟悉的身影。 不远处,穿着宽袖儒生服的孟双叉着腰,一只脚踩在板凳上跟同桌的几个书生吵得口沫横飞不顾形象。 “你们懂什么?宋兄跟张汤能一样吗?张汤为了投武帝的喜好,随意改动编纂律法,只为了让武帝不喜欢的臣子下大狱,宋兄公正无私,哪怕是皇亲国戚犯事儿,只要交到宋兄手里,宋兄也敢查办!” “朝中那些见风使舵的官员为什么这么拼命地拉踩宋兄?还不是因为惧怕他?” “清正无私的官员不少,但是敢像宋兄这样不讲情面的却只有宋兄一个,天地运行自有法则,朝廷也需要宋兄这样的人才震慑,否则全成了那帮蛀虫们的天下,还有我们老百姓的活路?” “你们别以为宋兄的事情跟自己无关,没有了拨乱反正的人,我们所遵守的秩序,不过是旁人的作践拿捏你的手段而已!” 孟双一个人的气势把其他人短暂地压制住了,看来他还懂点儿事,不过他说话怎么有点有气无力的感觉呢? 是不是上次的药吃完了? 连穗岁决定回头再给他送几瓶十全大补丸,要不然怼人都没力气。 孟双见把几人说服了,这才收回脚,直起身,拂了拂衣服上的褶皱继续往前走。 没走两步,他停下来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这一幕落在有心观察他的连穗岁眼里。 他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走一路跟人辩驳了一路,都半上午了,他还没有走出京城,反而累得自己差点直不起腰来! “这还真是……宋兄在前面惹事,我在后面给他解释……” “天底下怎么就没有聪明人呢!” 通往径山寺的官道上的雪被压瓷实了,雪化之后雪水融进去,泥土硬得堪比水泥路,背阴面的山上还有很多积雪,迎面吹来的风让人直打哆嗦。 径山寺门前冷冷清清,没停几辆马车,山里更冷,台阶两旁堆积的雪还有膝盖那么厚。 “听说径山寺偏殿被雪压塌了,眼下料子运送不上来,也没办法修补。” 小桃在山下跟小沙弥说话的功夫就打听到了情报。 “听说今天寿昌侯府的女眷也在山上。” 连穗岁往山脚下看了一眼,那几辆马车上没有标识,沙弥是怎么看出对方的身份的? “或许是认得寿昌侯府的夫人吧。” 也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连穗岁还以为来的是寿昌侯府哪一房的夫人,没想到只是几个小姑娘。 跪在大殿里祈福的可不就是宋靖为嫡亲的妹妹宋吉月! “吉月表……”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寿昌侯府的二小姐嘛,来替你那个快要被处斩的哥哥求佛拜神来了?” 连穗岁脚步顿住,看向说话的姑娘。 十五六岁的少女披着大红色的披风,朱唇皓齿,飒爽张扬。 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恶毒。 “求谁也没用,寿昌侯都求到皇上跟前了,皇上也没给你们寿昌侯府脸面,我要是你,我都不敢出门!没脸!” 宋吉月被挤兑得眼眶酸楚。 “我与郭二小姐无冤无仇,郭二小姐何必咄咄逼人?” 郭宁芸扑哧一声笑出来。 “谁说咱们两个没有仇?你哥哥得罪了我姐姐姐夫,就相当于得罪了我们相府,宋二小姐不会以为你哥哥做的事情跟你们无关吧?” “郭小姐你不要欺负我姐姐!” 郭宁芸这才看见宋吉月身边的宋晓岚,呦了一声。 “一个庶女也配跟我说话?” 一句话宋晓岚就被吓哭了,郭宁芸瘪了瘪嘴,表情夸张地左右看了看,嘲讽道:“可了不得,你这么会哭,若是让旁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呢!不过就是挤兑了你一句,这么脆弱,干脆躲在自己的院子里别出门了!” “郭二小姐,你别太过分!” 宋吉月把宋晓岚护在身后,“欺负我们算什么本事?” “呦,终于生气啦?” 郭宁芸翻了个白眼,倒也没有说更过分的话。 “我说的是事实啊,咱们两家有仇,遇上了难道还要我好好跟你们说话吗?” 宋晓岚拉着宋吉月的袖子,泪珠像断了线一样砸在身上。 宋吉月也烦她动不动就哭,但是再烦她,在外面还是会维护她的脸面。 “我三妹面皮薄,你吓着她了。” 郭宁芸无语,指着躲在她身后的宋晓岚说道:“小心养一条白眼狼……” “算了不跟你说了,没意思。” 有冲突,但是没有发展起来,连穗岁松了口气。 郭宁芸是相府嫡次女,长姐温婉贤淑,嫁了昀王做正妃,她的妹妹跋扈一点也是正常。 至于她说的两家有仇,连穗岁估计是这一次,宋靖为掀开的侯冠案牵扯到了相府或者是昀王,她才来找宋吉月的麻烦。 “吉月表妹。” 连穗岁跨过门槛走到宋吉月身边。 “岁岁表姐!” 宋吉月惊喜道,“表姐怎么来了?” 郭宁芸回头看见连穗岁,表情变得有意思起来。 第139章 哪里不对劲 连家在达官权贵云集的京城算不得什么,连穗岁以前名声不好,京城的贵女们几乎都不跟她来往。 高端的宴会也没人请她。 但她名气太大,郭宁芸认识她。 “倒没想到连三小姐如今脱胎换骨,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因为连穗岁让成王丢了脸,郭宁芸对她态度还算和善,不过只是看热闹的那种和善,跟友好沾不上边。 “怪不得丢了你这门亲事,成王好几天吃不下饭。” 谁知道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谣言! 连穗岁不怕挤兑。 “我名声差,外面传流言也好,骂我也好,我无所畏惧,就是不知道郭二小姐在不在乎名声。” “你什么意思?” 郭宁芸脸拉下来。 连穗岁嘟了嘟嘴。 “没什么意思啊,只是提醒郭二小姐一声,不管什么事情,跟我扯在一起,别人总会多议论几句,外面人多眼杂,说不准谁看见咱们两个在一起说话,就能编排出一堆故事来。” “郭二小姐也不能到处跟人解释不是!” “你威胁我?” 连穗岁呵笑一声。 “算不上威胁吧,只是善意的提醒。” 她的这个威胁对京城任何一个贵女都管用,只要还想在京城地界上议亲,名声上就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污点。 连穗岁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郭宁芸也奈何不了她。 “那我还得谢谢你了!” “郭二小姐不用客气!” 扳回一局,宋吉月悄悄地对连穗岁笑了笑。 捐了香油钱,求到了护身符,连穗岁跟宋吉月并肩往外走,径山寺门前一片空地。 眺望着远方的雪景,宋吉月担心着在牢里的宋靖为。 连穗岁把平安符塞到她手里。 “我感觉,表哥他一定能度过这次难关,你不要太担心了。” “多谢表姐。” 宋吉月也看向远方,肯定道:“我兄长是世界上最好的兄长,他一定会平安回家的。” 更多的连穗岁不知情,也不能说,只能安慰道:“外面风大,你们早点回去吧。” 把平安符给了宋吉月,连穗岁折返回寺里,准备再求一个。 “三小姐,我家主子有请。” 疏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 “你吓我一跳!” 小桃瞪他一眼,抚着心口,看向他身后的方向,“你们家主子怎么总是神出鬼没,不会是一路跟着我们来的吧?” 他家主子耳聪目明,疏影急忙捂住小桃的嘴巴。 她怎么什么都敢说? 连穗岁挑了挑眉。 这两个怎么有凑成一堆的即视感呢? 天冷,她揣着手溜达到径山寺给客人准备的禅房。 禅房里茶香弥漫,楚知弋一边煮茶,一边捏起一枚棋子丢在棋盘上。 “外面都快翻天了,皇叔这儿倒是悠闲自在,惹人羡慕。” 楚知弋抬头浅浅一笑。 “天翻不过来,宋靖为也不会有事。” 连穗岁不客气地坐下,把他面前未动的茶端过来一口饮下。 “你又知道了?” 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皇叔吗,怎么对朝中的动向了如指掌? 连穗岁看他的目光中带着探究。 棋子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上,良久才听见他的回答。 “别人的事情我不知道,但只要是你的事情,我都知道。” 这话说的肉麻,连穗岁呛了一下。 “什么叫我的事情,是宋家表哥的事情……” 楚知弋眼睛亮了亮,似是得到了答案一般。 “所以,你没想过做宋夫人,只是担心宋靖为出事了,没人帮你查义善堂的事情吗?” 连穗岁一噎。 “话不能这么说,我也真心担心宋家表哥被人陷害……”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点心虚,她担心宋靖为是真,怕没有人帮忙查义善堂也是真,但是两者相比,她肯定是更担心宋靖为多一点。 唇边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连穗岁回过神来,楚知弋正拿着帕子帮她擦拭唇畔沾上的茶水。 “我……” 他的动作很轻,只轻轻一碰便退回合适的位置,让连穗岁想发作又觉得自己太过矫情。 “所以,如果是我出事了被关在牢里,你也会关心我的对吗?” 连穗岁轻咳一声。 “谁敢把皇叔关进大牢里?” 她的视线落在他的轮椅上。 “腿还不能走吗?”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楚知弋两只手扶在把手上,动作轻缓地站了起来。 “上次见的时候就能走了。” 是她忘了。 连穗岁莫名觉得脸颊很热。 淦! 怎么这么尴尬? 她为什么要来? 现在走是不是不太礼貌? 连穗岁这边如坐针毡,楚知弋的声音从窗边传来。 “这一次大概率是皇上对皇子们的测试,想看看谁惦记着他的皇位,宋靖为应该能赶上回家过年。” 闹这么大,只为了测试皇子们有没有惦记皇位? 连穗岁有种被噎住的感觉。 “这一招不稀奇,每个皇帝都会用。” “先把水搅浑,再看看各路牛鬼蛇神们的本事,差不多就该散场了。” 连穗岁才反应过来他在给她解惑,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知道她这段时间上蹿下跳担心宋靖为,所以,专门来给她解答疑惑的吗? “宋家表哥会没事,寿昌侯府也会没事,对吧?” 楚知弋点了点头。 连穗岁的心放在肚子里,她今天晚上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义善堂我会让人帮忙查一查,但我身份特殊,就算查到证据,也不能出面,宋靖为不合适,你得另外找一个出头的人。” 连穗岁没明白,后知后觉想起来,他当初可是皇位的热门人选,因为受伤残疾才会无缘皇位。 当今皇上忌惮他,他已经活的很不容易了,连穗岁一开始就没有把他列为可以求助的对象。 “成王是最好的人选,只是,要说服他不容易。” 连穗岁的脸垮了下来。 “非得是成王吗?换个人不行吗?” 她跟成王闹到今天的地步,想让成王帮她等于做梦! 成王不把她拆了卸了算她命大! 她发愁的时候脸皱成一团,把楚知弋逗笑了。 “放心吧,交给我。” 不知道为什么,连穗岁觉得他身上有一种魔力,很容易让人信服,至少从径山寺出来的时候,她心里踏实多了。 只是怎么觉得他哪里怪怪的。 “小姐,有只小兔子在路边!” 小桃掀开车帘指着路边,“好像被路过的马车轧伤了!” 连穗岁下车查看。 “去把我药箱拿来。” 小兔子的一条后腿被路过的马车压断了,连穗岁蹲下帮忙固定了伤口,见小兔子可怜,便把兔子抱上马车。 她这个人有个毛病,怜悯弱小,尤其看不了人间疾苦,穿越过来之前,她去采药的时候,经常顺手给百姓们看病。 突然明白过来楚知弋哪里不对劲了! 第140章 拉开新年的序幕 他堂堂一个王爷,昔日战无不胜的战神,怎么在她面前装得跟一只小白兔一样? 怪! “小姐,不如把这只兔子送到四小姐那里养吧。” 连穗岁奇怪地看着小桃。 “为什么要送到四妹那里?你不想养?” 小桃这丫头这么没爱心的吗? “不是,小姐,您忘了,您以前见别人养兔子也吵着要养,结果带回来没两天就把兔子养死了,奴婢怕……” 小桃声音弱下去,连穗岁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淦,原主的锅又得让她来背。 “行吧,你跟四妹交代一声,养好了给我送回来,我给她做兔肉火锅。” 小桃:“……” 连穗岁:“……” 兔兔这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 连穗岁陷入自我怀疑中。 “算了,把兔子放了,让它自生自灭吧。” 野兔带回京城除了一直养着,也没有地方安置,为了避免沦为兔肉火锅的悲剧,还是现在就让它回归大自然的怀抱吧。 小桃生怕她反悔似的,急忙下车把兔子放回雪地里。 连穗岁挑开车帘,见小桃跟兔子依依不舍,调侃一句。 “兔肉火锅很好吃的。” 小桃立刻推了一把兔子。 “小兔子你走吧,走远一点,别再遇见我家缺了大德的小姐了!” 连穗岁哈哈笑着,心情畅快。 啊呜…… “滚开,别追我!” 雪地里一条人影大喊着朝他们的马车跑过来,他身后跟着两条狼,一只狼猛地一扑,咬在他屁股上,另一只想要从旁边将他扑在地上。 狼大白天的就要吃人了? 不用连穗岁吩咐,车夫立刻抓着鞭子跑过去把狼撵走,成功救下那个倒霉蛋。 “多谢多谢,你们是要回京吗?搭我一程!” 连穗岁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孟双?” 孟双抬头跟她四目相对。 “姑娘认识我?” 他有很久没有见过连穗岁了,一时竟然没有认出来。 出城时还听见他在街头替宋靖为辩驳,难得遇上一个明辨是非的人,连穗岁对他观感很好。 “你怎么会被狼围攻呢?” 姑娘家的名讳确实不太方便告诉别人,连穗岁没有回答,孟双也没有追问。 孟双把被狼扯乱的衣服整理了一下,朝连穗岁拱手道:“我本想出城徒步去径山寺游玩,既能增强体魄又能欣赏雪景,说不准还能找到灵感,多写几篇文章。” “偶然间看见一树腊梅开得正好,我就蹲在树下写诗,谁知道那两只畜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追着我跑了一路,甩也甩不掉!” 他们人多,狼不敢过来,但是也不甘心离开,在不远处守着,已经这个点儿了,去径山寺的路还远着,谁知道会不会遇上狼群! 好不容易看见一辆马车,径山寺改天再来,小命重要! 连穗岁噗嗤一笑,这是什么奇葩的人遇上的奇葩的事情。 孟双有点犹豫。 “我衣衫不整,搭乘小姐的马车,会不会对小姐有不好的影响?” 倒还知道为她的名声考虑。 连穗岁嗯了一声,开口说道:“无妨,反正我也没什么名声。” 孟双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回头看了一眼对他虎视眈眈的狼,干脆利落的爬上马车,又犹豫了一瞬头也不回地钻进马车里。 他的鞋袜都湿透了,马车外面太冷了,车厢里有炭火,暖和。 连穗岁身上穿的料子金贵,车厢里面的布置也不像是普通人家,孟双坐在边上,眼睛没敢往里面看,坚持到进了城,天色擦黑。 “把我放到城门口就行了,今日多谢小姐。” 马车停下,孟双下了马车,脚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身上也冷。 先到路边买了一碗馄饨,吃到一半突然想起来,刚才马车里那个丫鬟,怎么那么像上次连穗岁派去给他送大补丸的丫头呢? 反正我也没什么名声…… 孟双瞪大眼睛,他,他遇上的,该不会是连穗岁吧? 太惊悚了,感觉吃到嘴里的馄饨都没有味道了。 孟双这边还在怀疑人生,连穗岁那边已经回到连家了。 “表姐,你回来了?” 意外见到了许久没见的夏婧儿。 “你来做什么?” 夏婧儿身上穿的袄子衣裙用的是昂贵的料子,款式是最时兴的款式,且她面色红润,看来最近的日子过得不错。 “我今天回来看姨娘,顺便来谢过表姐上次的救命之恩。” 她态度诚恳,“既然你不嫁成王,咱们两个不应该是敌人。” 莫名其妙的示好让连穗岁警惕起来。 “你想干嘛直说。” 她跟成王算计过她,连穗岁永远不会相信她会改好,她肯定有别的目的。 “我知道我以前犯的错无法让人原谅,我也不奢求表姐能原谅我,我是来谢表姐的。” “谢表姐让成王妃吃了个亏,才能让我抓住机会博取王爷的宠爱。” 这才是坏人的逻辑。 连穗岁抽出被她抱住的手臂,冷声道:“你只是运气好而已,我可没有帮你。” 也是翁灵儿自作自受。 “没关系,我会记住表姐的好。天色不早了,王爷回府如果没有看见我会着急的。” 夏婧儿福身。 “表姐,我有空再回来看望你!” 连穗岁在心底吐槽,夏婧儿在她面前不装了,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浓如墨色的夜里突然砰的一声,鞭炮在天上炸开,拉开了新年的序幕。 一大早,还在熟睡中的连穗岁被小桃拉起来,梳头发穿衣服,洗漱打扮。 各个院子里也都在忙碌着,厨房提前一天已经把祭祀要用的东西准备好,连穗岁收拾好赶到主院的时候,除了张氏,别的姨娘都到齐了。 “抱歉抱歉,嘉良昨天夜里读书太用功了,今天早上起晚了!” 张氏跟连嘉良匆忙赶来,还不忘了在连方屿面前表现一把。 “大哥在看哪本书?我昨天看了六臣注文选,六国论中,宋二苏氏论六国图示割地赂秦,这一段我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等祭祀完祖先,大哥能不能帮我解惑?” 连嘉颖是个好学宝宝,何时何地也不忘了读书问问题。 连嘉良被问得一愣,含混答应了一声。 “你们已经读了昭明文选了?”连方屿来了兴致,“哪里不懂?” 连方屿对他们严厉,连嘉颖不敢去打搅他,有什么问题都是记下来,等找到机会好去问连嘉良或者是先生。 他的问题太多,一时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于是干脆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本子递过去。 “儿子有很多问题,都写在上面。” 马上就该祭祖了,连嘉颖不敢耽误他的时间。 连方屿接过来翻看了几页,赞许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你天资一般,但胜在勤奋,随后到我书房里来。” 连嘉颖高兴道:“多谢父亲!” 连方屿又看向连嘉良。 “你也一起过来,既然都在读这本书,正好,为父也有几个问题要考考你们!” 连嘉良傻眼了,他昨天晚上哪里是读书太晚,他是…… 他看了一眼张氏,张氏瞪他一眼,掐他一把暗示他先答应下来。 第141章 被罚 “是,爹!” “既然人到齐了,就开始吧。” 连家祖坟在平阳,京城只摆放了祖宗牌位。 但是连家根基浅薄,往上数三代的祖宗连字都不认识几个,祭祖仪式也简单,只不过因为连方屿在礼部,主持过几次帝王家的祭祀仪式,这才又加了些流程。 上香,读祝文,奉献饭羹,奉茶,献帛,献酒,献馔盒,献胙肉,献嘏辞(福辞),焚祝文,辞神叩拜…… 连嘉良是长子,连穗岁是嫡女,他们两个跪在前面,其他姨娘们领着庶子庶女跪在稍远一点的位置。 到了献酒献馔盒的步骤时,连方屿跟秦氏在前,连穗岁跟连嘉良一人手提食盒,一人手托美酒。 按照规矩,祭祀时女子不能进祠堂,但连穗岁是连家唯一的嫡女,身份跟连嘉良相比只高不低,连方屿便给她安排了这个差使。 她端着托盘看不见脚下,余光瞥见连嘉良不怀好意的眼神,下一瞬脚下踩到一个石子儿,她脚下一滑,为了站稳,脚扭了一下。 “三妹妹你怎么了?” 连嘉良故意出声打断祭祀。 连方屿回头,眼神警告。 连穗岁深吸一口气,忍了。 “爹,我没事,不知道大哥为什么突然开口。” 见她没出糗,连嘉良找补道:“我只是看见三妹表情不对,怕三妹哪里不舒服……” “祭祖时要严肃,大哥竟然还有心思关注我的表情……况且,我没什么表情,大哥眼睛看花了。” “我也是关心你……” “行了!” 连嘉良还想说什么被连方屿打断,“你妹妹说的对,做什么事情要分场合,怎么还不如你妹妹稳重?” 吃了挂落的连嘉良心里不忿。 祠堂的地板提前不知道打扫了多少次了,哪儿来的石头? 连穗岁斜了连嘉良一眼,如果不是他搞的鬼,她名字倒过来写! 淦,耍阴狠招式对付自己的妹妹,狗改不了吃屎! 此仇不报非君子。 “跪——” 连穗岁不动声色,连嘉良哎呦一声连带着食盒一起倒向一旁,准备好的饭菜洒了一地。 他急忙从地上爬起来。 “爹,我不是故意的,跪下那会儿我感觉膝盖上像是针扎一样,突然疼了一下……” 对上连方屿责备的目光,他突然指着连穗岁,“肯定是三妹干的!” 连穗岁无辜道:“大哥你自己不想跪祖宗,把祭祀用的饭菜全都弄撒了,还想冤枉我?当着祖先的面你说说我怎么害你了?” 连嘉良确实没有证据,刚才的刺痛就像是极细的针扎了一下,只怕连针孔都未必能找到,他哪儿来的证据? 而且,还是他报复连穗岁在先…… “我……” 连穗岁嗤笑道:“怎么,当着祖先们的面你心虚吗?” 同样是暗害同族,连穗岁一点都不心虚,祖宗的牌位她都不知道掀起来多少次了,她又没做错,能怕那些木头牌子吗! “说来也怪了,为了祭祖,祠堂里不知道打扫了多少遍,检查了多少次,我刚才怎么会踩着石头崴到脚呢?” 连穗岁低头去找那个石头,连方屿一眼就看见了她说的那块儿石头,气得脸色铁青。 “你平常胡闹就算了,祭祀祖先这么大的事情你也胡闹?” “出去,换嘉颖进来!” “我……” 连嘉良有苦说不出,恨恨的瞪了一眼跨过门槛进来的连嘉颖,在张氏担忧嫉妒的目光中走出去。 秦氏冷静吩咐下人把备用的食盒提上来交给连嘉颖,表情冷淡道:“别再耽误了,继续吧。” 连嘉颖受宠若惊的看着连穗岁,连穗岁朝他眨眨眼睛,小声提醒道:“等会儿帮父亲把饭菜摆在案台上就行。” 连嘉颖点头。 叩拜过后,摆上美酒佳肴,点上香案,众人退回原地叩拜祖先。 连方屿拿出自己写的福文,当众宣读,他是一家之主,其他人聆听,焚烧福文,再次叩拜…… “连穗岁,是你搞的鬼吧!” 祭祀结束从祠堂出来,连嘉良堵住连穗岁的路,“你是故意害我出丑,想让爹爹责罚我是不是?” 连穗岁翻了个白眼。 “谁先害谁?不是你先扔石头块儿害我?” “我那是收在荷包里辟邪的石头不小心溜出来了……” 哦,连穗岁差点忘了他有收藏石头的癖好了。 “那你说说我怎么害你了?” 连嘉良也没有证据。 “小姑娘家心肠这么歹毒,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连嘉良憋了半天憋出了这么一句话,连穗岁都懒得搭理他。 “大公子,老爷喊您去书房。” 他在这边磨蹭,连方屿派身边的小厮来喊他,连嘉良头皮一麻,面上的表情跟马上上断头台一样。 “我这就过去……” 他回头瞪着连穗岁,眼神威胁他,连穗岁一点儿也不怕,见他走路脚步虚扶,啧了一声。 看来他在家里闭门读书果然用功,白天没闲着,晚上也没闲着…… 虚成这样,以后怎么娶妻? 她刚用上好的药材搓了几瓶十全大补丸,明显连嘉良比较需要。 “要也不给你,我这次用的可都是好药材!哼!” “三姐姐!” 在妙手堂帮忙这段时间连晓小开朗了不少,结束之后追上来。 “小为的伤怎么样了?” 说来惭愧,连穗岁去妙手堂的次数,还不如连晓小多。 “外伤好了个七七八八,钱大夫说还得再吃一段时间药调理。小为很厉害,伤得那么重,每次换药的时候都忍着不哭。” 小为一开始只认连穗岁,后来跟连晓小也熟了,就让她帮忙换药了。 伤好了就好,都不让她插手义善堂的事情,她也只能暂时放下对义善堂的调查。 “我想用珍珠粉做一批面霜送人,你帮我磨珍珠粉吧!” 马上要过年了,过年应酬多,古代的胭脂水粉她是真用不习惯,干脆用珍珠粉做素颜霜,随便一抹就能出门! 不仅是为了送人,她也要自己用。 连晓小点头应好。 这边姐妹两人坐在一起磨珍珠粉准备药材,那边书房里,连嘉良一问三不知,连方屿又考察他其他功课,被气的发了好大一通火气。 小桃跟叶儿去针线房领了绣线回来的路上,听下人们议论,跑回去跟她们两个说嘴。 “小姐,老爷罚大公子跪祠堂去了!” “听说大公子念书还不如二公子呢,张姨娘跑去给大公子求情,也被老爷骂了一顿!” 秦氏不整治张氏,让她一个姨娘天天尾巴翘起来,别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小桃可是连穗岁身边的丫鬟,才不怕他们呢! “小姐,不是说张姨娘的父亲是咱们老爷的恩师吗?怎么张姨娘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读书人家培养出来的女儿呢?大公子好好一个人被她教成这样!” 连嘉良目光短浅唯利是图狂妄自大贪图享乐小肚鸡肠…… 小桃脑子里蹦出来了好几个词。 “这幸亏咱们夫人英明,让各房养自己的孩子,这要是养在咱们夫人膝下,教成这样,夫人还不得被埋怨啊!” 连穗岁手指头戳在小桃脑袋上。 “你个小丫头,还管教养子嗣的事情?” 第142章 这是唱哪一出 “奴婢哪儿敢管主子们的事情啊!奴婢只管伺候好您就行了!” 小桃脸上臊得慌,端了凉掉的茶水出去,“奴婢给您换一杯热茶!” “岁岁表姐,不好了!” 秦诗琼从外面跑进来,差点儿把头上的步摇簪子甩在地上。 “怎么了?” 大过年的不能说不吉利的话,秦诗琼呸了一声, “不能说不好,看我这张嘴,没个忌讳,呸!” 到底怎么了? 她竟然忘了提前递帖子来。 “皇上下令放宋家表哥出狱了!” 这是好事啊! 连穗岁惊喜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没听到风声?” 连家的祭祖仪式比较简单,也持续了一个上午,京城其他贵族家中的祭祖仪式,听说有比皇家还复杂的,一直持续到傍晚。 寿昌侯府身为京城老牌的贵族人家,祭祖仪式十分繁复,宋靖为身为宋家嫡长孙,除非发生大的变故,一般不会缺席。 皇上在今天放宋靖为回府,向外传递的消息是还要重用寿昌侯府。 这是大大的好事呀! “你先听我说呀!” 秦诗琼没把话说完,连穗岁一脸无辜,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本来是好事,但是皇上刚刚下令给宋家表哥降职了,让宋家表哥去做京兆府尹。” “而且,皇上也不是给寿昌侯府脸面,是今天祭祀的时候,突然想起来,问了杜先生一嘴,杜先生跟皇上求情,皇上才同意先让表哥回家祭祀的。” “这不等于是明晃晃的打寿昌侯府的脸面嘛!” 有这种事情? 连穗岁疑惑道:“杜先生……是我认识的那个杜先生吗?” 她表情微妙,原主纠缠过的男人中,杜翰音绝对是她印象最深的一个,一是原主纠缠他的时间只比纠缠成王的时间短了一点点,二就是因为杜翰音,她差点儿被翁灵儿拆了。 他不是拒绝了入朝为官,选择去国子监做教书先生了吗? 为什么在宸帝面前害有这么大的脸面? 秦诗琼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你跟我装傻是不是?连我都能打听到的消息,你在京城土生土长,你不知道?更何况,你以前不是还纠缠过人家呢!” “别提以前,我说了我以前只看脸,谁知道这个杜先生有没有才华?你快跟我说,他怎么了?” 见她不像作假,应该是真不知道。 秦诗琼往门外看了一眼,叮嘱小桃去关门,她凑在连穗岁耳边小声说道:“听说杜翰音最厉害的不是写文章,而是……岐黄之术。” 意思是他会算命? 那更适合钦天监啊!干嘛要去做教书先生?这不是屈才嘛…… 连穗岁的脑回路跟别人不一样,秦诗琼已经放弃了。 “话题扯远了,官场浮沉嘛,都是正常的,宋家表哥就算是做京兆府尹,也已经比大多数人强了。只不过京城的地界上捧高踩低,宋家表哥以前得罪过不少人,有人趁着今天到寿昌侯府门前生事,我来告诉你一声。” 其实是她想去凑热闹,被娘骂了一顿,心中不服气,凭什么大哥能去她就去不得? 她认识的人里面,只有连穗岁最胆大妄为,要是岁岁表姐想去,她劝阻无果,只能跟着去看看情况,娘到时候也不好说什么。 她可真是聪明! 连穗岁狐疑地看着她扬起来的脸。 “你想去寿昌侯府看热闹?” 被戳穿心思的秦诗琼反驳道:“怎么能这么说呢?发生了这件事情,京城的贵族们都不敢跟寿昌侯府沾边,我是去表明立场,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咱们都是亲戚,应该互相帮衬!” 连穗岁哦了一声。 “这是舅母的意思,还是舅舅的意思?” 秦家一向中立,从来不在京城中拉帮结派,哪怕是亲戚之间,也只有逢年过节的问候,这个时候公然站出来给寿昌侯府撑腰,别人会怎么想不重要,皇上肯定以为秦家跟寿昌侯府勾连,要是再遇上小人谄媚诬陷,麻烦…… “你怎么这样啊!你不敢去,我自己去!” 秦诗琼嘟嘴生气,连穗岁急忙拉住她。 “别,我的错,表妹你等一下,我先去跟娘说一声,到时候你坐我的马车,咱们去看一眼就回来,你可别露面,免得坏了舅舅舅母的计划。” 秦诗琼点头。 “行,我听你的!” 她本身也是这个意思! 主院里,秦氏正在见客,连穗岁简单说明来意,秦氏知道她有分寸,便同意她出门了。 下人准备马车,秦诗琼裹上披风钻进去,冲连穗岁笑了笑。 这姑娘,也是个闲不住的主。 “你怎么不去找陈姐姐?” 秦诗琼瘪嘴道:“陈家两位姐姐哪儿有你这么自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幸好今天家家户户都在祭祖,知道你不会出门,我来肯定能找到你。平常也不知道你忙什么,总是找不到人!” “听说你开了个药店?在哪里啊,回头我去捧捧场!” “呸呸呸!”连穗岁捂住她的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各路神仙别当真!” 哪儿有人去药店捧场的! 秦诗琼也意识到说错话了,学着她的样子四面拜了拜。 连穗岁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这事儿回头再说吧,先跟我说说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秦诗琼眼睛往上一翻,含混道:“这不是听我父兄议论嘛……” 马车拐了个弯,寿昌侯府门前的街上明显热闹。 “宋家表哥还没到家吗?怎么这么多人?” 她们的马车差点儿没挤进去。 不远处一阵骚动,连穗岁掀开车帘,瞧见宋靖为穿着布衣,被一群人围着往前走。 “让开!” 孟双头上挂着一个鸡蛋黄,拨开不断往前挤的人群骂道:“一个个忘恩负义,宋兄打回了多少个冤假错案你们不管,只管替那些作恶多端的人开脱!看宋兄落难了,跳出来放暗箭,有本事出来当面对质啊!” 他的尾音还在往上扬,却突然中断了。 孟双呸的一声吐出了不知道谁扔到他嘴里的羊粪蛋。 “哪个王八羔子干的?给老子滚出来!” 孟双跳起来往人群中看,被挤得两只脚悬空往前挪,这幅画面太逗了,连穗岁没忍住笑出了声。 “那是我大哥!” 秦诗琼指着不远处护在宋靖为身边的秦弘业,连穗岁看过去,秦弘业人高马大,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一枚砸过来的鸡蛋,在旁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反手一扔,精确地命中了人群中一个孔武有力的青年男子。 他身上干干净净,被他护着的宋靖为身上也干净。孟双跟护卫们身上或多或少沾上了点烂菜叶子和臭鸡蛋…… “这是唱哪一出?” 第143章 怎么忘了还有一个秦弘业呢 机灵的小桃早就下车打听了。 “小姐,说是皇上放宋大人回府提的一个条件是让宋大人步行游街一圈,让他自己看看他在百姓中的名声是什么样的。” 皇上的原话是什么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人趁乱闹事,那些精准命中孟双的人都是身上有功夫的练家子,手抖眼花的老太太可没有那个准头。 “这是干嘛?羞辱寿昌侯府?” 连穗岁也气愤了,用得上人家的时候,把人家推出来当刀子,用不上了就开始想尽各种办法羞辱? 眼看着距离家门口还有一步之遥,先前凑过来看热闹的人群中突然暴动,挤得他们无法再前进一步。 提前收到消息的寿昌侯府派出家中的护卫挤进人群中,企图分开一条道路,却被老弱妇孺缠上来抱住胳膊大腿。 “打人啦,寿昌侯府打人啦!” 周围乱糟糟的,弄不清楚状况,护卫们束手束脚,不敢自作主张。 有人跑回寿昌侯府,抱了一盆铜钱出来往人群中撒,有人蹲在地上捡钱,有人趁乱生事,意图行刺宋靖为。 寒芒一闪,连穗岁瞪大眼睛。 “小心!” 她下意识掀开车帘站在马车上,杀手在未靠近宋靖为之前被秦弘业捉住。 连穗岁提起的心还没有落下,耳旁咻咻砰的声音让她下意识蹲下。 秦诗琼露在人前的半张脸上表情惊恐,她刚在站过的位置上钉着两枚飞刀,看力道和方向,应该是有人用飞刀打开了另一外一把。 连穗岁抬头看去,一个穿着儒生服的冷面男子抿紧薄唇看向宋靖为的方向。 秦诗琼定定地看着他,咬紧嘴唇不说话。 连穗岁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了好几趟,恍然大悟,这位就是沈家五公子吧? 果然俊逸非凡,气质独特。 他虽然在观察着人群中的情况,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往马车这边靠拢,眼神警戒地看向四周,时刻预防着可能会飞出来的暗器冷箭。 有他在,连穗岁稍感安心,把手中捏着的银针收了起来。 再看另一边,人群被护卫分开,趁乱行刺的杀手眼见不敌,或逃走,或吞了毒药毒发身亡,捡钱的百姓吓得向后退开,茫然不知所措。 秦弘业显然也看见她们了,给沈五公子递了个眼神,沈五公子走过来。 “连三小姐,秦小姐,大公子让你们进去说话。” 她们已经到寿昌侯府门前了,再把她们赶回去也不安全。 托秦诗琼的福,连穗岁吃到了一手的瓜。 “儿啊!你受苦了!” 众人护送着宋靖为入了侯府,世子夫人这些天日思夜虑,担忧的头发都快白了。 宋靖为哽咽道:“让母亲担心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快到屋里说话!” 众人在客厅坐下,主家这会儿顾不上他们,孟双去隔壁换了一身衣裳回来,坐下开始吐槽。 “皇上明知道这些年,宋兄得罪了多少权贵,既然心疼宋兄,要么把人关到过年,要么利利索索把人放了就是了,还搞这一出!得,宋兄还没上任,就得先处理自己的案子!” 当街刺杀朝廷命官,杀手虽然死了,案子还得办! “从大理寺卿变成京兆府尹,虽然只降了一级,地位可是天差地别,大理寺卿那可是三公九卿之一,十个京兆衙门也比不过一个大理寺!” 孟双也不敢说太过分的话,毕竟这事儿闹的挺大,寿昌侯府肯定到处都是眼线,万一说了不该说的话传出去,不仅对他不好,还会连累整个寿昌侯府。 “我一得到消息就赶紧赶过来护送宋兄了,大过年的发生这样的事情,幸好宋兄没事!” 孟双一直都是这个德行吗? 连穗岁一言难尽的看着他,心想原主果然是瞎了,京城那么多好看的男儿,怎么不长眼还跟他纠缠了一段呢,让她现在想说话都不敢开口,免得他尴尬。 “你们怎么跑过来了?” 秦弘业严肃的看着她们两个,“今天要不是有成隽在,你们两个还有命在?” 杀手为什么改去攻击她们两个,连穗岁也想不明白,或许是见形势不妙,想用她们做人质? “大哥,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 秦弘业拉着脸,不等她说完。 “不能!” 秦诗琼小脸垮下来。 “你都不听我说完!”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告诉娘?再说了,还有成隽在,就算我不说,爹娘也会知道!” 秦诗琼不情不愿的看向沈成隽,张嘴想要央求,想到他的性子,嘟了嘟嘴没说话。 沈成隽眉目英挺,虽然年轻,却十分沉稳。 “吃一堑长一智,秦小姐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了吗?” 他的声音很好听,连穗岁又把脑袋往下垂了垂,免得牵连她。 “知道了知道了……又要说教了呗!不用你们告状,我回家自己跟娘坦白!” 连穗岁趁机问秦弘业。 “表哥,宋家表哥没事了吗?” 秦弘业对连穗岁态度还凑合,但看她的表情,应该是想发作,但是忍着呢。 “我们都替他惋惜,他自己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应该没事。” 宋靖为的气度修养,哪怕是他老子宋文康也比不了了。 “没事就好。” 他们留在府上帮不上忙,让下人去跟主家说一声,众人整齐出了寿昌侯府。 门口聚集的百姓们已经散开。 “我送你回府。” 连穗岁摆手道:“不用,我自己走就行了。” 秦弘业不容拒绝地说道:“正好我顺路去跟姑母说一下情况,免得姑母担心。诗琼那边有成隽在呢。” 秦诗琼不太靠谱,沈成隽可是十分靠谱,把妹妹交给他,秦弘业很放心。 沈成隽没有反驳,但是自家妹子的神情明显抗拒。 “谁要跟一个木头同行!大哥我跟你一块儿送岁岁表姐!” 连穗岁嘴角抽了抽,她倒成了香饽饽了。 “真不用,我自己走能行,天子脚下,谁还敢当街为非作歹,绑了我去不成?” “呸呸呸!大过年的,你又说什么话呢!” 秦诗琼反客为主,闹着要跟连穗岁一起,实在没办法了,四人一同上路。 微风吹得马车上的帘子一开一合,秦诗琼透过车帘的缝隙看着外面骑在马上的沈成隽出神。 连穗岁顺着她的视线往外把车帘掀开,咧嘴笑道:“他是你的未婚夫,想怎么看大大方方的看呗!” “哎呀你干什么!” 外面的人听见动静回头,秦诗琼急忙放下车帘,把连穗岁拽到一边。 连穗岁吃吃笑着。 “不是你要看人家,还这么胆小……我觉得沈五公子挺好看的。” 连穗岁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距离很近的沈成隽能听见她们两个的窃窃私语。 “他哪里好看了!还不如我大哥好看呢!整个人像一块儿木头一样,见人没个笑模样,冷死了!” 秦诗琼明显是口是心非,连穗岁怕沈成隽误会她挑拨离间,急忙把话题拉回来。 “他家里突遭变故,不苟言笑一点也是人之常情。” 二楼窗边的楚知弋看着连家的马车从楼下经过,视线落在马车两旁一左一右的秦弘业跟沈成隽身上,指节敲在窗棂上。 “怎么忘了还有个秦弘业呢……” 第144章 岁岁有东西送给你们 马车里的连穗岁并没有发现楼上偷看他们的人,杜翰音走到窗边,狐疑地往外看了一眼。 “你还没告诉我,你费尽心思在朝中煽风点火,让成王跟昀王的人咬了这么长时间,最后连累宋靖为下狱是为了什么。” “就为了把宋靖为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他为人正直,就算在那个位置上也不妨碍你,皇上有意等风波平静之后再把他放出来官复原职,你为什么要让他调任到京兆衙门?” 成王跟昀王的人可都盯着大理寺卿的位置呢,让他们任何一方得了好处,对他们来说都是不利的。 杜翰音巴不得朝中多几个像宋靖为这样的人才,他们就不用处心积虑地算计了。 楚知弋嘴唇抿着,等连穗岁的马车在街角拐弯看不见了,才关上窗子转身看他。 “你想不想坐那个位置?” 杜翰音哑然道:“你想我坐那个位置?” 楚知弋不置可否,杜翰音急忙摆手。 “我的命不够硬啊,我怕自己看不到明天的日出。” “天阴沉着,明天本来就没有太阳。” 楚知弋白了他一眼,戳穿他的心思。 “你当初拒绝入朝做官,不就是嫌给的官职太小了,你如果真的接受了朝廷安排的官职,现在早就泯然众人了。” 不如哗众取宠,夺人眼球,暂时蛰伏几年。 杜翰音面上笑得坦荡。 “我本来就不是好人,虽说祸害遗千年,但是大理寺卿这个位置还真得命硬的人来才行,你可别害我。” 盘点楚国建国至今,历届大理寺卿,就没有寿终正寝过的,要么离奇死亡,要么被人抓住小辫子弹劾丢官,更多的是狡兔死走狗烹,出来做了替罪羔羊…… 反正这是一个损耗率极高的位置。 宋靖为没有任何小辫子,不也落了个贬官的下场吗…… 楚知弋不给他选择的余地。 “反正这个位置空出来了,等成王跟昀王两派斗到最后,一定会惹我那个好皇兄忌惮。台子搭好了,要不要上台唱戏,你自己决定。” 这个诱惑很大,杜翰音承认他心动了。 楚知弋腾开心思回想着刚才看到的画面,秦弘业曾说过要娶连穗岁吧…… “把我们抓到的北辽细作放了。” 杜翰音还沉浸在要不要唱戏的问题上,听见他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着急道:“不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把北辽的细作抓住,还没有审问出有用的东西呢,你就要人给放了?” “你吃错药了?” 杜翰音伸手抚上他的额头,“蛊毒又发作了?” 楚知弋偏头避开他的手掌。 “你不做,我吩咐疏影去做。” 他铁了心要把北辽的细作放了。 “行,你是主子,我听你的!” 眼看着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到现在也不消停! 杜翰音在心底埋怨了两句,裹上披风,趁着没人注意从后门溜走。 疏影推门进来。 “主子,打听清楚了,另一个人就是沈家五公子。” 秦家给唯一的女儿秦诗琼从小定了一门娃娃亲,西北望族沈家的五公子沈成隽,沈家在内地排不上名号,在西北却是能影响边军粮草的大家族。 沈家世代经营粮草军马生意,却在一夕之间被土匪灭了满门,只剩下一个沈五公子来到京城投奔秦家。 前段时间,他为了让成王转移注意力,把沈家被灭门的消息传了出去,秦诗琼比连穗岁更适合联姻。 却没想到,竟然漏了一个沈成隽。 不过,有他没他并不影响大局。 “尽快把边关异动的消息散播出去,秦家休息太久了。” 八百里加急的边关急报送到宸帝的桌案上,杜翰音眼皮跳了跳,楚知弋这是要干什么?现在才想起来针对秦家? “今年北边苦寒,北辽人集结了大军屯在边境上蠢蠢欲动,一旦开战,非镇国将军不能震慑北辽!臣建议,让镇国将军即刻出发前往北境!” 郭相第一个站出来提议。 “臣附议。” “臣也附议!” 瓮阁老也没有反对,他们两个一表态,其他人就更没有反对的理由了。 这也是秦家从不表态站队的好处,一旦边关出了什么乱子,他们可以不必顾虑朝中的局势,安心无后顾之忧的离京。 “拟旨。”宸帝也没有犹豫太久,“请镇国将军即刻前往北境,命龙虎将军统筹粮草器械,即刻出发!” 圣旨送到秦家,圣旨命他们即刻出发。 桌上的团圆饭才刚上齐。 秦家大爷二爷齐齐跪在地上。 “娘,儿子不孝!” 秦老夫人叹道:“去吧,咱们秦家人肩上担负着保家卫国的责任,吃了这顿饭,你们就走吧!” 秦弘业是秦家长孙,将来要继承父亲的衣钵,自然也要跟着一起走。 “老大媳妇留下,孩子们都该说亲了,先把弘业的亲事定下,等来年开春,咱们打了胜仗,也好上门提亲。” 秦大夫人回京这段时间也没闲着,四处相看人家,却总没挑选到合心意的人选。 “娘,我看岁岁就不错,可我问过妹妹,岁岁那丫头有自己的主意,说什么表兄妹结成夫妻不利于子嗣……可再想找个合心意的也不容易。” 秦大夫人的话让秦弘业脸上一红。 “娘,岁岁妹妹只把我当哥哥看待,您就别为难人家了。” 大夫人跟老夫人说这话,是还没死心,想让老夫人出面在问问秦氏。上京城里表哥表妹成亲的又不是少数,远处不说,昀王跟昀王妃不就是表兄妹嘛…… “傻小子,你自己就没想过要娶个什么样的?” 秦弘业年龄也不小了,要不是在西北耽搁了,这会儿孩子都能启蒙了。 “娘,祖母,只要是温婉贤淑的,你们喜欢的,我都没有意见。” 提起亲事,秦弘业也觉得难为情,只是觉得可惜…… “老夫人,小姐回来了!” 婆子掀开帘子,秦氏跟连穗岁披着斗篷从外面进来。 “娘,大哥大嫂,二嫂。”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老夫人一惊,大年三十,当家主母怎么能丢开一院子人,跑回娘家呢? “娘,大哥他们明天就要出征了,我怕明天早上来不及。” 取了斗篷,秦家一众人才发现连穗岁怀里抱着一个箱子。 “岁岁有东西要送给你们,等会儿我们还得回去。” 连穗岁把箱子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陶瓷瓶子。 “表哥,舅舅,这里面褐色的瓶子里装的是特制的金疮药,红色瓶子里装的是保命丹,不管多重的伤吃一粒都能救回来,还有治疗内伤的清风玉露丸,这些是提神滋养身体的大补丸,还有能解百毒的回魂丹……” 满满当当装满了一口箱子。 第145章 出门看灯 “西北苦寒,就算是习武之人也不一定能熬住,剩下的是我针对西北苦寒的气候炼制的天气丹,暂时就叫这个名字吧,时间太紧了,我来不及做更多,只有这些,你们将就着用!” 秦家一众人都看呆了。 “记不住也没关系,每一个瓷瓶上我都贴得有说明书。” 这些可都是关键时候保命的东西,她的这一份心意,秦家众人记在心里。 大夫人拉住连穗岁的手感慨道:“这么好的姑娘,以后不知道会便宜了谁家……” 秦家人性子率真,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大夫人满眼欢喜地看着连穗岁,又瞪了秦弘业一眼。 秦氏看出大夫人对连穗岁的喜欢,也觉得惋惜。 “我给大哥二哥准备了些御寒的皮子,本想着初二回娘家带回来,现在一并带来了,都处置过了,大嫂让针线房的下人今晚赶赶工,明天能一起带上。” “妹妹有心了。” 大夫人感激道。 秦弘业看着越发可爱美丽的连穗岁,连穗岁也正抬头看他,笑得露着可爱的梨涡。 “表哥,你们在外行军,要是遇上雪莲帮我采一些……” 原来她惦记的竟然是药材…… 秦弘业哭笑不得,一口答应下来。 “行,包在我身上!” 凝重的气氛被冲淡了几分。 “东西送到,我们也该走了,秦氏依依不舍。” “战场上刀剑无眼,都多留心。”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老夫人抹着眼泪。 “你快些回去吧,你现在为人妻为人母,别叫下面的人说嘴。” 圣旨一下,秦家立刻就要起程。 楚知弋往火盆里丢了把果木炭,唇畔露出一抹笑。 宋靖为贬官,秦弘业离京,还有谁? 他的目光落在杜翰音身上,正在品尝美酒的杜翰音愣了一下。 “你笑得我瘆得慌。” 他最近的一系列操作让杜翰音看不明白。 楚知弋移开目光,还有成王。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暂时就这样吧。 “义善堂那边查出什么了?” 火盆里噼啪一声。 “就是牲口天天干活也得吃草吧,大过年的,你就不能让我歇歇?” 楚知弋挑眉,杜翰音放下酒杯。 “行,皇叔您稍等,我这就去。” 杜翰音抱怨着走远了,今年是寒冬,外面泼水成冰,都在准备着过新年,他还得干活。 “疏影,你家主子最近抽什么风?” 疏影没比他好到哪儿去,大过年的也在筛选情报。 杜翰音凑过来看了一眼,“怎么都是连家的消息?连方屿最近不是正在谋划着尚书的位置嘛,你家主子怎么这么关注?有想法?” 疏影把消息反过来扣在桌子上。 “不该打听的别打听。” 杜翰音瘪了瘪嘴,坐下来把义善堂的消息整理归档。 半个时辰之后。 “乖乖,义善堂不干人事儿啊!” 这两年,京城义善堂一共收了三千六百零七个无家可归的孤苦儿童,病故的有九百八十三个,且大多都是八岁到十三岁的女童,男童也有一百多个。 这么高的死亡率,怎么看都不正常。 这些数据引起杜翰音的重视,把调查来的情报拿去给楚知弋过目,楚知弋却仿佛早就知道一般,随便翻看了几页,便把东西交给他。 “该怎么在皇上面前说,你自己知道。” “你要把这件事情捅出去?” 他们能等,义善堂的孩子们等不了。 杜翰音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行,这事儿我出面了!” 他想坐稳大理寺卿的位置,得先拿出投名状,义善堂的案子就是他最好的功绩。 秦家离京丝毫不影响京城的热闹,大年初一早起,连穗岁刚起床收拾好准备到城门口给秦家众人送行,秦大夫人派人来传信,说秦伯彦他们早就离京了。 现在赶过去也赶不上送行。 “这一别,不知道何时能再见到。” 秦氏解了披风,神情落寞。 “娘,舅舅们一定能平安归来的!” “您别太担心。” 她娘要强,只有舅舅们在的时候,她娘能轻松些。 穿越过来这么长时间了,连方屿对她娘只是表面装出来的情分,两人在一起总有股貌合神离的味道。 设身处地想一想,丈夫跟自己离心,女儿不争气,娘家那边还得装出过得很好的样子,不让他们担心,秦氏的处境也难。 连穗岁心疼道:“娘,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操心,我以后会好好孝敬您!” 她凑上来抱秦氏的胳膊,冲她撒娇道,“所以,娘,今天晚上的鳌山灯会,我能出府去看吗?”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秦氏失笑道:“灯会上鱼龙混杂,每年都有人贩子……” 连穗岁以为她会拒绝,却听她的语气峰回路转。 “多带点人手,别走散了。” “好,多谢娘!” 连穗岁在秦氏这儿赖了一会儿,见秦氏面上的忧愁散去才提出告退。 “小桃,你去跟四妹说一声,晚上咱们看灯会去!” 每年最热闹的就是过年到元宵节的时候了,小桃兴高采烈地应了一声。 “小姐,您不如问问二公子要不要去看灯会,也正好有个照应。” 以往她总是独来独往,干嘛突然叫上连嘉颖? 连穗岁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连家两个庶子,连嘉良显然是个靠不住的,她是女子,将来还要依靠娘家,兄弟姐妹之间要多考虑打算。 “二公子读书好,被老爷夸赞了好几次呢,奴婢听说灯会上有灯谜,说不定二公子能帮上忙呢!” 难为小桃把理由都给她想好了。 “那你等会儿去邀请四妹的时候,顺手跟二哥提一句,他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连嘉颖秋闱之后便一直闭门读书,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他的功课。 连嘉良那里就不用去了,他接二连三惹怒连方屿,又被关禁闭了。 连带着张姨娘都吃了挂落,被罚着抄写佛经。 没有张氏母子两个,连家的后宅最近十分安稳。 “好,奴婢这就去!” 鞭炮里哩啪啦此起彼伏,吃了晚饭,在连嘉良羡慕嫉妒的目光中,连嘉颖往衣服外面套了一件宝蓝色的棉马甲,带着两个妹妹套了马车出门。 “爹,我也想去。” 连嘉良恳求道,“我是长子,他们出去要是被人问起来为什么不是长兄带着她们出去看灯,我的事儿不就露馅了?” 连方屿瞪着他。 “你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上不得台面?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吧,万一遇上祈家的人,你也不用解释了,明天满京城就传遍了!” 第146章 终于把他甩开了 连嘉良委屈巴巴地嘟囔了一句。 “可是爹,我都很久没有出过门了……” 连嘉良毕竟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儿子,连嘉颖跟两个妹妹说说笑笑,他只能看着。 连方屿心软道:“今晚外面人多,照看好弟弟妹妹。” 连嘉良狂喜道:“谢谢爹!” 说到底也是个孩子。 连方屿回头看了一眼秦氏。 “嘉良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先成家后立业,成亲之后才算真正的长大了……” 秦氏身为当家主母,给庶子娶妻是她分内的事情。 “夫君不如去问过张氏的意见,从前我给嘉良选的,她都不满意。” 所以连嘉良的婚事才耽搁了。 连方屿也想起来之前的陈年旧事,男子过了十五岁就开始说亲了,前两年,秦氏也张罗过给连嘉良说亲,被张氏闹得没有下文了。 府里要用钱的地方连方屿都听秦氏的,但是实际上,秦氏什么都做不了主,尤其是连嘉良的婚事。 秦氏态度冷淡,连方屿尴尬道:“回头把你挑中的人家名单送到我这里吧。” 他直接拍板定下,免得张氏再不满意。 秦氏应了一声。 今天是大年初一,吃过晚饭,连方屿没有要走的意思,秦氏便把铺子里的账本抱过来坐在榻上翻看着,夫妻两人没什么话说。 “我去书房。” 连方屿忍不下去了。 秦氏起身。 “妾送您。” 没有一点挽留。 连方屿还想说什么,见秦氏低眉顺眼的样子,一口气堵在心口。 算了,没什么好说的了,夫妻两个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连方屿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两人之间越来越没话说了。 今天晚上有鳌山灯会,京城各家晚饭都比平常早,吃完饭出门时,天色朦胧还没有完全黑透。 连嘉颖等姐妹两人都上了马车,准备上车时被连嘉良挤下去。 “爹让我照顾好两个妹妹!” 他站在高处,得意地冲连嘉颖说道。 连嘉颖什么都不敢跟他争,让开位置让他先上车。 连穗岁从里面掀开车帘。 “确实得让大哥坐在马车里面,万一遇上祈家的人,看见大哥还不得把大哥拉下去揍一顿?” 连嘉良不高兴道:“哪儿有人大过年的戳我的肺管子啊!三妹你是不是我亲妹妹啊!” 连穗岁踹了他一脚,把缩在自己身后的连晓小护在怀里。 “你把四妹害惨了,还敢往马车里钻?你去外面!” “我可是你大哥!” 连穗岁呸了一声。 “大哥能干出这种卖妹妹给自己还账的事情来?四妹都要被你吓哭了,还不赶紧滚出去!” 连穗岁堵在门口不让他进去,连嘉良在车外站着堵住连嘉颖的路。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连嘉颖往后退开。 “大哥,要不你先下来,我再让下人套一个马车,咱们分开坐,她们两个姑娘家也能宽敞点。” 连嘉良不满道:“晚了可就挤不到前面了!” 他这么说着,拗不过连穗岁,还是下了马车。 看出来没有一个人欢迎他,他也不气馁。 “二弟,等会儿你跟我一起坐吧,咱们两个在前面开路!” 连嘉颖不敢拒绝,应了声好。 下人很快套好了第二辆马车,连穗岁掀开车帘,朝着连嘉良努了努嘴。 就这德行,还配做长子? 也就是张氏自甘下贱爬床,让他早出生了几个月而已! 白担了长子的名头。 连晓小拉她的袖子。 “对不起,因为我让三姐姐心情不好了。” 她见到连嘉良就想起那天的事情,害怕的浑身颤抖,她真不是故意的。 连穗岁握住她的手。 “不是你让我心情不好,是连嘉良那个浑蛋玩意儿……你别把别人的罪往自己身上揽。说了多少遍了,你要是记不住,回去把这句话写上背下来!” 她本是开玩笑,谁知道连晓小竟然郑重地答应下来。 “你这个傻姑娘!今天晚上什么都不准想,咱们开开心心的看灯!” 朝廷准备鳌山灯会,街边的商户也纷纷效仿,把自家定制的灯笼挂出来,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到了闹市区,马车没办法再前行一步。 他们弃了马车改为步行。 “三姐姐,那是什么?” 连晓小怯怯地指着路边的小摊贩,连穗岁拉着她过去,发现是用彩绳编织的手链,链子上挂几个铃铛,稍微动一动,就有清脆的铃铛声。 “这条彩虹金鱼的手链好看!” 连穗岁挑了一条绑在连晓小手腕上,一边问商贩,“这条手链多少钱?” “三十文!” 不过是一条彩绳编织的手链,竟然要三十文! 连晓小嫌贵就要取下来。 连穗岁让小桃把钱付了,她也拿起一条,“我要这一条,一共六十文,小桃,给钱!” 她挑中的是编织成寿桃样式的手链,尾巴上的铃铛也是寿桃模样,十分精致。 “走,咱们去那边看看!” 旁边的摊子是卖面具的,青面獠牙的面具看起来骇人,连穗岁取下一个戴在脸上。 “三姐姐,好吓人啊!” “你也来!” 把面具罩在连晓小脸上,小姑娘觉得很好玩儿。 兄妹四人之中,最有钱的当属连穗岁了,连嘉颖只在边上陪着看,连嘉良则一脸嫉妒地看着连穗岁的钱袋子。 “三妹,要不咱们找个茶馆坐坐吧,这会儿街上人开始变多了,别把咱们冲散了!” 她们才刚来,自然不愿意去茶楼。 连嘉颖贴心说道:“大哥要是累了,就先去茶楼休息吧,我护着两位妹妹。” 从前在府上,他只能看着连穗岁跟连嘉良关系好,难得现在两位妹妹愿意待他一起玩,他很高兴。 连嘉良瘪了瘪嘴,没再提取茶楼的事情,也没有走远,一直跟在他们身边。 “嗷!” 连嘉颖面前多了两只青面獠牙的恶鬼,吓了他一跳。 连穗岁跟连晓小拿开面具朝他笑着,连嘉颖抚着胸口,配合道:“你们吓死我了!” 连晓小有点不好意思,连穗岁把新的面具给他。 “正好四个面具,咱们一人一个!” 连穗岁瞥了心不在焉的连嘉良一眼,把面具给他,朝另外两人使了眼色。 “还有我的份呢……” 连嘉良接过面具,高兴地戴在头上。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英俊?” 戴上面具视线范围有限,连嘉良转了一圈,没有看见连嘉颖他们,取下面具,大街上熙熙攘攘全都是人,哪里还能看见他们三个! 连穗岁一只手拉着连晓小,一只手拽着连嘉颖,穿过人群钻进小巷子里,又从另一边汇入大街。 回头看,也早就看不见连嘉良了。 “呼,终于把他甩开了!” 连晓小感觉自己的心跳到嗓子眼了,太刺激了! “三姐姐,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第147章 姑娘误会了 连穗岁反问道:“你想跟他一起逛灯会?” 连晓小诚实的摇头。 “大哥会不会怪我们?” 连嘉颖也担心。 连穗岁无辜道:“灯会上人太多了,咱们不小心走散了,很正常吧。” “再说了,爹爹让他照看好我们,是他自己没有看顾好咱们,回府之后,他要是跟爹爹告状,咱们三个就统一口径,就说他走得太快,咱们喊他没喊住,然后就走散了,咱们还在街上找了他很久呢!” 看连方屿是相信连嘉良一个人呢,还是相信他们三个。 只要他们三个一口咬定是连嘉良不顾他们,受罚的就是连嘉良。 “能这样吗?” 连嘉颖还是第一次说谎呢,想想就兴奋! 看着瞻前顾后的连嘉颖跟连晓小,连穗岁叹了口气,连方屿是真不会教养孩子,一个两个都这么胆小。 “今晚咱们就大胆的逛灯会,放心,有我在,爹爹不会惩罚咱们的!” 街上有卖小吃的,以往家里不允许他们在外面随便吃,也不会给他们多少闲钱,今天连穗岁请客,从街这头吃到那头,连嘉颖扶着肚子,手里还举着两串冒着油的肉串。 “三妹妹我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连晓小一根糖葫芦上还剩下半串。 “三姐姐我也是……” 连穗岁比较克制,见旁边正好有一家茶楼。 “咱们先上去歇歇脚。” 今天晚上茶楼的雅间早就被人预定了,兄妹三人在二楼拐角处寻了一张桌子坐下,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外面的花灯和街上来往的人潮。 连晓小脸颊通红,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三姐姐,我今天好开心啊!” “试看烧灯如白日,鳌山无影海漫漫……人间乐舞难比肩,一曲歌声入云端。君看此景何其美,此景常在人间存。” 连嘉颖念了首诗,连穗岁跟连晓小集体给他捧场。 “好!二哥真有文采!” 原主没念过几本书,连晓小对诗词歌赋也不太懂,两人也听不出好不好来,只管给他捧场。 连嘉颖不好意思道:“我借用了几句,不全是我写的……” “二哥能想起来借用别人的诗也很不错啊,我们还想不起来呢!” 连穗岁说什么,连晓小都点头附和。 “二哥你很优秀的,等二月份春闱,一定能给家里挣个功名出来!” 连嘉颖日日读书写文章备战科举,他自己并没有信心,被两个妹妹鼓励,突然觉得自己一定能行。 “多谢两位妹妹!” 鳌山灯会,茶馆本就是附庸风雅之地,许多进京赶考的书生聚在这里,把自己的诗文写下来挂在墙上,万一谁以后高中,茶馆也能水涨船高,收藏了状元郎榜眼探花的诗文,能吸引更多客人慕名前来…… 茶馆的小厮机灵,听见连嘉颖念诗,立刻取来纸笔让他写下来拿出去挂在一楼大堂的墙上展示。 “怪不好意思的。” 连嘉颖挠着头。 “好诗!” 大堂内传来一声声赞叹,让连嘉颖也更加有信心了。 今天这个节日,就连外面的风也不觉得冷了。 连穗岁趴在窗户上看着楼下的人潮,忽然瞧见了一个熟人。 那不是王世子吗? 茶楼下,一个俊逸的男子身边依偎着一个蒙着面纱的妙龄女子,男子从小摊上挑了一枚银簪插在女子头顶,女子面含娇羞,冲他笑着。 这两人正是跟陈婉丽有口头婚约的王景康跟他青梅竹马的表妹褚丽娘。 不是说送出京城吗?褚丽娘怎么还在京中? 大过年的,王景康怎么带着表妹出来逛街了?陈家姐姐呢? “二哥四妹,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来。” 这段时间她一直关注着永定伯府的情况,没听说陈婉丽跟秦定侯府世子的婚事黄了,那就是王景康金屋藏娇,表面跟陈家说把表妹送出京城,暗地里把人藏在身边。 身为陈婉丽的好姐妹,既然被她撞见了,她能忍了吗? 她又不需要顾虑,直接去戳穿他们的真面目!多犹豫一秒都是对陈家姐姐的不尊重! “一根银簪就要十两银子?”褚丽娘急忙把簪子取下来,“表哥我不要了,打这一根簪子用不了多少料子,却卖这么贵!我不要了!” 王文康虽然贵为世子,但是秦定侯府后宅里是他后娘把持着家里的财政大权,他一个月的月银数额有限,除去日常应酬,也攒不下多少钱,买一根银簪还要考虑。 “不用,一年到头,也没有给你置办几样像样的首饰,你先凑合着戴,等以后,我给你打金头面。” 褚丽娘眼含秋波。 “表哥待我真好!” 王景康付了钱,钱袋子一下子就瘪了。 不过能让表妹高兴,花点钱也值了。 王景康听见一声嘲讽。 “秦定侯府已经穷得买一根银簪子就要考虑半天的地步了吗?” 秦定侯府是京城的老牌权贵,要是被人知道穷酸成这样,肯定要被人笑话挤兑的,王景康选择在小摊上给褚丽娘买首饰,就是为了避开熟人。 没想到竟然遇上了连穗岁。 他本想反驳,抬头看见连穗岁,神情有一瞬间的慌乱,视线往她身后搜寻。 “王世子在心虚什么?找我姐姐?” 王景康只觉得她很面熟,但是却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她,除了上次跟陈婉丽一起见过面的那次,他总觉得似曾相识。 “姑娘误会了,永定伯府家教甚严,今天怕是不会出门。” 连穗岁嘲讽道:“我表姐家里家教自然严格,不似世子身边这一位,瞧着也没梳妇人发式啊,这么晚了,怎么跟外男纠缠在一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两个是两口子呢!” 褚丽娘局促地收回了攀在王景康臂弯的手。 王景康十分不喜欢她的措辞。 “姑娘口下留情。” 褚丽娘满面羞红,尴尬又别扭地躲在王景康身后,让王景康不自觉的想替她出头。 连穗岁嘲讽道:“我那天亲耳听见王世子说在成亲之前要把这位表小姐送到城外呢,怎么,敢做不敢让人说啊?王世子要是真的在乎表小姐的名声,怎么不干脆给她一个名分?” 正妻还没进门就先忙活着抬妾室,只怕秦定侯那位继室夫人巴不得替他宣扬的人尽皆知呢。 谁家敢把姑娘嫁到这样的人家? 他一辈子不娶妻,就一辈子被人嘲笑,秦定侯也就对他更失望,家里的爵位也就更落不在他身上。 被连穗岁怼得无话可说,王景康干巴巴地解释道:“我本来已经把表妹送到城外了,但是前段时间表妹病了,加上又是过年,她一个人在外面过年我不放心,这才接回来,等过完年再送走……” 连穗岁干脆利索地打断他。 “嗯,然后隔三两天,表小姐再有个头疼脑热,再接回来,来来回回折腾,你们不嫌麻烦,我家姐姐不得跟着一起折腾?” “王世子如果不是真心想娶我姐姐,也别吊着我姐姐,我姐姐又不是嫁不出去,非得攀上你们家!” 连穗岁说的是实话,以永定伯府的实力和地位,不管是高嫁也好,低嫁也罢,可挑选的人选很多,如果不是他先发制人主动争取,陈家未必能看上他。 第148章 我认出你了 “表妹一介弱质女流,无人可以依靠,若是我连照拂都不能,陈家也太不讲情面了吧!” 王景康振振有词,明明是他欺瞒陈家姐姐在前,现在被抓了个现行,还要狡辩。 连穗岁反驳道:“王世子出尔反尔,既吊着褚家姑娘,不肯给人家一个名分,又想跟永定伯府结亲,坐享齐人之福,却要怨怪旁人不肯成全你!” “褚家姑娘要指靠着你过活,但她又想留住你,怕你娶了别的女人忽略她,她不敢说自己的委屈,也不能说,否则便成了你口中的咄咄逼人。” “我姐姐也不能说,她说了便是她没有容人的雅量,没有当家主母的气度与风范。” 连穗岁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脸面。 “明明是王世子你只为自己考虑,有利于自己的事情便是理所应当,别人都该懂事,为你着想。” 褚丽娘对陈家姐姐的敌意不就是因为眼前的男人嘛,或许她所图更多,想做王景康的正妻,但那跟陈家姐姐没有关系。 连穗岁警告道:“褚家姑娘,你如果想做他的正妻,不需要搅黄这一桩婚事,也不需要故意摆出这幅姿态来膈应人,有本事你说服眼前的人!” “他若是有魄力敢力排众议娶你做正妻,哪怕最后失败了,你跟着他也是值当的,他若是连争取都不敢,不管他娶谁做正妻,你只要妨碍到他的利益,早晚也会被他放弃。” “我把话说到前面,表姐的婚事我做不了主,万一你们以后真成一家人了,你们若敢欺负她,我连穗岁第一个不答应!” 连穗岁…… 王景康瞪大眼睛,是他认识的那个连穗岁? 看他错愕的样子,连穗岁莫名有种想翻白眼的冲动。 她也这么做了。 反正她名声不好,也不在乎多一条人前失仪。 连穗岁一脸气愤地回到茶楼,她在犹豫要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陈婉丽。 过了年就要走亲戚,等见到的时候再告诉她吧。 余光瞥见对面雅间的人关了窗户,连穗岁抬头看去,只看见了映在窗子上的人影向屋内移动。 街上人声鼎沸,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看连穗岁的模样,似乎很生气。 “那个人是谁?” 楚知弋坐在桌前。 “主子,那是秦定侯府的世子王景康。” 王景康? 原来是他! 楚知弋嗯了一声。 “去查查这位王世子的底细,必要的时候帮他一把。” 疏影总算反应过来了,被莫名贬官的宋靖为,跟奉旨离京的秦弘业,还有这位秦定侯府的世子王景康,都跟连穗岁有关。 他家主子正在把跟连三小姐靠近的男子一个一个清除掉。 宋靖为跟秦弘业跟连家沾亲带故,他家主子的手段还算温和,这位王世子惹了连三小姐不高兴了,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疏影在心底为王景康默哀。 “是!” 气大伤身,连穗岁深吸了几口气,远处传来欢呼声,街上有花车游行,是三十六楼联合承办的,各家的花魁坐在花灯点缀的花车上,或弹琴弄笛,或舞动水袖折扇,使出各自的看家本领。 人潮追着花车,一路挤满了人。 “怎么还有男人?” 连晓小趴在窗户上往外看,指着不远处花车上正在舞剑的男子问连穗岁,“看起来像神仙一样!” 连穗岁顺着看过去,觉得花车上的男人有点熟悉,想了半天突然想起来,那不是被她纠缠过的清风楼的头牌羽公子吗? 这些青楼花魁们眼神一个劲儿地王楼上飘,知道这个时候楼上雅间里的都是贵人,使出了浑身解数像楼上的人展示风采。 连穗岁急忙蹲下。 淦,又社死了! 她本来在人群中并不算显然,这么突兀的蹲下,立刻将花车上的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青楼里的人练就了一身识人的本领,羽公子一眼就认出了她。 蹲下只是本能反应,连穗岁觉得她现在变化这么大,对方应该认不出来吧。 于是她又爬起来往外看。 羽公子对着她抛了个媚眼,还对着她笑了笑。 连穗岁瞬间涌起一身鸡皮疙瘩。 连嘉颖反应过来挡在她身前,那边花车上的羽公子掩唇笑得更灿烂了。 “三姐姐,他好像认识你。” 连晓小得出结论。 连穗岁哭丧着脸。 “满上京城,谁不认识我?” 她连穗岁的大名就像刻在脑门上一样,谁都认识她! “也是。” 如果不是连穗岁脸皮够厚,按照这个时代对女子贞洁的要求,她岂不是得挂在房梁上一百次? “算了,看就看吧,我比他长得好看!” 都说胖子是潜力股,瘦下来的连穗岁很令人惊艳。 好不容易等花车过去街上的人少了点儿,连穗岁提议下去再逛一会儿就回家。 天色真的不早了,三个人也都有点蔫儿了。 “走吧。” 几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公子哥儿拦住他们的去路。 “这么晚了,姑娘怎么还在外面晃悠啊!陪咱们哥几个喝杯酒吧!” 他们走路都不稳当,一边往嘴里灌酒,一边伸手来拉连穗岁。 连嘉颖挡在前面。 “滚开,别碰我妹妹!” 连晓小被勾起了不好的回忆,吓的躲在连穗岁身后。 “别挡爷的路!” 连嘉颖手无缚鸡之力,被男子拽开。 连穗岁目光沉下来。 “你们都是死的吗?把这几个纨绔子弟拉开!” 京城贵人多,谁知道一片瓦掉下来会砸到哪家权贵,连穗岁不想惹事。 然而护卫们刚冲出去就被男子身后的护卫们围了起来。 “你们知道我们家公子是谁吗?相府的公子看上你们是你们的福气!上赶着给我们家公子做妾的女子大有人在,我们相府的门楣,也不是你们小破门户能高攀得起的!”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相府的下人都这么放肆了,可想而知他们的主子平常是什么作风。 “是吗,我倒不知道相府公子有这么大的排场!” 连穗岁一巴掌打在抓连嘉颖的护卫脸上,护卫的脸立刻就肿成猪头,紧接着她又撒了一把药粉,围上来的护卫就都捂着眼睛哀嚎。 “你,你,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郭京的酒意清醒了不少,眯眼看着连穗岁,恍然道:“我认出来你了,有种你别走!” 她的名字果然写在脑门上,是个人就都认识她。 “哦,那你认出来我是谁?” 第149章 腹黑二公子 “你是……” 郭京两眼昏花,看了半晌,蹦出来一个人名。 “别以为我认不出来你,你是冬雪楼的晴姑娘!” 连穗岁掩唇,毫不犹豫地抬脚揣在他脸上,直接将他从楼梯上踹了下去,然后拉着连嘉颖跟连晓小急忙下楼,一口气跑出去好远。 “哈哈,真解气!” 郭京那个纨绔子弟,但凡说一个她没听过的名字,她都不敢这么大方地打他,免得连累人家姑娘,可晴姑娘的花车才刚从楼下经过,成千上万的人跟着花车一睹芳容,都能给晴姑娘作证。 不是晴姑娘打他,那又是谁打他? 估计郭小公子很郁闷。 “爹,一个青楼贱籍的女子也敢当众打我,您一定要把冬雪楼给我拆了!” 郭京回家告状,郭相还没有开口说话,郭宁芸就先开口了。 “胡说,我问过小厮,你被打那会儿,晴姑娘的花车才刚从楼底下经过,在花车上的人怎么可能到茶楼里打你?定是你喝醉了酒,去骚扰别人家的小姐,被人家的护卫揍了。” “哼,活该!” “哪儿有你这样当姐姐的?”郭京满肚子委屈,“你亲弟弟没人欺负了,你不仅不帮忙找出真凶,还在这儿落井下石!爹娘,你们看她!” “行了,丢人现眼的东西,我这张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郭相对郭京这个儿子也头疼得很,他不回来嚷嚷,郭相担心他在外面胡作非为给他惹祸,昀王跟成王争太子之位,他生怕自家蠢儿子给昀王殿下拖了后腿。 但他回来嚷嚷,就说明在外面吃了亏,看他脸上鼻青脸肿,当父母的又怎么会不心疼! “我拼了命地谋取富贵,你们将来守不住有什么用?一天到晚就知道给我惹祸!大过年的,你让你爹歇歇不行吗?” 郭相念叨了一个时辰,郭宁芸吐了吐舌头,跟郭相夫人一左一右劝他不要生气。 大过年的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郭京耷拉着脑袋从郭相的书房里溜出去。 “去给本公子查查那是谁家的,查不出来本公子把你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听见没有?快去!” 小厮不敢违背他的命令,但是灯会上那么多人,谁知道那几个人是不是京城人氏,京城里也有好几十万人,他们上哪儿找去! 此时打了郭京的连穗岁已经回到了家。 连嘉良找了他们一晚上,没找到人,他身上也没带钱,又累又饿地回到了家,跟连方屿告状,连方屿让他在门口等着,把连嘉颖跟连穗岁他们兄妹三人带去书房。 “大哥,你在家啊!”连穗岁一上来就抱怨道,“你怎么丢下我们不管了?我们在街上找了你好久呢,一直找到现在,累得我们腿都快断了!” 她要不要听听她在说什么啊? “明明是你们……” “对啊,大哥,你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呢?我跟三妹在后面喊你你也不搭理我们。” 什么时候的事情? 连嘉良瞪大眼睛看着连嘉颖,这还是他那个不会说谎,胆小怕事的二弟吗? 他又看向连晓小,连晓小本能地往连穗岁身后躲,却还记得他们商量好的事情,拼命地点头。 还没走到书房,连嘉良就被他们几个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不自信了。 等到了书房,连穗岁为主力,连嘉颖跟连晓小帮腔,明显就是连嘉良只顾自己,不管他们兄妹三人的死活,怎么反倒成了他们三人故意扔下他呢? 清官难断家务事,连方屿先入为主信了连嘉良的说辞,没想到对上兄妹三人又是另一套说辞。 连穗岁一进门就瘫坐在椅子上,连嘉颖跟连晓小虽然拘谨没有立刻坐下,也能看出疲惫。 “坐下说。” “多谢父亲。” “嘉颖,你来说。” 连方屿对连穗岁的脾性还是了解的,她跟连嘉良有仇,怕她恶意报复,连晓小……连嘉颖不会说谎,他说的话应该才是可信的。 连嘉颖没看别人,手心紧张地出汗。 “爹,两位妹妹当时在买面具,我陪着妹妹们买了面具,给了大哥一个,然后一回头我们就看不见大哥了……妹妹们心急去追大哥,我们看前面一个人的背影像是大哥,可能看错了……” 他说着说着低下头去,既没有把话说死,也没有否认连穗岁说的话,她这一碗水端的,很平。 “爹,明明是他们故意躲着我!” 连嘉良不认账了,“明明是我戴上面具一回头就看不见他们了!” 他这是承认了有买面具这一茬了,连方屿对连嘉颖的话信了八分。 “行了,没出事就行,你们回自己的院子休息吧。” 大过年的,他也不想因为一点小事大动干戈。 把连嘉良气的,他在街上找了一晚上,一口水都没喝,才刚回到家,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好好的灯会,他一个灯也没看见,只顾着找人了! 没想到还被他们倒打一耙! “爹,我……” “滚出去吧!” 连方屿烦躁地摔了一个茶杯,连嘉良这个时候眼皮子活泛,赶紧退出书房。 连嘉良被连穗岁揍了几次,不敢公然来找她的麻烦,拦住了走在最后面的连嘉颖。 “你今天晚上怎么回事?跟着她们一起捉弄我?” “没有啊……”连嘉颖无辜的表情不像是装的,“我是真没看见你,本来大家都戴着面具,过了一会儿我突然发现好像不对劲,然后我取了面具,只看见三妹妹跟四妹妹,唯独少了你,我们找了很久……” “大哥你平安回来就好,我们还担心回来被父亲责罚呢。” 连嘉良狐疑地看着他。 “你真没说谎?” 连嘉颖急忙摇头。 “没有,大哥你知道我的,我不敢对父亲撒谎。” 连嘉良以前的确不敢说谎,第一次说谎心里明明直打鼓,面上也不敢表露出来,生怕被连嘉良打击报复。 他越是严肃,面上的表情就越诚恳。 “谅你也不敢!” 连嘉良放开他,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叉腰。 “不行,我快饿死了,你去厨房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 在外面跑了一晚上,他饿得前胸贴后背,一步路都走不动了。 连嘉颖答应下来,去厨房转了一圈,顺手把灶台上摆着的剩菜给他带了出来。 “只有这些了,大哥凑合吃点吧。” 过年厨房里准备了很多炸货,稍微一热就能吃,连嘉颖却只给他拿了半盘子晚膳吃剩下的皮冻。 连嘉良有点失望,也没多说什么,端过来吃着往住处走。 “先点垫肚子吧。” 饥饿的状态下吃冷东西,很容易闹肚子,半夜连嘉良被肚子疼醒的时候,只想起来骂自己怎么嘴馋不知道节制,竟然把一盘子皮冻都吃上了…… 第150章 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连嘉良一晚上跑了无数趟茅房,最后虚脱地躺在床上。 张氏心疼不已,以为秦氏故意针对他们母子两个,越过秦氏去求连方屿。 “老爷,大公子昨天晚上闹肚子,求您给请个大夫吧……妾知道大过年的请大夫进门不吉利,但妾瞧着大公子难受的紧,大公子的身子更重要!” 连方屿今天要陪着秦氏回娘家,闻言,蹙眉看着她。 “怎么不去求夫人?” 张氏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什么也没说,但又什么都说了,秦氏是当家主母,虽然她更受丈夫宠爱一点,但今天的日子,她也不敢公然说秦氏的坏话。 看她的表情连方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不聪明,偏偏小心眼不少,以为秦氏故意针对他们? 秦氏连他都不放在眼里,能故意针对他们母子两个? “行了,等会儿我让人去请大夫,你先回去。” 跟秦氏回娘家走亲戚这样的大事,连方屿从来不会带不该带的人煞风景,夫妻两个默契的收拾好在前厅汇合,连穗岁跟在他们两个身后,上了后面的马车。 两个舅舅跟大表哥都去了边关,秦大夫人跟秦诗琼还留在京城。 大夫人也有很久没有走娘家了,今天带着秦诗琼回了娘家,秦府里只剩下老夫人一个人冷冷清清。 连穗岁陪着老夫人坐着说了会儿话,起身去园子里透透气。 湖面上竖着很多枯萎的荷叶梗,水面上结着一层薄薄的冰。 扑通一声,有人往冰面上扔了一块儿石头,石头砸破冰面落入水中,溅起的水花打在连穗岁身上。 “岁岁表姐,我不是故意的!”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在她身后笑嘻嘻地道歉,脸上却看不出来多少歉意。 原来是二舅舅家的表弟秦明俊。 “你今天没跟着二舅母去走亲戚?” 秦明俊打扮的珠光宝气,额间还挂着一条白玉抹额,手里偏要拿着一块儿沾着泥巴的石头,铆足劲儿往湖中间扔。 “大娘不在,我娘说明天再回去,家里总得有人招呼客人。” 不出意外,她跟她娘就是客人。 这么说其实也没有问题,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可连穗岁总觉得自己听出了一股子疏离的味道。 “哦,所以你就被二舅母派来招呼我了呗……” 秦明俊瘪了瘪嘴。 “才不是呢,我娘让我离你远一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大哥跟爹都不在家,我一个人很无聊,我也想上战场,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同意。” 少年神情落寞。 “为什么大哥从小就能跟着爹跟大伯他们上战场,我就不能呢……” “可能是你年纪小。” 连穗岁安慰道。 “大哥十二岁就随着大伯上战场了,我过了年都十六了!” 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但是秦弘业没成亲,他也不能太早说亲。 连穗岁突然觉得古代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刻板,大家多多少少都会因为各种事情耽误了婚姻大事,比如她,今年都十九了,陈婉丽过了年都二十了! 对比起来,她也不算很出格。 “或许是为了保护你呢……” “三公子,二夫人寻您。” 连穗岁跟秦明俊没说几句话,丫鬟来叫他,这个年纪正是叛逆的年纪,秦明俊语气不怎么好。 “总是拿娘来压我,娘这个时候叫我做什么?” 当着连穗岁的面,丫鬟福了福身,含蓄道:“二夫人只说了请您过去。” “可我才刚出来……” 连穗岁劝道:“或许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你去看看吧。” 秦明俊把手里的石头狠狠的砸到冰面上,动身跟着丫鬟走了。 连穗岁对着波动的水面自嘲一笑。 二舅母讨厌自己的原因估计是老夫人当初说让她在秦家兄弟两个之中挑一个做夫婿,怕她挑中秦明俊吧。 她又不是银子,有喜欢她的也有讨厌她的。 今天十分无趣,中午吃过午饭连方屿跟秦氏便领着她回府了。 想起很久没去过妙手堂,连穗岁回府让小桃准备了点心和糖果,动身去了妙手堂。 “一个公公精神好,从小到老不睡觉。身体轻,劲不小,左推右推推不倒。猜一个玩具!” 钱蒿跟小为蹲在院子里玩着泥巴,下午的太阳晒在院子里,两个人不嫌冷,沾了两手泥巴。 小为摇头,哑着嗓子说道:“猜不到。” 养了这么久,他的嗓子还是哑着。 “是不倒翁!” 连穗岁把点心和糖递给他们。 “岁岁姐姐!” 钱蒿欢喜的接过点心,还跟连穗岁告状。 “我出的最简单的谜题小为都答不出来,他好笨!爷爷教的药材他学了很久也认不全。” 小为拘谨的站在他身后,不敢伸手,垂着脑袋等连穗岁打他骂他。 哪儿料到连穗岁往他手里塞了一把糖。 “你别欺负小为了,他年龄比你小,不是他不聪明,是他根本就没有见过不倒翁呢。” 钱蒿这才想起来这个可能,回头找小为求证。 “你真没见过不倒翁吗?” 小为诚实地点点头,抓着那把糖果一动不动,直到连穗岁把糖果塞满了装不下掉在地上,他急忙蹲下捡起来。 连穗岁在他头顶揉了揉。 “快收起来,小心钱蒿吃完了跟你抢!” 小为笑着回道:“我把我的分给他。” 乖巧得让人心疼。 连穗岁在心里叹了一声。 “三姐姐。” 连晓小系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一个木盆,盆子里放着一只洗好的老母鸡。 “你怎么过来了?” 来之前连穗岁没想到她会在这里。 “我在家里也没有事情,便想着来给钱蒿和小为炖鸡汤补补身子。我早点把汤炖上,晚上不耽误回家吃饭。” 她也没想到连穗岁他们这么快就回府了。 乌大夫搬着一袋子黄芪坐在院子里切黄芪片,她们说话他头都没抬。 做饭这种事情,确实是女子比较擅长,连晓小从一开始的连火都生不着,到现在做饭勉强能入口,的确有很大的进步了。 “不敢劳烦四小姐,还是我来吧!” 宁二挑水把水缸盛满,跑过来夺连晓小手里的活。 “没事,我来吧,我也没什么事情做……” 在府里什么都做不了,她会觉得自己是一个累赘,是一个废人,能为大家做点事情,她心里也很高兴。 钱大夫捋着胡子笑道:“那今天晚上我们有口福了。” “三姐姐,我去厨房了!” 院子里太阳正好,钱大夫躺在躺椅上翻了个面,好不惬意,还招呼连穗岁也坐下晒太阳。 “岁岁姐姐,你有没有空?陪我们玩游戏吧!” 钱蒿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铜壶,递给连穗岁一支箭。 “咱们玩投壶吧,我们比赛看谁投进去的多!” 妙手堂的大门被人拍个不停,宁二一边答应着一边过去开门,外面的人还是没消停,推搡着宁二从外面闯进来,指着陪连个小孩玩投壶的连穗岁骂道:“好啊,原来你们是一伙的!你们坑得我儿好惨呐!” 第151章 他没说谎 连穗岁闻声看过去,冲进来的是祈文林跟他娘祈夫人。 祈夫人手指颤抖地指着连穗岁,骂道:“是你,你对我儿做了什么?我儿明明之前好好的,怎么去了一趟你们连家出来就不能生育了?肯定是你做了手脚,我要去告官!” 见势头不妙,宁二眼疾手快关了大门,阻隔了门外探究的视线。 “这位夫人,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好好说!” “谁要跟你们坐下好好说?你们害得我儿不能生育,我们看遍了京城所有的大夫,连御医那里也托关系看了,你们到底怎么害得我儿?今天不说清楚,我跟你们没完!” 祈夫人这段时间替祈文林操心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她本来珠圆玉润,看起来很有福气,这会儿瘦得脸垮了,一脸尖酸刻薄相。 如果不是乌大夫跟宁二一左一右护在连穗岁身边,只怕她就要上来揪连穗岁的衣服头发了。 连穗岁不慌不忙地起身说道:“你说我们联手害你儿子?有证据吗?” 祈夫人噎了一下,见她一点也不害怕,给祈文林使了个眼色,祈文林从怀里拽出了粉色肚兜的一角,威胁道:“三小姐说我们有没有证据?” 连穗岁哦了一声,嘲讽道:“祁公子与我兄长有同窗之谊,祁公子进京赶考,我兄长好心留祁公子在家里过夜,祁公子竟然无耻到去偷我们家丫鬟的肚兜,祁公子真是好品性啊,真不怕传出去,被旁人耻笑!” “你胡说什么呢?” 祈文林恼道:“这明明是你家姊妹与我偷情时自己送给我的,我们是两厢情愿,不信咱们请宫里的嬷嬷来验身!” 祈文林浑身上下散发着阴柔的气息,面相很不讨喜,乌大夫瞥了一眼厨房,灶膛里的火光闪烁着,却看不见连晓小的人影。 究竟是怎么回事? 隔着一道院墙,院子里面的动静瞒不住听墙角的有心人,连穗岁呸了一声,骂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德行,我妹妹看上你哪一点?看上你不举不能生育吗?” “不是我们看不起你,我妹妹虽然只是个庶女,但是上门求娶的青年才俊不知道有多少,我家挑还挑不过来呢,能在一堆挫蛋里面挑中你?” “你算哪根葱?身上有功名吗?人品好吗?就凭你在我家借住一晚上,就能偷了丫鬟的肚兜来污蔑我家妹妹的行为,我去京兆衙门告你,你都不能参与科举,不信你试试!” 威胁人谁不会,祈家不就指望着祈文林考取个功名,好成功地从商户跻身到士族嘛,一旦他因为人品败坏身上缠上官司,被夺去了参加科举的资格,他们祈家什么也不是! “你,你……” 祈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干脆拿出撒泼打滚那一套,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哭嚎。 “你们不能这么欺负人啊!我们祈家是没什么本事,但是我们遵纪守法,从来没有干过缺德事儿,怎么就落了个这种下场啊!我的儿啊,是娘害了你,娘不该让你自己进京,平白无故被人污蔑了名声不说,他们还恶人先告状,往咱们身上泼脏水威胁咱……” “天杀的,咱们祈家怎么就没出一个大官儿,没人给咱们做靠山,只能任凭他们欺负!” 祈夫人也不说报官的事儿了,就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哭嚎,让她这么嚎下去,妙手堂过完年就不用开张了。 钱大夫听了半天有点明白了,看着连穗岁欲言又止,这妇人太聒噪了,聒噪得让人想把她毒哑。 祈文林一进入院子,目光就开始四处游移,连穗岁给连晓小使眼色,让她躲在厨房别出来,但她被祈夫人闹得六神无主,怕连累连穗岁,大不了她一人做事一人当,也不能让她们毁了连家的名声。 她鼓起勇气抬脚迈上门槛。 手臂却被人一把攥住,乌大夫淡定地抬脚从外面跨进厨房,顺手还把厨房的门给关上了。 “东家,锅上还炖着汤,我烧火,你们慢慢聊。” 乌大夫一只手捂住连晓小的嘴,将她抵在墙上,压低声音说道,“不关你的事,别出去。” 连晓小担心连穗岁,祸是她闯出来的,大不了她就用这条命抵了! 连穗岁最怕连晓小被刺激,跑出来认下了祈文林做过的混账事儿,一旦被祈家缠上,就不止是牺牲她一个的问题了。 这件事情闹大了,对她们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祈夫人,你如果还要无理取闹的话,我现在就派人去京兆衙门报官。” 连穗岁才不惯着她,抬脚往外面走。 她走的快,祈夫人反应过来时,连穗岁已经打开大门抬脚迈了出去。 “不能报官!” 祈夫人慌了,急忙喊了一声。 祈文林跑去拉连穗岁,连穗岁脚下一个踉跄,躲开了他,但在外人看来,像是祈文林故意把她推倒。 连穗岁抬脚踹了他一脚,扯开嗓子喊道:“流氓啊!快来看流氓!” 连穗岁在妙手堂坐过堂,在这附近名声还可以,妙手堂在这条街上好几年了,不仅免费给穷人看病送药,年前下雪的时候还施粥发放棉衣,收留灾民。 百姓们自发地把祈文林跟连穗岁隔开。 “你们来闹事之前也不打听打听妙手堂什么名声!你可以说钱大夫的医术不好,绝对不能怀疑钱大夫的人品!况且,钱大夫医术高超,多少达官显贵给钱都请不到钱大夫,钱大夫为什么要害你们?” “就是!拿着女人的肚兜威胁别人,你也就这点出息!” 院子里的话一字不落地传了出来,众人都替连穗岁打抱不平。 “去人家家里做客,反倒要做这种龌龊事,这种人咱们以后见他都得绕道走,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在大街上随便咬人!” “瞧着穿的人模人样,谁知道竟然是畜生,当街轻薄女子,我们可都看见了!走,咱们去报官,咱们都是证人!” 百姓们都为连穗岁出头,让她心里泛起一股热流,没想到百姓们竟然都无条件支持妙手堂。 “不是,我刚才没碰到她!” 祈文林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百姓们口诛笔伐群起攻之,想要冲过去让连穗岁说句实话,她明明是自己摔倒的,跟他没有关系! 还有,他怀里藏着的肚兜真的是连晓小的,他没说谎! “你们听我说……” 他被害得举不起来,药吃了不少,下面却越来越软,都是连家害的! “我……” 可是张嘴,他又没办法把他不举的事情公之于众,心里面堵得慌,明明已经算计好了的步骤,到底是哪里没算计到? 第152章 惹上他家主子是她倒霉 祈文林想跑,被百姓们堵住。 “诬陷了人还想跑,今天必须去见官!” 连穗岁强势道:“宁掌柜,请祈夫人一起,咱们去报官,到底谁心虚,去见官就知道了!” 她一点也不怕,百姓们反而更相信她了,祈文林有苦说不出,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丢人的地方。 “你们凭什么报官?” 偏偏这个时候祈夫人从妙手堂跑出来挡在他面前,“你们把我儿子害成这样,报官我们也不怕。大家伙得给我们作证,他们连家别想仗着官威欺负我们小老百姓!谁不知道官官相护的道理?” 连穗岁抱着手臂,冷淡问道:“祈夫人一口一个我们把祁公子害了,祁公子这不是好端端的站在我们面前,也没有缺胳膊少腿,更没有躺在床上起不来,您倒是说说我们怎么害你们了?” “空口白牙污蔑谁不会呢,您拿出证据来呀!不行咱们就请太医,您就是去告御状我们也不怕。” 祈夫人的脸涨成猪肝色,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娘……” 祈文林扯着祈夫人的袖子,他还要说亲呢,连家不成,京城还有很多达官显贵,只要他考中功名,他的病可以慢慢治,太医说了,有治好的可能,说不定那一天遇上神医就给他治好了呢! 现在把人丢完了,到时候他考上了功名,还怎么在京城立足? 难道这口气就这么忍了? 不忍还能怎么样? 连穗岁说的对,他手里只有一个肚兜,证明不了什么,而且他们也确实没有连家害他的证据,祈家在京城没有根基,怎么跟连家斗? 祈夫人生生把这口气咽下去了,表情扭曲着对连穗岁挤出了一个笑脸。 “三小姐,我们不是故意来闹事的,您大人有大量,别人我们计较了。” 祈夫人的态度转变堪比变脸,她自己不尴尬,连穗岁都替她尴尬。 “不知道祈夫人为着哪一桩事情道歉?” 她意有所指,祈夫人统管祈家的后宅二十年,连穗岁的言外之意她很快就听懂了。 连穗岁在意的不是她来药店闹的事情,在意的是连晓小的名声,在意他们以后还会不会来纠缠。 她如果不把话说清楚,今天的事情只怕没那么容易过去。 “我们不该污蔑贵府女眷的名声,我替我儿子给您道歉!” 连穗岁暗中舒了口气,果然是老狐狸,能屈能伸。 “小桃,去拿纸笔来,让祁公子当众写下认错书,把自己的罪行陈述一遍,对着大家念一遍,再在落款签一个字按上手印。” “祁公子没意见吧!” 连穗岁这是趁着他们病着的时候再下一剂猛药,今天的认错书要是写了,连晓小的事情就彻底翻篇了。 连穗岁不想让连晓小的名声有污点,所以才放祈家一条生路,给他们一个悔过的机会,毕竟要弄死他们的方法太多了,只有死人的嘴巴才不会泄露秘密。 祈文林不甘心的看了一眼祈夫人,咬牙切齿的答应道:“好,我写!” “诸位父老乡亲们帮我们作证,祁公子幡然悔悟,自愿写下认错书,可不是我逼他的!以后祁公子若是还来闹事,或者故意毁坏我们府上女眷的声誉,我就拿着这张认错书去京兆衙门告官!到时候还请大家来给我们做证人!” “祁公子若是考中功名,我也敢去告御状,祁公子以后要三思而后行!” 祈文林快把牙齿咬断了,写好认错书,签名落款盖上私人印章,连穗岁不放心,还让他又在名字上按了手印。 “行了吗!” 祈文林把认错书甩给连穗岁。 连穗岁心情舒畅,余光瞥见躲在乌大夫身后的连晓小,扬声道:“念念!” “你别欺人太甚!” 当众写认错书已经很没面子了,祈文林恨得咬牙切齿,连穗岁不为所动。 “在场的乡亲们得给我们作见证呢,很多人不识字,所以麻烦祁公子给大家好好念念,免得以后不认账!” “你……” 祈夫人夺过认错书就要撕了,连穗岁啧了一声。 “这是恼羞成怒了吗?不如咱们现在去京兆衙门找青天大老爷来断案?” 祈夫人动作一顿,看连家的态度,是不打算承认这件事情了,他们就算撕破脸闹到衙门,影响最大的是他儿子的仕途。 还没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连穗岁从她手里抽出认错书,祈文林不情不愿的念了一遍。 “声音太小了,没听见。” 反正人已经丢了,祈文林咬牙又念了一遍。 确定连晓小听见了,她大发慈悲收了认错书,放祈家母子俩离开。 “今日多谢大家明辨是非,替我们解决麻烦,从今天开始,妙手堂免收诊金三天!” 妙手堂本来就经常减免诊金,百姓们没人上来占便宜。 “俺们身体好,把机会让给别人!嘿嘿!” 连穗岁失笑,宁二真的把妙手堂经营的很好,她连三小姐的名声在这里都能洗白。 对面楼上的楚知弋从半开的窗子里看着下面神采奕奕的连穗岁,唇畔有意无意的勾起。 “主子,您今天不是来看连三小姐的吧……” 疏影没忍住吐槽,说什么不舒服,其实是知道连三小姐来了妙手堂。 “连三小姐又没有定亲,您为什么不上门提亲呢?” 暗搓搓的躲在人群后面,万一连三小姐跟别人定亲了,他家主子不得后悔啊! “不急。” 楚知弋淡定说道,“她现在还不愿意,我要让她眼里只有我一个人。” 疏影:“……” “可是主子,您总是躲在人群之后,三小姐根本都不知道您今天在场。三小姐彪悍,遇上什么困难都能自己摆平,您也帮不上忙,怎么赢得姑娘家的芳心?” 楚知弋唇畔的笑意更明显了。 “她越优秀,那些凡夫俗子才越配不上她,等京城里没有人敢娶她了,她就是我一个人的!” 这是什么奇怪的逻辑? 疏影搞不明白。 “把连三小姐今天在妙手堂舌战祈文林的事情传出去。” 啊? 三小姐这段时间努力为自己的名声洗白,今天的事情一旦传开,三小姐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 可他也没办法多说什么,他家主子的心思他是越来越猜不透了。 “是!” 连三小姐惹上他家主子是她倒霉。 连穗岁还不知道自己的壮举已经传遍京城,过了年,京城的宴会多了起来,借着过年过节的名义,各个府上的宴会在正月里排开。 连穗岁惦记着跟陈婉丽说王景康跟褚丽娘的奸情,选了一个节点合适的宴会去赴宴。 远远的看见一群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她一走近,别人议论的声音立刻停住。 第153章 这个尺度就受不了了 连穗岁跟旁人不熟悉,没太把大家的避讳放在心上,今日是永川伯府的宴会,永川伯府跟永定伯府是同一批封爵的勋贵,两家本就有来往,今日的宴会陈婉丽肯定会来。 不过,今天的宴会,秦定侯府也会来,连穗岁没找到陈婉丽,倒是先看见了跟在秦定侯继室夫人跟她身边的褚丽娘。 现在都这么光明正大地带着出门了吗? 通往花厅的路只有一条,避无可避,注定要遇上。 “没想到在这里遇上连三小姐,真是巧呀。” 秦定侯夫人主动开口,视线上上下下打量着连穗岁,“没想到连三小姐变化这么大,竟然让人认不出来了!” 连穗岁看向褚丽娘,褚丽娘低着头解释了一句。 “夫人说想让我陪着……” 明知道今天陈婉丽也会来参加永川伯府的宴会,还要故意带着褚丽娘出来应酬膈应人,连穗岁被眼前的两个人气笑了。 “这里没有外人,你也别装什么清纯小白花了。” “您两位,一个不想让王世子娶高门贵女,怕他爵位坐稳了,自己的儿子轮不上。一个痴心妄想想做正妻,一个占着孝字,一个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们强强联合,谁敢嫁进你们家我敬她是个勇士!” “王景康也是倒霉,遇上了你们这样不盼着他好的亲人,他若是个聪明的,此时就该知道怎么做,偏偏他被猪油蒙了心,脑子被水泡过,活该他倒霉!” 秦定侯夫人嗤笑一声。 “连三小姐还是管好自己的事情吧,堂堂三品大员府的千金小姐,偏要跟下三滥的人混在一起,抛头露面开医馆,给那些腌臜人看病,你也不嫌脏!” “走走走,都离远点儿,别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连穗岁脸沉下来,她是真被气到了,早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在外面开医馆的事情瞒不住,她本也没打算刻意隐瞒,只是没想到在他们眼里,大夫竟然是下三滥的行业。 “我开医馆怎么了?有本事侯夫人别看大夫呀!” 她在外面开医馆的事情传开了,稍一打听便知道她之前看的最多的便是妇科,女人的毛病在她们眼里就是脏病,只有不自爱的女人才会得那些毛病。 连穗岁翻了个白眼,她不想嫁人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脏,这些大家族说好听点是勋贵,说难听点儿,放在现代都过不了审,一个男人后院里莺莺燕燕,大家你传染我我传染你…… 男人要是在外面偷吃,谁知道带多少脏病回来。 偏偏擅长这一类病的大夫又少,女大夫更少,连穗岁在妙手堂坐堂的时候,没少接待改头换面去找她看病的贵族夫人,她只是没拆穿而已。 连穗岁干脆也不管什么尊老爱幼了,撞开挡路的秦定侯夫人往前走,想起什么,转过身来说道:“灯会的时候我好像瞧见秦定侯在外面喝花酒,夫人这几天多注意点,让自己男人洗干净,别染了脏病!” 秦定侯夫人的脸被气绿了。 连穗岁心情舒畅扬长而去。 这个尺度就受不了了? 她都没拿出看家本领呢! 在宴会上转了一圈没看见陈婉丽,倒是看见陈燕心心不在焉地靠在垂花门后的柳树上。 “燕心表妹,表姐呢?” 陈燕心吓了一跳,神色慌张地左右看了看,她身后的竹林里有动静,连穗岁越过她看去,只见陈婉丽红着脸看过来,王景康正伸手准备拉她。 “登徒子,不准碰我家姐姐!” 连穗岁上前把陈婉丽挡在身后。 “王世子就擅长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你对褚家姑娘用的也是这种手段吗?” 连穗岁没给他留脸面,王景康恼羞成怒。 “连三小姐为何处处阻挠我跟婉儿的婚事?对你有什么好处?” “难道你还因为我从前曾经拒绝过你而怀恨在心?” 呕…… 连穗岁做出呕吐状。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以前是我眼睛瞎,看不见你骨子里的卑劣。你不是说婚前要把你的好表妹送出京城吗?灯会上我见了一次,提醒你,你说过完年就把褚家姑娘送出京。” “截止今天,褚家姑娘不仅没有出京,反而还跟着侯夫人到处参加宴会,侯夫人待她俨然一副儿媳妇的做派。” “王世子是装瞎看不见,还是故意放任?” “你要跟陈家结亲,请媒人上门提亲去啊!干嘛在这里蛊惑我姐姐?” 不从问题的根源处解决,反而来解决提出问题的人,连穗岁能预想到陈婉丽要是嫁进秦定侯府后的处境。 陈婉丽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失望地问道:“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的,从上次见过连三小姐后,表妹就担心影响我的婚事,一心想要离京,是母亲一直挽留,表妹寄居在我家,总不好拂了母亲的意,只好留下来陪着母亲。” 秦定侯的继室夫人是王景康名义上的母亲,他不能有半分不敬,否则便会被人诟病。 “但你知道我的处境,我不好说什么的……” “那等我家姐姐过了门,侯夫人让我姐姐晨昏定省,故意为难呢?婚前你都不愿意替我姐姐出头,还能指望你婚后为了我姐姐违背侯夫人的意愿?” 连穗岁在一旁补刀。 余光瞥见陈婉丽手中拿着一只做工粗糙的竹笛。 “哦,对了,上次在灯会上,王世子花了十两银子给褚家姑娘买了一支银簪子呢,这支竹笛恐怕花不了一吊钱吧……” 陈婉丽又气又失望,但她涵养好,让丫鬟把竹笛还了回去,换成连穗岁,她估计自己会直接扔了。 “婉儿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王世子,我表姐跟你们家还没有定亲呢,还请不要来纠缠了,要是让别人看见,就算我们问心无愧,我表姐的声誉也难免受到影响。” 连穗岁挡在王景康面前,等陈婉丽走远了才让开位置。 陈燕心搀着陈婉丽的胳膊刚转过弯,就看见了跟在秦定侯夫人身边的褚丽娘,秦定侯夫人正把褚丽娘介绍给一位夫人。 连穗岁跟上来看见这一幕,骂了声晦气。 “表姐,早点看清楚也好,省得将来嫁进门受委屈。” 陈婉丽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觉得自己识人不明,情绪难免低落。 “看她那得意劲儿!”陈燕心忿忿地看着故意装柔弱的褚丽娘,哼了一声,“就算我们跟王世子的婚事不成,她难道就能做王世子的正妻了吗?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重!” “不气了,反正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 第154章 你我才是最合适的 陈婉丽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开口说道,“娘该等急了,咱们回去吧。” 节后的宴会气氛宽松,关系好的人家多留一会儿,关系一般的走个过场,不是特意上门拜访,也能随时离开,一天赶场的话,能参加十个八个的宴会。 连穗岁不赶场,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她就想留下来看看热闹。 “那我们走了啊!” 陈燕心也想留下来看热闹,又怕宋氏不同意。 “我与你们一起去见过姨母。”她凑在陈燕心耳边说道,“有什么消息回头我告诉你!” 跟陈燕心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两人默契地互相笑了笑。 王景康一心想娶陈婉丽,秦定侯夫人想阻拦只靠褚丽娘一个人可不行,连穗岁猜测,这一次的宴会上肯定要出幺蛾子,否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王景康真的差人上门提亲,到时候她再想阻止就晚了。 褚丽娘真以为没有陈婉丽挡着,她就能跟王景康双宿双飞了? 席间秦定侯夫人跟几个夫人之间眉来眼去,要说没有猫腻,连穗岁可不信。 “母亲。” 秦定侯夫人派人把王景康寻来,那几个夫人明显眼前一亮。 这家伙长得一表人才,的确很有欺骗性。 再看席间好几个小姑娘红着脸。 啧,这是现场给王景康相亲吗? 连穗岁瞅过去,这几个姑娘长相上也都没的说,各个粉雕玉琢,漂亮的各有千秋,身上的衣服料子也都是极好的。 不过看对方对秦定侯夫人谄媚的态度不难猜出这些姑娘出身低。 出身低家里又有钱的……可不就是商户嘛,或者是跟祈家一样,换了一身皮的商户,想要用联姻的方法快速跻身权贵行列。 最成功的例子当属齐家,娶了长公主光耀门楣。 王景康真是福气不浅。 连穗岁在线吃瓜。 不过他会选谁家呢? 她吃瓜吃得正热闹,冷不防对上王景康看过来的视线。 她视力好,清楚地看见了王景康挂在唇边的那抹邪魅无畏的笑。 “母亲,儿子已经有心悦之人了,恰巧,她就在现场。” 连穗岁心里突地跳了一声。 淦,他喵的心悦之人……不会是我吧? 王景康带着所有人的目光看过来,把连穗岁看得想找个洞钻进去。 “儿子心悦之人正是连家三小姐,岁岁,你很久没给我送过点心了,但我想以后的每一天都吃到你亲手做的点心,你愿意嫁我吗?” 轰的一声,连穗岁徒手把薄胎酒杯捏破了。 “王景康,你个负心薄幸寡廉鲜耻的无耻之徒,你……” 她想说他前脚还在跟陈家姐姐献殷勤,后脚就说心悦她? 但这番话她不能说,她不能坏陈家姐姐的名声! 淦! 她这番话套用在现在的场景里也合适,王景康顺着她的话说道:“我是负心薄幸,我不该答应母亲来相看别的姑娘,让你受委屈了……” 淦! 连穗岁想掀桌子,想往他的脸上招呼耳刮子,想撕烂他的嘴! 但她脑子宕机了,这会儿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是压根儿就没反应过来,他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呢?还一点儿也不知道脸红。 她这会儿耳聪目明,清晰的听见别人的议论声。 “王世子怕不是疯了,京城谁人不知道连三小姐的名声?娶一个这样的女子回去,只怕会家宅不宁!” “王世子本就处境艰难,这下算是随了那位的心思了……” 有人暗搓搓地指向秦定侯继室夫人。 没人知道王景康是怎么想的,报复她吗? 连穗岁脑子飞快地转着,她快要被王景康装出来的深情恶心吐了。 “岁岁,到本王身边来。” 纷杂中,连穗岁听见有人这么说了一句,回头看见坐在轮椅上的楚知弋时,她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 “皇叔。” 她走的慢了点,楚知弋直接伸手拉住她,将她护在身后。 “王世子若真的心悦三小姐,就不会当众让她这么没有脸面。” 楚知弋清冷的声音在嘈杂的行礼请安声中响起。 “姑娘家的名声经不起王世子这般胁迫,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与三小姐之间无媒无聘,你让她怎么回答?” 答应了便是无媒苟合,被人嗤笑看不起。 不答应,世人会不会说连穗岁不识抬举? 反正不管怎么样被骂的都是连穗岁,王景康再胡闹,无非就是多添了一段风流韵事,照样不耽误娶妻。 楚知弋拉着连穗岁的手没有松开,两人这般亲昵的姿态…… 王景康心思飞转。 “是我考虑不周了。我只是着急表明自己对连三小姐的爱慕,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我是真心求娶连三小姐,改日定会央了媒人上门提亲,请皇叔放心!” 楚知弋替连穗岁出头,大家心思百转之后突然想起来,连穗岁曾经当街救过九皇叔,或许是为了报答恩情吧…… “呵……”楚知弋冷笑一声,“娶她,你也配?” 王景康心中一惊,急忙问道:“敢问皇叔,我是有哪里做得不周到吗?您指出来,我一定改!” 他还以为楚知弋是因为他刚才逼迫连穗岁所以生气。 “我刚刚唐突了连三小姐,这就给她3道歉!” 王景康换了个方向,朝着连穗岁拱手作揖。 “刚才是我没有考虑周到,先给三小姐赔个不是。” “母亲,儿子心悦连三小姐,劳烦母亲明日亲自到连府替儿子提亲。” 秦定侯夫人也云里雾里,连穗岁是京城里名声最差的贵女,她嫁给王景康岂不是正合适?最好多闯几次祸,让侯爷厌烦了,对她大大的有利! “你这孩子……”她掩饰喜意,故意做出嗔怪的表情,“婚姻大事,我也做不了主,今天回去跟你父亲提一嘴。” 连穗岁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而是看着楚知弋握住自己的手,他不是这般唐突的人,那种暧昧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又来了。 “不用了。” 连穗岁懒得陪这一对母子演戏,干脆了当地拒绝道:“多谢王世子抬爱,我自认配不上王世子,王世子也不必派媒人上门,我不会嫁给你。具体什么原因,你我心知肚明。” “什么原因?” 王景康故意道,“还在生我的气吗?岁岁,以前是我有眼无珠,没发现你的优点,我现在才发现,你才是最适合做我妻子的女子……” 他的话要多肉麻有多肉麻。 连穗岁咬牙切齿道:“王景康,你少装蒜!非要我把事情拆穿打你的脸吗?” 王景康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笃定了连穗岁不会戳穿他跟陈婉丽的事情。 “你我才是合适的……” 他又提醒一句。 楚知弋手上暗中用力,连穗岁没防备,直接跌坐在他腿上。 “疏影,岁岁不舒服,快去请大夫!” 挣扎着想起来的连穗岁被楚知弋按回去,他两只手将她圈在怀里,这么多人看着,连穗岁只好装晕,脑袋窝在他怀里。 第155章 本来打算送你两瓶十全大补丸 楚知弋出现在宴会上,永川伯急匆匆地从酒桌上赶过来。“快快,快安排客房!” “来人,快帮九王爷……” “不用了。”楚知弋冷着一张脸,“小桃,去准备马车,把太医请到王府。疏影,推我出府。” “哦哦,好!” 小桃看出来楚知弋在给她家小姐解围,急急忙忙往府外跑。 楚知弋将连穗岁打横抱起来放在腿上,疏影推着他走得飞快。 “九王爷,是我们府上招待不周,您别生气……” 永川伯一身酒气,被疏影拦在三步之外。 “伯爷,再耽搁下去,我家王爷的恩人若是出了问题,您担待得起吗?” 楚知弋存心给连穗岁撑腰,他的救命恩人谁敢阻拦…… “不敢不敢,回头我亲自上门赔罪!” 连穗岁不仅是慧荣长公主的救命恩人,还是九王爷楚知弋的救命恩人!王景康回过神来,越发觉得这桩婚事比跟永定伯府的婚事还要靠谱。 且连穗岁泼辣,若是嫁给他,他继母根本拿捏不住她! 一举多得! 秦定侯夫人还在看戏,王景康愿意选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子做正妻,反正她也拦不住,不如就随他去? “丽娘,世子他总要娶正妻的,你若想让他好,就不能拦着,你一向知书达理,这个道理应该明白吧。” 褚丽娘脸色变幻不定,连穗岁不是个好相与的,若让她做了表哥的正妻,只怕家里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这么一对比,还不如陈婉丽嫁进来呢!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种感觉连穗岁现在也正在经历。 “淦,我干嘛要留下来看热闹?该死的王景康!花心大萝卜,见异思迁,趋炎附势的混账东西!” 连穗岁懊恼得快要把车顶掀了! 楚知弋一直在看她。 “你不是喜欢他?” 连穗岁一巴掌拍在小茶几上。 “我喜欢乞丐也不会喜欢他!他算什么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天底下的男人死绝了,我也看不上他啊!” 连穗岁把王景康臭骂一通,随即又苦恼起来。 “我该怎么向陈家姐姐解释呢?” 万一陈家姐姐误会了怎么办? 毕竟原主之前确实纠缠过王景康一段时间,万一陈婉丽误会她是为了跟王景康旧情复燃,才阻止她跟秦定侯府的婚事就糟糕了。 楚知弋不在乎她言语粗俗,抿唇笑道:“你不喜欢王景康,这件事情就好办了。” 怎么好办? 连穗岁抬头。 “秦定侯府与永川伯府永定伯府一样,都是最早册封的勋贵,但永川伯府跟秦定侯府家中子孙平庸,不过是表面繁华。真论起来,王景康配不上永定伯的孙女。” 也是,陈家姐姐一直跟着父亲外放,永定伯府手里是有实权的。 掌握实权的勋贵,跟空壳子的侯府比起来,自然更胜一筹。 “王景康托人在朝中活动,想谋个差使,这件事情最终需要皇上点头。” 连穗岁追问道:“我们从中作梗,让他谋算落空?” 她还真的思索起了可行性,要请慧荣长公主帮忙吗? 因着上次的事情,皇上已经埋怨起慧荣长公主乱点鸳鸯谱了,她再去麻烦人家,不太好吧。 “这事简单,我跟景安说一声。” 十一皇子楚景安? 连穗岁觉得有很久没见过他了。 “那就麻烦您了……” 她语气突然生疏起来。 马车猛然一晃,连穗岁没有防备本能地伸手一抓,本想抓住点什么东西好让自己稳住身形,却没想到她一把抓在楚知弋的衣领上,连他一起拽了过来。 后脑砸向车厢,却并没有疼痛的感觉,而是落入一个温润的掌心,他掌心有汗,湿湿的感觉。 两人贴得很近,彼此的呼吸萦绕着对方的味道,连穗岁别开目光,看见洒落在他衣襟上的茶渍,刚才他手里好像握着一只茶杯来着…… “主子,咱们跟相府的马车撞上了!” 街面宽敞,能同时容纳七八辆马车,这会儿虽然拥挤,也能容得下两辆并行的马车,怎么会撞上呢? “相府的马车跑得太快,属下来不及刹车。” “谁这么不长眼,本公子的马车也敢撞?” 对面一人从马车里钻出来,语气嚣张。 连穗岁想阻止楚知弋掀车帘已经晚了,怕被郭京认出来,急忙把脑袋埋在楚知弋脖颈处。 她不是怕郭京报复,而是不想惹麻烦,她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回去还不知道该怎么跟秦氏解释呢…… 两人保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没起来,楚知弋唇畔笑的宠溺,却在抬头对上郭京的一瞬间迸射出冷意。 “本公子……” 郭京的声音戛然而止,看清了对面马车里的楚知弋,慌乱中从马车上摔了下来,又急忙爬起来凑到近前道歉。 “皇叔恕罪,我不知道是您,对不住了对不住了!” 郭京回头冲车夫发火。 “你怎么赶车的?冲撞了皇叔该当何罪?” “回头我再收拾你!” “皇叔您没事吧?” 郭京的眼睛不住地往车厢里瞄,乖乖,九皇叔怀里竟然抱着个女人! 不得了了,九皇叔是不是要娶皇婶了? “还不赶紧把路让开让皇叔先过!混账玩意儿,没一点眼力劲儿!” 郭京指挥着下人挪开马车,转过身谄媚道:“皇叔您先请!” 楚知弋放下车帘,没跟他一般计较。 “皇叔,回头我让下人备一份礼品登门谢罪,您可不要跟我爹告状啊!” 郭京在他们马车后面喊道。 连穗岁从楚知弋怀里爬出来,犹豫了一瞬,伸手扶他。 楚知弋自己站起来坐回去。 “咳,我不是故意的。” 连穗岁尴尬的脚指头抠地,她刚才的举动是不得已而为之,希望他没有误会。 楚知弋唇角勾着。 “你说的是哪一件事?” 不是故意把他拽倒,还是不是故意往他怀里钻? “我……” 连穗岁悄悄抬头看他一眼,发现他眼睛晶亮地看着自己,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 “都有吧,我都不是故意的。” 楚知弋扶着下巴看她。 “郭公子还知道备一份礼品上门道歉,你只有一句干巴巴的解释吗……” 还想让她怎么样?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连穗岁正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道歉的时候,楚知弋突然凑近,脸颊贴着她,将她头上的那支蜻蜓簪子取了下来。 “拿这个赔偿吧。” 他的动作透着一股轻佻,却又让人挑不出错处。 “你怎么能拿我的发簪做赔偿呢,女子的发簪不能轻易送人,它有特殊的含义,我本来打算送你两瓶十全大补丸呢……” 第156章 出师未捷 “你觉得我虚?” 楚知弋语气变得危险,连穗岁噎了一下,急忙找补。 “不是,礼多人不怪,我知道你们这些男人当面都不愿意承认,但是私下里找我来拿药的人不在少数,大家心照不宣吗……” 谁能想到她堂堂名医,在穿越过来之前卖的最多的药竟然是补药,一个个在人前多么威风多么气派,找她拿药的时候都偷偷摸摸,给钱大方不说,还有小费…… 穿来这个地方之后,她如法炮制,在妙手堂上新了她的大补丸,销量不错。 “我做的跟别人做的不一样,不伤身体的精元……” 连穗岁还在洋洋得意地介绍她的大补丸,楚知弋欺身上前,语气危险。 “你要不要试试。” “试,试什么?” 连穗岁有点慌,身体向后倾靠在车厢上,楚知弋逼得更近了些。 “试试我到底行不行。” 连穗岁视线往下,眼睛像触电一般收回来,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个话题,咱们两个谈,不,不太合适吧……” “你不要就算了,我留着卖钱!” “呵。” 楚知弋不想放开她,也不想逼迫得太紧。 “还以为三小姐能面不改色呢,原来这么怂。” 他在嘲笑她吗? 连穗岁觉得很热,马车里是生了炉子吗,这么热! “我到家了,多谢皇叔今日帮忙解围!” 她逃也似的下了马车,余光瞥见疏影搬下轮椅,把楚知弋从马车上推下来。给他盖上毯子。 “皇叔也要跟我回府?不,不用了吧!” 门房跑去通风报信,秦氏今日外出赴宴不在府上,连方屿在书房,听说楚知弋上门,慌慌张张迎出来。 “岁岁,你怎么这么不懂礼数,还不赶紧邀请皇叔到家里坐坐!” 训斥完连穗岁,连方屿又去楚知弋跟前献殷勤。 “不知皇叔今日上门,有失远迎,快里面请!” 楚知弋冷淡颔首。 “本王就不进去了,今日在宴会上恰好遇见三小姐被人欺负,本王好心送三小姐回来,把人平安交到连大人手上,本王就放心了。” 连方屿一愣,狐疑地看向连穗岁。 “多谢王爷送小女回家,等明日下官亲自登门道谢!” 楚知弋摆手表示不用。 “三小姐对本王有恩,不过是顺手的事情,连大人不用客气。” 楚知弋在朝中的身份虽然尴尬,但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好歹是个王爷,走到哪里旁人都要给几分面子。 他说连穗岁被欺负了,那就定然是被欺负了,不是连穗岁主动惹事。 送走楚知弋,连方屿转身问连穗岁。 “怎么回事?” 连穗岁委委屈屈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对着连方屿,她隐瞒了陈婉丽跟王景康议亲那一段,连方屿听完之后沉默良久。 “爹,您可要为女儿做主啊,那秦定侯府欺人太甚,当众毁坏女儿的名声,女儿要是脸皮薄一点,以后还怎么活呀!” 连方屿却开口问道:“真是王世子亲口承认心悦你,会上门提亲?” 连穗岁心里一咯噔,点头应了声是。 连方屿的表情说不上来的怪异。 “其实吧,爹觉得这桩婚事也挺好的,你看,王家有爵位,王世子将来要承袭家里的爵位,你要是嫁过去将来就是侯夫人,咱们属于高嫁……” “你前头跟成王的婚事闹得沸沸扬扬,爹本来担心你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连穗岁一脸受伤。 “所以爹就不去打听对方的人品,只要有人上门提亲您就答应把我嫁出去吗?” “爹你不疼我了!” 以前的连穗岁撒娇也让人想揍她,连方屿都是强忍着揍她的冲动,现在的女儿软软诺诺,跟他撒娇给人一种很清新舒服的感觉。 连方屿语气软和下来。 “行,我去打听一下,若真是一门好亲事,你也别挑三拣四,姑娘家耽误不起!” “那我跟娘说去!” 连穗岁气哄哄地从连方屿这儿出门,下一瞬,父女两个都变了脸色。 连方屿捏着鼻梁,让人去打听宴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连穗岁说的话不一定可信,要听听别人都是怎么说的。秦定侯府的世子能看上他的女儿? 他怎么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呢? 连穗岁也揉了揉眉头,却不是为了王景康的事情发愁,而是脑海里总不自觉浮现出楚知弋的面容,甚至她现在还能感受到皮肤上不一样的触感,感受到身上萦绕的他的气息。 她跟楚知弋同乘一辆马车,小桃不敢跟上来,只能坐自家的马车跟在后面,街上人多车多,慢了一步,这会儿才到家。 “小姐,这下咱们惹上麻烦了,夫人要是从外人嘴里听说了这件事情,肯定要生您的气!您不如想想该怎么跟夫人解释!” 小桃是真的为她担心,她也不知道她家小姐是什么天选之子,走到哪儿都能有麻烦找上门来。 连穗岁打了个哈欠。 “你提醒我了,我得赶紧写封信跟陈家姐姐解释一下,不是我撬她的墙角,是王景康这人真的靠不住。” 她好不容易才在陈家姐妹两个面前洗白,要是因为一个狗男人王景康反目可太不值得了! 不过,经此一事,她的名声真的洗不白了! 淦! 出师未捷身先死,她现在深有体会。 京城的宴会上从来不缺热闹,连穗岁的事情很快传到各家。 “她哪儿有那么好心?”陈燕心气愤道,“依我看她就是贼心不死,故意坏了姐姐的姻缘!我去找她对峙!” 一条消息被人添油加醋传播出去,传到陈家姐妹两个耳中的消息早就变了味道,一开始姐妹两个还会替连穗岁辩驳几句,后来说的人多了,姐妹两人的想法也开始动摇。 陈婉丽拉住她。 “别去,我相信岁岁妹妹不是那样的人。” 陈燕心不忿道:“可大家都是这么说,她不仅在永川伯府的宴会上跟王世子不清不楚,还跟九皇叔……” “我都不好意思说,王世子当众承认对她情根深种,当众承诺会请媒人上门提亲都是真的吧!她当众躺倒在九皇叔身上也是真的吧!其他的消息可能是人云亦云,这些消息做不得假!” “很难让人不怀疑她的意图。” “一个人变心不可能这么快,王世子在宴会之前,不还来解释挽留姐姐,怎么会转身就心悦连穗岁了?我也不想怀疑她,可这件事情真的太蹊跷了,况且她之前的名声就不好,一个有前科的人,让我怎么相信她?” 明知道陈王两家正在议亲,还要跟王景康不清不楚。 陈燕心打定主意,要去找连穗岁当面对质。 “小姐,连三小姐送信来了,是小桃姑娘亲自送来的!” 第157章 这是一桩极好的婚事 不怪大家不相信她,原主的前科太多了,一个人短时间内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总让人保持怀疑态度。 总觉得她可能是装不下去本性又暴露了。 陈燕心凑过来,她倒想看看连穗岁在信里会怎么给自己狡辩。 另一边,秦氏在宴会上听说了这件事情,火急火燎的赶回来。 “怎么回事?” 外面说什么的都有,连穗岁观察着秦氏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娘,如果我说我是被王景康坑了您信不信?” “严肃点!” 秦氏的表情好像在说满京城的大家闺秀,比她长得漂亮的,有才情的,身份贵重的不知凡几,怎么就她天天麻烦缠身。 连穗岁脸耷拉下来。 “娘,这次我真的是为了陈家姐姐着想,那个王景康答应了把表妹送出京城,却被我接二连三的抓到两人一起,这次秦定侯那位继室夫人还带着她参加宴会,被我遇上了。” “我不想让陈家姐姐跳进火坑里,所以阻止了陈家姐姐跟王景康的见面。结果被他恶意报复,当众羞辱,我不觉得我有错,别人要说什么我管不了,但事实的真相不是他们说的那个样子,我就是看上街边的乞丐也不可能看上王景康!” 她也很委屈,不能因为她名声不好,就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吧! “爹还说,要是秦定侯府真的派人上门提亲,他就答应这桩婚事。娘,我要是真嫁进秦定侯府,肯定没有活路,您可千万不能答应!”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秦氏也心疼,只是她自认处理后宅的繁琐事情得心应手,但遇上连穗岁的事情却脑子变成浆糊。 “你没有别的要跟我说?” 宴会上九皇叔为什么要替她出头? 据说九皇叔对她态度亲昵,似对她有意,她是怎么想的? “还有什么?” 连穗岁一脸懵。 “你的婚事总不能一直拖着。”秦氏提醒道,“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九皇叔身份贵重,除了一双腿残疾之外,远离朝廷,身份贵重能护得住连穗岁,如果她对九皇叔也有意的话,倒也算的上一桩好姻缘。 而且,他们秦家对九皇叔有愧疚,九皇叔那样风光霁月的人,不该是如今的下场…… 秦氏相信连穗岁说的都是真的,但秦定侯府如果真的上门提亲,他们也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没没没,别别别!可千万别!” 连穗岁像躲避什么脏东西一样,摆手摇头十分抗拒。 “娘,我不想嫁人啊,你可千万别给我说亲!” 哪有女子一辈子不成亲的……秦氏无奈,只当她是年纪小,心智不成熟。 “你先回去吧,我再斟酌想想。” 连穗岁现在越发肯定家里谁才是真心疼爱她的人,只要秦氏答应下来,秦定侯府就是上门提亲她也不怕,她娘肯定不舍得她跳进火坑里的。 晚上小桃回来,她急忙问道:“怎么样,陈家姐姐生我的气吗?” 小桃忙活了一下午没喝水,抓起桌上的水壶吨吨吨灌了一肚子茶水。 “陈家大小姐倒是愿意相信您,三小姐那儿奴婢废了好大功夫才替您洗白,后来奴婢又被世子夫人召见,奴婢又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还把您的分析一并告知世子夫人了。” “世子夫人让奴婢回来给您带个话,谢您提前让他们看清王世子的真面目,要是等陈家大小姐嫁进门就太晚了。世子夫人说改日亲自上门道谢。” 没误会她就好。 连穗岁长舒了一口气。 却听小桃语气一转。 “还有一件事情,老夫人也召见奴婢了,问了些问题。” “老夫人问得妙手堂的事情,奴婢见瞒不住,就都说了。” 老夫人之前曾经是连穗岁的病患,估计是拆穿身份之后觉得尴尬。 小桃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木盒。 “这是老夫人让奴婢带给您的东西,奴婢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了。” “什么东西……” 打开木盒,里面躺着一只羊脂白玉做成的缠丝手镯,两股粗细均匀的玉石手镯缠在一起成一只镯子,戴在手上叮叮当当发出清脆的声音却又无法将两股手镯分开。 这是用一块儿玉石雕刻出来的,工艺复杂,从选料到做工都十分难得。 “小姐,好漂亮啊!老夫人为什么要突然送您礼物呢?” 连穗岁把盒子合上。 “收起来吧,老夫人这是认出我的身份,想让我帮忙保密。” 其实不送这份礼物她也不会到处说,身为医者,为患者保密是本职工作。 但她现在要是不收了这个礼物的话,老夫人不会安心。 乱糟糟的,什么事情都赶在一处了…… 只要陈家姐姐不误会她,姨母明事理,她就安心了。 “好了,没事了,回去休息吧。” 连穗岁解决了一桩心事,睡前来了套助眠操,踏踏实实躺下睡觉。 夜里的风声猎猎,春风吹走了寒冬的冷意,第二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小姐不好了!” 连穗岁洗了把脸,坐在梳妆台前,天干,偷懒一天不擦脸,脸上就干得要起皮。 “什么事情慌慌张张?” 她挑了一支簪子戴在头上,映儿喘口气说道:“小姐,秦定侯跟侯夫人带着聘礼上门提亲了!” 啊? 还以为王景康昨天只是在宴会上说说,动作怎么这么快?连聘礼都准备好了? 对永定伯府的婚事要是这么上心,陈家姐姐早就嫁进去了。 “走,咱们去看看!” 连穗岁也没有心情梳妆打扮了,随便挽了个发髻。 前厅内,连方屿跟秦氏正在待客,王景康坐在下首垂着头。 赌对了,他自己挑选的永定伯府,继母各种推脱不肯上门提亲,跟陈家的婚事迟迟定不下来,又各种出幺蛾子。 但是换了连穗岁,聘礼可以一晚上准备好,甚至连对他的事情一直不太上心的父亲今日都能腾开空来连家提亲。 呵,她以为自己娶了连穗岁便永远不能翻身了吗? “连大人教女有方,我们家世子对连三小姐一见倾心,侯爷不忍心拂了孩子的意思,催着我赶紧准备聘礼上门求亲,生怕晚了一步,连三小姐许了人家。” “这不,我昨天熬到半夜,今天又起了个大早,咱们做父母的,只要孩子们能开心,其他的就都无所谓了。” 秦定侯夫人言语间不忘了拉踩连家。 连穗岁的名声跟连家的门楣都无所谓吗? 秦氏心里不舒服,连方屿没有任何表示。 “侯夫人客气了,难得你们这么重视小女,世子一表人才,我也觉得这是一桩极好的婚事。” 第158章 上门提亲 才说三句话,连方屿就表露出结亲的意思,秦氏急忙开口说道:“只是外间有些传言,说侯夫人想让褚家姑娘做平妻,我有点不明白,夫人既然这么喜欢褚家姑娘,为什么不让褚家姑娘给世子做正妻?褚家没落之前,也曾出了不少读书人,褚家姑娘的学识也完全配得上世子。” 秦氏一针见血。 “连夫人也说了是传言,传言不可信,丽娘家里没人了,一个孤女住在府上怪可怜的,我拿她当亲生女儿看待,带出去参加宴会,本意是让她多交点朋友,不至于孤苦无依,谁知道哪里就传出来这些话来!” “连夫人不要介意,总不能因为一个传言,就把有情人拆散不是!” 对比起来,连穗岁身上的传言更多,他们要是听信传言,今日就不会上门提亲了。 这么说的确让秦氏无话可说。 侯夫人得意地看了王景康一眼,他要自掘坟墓娶连穗岁,她不赶紧成全,还等着他自己回过味儿来反悔不成? 不如早点把婚事板上钉钉,以后谁也别想反悔! 他们母子两个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秦氏正在想办法推辞。 “听说世子想去户部?” 气氛莫名其妙的尴尬,连方屿开口打破,询问起王景康的打算,王景康摆正态度有问有答,面对连方屿不卑不亢的回答,反而让连方屿更加欣赏了。 眼看着双方父母拍板就要定下这桩婚事,连穗岁着急地在外面乱转圈。 守在门口的小厮小跑着从面前经过。 “老爷,九王爷来了,在门外!” 连方屿纳闷,九王爷来他府上做什么?还是在这个时候! “快请!” 礼不可废,连方屿及秦氏道了声抱歉,急匆匆的迎到门口。 连穗岁跟在后面,她也想知道楚知弋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王景康瞧见她,悄悄从客厅中追上来抓住她的手腕。 “三小姐这么急不可耐来见未来夫君吗?” 连穗岁挣扎一下没挣开,王景康可不是弱不禁风的书生,反而握得更紧了。 “你放开我!” 王景康嗤笑一声。 “三小姐坏我姻缘,我若就这么算了岂不被人耻笑?” “连大人也觉得你我是天作之合呢,等三小姐嫁进我们王家,我们夫妻的利益一体,三小姐可不要让我失望……” 连穗岁恼道:“我的名声你还敢娶我?不知道该说王世子胆大包天呢,还是说你无知者无畏。” 不怕她给他下毒连命都保不住吗? 王景康眯眼笑道:“三小姐不会舍得的……” 这人哪里来的脸! 连穗岁一直挣扎着,恨不能拿一根银针给他戳瞎。 “不知九王爷来访,下官有失远迎。” 连方屿在前面行礼,楚知弋下了马车,眼神落在王景康抓着连穗岁的手上。 大庭广众,王景康终于松开了手,以主人姿态看向楚知弋。 两人目光相接,楚知弋冷笑了一声。 “不知连大人府上有客人,本王来得不巧。” 的确不巧,但更像及时雨,连穗岁向他投去了求助的目光,最好把今天的婚事搅黄! “王爷里面请。” 众人让开位置,疏影推着楚知弋走到前面,到连穗岁跟前停下。 “疏影不熟悉路,岁岁,你来推本王进去。” 连穗岁看向连方屿,哦了一声推着他进门。 “九王爷。” 院子里堆满了红色的箱子,秦定侯携夫人迎出来见礼。 “这是……” 楚知弋明知故问,秦定侯捋着胡子笑道:“让王爷见笑了,今日是个好日子,臣来给小儿提亲,不知王爷今日怎么会上门?” 他自在的仿佛连府是秦定侯府一般。 楚知弋温润笑着,伸手,疏影往他手上放了一张红色的帖子。 “巧了,本王也是来提亲的。” 秦定侯心里一咯噔。 “敢问王爷为谁做媒?相中的又是连家的哪一位小姐?” 连家目前待字闺中到了议亲年纪的姑娘只有连穗岁跟连晓小,连穗岁是嫡女,但名声不好,连晓小,从没听说过有什么特别的,且还是个庶女。 众所周知,九王爷楚知弋跟十一皇子楚景安关系最好,难道十一皇子相中了连家的姑娘,托九王爷来提亲? 连方屿也是一愣,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两个都来提亲? “别在外面站着了,岁岁,赶紧推王爷到客厅!” 众人揣着忐忑陪楚知弋进门。 这种场合,连穗岁本来不该出现,但现在……楚知弋盯着王景康碰过连穗岁的那只手。 “本王记得昨日警告过王世子,你还配不上她。” “臣,不太明白王爷的意思。” 王景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楚知弋这是什么意思? 却见楚知弋将手中的帖子放在主位的桌子上。 “本王今日亲自来提亲,求娶连家三小姐连穗岁,这是聘礼单子,请连大人连夫人过目。” “这……” 连方屿一愣,秦定侯与侯夫人也觉得意外。 “王爷,小女何德何能……” 楚知弋给的嫁妆单子厚厚一沓,比秦定侯直接抬到院子里的聘礼不知道多出多少倍,一家有女百家求,更何况来求亲的还是秦定侯府跟九王府这样的身份…… “你做什么……” 连穗岁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询问楚知弋,他怎么也来凑热闹? 楚知弋侧过脸轻笑一声,没做解释。 连穗岁着急道:“你认真的?” “王爷,事出突然,下官想……” 连方屿斟酌语句,楚知弋今日上门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别人家议亲都是先找中间人或者是媒人上门试探,双方放出口风之后再坐下来仔细商谈,哪有这样的,一个直接抬着聘礼上门,另一个带了聘礼单子。 楚知弋摆手道:“三小姐秀外慧中,王世子也同样优秀,连大人与连夫人可先行商量过再来回话,本王不急。” 他确实不急,王景康急了,谁能想到九皇叔会突然跳出来掺和一脚,他虽然是个瘸子,但是身份摆在明面上,连家拒绝了跟成王的婚事,连穗岁本来就不好说亲,如果再挑三拣四,不选九皇叔而选了他,他就真惹上麻烦了! 选连穗岁本就是风险与利益并存的,如果风险大于利益,对他没有好处的话,倒不如趁机退出,还能在九皇叔面前卖个好。 “不知九王爷也喜欢连三小姐,父亲,这场婚事,不如就此作罢?” 秦定侯也正有此意,王景康主动提出来,倒省得他绞尽脑汁劝说自己的儿子了。 他这个儿子昨天不知道抽什么风,从外面回来之后,打定主意要娶连穗岁,不管他怎么劝说都铁了心让他今天来提亲。 本以为今日婚事一定能成,没想到半路杀出个九皇叔来。 “王世子来都来了,聘礼也都带齐全了,这么着急退出?不如再等一会儿,说不定三小姐会选王世子而不肯选本王这个残废呢?” 第159章 陈婉丽的婚事 “臣不敢跟王爷相比!” 楚知弋代表的是皇家的颜面,王景康敢接他的话,他这个世子就真的到头了。打死他也没想到九皇叔竟然能看上连穗岁,若早知道,他今天就不上门提亲了! 现在骑虎难下,他又彻底把九皇叔也得罪了。 “臣以为连三小姐的名声……” “以为她的名声差,不会有人跟你争?”楚知弋讽刺道,“明珠蒙尘,旁人又怎么会知道她的好,不是所有人有王世子的眼光的。” 另一边,连穗岁跟连方屿和秦氏来到偏厅。 “岁岁你是怎么想的。” 秦氏心中欣喜,九王爷今日上门提亲,证明了她心中的猜想,九王爷对连穗岁有意。 “我没怎么想啊。” 连穗岁真没想到九皇叔为了给她解围,竟然准备了聘礼单子上门提亲! 他也真是够义气了! “你想跟秦定侯府结亲还是想跟九王爷结亲?” 连方屿就直接得多了,在心里把利弊分析好,再询问连穗岁的意见,论助力,秦定侯府跟九王爷没办法比,秦定侯府是老牌的权贵,但九王爷姓楚,连穗岁如果成了九王妃,就连成王也没办法嫉恨他。 王景康在朝中活动,想谋一个差使,但是目前还没有定下来,其中变数太多。而且,秦定侯又不是只有一个嫡子,等着承袭爵位至少要等二三十年,到时候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准。 现在就要考虑嫁给谁吗? 连穗岁头疼得很。 再说不想嫁人的话不合时宜,且她也不可能真的一辈子不嫁。 “那就九皇叔吧。” 选他,至少他不会为难她,不过是身上多了一桩婚约,对她来说没什么影响。 秦氏面露笑意,连方屿也松了一口气。 “那我就去前面回话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连穗岁总觉得她爹表情复杂,说不上来开心和不开心。 就奇奇怪怪。 连穗岁跟着出去。 “回你的院子去。” 被秦氏提醒,连穗岁才发现自己行为出格,现在是给她议亲,她不仅不脸红,还敢往前厅凑,这要是传出去,旁人又该说她没羞没臊了。 “哦。” 她还揣着一肚子疑问想问问九皇叔呢,奈何她娘不给她机会。 怎么看着她娘有点急切地想把她嫁出去呢? “小姐,九皇叔竟然来提亲了哎1” 小桃的语气也很激动。 只有连穗岁这个当事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来提亲有什么好激动的吗?” 她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同,他应该是昨天答应了帮自己解围,结果王景康今天又上门提亲了,不想让自己为难,他才主动提出求娶吧。 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极有可能。 “不是,小姐您真没看出来吗?” 小桃一脸羡慕,“九皇叔喜欢您呐,我们在别院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尤其是您进山那次,九皇叔明明腿脚不方便,还在山上找了您一晚上呢!” 如果这都不算喜欢,小桃就想象不出来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了! “可是他也没说过喜欢我啊……” 连穗岁觉得,他应该是怕能给自己解毒的人嘎了,才着急让人去找她的。 毕竟她上辈子接触过的有钱人不少,也有人来给她献殷勤,感受到他们的目的都不单纯,她没有搭理而已。 也不耽误他们私下里该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而且,九皇叔那样的身份,要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要找我这样的……” 不可能,肯定是小桃感受错了! 见说不动她,小桃也不再浪费口舌了,她家小姐两极分化太严重了,以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纨绔花痴,突然嘎嘣一下,唉,变好了,变成不懂情爱的直女了。 小桃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能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这要是换成以前的小姐,不得跳起来尖叫吗? 连穗岁一头钻进药房里就没再出来,小桃给映儿使了个眼色,映儿会心地跑去前院打探情报。 连家门口从早上开始就围了一群人,秦定侯府抬着聘礼上门,又抬着聘礼出门。 “连家拒了秦定侯府的婚事?” 在意料之中,又有点意料之外的感觉。 陈婉丽舒了口气。 “我就说岁岁不是那样的人,你还不信,现在信了?” 陈燕心嘟着嘴。 “不怪我小人之心,咱们家跟秦定侯府议亲的消息虽然没有传得人尽皆知,但是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从去年到今年拖了多长时间了?结果转头就带着聘礼去了连家,让连穗岁截了胡……就算她不是故意的,以后咱们家也别在京城里混了!” 宋氏长舒了一口气。 “幸好咱们两家只是口头婚约,还没有到订婚成亲那一步,秦定侯那个继室夫人难缠,你姐姐要是真嫁过去,还不知道会受什么欺负呢,岁岁这件事情也提醒我们下一次议亲,一定要把家里的情况排在第一位,像这种继母当家,底下又有嫡亲弟弟的,咱们就不考虑了。” “长媳难做。” 陈婉丽也觉得可惜,但吃一堑长一智,王景康表面功夫做得太好,让她一头扎进去,差点陷入泥潭。 “以后秦定侯世子想要说亲估计不容易了。” 宋氏感慨了一句。 闹了这一场,最后以王景康输了跟侯夫人的较量收尾,他这个世子之位,未必稳当。且上有婆母,下有小叔,不仅仅是长媳难做,长嫂也难为。 宋氏取出一张帖子。 “你爹亲自给你选了一户人家,这是对方的庚帖,你爹让人合算过了,你们两个八字合适。” 跟秦定侯府定下了口头婚约,对方却一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永定伯府这边也没有停止给陈婉丽说亲的打算,慢慢相看着人家。 “以前与你爹共事过的随州知府龚城龚大人,前段时间写信来问你父亲你的婚事定下了没有,他膝下三个儿子,个顶个地有出息,一门三进士,他想把你说给他家老二,比你小三岁。” 按照年龄来说,说给陈燕心差不多。 “最有出息的也是这个老二,上一届二甲第六名的进士,现在青州任职。龚大人想给他找一个成熟稳重的妻子,辅佐他的仕途,求到你爹这里了。我跟你爹考虑的是答应这桩婚事你就要离开京城,娘不放心。” “本想着跟秦定侯府的婚事如果能定下来就回绝了这边,现在却不得不重新提起来了。” “你考虑一下。” 陈婉丽小时候跟着他们夫妻俩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小小年纪就得照看底下的弟弟妹妹们,本想着回京之后给她说一个好人家,但京城贵族们的后宅不安宁,她又怕委屈了女儿。 “娘,我都听您跟爹爹的。” 父母肯定不会害自己,陈婉丽面容娇羞,她就是听信了王景康的花言巧语,才会差点栽跟头。 这一次老老实实听父母的,肯定不会出错。 第160章 她招谁惹谁了 宋氏叹道:“你的婚事的确不敢再耽搁下去了,我让你爹给龚大人写信,就这么定下来吧。” 陈燕心不舍得姐姐离京,也不该阻挠姐姐的婚事。 “这桩婚事还有个好处,就是不用在婆母跟前,能自己当家做主。” “不过龚家本来就没什么家产,龚大人两袖清风,都是自己挣家产,娘多给你准备点陪嫁,你好生经营着,比在京城自在!” 开春之后,晴天比雨天多,风也大,吹在身上一样的冷。 秦诗琼裹着崭新的披风出现在九霄楼。 “什么情况?我就跟着我娘回了一趟外祖家,你们一个两个就都定亲了?” 秦大夫人的娘家稍有点远,原本打算回去住两天就回来,谁知道一住就是十来天。秦诗琼回来时,京城已经传遍了。 原本要跟永定伯府议亲的秦定侯世子王景康在宴会上表示心悦连穗岁,隔天带着聘礼上门提亲却被拒绝,成了京城的笑柄。 永定伯府最后跟龚知府家的二公子定了亲事。 而拒婚的连穗岁则是攀上了九皇叔的高枝,看不上秦定侯府的世子。 多少人捶胸顿足。 她也能配上九皇叔那样风光霁月的人? 要知道,当年的九皇叔可是多少少女心中的梦啊!一朝陨落,深居简出,哪怕是成为了残疾,也有很多人想要嫁给他。 怎么就便宜了连穗岁呢? “你用了什么手段?” 秦诗琼的话问出口,陈燕心扑哧把喝到嘴里的茶水全都喷了出来,朝她竖了一根大拇指。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问出了旁人一直想问的问题。 连穗岁无语道:“我就不能是靠自己的才华深深吸引了九皇叔的注意?” “呸!”秦诗琼十分不给面子,“我觉得你是以恩情胁迫,谁不知道你当初在大街上救了九皇叔一命?外面早就传遍了。” 连穗岁瘪嘴。 “那你干嘛还要问我,我问谁去?” 她也很郁闷好不好! “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那可是九皇叔!” 秦诗琼想起之前父兄在一起说话,还说如果不是她身上早有婚约,就把她送到九皇叔府上,做妻做妾都可以,让她替秦家偿债呢。 她当时年龄小,没见过楚知弋,但是他的战绩在军中传颂至今。 九皇叔此生没有败绩,如果不是因为意外成了瘸子,他不会这般消沉。 秦诗琼不知道父兄做了什么对不起九皇叔的事情,但她尊重强者。 “你别不知好歹。” 连穗岁承认,她是有点不知好歹了。 别人不知道,她却很清楚,楚知弋的腿已经好了,蛊毒也解了,与正常人无异,身份尊贵如他,为什么要委屈自己来娶她? 总不能,真是喜欢她吧? 连穗岁打了个哆嗦。 “算了,不说我了。表姐什么时候成亲?” 陈婉丽摇头。 “龚家那边来信了,说聘礼在路上,可能很快了吧。” “不舍得表姐离京。” 连穗岁抱住陈婉丽的胳膊,被陈燕心挤开。 “我的姐姐!” 秦诗琼趁机抱住陈婉丽另一条胳膊。 连穗岁无语道:“至于这么防备我吗?就算没有九皇叔解围,我也不会答应秦定侯府的婚事,王景康就不是好东西,我倒想看看他最后能落个什么下场!” “小心热闹没看成又被人算计!” 连穗岁捂住胸口。 “不兴这么戳人肺管子的!” 陈燕心瘪嘴。 “这次出门你怎么没把你那个庶妹带出来?” 连晓小? 她想叫来着,不过她早上去了妙手堂,祈家的事情解决了,她似乎也开朗了不少。 随她去吧。 “该攒钱了,等表姐成亲时我得多给点添妆!” 龚家的聘礼在来信后的第三天到达京城,龚家没多少家产,为了聘娶陈家女,几乎把家底掏空了。因为都在任上,两家又都着急办婚事,龚家派来的人是龚城身边的心腹,态度十分诚恳,陈家也没有故意为难。 时间紧迫,完成了六礼,选了个好日子,永定伯府把新嫁娘送上马车,含泪挥别。 时间过得真快,忙活完陈婉丽的婚事,已经到二月份了。 空气里暖洋洋的,脱下了厚重的冬装,街上到处都是穿着轻薄纱衣的年轻姑娘。不过这个时候依旧很冷,春日养生,连穗岁还裹着披风,抱着热茶。 “今天那边也娶妻呢。” 秦诗琼一直关注着秦定侯府的情况。 “听说王世子本来想去户部,皇上那边都松口了,有次十一皇子无意间提了一句褚家姑娘的事情,皇上就把他调任到上林苑去了。” “为什么提了褚家皇上就不高兴了?” 连穗岁不解。 皇上总不能管臣子的家事吧…… 陈燕心接话道:“褚丽娘的伯父之前在户部任职,因为贪墨被抄家流放,她家里也受了牵连,父母兄弟出了事接连去世,只剩下一个孤女被秦定侯府收养。” 户部有肥差,世家公子们挤破头都想进户部,皇上不想养蛀虫呗! “那他娶的是哪一户的姑娘?” 秦诗琼冷嘲热讽道:“娶了个商户,我没仔细打听,只听说了女方带了不少嫁妆,没看出来秦定侯府穷成那样!” 怪不得盯上陈家呢,永定伯府家大业大,要身份有身份,要钱财有钱财,陈婉丽又端庄大方贤惠善良,若是能把陈家女娶回家,秦定侯府面上有光不说,也能得到实际的好处。 “商户女地位低,新媳妇进门还不知道要怎么被拿捏呢。” 陈燕心叹了一句,不想再多说。 “大哥也要定亲了,娘跟司家已经口头议定了。” 她瞥了一眼连穗岁,剩下半句话没说出来。 司家是清贵人家,司家姑娘的祖父曾经做过宸帝的老师,在宸帝面前有几分薄面,娶了司家女,对陈永川的仕途也有帮助。 这下子心可以放到肚子里了,不用怕被连穗岁纠缠了。 连穗岁:“……” 她招谁惹谁了。 淦! 从永定伯府出来,今天阳光很不错,连穗岁不想回府。 “小桃,咱们去妙手堂看看吧。” 为着参加陈婉丽的婚事,她有好几天没去妙手堂了,而且宁二今天早上派人来说查到了一些关于义善堂的事情,拿不定主意,想等她过去商议。 择日不如撞日,这会儿正好有空。 这个季节午后的天气很舒服,连穗岁想下车走走,正巧街边有许多摆摊卖小玩意的贩子,花花绿绿的十分吸引人。 妙手堂有两个小朋友,连穗岁想给钱蒿和小为买一份礼物。 “小姐您快看,这个小手鞠球做得多好看啊!” 京中过完年后流行起了蹴鞠,街边多了许多用彩线缠起来供人把玩的手鞠球,颜色鲜艳大小合适,挂在腰间能替代香囊。 连穗岁凑过来。 “手鞠球多少钱一个?” 她手腕上还戴着灯会上买回来的彩色编制手绳,戴了这么久,颜色有点旧了,正想收起来,但又怕连晓小心思敏感。 等等送四妹妹一个漂亮的手鞠球,正好可以把手绳收起来了。 “三十文钱一个,您要是多买几个,小人给您便宜点1” “我要我要四个,二十文钱一个吧!”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老板含泪答应了她说的价钱。 “小桃,帮我收起来。” 上次怕四妹多想,她都没有讲价钱,花了几十文钱买两条绳子编的手链,心疼死她了! 小桃把她挑选起来的手鞠球装起来,付了钱转过身来,看见她身后的人,瞳孔猛然收缩。 “小姐!” 第161章 被绑架了 连穗岁眼前一黑,被人蒙在麻袋里。 “你们放开我家小姐!” 手鞠球掉在地上,蒙面人将连穗岁扛上马车,马车内弥漫着迷香的味道。 淦,大意失荆州,这些人是什么人? 小桃不会有事吧? 失去意识之前,她还在担心小桃。 “小桃?” 小桃从地上爬起来,看见成王,着急地指着远去的马车。 “我家小姐被人掳走了!在那辆马车上!求殿下派人去救我家小姐!” 成王跟连穗岁是死对头,小桃十分绝望,遇上的人为什么是成王? “小桃你别着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婧儿拦住小桃。 “我哪儿有功夫跟你慢慢说,我要去报官,要回去通知老爷夫人,你快让开!” 夏婧儿哼笑一声,连穗岁被人绑走了吗? 活该! “王爷在这儿呢,马上要春闱了,皇上让王爷协助京城治安,你与其回去通知姨母,不如好好求求王爷。” 她面上表现出对连穗岁的关心,余光看着马车走远才松开小桃。 成王跟连穗岁有仇不假,但是在京城的地界上,有人敢青天白日在街上绑架贵女,这件事情传出去,他又该在父皇跟前吃挂落了。 “来人,跟上去,务必把连三小姐救回来!” 小桃瞪了夏婧儿一眼,给成王行礼。 “奴婢多谢王爷。” 但又不敢完全把希望寄托在成王身上。 “事关我家小姐声誉,还请王爷将此事暂时压下来!” 京城的贵女,被人当街掳走,就算她家小姐被救回来了,也要被人指指点点,连穗岁的名声是不好,但从前的名声顶多是差了点儿,现在可能要再加上失贞这一条,她家小姐脸皮再厚,也活不下去了! 成王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被父皇责骂,一口答应下来。 “好,本王保证这件事情不会从本王这里散播出去。” 但街上这么多人,还要看连穗岁的运气。 小桃再次福身,思索着是先回府报信还是先去妙手堂找宁掌柜。 她脑子飞快地运转着,宁掌柜是九王爷的人,宁掌柜知道了就等于九王爷知道,九王爷会不会嫌弃她家小姐的名声? 她家小姐本就声名狼藉,王爷要是嫌弃的话,就不会上门求娶! 此处距离妙手堂更近,小桃不再犹豫,一路疾跑着去报信。 青天白日,妙手堂大门紧闭着,小桃绕到后门,拍着大门。 屋内,钱大夫跟乌大夫正在给几个孩子救治,小为担心地趴在床前,床上的孩童跟小为差不多年纪,一个个身上伤痕累累。 宁掌柜愁眉苦脸,最近一段时间,义善堂可能有所察觉,行事谨慎了不少,他盯了很久,终于在今天早上盯到他们有一辆马车出城。 他一路跟上去,跟到隐蔽处,发现马车上的人往下扔了几个麻袋,谁能想到麻袋里装的竟然是人! 他费尽心思把几个孩子带回来,钱乌两位大夫从上午忙活到现在,这几个孩子还没有脱离危险。 “谁呀,妙手堂今天不看病!” 小桃敲得鼻尖冒汗。 “是我!” 宁掌柜开门。 “不好了,我家小姐被贼人掳走了!” 宁掌柜心中一咯噔,坏了,他中计了! …… 连穗岁再醒来时,周围一片漆黑,她的手脚都被绑住动弹不得。 鼻尖是熟悉的鹅梨帐中香,周围很暖和,暖和的她有点热,身上冒了一层汗。 她的嗅觉很灵敏,隐约嗅到香粉中掺了催情的东西,帐内传来暧昧的喘息声,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男声满足的声音中掺了一丝不同音色痛苦的低吟声。 脚步声由远及近走到她跟前。 嘴里塞着的破布被人拽掉,一只滑腻的手抚在她的脸颊上。 男人捏住她的下巴,粗暴地把蒙着她眼睛的黑布扯下来。 连穗岁看清周围的环境,不是黑夜,外面天光照射进来,房间里很亮堂。 一间奢华至极的房间里,大大的千工床上,跪坐着两个只穿着薄纱的七八岁孩童。 孩童粉雕玉琢,雌雄难辨,长相十分惹人喜欢。 男人掰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视线掰回来,不满意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 “三小姐一点也不害怕,是觉得我长相不够骇人吗?” 连穗岁抬眸跟他对上,听声音,还以为对方是个油腻的中年男人,没想到竟然是个年轻人,只是面相十分阴柔,眉眼间挂着狠厉。 “我现在相信相由心生了。”连穗岁调侃道,“我要是在大街上看见你,一眼就会觉得你是坏人。” 男人哼笑一声,眯着眼睛端详她的脸。 “三小姐小时候肯定是个美人……是我喜欢的类型,可惜长大了,不好玩。” 连穗岁又是一声轻笑。 “这你可就说错了,我从小体型就大,可能一个人顶那两个,你要是喜欢那个时候的我,说明你是变态中的变态。” 她还有心思开玩笑,男人对她更感兴趣了。 “不过,我还没尝过高门贵女的滋味呢,三小姐不嫌弃在下的话,我们可以试试。” 本以为说这番话连穗岁会羞恼到无地自容,男人摆出的欣赏的姿态,哪料到连穗岁往她身下一瞥。 “一盏茶的时间,短了点儿,而且看你眼下青黑面容晃白,我这儿有两瓶十全大补丸,你先用了再跟我说话。” 被调戏的连穗岁没有羞恼,男人反而恼羞成怒。 “你才虚,你全家都虚!” 男人生气地起身,又顿住脚步,蹲下来打量着连穗岁。 “药在哪儿?” 还是很诚实的。 连穗岁眼神指向腰间。 “在荷包里。” 男人把荷包拽下来,取出两个不同颜色的瓶子问道:“吃哪一瓶?” “红色那瓶。” 男子迟疑着从红色瓷瓶里倒出了一粒,目光看向连穗岁,塞到她嘴里。 见她吞下去没有不良的反应,朝床上两个小童招手,又给他们一人喂了一粒。 三人都没有反应,他才倒了一颗塞进嘴里。 “红色的白天用,黑色的晚上用,配合着效果会更好。” 男人将信将疑,把瓷瓶收起来。 “那就等晚上,再让三小姐体验做女人的快乐。” 一道人影停在门外,男人走过去听那人说了句什么,回头看了连穗岁一眼,交代道:“你们两个看好她,她要是有什么异动,过来禀报我。” 两个小童跪在地上颔首应是,等男人走后,连穗岁撑着凳子坐在地上,问道:“你们是义善堂收养的孩童吗?” “这里是哪里?” “那个男人是谁?” 小童始终闭着嘴巴不看她,也不回答她的问题。 连穗岁无奈,从地上爬起来打量四周。 “你不能出去!” 她走到门边,其中一个开口说话了。 第162章 进密道 “我为什么不能出去?” 连穗岁趁机追问。 两个小童对视一眼,犹豫一瞬,开口说道:“你要是出去了,我们会受罚。” “那你们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不出去。” 这会儿太阳有点微微偏西,从她在大街上被人绑架到现在,时间过去了不到一个时辰。意思是她现在还在京城内,没有出城。 再看这个房间的布置奢华,而城西居住的大多是穷人,周围极其安静,没有一丝杂音,说明这座宅院很大。 结合京城的布局,这样的地方也好找。 不过,也得有脑子的人才能想到这些,不能完全把希望完全交给外人,她也得想办法自救。 “回答问题不会被惩罚吧?” 连穗岁引诱道,“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我帮你们保密。” “主人不让我们跟陌生人说话,你别再说话了,也不准出这个房间,否则丢了小命别怪我们没有提醒你!” 起风了,外面发了芽的树枝摇晃,两人杯弓蛇影,吓得立刻退回去跪好,不管连穗岁怎么哄骗都不肯再开口说话了。 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眼看着天要黑了。 城内巡城司的人在大街上来来回回盘问,把在外面闲逛的人赶回家,好像着急找什么人。 京兆衙门的人也在忙活着,宋靖为从小桃口中问出连穗岁出事前的具体细节,摊开京城的舆图。 “出事的第一时间,成王殿下就已经下令封锁城门,严查出城的百姓和能够藏人的马车货车……” “城门口没有任何发现的话,人就还在京城里。” 宋靖为冷静分析道,“跟连三小姐有仇的几家……” 他抬头看了一眼成王。 “连大人为人谦和,在朝堂上官声很好,排除政敌蓄意针对报复,那就是跟连三小姐有仇的人家。” 成王算一个,但他当时在现场,排除掉。 秦定侯府当天在筹办婚礼,但不能完全排除掉作案动机……还有个翁家,翁灵儿是成王妃,连穗岁跟成王的婚事解除,她因为害连穗岁那件事情,一直闭门不出,而且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虽然不能排除嫌疑,查起来却很容易。 “还没有线索吗?” 疏影推着楚知弋进门。 “皇叔。” 成王觉得有点别扭,跟他定过亲的连穗岁成了皇叔的未婚妻,辈分比他高不说,他以后还怎么面对皇叔? 宋靖为从舆图上圈出了一片区域。 “下官已经锁定了三小姐的大致方位,还需要点时间。” 小桃对成王有所隐瞒,对宋靖为跟楚知弋却没有半点隐瞒,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楚知弋开口布置道:“让巡城司的人把这一片区域封锁起来,挨家挨户上门搜查。” 宋靖为犹豫道:“可这样的话动作太大,岁岁被绑架的事情只怕就瞒不住了……” “本王只在意她的安危!” 楚知弋双目赤红,宋靖为跟成王急忙去布置。 “去义善堂调查的人还没回来吗?” 连穗岁出事跟义善堂绝对逃不开关系,出事的第一时间,他就让下属不计代价,哪怕是打草惊蛇也要将义善堂翻个底朝天! 宁二也着急,如果不是他为了救那几个孩子,义善堂的人根本发现不了他,也就不会连累连穗岁。 “回主子的话,还在查!” 宁二急得额头冒汗,连穗岁要是真有个闪失,他也活不了! 楚知弋身上气场全开。 “她若不能平安归来,你也不用出现在本王面前了!” 秦家。 “都怪我,我怎么没有等三姐姐一起去妙手堂,如果我们在一起,或许三姐姐就不会出事了!” 连晓小抹着眼泪,秦氏跟连方屿坐在主位上,一个沉着冷静,一个面露担忧。 “嘉良跟嘉颖他们两个再有几天就该下场了,都管好自己的嘴,出去别乱说!” 连方屿发话,连晓小止住哭。 连嘉良跟连嘉颖下场科举是天大的事情,排在连穗岁前面。 秦氏能理解,却忍不住心凉。果然在他心里,她的女儿不是最重要的。 连方屿回头看见秦氏的眼神,都这个时候了,也不肯求一求他吗? “我相信岁岁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别人她不敢相信,宋靖为是她看着长大的,她相信宋靖为一定能把岁岁平安的带回来! “王爷,咱们这样是不是太扰民了?” 下属试探性的问道,“况且,对咱们又没什么好处,底下的兄弟们颇有怨言。” 找了半日,大家连一口水都没喝上。太阳落山后空气冷的跟冬天一样,连家也没说一句辛苦的话,他们干嘛要这么卖力气帮着找人? 成王瞪了说话的下属一眼,骂道:“这个节骨眼上,你想让本王在父皇面前抬不起头来?父皇刚把这份差使交给本王,本王这儿就出了岔子,以后还怎么在朝堂立足?” “你知道这次不是那边故意惹出来的?” 也或许是昀王故意针对他闹出的幺蛾子呢? 他不是好人,昀王更不是好人! 他们彼此都盼着对方更倒霉。 “王爷,姨娘给您炖了热汤,您趁热喝点吧。” 夏婧儿身边的丫鬟提着食盒,满脸笑意地走过来,食盒里鸡汤的香味飘散出来,下属们没忍住多看了一眼。 成王面色不虞。 “回去跟她说本王办公的时候,别来捣乱。” 丫鬟脸上的笑意僵住,看了一眼打开的食盒里只能盛一小碗的鸡汤,再看看跟在王爷身后的下属。 “是。” “那这鸡汤……” “拿走!” 成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觉得烦躁,他是不是宠得夏婧儿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怎么打听到他的行踪? “姨娘担心三小姐,想让奴婢帮忙问问王爷有线索了吗?” 夏婧儿是从连家出来的,关心连穗岁也在情理之中,成王语气放缓。 “有线索了,但现在还没找到人,让她别太担心。” 成王看着丫鬟,这个丫鬟好像是最近才入府的,夏婧儿身边的丫鬟太少了,得用的只有桐花一个,他便做主给她身边调了一批,这才多久,就成为了夏婧儿的心腹。 “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受宠若惊,羞怯地低头。 “奴婢霓云。” “行了,回去吧!” 成王不太在意,霓云提着食盒上了马车,等马车拐弯的时候,趁机把装着纸条的竹筒隔着院墙扔过去。 男人收到消息,冲到房间里,提起连穗岁的衣领。 “来人,把她的嘴巴堵上,眼睛蒙上,进密道!” 第163章 捅了大篓子 连穗岁试了试没挣脱开,索性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目养神。 突然被人猛地拽起来,她警醒地睁开眼睛,下一瞬后颈被人撞击失去意识。 感觉像是被人扛着,走了很长时间,再恢复意识的时候鼻尖有霉味儿,连穗岁没敢乱动,扛着她的人将她换了个方向,昏黄的灯光下,一个头戴斗笠身穿黑衣的女子站在石桌前。 霉味儿消散,密室里萦绕着淡淡的蜜桃乌龙茶的香味儿。 女子开口说道:“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主子,她差点儿坏了我们的计划,要不要……” 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连穗岁浑身一凛,这道目光带着刀子,似要将她穿透,她两只手被捆得麻木了,根本无力抵抗,对方如果想要她的性命易如反掌。 “蠢货,宋靖为为什么这么快找到我们的据点?她是宋靖为的表妹,想逃命的话,把她丢了!” 男人觉得有点可惜。 “可义善堂那边……” “已经暴露了,就算抓了她也没用,让我们的人抓紧时间撤退!” 连穗岁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男子突然口吐鲜血,一个踉跄将她摔在地上。 女子的语气略有些意外。 “明宣,你怎么了?” 原来绑架她的男人叫明宣。 “主子,属下好像中毒了……有奸细,您快走,不用管属下!” 连穗岁心中舒了一口气,看来男人果真服用了她的毒药,红色的那瓶是解毒的丹药,他们吃了自然没事,她当时留了个心眼,就算他把两种药丸同时让她试药也不怕,一个剧毒一个解毒,药效正好对冲。 怕的就是分开服用。 “怎么会中毒?若不是你每天胡来,怎么会中毒?” 女子的语气带着愠怒。 密室外有嘈杂的脚步声,男人低估了连穗岁失踪带来的影响力,不仅暴露了据点,还连累他家主子置身危险,开口催促道:“主子您快走!属下宁死不会出卖您!” 女子叹了一声,抓起放在桌上的配剑看过来,有那么一瞬间,连穗岁怀疑她莫不是想杀人灭口! “在前面!” 女子往出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头也不回的从另一个方向离开,茶香中,夹杂着淡淡的茉莉清香。 她从始至终带着斗笠,连穗岁没看清她的面容。 不小心跟男人的视线对上,男人嘴唇乌黑,邪魅笑道:“看来连三小姐早就醒了,是我大意。” 他抓着匕首爬过来杀人灭口,连穗岁抬脚揣在他胸口上。 “你不想知道自己是怎么中毒的吗?” 脚步声在头顶来来回回,她要想办法拖延时间。 可惜男人不给她机会,一刀划在她腿上,连穗岁忍着疼将他踢开了一点。 “你见过主子,你就不能活着出去!” 连穗岁爬起来跑到石桌后面。 “你家主子带着斗笠,我根本没看见她长什么样子!” 只是见过就要杀人灭口,那个女子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如果不及时救治,你很快就会毒发身亡,你不想活命吗?” 他身中剧毒,但还能留着一口气对她下手,连穗岁佩服,到底是什么样的组织能让他连性命都不顾? “我想活啊,但落在你们手里,我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男人癫狂地冲上来将桌子撞倒,把连穗岁逼至角落。 淦,怎么没在嘴里藏一根毒针戳瞎他啊! 连穗岁闭上眼睛之前满脑子后悔。 死在这种人手里她觉得脏! “岁岁!” 前面的人软塌塌的倒向一旁,连穗岁睁眼,对上楚知弋戾气横生的脸,下一瞬,他面上的戾气消失的一干二净,仍旧如从前那般纯粹干净,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 他眼底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惧怕疯狂和受伤…… 他把她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件……珍宝? 连穗岁轻咳一声开口提醒。 “我胳膊麻了。” 眼下的状况,根本不适合你侬我侬。 楚知弋神情一变,跪坐在地上,急急忙忙去给她解绳结,却笨手笨脚越解越紧。 宋靖为默默地递了把匕首给他,蹲下查看被楚知弋一刀扎进后心位置的男人。 身上的束缚解开,连穗岁抡了抡胳膊,伸手去探男人的鼻息。 “快给他吃解毒丸,否则就真成一具尸体了!” 宋靖为默契的从男人身上的荷包里摸出来两个瓷瓶,举起来眼神询问连穗岁。 “黑色那个。” 男人已经不会吞咽了,宋靖为掰开男人的下巴,把药塞进去,用桌上凉透的茶水把解药强行灌进去。 等胳膊恢复知觉,连穗岁取出银针,先帮他止血理气。 男人哼了一声,没醒过来。 “表哥,他背后还有人,先带回去,别让他死了。” 对方提起了义善堂,连穗岁猜测可能是她调查义善堂被对方察觉了,那座宅子,密道,神秘女子……义善堂背后的水很深。 眼前的男人……是谁? 那名神秘女子似乎认识自己? “我先查看你的伤!” 她的腿正在流血,她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操心别人的事情。楚知弋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抱着她起身。 九皇叔的腿…… 对上楚知弋的目光,宋靖为垂下眸子。 “下官什么都没看见。” 还算识趣! “你放我下来!” 连穗岁发现倒在地上的男人脸色不对,或许他不是中了一种毒,要想查清楚义善堂背后的事情,他一定不能死了! “剩下的就交给宋大人了!” 楚知弋瞥了一眼地上的男人,“他若是死了,宋大人的官也别做了!” 威胁人? 表哥又没做错什么…… 连穗岁还想开口,楚知弋直接捂住她的嘴巴。 “我为了找你,差点儿把京城掀了,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跟我说别的男人?” “那个人真的可疑,我……” 他红着眼睛像是被抛弃的小狗,连穗岁顿住,行吧,真的败给他了,不说就不说! 疏影推来轮椅,连穗岁把脑袋埋在他怀里,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她觉得头有点疼。 楚知弋把自己身上的毯子蒙在她头顶。 “太医到了吗?” “去跟连家报喜,三小姐找到了,被本王带回王府疗伤。待三小姐养好伤后,本王亲自送三小姐回府。” 成王跟杜翰音赶来时,楚知弋已经抱着连穗岁上了马车,两人对视一眼。 捅了大篓子了! 楚知弋带兵强闯姚尚书府,竟然在尚书府内找到了在大街上被人绑架的连穗岁! 姚尚书已经上书致仕,眼看着要功成身退,为何要绑架下属官员之女? 牵扯到朝廷官员,杜翰音才刚上任,就遇上了这么大的案子,头疼的看着成王。 “王爷觉得这件事情该怎么跟皇上说?” 第164章 茉莉香的主人 成王看着渐渐走远的马车,心里不知为何有点失落。 目睹连穗岁被绑匪带走时,他是庆幸的,连穗岁总算求到他头上了,可他没想到绑架连穗岁的人竟然那么厉害,甩开了他派出去的人,带着连穗岁在他眼皮底下消失不见了。 再次看见她时,她虚弱地靠在皇叔怀里,他突然觉得心里很堵。 如果不是夏婧儿故意转移话题,他是不是会立刻派人追上去? 她身上怎么会有血迹呢?是受伤了吗? “王爷?” 杜翰音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杜大人说什么?” “下官说,姚尚书该怎么处置?总不能带回去关在地牢吧?不如……下官在这里守着,王爷进宫请示皇上再做决定?” 深更半夜,发生了这天大的事情,姚尚书在朝为官几十载,他们没有资格审讯,也不能把姚尚书当成罪犯一般审问。 成王看着杜翰音。 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他跟昀王争了很久,谁也没想到能落在杜翰音头上。 一个宋靖为就够让人头疼了,再加上深受父皇信任的杜翰音…… “罢了,本王亲自进宫跟父皇解释吧。” 宋靖为在尚书府摆起了公堂,视若无睹地把他们当成空气,一个一个提审起了尚书府的下人。 姚尚书称病,府里一团乱糟糟的。 连穗岁不知道外面乱成什么样子,楚知弋周身气压很低,她不敢多说什么,被他一路抱回房间。 疏影端来热水纱布。 楚知弋小心地将她伤口处的衣物剪开,蹲下来一言不发地帮她清理伤口。 “我自己来吧。” “别动!” 楚知弋动作很轻,连穗岁这会儿才感觉到疼,那道伤口很深,皮肉往外翻着,尽管他动作很轻,她还是疼得咬着牙。 “疼就喊出来。” 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吓人,楚知弋放缓语调,“是我的错,不该把你牵扯进来,不该给你妙手堂。” 他让宁二听她的话,却没想到宁二这般疏忽,差点连累她丢了性命。 如果他再晚一步……楚知弋不自觉地手抖。 他是不是就失去她了? 连穗岁没太多觉悟,给自己辩驳道:“我也不是没有办法自救,只要能再拖一会儿,拖到那个人毒发……” “如果我们没有找到你呢?” “如果他没有吃你给的毒药呢?” “真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了吗?你只是运气好,万一……” 他额上青筋暴起,想要发脾气却硬生生忍住了,低头继续帮她处理伤口。 他包扎的手法娴熟,连穗岁疼麻木了。 他这么在乎她吗? 连穗岁不解,从她的角度看见他饱满的额头跟垂下的睫毛,这幅低眉顺眼的模样,有点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嘛,别生气了。” 夜色如墨,连穗岁累得睡了过去,楚知弋帮她掖了掖被角,起身走到窗边。 月初的月亮只有细细的一条缝隙挂在天上,王府里很安静,想到那些年,他一个人熬过所有黑暗,终于在天快亮时,照进了一束光。 他贪婪地想抓住这束光。 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可怜了? 楚知弋回头看着床上女子熟睡的侧脸。 父皇病故,母妃离他而去,他被人害得断了双腿,中了蛊毒……所有他骄傲的东西全都被夺走,只剩下一副残破的躯壳…… “疏影,去查查茉莉香的主人。” 密室里的味道,他很熟悉,却又觉得不可能,印象中,母妃身边的锦绣姑姑总是用这种头油,身上也总是这种味道。 可锦绣姑姑早在他小时候就因为违反宫规被母妃打死了。 母妃那样要强的人,从小就不允许他放纵自己,哪怕只是偶尔休息一下都不可以。 是锦绣姑姑看他可怜,经常给他做点心,带他出宫…… 若锦绣姑姑还活着有多好…… 过去的记忆像潮水涌来。 连穗岁睁开眼睛,对上楚知弋熬得有点红的眼睛。 “你一夜没睡?” 他看她的目光让连穗岁不自在,好像是越过她看更重要的人,又像她就是那个人。 “我们谈谈吧。” 连穗岁觉得再这样下去,她会更加不自在。 “我知道你去向我爹娘提亲是为了替我解围,但我昨天被人绑架,估计瞒不住,说不准又会传出什么难听的流言。我配不上你,咱们也不用硬往一块儿凑。” “等……” “你想让世人骂我始乱终弃吗?” 楚知弋打断她。 “什么?” 他们现在只是传出了议亲的消息,她娘是收了他的聘礼单子没错,但是还没有过六礼,两人也不算真的定亲,这门婚约,随时能取消。 “昨天晚上,众目睽睽,我带你回王府过夜。” 这个嘛…… “我受伤了,就算在王府留宿也什么都做不了啊!我们之间是清白的。” “可旁人不这么想。岁岁,你真的对我没有一点点心动吗?” “连你也要抛弃我吗……” 他的神情受伤,连穗岁哑然,半晌说不出话来。 怎么感觉她是负心薄幸的那一个呢? “等等,你对我是认真的?” 连穗岁后知后觉,没留意楚知弋正在慢慢逼近。 “若不然呢?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生怕被人撬了墙角……岁岁,我本来打算再缓缓的。” 王景康上门提亲给了他一个契机,连穗岁更不想嫁王景康。 连穗岁想往后躲,楚知弋欺身上来,扣住她的后脑勺。 “唔……” “岁岁表……” 推开房门的秦诗琼瞪大眼睛,声音戛然而止。 跟在后面的连方屿跟成王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急忙上前,透过虚掩的房门看向里面。 暧昧的床帐半垂着,一对璧人靠在床上,被突然出现的众人打断了好事。 连穗岁的脸刷的一下红透了,推开压在身上的楚知弋,这么多人突然上门,别说他这个主人不知情! 明显是算好了时辰,故意的! 秦诗琼赶紧退出去躲在秦氏身后,连方屿尴尬的杵在门口。 “咳,王爷,下官来看望岁岁。” 明明他才是连穗岁的爹,怎么觉得这么不自在呢? 楚知弋看向成王。 “成王也来了,正好,把昨天的案情交代一下。” 他一脸食髓知味的表情,看得成王拳头硬了。 “岁岁受伤了,连夫人快进去看看岁岁吧。” 众人让开一条路,等他从房间里出来。 秦氏觉得不妥当,但碍于楚知弋的地位也不敢说什么,往房间里看了一眼。 “诗琼燕心,你们跑个腿,去陈记帮岁岁买一包白糖糕吧。” 第165章 皇叔什么时候这么难缠了 “为什么要去陈记买啊?” 秦诗琼话没说完被陈燕心拉住,她刚才在后面没看见房间里什么情况,但姨母明显想把她们支开。 有些话不适合她们听,有些画面不适合她们看。 “哦哦,好的!” 陈记距离最远,生意最好,白糖糕每日供不应求,她们去了得排队。 哪里是连穗岁想吃白糖糕啊! 看皇叔跟成王的眉眼官司,秦诗琼露出了一个八卦的表情。 “连大人,咱们到客厅里谈吧。” 该走的人都支开了,秦氏吩咐道:“你们在外面等着。” 秦氏打量着房间里的布置。 窗边摆着一盆罗汉松,香炉里的燃着的熏香味道很淡,却能判断是出自宫里的香料,屋子里没什么摆件,但是从家具到床榻,用的都是上好的红木料子,桌上的茶盘是用沉檀打造,处处透露着精致。 很明显,这是宅子主人的卧房。 楚知弋突然发疯被这么多人围观,只怕任何解释都行不通吧。 连穗岁把脸埋在被子里不想见人。 她也没脸见人了。 这要是传出去,不得是她主动献身勾引…… “九王爷对你挺好,把你安置在他的卧房里。” 连穗岁猛地从被子里弹出来。 “娘我跟他真没什么!不是你们看见的那个样子!” 秦氏调侃道:“不用解释,娘都看见了,原本还担心你经此一事,被王爷嫌弃,现在看来,娘该操办你的婚事了。” 连穗岁狐疑道:“可是娘,您以前不是不想让我跟皇家结亲吗?怎么突然变了态度?” 秦氏感叹道:“我只有你一个女儿,自然想让你无忧无虑一辈子,可是你的婚事不顺,接二连三地被人算计,娘怕了,九王爷至少能保你一辈子平安富贵,娘知足了。” “姑娘家,怎么可能一辈子不嫁人呢……” “那娘怎么确定九王爷就是良配?” 连穗岁反而还觉得他心思深沉难以捉摸呢。 “以前的事情不提,这一次你被人绑架,九王爷把你带回王府,便是告知世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是九王妃。这还不够吗?” 姑娘家被歹人绑架失踪了一晚上,足够毁掉一个女子的名节了,她从前胡闹名声不好,但到底没触碰到底线。 不过是被人嗤笑几句。 如果九王爷因为这件事情退婚,连穗岁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秦氏担心了一晚上,提心吊胆,直到刚才,她竟然生出一丝感激来! 好像是挺够意思的。 连穗岁仔细琢磨,反正早晚都要嫁人,与其嫁给成王或者是王景康那样的人,九皇叔好歹后院干净,而且,她对他似乎也不讨厌。 恍惚想起来,好像很早之前,他就提过这一茬。 不知道现在他那些话还作不作数? “娘,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她从两眼一抹黑被绑架,到昨天晚上被救出来,只剩下恍惚了,如果不是腿上的伤提醒她昨天的经历,她还以为做梦。 “九王爷夜闯姚尚书府,把你给救出来,今早有不少人弹劾姚尚书,有人把义善堂的事情也扒出来了,皇上命成王全权负责此事,稍后,成王可能会过来。” 姚尚书? 连穗岁惊讶,怎么跟姚尚书扯上关系? “你不知道?从昨天到今天,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 “皇叔,父皇让我彻查此事,有几句话,我想问问连三小姐,还请皇叔通融。” 成王提出见连穗岁。 “她腿上受伤了,不方便走动,你要问什么问题我代为转达。” “我想问问三小姐被掳走的细节。” 楚知弋拨弄着杯盖。 “成王不觉得问这些问题太过冒昧了吗?痛苦的经历要再回忆一遍不说,还得在人前把伤疤揭开?” “皇叔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想多了解一点细节,方便破案。” 楚知弋:“人犯宋靖为不是已经抓住了吗,你去审问他。” 成王被两句话堵住,憋了半天。 “姚尚书称病,我想问一下三小姐知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尚书府。” 楚知弋:“这个逻辑就更不对了,岁岁是被人打晕带走的,她若是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尚书府,还要你们干嘛?” 成王牙疼,还没有成亲呢,这就护上了? 皇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缠了? “皇叔,侄儿就想问几个问题,请您通融。” 父皇把这个差使交给他,他必须办好了差使,向父皇和朝臣们证明自己,对他来说,这次的事情是个机会。 成王把姿态放得很低。 “岁岁受惊了,现在只怕问不出什么,你等过两天再来。” “我……” 楚知弋端茶送客,成王一肚子火气,只能忍了。 火药味弥漫,连方屿拱了拱手。 “既然岁岁没事,下官就放心了,王爷这儿不方便,下官也告退了。” 楚知弋眯着眼睛,见岳丈大人开口态度才稍微缓和了一点。 “本王腿脚不便,就不送连大人了,疏影,代本王送客。” 成王墨迹着没动。 “成王的茶还没喝够?” 成王牙疼起身。 “既然皇叔不方便,侄儿也告退了。” 九王府从没有这样热闹过。 “主子,咱们安插在秦定侯府的人来信说秦定侯觉得丢了面子,已经好久没去过侯夫人的院子了,王景康虽然娶了商户,但是世子之位更稳当了,咱们这不是变相的帮了他嘛……” 楚知弋眸光闪了闪。 秦定侯夫人为什么会着急忙慌地去连家提亲? 自然少不了他们的功劳。 但王景康没安好心还没遭到报应呢。 “找人去褚氏的院子外溜达两天,给她个由头把人留下过夜。” 王景康跟褚丽娘之间的窗户纸被捅破了,为了避嫌,侯夫人暂时把褚丽娘送出京城了,这才张罗着给王景康说了现在的妻子。 但褚丽娘是个善罢甘休的吗? 王景康新婚燕尔,她不着急才怪! “是。” 解决完该解决的人,楚知弋才能腾开手处理义善堂的事情。 “跟杜翰音说一声,该收尾了,不用给任何人留脸面!” 敢欺负他的人? 真当他是没牙的老虎吗? “主子威武!” 疏影心中一凛,他家主子沉寂太久了,久到外面那些人以为可以随便欺负他家主子! 连穗岁跟秦氏说完当时的情况,秦氏也一样云里雾里,母女两个猜测着神秘女子的身份。 “你觉得她可能认识你?” 连穗岁点了点头,当时她虽然被人打晕了,不知道具体的经过,但是女子的语气明显是认识她的,而且还知道她的身份。 绑她的男人逃跑时只带上了她,在事情败露时才想着杀她灭口。 她既不是皇亲国戚,也没有特别厉害的背景,对方为什么要忌惮她? 第166章 还怎么立夫纲 秦诗琼把买来的白糖糕递给连穗岁。 “我跑了半个京城,等了小半个时辰买来的,吃吧。” 秦氏笑道:“你们两个陪岁岁说会儿话,我去找王爷。” 买白糖糕只是个幌子,具体的细节秦氏要跟楚知弋通个气。 “好妹妹,谢谢你啦!” 连穗岁拆开油纸包,没加科技的糕点软糯可口,她一口气吃了三块。 “你这次吓死我们了!” 陈婉丽远嫁,原本跟陈婉丽形影不离的陈燕心落了单,听到消息就急忙喊上秦诗琼赶到连家,又跟着连方屿跟秦氏赶来九王府。 本来她还有点别扭,当初误会了连穗岁之后,一直没跟她道歉。 连穗岁嘻嘻哈哈。 “没事,我这一次死里逃生,也给你们提个醒,以后别自己单独出门了,多带几个人。” 危险无处不在,她们这种身份的贵女,名声比天大,不能出半点差错。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秦诗琼恼道,“你知不知道这一次外面都有什么传言啊?如果不是九王爷放话,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是九王妃,大家的口水就能把你淹死!” 所有人都为她提心吊胆,只有她自己不放在心上。 “你平时胆大妄为就算了,一点都不害怕吗?” 不是不害怕,但当时她满脑子只想着怎么自救,怎么尽量套取有用的信息,没有时间害怕。 然后她就被打晕了,再然后,就被救了,效率快的,让她还没适应过来。 “让你以后再敢仗着本事自己一个人出门!” 秦诗琼把连穗岁骂了一顿,她也不敢反驳,求助的目光看向陈燕心。 陈燕心斜着眼睛。 “活该!” 行吧。 “两位姐姐,我知道错了,我受了伤呢,你们就别再骂我了!” 她不敢说她当时带了小桃,这次的事情没连累小桃就不错了,要是小桃出了差错,她不敢想自己后半辈子,该怎么在愧疚中度过。 “好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连穗岁赌咒发誓,秦诗琼跟陈燕心也不是来落井下石的。 “呐,知道你出事了,家里的长辈都很担心,又怕打搅你养伤,我们来看过,知道你没什么大事儿就回去跟家里报信了。你在王府好好养伤,顺便收收心。” 秦诗琼明明年纪最小,也最不稳重,但跟总是惹祸的连穗岁比起来,倒显得她老成持重起来。 连穗岁打趣道:“以后谁要是娶了我们诗琼表妹,是他家祖坟冒青烟!” “你这人,还打趣我,不理你了!” 秦诗琼甩手走人。 陈燕心挑了挑眉。 “活该!我也走了!” 连穗岁哭笑不得,叮嘱小桃:“替我送送两位妹妹!” 小桃眼睛还肿着呢,昨天被吓坏了。 连穗岁内疚不已,小桃想守着她,把陈燕心跟秦诗琼送到门口折返回来,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她床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的盯着她。 “你这是做什么?” “奴婢怕再把您弄丢了,从现在开始要一刻不停地守着您。” 小桃说得认真。 “不至于,这里是王府,我腿又受伤了哪里也去不了,不用这么守着我。” “我就要守着小姐,夫人说得对,都是奴婢不好,身为您身边近身伺候的大丫鬟,您要做什么事情,奴婢不是拦着您,而是纵着您,是奴婢没有尽到提醒的义务,奴婢没有把您的衣食住行都安排好。” “您这次受了这么大的罪,奴婢得给您担一半的罪责!” “娘责怪你了?” 连穗岁担心道。 小桃摇头。 “没有,这番话是夫人以前跟奴婢说的,是奴婢没有听夫人的话,是奴婢失职才让您接二连三陷入险境,奴婢自我反省,奴婢该罚!” 她出事,小桃心里自责悔恨,秦氏不忍心责罚她,但她过不了自己那关。 “您要是不处罚奴婢,奴婢也没脸跟着您了!” 小桃跪下,连穗岁急忙从床上起来。 右腿上有伤口,她瘸着一条腿蹦过去把小桃扶起来。 “是我自己闯的祸,跟你没关系,你快起来!” “您不处罚奴婢,奴婢就不起来!” 以前跟着连穗岁出去胡闹,她也没这份觉悟,直到这一次,她是真的知道错了! 连穗岁没了脾气。 “小桃,我命令你起来!大不了,我以后……”她咬了咬牙,“大不了我以后不随便出门就是了!” 淦,不出门岂不是就被这个吃人的朝代同化了? 她急忙找补道,“或者,我要出门,就前扑后拥,多带点人不就得了?” “小姐,您还要出门啊……” “要我全心全意待在后宅是不可能的,总不能因噎废食吧,再说,躲在后宅就能避开危险吗?” 她审视着自己现在的处境,秦氏、秦诗琼、陈燕心都觉得九皇叔不错,估计全京城的人都觉得她被人当街掳走失了清白,九皇叔不介意名声,仍旧愿意娶她,她该知足,该感恩戴德,该洗心革面洗手作羹汤,在后宅里生儿育女…… 但那是她想要的日子吗? “我要见楚知弋。” “岁岁你找我。”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淦,他什么时候来的?没一点声音…… “我想跟你谈谈。” 连穗岁掰着手指头。 “我们成亲,我有几个条件。第一,我不能困在后宅,我想做什么事情你不能阻拦。妙手堂那边我每个月都会过去坐堂,至少三……五天!” “第二,我不喜欢后宅里乱七八糟的事情扰我心神,我跟着娘学了点庶务,但那并不是我的强项,庶务我倒是也能管,出了岔子别怨我!” 她挑着两项提了出来,为了试探楚知弋的底线在哪儿,也为了自己以后打算。 他要是连这些都不同意,后面的要求就没必要提出来了。 就这点要求吗?楚知弋爽快答应。 “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连穗岁小人之心道:“等等,我拿个纸笔记下来!” 在身上摸了一圈,随身带的小本子不知道遗落在哪儿了。 “疏影,拿纸笔来。” 疏影在心里吐槽,她是不知道他家主子并不是娶不到王妃? 还是记下来有安全感! 连穗岁继续说道:“第三点,我认为夫妻之间要现有感情再……那啥,更进一步,我们可以先成亲,但是得等我们感情升温,确定彼此是正确的人,确定要一辈子走下去,再圆房。” 听到这里疏影绷不住了。 他家主子要是连这一条都答应的话,以后还怎么在王妃面前立夫纲? 第167章 干尸 楚知弋没有立刻答应。 她自己也觉得这一点有点过分,有点挟恩图报的感觉。 “你要是不同意就算了,我……” “我同意。” 疏影瞪大眼睛,他家主子就这么答应了这条丧权辱国的条约了吗? “还有什么要求,你一并提出来吧,我都能接受。” “没有了。” 连穗岁真的想不起来还有别的要求,楚知弋宠溺一笑。 “你的要求我都答应了,现在能躺回去好好休息了吗?” 小桃跟疏影恨不得把头垂到肚子上,连穗岁站着没动,楚知弋起身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在床上。 “我可以自己走。” 他的发丝垂下来扫在脸上痒痒的,连穗岁红着脸,不自在地说道。 “就算是在王府里,也要小心一点……” 她目光指向他的腿,明明能正常走路就是不想被旁人知道吧,万一…… “呵……”耳旁传来他的笑声,连穗岁觉得他在嘲笑自己,却听他应了一声,“好,以后王府里都听王妃的。” 刷,连穗岁能准确感受到气血上涌,一瞬间侵袭到脑子里的声音。 明明他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她怎么觉得这么暧昧,脸上这么热? 不对,她现在还没有嫁进王府呢,他占她便宜! 连穗岁羞恼地用被子蒙住脑袋。 “照顾好王妃。” 他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连穗岁这才敢掀开被子。 门外艳阳高照,院子里抽了新枝的花树旁,丫鬟仆妇们捂嘴偷笑,还没有办婚礼,女主人就住到府上,这在京城里可不多见。 “小姐,您怎么了?” 小桃察觉到她怪异的态度,上前询问。 “我在想爹娘今天上门,怎么不带我回府养伤。” 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社死。 “小姐,老爷跟夫人也是为了您好,您牵扯到义善堂的案子里,这要是在咱们自己府上,您现在还不得被那些查案的人反复盘问啊,哪儿有功夫养伤。” “王爷替您挡住了很多麻烦。” 的确,她还在纳闷,怎么没有人来盘问她。 “小桃,你知不知道案子的具体进展?” 小桃摇头。 “那你能不能出府一趟,去妙手堂让宁二来见我。” 小桃再次摇头。 “王爷吩咐了,让您安心养伤,任何事情都不能打搅您。” 她是个闲不下来的人,经此一难,得出了一条结论,还得多备点儿防身的东西。 “小桃,我列个方子,你去帮我置办点儿东西回来打发时间。” 方子到了楚知弋手上。 “主子,三小姐这是要转行做毒医吗?要这么多毒物,能把三大营几十万将士都放倒……” “去准备吧。” 疏影应了声是,他家主子脾气真好,问都不问一声,如果不是他们手里有几处赚钱的产业,只怕养不起三小姐。 疏影效率很高,很快把连穗岁要的东西准备好拿过来。 “疏影你懂暗器吗?我想找人做个东西。” 连穗岁深刻思考了一下自己的优势跟劣势,会发生这次的意外有两个原因,一是她对自己太过自信了,正面遇上危险她不怕,有反应的时间,一旦旁人偷袭,她没有主动权就只能被动挨打。 第二个原因还是她准备得太少了。不擅长拳脚功夫,也没有给自己准备保命的秘诀。 唉,亡羊补牢,现在还来得及。 “帮我做个能藏毒针的戒指,或者手环,能藏得下刀子就更好了。” “能不能做到?” 从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暗器,疏影想说做不到,又不敢说,怕被主子责罚。 “属下找工匠研究研究。” 连穗岁心满意足,带上手套,徒手抓起了一条还活蹦乱跳的毒蛇给小桃讲解。 “看这种蛇脑袋的形状跟咱们这边土生土长的蛇不一样,掰开嘴巴看牙齿……” 小桃吓得花容失色,还强装镇定。 “小姐,咱能先把这东西放下再说吗?奴婢看得清……” 疏影头皮也是一阵发麻,同情小桃几秒。 “放心啦,这些毒物生长在南方气候湿润的地方,咱们北方不常见,一般情况下也不会遇上,帮我拿个瓷瓶来,我收集点儿毒液……” “好好养着这个小家伙,关键时候能保命呢!” 连穗岁这边摆弄着毒蛇,却不知道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 京兆衙门。 “宋大人说没有滥用私刑,怎么人昨天还好端端的,今天就死了呢?宋大人给本王一个解释吧!” 阴暗的地牢里,成王提审被扣押起来的明宣,却发现人早就断了气。 “犯人身上并没有受刑的痕迹,王爷慎言。” 宋靖为拧眉蹲下,尸体脸上有痛苦惊恐的神色,皮肤上斑驳的暗黑色蛛网痕迹,顺着脖颈往下。 他伸手去解犯人的衣领,却被人阻止。 “慢着。” 成王顺着他的动作看过来。 “宋大人这个时候应该避嫌,来人——” 成王身后两个人站出来,蹲下准备去抬尸体。 “别动!”宋靖为阻止道,“王爷,人犯死在牢里,下官有责任查明真相。一旦搬动尸体,线索就被破坏了。王爷如果信不过下官,可以请都察院的御史过来联合查办案子。” “犯人死的蹊跷,本王担心你们京兆衙门不干净,给人犯换个地方也是权宜之计,本王自会向父皇请旨。” “王爷不可!” 宋靖为查案多年,明宣的死状他从来没有见过,在没弄清楚犯人的死因之前,应该尽量保护现场。 “拦住王爷!” 下人将牢房围住,成王怒极反笑。 “宋大人要把本王也关在牢里不成?” 姚尚书抵死不认罪,义善堂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明宣,关键的人证一夜暴毙,他手里没有任何有用的证据。 他这两天忙得焦头烂额,朝中也多了许多弹劾他的奏折。 姚尚书门生遍布,还有昀王在背后推波助澜,父皇顶不住压力,今早训斥他闹出的动静太大,让他自己斟酌…… 他现在是骑虎难下,必须把案子查清楚了! “下官不敢。” 没了阻拦,宋靖为一把扯开人犯的衣襟。 嘶—— 犯人的尸体上全是密密麻麻血管爆开的红点,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想要撑破皮肉钻出来。 宋靖为惊地向后退开半步。 地牢里响起抽气声,第一次见这个场面的众人头皮一麻,成王身体不自觉地向后退开几步,面色刷白。 “这是什么?” 蠕动的东西汇聚成一团,经过的地方血肉快速地瘪下去,尸体很快变成皮包骨头的干尸状。 “快去请连三小姐!” 第168章 同床共枕 “这是……” 连穗岁顾不上腿上的伤,在明宣的尸体旁蹲下,滚在一起的圆球最终聚在尸体的腹部不再动弹了。 “原本还有很多暗紫色的蛛网痕迹,才一个时辰,就都消失了。” 宋靖为在一旁补充。 为了让她安心养伤,楚知弋下令任何人不得上门打扰她,宋靖为派人找她花了点功夫。 “蛛网?” 连穗岁扒开尸体的眼皮,眼白上还残存着蛛网的痕迹。 “是流萤。” 她声音颤抖着,抬头对上楚知弋的眸光。 “什么是流萤?” 不相干的人都退了出去,成王面色复杂的追问道。 杜翰音看了楚知弋一眼,开口说道:“或许是一种很少见的剧毒?”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连穗岁身上,人已经死了,身上所有的痕迹都消失了。 “我有八成把握是流萤,还有一个证明的方法。” 她从药箱里取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在尸体的肚子上轻轻一划,噗嗤一声,原本已经趋向安静的肉团突然又动了起来。 “小心!” 成王伸手去捞半跪在地上的连穗岁,却被人抢先一步,楚知弋捞起连穗岁向后退开,杜翰音不着痕迹地挡在两人身前。 砰的一声,尸体爆开,莹绿色的光亮飞到空中,短暂的照亮了大家惊奇的表情。 “这就是流萤吗?” 不仅仅是身体上像萤火虫一样星星点点的痕迹,尸体还会爆开,散发出萤火虫一样的光芒。 连穗岁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场景。 “人死灯灭,中了流萤之毒的人,如果没有解药,根本撑不过一年。” 抱着自己的人身体轻颤着,直观面对死亡不是最可怕的,人的心理防线一旦崩塌,根本不需要利刃,就能让他遍体鳞伤。 “如此恶毒!这种毒是从哪儿来的?” 宋靖为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这一幕冲击太大,昏暗的牢房内,萤火虫的光芒彻底消失。 “我不知道,但这种东西,不属于中原。” 如果义善堂的事情跟关外势力扯上关系,那就更复杂了。 “皇叔你还好吧?” 成王发现楚知弋的面色不对,连穗岁想从他腿上起来,被他又按了回去。 “不太舒服,岁岁吓着了,送我们出去吧。” 连穗岁被他按在怀里,无法为自己辩驳,只能小鸟依人般地靠在他身上。 成王不自在地将两人推出去。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不知道是天冷还是心冷,他一直在抖。 “或许,给你下毒的另有其人,是我在密室里见过的那个女人……” 如果是别人为了挑拨离间给他下毒,让他去对付宸帝呢? 连穗岁在心里分析着可能性,楚知弋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今晚,别走……” 他声音闷闷的,连穗岁心疼道:“不走,我陪着你。” 把卧室让给她,楚知弋住在偏房里,偏房的空间不如主卧室的空间大,摆设也不够精致。 这个季节倒春寒,晚上很冷,他这么怕冷的人为了她在这里将就,连穗岁过意不去。 “别走!” 她刚抽走手他就醒了。 连穗岁安抚道:“不走,我去添火。” 房间里太冷了,她的手有点凉。 楚知弋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她,掀开被子。 “上来。” 这……有点不合规矩吧,他们还没成亲呢。 连穗岁想拒绝,但是对上他的眼睛,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 算了,他今天晚上心灵刚刚受到伤害,他这么君子,应该不会对她做什么。 连穗岁和衣躺在他旁边,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哄道:“我不走,你快睡吧。” 她本来不困,这会儿外面天色暗淡,躺下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楚知弋睁开眼睛看她,唇边勾起弧度,下一瞬眸色冷下来。 “疏影,去查查那个叫明宣的人,为什么会中流萤之毒!” 谁给他下的毒? 为什么是流萤? 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六年前,他被人算计掉落悬崖,从天之骄子变成永远也站不起来的残废。 紧接着,父皇驾崩,母妃离世,皇兄登基,他一夜之间一无所有。 直到流萤第一次发作让他痛不欲生…… 他一直以为是皇兄想要铲除他! 这些年隐忍蛰伏韬光养晦,为的就是降低所有人的防备,筹谋着东山再起…… 连穗岁翻了个身,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低头在她鬓边轻轻一吻,将她拥紧。 他可不是柔弱的小白花,他是大灰狼,惹上他,就只能被拆吃入腹!从此只属于他一个人! 连穗岁这一觉睡得香甜,晨起才发现她竟然霸占了整张床,楚知弋早就不知所踪。 “奴婢伺候您洗漱。” 一个面生的丫鬟端着热水上前,连穗岁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小桃呢?” 怎么不是小桃来伺候她? “今日春闱第一天,府上有两位公子下场,王爷准备了礼物,一大早托小桃姑娘回府去了。” 今天春闱? 连穗岁惊醒。 日子过得这么快吗? “厨房准备了粥和点心,您先用膳,王爷那儿有客人。” 丫鬟目光灼热,拿出了伺候女主人的架势帮她洗漱打扮,连穗岁想解释一句昨天晚上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又怕对方觉得她心虚。 索性不解释了,误会便误会吧。 腿上的伤已经不怎么疼了。 “我想出去转转。” 外面阳光正好,花园里的花树上长满了花苞,再有几天应该就能盛开。 “那是什么花?” 远远看去,一片雪白色的花海。 “那是梨树,每年春天,就数梨花开得最早。” 梨树也有品种之分,并不是所有的梨花开得都早,她老家里种的那棵梨树开花总是慢半拍,结出来的梨子也总是又酸又涩。 “过去看看。” “瞧这些花开得多好看呐!奴婢想起了一句诗!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 为了讨她的欢心丫鬟绞尽脑汁想了一句诗,却忘了后半句。 连穗岁笑道:“我不是风雅的人,看到这满树的梨花,我想的是该怎么用!” “梨花是一味药材,梨树浑身都是宝,梨花能去面黑粉刺,梨叶煎服,治风和小儿寒疝,树皮能除结气咳逆等症,梨果能酿酒、制梨膏、梨脯,治热咳,润肺凉心,解疮毒、酒毒。” “这个季节,可以用梨花做胭脂。” “帮我摘些花瓣晒干,我教你们做胭脂!” “三姐姐!” 连穗岁闻声转过来。 连晓小提着裙子跑过来。 “三姐姐,你的伤没有大碍了吧?” 姐妹两个很久不见,连晓小瘦了,也精神了。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连晓小摇头。 “就是许久不见三姐姐了,今日跟母亲说了过来看看你。” 她所有的心事都写在脸上,心神不宁的样子让连穗岁起疑。 “是不是妙手堂那边出什么事情了?” 第169章 去提亲 “没有,不是妙手堂的事情。是我自己……” “三姐姐,你们干嘛摘梨花?” 连晓小转移了话题,好奇问道,“梨花也能入药吗?我帮你一起摘!” 连穗岁提了一句,丫鬟们已经摘了不少,连穗岁急忙阻止。 “我准备用梨花做胭脂,再晒点梨花茶,这些就够用了,你帮我一起吧!” “三姐姐,你的伤都好了吗……”连晓小关切地询问着,“正好我今天要过来,母亲让我跟你商量回府的日子。” 总不好一直在九王府住着,连穗岁轻咳一声,答应道:“行,等我今晚见了皇叔,当面跟他说。” 连晓小有点心不在焉,总是出神,连穗岁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她脸颊还有点红,“是不是发烧了?” “没有。” “三姐姐,我姨娘的性子你也知道,很多事情我不敢让她知道,怕她担心。你定了亲,她最近心思也活泛起来了,借着关心你的名义,三天两头往母亲的院子里跑,想求母亲给我议亲。” “但我……” 她神情受伤,难以启齿。 “你有喜欢的人吗?” 连穗岁也不擅长猜测女孩子的心思,连晓小有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难得今天愿意跟她敞开心扉说知心话。 她摇了摇头。 “我没想过嫁人,三姐姐,你能不能跟母亲说,或者求一求父亲,别让我嫁人,我想在妙手堂待一辈子,我给钱大夫打下手,我也想学医术!” “哪怕不做连家的姑娘也无所谓,我……” 她快哭出来了,连穗岁不忍心地说道:“我帮你跟母亲说说吧。” 她自己的婚事尚且做不了主。 同病相怜,连穗岁安抚道:“你还小呢,晚几年再议亲也没关系的。宁二救回来的几个孩子怎么样了?” “救回来了三个女孩两个男孩,他们伤得很重,现在还没下床,我每天都过去照看,他们真可怜,跟他们比起来,反而显得我太矫情了。” 提起妙手堂,她脸上的笑意多了起来。 “每次我为了他们的伤掉眼泪的时候,他们还反过来劝我呢,他们真的很棒!” 加上小为,三个男孩,三个女孩。 “可惜的是,义善堂被一把大火烧了,听说烧死了很多人……” 什么时候的事情? 连穗岁竟然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晓小急忙改口。 “或许是王爷为了保护你,没有告诉你。” 怕她再次陷入危险之中吗? “四妹,你以后出门多带点人,难保义善堂背后的人不会报复,你一个姑娘家,不安全。” 妙手堂既然已经暴露了,连晓小跟宁二他们就都在明处,万一有人肆意报复,他们防不胜防。 “母亲安排了护卫,三姐姐放心吧。” 最近京城里的名门闺秀们都不怎么出门了,京城的治安突然紧张起来。 “三姐姐,天快黑了,我该回去了。” 连穗岁看向外面,夕阳照在墙头,不知不觉一天时间又过去了。 “好,路上小心点。” 胭脂不是一天时间就能做好,院子里的竹垫子上晒着花瓣,连穗岁动手翻了翻,吩咐丫鬟把垫子收起来,等明天太阳出来再拿出来晒。 “小桃,你去前院等着,王爷什么时候回府通知我一声。” 楚知弋每日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什么,连穗岁想见他一面也不容易。 等到天色擦黑,楚知弋才回府。 “岁岁你找我。” 他神态轻松,挥手让下人退出去。 连穗岁犹豫着上前接过他递来的披风挂在架子上,他笑得更欢快了,笑得旁人莫名其妙。 “你笑什么?” 楚知弋径直从轮椅上起身走到桌前,动手倒了杯水。 “那是我的杯子!” 连穗岁过去夺了过来,重新翻起一个杯子放在他面前。 “没什么,我们家岁岁很贤惠,我很喜欢。” 连穗岁瘪嘴。 “少给我戴高帽子,我可不是天天都那么贤惠,有事情问你。” 茶香沁人心脾。 连穗岁脸上的小表情尽收眼底。 “义善堂怎么会被烧了呢?你也不跟我说一声。” “是不是,有很多孩子……” 连穗岁想说是不是有很多孩子被人杀人灭口了,是不是因为她调查义善堂才连累那些孩子…… “不是。” 楚知弋的回答让她愣了一下。 “义善堂着火是真,但并不是外人以为的毁尸灭迹。” 他勾起唇角,“准备了这么久,如果还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岂不是显得我无能?” 连穗岁不明白。 “那把火是我放的。” 楚知弋语不惊人死不休,连穗岁眼睛瞪大,结巴道:“你,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阴鸷。 “义善堂是一个空壳子,一把火烧了,不过是落了个干净。幕后之人用肮脏的手段拉拢人心,一旦全部查出来,朝廷动荡,皇上反而要怪罪查案之人。” 楚知弋声音放缓。 “我不想让你牵扯进去。” 这样解释倒也说得通顺,但连穗岁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面对连方屿纵容式的父爱时产生的那种怪异的感觉。 “怕你多想,不利于养伤。” 他云淡风轻的解释了一句,笑着提醒道,“你的茶凉了。” 连穗岁端起来想一口灌下。 “凉茶伤脾胃,喝这杯吧。” 楚知弋把她手里的茶杯拿开,换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热茶。 “我娘今天让四妹来问我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连穗岁抛开那种奇怪的感觉,开口说道,“我在你这儿住的时间不短了,该回去了。” 九王府很安静,一点声音都传不进来。 “外面流言蜚语满天飞,我确实该有所表示了。” 楚知弋抿唇,“该去连府商量一下我们的婚事。” 连穗岁有种把自己卖了还给别人数钱的感觉。 “明天早上我送你回家。” …… 晚上,连穗岁躺在床上失眠了,翻来覆去,脑海里闪出的画面是楚知弋半垂着眸子,唇边含笑的模样,耳边是他那句暧昧的送她回家的话。 怎么弄得跟谈恋爱一样? 淦! 连穗岁从床上惊坐起来,他们之间清清白白,她什么想法都没有啊……这就要成亲了? 翻腾到半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过去,答应了第二天早上回府,她强撑着精神起了个大早,前院的院子里摆满了大红色的箱子。 楚知弋换上了一件绯红色的袍子,衬得他满面红光。 “这是……” “岁岁,我穿这件衣服如何?” 第170章 真没想过他还会缠上来 他常日穿着素色,总给人一种病态的柔弱感。 绯色衬得他气色很好,人也很精神,连穗岁更喜欢健康的气色,真心地夸赞了一句。 “鲜衣怒马少年郎,是这个味道!” 堆积了满院子的聘礼,楚知弋扬眉道:“早就把聘礼单子交给连夫人了,直到现在才准备好,希望连大人跟夫人不会见怪。” 这些都是他准备娶自己的聘礼? 连穗岁脸红,瞪他一眼,不等他自己先钻进马车里。 楚知弋的马车在前面,女人大多嘴硬心软,被人重视,连穗岁心里感动,虚荣心爆表,悄悄掀开帘子往外面看。 这么大阵仗,街边百姓们驻足,羡慕地看着他们的队伍经过。 “连三小姐这是走了狗屎运了,九王爷还真要娶她啊!” 街边有人羡慕的流口水。 “那种名声也能嫁到皇家?赶明个儿,咱也去碰碰运气!” “得了吧你,那次那么多杀手,你不是躲得老远,连看都不敢看吗!机会摆在眼前,你不中用怨谁?是人家连三小姐不顾危险把九王爷救出来的,活该人家现在当王妃!享这泼天的富贵……” “唉,我听说……那谁上位,靠的是扒衣裳……嘘!” 耳力太好也不是好事,连穗岁愤愤地放下帘子,那几个妇人凑在一起说得绘声绘色,如果不是主人公是她自己,她差点儿就相信了! “我就该怼在那两个娘们儿脸上!呸!” “小姐,您跟几个粗鄙村妇置什么气,她们那是羡慕!” 就是! 连穗岁虚荣心又冒出来,不确定地问道:“小桃你说,这份聘礼在京城里算不算独一份?” 她们的马车都已经转过弯走到下一个街角了,后面聘礼的尾巴还没看见呢。 “当然算了!” 小桃激动的仿佛自己成亲,“今天过后,谁要是再感嘲笑您,您就问她们成亲时,或者订婚时夫家给了多少嫁妆!” 这……多不礼貌啊! “谁让咱们上京城都喜欢用这个攀比呢!” 小桃理直气壮。 “奴婢觉得九王爷对您挺好的,为了给您撑场面,把家底都掏空了,奴婢今天早上还看见九王爷把自己贴身的玉佩都拿去当了呢……” 当玉佩? 小桃坚定地点了点头。 “就是,奴婢亲眼看见的,九王爷让疏影拿了玉佩进了一家当铺。” …… 时间退回一个时辰前。 “主子,那人的嘴撬开了,他们有东西藏在仁和当铺,仁和当铺是郭相的产业,属下不敢打草惊蛇。” 楚知弋随手拽下身上的玉佩交给他。 “把本王的玉佩当了,过几天,再派人去京兆衙门报案,就说本王的玉佩丢了。” …… “不过不是疏影自己去的,他交代给一个小厮,奴婢还看见小厮拿了一包银子回来交给疏影。” 小桃感慨道:“九王爷也太可怜了,为了娶王妃竟然还得当自己的随身玉佩,那枚玉佩奴婢见过,王爷经常佩戴,应该是十分真爱的东西吧。” 连穗岁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不该你关心的事情少打听!” 她记得楚知弋很早的时候说过,他名下有商队,应该不至于穷到这个地步吧…… 不过该省还是要省的。 一大早收到帖子,连方屿跟秦氏不敢托大,在门口迎接。 “娘!四妹!” 连穗岁下了马车跑过来,撒娇地把脑袋靠在秦氏肩膀上。 她面色红润,一看就是养得很好。 “这些天打搅王爷了。” 连方屿侧身让开位置,“快里面请。” 春闱要考三大场七天时间,今天才第二天,连嘉良跟连嘉颖不在府上。 连穗岁厚着脸皮坐在客厅听父母跟楚知弋商量她的婚事。 按照规矩,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但她婚前都住进九王府了,也无所谓规矩不规矩了。 “本王不是个讲规矩的人,连累三小姐的名声,十分过意不去,在原来的聘礼基础上,本王又加了三成,这是礼单,请连大人与连夫人过目。” 把连穗岁住在他府上的责任都揽了过去,连方屿跟秦氏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连方屿差点没藏住笑意。 “王爷客气了,是小女高攀……” “婚期方面……”楚知弋顿了顿,看了一眼连穗岁,“本王年纪不小了,想尽快成亲,不知道连大人这边有没有难处。” 连穗岁年纪也不小了,十八九岁,再不成亲就也成老姑娘了。 双方一拍即合,没人问连穗岁这个正主,当着她的面把两人的庚帖拿去算日子。 “恭喜三姐姐!” 连晓小真心为连穗岁高兴,连方屿跟秦氏在前院招待楚知弋,连穗岁回到自己的院子,满院子春意盎然。 穿越过来之后一直在这里生活,成亲之后就要换地方了,她内心不舍。 “表姐。” 一身春衫的夏婧儿从门外探头进来,连穗岁有一瞬间的恍惚,她脸色有点黄,其他地方还跟从前没什么区别。 “你来做什么?”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不管夏婧儿怎么示弱,连穗岁对她都生不起来好感。 “表姐别误会,是王爷想见你。” 夏婧儿眸中嫉妒的神色一闪而逝。 “王爷有话想要问你。” 连穗岁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王爷是成王。 她都快忘了自己还跟成王定过亲。 这个节骨眼上来见她做什么? “王爷今天陪着我回来看姨母,正巧碰上表姐回来,想跟表姐见一面,后院都是女眷,不太方便,还请表姐移步。” 成王什么时候这么讲礼数了? 连穗岁吃过一次亏,警惕道:“不用,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夏婧儿一直看门外,成王那狗男人明明就在外面,还要装模作样让夏婧儿进来问她。 成王轻咳一声站在门外。 “这里毕竟是表姐的闺房,咱们去外面花园里说。” 夏婧儿伸手去拉连穗岁。 “别拉拉扯扯,我跟你不熟!” 连穗岁绕过他们两个走到前面,花园里的杏树开了花,淡粉色的花瓣被风轻轻吹着落在她头发上。 她在树前停下。 “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她态度冷淡,成王看了夏婧儿一眼,夏婧儿不甘心的退开,在十步之外的距离停住。 “你是为了报复我才答应嫁给皇叔吗?” 退婚后连穗岁躲出京城好几个月,每次遇上两人也都没有机会说话。 连穗岁发生了脱胎换骨的转变,站在花树下比树上的花还耀眼,她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模样特别吸引人。 成王喉结滚动,竟然有些期待她的回答。 连穗岁表情震惊。 “咱们的婚都退了大半年了吧,王爷你还没释怀呢?” 她是真没想过他还会缠上来。 第171章 一个头两个大 “连穗岁你什么意思?” “你被人绑走,我担心的要命……我派人去找你但没找到你,我心里有多煎熬你知道吗?” 在牢里,他想保护她,却被人抢先一步时的失落…… 得不到一丝回应…… “多谢王爷关爱。”连穗岁从震惊恢复到面无表情,“不过以后,你该叫我皇婶了,再这么没大没小直呼我的大名,我进宫找皇后娘娘告状!” “连穗岁,你别不知好歹!皇叔在六年前就废了,他除了能给你一个正妃的位置还能给你什么?我是为了你好!” 他欲言又止,连穗岁翻了个白眼。 “多谢王爷好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要不嫁猪狗不如的东西就行。” 连穗岁把他给骂了进去,成王羞恼道:“你以为皇叔能护你一辈子?太医早就说过,皇叔的身子撑不过三十岁,你想年纪轻轻做寡妇?还是嫁给他守一辈子活寡?” 这个人有毛病,连穗岁宁愿守一辈子活寡,也不愿意跟一只种马凑合。 “王爷管好自己后宅的女人就够了,我跟自己丈夫的事情轮不到王爷您操心!” 连穗岁后悔自己跟他出来干嘛,听他说一堆没用的废话污染耳朵? “王爷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不如去衙门里坐堂审案,消磨一下多余的精力。” 哈士奇得每天溜达才不会拆家。 想到这里,连穗岁没忍住笑出声来。 哈士奇,狗男人,成王……连上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 成王转身欲走,又不甘心的回头提醒道,“你以为皇叔干净吗?义善堂的案子,本王查了这么久一无所获,大理寺突然就结案了,姚尚书获罪,原本上书替姚尚书求情的官员纷纷闭上了嘴巴。” “到底是伸张正义,还是明哲保身,没人知道!” 结案了? 成王怀疑杜翰音是楚知弋的人…… 姚尚书府今天早上被父皇下令查抄,他是本案主要的侦办人,父皇却让二哥出面带兵查抄尚书府。 这口气他如果忍了,会让追随他的人怎么想? 他跟二哥斗得两败俱伤,谁能收获最大的利益? 父皇不止他跟二哥两个儿子,没人会怀疑到九皇叔身上,他这番话不过是危言耸听而已。 连穗岁稳住心神,哂笑一声,朝中如何,关她什么事情! 成王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花树后,一身绯衣的楚知弋抬眸看她。 “你信他说的话?” 他一直都在吗? 连穗岁摇头。 “不信。” 疏影不在他身边,连穗岁走过去帮他推车。 “我信你不会骗我,也信你会给那些孩子们伸张正义。” 妙手堂的账本上,如果不是钱大夫跟乌大夫出诊收取的天价出诊费,根本维持不了正常的开销。 一个心存善念的人,怎么可能包庇那些罪犯? 更何况,这件事情里,他也是受害者,幕后之人很可能是当初给他下蛊要害他的人。 “可我确实一把火烧了义善堂,也包庇了朝中哪些同流合污的人。” 楚知弋笑得凉薄。 连穗岁猜到了,从他上次承认烧了义善堂开始,到今天成王跟她说的这番话,她看到了撕开伪装的楚知弋。 “我信你有自己的苦衷。” “朝中的事情我不懂,不懂就没有资格指手画脚,比起朝政,我更擅长治病疗伤解毒,你可以问我医术和毒理,但是不能问我朝政上的意见。” 连穗岁俏皮一笑,岔开话题。 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回答,楚知弋轻松道:“过几天我需要你配合我演一场戏,我们一起把在义善堂背后搞鬼的人揪出来!” …… “终于考完了!” 贡院外,各府的马车排着队停在路边迎接自家的考生。 “公子,这里!” 连嘉良找到自家的马车。 “大公子,您考得怎么样?老爷让您把文章默出来拿去预估一下!” “催催催,催命呢你,我刚考完,又冷又饿,让我先休息一晚上再说!” 马车停在原地没动,他揣了一脚车厢,骂道:“还不走,等什么呢?” “二公子还没出来……” “谁知道他在里面墨迹什么!先把我送回家再来接他!赶紧走!再晚一会儿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呸呸呸,公子,大好的日子可不兴说这些没忌讳的话!” 下人不敢违抗,赶着马车回府。 连嘉颖提着篮子出来,在门口找了一圈没找到自家的马车,默默地提着篮子准备走回去。 这种事情他早就习惯了,连嘉良霸道,什么东西都要跟他抢,凡是他看上的都要抢走,不过是一辆马车而已…… 几天的考试,体质弱点的已经躺下起不来了,他也觉得虚弱,眼前冒着金星,四肢酸软没有力气,从贡院往家里的路怎么这么长? 没有人关心他…… “二哥哥,快上车!” 身后有马车靠近,他本能地往旁边让了让,怕挡了对方的路,却不料连穗岁掀开车帘拉了他一把。 “三妹妹?你怎么来了?” 连穗岁夺过他手里的篮子,将他往马车上推。 “大哥也太不地道了,竟然丢下你自己走了,幸好我多留了个心眼,赶紧过来找你。” 连穗岁本来有别的事情,九王府那边今天来请期,确定婚期,但她不放心,出门看见街上各家接考生的马车,沿路照过来,果然瞧见他一个人走在街上。 “小桃,去街边给二哥买一碗馄饨先垫垫肚子!” 热气氤氲,连嘉颖手里被塞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眼眶突然酸涩。 从小到大,他都是被忽略的那个,除了姨娘,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 “多谢三妹妹。” 一碗馄饨下肚,身上暖和多了,连嘉颖目光亮亮的看着连穗岁。 “还得辛苦二哥哥回家赶紧把文章默出来交给爹爹,有没有可能考中功名,全看着一次了!” 笔试过后还有殿试,如果确定能考中,就要立刻准备殿试了,京城里有门道的人家都在准备。 “好!” 还是有人关心他的! 连嘉颖心中热血涌上来,回到府上简单梳洗一番就开始坐下来默写文章。 等到连方屿散值回来,他已经默写了一半的内容了。 连穗岁端来一个烛台,坐在他旁边看他的文章。 她看的一个头两个大,古代的人怎么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满纸之乎者也,到哪里算是一句? 第172章 成王府的细作 “二哥哥你先写着,我帮你拿去给爹爹看!” 专业的事情找专业的人,连穗岁看不懂,自然分辨不出好坏。 连方屿刚坐下喝了口热茶,准备让下人去督促一下家里的两个考生,就听下人禀报连穗岁带着连嘉颖的卷子来找他。 “爹,二哥哥从出考场回到家里就开始默写,您先帮忙看看!” 连方屿声音中带着惊喜。 “快拿过来!” 烛影跳动,连方屿认真看着,被紧张的气氛感染,连穗岁心里有点忐忑。 啪的一声,连方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猛地站起来,吓得连穗岁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好,好!好啊!” 连方屿面上露出喜色。 “让你二哥赶紧把所有的卷子默写出来,明天我带他去拜见司老!” 司老……是帝师司偃? 连穗岁替连嘉颖高兴,听说今年宸帝有意让司老做主考官,但陈永川今年也下场,两家定了亲事,他为了避嫌,主动辞了主考官的位置。 不知道陈家表哥考得怎么样。 连嘉颖吃了定心丸,熬夜把文章默写出来,连嘉良还在睡大觉。 第二天早上起床听说连方屿带着连嘉颖出门。 “爹带着二弟出门,你们怎么不叫我?” “怎么没人来通知我一声呢?” 以往不管有什么事情,爹都是带着他出门,什么时候带过二弟? 小厮支支吾吾。 “小人今天早上听马姨娘院里的丫鬟说二公子昨天连夜默写了文章送到老爷书房,老爷今天带着二公子出门拜访司老。您没有文章,小人也不敢叫您……” “滚,不中用的东西!” 一听连方屿竟然带着连嘉颖去拜访司老,他慌了。 “什么事情发这么大火?” 张氏端着鸡汤进来,“辛苦大公子了,先喝一碗鸡汤补补身体。” “爹都带着二弟出门拜访司老了,我还喝什么鸡汤!” 连嘉良发脾气。 张氏一愣。 “你昨天晚上回来没默写文章吗?” 张氏昨天晚上也想过来提醒,但又怕打搅他休息,想着晚一日也没什么,她的儿子从小念书都很优秀,将来连家还得靠着他撑起来呢。 “没。” “没事,喝完鸡汤再去默写也不耽误事儿,等你爹看了你的文章,说不定也会带你出门拜访司老呢!” 连嘉良没有被安慰到,反而觉得张氏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司老可是帝师,做了多少年的主考官,能送到他面前的文章肯定是最好的。 他没想到处处都不如他的连嘉颖竟然能让爹爹这么看重! 张氏把鸡汤放下,指挥下人铺纸研墨,准备好纸笔。 “你先写,我帮你再誊写一遍,让婧儿走王爷的路子托人帮你看看!” 张氏出身书香门第,自小跟着父亲念书认字,这也是她最骄傲的地方。 连嘉良磨磨唧唧地喝完鸡汤,坐在书桌前开始默写。 一晃大半天过去了,连方屿跟连嘉颖还没回来,连嘉良越来越坐不住了。 “姨娘,我觉得我这次没发挥好,你看我写的文章,要是比不上二弟怎么办?” “不会啊,我觉得你写得挺好的,别灰心,先写出来,你爹一会儿就回来了!” 母子两个用了一天时间把文章大概默写下来,一份送到前院书房,另一份,张氏让身边的亲信送到成王府。 夏婧儿收到张氏送来的文章。 “回去跟姨母说,等王爷回来我就去找王爷帮忙。” 打发走了张氏派来的人,夏婧儿不屑地把文章扔到一旁。 “用得着我的时候,我是她的好外甥女,用不着的时候连搭理都不搭理我!” 她没了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找人回过连家,她的亲姨母怕她要钱,把桐花撵走,还是连穗岁帮了忙。 “姨娘,您毕竟背靠连家,帮大公子也是帮您自己。” 霓云把文章捡起来整理好。 “大公子若是出息了,您脸上也有光,不过是跑跑腿的事情,您要是怕惹王爷不高兴,奴婢帮您去!” 夏婧儿警惕地看着她。 “你想爬王爷的床踩着我做姨娘?” 这个时候天都黑了,她可不敢把一个漂亮的丫鬟送到成王的书房。 “奴婢不敢!”霓云跪在地上,“奴婢真心为姨娘着想,奴婢对王爷绝对没有半分心思,只希望姨娘越来越好,将来好让奴婢风风光光地出府嫁人!” “姨娘您忘了,奴婢入府之前,家里定过亲的,奴婢只想赚钱赎身,回家跟情郎成亲!” 见她说得诚恳,夏婧儿神色缓和。 “行,那你就跑一趟吧。王爷答应最好,不答应姨母也不能怨怪到我身上。” 霓云拿着文章顺利到了前院,成王刚回府,在书房里跟下属官员们议事。 “你们说,大理寺仓促结案是父皇的意思还是杜翰音搞的鬼?” 姚尚书一辈子清正廉明,昀王却从尚书府搜刮出了大量财物,直接给姚尚书定了罪。 “这件事情处处透着不合理的地方,但朝中却没人质疑!” 成王怎么也想不通,一直不肯认罪的姚尚书怎么突然就认罪了,义善堂被一把火烧干净,到底有哪些人跟义善堂有关? 义善堂那些孩子们呢? 谁有能力让那些孩子们一夕之间全都消失不见? “王爷,下官觉得或许是皇上的意思……” 义善堂是当今皇上还是皇子时主持开办的,如今出了问题,宸帝面子上挂不住,不想声张也在情理之中。 能这样结案最好,姚尚书自己都承认了,他愿意背锅,大家能交差,最好不过! “这件案子就这么算了吧,王爷,皇上并没有下令撤了您身上的差使,咱们也从中得到了好处……” “谁在外面!” 霓云急忙后退半步,垂首站在门外规矩回道:“回王爷的话,奴婢是夏姨娘身边的丫鬟,姨娘有事想请王爷帮忙。” 书房的门从里面打开,成王冷着脸问道:“什么事情随后再说。” 瞥见她手里拿着的东西,“递过来吧。” 霓云不动声色观察着书房里的人,把文章放在成王的书桌上,恭敬地退出去,捎带手把门关上了。 所以,到底是谁针对义善堂? 霓云心里犯嘀咕,朝廷这边也没有证据,义善堂的那些人真的凭空蒸发了不成? 完成了夏婧儿交代的任务,她并没有立刻回去复命,悄悄摸到后门处,给管事的嬷嬷塞了一块儿碎银子。 “嬷嬷,我相好的来看我,我就在门口跟他说句话就回来,您通融通融!” 第173章 对自己的儿子也这么狠毒 嬷嬷不满意地掂了掂手里的银子。 “只有一盏茶的时间,快点儿!” “多谢嬷嬷!” 外面那人模样生的不差,只是身上穿着一身破烂衣裳,家里穷的连一件像样的衣裳都买不上。 “跟这样的人相好有什么前途?除了来要钱还能干啥?你也是夏姨娘身边的人,有机会接触王爷,别被这穷小子耽搁了!” 嬷嬷自以为好心地提醒她一句。 霓云回头冲她笑笑,又急忙回头跟男人说了几句话,便打发男人走了。 男人的脸隐在暗处,守门的嬷嬷没看清长什么样子,只看出了男人身材魁梧,便打趣了一句。 “快点吧,现在不是你侬我侬的时候,要是被主子们瞧见了,你我的皮都保不住!” 霓云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送走情郎。 “多谢嬷嬷通融,等下次,我攒了钱,再请您吃茶。” 看他们两个拉拉扯扯,应该是塞了什么东西出去,嬷嬷呸了一声。 “不是我说,咱们王爷一表人才,身份又贵重,哪怕只做个妾,不比嫁给那种穷小子强啊!我是过来人,不想看你走弯路。” “是,我知道嬷嬷是为了我好,今天谢嬷嬷您通融,您先忙,我还得回去伺候姨娘。” 消息悄无声息地传出了王府。 这样的细作,京城里不知道藏着多少。 …… “岁岁,聘礼里有件东西找不到了,你有没有见过?” 楚知弋送来的聘礼盘点过后才能入库,秦氏忙了好几天,直到今天才发现礼单上本来该有的玉佩不见了。 连穗岁有点心虚,摇头道:“没见过,明天派人去九王府问问。” “只能如此了。”秦氏细声道,“就怕有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坏事,明天我让方嬷嬷去一趟。” 第二天早上,方嬷嬷去了九王府,九王府盘查后,捉了个小厮去京兆衙门报官。 王府丢了东西,人犯也抓到了,案子很好审,宋靖为派了衙门里的人带人去仁和当铺。 当铺里有当票,但是死活就是找不到玉佩。 “这可是我们王爷的贴身玉佩,拿去给未来王妃做聘礼的,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昧下王爷的东西?” “你们要是找不出来,我们王爷这就进宫找皇上告御状!” 疏影连恐吓带威胁,外面京兆衙门的人把当铺围了,掌柜想报郭相的名号又不敢报,怕连累郭相。 “许,许是在库房里收到哪里去了……” “我们王爷都等了半个时辰了!库房在哪儿,带我们去找!” 掌柜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眼看着局势不受控制,只得带着疏影跟京兆衙门的人一起去库房里找。 郭相收到消息急匆匆赶来。 “原来是掉在架子后面了!” 掌柜舒了口气,小心地把木盒外面的灰尘和蜘蛛网擦干净拿出来。 疏影将装了玉佩的木盒呈上,楚知弋打开看了一眼。 “既然王爷的玉佩找到了,外面这些人……” 郭相不明白,为了一枚玉佩兴师动众,这枚玉佩到底有什么独特之处? 楚知弋满意道:“相爷不知,这枚玉佩是当年父皇所赐,皇兄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正是因为贵重所以本王才随身带着,这么多年从未离身,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纰漏,是本王府上对下人的管教不严,连累相爷了。” 他把责任都揽了过去,郭相松了口气。 “找到就好,否则只怕没办法交代。下面的人不懂事,回头下官一定狠狠惩罚!” 客套话,谁认真就输了。 楚知弋挥手。 “既然东西找到了,本王就告退了!” 疏影推着楚知弋上了马车。 郭相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味儿。 “去库房盘查一下,别丢了什么东西。” 刚从库房出来的掌柜汗流浃背。 “是!” 马车上,疏影将偷出来的卷宗交给楚知弋,这就是义善堂的秘密。 “妥善安置那些孩童。” “是!” “王爷的东西既然找到了,找个人去衙门里签字画押确认一下。” 宋靖为公事公办道。 在朝为官,他又岂会看不出来其中的猫腻!但他一向中立,九皇叔跟郭相的较量,他看个热闹罢了。 疏影掀开车帘。 “宋大人秉公办事,本王自然不能坏了宋大人的规矩,疏影你这就跟宋大人回去一趟。” 宋靖为眉头一拧,楚知弋还藏着多少秘密? 大户人家丢一件两件东西并不稀奇,仁和当铺的事情也没有传开,没人知道卷宗里的内容。 深夜,楚知弋铺开卷宗,看着上面记录的内容,饶是早有猜测他也忍不住惊叹。 “那人还活着吗?” 他们抓了义善堂的管事,那人骨头硬的很,熬了这么多天,才审问出了这个东西,但很明显,义善堂的秘密还有很多。 “回主子,还活着。” “准备夜行衣,本王亲自去审问!” 城外一处隐蔽的宅子内,趴在地上的人身上脏兮兮黏着浓稠的血液。 听见脚步声,那人脑袋微微动了动。 “我只知道这些,别的我真的不知道了,求你们……” “义善堂所有事情是明宣负责,你们去找他……” 那人声音低沉的几乎听不清他说什么。 下属搬来一张凳子,黑衣蒙面的楚知弋坐下看着那人。 “明宣跟着一个主子,女的,你见过吗?” 当时密室里那一缕若有若无的茉莉香味已经淡的让人以为是错觉,可每次午夜梦回时,他鼻尖总能闻到那股味道。 地上的男人愣了一下,迟疑着点了头又摇头。 “我在明宣房外偷偷听到过他跟一个女人说话,但从没见过。” 不知道年龄长相……找起来很难。 楚知弋不甘心。 “明宣体内的流萤之毒是怎么来的?” 他问得平静,哪料到地上的男人突然抬起头看着他的腿。 “你,你是九王爷?你的腿……” 只一句话他就认出了自己,楚知弋在他开口之前抬脚踩上他的脑袋。 “你还知道什么?” 地上的人突然疯狂地笑了起来。 “好,好,好!对自己的儿子也这么狠毒,我没跟错人!好——”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主子,他!” 男人七窍流血,脸上表情扭曲癫狂,竟然用内力生生地冲爆了自己的血管。 到底是什么人让他这么忌惮? 脚下的触感犹如踩着一滩烂泥,楚知弋在草垫子上蹭蹭鞋底。 “主子。” 这座宅子的主人上前请安。 楚知弋看着他。 “你审问他这么长时间,没发现他有什么异样?” 里面的人宁愿死也不愿意吐露出背后的人,又怎么可能抗住不刑罚告诉他藏在仁和当铺的东西呢? 本是前后矛盾。 曲平长相普通,放在人群中完全不显眼,他掌管着牵机营,负责为他培养暗卫细作,也掌管刑狱。 他为人机敏,如果有不对劲的地方肯定早就上报了。 “属下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曲平垂眸,神态恭敬。 第174章 把她娘气晕了 “他刚才的话你听见了?” 楚知弋居高临下,曲平把腰弯的更低了些。 “属下不敢妄自揣测。” 是了,曲平是一个严谨的人。 楚知弋目光扫视院中众人,穿过院子走到门口。 “今晚,就当本王没来过。” 夜风拂面,楚知弋琢磨着那两句没头没脑的话的意思。 漆黑的山林中突然响起竹哨声,嗖嗖几道黑影从旁边跃过,闪烁的寒芒扑面而来,带着极淡的腥臭味。 楚知弋从马背上翻滚下来。 “主子小心!” 香甜的味道顺着风将人笼罩,楚知弋急忙闭气,抽出长剑。 今晚天上只有几颗星星隐在云中,周围伸手不见五指,他站着没动,有温热的血液喷洒在脸上。 “主子快走!” 肩膀处剧痛传来,淬了毒的飞镖割破皮肉,他拔出飞刀抛射出去,被他打中的黑衣人倒在地上抽搐着。 身后有人靠近,反手一剑斩了贼寇,楚知弋眼前一黑,摸到马鞍,用力一拽爬了上去。 隐约听见一道熟悉的女声骂道:“都是废物!撤!” 这个声音…… 意识模糊之前,他看见了京城的城楼,看见了连穗岁担忧的脸! 幻觉吗? “你们大半夜出城干嘛?” 浑身是血的疏影带着楚知弋直奔连府。 半夜被弄醒的连穗岁吓了一跳,嘴上抱怨着,手底下动作不停,先给楚知弋喂了解毒的丹药,又去端了一盆清水帮他处理伤口。 动手挤出毒血,毒液把骨头侵蚀成黑色,如果不及时清理,肩膀那一块儿的骨头就会腐烂坏死。 “帮我拿把刀来。” 小桃把药箱提过来,她取出一把锋利的小刀。 “刮骨疗毒听说过吧,忍着!” 昏沉中的人嘴唇紧闭着,刷刷的声音刺激着大家的神经,小桃不敢看,光是听着声音就觉得毛骨悚然,人怎么能受得住! 疏影紧张地看着连穗岁把骨头上的黑色痕迹刮干净,清理伤口包扎上药,才舒了一口气。 楚知弋额头冒汗,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又昏睡过去。 疏影也受了伤,腿上的伤口看起来倒像是自己刺的。 “我自己来……” 他的伤都在自己能够到的地方,连穗岁给他一枚解毒丹。 “就不能多带点人,或者白天再出城,大晚上的,折腾什么?” 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 疏影在连穗岁的抱怨中给自己包扎好伤口,担忧的看着楚知弋。 “我家主子从前不会这样……” “什么样?” 解毒丸发挥作用,楚知弋脸上的青灰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两颊苍白,看不见一点血色。 “我家主子以前比我体质好,哪怕受伤中毒,也一定能撑到最后。” 哪儿像现在,一点小场面,就能中了暗算。 “他都被蛊毒折腾几年了!能活着就不错了,你还指望他恢复到巅峰时期刀枪不入啊!” “你还没说你们今天晚上出城干嘛?” 疏影捂着头。 “之前中了迷药,这会儿我有点头晕,可能是毒还没解干净……我家主子就麻烦三小姐了,我先去躺一会儿!” 他也不挑地方,随便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连穗岁看不下去了。 “小桃,你给他找个房间,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让他先去休息!” “跟我来!” 隔壁的房间很干净,只不过得重新铺床,小桃抱着被子褥子,疏影不好意思。 “我帮你拿吧。” “不用,你有伤在身,小心伤口崩了。” 楚知弋半夜发烧了,连穗岁去抓了一副药给他灌下去,帮他擦了脸上的汗,手指扣在他的脉搏上给他把脉。 莫名想起成王那狗男人的话。 他活不过三十岁…… “在想什么?”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连穗岁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调侃道:“之前有人跟我说你活不过三十,这不是胡说吗,我觉得你好生养着,活到七老八十不成问题。” 外面的天还黑着。 楚知弋失笑道:“外面的人只说这些吗?没有其他传言?” 他声音很干,连穗岁给他倒了杯水。 “你想听什么传言?” 温水润了嗓子,他的声音亮了不少。 “想听别人说你是靠扒我的衣裳上位……” 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伤得不够重! “瞎说什么呢?” 连穗岁瘪嘴,“有本事别让我救你!” 这都第几次了?再救几次,他把整个王府赔给她都不够诊金! “岁岁,我要你帮我个忙。” 他突然严肃起来,连穗岁正色道:“你说。” “帮我瞒住我受伤的事实。” 他的行踪,只有亲近的几个人知道,昨晚那些刺客却对他的行为了如指掌,他身边有细作,且还是与他极为亲近的人! 除了连穗岁,他现在谁都信不过! 伤好隐瞒,穿上衣服看不出来,连穗岁头疼的是另一件事情,等天亮了该怎么跟秦氏解释他在自己闺房里这件事情。 楚知弋虚弱地咳嗽着,他也挺可怜的,连穗岁不忍心拒绝。 “好,你安心休息,我想办法跟娘解释。” 能怎么解释? 说某人来偷香窃玉? 连穗岁咬牙。 淦! 她的清誉啊…… 自古桃色绯闻传播的速度最快,她的名声是真的保不住了! 连穗岁找小桃串好口供,主仆两个一大早蹲在琴心院门口。 “你说,我干嘛要处处替他着想?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了,我以后也不用要脸这种东西了。我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小桃不解道:“夫妇一体,您跟王爷还要分彼此吗?” 连穗岁:“……” 淦,该死的封建糟粕。 “岁岁,你怎么在这儿蹲着?” 已经过了请安的时间,连穗岁却迟迟没有去给秦氏请安,秦氏不放心,亲自过来看她。 “岁岁。” 身后也有人喊她,听见声音,连穗岁想装死。 秦氏顺着声音看过去,楚知弋只穿着里衣,双手摇着轮椅从她房间里出来。 “连夫人。” 楚知弋不卑不亢的朝秦氏拱手。 连穗岁看见她娘万年不变的脸上表情出现裂痕。 “这,这,王爷怎么会在岁岁的院子里?你们,你们昨晚……” “岁岁,你给我个解释!” 连穗岁把脑袋垂在地上。 “小桃你回答!” 小桃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又不能不回答。 “回夫人,王爷他……昨日半夜……” 半夜翻墙还是翻窗户进来? 秦氏抬头打量着琴心院高耸的院墙,思索着一个瘸子翻墙进来的可能性。 他家的院墙,别说一个瘸子,就是正常人进来也费劲,楚知弋是怎么进来的? 从哪里进来的? 秦氏第一时间想到府上的下人…… 疏影帮他盖上薄毯,推着他大大方方的从院内出来。 “都是本王的错,夫人别为难岁岁,昨天晚上,岁岁宿在偏房,与本王并不在一处。” 连穗岁冲他挤眼睛,他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越解释不清楚了,没看她娘的表情都变了吗? 闭上嘴赶紧走! “连穗岁,你还知不知道羞耻?还未成亲,就留……” 留男人过夜! 碍于楚知弋在场,她没办法把话说得太难听,但是裂开的表情出卖了她,秦氏两眼一翻,气晕过去。 第175章 皇后召见 “娘,你没事儿吧!” “夫人!快去请大夫!” “别急别急,我就是大夫,快让开!” 连穗岁上前掐秦氏的人中,秦氏睁开眼睛,看到楚知弋,干脆把眼睛重新闭上。 “罢了,我管教不了你,婚期将至,你们,你们……唉!” 秦氏长叹一声心中失望至极,却还担心此事传出去影响连穗岁的名声。 “嬷嬷,下令封口,若是让我听见一句议论岁岁的话,今天在场的下人全都灌药毒哑了发卖!” 秦氏恨铁不成钢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连穗岁做出这种事情她除了替她收尾,别的也做不了什么。 “不知道她随谁……” “娘我回头再跟你解释——” 连穗岁想了半宿,都没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 秦氏脸上失望的表情刺痛连穗岁的神经,可这件事情它根本就没办法解释! 转身看见罪魁祸首,连穗岁下了逐客令。 “你还不走吗?” 楚知弋无辜道:“我怕这个点出门被人误会的更深。” 两人相对无言。 “岁岁,要不我亲自去跟夫人解释,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连穗岁有吃软不吃硬的毛病,他昨天晚上刚捡回来一条命,本该卧床静养。 “算了,我自己去跟娘解释吧!” 连穗岁跺了跺脚,追上秦氏。 楚知弋睥睨的眼神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下人。 “知道该怎么做,不用本王教你们吧!” 下人跪了一地。 “奴婢不敢乱说,奴婢什么也没看见!” 捎带手帮连穗岁教训了下人的楚知弋穿戴整齐,从连府的正大门光明正大离开。 刚把秦氏安抚好的连穗岁:“……” 不是,您老故意整我是不是? 不用隔天,才半天功夫,外面流言飞的,连穗岁躲在家里都能感受到汹涌的浪潮。 “小姐,宫里来人了,皇后娘娘要见您!” “这事儿还惊动皇后娘娘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怕什么来什么,连穗岁耷拉着脸。 “九王府那边就没解释吗?” 解释一下来府上拜访,因为身体不适,在客房留宿一晚上,别人也不会传的这么离谱啊! 小桃摇头。 “没,小姐您快点收拾一下吧,皇后娘娘派来接您的人在前厅等着呢!” “娘呢?” 她社恐,她不想进宫,她娘能不能救救她? “夫人去了永定伯府,永定伯府大公子要准备去司家下聘了,世子夫人邀请夫人商议聘礼的礼单。世子夫人跟咱们夫人早就约好了,临时不好更改。” “爹呢?” 小桃奇怪道:“今天又不是休沐,老爷自然是去衙门当差去了!” 大哥不靠谱,二哥……帮不上忙。 “小姐,您又不是头一次进宫,之前咱们在宫里给成王下药,您不还挺大胆的嘛……” 连穗岁:“……” 哪壶不开提哪壶,一点也不考虑她的心理承受能力! “帮我换一身衣裳。” 听说皇后娘娘最是和善不过了,应该不会为难她吧。 连穗岁收拾停当,最近天气干燥,她往脸上涂了一层珍珠膏,经过一个冬天的养护,她脸上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铜镜中的美人神采奕奕,长发如墨。 “小姐您等一下,奴婢帮您找一副珍珠耳环!” 绣房新送来的春衫,胸口处点缀着一圈珍珠,小桃在连穗岁鬓边点了几颗珍珠,再配上一副珍珠耳环。 “小桃,你的手艺跟谁学的?” 今日的妆面,她都有点认不出自己了! “奴婢瞎琢磨的!” 她前段时间用梨花做了胭脂,往脸上轻薄地涂上一层,气色比刚才更好了。 “进宫见皇后娘娘,您得稳重点……” 小桃劝道。 连穗岁被铜镜中的美貌折服,跟着点了点头。 “好了,别让宫里的嬷嬷久等,咱们出发吧。” 皇后的车撵直接进了宫门,连穗岁掀开车帘往外看,穿越过来之后,她不是第一次进宫,但每次进宫都有一种非常压抑的感觉,守卫森严的宫门像一座牢笼,关在里面的人何等孤寂…… “岁岁!” 青禾搀扶着慧荣长公主自软轿下来,许久未见,慧荣长公主一脸病色。 “您这是怎么了?觉得身体不舒服吗?” 慧荣长公主府经常派人来找她拿药,最近来拿药的频率勤了不少,她本来打算忙完这一阵子就上门给她检查一下。 “老毛病了,放心,我没事。” 在皇后的宫门前,慧荣长公主不打算多说。 连穗岁伸手搀扶着她。 “听说皇后派人去接你,我正好在太后宫中,咱们许久没见了,我也来凑个热闹。” 她哪里是来凑热闹,她是来给她撑场子的,连穗岁心中感激。 “外面那些流言蜚语我也听说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慧荣长公主跟楚知弋姐弟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但要做九王妃的人是连穗岁,她也不会故意为难。 “回头,我再帮您看看,改改方子。” 皇后宫里客人不少。 良妃跟贤妃都在,还有几个新晋的妃子陪着。 连穗岁屈膝见礼。 “连三小姐没规矩惯了,这突然如此知书达理,本宫一时还不太习惯呢!” 贤妃开口故意为难。 因为她让成王被关了两个月禁闭,丢了差使,差点被宸帝厌弃,贤妃自然看她不顺眼。 “跟侄子退亲又跟叔叔订婚,不怪外面的人说话难听,真不知道九弟看上三小姐哪一点了,竟然不顾外面的人怎么说,非要娶三小姐为正妃,三小姐手段了得!” 看似夸奖,实则处处贬低。 连穗岁反唇相讥。 “不如贤妃娘娘把九王爷叫来问问?” 关心自己小叔子后院的事情,这要是传出去了,贤妃的名声也得蒙上一层阴影。 “连穗岁,当着皇后的面,你敢不敬着本宫?你这样目无尊长的人,根本不配做皇家妇!” 连穗岁不疾不徐的朝皇后行礼,而后开口说道:“皇后娘娘召见臣女,臣女进门之后还没有给皇后娘娘行礼,倒是先被贤妃娘娘逮着盘问,到底是谁目无尊长?” “皇后娘娘乃是后宫之主,皇后娘娘尚未怪罪,贤妃娘娘就先给臣女头上扣罪名,不知情的还以为贤妃娘娘统管后宫呢!” “休要胡言!” 贤妃在后宫多年,又岂会被她用话噎住。 “皇后娘娘为人和善,不喜欢与你们这些小辈计较,但规矩就是规矩,皇后娘娘仁慈,不代表你就可以不懂规矩,来人,教连三小姐见了本宫该怎么行礼!” 第176章 三天一次就够了 贤妃摆明了欺负她,连穗岁手里捏着银针,她如果忍了,没有人会为她出头,但如果她把事情闹大,到时候皇上是会怪罪她一个不懂规矩的小女子还是怪罪贤妃不顾大局就说不定了! “慢着!” 慧荣长公主开口说和。 “何必闹得这么难看呢,落了九弟的面子,咱们脸上就有光吗?都是一家人,岁岁将来也要嫁进咱们楚家,她年纪小,今日的事情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待咱们?” 宸帝容不下楚知弋是真,但表面功夫该做还得做,不能惹人话柄。 贤妃哼了一声,不肯接茬。 连穗岁也固执着不肯道歉。 皇后开口说道:“行了,都少说几句,本宫今天请岁岁过来也不是问罪的。赐座。” 宫人搬来凳子,连穗岁在慧荣长公主身边坐下,对面坐着良妃跟昀王妃,昀王妃身边是跟她拌过嘴的郭二小姐郭宁芸。 得,满屋子的人都是她的对头,她今天是跳进狼窝了。 慧荣长公主不能一直护着她。 “婚期定在三月份,日期急了点,家里都准备好了吗?” 人是皇后接进宫的,皇后对连穗岁和颜悦色。 连穗岁恭敬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该准备的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九弟身子不好,一直不肯成家,本宫跟皇上都担心他将来没人在跟前照看……” 皇后舒了一口气。 “九弟愿意成亲,本宫跟皇上总算放下了一桩心事。本宫给三小姐准备了一份添妆……” 皇后身边的女官端着托盘上前。 连穗岁急忙起身谢恩。 “让皇后娘娘破费了,臣女受之有愧。” “听说三小姐的两个兄长都参加了科举,届时放榜,连大人府上三喜临门,本宫先提前恭贺。” 皇后的话算是把连家捧起来了,到时候,连嘉良跟连嘉颖要是没有考中,他们家就成为京城的笑话了! “承皇后娘娘吉言,父亲常说臣女的两个兄长天资一般不算聪明,但胜在刻苦,若真能高中,多半是先生的功劳,该敲锣打鼓去给先生送锦旗。但若是考不中,便是他们两个偷懒,怪不到别人头上去!” 皇后被她的话逗笑。 “连大人这般风趣幽默,怪不得三小姐性子讨喜,锦书,把本宫那枚臂钏送给连三小姐!” “臣女谢皇后娘娘赏赐!” 郭宁芸翻了个白眼。 连穗岁巧舌如簧,全是哄人的功夫! “母后!” 楚景安从殿外闯进来,把手里的球杆扔给宫人,直奔皇后跟前,端起桌上的茶水一口气灌进去。 “你怎么闯进来了?没看见我这里有客人?” 皇后嘴上抱怨着,见他喝得猛,又忍不住担心,赶紧让身边的女官给他倒水。 “出了一脑门的汗,做什么去了?” “跟皇兄们打马球去了!宫里场地太小施展不开,我跟皇兄们约好了,明天出宫去春园打!” 春园是永定伯府的家产,是陈家老夫人陪嫁的园子,园子风景好,占地广,经常有人借了园子办宴会,这个季节,正适合打马球放纸鸢。 楚景安灌水灌饱了,才看见屋子里的其他人。 “给各位娘娘问好!二嫂好,郭家妹妹好!” 楚景安性格开朗,相貌英俊,这些都是其次,他身份高贵,中宫嫡子,在皇后娘娘宫里,没人真跟他计较礼数。 他的目光落在连穗岁身上,停留了一瞬,狐疑道:“你是连家三小姐?” 之前见过连穗岁,那会儿她还不是这个样子! 连穗岁起身福身。 他脸上一红,急忙回礼,没忍住又瞥了连穗岁一眼。 这一幕被郭宁芸看在眼里,看连穗岁更加不顺眼了。 “啊,对了,今天皇叔也进宫了,刚才还听他说要来拜见母后呢!” 楚景安话音落下,内侍便端着手从外面进来禀报。 “皇后娘娘,诸位娘娘,九王爷跟昀王成王在外求见。” “说曹操曹操到。” 皇后看了一眼连穗岁。 “让他们进来吧。” 她笑着调侃,“看来九弟怕咱们欺负岁岁,赶来给岁岁撑腰来了!” 刚才还是连三小姐,这会儿就称呼她岁岁,连穗岁脸上一热,低着头把自己埋进椅子里。 眼前三道人影经过。 “皇叔,二哥三哥,你们怎么才来?” 楚知弋无奈道:“皇后娘娘的寝宫,我们不经通报闯进来,不合规矩。” 不用皇后吩咐,宫人搬来椅子,三人落座,楚知弋的目光看过来,连穗岁抬眸看他一眼又急忙把视线挪走。 要不要这么尴尬啊! 他来干什么? 楚景安看看楚知弋,又看看连穗岁,唇边挂上笑意,吃瓜多有趣,今天早上,他去找九叔,却听说九叔昨晚没在府上过夜。 等了会儿,听下人说九叔从连府出来。 他等到了什么惊天大瓜? 现在男女主人公都在。 “锦书姑姑,帮我端一盘瓜子来!” 郭宁芸瞧见楚景安的眼神都快黏在连穗岁身上了,气得差点把手里的帕子搅碎! “听说连三小姐昨天晚上强留九王爷在府上过夜,早知道三小姐不在乎名声,却没想到三小姐这么豪放……” 她突然对连穗岁发难,贤妃用帕子掩着嘴唇,眉眼弯下去。 在场不止她看不惯连穗岁。 坐山观虎斗,比自己上场精彩。 连穗岁啊了一声,有点意外。 她没听过这个版本,能不能展开讲讲。 啊不是,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怎么没人说是九皇叔爬墙呢? 连穗岁的目光落在楚知弋的腿上,差点忘了,他是个瘸子,爬墙的可能性不大。 “连穗岁,你都不反驳的吗?” 郭宁芸乘胜追击。 连穗岁其实在想,她该怎么反驳,怎么解释。 却见楚知弋唇边勾起了一抹笑意。 他的视线若有若无扫向成王。 “外面有人传谣言,说本王不行,嫁给本王只能守活寡。承蒙三小姐不嫌弃,本王自然要身体力行的打破谣言。” 连穗岁的心提起来。 淦,这些话,是能当着众人的面承认的吗? 楚知弋话音一转。 “早就听闻三小姐医术高超,本王昨晚去找三小姐探讨了一番。” “连三小姐,本王昨晚表现如何?” 连穗岁体内凝滞的血液重新流动起来,原来是说病情,她暗暗地舒了一口气。 “还行吧。” 刮骨疗毒,没哭没叫没用麻药,虽然他当时晕了过去,但也能算一条好汉。 “看来岁岁对本王不太满意,本王今晚定会好好表现。” 连穗岁狐疑,表现什么?毒不都已经解了?换药的话,倒不用这么勤快,现在的天气,三天换一次药就行了。 “不用,三天一次就够了。” 场内众人倒抽凉气。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第177章 我需要个儿子 女眷们满面羞红,郭宁芸更是羞得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贤妃一口水喷出来,呛得她剧烈咳嗽着,身边的女官给她拍背顺气。 成王面色冷凝,盯着楚知弋,双手拳头握紧。 昀王端着下巴,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怪得很,以前他把连穗岁弄晕了丢在他床上,他都能忍住,怎么现在开始骚动起来了? 啧,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两人肯定早就勾搭上了! 连穗岁后知后觉发现大家表情怪异。 “不是大家想的那样,是……我给皇叔开的药,三天喝一副,皇叔体质偏弱,补身体的汤药喝多了反而是负累……” 皇后轻咳一声。 “今天时辰不早了,本宫有点乏了,跪安吧。” 天气暖和,下午确实容易困倦,皇后下了逐客令,众人起身告退。 慧荣长公主走在前面,放缓脚步等连穗岁,却见楚知弋伸手拉住她,目光又有若无往她这边瞥了一眼,竟是拉着连穗岁往别的方向走去。 “长公主,咱们还要等连三小姐吗?” 青禾知道慧荣长公主的心思,连穗岁婚事不顺,前有跟成王的婚事,闹到最后以退婚收场,就算九王爷不是良配,也断不能再折腾了。 皇家的脸面也不允许她在皇室中挑挑拣拣。 “不等了,随她去吧。” 楚知弋防备着她,怕她在连穗岁面前挑拨离间,他们姐弟两个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最近齐家那边没什么事情吧?” 齐家的事情,她原本也不想管,奈何总有人来打搅她的清净,青禾摇头。 “那边无非就是又送了个女儿去哪家做小妾,哪一房妾室被冷落欺负,府上又添了新人……依奴婢看,您问都不用问,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青禾的语气像极了连穗岁,她故意逗慧荣长公主开心。 “不过最近听说齐家几个公子也参加了科举,不知道能不能高中。” 齐盐府上钱多人多,子女更多,很多慧荣长公主也不认得。 “身为齐家人,高中对他们来说未必是福气。” 连自己的婚姻都能算计,子女对齐盐来说不过就是给家族铺路的工具,工具越有本事,便越会被欺压利用。 “你去给家主带句话……” 慧荣长公主上了软轿,想了想,“算了,不说了,走吧。” 说了也未必听,齐家如何,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成王余光关注着连穗岁的举动,欲抬脚往连穗岁离开的方向去,被昀王一把勾住肩膀,兄弟两人勾肩搭背往外走。 “有件事情,我一直犹豫着没跟你说,怕你觉得我挑拨你跟皇叔之间的关系。” “还记得那次宴会上,连三小姐闹着要跟你退亲那次吗……” “你想说什么?” 他们两个在朝堂上争得你死我活,昀王无事献殷勤,成王在心中警惕。 “那次我身边的下人看见连穗岁跟九叔从同一个房间里出来。” 那时候,连穗岁跟成王的婚事还没有退,她还是成王的未婚妻子,却跟未婚夫的叔叔勾搭在一起…… “跟我有什么关系?” 成王有种被戴了绿帽子的憋屈感觉,却没地方发作。 昀王拍了拍他的肩膀,调笑道:“是没什么关系,人家现在郎情妾意马上就要成亲了,三弟却被连累得被人耻笑,我没有别的意思,三弟心胸宽广,想来不会介意!别忘了明天的马球赛,我先走一步!” 周围的宫人窃窃私语,见他看过去立刻规矩地低下头请安,成王却感觉心里更加堵得慌了,他们是不是也在看他的笑话? 忍着怒意回到王府,远远看见夏婧儿身边的霓云在门口等他。 “奴婢参见王爷,天气干燥,夏姨娘炖了冬瓜汤,请王爷过去品尝……” 成王走路很快,霓云小跑着跟在他身后也没追上他。 他一脚跨进主院的门,霓云停下来,又小跑着回去跟夏婧儿报信。 “王爷!” 翁灵儿身边的丫鬟兴奋道,“王爷,王妃娘娘正在梳洗,奴婢先去通报一声,王爷……” 成王脚步快的丫鬟一路追到卧房,他来势汹汹,丫鬟就是再没有眼力劲儿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王爷从外面带着怒气回来,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可她家王妃最近安安分分地待在府上,没给王爷惹麻烦啊! “退下吧!” 翁灵儿平静的声音从卧房里面传出来,丫鬟退出房间。 成王绕到屏风后面,卧房中间摆着一个澡桶,翁灵儿的脸被水汽熏红,湿漉漉的头发贴着皮肤,如出水芙蓉般清澈的表情让他的火气瞬间消失干净。 “什么事情让王爷发这么大的火气?” 翁灵儿浅浅一笑,“王爷先坐一会儿,妾身穿上衣服就来伺候。” 娇羞却不怯场,落落大方的美人让成王心头的火气落下去,血气开始上涌。 他板着脸走到屏风后面坐下,里间有水声,翁灵儿擦着头发披着一件单薄的内衫从里面出来。 “王爷……” 翁灵儿娇呼一声,房间里传出了暧昧的声音。 守在门外的丫鬟们松了口气,面上露出喜意,王爷跟王妃之间的关系终于缓和了! 她们也跟着高兴。 屋内成王跟翁灵儿云雨过后,翁灵儿趴在成王胸前,调皮地问道:“王爷还没说因为什么事情这么生气呢?” 成王板着脸,翁灵儿轻嗤一声。 “不会还是因为连穗岁吧……” 戳到成王的痛处,他推开她起身穿衣服。 翁灵儿也不在意。 “王爷慢走!” 丫鬟从外面进来,心中忐忑,悄悄打量着她的脸色,揣测着她的心情。 “王妃,王爷去了夏姨娘处……” 翁灵儿只勾了勾唇角,并不在意。 “我需要个儿子。” 莫名奇妙的话让丫鬟摸不着头脑,男人的宠爱并不重要,她要坐稳自己的位置。 “明天,陪我出一趟门。” 丫鬟有点担心,她家王妃就是因为连三小姐才落到现在夫妻离心的地步,明天……她家王妃该不会是去找连三小姐算账吧? “王妃,连三小姐马上要跟九王爷成亲了。” 丫鬟提醒一句,翁灵儿先是一愣,反应过来捧着肚子笑道:“你以为我要去找连穗岁的麻烦?” 她跟连穗岁其实没有仇怨。 不是吗? 翁灵儿眸光闪了闪,她才发现,如连穗岁般活得通透并没有什么不好,名声不过是拖累…… “明天帮我约杜大人……” 第178章 靠的是这张会拍马屁的嘴 连穗岁入宫时是皇后派人来接,回来却是九王府的马车。 得知楚知弋进宫替连穗岁撑腰,秦氏的心里多少好受了点儿,但仍旧觉得别扭,有一个太过离经叛道的女儿,她跟着操不完的心。 “夫人,年轻人的事情,您就别跟着操心了……”方嬷嬷劝道,“三小姐跟九王爷,他们两人一个愿打一人愿挨,九王爷不在乎三小姐的名声,咱们又何必用世俗的眼光拴住三小姐呢!” “三小姐行为是出格了些,但是三小姐心地善良,嫁给九王爷做一辈子富贵闲人也挺好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嘛。” 连穗岁进宫,秦氏担心的吃不下饭,忙完永定伯府那边的事情立刻就赶回来了,母女连心,她又岂能真的不管连穗岁的死活! 方嬷嬷帮她拆了头上的发髻,拿梳子轻轻梳着。 “夫人小时候也调皮,这些年虽然稳重,但老奴还是更怀念从前那个敢爱敢恨敢上阵杀敌的小姐,那时候的小姐快活,不用被头上的朱钗和京城里的院墙圈住……” 秦氏思绪飘飞,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变得世俗了。 “嬷嬷,我不想让岁岁像我这样。” “爱之深责之切,等三小姐做了母亲,会明白您的苦心……” 连穗岁回到自己的院子,吩咐小桃把院门关上。 “啊——” 她对着空气胡乱踢打一通。 淦! 又是社死的一天! “楚知弋你个浑蛋!” 发疯也要压低声音,连穗岁憋得眼含泪花,对着空气使劲儿踹了两脚,把袖子甩地缠在身上,朱钗抖落掉了一地。 “小姐……” “别管我,让我疯一会儿!” 时间能倒退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那么缺心眼,还自作聪明地以为楚知弋在跟她对暗号迷惑大家。 那个瘪犊子,压根儿就没安好心! 她怎么这么倒霉? 死了! 回想着他事后的嘴脸。 “岁岁,我不是故意的,你能原谅我吗……” 眼睛像小鹿一样湿漉漉地看着她,任凭她有再大的火气也发作不出来。 他算是抓住了她的软肋,变本加厉,得寸进尺!臭不要脸…… 映儿跟红儿对视一眼。 “别管我,谁都别管我!” 连穗岁砰的一声关上房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小姐,您晚饭还没吃呢!” “不吃了!” 九王府。 杜翰音翻看着从义善堂取回来的账本,与其说是账本,不如说是一本记录着百官软肋的笔记。 “义善堂背后的人收集这些东西有什么目的?” 把义善堂收养的孤儿送到官员们的床上去,收集情报,拿捏住官员的把柄,胁迫官员为他们办事? “难道是北辽的细作?” 杜翰音看向楚知弋。 “北辽的局势不是一直在你的掌控中吗?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了?刺杀你的刺客没抓到?” 明宣死了,义善堂的管事也死了,只留下几句模棱两可的话跟这一本笔记,昨晚那些刺杀他的杀手就像从没出现过一般,根本查不到一点痕迹。 他手里有当年父皇留给他的情报机构暗影,现在却像是瞎子聋子,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 “我怀疑,我被人蒙住了眼睛。” 这些消息,不是查不到,是有人不想让他知道。 烛影跳跃,杜翰音后背一凉,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暗影里有细作?” “让曲平去查呀!” 曲平是暗影的头目,清查细作本就是他的职责。 楚知弋没吭声,杜翰音声音扬高。 “你怀疑曲……”他不敢置信,“曲平也信不过?” 楚知弋不置可否,从他小时候,曲平就跟着他,走南闯北,与北辽的几次大战中,曲平曾经数次救过他的命。 他从未怀疑过他,但昨天晚上,曲平的表现太令人起疑,从义善堂抓到的管事丢给他半个月了,他却只查出来这点东西! 他前脚刚离开,后脚行踪就被泄露,被人埋伏。 杜翰音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楚知弋手里只有两张王牌,一张是他,另一张就是曲平以及他手中的暗影和牵机营。 如果曲平背叛他的话,他们现在的处境十分不妙。 “那我们该怎么办?” 一向足智多谋的杜翰音也觉得焦躁。 “你不会连我也怀疑吧?” 他后知后觉,楚知弋未尝不是在试探他。 “你腿被治好的消息有多少人知道?曲平知不知道?” 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 楚知弋点头。 “昨天晚上知道了。” 他也是昨天晚上遭到刺杀的。 “这说不通啊,你是曲平的主子,你好他才能好,会不会是他身边有细作?” 一切皆有可能,当务之急是不要打草惊蛇。 “简单,看谁来试探,就知道细作是谁的人。” 楚知弋垂下的目光落在他腰间露出来的玉穗上,杜翰音一个机灵,抽出玉穗,玉穗上连带着一个女子用的荷包。 “这是成王妃今天让人送来的,我着急来见你,没来得及扔掉,我跟她清清白白,也不知道她看上我哪一点了,偏要来纠缠!” 杜翰音随手往窗外一扔,又觉得自己的表现有点心虚,提着衣摆跑出去捡起来,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递给楚知弋。 “你要是不信的话,自己看!” 荷包里装着一封信,楚知弋表情冷淡,杜翰音搓了搓鼻子,当着他的面打开。 “先说好,我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东……” 邀君明日巳时九霄楼相见…… 这语气…… “你给我作证,我跟成王妃之间清清白白啊,她给我送这封信是什么意思?我绝对不会去的!” 成王……楚知弋轻笑一声。 “去,或许是成王呢?” 杜翰音明白了,才刚出了这种事情,成王妃就冒出来邀请他,难保不是曲平那边的人泄露消息,知道他是楚知弋的人,找人前来试探。 “既然你让我去,明天九霄楼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替你去闯一闯!” 楚知弋白了他一眼。 “你能得到皇兄的赏识,靠的是这张会拍马屁的嘴吧!” 事情还没有办,就先吆喝着请功。 “若是让皇兄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会不会重用你也难说。” 有心情跟他开玩笑? “你嘴巴怎么这么毒?有气也别撒在我身上啊!” 杜翰音心里苦,摊上这么一个损人不留情面的主子…… “不过,你昨天晚上跟连三小姐真没发生什么吗?外面传得很离谱。” 守在门口的疏影默默地把屋门拉开,果然,下一瞬一个茶杯从屋子里飞出来,连带着一起从门内滚出来的还有杜翰音。 杜翰音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了,抬头又看见疏影幸灾乐祸的表情。 第179章 你们看见什么了 “你早知道他是这个德行也不提醒我一声!” 疏影提醒道:“小心台阶。” 话音落下,杜翰音一脚踩空,差点儿崴到脚,站定之后抬手指指疏影,又指指房门,甩袖离去。 主仆两个没一个好东西。 …… “小姐,秦小姐给您下帖子,请您去九霄楼吃酒,小姐您要不要出门啊!” 秦诗琼在京城朋友不多,除了连穗岁就是陈家姐妹,陈婉丽出嫁之后,她们能凑在一起玩的小姐妹就又少一个。 “秦小姐在帖子上说,这一次还叫了寿昌侯府的宋小姐。” 连穗岁觉得自己最近有点倒霉,本来不太想出门的。 “秦小姐说您都快成亲了,成亲之后就没现在自在了,让您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过去!” 难为她们不嫌弃自己的名声难听,还愿意跟她玩。 “那就收拾一下提前过去吧。” 小桃高兴道:“就得这样,您以前从来不在意名声的,现在的名声比以前好听多了。” 连穗岁:“……” 那倒也是,以前她是花痴纨绔恶女,长相粗犷,京中的百姓们常用她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子。 现在顶多是花边新闻多了点。 “小桃,你帮我好好打扮一番,要好看点儿。” 女人的心思就这么善变。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伸出墙头的红杏花丛中蜂飞蝶舞,落了一地的花瓣,铺在青石板的马路上,被行人的车轮碾压过去,零落成春泥,滋养石缝里的青苔。 满街飘着花香味儿。 街上有小孩子在玩蹴鞠球,滚到马车底下。 连穗岁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生机勃勃的景象,心情很好。 “小姐,到了!” 连穗岁到的不算最早,但秦诗琼已经到了。 “燕心表姐去接宋家姐姐了,稍后就到!” “你今天不用去坐诊吗?” 秦诗琼很好奇,连穗岁在医馆里坐堂是什么样子,“改天带我过去玩!” “医馆里全都是病人,你去做什么……” 她不是天天坐堂,什么时候坐堂看病会提前通知,每次过去都要忙上一整天,没时间招待她。 “我去看看嘛,好奇!” 秦诗琼眨巴着眼睛,笑得眯着眼睛,一脸吃瓜的表情。 估计还憋着其他问题,连穗岁没敢接话,端起桌上的茶杯小口抿着茶水。 “大家都到了呀,我们来晚了。” 宋吉月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都是自己人,不用讲那些虚礼。” 陈燕心没给连穗岁好脸。 连穗岁搓搓鼻子。 “我又怎么惹着你了?” “你还好意思说?”陈燕心直接问道,“你跟九皇叔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连穗岁最近风头太盛,她们也不敢明着跟她来往,只能约到外面。 “原本家里要办宴会的,我都不敢邀请你。” “我要是解释说我跟九皇叔什么也没发生你们信吗?” 在场三人表情各异。 陈燕心一脸嫌弃。 “有没有发生什么也跟别人没关系,反正你都快成亲了,仗着有人出头,不知道你又会惹出什么祸事。” 她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明明担心她,也不肯说好话。 连穗岁追问道:“家里要办什么宴会?现在距离放榜还有几天呢。” 有考生的人家这几天都很紧张,除非特别有把握能高中,否则都老老实实地在等通知。 这个点不是办庆祝的宴会,又是什么由头? 陈燕心白她一眼。 “认亲宴,我大哥跟司家订了婚,家里要办一场宴会,司家那边跟我们家的亲戚互相介绍,这是我准嫂子老家那边的习俗。” “帖子明天就送到你们府上,到时候都来!” 这种宴会,来的亲戚越多脸上越有光,陈燕心正式邀请大家。 连穗岁嘿笑一声。 “我自带倒霉体质,要不我就不去了吧,免得旁人误会。”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不来算了!” 陈燕心嘟了嘟嘴,没再多说。 大家都很好相处,宋吉月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我倒是想学学岁岁表姐的口才,娘总说我性格绵软,怕我将来吃亏,我要是能像岁岁表姐一样厉害就好了。” “学她做什么?她脸皮厚,我等凡夫俗子,跟她可比不了!” 连穗岁哈哈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对,我唯一的优点就是脸皮厚了,别跟我学。” “春园今天不是有马球赛吗,我们不去看马球赛,在这里做什么?” 连穗岁好奇问道。 外面阳光很好,她开窗通风,瞥见楼底下一辆马车停下,带着斗笠的女子被人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 “正要问你们的意见呢。”陈燕心笑了笑,“娘说那边人多,咱们要去的话,安排咱们走后门进去,去馨雅阁,正巧能看清楚呢!” 连穗岁的注意力被马车上下来的女子吸引。 “那个女子怎么那么像成王妃?” 秦诗琼跟陈燕心顺着她的话凑过来,女子带着斗笠看不出来,但她身边的丫鬟连穗岁以前见过。 “应该就是成王妃。” 陈燕心确认道。 本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成王妃来九霄楼喝茶吃酒也正常。 但她身边的丫鬟却没跟着她进来,而是在街上绕了一圈,带了个戴着斗笠的男子进来。 那男子身形修长,身姿笔挺,看起来颇有风度。 “这是……” 几人对视一眼,涌到前门透过门缝往外面看。 翁灵儿被小厮引着上了三楼,寻常雅间在二楼,三楼的雅间大多是专门为权贵们预留的,楼梯口有人把手,不经允许旁人上不去。 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带着男子也上了三楼。 “小桃你在门口看着。” 成王妃在外面私会外男? 连穗岁的八卦之魂燃烧起来! 不过她们又上不去。 “或许我们看错了呢,不一定是成王妃。” 秦诗琼嘟囔一句。 “王妃在哪儿?” 门外突然有人说话。 连穗岁跑的最快,扒在门口往外看,她竟然看见了杜翰音! “王妃娘娘在楼上雅间,杜大人请跟奴婢来。” 丫鬟转身带路,杜翰音脚步钉在地上没动。 “杜某私下里见王妃并不合适,王妃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也是一样。” 丫鬟着急道:“杜大人恕罪,奴婢若是不把您带上去,回头王妃要责罚奴婢的,您就跟奴婢走一趟吧。” 杜翰音不喜欢翁灵儿的纠缠,但想到楚知弋交代给他的任务,面色为难的跟着丫鬟上了三楼。 她们雅间的位置只能看见楼梯口,连穗岁脑袋从门缝里钻出来。 正巧,楚知弋的轮椅停在过道上。 她抬头看见楚知弋似笑非笑的表情,猛然站直身体,后面什么都没看见的秦诗琼往前挤了挤。 “看见什么了?” 额…… 她跟楚知弋大眼瞪小眼。 “到底是什么瓜?” 陈燕心挤在另一边,她跟秦诗琼一左一右把连穗岁彻底挡在了身后,然后齐刷刷的看着楚知弋发呆。 宋吉月比较文静,见她们三个人都不吭声,被勾起了好奇心。 “你们看见什么了?” 第180章 今天是个意外 四个人齐刷刷的看着门口的楚知弋。 楚知弋嘴角抽了抽。 “嘘……” 四人下意识噤声。 “想上去看热闹?” 他的声音如沐春风。 肯定有坑。 连穗岁本能摇头,其他三人齐齐点头,陈燕心在连穗岁腰间拧了一把,九皇叔这么温柔,怪不得她没有抵抗力,换成谁也招架不住啊! 连穗岁疼得泪意上窜,开口劝道:“咱们还是别乱凑热闹吧,不是说好了去春园看马球赛……” 奈何没有一个人听她的。 疏影上前跟守楼梯处的护卫说了句什么,向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便有九霄楼的伙计过来请她们上去。 三楼的布局跟二楼不太一样,上来之后是一个摆满花草的平台,每个房间的方向都不一样,位置也不一样。 伙计带着他们来到一间雅间。 楼上的雅间比二楼雅间的面积更大,内里的布置也更豪华。 雅间正中间摆着一口大缸,水面飘着几朵睡莲,清水中两条金黄色的锦鲤惬意地游来游去。 淡淡的迷人的香味,这个季节,是真花? 连穗岁伸手掐了一把,果真掐出了水来。 在古代要养护这样一盆反季节的鲜花要花不少人力物力吧…… 奢侈。 珍珠串成的帘子后面摆着一架古琴,旁边的铜炉里冒出几缕香烟,房间里的味道很好闻。 从三楼往外看,视野更开阔。 但她们在这里什么都看不见。 楚知弋推着轮椅来到墙边,把墙上的古画拨开,墙上竟然有一个小洞。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原来是这么来的! 连穗岁趴上去,隔壁的房间里,翁灵儿把丫鬟仆妇都赶了出去,不等杜翰音开口,直接脱了外衫扑过去抱住他。 这么劲爆? 杜翰音没料到翁灵儿竟然这么大胆,反应慢了半拍就被她抱紧。 “我倾慕你,你一直都知道,却为什么不肯正面回应我?” “从祖父向你提亲的时候,我就倾慕你!我不求与你天长地久,就一次,我好难受,你帮帮我!” 连穗岁:“……” 墙上只有一个窟窿,陈燕心跟秦诗琼抓耳挠腮,心里刺挠。 连穗岁一把捂住两人的眼睛,把两人推出去。 “那边……少儿不宜,你们先走,我回头跟你们说!” 到底看到什么了? 两人好奇,但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道理从小被耳提面命,当着外人的面,矜持压过了好奇心。 “那我们就先走了?” 秦诗琼眼巴巴的看她一眼,转过身来给楚知弋行礼告退。 “我送你们……” 手腕被人握住,连穗岁看着跑的比兔子还快的小姐妹们,都这么不讲义气吗! “岁岁还没说从那边看见什么了?” 楚知弋声音里带着笑意,连穗岁耳根子通红,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戳瞎。 她没事吃翁灵儿的瓜干嘛。 “我什么也没看见!” “是吗……” 楚知弋起身拉着她走到墙边,示意她往里面看。 连穗岁瞥了一眼,只看见床上的青纱帐落下,里面……隐约有点动静。 给她看这些干嘛? 下一瞬,房门被人从外面撞开,杜翰音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往身后看,好像有怪物在身后追他。 “吓死我了!这下能证明我的清白了吧……” 杜翰音的话戛然而止。 连穗岁瞪大眼睛,不是,他不应该在隔壁吗? 不是他,那床上的人是谁? 楚知弋面色微冷,拉着连穗岁坐到窗边的位置,示意杜翰音自己去看。 杜翰音趴在窗户上看了一眼。 “不是,这是什么情况?我今天跳进坑里了?” 他觉得脑瓜子嗡嗡的,不太够用了。 剧情跳跃的他跟不上节奏。 “成王妃跟成王离心,成王妃应该是找你借种。” 杜翰音扑哧一声,刚喝到嘴里的茶喷了满地。 “找你借种不成,便要找别人。里面那个是清风楼的。” 还有这样的操作? 杜翰音捂着心口。 “那她以后会不会赖在我身上?” 楚知弋白他一眼。 “你不是能掐会算吗,给自己算上一卦!” 杜翰音果真掐着手指头算了起来,末了才反应过来。 “不对,我给自己算不准,而且算命折寿,我轻易不愿意给人算命。” 连穗岁亲眼看见楚知弋嘴唇一张一合吐出了两个字。 “神棍。” 噗…… 连穗岁没忍住笑。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杜翰音气的站起来撸袖子。 “没法儿处了!” 看两人的相处模式,应该是至交好友吧。 杜翰音是宸帝最为器重的心腹,楚知弋是争储失败的王爷,这两人……她好像知道了了不得的秘密! 她不会被灭口吧? “本就没想瞒着你。” 收起你的小人之心。 连穗岁尬笑一声。 一堵墙挡不住隔壁的声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隔壁还时不时传来令人面红耳赤的动静。没人说话,总觉得气氛怪怪的。 “你为什么对成王妃感兴趣?” 对上连穗岁狐疑的表情,楚知弋轻咳一声。 “意外。” “今天是个意外。” 他补充了一句。 原以为成王妃是来试探杜翰音的,没想到她动真格,差点把杜翰音搭进去。 他不愿意多说,连穗岁也不想多问。 “我不喜欢多管闲事。” 她表明态度,就因为原主给杜翰音献过殷勤,翁灵儿就差点把她弄死,要是让翁灵儿知道她掌握了她的把柄,估计,她会遇上更多麻烦。 “别人的事的确不用上心。” 楚知弋靠近,“本王的事,你该上心了。” “别闹!” 连穗岁以为他又发疯,手指不经意落在他手腕上摸到他的脉象,突然一惊。 “你又中毒了?” 从踏进九霄楼至今,不超过半个时辰,接触到的人只有他们几个,他竟然又中毒了? 所幸这一次不是很厉害的毒药,连穗岁摸出解毒丹给他服下,低头检查他喝过的茶水。 茶水中没有毒,熏香也没有毒,睡莲…… 连穗岁闻见了隔壁的熏香。 带着微弱毒性的熏香,同房间里的睡莲花粉一起被吸入体内,产生了让人十分难受的毒性。 平常人体质好,毒性可以忽略不计,他大病初愈,沾染上一点就中招了。 “你怎么样?” 楚知弋扯着领口。 “我有点热。” 连穗岁给他倒了杯凉水,却见他将领口扯开,露出大片肌肤。 “别脱呀!” 不确定是有人故意设计,还是阴差阳错中毒,连穗岁帮他披上衣裳,但架不住他一直乱扯。 刚帮他穿上,他自己就又扯掉。 “岁岁,我好难受……” 连穗岁急得额头冒汗,张口想喊疏影,又怕打搅了隔壁的鸳鸯。 “你等等,我去喊疏影!” 第181章 免得查出来寒心 “别去!” 楚知弋咬牙说道,“我没事……” 他隐忍还要故作坚强的样子让连穗岁心一软,手摸向腰间装着银针的包裹。 “我帮你扎几针……” 握着自己手腕的力道突然加重,他整个人的重量压上来,装着银针的包裹掉在地上,连穗岁弯腰想捡起来,却被他砸得向后一倒。 她嘴里发出惊呼声,以为自己的脑袋要磕在椅子上了,下一瞬她跟楚知弋的位置调换了一下,他一只手托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挡在椅子上…… “你故意的?” 连穗岁狐疑地看着他,刚才还一脸娇弱的某人眼神躲闪,将她放开,单手捂着心口的位置半蹲在地上。 “你没事吧?” 他嘴唇苍白,硬撑着站起来。 “我没事……” 看起来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 连穗岁扶着他坐下,帮他把了脉,第一次对自己的医术产生怀疑,他的脉象……也没问题。 “我真的没事,刚才突然觉得心口绞痛,现在已经好了。” “我也觉得你没事。” 可以确定他就是故意的。 “还想看马球赛吗?我带你去。” “你不查查怎么中毒的吗?” 连穗岁更担心背后用毒的人,如果不是巧合,那么背后肯定藏着一个用毒高手,且这个人对楚知弋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时间也算得刚刚好,如果在场的不是她,旁人绝对发现不了这样的用毒手段。 楚知弋面色微变,抿紧薄唇。 “不查了吧,免得查出来寒心。” 他已经知道是谁了吗? 连穗岁猜测。 “我带你去看马球赛吧。今日天气好,我也想出去走走。岁岁,你陪着我。” 他的语气有点撒娇的意味,让人不忍心拒绝,连穗岁又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 “好。” 春天的春园十分热闹,三位皇子办的马球赛,吸引了京城一多半的青年才俊汇集。春园外有许多穿着儒生长衫的读书人聚在一起。 可惜进入春园需要门槛,他们在京城中没有人脉,进不去,便只能守在外面。 春园的大门之上是用砖石垒砌的门罩,以木版画装饰,排列出繁复的图案,木版画年数久,颜色不太鲜艳。 他们下车的时候,正有管事带着匠人在给木版画补漆。 进门的影壁上雕刻的是一幅写意的竹鸟画,绕过影壁,映入眼帘的是春意盎然的院子,春园的风格更像南方的园林,不讲究对称,红漆栏杆后面一排雕刻精巧的门扉,每个院子的风格不同。 今日客人多,院子里游人如织。 “球赛在后面的院子里举行,咱们直接过去吧。” 前面的院子各有千秋,当踏入后园,眼前突然没有了阻挡,给人一种一望无际的开阔的感觉。 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光是这个园子就价值千金。 园子里并没有种什么珍稀贵重的花草,新冒出来的野草颜色鲜艳,脚踩在上面软绵绵的。 南边修建了避风的长廊,一面靠墙,只一面正好能看见场中的情形。 太阳晒在长廊里,已经有很多女眷们到场看马球赛了。 他们找地方坐下,丫鬟端上茶水点心,连穗岁看向场中,昀王跟成王各自带了一队在热身,楚景安四下张望着不知道在找谁。 连穗岁也四下看了一圈,没看见陈燕心她们,不知道馨雅阁在哪个位置,她们能不能看见她。 正在寻找中的两人视线对上,连穗岁没什么反应地挪开视线继续找人,楚景安朝他们挥了挥手,从马背上跳下跑过来。 “九叔,你们怎么才来,我们都打一场了!二哥跟三哥打得可精彩了……” 他不客气地捏起楚知弋面前的点心塞进嘴里。 那点心很干,连穗岁怕他噎到,把自己面前没动过的茶水递给他。 楚景安受宠若惊地接过来灌了一口。 “马上要开始了,我先过去!” 连穗岁察觉到一道不友善的视线落在身上,顺着看过去,看见了郭宁芸的后脑勺。 并没有人看她,难道她产生错觉了吗? 一声铜锣响,场上的比赛开始了。 一上来成王跟昀王就纠缠在一起,两人的马并排跑着,两人同时弯腰去抢球,激动人心的时刻,其他人都在暗中替自己看中的皇子加油,连穗岁脑海里冒出来的却是成王的老婆跟别的男人在外面…… 这次是真的被戴了绿帽子了…… 她看向成王的目光同情又微妙,成王丢了球,余光瞥见她的表情,心里闷着一口气追上去。 “十一弟,接住!” 成王抢了球,把球击飞,朝着楚景安的方向打过去,楚景安纵身一跃,站在马背上借着巧力挥杆。 “进了!” 郭宁芸兴奋地跳起来,比她自己进球还要激动。 两队人马退回原点,重新开始。 赛事激动人心,连穗岁看得眼睛亮晶晶的。 “哎呀,你干什么?” 旁边突然一阵骚动,连穗岁看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一道柔弱的声音从人后传来,连穗岁觉得有点熟悉,循着声音看过去。 “不是故意的就算了吗?我刚泡的热茶,被你撞倒全撒在我家小姐身上了,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郭宁芸身上一片茶渍,而被她们为难的姑娘连穗岁恰巧认识,是寿昌侯府的庶女,宋吉月的庶妹宋晓岚。 郭宁芸仗着父亲的权势,仗着姐姐是昀王妃,一向跋扈,她身边的丫鬟也得理不饶人。 “我们家小姐的衣服用的料子是云锦,太后赏赐的,要是被烫坏了,把你卖了都不够赔的!” 宋晓岚眼中含着泪,朝着连穗岁的方向看过来,目光中的求助看得人心疼。 又是一个性格软糯的小哭包,连穗岁想到家里的妹妹,连晓小也是一样的性格。 反正是一桩小事,她打算出面帮一把,手腕却被楚知弋拉住。 “我觉得她不怀好意。” 连穗岁往宋晓岚的方向看了一眼,狐疑地跟楚知弋对视,眼神询问他从哪里看出来的。 “碰上这样的人真是晦气,小姐,奴婢服侍您去换一件衣裳。” 丫鬟抱怨完,又对着宋晓岚说道,“离我们家小姐远一点,别再毛手毛脚不是打翻茶杯就是打翻点心!” 郭宁芸跋扈归跋扈,还是很讲理的,并没有过分为难宋晓岚,她却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站在原地眼泪吧嗒吧嗒往地上砸。 “应该……不会吧。” 被郭宁芸为难,没人敢去跟宋晓岚说话。 “小姑娘多可怜呀,只是不小心打翻了杯子而已,又不是什么罪过,良言一句三冬暖,我去安抚两句就回来。” 她以前跟宋吉月形影不离,今天可能是宋吉月怕大家不高兴没有带她,这才让她落了单。 第182章 本王不介意送你去接客 连穗岁递了帕子给宋晓岚。 “擦擦吧,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郭二小姐也没有为难你,先找个地方坐下吧。” “她们都不愿意跟我坐在一起……” 宋晓岚接过连穗岁的帕子擦着眼角,眼神怯懦地往周围看了一圈。 “那你过来跟我坐吧,我那边还有空位。” 楚知弋朝连穗岁招手。 “厨房新做出来的茯苓糕,尝尝。” 连穗岁有点饿了,坐下来吃了一块儿,楚知弋又动手帮她倒水。 两人一个做的顺手,一个心安理得的享受着。 宋晓岚羡慕地看着她。 “王爷对岁岁表姐真好。” 连穗岁把盘子端过去给她。 “你也吃。” “吉月表妹也在春园,等会儿我带你去找她。” 宋晓岚道了声谢,眼神瞥了一眼楚知弋,低下头小口啃着糕点。 场上的赛事胶着,连穗岁趴在栏杆上看得出神,昀王算计过她,成王更是惹她讨厌。 她目光搜寻一圈,落在楚景安身上,少年人身上的青春活力令人羡慕,已经开始养生的连穗岁自叹不如。 “喂,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别忘了你已经定亲了!” 换完衣服回来的郭宁芸隔着栏杆挡住她的视线。 连穗岁瞥了眼场上的人,又看看耳根通红的郭宁芸,调侃道:“原来郭二小姐喜欢十一皇子啊!我觉得你们挺般配的。” 郭家已经出了一个皇子妃,她能不能如愿以偿就不知道了。 哪料到郭宁芸更生气了,恼羞成怒道:“管好你自己的事情!” 连穗岁无辜。 “二姐!” 郭京出现在郭宁芸身后。 “我去方便一下!” 不知道郭京现在还能不能认出她来,连穗岁找了个借口离开现场。 郭京追上来,朝着连穗岁离开的方向看去。 “二姐你刚才在跟谁说话?” “我怎么觉得那个女子的背影有点熟悉?” 郭宁芸手指在他额头上戳了戳。 “我警告你,离连穗岁远点儿,免得被她纠缠上倒霉!” “连三小姐啊……” 郭京打了个哆嗦。 “二姐你可别骗我,连穗岁胖得跟猪一样,那个……怎么看也不像啊!” 郭京对连穗岁的印象还停留在从前,作为京城纨绔中的翘楚,也就连穗岁的名声能跟他比个高低。 “只要是公的,她都能看上!我不一样,对母猪没兴趣。” 郭京的话不留一点情面,郭宁芸忍俊不禁,本来想调侃一番,抬头对上楚知弋的目光,她头皮一麻怂了,怕自己的弟弟再说出更过分的话惹恼九王爷,急忙拉扯着他的衣服。 “下一场是你的比赛吗,好好准备……” “我自己会走,二姐你干嘛扯我……” 连穗岁不在,楚知弋面无表情的看着场中,宋晓岚见他面前的茶水凉了,动手泡了一杯茶端过去。 “王爷喝茶。” 疏影将她拦在三步之外。 “给我就好。” 宋晓岚眼波流转,怯怯地应了句好,却在疏影还没接稳时脚下一滑,将茶杯打翻,茶水溅得到处都是,楚知弋的袖子上染了一片茶渍。 疏影愣了一下。 宋晓岚慌张的取出帕子在楚知弋面前蹲下。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帮您擦擦!” 她不经同意,捧起楚知弋的袖子开始擦拭。 疏影淋了一身茶水,慌张请罪。 “属下疏忽,请主子责罚。” 楚知弋抽回袖子,面色不虞道:“郭二小姐说的没错,宋小姐果然毛手毛脚,不适合做这种伺候人的事情。” 宋晓岚面上羞红,低垂的眸子氤氲着水汽。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模样不差,也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但楚知弋不吃她这一套,抬手端起她的下巴,唇畔勾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让宋晓岚心中狂喜。 “别在本王面前使这种小把戏,本王不介意送你去春雨楼接客。” 他手上力道很重,宋晓岚感觉下巴要被捏碎了,眼神中出现慌乱。 “滚!” 早就注意到这边动静的郭宁芸瘪了瘪嘴,随即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连穗岁要是知道自己救回来的小绵羊惦记她的未婚夫,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九叔!” 楚景安单手扶着栏杆跳过来,看见宋晓岚脸上通红,眼睛里有泪。 “怎么了这是?这位小姐是……” 弱不禁风的美人含羞带怯,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让人心疼。 楚知弋没有介绍,宋晓岚大着胆子福身自我介绍。 “我叫宋晓岚,岁岁表姐让我过来……” 说话只说一半。 “原来是九婶的表妹啊!”楚景安感兴趣地问道,“宋家,你出自寿昌侯府?在家里排行第二吗?” 满朝皆知宋家嫡子宋靖为,听说他还有个嫡亲的妹妹,难道就是眼前这位? 宋晓岚眸光晦暗。 “我排行第三,岁岁表姐说二姐也在春园,我没找到她,才只能来麻烦表姐。” 庶女…… 楚景安兴致淡了几分。 “九叔,我刚才表现不错吧!进了十九个球呢!二哥跟三哥都没有我进球多!” 他跑去跟楚知弋邀功,宋晓岚尴尬地站了一会儿,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不敢再开口说话。 一连打了两场,第三场比赛的双方人马已经入场,连穗岁才姗姗来迟。 楚景安跟楚知弋两人说话,没人搭理宋晓岚。 “三表妹,我带你去找吉月表妹吧。” 即使被楚知弋为难,宋晓岚也不舍得离开,墨迹着不肯回话。 连穗岁只当她不想麻烦自己。 “我刚才问过下人了,吉月表妹在馨雅阁,那边的位置更适合看球。” 宋晓岚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麻烦表姐了。” “不麻烦,这里人多,你一个姑娘家不方便,我带你过去。” 宋晓岚乖巧地跟在连穗岁身后,连穗岁跟楚知弋打了个招呼。 “表姐,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连穗岁带着她走了一段路,喧闹声越来越远,再转一个弯,就彻底离开马球场了,她有点不甘心。 母亲给二姐相看的不是权贵就是在朝中有实权的人家,给她相看的都是穷书生。都是宋家的女儿,凭什么她就不能嫁入权贵人家? 十一皇子前后态度的反差让她羞恼,她是庶女,但她自认并不比嫡姐弱,凭什么要被人那般看待? “就差几步路了,万一要是再遇上郭二小姐那般蛮横的人呢?正好我也要去找表妹她们,你跟我一起走,遇上麻烦也不用怕。” “表姐不回去九王爷那边吗?” 她嫉妒连穗岁被九王爷宠着,连穗岁名声这么差都能嫁入皇家,凭什么她不行? 第183章 显得她们像豆芽菜 “我刚才跟九王爷说过了,不回去了,所以你不要有心理压力。” 宋晓岚更嫉妒了,九王爷都这么宠着她了,她竟然不知足!如果是她,一定好好守着九王爷! 连穗岁还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被记恨上了,又问了一次路才找到馨雅阁。 “啧,稀客呀,九王爷那边肯放人啦?” 秦诗琼嗑着瓜子调侃一句,看见跟在连穗岁身后的宋晓岚,止住话头没再多说。 “三妹?” 宋吉月惊讶道,“你怎么自己跑来了?” 她眼睛红红的。 “被人欺负了?” 宋晓岚摇头。 “没有,在场上见到岁岁表姐,她护着我来找你。” 宋吉月感激地看向连穗岁,连穗岁摆手。 “小事,不足挂齿。” 从马球场到馨雅阁走了很远的路,站在楼上才发现这里距离马球场的距离很近,高楼上视线很好,视力好点的,甚至能看见长廊中坐着的人。 郭京输了球,正被郭宁芸提着耳朵教训,虽然听不见声音,但是从郭宁芸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提着郭京的耳朵的动作能看出来,她恨不得亲自上场比赛。 “有女眷参加马球赛吗?” 她现在才注意到郭宁芸穿着骑装,腰间别着球杆。 仔细看,场中许多女子也是同样的打扮。 “下一场就是女子球赛。” 陈燕心解释道,“每年春天天气回暖,京城有些人家就会办马球赛和蹴鞠赛。” “女子的游戏大多是投壶捶丸,再等等,下午有蹴鞠。” 秦诗琼虽然不在京中长大,但是从小就在军中,军中没有别的游戏,蹴鞠她从小就会。 “有没有女子蹴鞠比赛?” 马球她没接触,看了半晌也看出了些门道,本来想下去玩一会儿,奈何陈燕心跟宋吉月都没开口,她也没有多说。 陈燕心摇头。 “京中女子讲究仪态,打马球还好一点,蹴鞠大家在一起跑着踢球不好看。头发跑散了,衣服跑乱了,不雅。” 秦诗琼嘟嘴,看向连穗岁。 “岁岁表姐,你能陪我去玩马球吗?” 不能玩蹴鞠,玩马球总没有问题吧! 连穗岁有点心动,她会骑马,但还没试过在马背上打球。 秦诗琼指着球场上的人。 “明俊那个臭小子也来了,正好,咱们找他,让他教我们打球呗!” 宋晓岚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秦明俊一马当先,马儿在场上急速飞奔着,他手底下的球还能准确无误地进筐,跟他打对家的郭京被远远的甩在后面。 一匹黑马横空出世,赢得了现场女眷们一片惊呼声。 马背上的少年回头粲然一笑,宋晓岚心头一跳。 “我也想去。” 宋吉月为难道:“可是你都不会骑马,怎么打球?” “我,我在现场给你们助威!” 说得陈燕心也心动了,春园是她家的,她小时候也玩过马球,但娘怕她们受伤,怕她争强好胜跟别人起冲突,一直不让她下去掺和。 “要不,咱们也去试试?咱们自己人就能组两个队,不跟别人比,自己玩两把过瘾!” 几人一拍即合。 “我让人准备骑装!” 在陈燕心的地盘,她贴心地考虑到大家都没带骑装,吩咐下人去准备。 “我不喜欢红色,太张扬了。” 常有人借春园打马球赛,为了弥补同行没有准备的客人不能尽兴的遗憾,春园准备地有骑装,又怕不同款式引起争抢,春园准备的骑装都是一个款式,只有颜色上的区别。 秦诗琼挑了一件紫色的,陈燕心挑的蓝色,宋吉月是鹅黄色,剩下红色和粉色,宋晓岚看着粉色那套,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岁岁表姐先挑吧。” 连穗岁不太喜欢粉色。 “那我便要这套红色的吧。” “谢表姐。” 宋晓岚拿到喜欢的颜色,先拿到衣服的两人已经换好,等宋晓岚也换好,粉色娇嫩,紫色高贵,蓝色清新,鹅黄淡雅,瞧着跟七仙女似的。 现在只等连穗岁了。 连穗岁瘦下来之后脸小,但因为锻炼的缘故,她只是看起来瘦,平常穿得宽松倒显不出来什么,换上骑装,她身材上的优势就显露出来了。 她有点害羞地拉着身上的衣服走出来。 “我这件衣服是不是有点小?” 众人抬头,秦诗琼对着她的身材比了一下,气恼道:“你也太欺负人了……” 显得她们像豆芽菜。 连穗岁欲哭无泪。 “这也不怪我啊!” 身板太过单薄扛不住病,她这是健康的体型,不像很多姑娘为了瘦,每顿饭都只吃一点点,小鸟胃,吃一点就饱,就为了不活动也不会长胖。 陈燕心也羡慕,她轻咳一声。 “都准备好了咱们就出发吧!” 场上已经有女子们开始比赛了,不过女子们的比赛不很激烈,都是打着玩儿。 连穗岁往场上看了一眼,郭京好像已经不在场了。 几人动身出发,有陈燕心引路,她们很快就到了马球场地。 “都会骑马吧!” 春园养着不少马,陈燕心挑了一匹,“自己挑,不会挑的让下人帮忙挑一匹!” 她很久没骑马了,翻身上马的动作干脆利落。 连穗岁挑了一匹,拉着缰绳溜了两圈,秦诗琼就更不用提了,呼的一下从连穗岁身边跑过去,只剩下宋吉月跟宋晓岚两姐妹还没有挑到合适的马。 “你们先走,我们要挑两匹性格温顺的,等会儿咱们场上见!” 宋吉月小时候学过骑马,她跟宋靖为的兄妹关系很好,读书时期的宋靖为经常带她出去玩。 “都怪我拖后腿了。二姐,要不你先走,我等会儿再过去,反正我又不上场。” 宋吉月让下人帮忙挑了一匹性格温顺的马先给她。 “总不好让大家扫兴,咱们过去吧。” 宋吉月耐心地给她讲解马术,宋晓岚学了一会儿,能骑着马小跑两圈,两人才上场。 这会儿场上没有比赛,秦诗琼把秦明俊喊过来教她们打球,看见连穗岁,楚景安借口教她打球凑过来跟秦明俊搭话,郭宁芸也凑过来,她一来,那些原本围绕在她身边的闺秀们也都围了上来,场上男男女女挤在一处,好不热闹。 宋晓岚看见楚景安,下意识往长廊里楚知弋的位置看了一眼,看到他不知道什么原因没在廊下,心口憋着的一口气才畅快的呼出来。 九王爷气势太吓人了。 “岁岁姐姐,我也想学。” 秦明俊被秦诗琼跟陈燕心霸占着,别人插不进去,楚景安跟秦明俊说了两句话,见他,忙着,回过头来给连穗岁讲解打马球的规则。 宋晓岚凑到近前。 两人动作停下。 贸然打断别人很不礼貌,宋吉月打马上前道歉。 “抱歉,我妹妹不是故意的,请十一皇子不要介怀。我来教她就好。” 楚景安眉眼含笑得看着她,看得宋吉月脸上一红。 “你是宋家嫡女?” 第184章 我今天表现如何 宋吉月虽然腼腆却不怯场。 “我是。” “反正一个徒弟是教,一群也是教,两位妹妹一起吧。” 宋吉月礼貌道谢,宋晓岚面露害羞。 “多谢十一皇子!” 宋家姐妹加入,郭宁芸更不高兴了。 “连马都骑不稳,还怎么打马球?你别拖累大家,到时候马惊了,旁人还得分心去救你!” 宋晓岚刚才就往楚景安身边凑,现在更是光明正大的凑过来,让郭宁芸很不满意。 对比起来,连穗岁至少身上有婚约,对她没有太多的威胁,宋家姐妹就不同了,以寿昌侯府的实力,宋家嫡女有资格做皇子正妃。 被她挤兑,宋晓岚面露犹豫,怯怯的看了楚景安一眼,话却是对着宋吉月说的。 “二姐,要不然,我还是退出吧,我去廊下等你们。” 郭宁芸的咄咄逼人让楚景安十分反感。 “不会慢慢学就是了,没有人天生就会,打马球只是消磨时间罢了,难道还指望靠着打马球夺个状元去做官?” 楚景安示范了一遍动作,继续说道,“圣人让我们修身养性,打马球锻炼筋骨磨炼意志,胜不骄败不馁,又何尝不是修身养性的过程?” 若只在意结果,或者是为了出风头显摆,便失去了马球的意义。 郭宁芸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你的意思是我咄咄逼人呗!”她用撒娇的语气说道,“可我也是为了宋家妹妹好啊,她学艺不精,万一伤着她了怎么办?” “多谢郭二小姐替我妹妹着想。” 宋吉月淡淡一笑便将此事岔过去。 宋晓岚有点畏手畏脚,但打出去一个球落在筐里,也兴奋地回头看着大家。 “我进球了!” 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她带着得意看了一眼郭宁芸,又满脸娇羞的看向楚景安。 “打的很好。” 楚景安开口赞了一句,让宋晓岚大胆起来。 “是师父教的好!” 郭宁芸前脚被她刺激一下,现在她又当面跟十一皇子打情骂俏…… “既然宋家妹妹学成了,咱们就比一场吧!” “我,我肯定比不过郭二小姐……” 宋晓岚立刻认怂。 郭宁芸又岂会让她得逞。 “宋家妹妹怕什么呢,有十一皇子这么好的老师,你还怕输给我?放心吧,我会手下留情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看来是非比不可了。 宋晓岚求助的目光看向宋吉月。 “我陪你。” 宋吉月并没有退缩。 郭宁芸瞥了置身事外的连穗岁一眼,挑衅道:“连三小姐敢不敢陪我跟宋家妹妹比赛一场?宋家妹妹刚学会打马球,我也不能太欺负人,挑一个刚学会的跟她们比。” 连穗岁刚接触马球,没有实战过,却要她上场帮着她跟宋家姐妹对抗? “若是赢了,旁人会说郭二小姐胜之不武,欺负新手,若是输了,我就该挨骂了,说我拖你的后腿,咱们两个组合,怎么都不落好,不划算。” 连穗岁婉拒。 郭宁芸白了她一眼。 “连三小姐从前天不怕地不怕,现在竟然怕挨骂了?是世道变了,还是三小姐变化太快?” 她认准连穗岁,非要她上场。 “我都不怕挨骂,你怕什么,除非你故意给宋家妹妹放水。”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连穗岁还能说什么呢。 宋晓岚敢撬她的墙角,还敢勾搭九王爷,她还在场上维护宋晓岚,郭宁芸觉得好笑。 “连三小姐不敢吗?” 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泥人还有三分血性呢。 连穗岁手握球杆。 “比就比,不过先说好,若真输了,你别赖在我头上。” “清场!” 郭宁芸高喊一声,骑着马到了球场正中心的位置。 场上本来有很多人,郭宁芸话音落下,大家自发散开。 又有比赛了! 楚知弋回到场中,一眼看见身穿红衣的连穗岁,侧身询问楚景安。 “怎么回事?” 楚景安挠着头,场上的冲突,好像是他引起的,他嘿笑一声。 “九叔你别生气,九婶不一定输!” 连穗岁有底子,且十分聪明,上手很快,郭宁芸的球技在京中也有名,她们两个组队,一定能赢。 但她们赢了就代表宋家姐妹要输。 他对宋吉月的印象很好,温婉有礼不卑不亢,还十分照顾庶妹,内心里,他也不希望宋家姐妹输。 这可怎么办呢? 楚知弋没说什么,推着轮椅往前走了点,廊前的位置视线没有遮挡,看的更清楚。 郭宁芸跟宋吉月抢球,不擅长打马球的连穗岁跟宋晓岚守在后方等着接球。 铜锣声响,宋吉月跟郭宁芸几乎是同时挥杆。 然而志在必得的郭宁芸却没抢到球,宋吉月一个漂亮的马踏飞燕,把球传给宋晓岚。 “好球!”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赞声。 郭宁芸恨得咬牙,调转马头去抢球。 宋晓岚没有准备,慌乱的赶着球往前跑,却被郭宁芸拦住,转头一杆进球。 失了第一场球,宋吉月并不气馁,反过来安慰快哭出来的宋晓岚。 “没事,你第一次打马球,已经很不错了。” 第二场郭宁芸早有准备,率先抢到球传给连穗岁,连穗岁避开宋吉月的防守,将球传给郭宁芸,郭宁芸又进一球。 打了几场,连穗岁逐渐上手,宋晓岚越来越慌乱,但宋吉月临危不乱,终于在上半场结束前进了一个球。 场上爆发出激烈的喝彩声。 郭宁芸下场喝了口茶,看向连穗岁。 连穗岁冲她挑眉,她那是什么表情?不信她会全心全意帮她打球? 切,小人之心! 话不投机,连穗岁回到自己的位置喝了口水,听见锣声,又急匆匆赶回场上。 第二场宋家姐妹又进了几个球,但对比分没有任何帮助,郭宁芸这边遥遥领先,但比赛比到现在,谁输谁赢已经不重要了。 郭宁芸气呼呼的从马背上跳下来,把球杆扔给不知道从哪里刚冒出来的郭京。 “二姐,你不是赢球了嘛,怎么还不开心?” 郭宁芸挡住了郭京的视线,连穗岁从她身旁走过去,径直回到位置上,她今天打球很过瘾,脸上的皮肤被晒得很红,楚知弋拧了一枚帕子递给她。 擦了把脸,又有热茶送上。 在旁人羡慕的视线中,连穗岁不自然的看了一眼楚知弋。 “我今天表现的如何?” 她还兴奋着,楚知弋唇角弯了弯。 “对了,你这会儿有没有感觉到不舒服?” 楚知弋摇头。 “已经好了,不用担心我,你尽兴就好。” 不远处,秦诗琼冲她招手。 连穗岁放下茶杯。 “我过去一下。” 第185章 压得住这凤冠霞帔 “行啊你,深藏不露,我不信你是第一次打马球!” 陈燕心赞道。 但她不是今天宴会的主角,连穗岁谦虚道:“没想到吉月表妹更厉害,她人呢?” 秦诗琼努嘴,连穗岁转身看过去,宋吉月的马还在兴奋,她在马背上正一手牵着缰绳,一只手抚摸着马背安抚。 马儿仍旧兴奋,四只蹄子踢踏着想往前跑。 楚景安自远处赶来,伸手捞过缰绳,把马儿按在原地。 英雄救美啊…… 三人互相看着对方,一脸吃瓜的表情。 “我觉得吉月表妹跟十一皇子很相配呢!” 陈燕心眯眼笑着,秦诗琼附和着点头。 “宋家表哥虽然被贬官了,但只要有他在,寿昌侯府肯定能长盛不衰,吉月表妹身份不比郭宁芸差,凭什么要受她的气?” 另一边的郭宁芸看见楚景安往宋吉月跟前凑,恨得牙痒痒,拳头紧握,却只能拿身边的下人撒气。 “回府!” 风头都被宋吉月抢走了,她还留下来丢人现眼吗? 郭京搓着手。 “二姐,那啥,我还想再玩一会儿……” 郭宁芸揪住他的耳朵。 “玩什么玩!爹让我看好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疼疼疼!” 郭京挣脱不开,只能跟着她一起走。 “我回家,回家还不行嘛!” 看郭宁芸吃瘪,连穗岁心情不错,转眼看见入口处,连嘉良穿得跟一只花蝴蝶一般出现在场中,摇着扇子到处看,仿佛外出觅食的公鸭…… 目光跟她对上,连嘉良眼睛一亮,朝着她们走过来。 “两位妹妹好。” 连嘉良有礼地给秦诗琼和陈燕心行了个礼,两人收敛笑意给他回礼。 “岁岁,我们去廊下等你。” 连嘉良伸长脖子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 怎么他一来她们就走呢?他还想套套近乎呢! 连穗岁看破不戳破。 “大哥怎么一个人过来了?二哥呢?” 借着马球赛的名义出来结交朋友无可厚非,同是连家的人,他一个人单独行动有点说不过去。 连嘉良瘪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弟的性子,他这些天在家里苦读,劝都劝不出来能怪我吗?” 姨娘说把他的文章拿去给成王,想让成王帮忙找人看看有没有高中的可能,结果拿去了就没有后文了,连夏婧儿也不回来了,以前三天两头往府上跑,最近托她办事,却一次都不回来。 能不能行给个准话啊! 他默写出来的文章给爹爹送去之后,爹爹却不像当初看见二弟的文章那样激动,也没拿去给别人看,只叮嘱他好好念书。 他嫉恨他爹只带着连嘉颖去拜会司老却不带他,自然不可能带着连嘉颖一起出门…… 春园汇集了很多大家闺秀,平常没机会见到这么多人,那个书呆子,有机会也把握不住! 连嘉良的眼睛落在连穗岁身上,讨好道:“好妹妹,你大哥我年纪不小了,该说亲了,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帮帮大哥呗!” 别的男子都穿着骑装,重点都放在马球赛上,他倒好,穿成这样到处招摇,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这件事儿我不管,哪儿有妹妹操心哥哥婚事的?你去跟你姨娘说!” 如果不是张氏一直从中作梗,看不上秦氏给连嘉良挑选的姑娘,他这会儿早就娶妻生子了。 原主以前不关心家里的事情,所以知道的不多,但大概有点印象,秦氏为此不知道受过多少气。 “好妹妹,你该懂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我是你亲哥,要是能娶个高门大户的姑娘,将来也能给你撑腰不是!” 把原主的首饰银钱都骗走,她将来能指望得上他? “我还有事,大哥你自己玩吧!” 连穗岁撇开他去找秦诗琼她们,陪着玩了几场马球,见楚知弋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廊下,心里过意不去。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连穗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不能上场,坐在这边陪了她一天,不如在府上自由自在。 楚知弋笑得眼睛弯起来。 “我不妨事,你玩的尽兴就好。” “奇怪,最近流言好像少了点儿。” 连穗岁今天都没听见有人议论她。 她推着楚知弋走在没有人的小路上,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你不喜欢,就没有人会议论。” 他们两个的婚期就在月底,连穗岁这个祸害要被关到九王府祸害九王爷了,京中的男子们才能放心大胆地在马球赛上展露自己的风姿,不怕她缠上来了。 连穗岁的名声不好听,以后就只跟九王爷有关了。 世界突然变得美好…… 江山代有才人出,这场马球赛上,秦明俊,楚景安,或许还有别人,年轻就是最好的本钱,会吸引更多人喜欢。 隔着花树看着他们的成王唇角酸涩,女子面容娴静,哪里还有当初可憎的模样,男子温润如玉,伸手握住推着轮椅的女子的手背,两人相视一笑,一对璧人……美好得让人不忍心打断。 “王爷,派去平阳的人回来了……” 成王回过神来。 “人在哪儿?” “已经到府上了。” 连穗岁抬头,只看见一个不太清晰的背影,不确定是不是成王那个狗男人。 “看什么呢?” “没什么,回去吧。” 晚上回到府上,秦氏让方嬷嬷来喊她过去。 秦氏的房间里摆满了红色的托盘。 “娘,这些是做什么?” 秦氏满目不舍,女儿再气人,也快要嫁人了,嫁到别人家操持家务生儿育女…… “这些是娘给你准备的嫁妆。” 掀开红布,托盘上满满当当的金玉首饰。 秦氏嫌不够,房间里大大小小的托盘摆了几十个,床上摆的也是。 “按照礼制,女子订婚之后要自己绣嫁衣的,你不擅长这些东西,娘帮你准备了一套,你试一下,不合适了还能拿去改。” 这一刻连穗岁是真的感觉到婚期靠近了。 方嬷嬷端来一个托盘,大红色的喜服上绣着精巧的凤凰花纹。 “你要嫁的是九王爷,按照仪制规定,王爷的正妻成亲时,允许用凤凰花纹,允许戴凤冠,女子一辈子只穿一次,你自己不操心,娘帮你准备了。” 这件衣服,绣娘们要绣上一个月吧,连穗岁摸着上面细密的针脚,古朴厚重的嫁衣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从没想过哪一天,有人为她准备这么精巧的嫁衣,穿越之前的她早就跟父母说好不婚不育一辈子的…… “小姐试试吧。” 方嬷嬷帮连穗岁把嫁衣穿在身上,戴上凤冠。 “老奴早说过三小姐模样大气,压得住这凤冠霞帔,夫人还要担心……” 她从小照顾秦氏,现在又看着连穗岁长大成人到了要嫁人的年纪,连穗岁就像她的亲孙女一样,外人再看不上,在她眼里,谁都比不上她家三小姐。 方嬷嬷的尾音带着哭腔,让连穗岁心里也跟着一酸。 第186章 连兄,你也来看榜 红色衬得人端庄大气,看着铜镜中熟悉又陌生的脸,连穗岁抗议道:“成亲的时候要是戴一天凤冠,我的脖子会不会被压断?” 凤冠是纯金打造,用了点翠的工艺,已经不能用精巧来形容了,称得上艺术品。 要是放在现代,这顶凤冠还不得卖好几百万。 顶着一套房在头顶,连穗岁想哭。 她怕掉了一个两个零件,一辆车没了。 她娘这么有钱吗? “行了,先取下来吧。” 本来煽情的气氛被她这一句话破坏得一干二净,秦氏的伤感没了,拉着她叮嘱道:“九皇叔对你情分不同,但他处境也艰难,嫁过去之后,你收收性子,别给他惹祸。” “你们夫妻两个能关起门来过日子最好,若真有麻烦,进宫求求皇上皇后,皇家不会让事情太难看。” 秦氏是真心为了她好,楚知弋的腿能站起来,她娘也是知情人。 “娘我知道。” 连穗岁求得就是安稳度日,但奈何她就是倒霉体质,走到哪里都能被人针对。 不过婚后应该不会了,她就每日去妙手堂坐诊,日子平淡充实也挺有趣。 “这些首饰你嫁过去之后好生收拾起来,到时候你院子里的几个丫鬟都陪着嫁过去,娘再帮你挑几个可靠的婆子……” “小桃这孩子行事不够稳重,我让方嬷嬷的儿媳给你当陪嫁的管事婆子,裴壮在外面帮着打理铺子庄子上的事情,他们还有个女儿,原本我想早点放到你身边的,她前两年嫁人生了个儿子,耽搁了几年。” 方嬷嬷是秦氏身边的老人,方嬷嬷一家子都给秦氏做事,深受她的信任。 秦氏对方嬷嬷点头,方嬷嬷走到门边掀开帘子,朝着外面喊了一声:“都进来吧。” 裴家一大家子人进来给连穗岁磕头。 啧,这个架势,有宅斗那味儿了。 连穗岁抖了个激灵。 “起来吧。” 为首的男人四十左右的年纪,长得跟方嬷嬷有点相似,他媳妇年轻点,两人身后跪着一个梳着妇人发式的年轻妇人。 “这就是老奴那不成器的儿子儿媳,让小姐见笑了。” 连穗岁不习惯别人跪自己,夫妻俩的年纪,比父母的年纪还大,她本能地想上前搀扶。 方嬷嬷开口阻止道:“小姐不可,您是主子,他们是下人,您以后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就行了,他们要是不尽心,您只管跟老奴说!” 古代的等级里,下人就是下人,不能越过主子,下人无功,又岂能让主子亲自搀扶? 连穗岁明白方嬷嬷的苦心,她在提点自己的儿子儿媳,以后谁是他们的主子。也在提醒连穗岁,千万不能对下人太好,免得让刁奴欺负到头上去。 “是,奴才以后都听三小姐的。” 见过陪嫁的下人,秦氏又把她的嫁妆单子给她。 母女两个说了会儿话,从秦氏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不早了,她突然想起连晓小。 “四妹最近在做什么?” “四小姐每天都去妙手堂,别的也没做什么。” 映儿帮她整理东西,突然想起来,“对了,四小姐给您做了几件衣服,奴婢过去拿的时候好像看见四小姐在做男人穿的鞋子,不知道是给老爷做的,还是给两位公子做的。” 男人穿的鞋子? 可能是给连方屿做的吧,连嘉良把她害成这样,她要是连晓小,不捅他几刀就不错了,还给他做鞋子? 呸! 想到今天连嘉良在春园的表现,连穗岁又呸了一声,哪个好人家的姑娘嫁给他都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他连牛粪都不如! “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夫人?” 连穗岁摇头。 “不用,四妹愿意给谁做鞋是四妹的自由,不要多事。” “快放榜了吧。” 院子里桃花开了满树,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再不放榜,大家就都等不及了。 “快了,好像是……明天?” “小姐早点休息!” 陪她出门一天没停歇,小桃累了,打着哈欠打了洗脚水,连穗岁脱了鞋泡脚,洗漱完躺下。 “二哥一定能中。” 连嘉良就不一定了,心思都没在读书上,能中才怪! 夜里下了点雨,早上地面是湿的。 …… 放榜正赶上连方屿休沐,一大早派人去看榜。 “中了中了!” 小厮一路高喊着从门口跑进来,秦氏早早地来跟连方屿会合,等着喜报。 “第七名!” 连方屿从位置上蹦起来,高兴道:“谁中了?” 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还要多问一遍确认。 “是二公子,二公子考了第七名!” 第七名,如果在殿试上表现好的话,说不定能拔得头筹,不敢说状元,中个探花还是有希望的! “好,好!” 连穗岁从来没见连方屿这么高兴过,连嘉颖高中,连穗岁也替他高兴。 “大公子呢?第几名?” 连嘉良的文章他看了,中规中矩,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也能中。 “没看见大公子的名字!” “不可能!”连嘉良站出来反驳道,“我的文章爹爹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怎么可能没中?” 连方屿沉下脸。 “三张榜都看过了?” 进士后面还有同进士,虽然不好听,但至少也算考中,大不了他托托关系,帮着谋个前程。 小厮也不确定了。 “奴才再去看!” 众人忐忑地等了一段时间,小厮再次跑回来,十分确定的说道:“没有,小人把榜单看了好几遍,一个名字一个名字核对,没看见大公子的名字,同进士的榜单奴才也看了,确定没有大公子。” 连嘉良大脑一片空白,落榜对他的打击不算最大,最大的是连嘉颖考了第七名,他却连倒数都没有进去! “这不可能,我亲自去看!” 连嘉良跑出去,对着榜单看了一遍又一遍,同进士的最后一名是个熟人,正是祈文林,他连祈文林都不如? 在京城四处求医的祈文林刚挤进来,看见自己的名字吊车尾上榜了,高兴地手舞足蹈。 “我考中了,考中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祈文林的嗓音好像变细了,面相也更阴沉了。 连嘉良本来想发飙,像那些落榜的考生一样大骂一顿出一口气,看见他之后歇了心思,转身欲走。 “连兄,你也来看榜啊……” 祈文林早就看见他了,往榜单上瞄了一眼,“连兄考了第几名啊?” 第187章 四妹躲着我做什么 因着上次的事情,连嘉良跟祈文林彻底闹掰了。 祈文林往榜单上扫了一眼,唏嘘道:“原来连兄落榜了啊!” 他声音很大,又指着榜单上自己的名字,“连兄你看,我考中了呢!虽然是倒数第一名,但好歹能做官了,以后就是官身了,连兄以后见了我还得给我行礼呢!” “哈哈。”他恶趣味道,“不知道我现在有资格上门提亲做你们连家的女婿了吗?” “四小姐最近有没有想我啊?” 祈文林凑在连嘉良耳边调笑一声,轻佻道,“你们害了我一辈子,给我送个妻子不过分吧……” 连嘉良身子僵住。 “你别胡说!” 但他在祈文林面前腰杆不硬,自己名落孙山,已经够丢人了,还要被祈文林纠缠…… 连嘉良扭头就走。 祈文林在他身后喊道:“连兄回去跟侍郎大人说一声,等我这边准备好,择日上门提亲!” 他这一声侍郎大人又惹恼了连嘉良,礼部尚书的位置空缺,他爹想谋算这个位置,但朝中昀王跟成王两派的官员争得厉害,连穗岁跟成王退婚,改嫁九王爷,他家已经把成王得罪死了。 连方屿托人去昀王那边试探,现在还没有消息呢。 皇上下令,让他爹暂时代理尚书之位。暂代,不是任命,一旦有了合适的人选,他爹还得退下来,到时候……就难看了。 祈文林故意羞辱他。 连嘉良憋着一口气回到家门口,又开始犯愁,连嘉颖那个什么都不敢跟他争抢的废物都考中了,他却名落孙山,从今以后,只怕在府上没有地位了。 姨娘跟母亲争宠,母亲一直不喜欢他,对他态度很淡,要是爹爹也对他失望了,他以后该怎么办? 连嘉良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害怕连嘉颖抢了他的风头,害怕将来比不过连嘉颖,害怕爹爹对他失望不再管他…… 一路忐忑地回到家里,前厅的人已经散了,问了下人,得知连方屿跟秦氏都去了连嘉颖的院子,他心里的嫉妒心达到顶峰。 只有娶一个身份贵重的妻子才能破解眼前的困境! 可他一没考上功名,二没有一个好出身,怎么能娶到高门贵女呢? 连嘉良思索了一阵,脚下拐了个弯,抄着手回自己的住处。 …… “恭喜二哥!” 一大家子人齐齐涌到连嘉颖狭窄的院子里,连嘉颖吓了一跳。 “父亲,母亲,你们这是……” 他手里捧着一本书,桌子上摆满了他写的注解,墨痕未干,他浅色的衣袍上也染了些墨迹。 “二哥你高中了!” 连嘉颖迷茫半响,才想起来今天是放榜的日子。 连方屿打量着他简陋的院子,开口说道:“这里太过偏僻,你搬到前院我的院子里去。” 他又叮嘱秦氏。 “读书伤眼,让厨房给他多做几道荤菜,整日读书,别身体吃不消了!” 连嘉颖腼腆道:“不会,三妹妹教了我一套禽戏,叮嘱我每天早晚各练半个时辰,我感觉身子轻快多了。” 一起去看了灯会,一起整蛊了连嘉良,有了共同的秘密,连嘉颖跟两个妹妹之间亲近了不少。 连穗岁时不时地给他开一些药汤,有清肝明目的,有调理脾胃的,还有补气益血的,他现在看起来精神多了。 连方屿以前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连嘉良,对连嘉颖不怎么关注,没想到这次,他寄予厚望的连嘉良落榜了,一直平平无奇的连嘉颖反而给他长脸。 “那就好,让下人今天就把房间收拾出来,以后你去我的书房看书。”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谢爹爹!” 连穗岁扯扯发呆的连嘉颖,连嘉颖憨憨地应了一声。 “谢过父亲,大哥也中了吗?” 他一句话让连方屿脸上的笑意萎缩了。 “你只管准备殿试,不用管别人。” 连嘉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应了声是,小声嘟囔了一声。 “可是大哥也不是别人……” 连方屿的心更堵了。 看完连嘉颖,回到书房越想越觉得生气,命下人把连嘉良喊到书房里骂了一个时辰。 连嘉颖扮猪吃老虎整蛊连嘉良,连穗岁心情很好,她二哥有心眼不是坏事,以后连家要是二哥当家,她就没什么担心了,总比连嘉良那个卖妹求荣的混账玩意儿强一百倍! “三妹妹,爹给了我一套湖笔!” 连嘉颖开心道,“我还是第一次用这么好的笔呢!都不舍得用了!” 从后院的小院子里搬到前院连方屿的主院旁边,说明了他受连方屿的重视。 前院的窗户明亮,光线很好,院子里干净整洁,伺候的下人乖巧听话,吃的喝的用的,都比在后院时强太多了。 他不是个贪图享受的,最喜欢的是连方屿送他的这一套湖笔,在手里反复摩挲着不舍得放下。 连穗岁掩唇笑道:“二哥只管用,用坏了再去找爹爹要!” 新房间里有一张大桌子,能铺开很多稿纸,连嘉颖喜欢得不得了。 “二哥哥……” 连晓小捧着一个包裹进来。 “三姐姐也在。” “听说二哥哥换了住所,我帮二哥哥做了一床帐子。” 天气渐渐暖和了,房间里的帐子旧了,该换新了。 “我帮你换上!” 连晓小手脚麻利地拆了旧的床帐,在连穗岁的帮助下换上新的。 连嘉颖不好意思地说道:“四妹妹辛苦了!” 连晓小又从包裹里取出一个毛毡帮他铺在桌子上。 “这样二哥哥以后写字,墨迹就不会沾得到处都是。” “四妹的礼物送得太合我的心意了,谢谢四妹!” 连嘉颖把连穗岁跟连晓小对他的好记在心里,他现在没有能力回报她们,等他做了官,发了俸银,一定要给两个妹妹置办珠宝首饰! 连晓小腼腆道:“二哥哥喜欢就好!” 下人们进进出出布置着房间,连嘉良灰头土脸地从连方屿的书房里出来,脚下拐了个弯,溜达着进门。 “恭喜二弟,二弟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我这个哥哥。” 他语气酸溜溜的,目光落在他放在桌面的湖笔上,羡慕道,“这套湖笔是爹爹收藏的,我求了爹爹很久都没给我,爹爹竟然这么大方把它给了你,二弟殿试上好好发挥,别辜负了爹跟母亲对你的期望。” 他满脸的艳羡中藏着嫉妒。 “多谢大哥教诲,我会好好努力。” 连嘉良瘪嘴,觉得好没意思,看见躲闪的连晓小。 “四妹躲着我做什么?” 第188章 孟公子的两碗面够吃吗 “大哥。” 见躲不过去,连晓小怯怯地给连嘉良行了个礼。 想到祈文林的话,连嘉良还有几分良心,提醒道:“我刚才去看榜,祈文林也考中了。” 再次提到祈文林,连晓小的脸瞬间煞白,两只手抓紧连穗岁的袖子。 连穗岁将她挡在身后。 “他考中就考中了,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 对上连穗岁,连嘉良有点发怵。 “他说他准备上门提亲求娶四妹……” 见连穗岁表情阴沉,他急忙摆手,“我当时就拒绝他了,但你们也知道,他现在就跟个疯子一样,死活赖上咱家了,他要是真上门提亲,我也没办法啊!我又不是他老母,管不住他!” “大不了我去跟爹爹说不同意这一桩亲事就好了……” 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以前他也觉得祈家愿意求娶他的妹妹,祈文林虽然出身低微,但是上进,要是能考中功名,让他做自己的妹夫也挺好的。 后来两家闹翻,他也只能跟祈文林绝交。 现在祈文林不能人道,把他妹妹嫁过去,那不是往火坑里推吗…… 身后的人紧张地在颤抖,连穗岁手掌覆在连晓小的手背上安抚道:“放心,他要是敢上门提亲,我就去御前念他的认错书,德行有亏的人不配做官,他只要还想做官,就不敢怎么样!” 她们手里有证据还怕什么呢? “二弟,那套湖笔……能不能送我一支?就一支,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那套湖笔是连嘉颖的心头肉,他现在看出来了,他这个大哥胆小怕事,贪图享乐,极其不负责任,不把他安抚好了,回头他再跟祈文林勾搭起来,把自己的妹妹往火坑里送! 若一支湖笔就能收买他的话,他忍痛割爱也没什么。 “大哥若再见到祈文林,可千万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他叮嘱一句,连嘉良满意道:“放心吧,他要是再敢提四妹妹,我跟他没完!” “唉,爹今天把我臭骂了一顿,给我布置了一堆功课,等会儿还得回去温书,三妹跟四妹再多坐一会儿,我走了。” 送走连嘉良,兄妹三人对视一眼。 连穗岁咬牙道:“这个祈文林,如果贼心不死上门求娶,我一定把他打出去!绝对不叫四妹落在那种人的手里!” 祈文林现在不会做什么,殿试过后,还得等着朝廷安排官职,这个时候得罪连家没什么好处,只要他以前的事情爆出来,说不准连官都做不了! “四妹放心,我也会保护你的!” 连嘉颖也赶忙表态。 连晓小面上的忧愁散去。 “二哥哥,三姐姐,我相信你们!” 祈文林在京中,连穗岁叮嘱道:“你最近就别去妙手堂了,万一被那祈文林堵住,给自己添晦气。” 连晓小点头。 “我听三姐姐的。” 下午收到永定伯府的喜报,陈永川考得比连嘉颖好一点,第五名,司家那边很高兴,主动提出把婚期提前,估计很快就要办喜事了。 “太好了!” 连穗岁替陈家高兴。 榜放出来了,接下来就是殿试。 她跟陈燕心一起期盼着殿试。 殿试如期而至,陈永川主动约了连嘉颖同乘,这是主动结交的意思,连嘉颖受宠若惊。 “二哥到时候千万不要紧张,多跟陈家表哥学学。” 连嘉颖点头,谢过连穗岁,跟陈永川一道进宫去了。 连穗岁跟小姐妹们凑在一起,在茶楼里等殿试结束。 太阳还不到正中,就有考生从宫里出来,连穗岁奇怪道:“这么快就散场了?” 宋吉月解释道:“我大哥殿试那次,是统一考题,写完就能离开。因为是皇上亲自阅卷,提前写完便能提前在皇上面前露脸,万一能给皇上留下印象,便能分配到比较好的官职,所以有考生投机取巧,抢占先机。” “写完的考生在殿外等半个时辰,皇上如果对文章感兴趣的话,便会召见。” 不感兴趣的就吩咐内侍带他们出宫,他们知道自己没有希望,出宫后再想别的办法。 “原来是这样。” 连穗岁好奇道,“就没有那种写得又快,又有才华,早早交卷还能被皇上召见的天纵奇才吗?” 宋吉月脸红道:“有,我大哥是那一场第一个写完的,第一个被皇上召见,并亲口封了状元。” 怪不得皇上重用宋靖为,他实在是太优秀了! 陈燕心紧张道:“不知道大哥怎么样!” 连穗岁对连嘉颖没有太高的要求。 “只要稳扎稳打,就算进不了一甲,也不会太差吧。” 他们挑选的茶楼门前的大路是从皇宫里出来的必经之路,午后太阳正暖和的时候,昏昏欲睡中,陈燕心惊跳起来。 “是大哥,大哥出来了!” 陈燕心往楼下跑,连穗岁跟宋吉月秦诗琼趴在窗户上看。 在宫里绷着神经考了一天,陈永川虽然疲惫,却显得胸有成竹,在陈燕心脑袋上揉了揉,抿唇笑着点头。 陈燕心高兴得合不拢嘴,抬头冲楼上的人挥手,陈永川看过来,朝她们笑了笑。 稳了,稳了! 大家真心为他高兴,目送他们兄妹上了马车,接下来就等连嘉颖了。 等到太阳斜斜地从墙头洒下光辉,大部分考生都从宫里出来了,也没看见连嘉颖的影子。 “两位妹妹先回府吧,我再等一会儿。” 眼看着太阳要落山了,连嘉颖还没出来,秦诗琼忍不住担心。 “你也别等太晚,要是等不到就先回家,让府里留一辆马车,留个下人等着。” 宋吉月经历过一次,懂得多些。 “没事,你别太担心了,可能是题没写完。” 连穗岁嗯了一声,送她们上了马车,自己又回到雅间。 “小姐,您看那不是孟公子吗?” 小桃指着街上一条人影,孟双背着一个书袋,打着哈欠到街边的面摊上坐下,取下的书袋砸在桌子上。 “先给老子下两碗臊子面垫垫,饿死老子了!” 在宫里吃喝都不自在,他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他后面还有考生陆陆续续出来,连穗岁看他大口吃面竟然看饿了。 “小桃,你去面摊上给我买一碗面,顺便跟孟公子打听一下宫里的情况。” 她本来很有耐心,等了一天,眼看着天都快黑了,还没有把连嘉颖给等出来,不免担心。 小桃应了一声,走到面摊前买面,趁着面还没熟,跟孟双搭话。 “孟公子这两碗面够吃吗?” 第189章 高中状元 正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孟双被吓得差点噎死。 抬头见是小桃,目光立刻越过她四下找连穗岁的身影,他面上带着惊恐。 小桃跟着他的视线找了一圈,问道:“孟公子在找什么?” 总不好说是在找连穗岁,怕她又觊觎自己的美貌。 “没什么,咳咳,小桃姑娘怎么会在这儿?” 成功跟他搭上话,小桃在他旁边坐下来,直白道:“我家公子今天也进宫了,都这个点儿了还没有出来,孟公子能不能告知一下宫里的情况?” 孟双松了一口气,嚼吧两下把嘴里的面咽了。 原来是来搭讪。 谁家好人家的丫鬟这么跟人搭讪…… 他眼睛转了转。 “我出来那会儿,还有几个考生绞尽脑汁地在凑字数,倒是有一个考生在奋笔疾书,不过我不认识他,不知道哪个是你们家的公子。” “我家公子还没写完吗?” 面摊的老板把面盛好。 原本是想吓唬她,小桃却自动忽略了他前面的话,只听最后一句。 “多谢。” 小桃道了声谢,端着面碗进了茶楼。 孟双嘿了一声,把碗里剩下的面条扒到嘴里填饱肚子,他们这次的考试是按照排名排的位置,他坐得比较靠前,出宫时,前排只剩下一个人了,不知道是不是连穗岁的兄长。 不管是不是,今天的题目好难,能坚持到现在也不容易,他得赶紧回家问问他爹,自己的文章怎么样,有没有希望拿个状元榜眼什么的。 宫里,宸帝等的直打哈欠,连嘉颖终于把卷子写完了。 全场最后一个考生,宸帝好奇,到底是谁这么能坚持,便决定先把人宣过来,再看他写的文章。 交了卷子,连嘉颖甩了甩酸胀的胳膊,揉着发胀的眼睛,整理好东西,扶着腰站起来。 内侍走到他面前。 “皇上要见您,请跟奴才来。” 连嘉颖打了个激灵,急忙跟上。 考中进士,身上有了功名,见到皇帝叩拜时可以自称臣。 跟着内侍进了房间,连嘉颖眼睛没敢乱瞄,跪下磕头行礼。 “臣连嘉颖,拜见皇上!” 宸帝正在翻看他的卷子,没让他起来,他不敢起来,更不敢到处看,房间里安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不知道过了多久,宸帝才突然回过神来。 “连嘉颖,这文章是你写的?” 连嘉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回皇上的话,是臣写的!” 这几年天灾不断,百姓们生活的水深火热,这次科举的题目是如何让百姓们休养生息。 这个题目宽泛,很多考生哗众取宠,写了不少花团锦簇的文章,仔细看下来全都是虚的,没有一条能用。 连嘉颖从一家一户的劳动力,田亩数量,到赋税收缴,再到朝廷的运转机制等各个方面都提出了一些意见,虽然不够吸引人的视线,却能看出来他是一个实干型的人才。 宸帝问一句,他回答一句,多一句闲话都不肯说。 不像白天见过的其他考生,抓住机会就要表现,就要拍他的马屁。 看了一天卷子,宸帝有点疲倦。 “你退下吧,回去等消息。” 连嘉颖擦了把头上的汗,长舒了一口气。 出了宫门。 “二哥哥!快上马车吧!” 连穗岁在茶楼里等了一天,越等越是等不及,干脆跟小桃在宫门口等,好在他终于出来了。 “三妹……” 他一脸疲惫,连穗岁让小桃接过他的书袋。 “四妹今天本来也要来的,我没让她出门,她在府上估计该等着急了。” “不管考得怎么样,反正总有官做,恭喜二哥哥!” 连嘉颖心中的忐忑感顿时消散。 “这下能好好放松一下了,今天晚上回去早点睡,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第二天早上,连方屿下朝后没去衙门,直奔回府,把还在熟睡中的连嘉颖喊醒,脸上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快去通知夫人,准备迎接报喜的唱官。” “快起来收拾收拾,穿戴整齐!” 他在礼部,今天早上下发了最终排名,由礼部安排报喜的唱官到各家报喜,他提前一步收到消息,赶回来通知。 连嘉颖平常不显眼,连方屿本来没对他抱太大期望,却没想到他竟然给他挣了一个状元回来! 状元郎啊! 当今皇上登基之后,第一届的状元郎是宋靖为,第二个就是他的儿子! 连嘉颖昨天晚上就有预感,只是没敢确定,没想到皇上真让他做状元了! 秦氏院里一通忙活,连方屿那些在后院里像隐形人一样的姨娘们都冒了出来,有来恭贺的,有来帮忙收拾的。 “二公子高中之后,应该能说一门好亲事了!二公子真有本事!有这样的兄长,你以后的婚事也能好好挑挑。” 柳氏跟连晓小念叨着。 “还是夫人有远见,我到底不如夫人,等府上两位公子高中,身上有了功名,你这个庶妹才能跟着沾光,才能找到更好的人家,幸好夫人没有早早地给你定亲……” 柳氏三句话不离她的亲事,连晓小有点烦闷,但又没办法跟亲娘解释,只能憋在心里。 “娘,二哥高中全家人高兴,但是大哥没有考中,咱们府里也有不高兴的人,您不会说话,这番话要是被张姨娘院里的人听了去,说不定要惹什么麻烦呢!” 张氏从榜放出来之后就没露面,连嘉良被她关在院子里念书,除了一日三餐,他们母子两个几乎没出过院子,忙得连争宠的时间都没了。 连晓小的话提醒了柳氏。 “对对对,我这张嘴怎么什么都往外说,不说了,不说了,免得被人记恨上!” “不过,二公子考中状元,对咱们来说是好事,你绣工好,帮二公子做双鞋子,做件衣裳,表达一下咱们的态度。” “知道了!” 连晓小房间里放着一双早就做好的鞋子,柳氏以为是她提前给连嘉颖做的,高兴道:“姨娘这辈子没有别的心愿,只想你嫁个好人家,姨娘就知足了!” “娘,我出去一趟。” 连晓小回屋抱了个小布包出来,不耐烦柳氏的念叨,想去连穗岁那里躲清静。 柳氏见她没拿鞋子,吩咐丫鬟去屋子里取。 “你这孩子怎么毛手毛脚的,把给你二哥做的鞋子拿上,一起送过去!” 连晓小无奈,抱着鞋子跑出院子。 前院,连方屿跟秦氏收拾整齐,送走前来报喜的唱官。 “嘉颖高中,咱们府上得摆几天宴席吧……” 京中惯来有大摆宴席的习俗,谁家有子孙考中进士,就在门口摆几天流水席,席面可以不用太好,来吃的都是平头百姓们跟街上流浪的乞丐,算是给他们见见荤腥。 这个钱不能省,秦氏应了下来。 今天早朝,宸帝当众夸他会教养儿子,满朝文武,只有他的儿子考中了状元,不仅皇上高看他一眼,那些自从他暂代尚书之位之后到处给他使绊子的同僚也奉承起他来。 听皇上的意思,他现在太年轻了,等以后熟悉政务,说不准会提拔他做尚书! 第190章 连方屿心虚 连家二子高中状元,门房成了府上最忙碌的部门,以前跟连家都没有来往的人家都送来贺礼,收到拜访的帖子更是数不胜数。 中午,门房又抱了一摞拜帖进来,秦氏耐心地一张一张翻看完。 “夫人,这些帖子都要回吗?” 回帖是基本的礼仪,回肯定是要回的,但是该怎么回?是婉拒旁人的拜访呢,还是答应? 这么多拜帖,要是等他们一家一家上门,接下来两三个月就什么也不用做了,天天在家里接待客人,不如办一场宴会,将下了帖子的人家都请来,他们连家也好好风光风光! “要回,让岁岁跟小小过来,帮着一起回。”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再给她们两个上一课。 “是,老奴这就派人去通知两位小姐。” 下人准备好笔墨,连穗岁跟连晓小在桌前坐下。 “娘,我们该怎么回呀?” 秦氏温婉笑道:“全部婉拒。” 连穗岁一愣。 “这样不会得罪人吗?” 她翻看着拜帖,这里面有名师大儒,有皇亲国戚,有朝廷官员,有清流名臣……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么多拜帖,若一家一家上门拜访,我们腾不开时间接待,旁人会骂我们孤傲,怠慢客人。若按照拜帖主人的威望名声,世人骂我们趋炎附势,大操大办举办宴会,皇上觉得我们张扬,傲世轻物……” “人言可畏,总有不周到的地方,不若干脆全部婉拒,反而落一个不随波逐流的好名声。” 连穗岁点头。 懂了。 全部婉拒才显得他们家有气节,不骄不躁,也让那些想抓他们家错处弹劾的人无从下手。 连晓小若有所思。 “可这样的话,我们家怎么从中获取更多的利益?” 她第一次提出疑问,且问到点子上了,秦氏赞赏道:“欲扬先抑,有人求财,有人求权,有人求安稳,你们觉得哪一个更重要?” “我觉得安稳最重要。” 连晓小低下头,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 秦氏看向连穗岁。 “我觉得人的欲望分阶层,穷苦人家求吃饱穿暖,他们求安稳,我们家嘛,自然要在安稳中求权,只要有权势,才能更自由,但也要能守得住权,否则德不配位,早晚有大祸降临。” 连方屿停在门口。 “在泼天的富贵浇在身上时,第一件事不该沾沾自喜,而应该警惕,捧杀要先捧起来才能狠狠摔死!” 秦氏的话敲在连方屿心头。 他有点心虚。 丫鬟向两旁打帘,他抬脚迈进去。 见母女三人都看着他,他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我跟夫人说几句话,你们先出去。” 连穗岁跟连晓小又不约而同地看向秦氏。 “你们先出去。” 秦氏很自然地让丫鬟泡了新茶,连穗岁猜测着连方屿来找秦氏有什么事情,跟连晓小一起退出去。 连方屿低头看见桌子上连穗岁写的回帖,状态轻松道:“还好有夫人提醒,最近许多同僚都向我请教怎么培养儿子,我跟外人说都是夫人的功劳,连累夫人了……” 所以秦氏才收到了这么多拜帖。 秦氏含笑道:“无妨,嘉颖自己争气,也该给书院的先生送回礼,我拟了礼单,夫君看看有没有疏漏。” 方嬷嬷将礼单递呈上来,连方屿打开看了一眼。 秦氏出手大方,处事周到,给先生准备的东西一应俱全。 “你拿主意就好。” 两人良久无话。 连方屿本来是来找秦氏商量大办宴会的事情,听见秦氏的话犹如醍醐灌顶。 “既然不能大操大办,依我看,流水席就算了吧,也能省出一笔开销给嘉良请个名师……” “流水席摆在门外,倒不影响。” 见秦氏自有打算,连方屿闭嘴了,后宅的事情他并不擅长,幸好他有个能干的妻子。 “那就都听你的!” 秦氏看着他欲言又止,连方屿观察着她的神色,猜测着她可能是遇上什么难题需要他拿主意了,兴冲冲地开口问道:“可有为难之处?” 秦氏点头。 “岁岁的婚期将至,有心的人家定然会来添妆,只不过,人情都算在岁岁头上了。” 他们前面拒绝了大操大办,有心人家便知道连家不想太过张扬,便会找机会结交,正好,连家要嫁女。 连方屿回过味儿来。 “你是怕后宅里其他房会嫉妒?” 他没有说得太清楚,秦氏也没有点名,谁会嫉妒?除了张氏跟连嘉良,其他妾室子女都在秦氏手里捏着,没人敢使绊子。 “放心吧,我让嘉良关在院子里念书,没事不准外出,张氏最近变了性子,陪着他呢。” 他不以为意,秦氏也不多说了。 “帖子还没回完,夫君去别处坐吧。” 她又下了逐客令,连方屿无奈道:“那行,我先去书房。” 他从屋子里出来时看起来有点不太高兴,连穗岁试图从秦氏脸上看出点什么,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夫人。” 门房又送来一摞拜帖,活越干越多,连穗岁收回心思,笔蘸了墨,抓紧时间写回帖。 秦氏张罗着在门口支起了大铁锅,这个季节蔬菜种类不多,白菜菠菜冬瓜这些耐储存的,切上猪肉鸡肉,加上各种配菜,炖了一大锅。 虽然比不上真正的权贵人家那些山珍海味,对普通百姓来说,能吃到一口状元家的饭菜沾沾喜气也很不错! 很多落榜的书生也赶过来。 读书人不屑跟乞丐们抢食,另有一口大锅前排队的都是书生以及穿着干净的百姓们。 两口锅里的饭菜是一样的,并没有因为是给乞丐吃的就少一片肉,也没有因为是给读书人吃的就多点什么东西。 一蒸笼一蒸笼的馒头派发下去,乞丐们一个个吃完找个角落里靠着,等下次开饭。 第二天早朝,宸帝知道连家的做事方法后又夸赞了几句,一连几天,连方屿出尽了风头,听了昨天秦氏的那番话,他赶紧收敛锋芒,谦虚应了几声同僚的恭贺,回到衙门,继续处理没有完成的公务。 “见过王爷!” 正在出神的连方屿听见声音抬头,昀王从外面进来,随手拿起了桌子上的公文翻看着。 “下官见过昀王!” 昀王在他的位置前停下,打量着他桌面上的公文,笑道:“本王受父皇之命,来督促春祭的进程,把负责春祭的官员叫过来给本王回话就行了,不敢耽搁连大人办公。” 堂堂王爷对他说话这么客气,连方屿不敢托大。 “不耽误,下官亲自去叫人过来!” 他本就有意巴结昀王,眼下昀王高看他一眼,他肯定要抓住机会,他现在只是暂代尚书,要是能换一套官服,换一顶乌纱帽,那才安心。 这会儿不怕旁人说他没气节说他谄媚了吗? 昀王随手把手里的公文扔在桌子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 第191章 一天能接待十来个上门提亲的 “听说九霄楼今天上了新菜,连大人有空的话中午赏光陪本王过去尝尝?” 昀王随意的口气,像是看见他之后临时起意。 “王爷相邀,下官怎么敢落王爷的面子呢,恭敬不如从命。” 嗤,昀王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就这么说定了,本王先走了。” 昀王一共在礼部呆了一炷香时间,跟连方屿说的话最多,连方屿心里明白,昀王这是看上他了,能不能攀上昀王的关系,成败就在今天中午! …… “我大哥高中,爹爹本来想大操大办,听说你家就只在门口摆了几天流水席,被我娘劝住了!” 陈燕心摆弄着连穗岁梳妆台上的金银首饰。 “幸好没有大摆宴席,否则多丢人呐!人家状元郎都没有张扬,我们家要是反倒张扬起来,不得被人笑话死!” “话不能这么说!”连穗岁哭笑不得,“你们永定伯府是世家勋贵,跟我们家不一样,我们家往上数几代都是种地的,穷得摆不起宴席。” 陈燕心瘪嘴道:“种地的都能考中状元,我们这些世家子弟不得更羞愧?占着家里的资源,有最好的老师教导,结果还被人压一头……” “你知足吧,状元只有一个,这么说全天下的人都得羞愧!” “就是!” 秦诗琼附和道:“总比我家那个一读书就说头疼的纨绔弟弟好多了!” “秦家表弟纨绔吗?”连穗岁调侃道,“不是成了京城闺阁女子最想嫁的榜首?” “哪儿能轮到他啊!我大哥还没成亲呢!唉……” 秦诗琼叹气,“娘倒是看中了几个姑娘,但是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总不好叫人家耽误了说亲。” “北边的战事如何了?” 话题扯到战事。 秦家舅舅表哥从大年初一出发到现在也有三个月了,既没有听到捷报,也没有听到其他消息,除了秦家人,朝野上下看不出一点打仗的紧张感。 “大哥来信,说北辽这次换战术了,来骚扰几下就跑,从不正面应战,大哥他们费了很大劲儿俘虏了一小股敌军,他们人不多,就是为了耗着咱们,爹已经给皇上上书请旨主动出击了,不知道朝廷会不会同意。” “这样确实很烦。不正面相交,只打游击战,抢夺粮草。” “岁岁表姐,爹来信,说你给的金疮药很好用,想再采购些给军中备用,你这边能不能多准备点!” “没问题!” 跟秦诗琼敲定了金疮药的数量,连穗岁直接把配方写出来,让妙手堂准备药材。 “跑题了,我们今天是来给岁岁表姐添妆的,怎么谈论起别的话题了!” 宋吉月掩唇轻笑,把连穗岁闹了个红脸。 “我听说十一皇子这几天经常邀请吉月表妹去打马球,还每次都送你回家?” 连穗岁挑眉一脸八卦。 宋吉月小脸一红。 “没有,也不是很经常,就,偶尔一两次……” “十一皇子确实邀请姐姐去打马球了,真羡慕姐姐,能得十一皇子的青睐。”宋晓岚给她拆台,“我要是能有姐姐的球技就好了,可惜我很努力练习都赶不上姐姐呢。每次只能在边上看着,怕自己球技不好连累姐姐。” 这话听着茶言茶语。 “多练习就好了。” 连穗岁淡淡地说了一句。 再看陈燕心跟秦诗琼,陈燕心瘪嘴,秦诗琼给连穗岁做鬼脸,没人应答。 宋晓岚见她一开口大家就都不说话了,低头把自己给连穗岁准备的银镯子拿出来。 “表姐,我每个月月银不高,自己用过的首饰又不好拿来给你,这是我新打的手镯,不值钱,表姐别嫌弃。” 礼轻情意重,连穗岁真诚谢过。 大家各自拿出自己给连穗岁准备的添妆。 秦诗琼准备的是一个实心的金项圈,项圈下垂着一个大大的金锁,金锁上坠着珍珠宝石的流苏。 “好漂亮!” 陈燕心赞了一声,拿出自己的礼物。 一个掌心大小圆润的水晶球,淡紫色和奶白色的交融中,竟然还有蓝色的絮状物填充在期间。 “这可是我最喜欢的摆件了,你要珍惜!” 不管礼物贵重与否,都是大家的心意,连穗岁点头道:“放心吧,我会好好保管的。” 看了两人的礼物,宋晓岚脸上很烫,难怪她出门总是被人看不起,她的礼物只怕连丫鬟都看不上吧…… 宋晓岚送了银手镯,宋吉月不好太奢侈,送了连穗岁一对金手镯。 姐妹几个说笑一会儿,一起起身告退。 明天才是正式添妆的日子,她们关系亲近,提前一天。 “成亲前肯定很忙,我们就不打搅你了。” 连穗岁还记得孙明薇成亲时在前一天添妆,她这次足足提前了好几天,她还在纳闷她家亲戚又不多,还都在老家,来添妆的,都是亲近的人家,为什么要提前这么多天。 第二天一大早被秦氏叫起来见客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早就听说三小姐知书达理才貌双全,这一看可不是,水灵的像一朵花儿一般……” 一个陌生的妇人拉着连穗岁的手,把她手上的祖母绿手镯褪下来戴在她手腕上,慈爱的目光看得她一点儿也不习惯。 “瞧着就让人喜欢!” 另一个妇人把头上的点翠簪子拔了插在她头上。 不是,这都是谁啊? 睁眼说瞎话,她什么时候知书达理才貌双全了? 她又穿越了? “还得是华盈你会养孩子,一下养出了个状元郎,让我们都羡慕得不得了……” 秦氏礼貌地给连穗岁介绍。 “这是陈家二房的夫人,你喊一声舅母吧。” “舅母好。” 连穗岁狐疑地看向秦氏,她以前也没听说过这一门亲事啊…… “这是秦家三房……” 今天白天见的人太多了,连穗岁头晕脑涨,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了。 怎么突然冒出了这么多亲戚? 扯过来扯过去,不是舅母就是姨母,看来都是秦家那边的亲戚。 她娘没有给她详细介绍,就说明这些人应该不重要吧…… 第二天…… 又是很多不认识的人。 这次叫得更随意,有叫夫人的,有叫老夫人的,她陪着说了会儿话,听了一堆赞美,让她产生了一种她真的很优秀的错觉。 第三天…… “小桃,你去前面跟娘说我病了。” 一开始,她也以为这些人都是来给她添妆的,后来才发现,都是奔着连嘉颖来的,有上门请教连嘉颖平常都看什么书,先生是哪一位,有没有婚配…… 好家伙,一天能接待十来家上门提亲的。 她二哥成香饽饽了! 第192章 指不定以后这怎么给九王爷戴绿帽子呢 连嘉颖确实该说亲了,但连嘉良在前面没有成亲,不好越过他先给连嘉颖说亲。连嘉良的婚事秦氏又做不了主,干脆对外说给他们两个一起说亲。 连家两位公子都是庶子,这一点稍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但是两位公子早就到了成亲的年龄,却都没有成亲,不知情的就好奇了。 当着主人的面不好询问,只能私下里打听。 “听说连大人后宅里不安生啊,正室夫人生下嫡女前妾室竟然生下了两个庶子,如果不是正室夫人大度,就肯定有隐情!” “那可不是……听说,连大人当年考中进士,谎称自己身上没有婚配,这才被秦家看上,跟现在的连夫人定了亲。结果回乡省亲,却带了个女人回来,那女人当时就有了身孕。你们猜,这个女人是谁?” 连穗岁睡到日上三竿,想着她娘在前院待客辛苦,本来想过去帮忙,却意外听见几个妇人在嚼舌根子。 “什么情况?那女子是谁?” 秦氏不知道忙什么去了,伺候的丫鬟这会儿也不在,说话的妇人压低声音。 “听说那是连大人恩师家的嫡女,连大人进京之前两人就订了婚事的,你们当连方屿是什么好的,既舍不下荣华富贵,也舍不下青梅竹马……” 这些连穗岁早就知道了,心里纳闷着说话的妇人怎么对自家的情况这么了解呢…… 却听说话的妇人话音一转。 “我为什么知道呢,还不是因为连夫人之前看中我们家大姑娘,想替长子求娶,结果人家大公子的亲娘不愿意!她不愿意,又当我们愿意呢!我们司家的姑娘就那么不值钱吗!” 司家? 是帝师司家吗? “虽说我们家是旁支,但我们家今年也考中了两个进士呢,他连家大公子连同进士都没考中,我们家大姑娘的哥哥弟弟这次都考上了,他凭什么看不上我们!” 这个时候进去有点不太合适,连穗岁准备原路折返,绕过前厅,在前厅的后墙跟看见一脸阴沉的张氏,显然听见了里面的说话声,她把牙齿咬得嘎吱作响。 “张姨娘,你怎么在这里?” 张氏特意装扮了一番,身上的衣裳料子崭新,头上的发饰也十分富贵,她脸上还擦着一层胭脂,快四十岁的人了,风韵犹存,难怪连方屿这么多年一直宠爱她。 “娘让你来帮忙待客吗?” 家丑不用外扬,外面就人尽皆知,但是面子上该维护,还是要维护一下的,毕竟她也是连家人。 “姨娘快去吧,娘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了。” 被连穗岁撞破她听墙角,张氏本来想走,眼下也走不成。 客厅里的人听见外面的说话声,声音顿住,不再议论了。 张氏咬了咬牙,撞着连穗岁的肩膀走过去,当着后辈的面被人议论,她面上挂不住。但是再挂不住,她也不敢把连穗岁怎么样。 原主泼辣,连穗岁精明,跟她正面对上,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连穗岁并不在意,嗤笑一声。 张氏这是听说很多夫人上门给连嘉颖说亲,坐不住了,想趁机给她儿子也挑一门亲事,哪料到她精心打扮赶过来,却听见旁人的嘲讽。 “没听说连大人娶平妻啊,怎么这年头,妾氏也能登堂入室,替当家主母招待客人……” 张氏一进去就被挤兑,连穗岁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心想那位夫人真是一个妙人! “小姐,宫里送东西来了。” 小桃跑得喘着气,“夫人让您过去呢!” “秦家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给您添妆,已经送到咱们院子里了,您快些回去吧!” 怪不得她娘把宾客放在前院暂时顾不上接待呢,原来是宫里也来人了。 “太后跟秦家老夫人关系好,也给您添妆了,还有皇后娘娘,慧荣长公主……” 知道他们家这几天忙不过来,只派下人带着东西过来。 “皇后娘娘太客气了,上次进宫就赏了不少东西,竟然还有!皇后娘娘出手,肯定都是好东西,咱们去看看!” 小桃表情一言难尽,上次,皇后娘娘只是找个借口让她进宫,她该怎么跟她家小姐说啊…… 宫里来的人不苟言笑,等连穗岁回去,让她当面核对了礼单,说了几句恭喜的话,拱手告辞。 还没把人送走。 “夫人,小姐,九王府来人了,说是给小姐送喜服!” 成亲该走的流程都走完了,怎么这个时候来送喜服? “快把人请进来!” 事情一件赶着一件。 楚知弋事先没说,所以秦氏给连穗岁准备了喜服,但秦氏仍旧很高兴,男方若是给女方准备喜服,说明很看重这门亲事。 “老奴季瑛见过连夫人,见过三小姐。” “我怎么没见过你?” 连穗岁在九王府住过一段时间,从没见过眼前的女人,跟在她身后的丫鬟里倒是有几个熟面孔。 “老奴从前是安太妃宫里的女官,安太妃故去之后,便一直在王府照顾九王爷的起居。三小姐在府上那几天,老奴正巧回乡省亲,最近才回来。” 季瑛不愧是从宫里出来的,规矩礼仪一样没落下。 连穗岁觉得有点拘谨。 “王爷早就请凌烟阁给三小姐定制婚服,怕赶不上婚期,才没敢提前跟三小姐说。请三小姐见谅。” 凌烟阁是京城第一绣楼,凌烟阁最出名的当属缂丝工艺。一寸缂丝一寸金,不仅工艺复杂,一件嫁衣的价格更是天价。 丫鬟端着托盘上前,几人配合着小心地将嫁衣展开。 大红色的衣料中似夹着金银丝线,图案与刺绣的手感不同,是工匠们一点一点织在布料上的,指腹摸不到嫁衣上的图案,却觉得花纹似乎闪着光。 对比之下,秦氏给她准备的点翠凤冠也显得不够高贵。 “王爷早就准备好了。” 季瑛掀开另一个托盘上的红绸布,做工精巧的九凤冠展露人前,凤冠上镶嵌着上千颗珍珠宝石,九只凤凰嘴里衔着流苏半垂下来,既庄重,又俏皮。 “这是当年安太妃与先帝成亲时用过的九凤冠。” 连穗岁看向秦氏。 “既然王爷准备了嫁衣,出嫁那天便穿这一套吧。” 季瑛福身。 “婚期将近,我家王爷有句话让奴婢带给三小姐。” 满院子的下人都掩唇轻笑,连穗岁脸颊微红,有什么话不能等成婚之后再说? “我家王爷说,跟三小姐成亲,他紧张。” 还好不是什么肉麻的话,连穗岁松了口气,想说紧张什么,她又不吃人,成亲只是走个过场,他们不是早就约法三章过嘛。 今天连家人多嘴杂,楚知弋让下人给连穗岁带的话很快就传出去。 “谁娶连三小姐都紧张啊!” 有人一声嗤笑,“就连三小姐那个名声,九王爷那个身板,指不定以后怎么给九王爷戴绿帽子呢!” 第193章 夜半捉贼 “你们说连三小姐跟九王爷成亲,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比如爬床,生米煮成熟饭,再胁迫……” 要不然,九王爷为什么非要娶一个声名狼藉还跟自己的侄子退过婚的女子? “莫非前段时间在京中流传的谣言都是真的?” 反正连三小姐又不是第一次爬床,跟成王的婚事不也是爬床换来的? “爬床下药这种事情连三小姐有经验!可惜不来爬我的床,否则我叫她知道什么是男人!” 人群中哄笑一声,连穗岁愤愤地放下车帘。 淦,你们见过成亲前一天还去坐诊给百姓们免费看病的王妃吗? 我是事业恼,对男人不感兴趣! “三姐你别生气,他们都是乱说的!” 连晓小看出她心情不好,出言安慰道。 连穗岁把牙咬的嘎吱响。 “太过分了,这么造谣,如果换成别的女子,是不是就要一条白绫勒死自己啊!” “小姐,其实也不怪他们都喜欢开您的玩笑。”小桃弱弱的说道,“整个上京城中,就数您干过的荒唐事儿多,其实也不算造谣……” 毕竟下药爬床的事情,她们是真的干过! “你是谁的丫鬟?” 吃里扒外,连穗岁的心更堵了。 “难道我这段时间义诊改过自新,就没有半点成效吗?我的名声就没有洗白一点吗?” 明知道结果是什么,她仍旧不死心地问两人。 连晓小点头,小桃摇头,两人对视一眼,换成小桃点头,连晓小摇头。 算了,连穗岁不挣扎了。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连穗岁视线落在连晓小脚下,从座位下面抽出了一个包裹,狐疑问道:“这是什么?” 连晓小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连穗岁拽着从包裹里露出来的鞋帮,抖开,里面装着的竟然是一双男人穿的鞋子。 鞋子针脚细密,一看就出自连晓小的手。 “四妹,你给二哥做的鞋子吗?” 连晓小点点头,忙着把鞋子抢回去。 “不对,这尺码不是二哥的,你给爹做的?” 连方屿也不是这个尺码。 连晓小心跳到嗓子眼。 “我不小心做小了,拿回去改改!” 看她紧张的样子,连穗岁不为难她了,把鞋还给她,靠在车上继续心塞。 明天就是成亲的日子了,她心情平静,没有任何感觉,但是身边的人似乎都很开心,都在为了她的婚事忙碌着。 晚上回到府上,被小桃拉着泡了个热水澡。 小桃给她身上每一处都搓了香膏。 她从二百多斤瘦下来,吃药调理配合着锻炼,身上被撑开的皮肉恢复的还可以,但是有的地方的生长纹还没有完全恢复,更需要精心保养。 劳累一天,她困了,但是头发还没干。 “小姐您先睡,奴婢帮您打理。” 连穗岁嗯了一声,翻了个身面朝里面,感受着小桃给她擦头发的动作,明明很累,却有点睡不着。 她明天坐上花轿嫁到九王府,就相当于在现代跟一个男人领了结婚证,不管有没有夫妻之事,再法律意义上,她就算成亲了。 万一对方兽性大发,她有理也没地方说理去! 淦! 被套路了! 连穗岁猛然做起来,没有防备的小桃扯着她的头发,连穗岁头皮一疼,睡意褪去。 “小姐您干嘛呢?吓奴婢一跳!” 小桃赶紧松开她。 连穗岁从床上爬起来,打开衣柜选了一套衣裳穿上。 “我现在逃婚还来不来得及?” 明天就是婚礼了,她的房间里布置成喜庆的颜色,所有的生活用品已经提前送到九王府了。 梳头发的喜婆婆也在隔壁的房间里住下了,嫁妆更是摆了一院子,怕有人来偷,秦氏安排了护卫婆子一天十二时辰看守着。 “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您不嫁有点不合适吧。” 小桃已经适应了她家小姐的脑回路,连穗岁想收拾点金银细软,打开柜子发现里面是空的,只有明天用的九凤冠摆在桌子上。 带这个凤冠走也太显眼了。 这会儿已经很晚了,连穗岁打开房门。 “小姐您干嘛去?” 连穗岁不想承认自己婚前恐惧,随口说道:“哪儿也不去,散散心。” “您大半夜的去哪里散心?” 小桃不放心,披了件衣裳跟她一起出门。 暮春空气里的暖意卷着小飞虫扑面而来,不小心进了嘴巴里,小桃呸了一声,想劝连穗岁回去睡觉。 “小姐,谁家新嫁娘成亲前一晚上到处溜达?咱们赶紧回去吧!” “我去看看我的嫁妆。” 嫁妆就是一个女子在这个朝代安身立命的本钱,她自然要好好看看自己的财产了。 摆放嫁妆的院子院门锁着,里面外面都有人值守。 见进不去,连穗岁本想打道回府,却突然瞧见两道黑影正趴在墙上往里翻。 虫子飞进嘴里,小桃又呸了一声,连穗岁急忙捂住小桃的嘴巴,将她拽到阴影下的黑暗里。 “姨娘你再往上抬抬,我马上就够着了!” 是连嘉良的声音。 “大公子,我真的没力气了,要不咱们两个换换,你抬我上去?” 小桃瞪大眼睛看着说话的两个人。 “小姐,张姨娘跟大公子这是做什么呢?” 没想到大晚上出来溜达竟然碰到有人做贼,连穗岁唇角勾起。 “小桃,帮我找根打狗棍来!” 小桃猫着腰绕过去,找了两根小臂粗细的棍子,递给连穗岁一根。 连穗岁安排道:“等会儿照着脸打,打得他们亲爹妈都认不出来!” 在自己家做贼,这对母子真行! 主仆两个等张氏踩在连嘉良身上往墙头上爬的时候,猛然窜出来。 “来人呐,抓贼了!有人偷嫁妆啦!” 小桃扯开嗓门喊,连穗岁专门朝两人露在外面的地方下手,两人连叫唤都不敢叫唤一声,抱着脑袋逃命。 “快抓住他们!” 小桃又喊了一声加入战斗,她跟连穗岁一人挡在前面一人挡在后面。 护卫们听见动静围上来,明亮的火把瞬间把黑暗驱散,连嘉良跟张氏头都不敢抬。 连穗岁眼中含笑,既然这对母子怕被她认出来,那她就也不客气了。 “你们是怎么当差的?家里竟然混进来贼人,幸好他们只是想来偷东西,要是想来谋害爹娘,你们该当何罪!” 护卫们你看我我看你,不敢去看连穗岁的表情。 有人跑去禀报连方屿跟秦氏,连穗岁眼神一扫,护卫开口请罪:“三小姐恕罪,小人实在不知道这两人从哪里冒出来的,该怎么处置,还请三小姐示下!” 连穗岁余光瞥着抱头不肯露面的母子两个,语气调侃。 “我看他们两个身上穿的衣服眼熟,莫不是偷的咱们府上的,先去搜身,看能搜出来多少赃物!” 第194章 陈年旧事 府上的姨娘跟大公子,要是当众被人搜身,这要是传出去,两人也不用做人了。 “连穗岁,我看你敢!” 连嘉良猛地站起来,说话扯动脸上的伤口,疼得他哎呦一声。 “大哥?” 连穗岁狐疑道:“你怎么大半夜不睡觉,来偷我的嫁妆呢?” 连嘉良五官扭曲,捂住半边脸颊。 “一家人说什么偷,我就是听说母亲给你陪嫁了很多奇珍异宝,想来看看而已,哪料到被你不分青红皂白打了一顿,我这张脸,明天还怎么送你出嫁?” 连穗岁歪嘴一笑。 “大半夜,黑灯瞎火,你不走正门偏要来爬墙,我还以为进了什么贼人呢,对不住,大哥,我不是故意的。” “对了,我说怎么看着你们的穿着眼熟呢,还当是贼人从姨娘院子里偷的呢,原来是张姨娘啊……” 张氏一直捂着脸,眼见被连穗岁拆穿,只能顺着连嘉良的话往下说。 “我,我也是吃完饭听大公子说起夫人给三小姐的陪嫁,这才起了好奇心,想来开开眼界,又怕夫人误会,才想了这么一个点子……” 她两边脸都肿了起来,嘴角往外渗着血丝,连穗岁差点儿没憋住笑。 “姨娘,大哥,这就是你们的不是了,幸好你们这次是遇上我了,要是先被护卫们发现,指不定就当成贼给打死了,刚才你们怎么不吱声啊,要是早点听出来是你们的声音,我肯定手下留情。” “幸好我跟小桃都是女子,手上没什么力气,你们伤得不重吧……” 张氏的脸肿成猪头,连嘉良的两个眼窝成了熊猫眼,鼻青脸肿的,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贼人呢?抓到了吗?” 连方屿比秦氏先赶过来,看清现场的情形,眉头一拧,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爹爹!” 连嘉良想开口告状,被连穗岁抢了先。 “爹爹,没有贼人,是一场误会,我半夜睡不着,起来散步,发现两条人影鬼鬼祟祟从这里爬墙,以为是贼人,没想到竟然是张姨娘跟大哥也睡不着出来溜达。” “姨娘跟大哥都是我最亲近的人,怎么可能偷我的嫁妆,还选在我成亲之前这么重要的日子呢!他们肯定不是故意的。” 连穗岁贴心的给他们两个洗白,却越描越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姨娘跟大哥说想看看娘给我陪嫁了什么嫁妆,怕娘误会了才想着爬墙,张姨娘果然贴心……” 结果却是兴师动众,这么晚了,把大家都喊起来。果然太贴心了…… 连方屿的脸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猛然一声爆喝。 “够了,嫌不够丢人吗,回你们自己的院子里去!” 连穗岁吓了一条,跟匆匆赶来的秦氏对视一眼。 连方屿收敛了脾气。 “都散了吧,明天是大喜的日子,都警醒些,若是再遇上贼人,直接打死送去京兆衙门!” 连方屿要保住张氏跟连嘉良的名声,但是又嫌他们丢人,不想在人前解决。 秦氏什么也没说,叮嘱下人看好东西,安抚连穗岁回房间睡觉。 连穗岁好奇道:“娘,张姨娘为什么要去偷我的嫁妆?” 她一个后宅妇人,吃穿住用等一切开销都有府上承担,她偷东西做什么? 母子两个竟然蠢到不带一个下人,被抓住之后,只能临时想一个蹩脚的理由来给自己脱罪。 有些话秦氏本来不想跟她说。 “罢了,这些话早该跟你说了。” 连穗岁来了精神,抱着被子坐起来,莫非要说她跟连方屿之间的恩怨是非? 有瓜吃! “你爹一直想谋划尚书之位,年前为了活动关系,已经把账面上能用的钱都取走了。后来你出事,义善堂的案子扯到姚尚书身上,姚尚书被皇上撤职问责,咱们家是苦主,皇上为了安抚咱们家,让你爹暂代尚书之责。” 秦氏顿了顿。 “暂代,而不是直接提拔,说明皇上在犹豫,也可能是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但你爹蠢蠢欲动,到处活动,想拿下尚书之位。” “他没从我这里拿钱,我听说张姨娘年前给过他一千两银子,后来又给过一次。” 话说到这里,连穗岁有点明白了。 “娘是说,张姨娘想帮爹,但自己手里又没钱,才会把主意打到我这儿来?” 秦氏点头。 连穗岁:“……” “爹知道吗?” 秦氏反问道:“你觉得刚才他为什么不戳破,也不发火?” 也就是说,打她嫁妆主意的竟然是连方屿吗? 怪不得守门的护卫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这对鬼鬼祟祟的母子,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家伙! “可是爹要用我的嫁妆,大可以直接跟我说呀,说不准他哄哄我,或者是给个什么承诺先把大饼画上,万一我脑子不好使,就把嫁妆里的金疙瘩给他几斤了……” 说到这里,连穗岁觉得好笑,她当然不可能这么傻,但是原主以前就是这个性子,手里的金银细软都被连嘉良骗了去,她还觉得连嘉良是跟她这个妹妹关系好才跟她开口。 秦氏失笑摇头。 “你嫁的是皇叔,嫁妆单子早就拿到朝廷报备过了,就算你爹在礼部能动手脚,九王爷那儿弄不了虚做不了假。” “我给你置办嫁妆时本就没瞒着你爹,他又有职务之便,轻而易举便能知道你嫁妆中的哪些东西能挪出来用。如果不是你今晚恰巧遇见,或许等个十年八年也发现不了这些东西丢了。”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秦氏承认自己这次大意了,正自责间,胳膊被人挽住。 “娘,你在这个家里真的开心吗?” 丈夫联合别的女人算计她,她唯一的女儿也不争气,连穗岁能理解秦氏之前为什么对她态度冷淡,无数次的失望累积,换成别的女子早就发疯了。 “娘,我嫁人了,你就不用为了我委屈自己了,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别让自己后悔。” 连穗岁的嫁妆将会是整个上京城最丰厚的,秦氏几乎把她当初的陪嫁全塞给了她,她娘手里剩下的资产只够勉强维持府上的开销。 如此决绝不给自己留后路,说明她早就伤透了心。 秦氏思绪飘远,刚跟连方屿成亲时,两人也曾郎情妾意,琴瑟和鸣过一段时间。 直到张氏大着肚子跪在她面前,她才知道张氏竟然是他订过婚的未婚妻,是她抢了张氏的位置。 她生女儿难产,他们却在谋划着将连嘉良记在她名下充作嫡子,将来好继承她的财产…… 他们以为她昏迷过去什么都没听见。 第195章 谁同意这门婚事了 从那以后,她就处处防备着连家的人,不断地给连方屿后宅里塞女人…… 方嬷嬷不是没劝过她,让她想开点,多为自己考虑,可她…… “娘?” 连穗岁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现实,秦氏觉得嗓子有点干。 “这些话早该跟你说,那时候你跟你爹感情分好,我说什么你都觉得我在说他的坏话,不肯听我的,我也没有办法,现在告诉你,是想让你多防备着点,你爹那个人……” 别看他长着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内里却只有他自己。 后半句话她没说,连穗岁明白她想说什么,把脑袋依偎在她肩膀上。 “我知道娘对我最好了,我以后也会好好孝顺娘亲的!” 她的撒娇让秦氏仿佛又回到了她小时候的样子,小小的人儿圆润可爱,说话奶呼呼的,眨眼间就要出嫁了…… 秦氏擦了擦眼角。 “行了,不说了,你赶紧睡吧,五更就要起床了。” 秦氏走出琴心院,身后的丫鬟们没人敢吭声,今晚的事情她本来不想多问,但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半路改道去了连方屿的书房。 连方屿刚从张氏那儿出来,他生气也只是做做样子给下人看,并不是真的生气,而是觉得可惜,早知道那两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就自己出手了。 给一个丫头片子那么多陪嫁做什么? 书房的灯亮着,连方屿脚步一顿,收回心思,先整理了衣衫才推开房门。 “夫人怎么来了?” 秦氏本来想质问他,话到嘴边一股无力感涌上来,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可以为了前程抛弃跟他订了婚的恩师之女,可以为了攀附上成王,放任亲生女儿在宫宴上设计爬床。 打女儿嫁妆的主意算什么,跟前面的事情比起来只是小巫见大巫,难道她还指望一个没有底线的人因为她的几句指责突然回心转意改过自新吗? “无事,只是刚才瞧见张姨娘跟嘉良身上的伤挺重的,要不要请个大夫过来瞧瞧?” 她面上很平静,连方屿猜不透她的心思,试探着问道:“你真的关心他们?” 秦氏反问道:“嘉良是夫君的儿子,张氏也跟着夫君多年,妾自然关心他们。” 连方屿头疼地扶上额头。 “咱们夫妻两个,说话没必要这么客气,以前你也不这个样子,现在是怎么了?女儿都要嫁人了,老夫老妻,竟然讲究起礼数来了……” 他刚从张氏院子里回来,灯光下,张氏眼尾有很多皱纹,拉着他说了很多抱怨的话,抱怨秦氏把家里的财产都用来给连穗岁做陪嫁,连嘉良到时候要娶妻,她拿什么置办聘礼。 原本觉得张氏温柔小意,最能解他的烦忧,突然觉得烦躁,今天晚上她事情没办好不说,还打草惊蛇,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他没怪罪她办事不力,她却开始喋喋不休。 对比下来,秦氏永远安静,那张脸还跟从前二十来岁的时候一样美艳,一点也看不出岁月的痕迹,瞧着她,觉得自己也年轻了。 他伸手拉她,秦氏却先一步收回放在桌子上的手,起身说道:“既然不需要请大夫,妾就先回去休息了,明天还要早起,夫君也早点休息吧。” 余光瞥见连方屿想留自己又有顾虑的样子,秦氏心底冷笑一声,他愿意假扮君子,愿意扮演痴情人设,她也愿意配合着他。 更多的,就别想了。 这件插曲影响了连穗岁的心情,她睡到早上五更被喜婆婆喊起来时,才想起来,她昨天晚上出门溜达,本意是为了逃婚…… 她娘婚姻的不幸福让她更对婚姻打退堂鼓了。 心情忐忑地在梳妆台前坐下,任由喜婆婆在自己脸上鼓捣,顺便听她夸赞自己的皮肤。 连穗岁思绪飘远,想到了穿越之前的父母,若是知道她今天在异世成婚,他们得哭晕过去吧…… “吉时已到,奴婢服侍王妃穿衣。” 裴淑身后,红儿映儿分别端着嫁衣和凤冠。 连穗岁认命地起身张开双臂,穿上嫁衣戴上凤冠,喜婆婆说了一段吉祥话,把红盖头盖在她头上。 裴淑趁着无人注意,往她手里塞了一把核桃仁。 时间还早,但她是不允许吃早饭的,这把核桃仁先垫垫肚子。 外面的喜庆,她感受不到,不知道什么时辰,院子里响起了哄闹声,她被丫鬟搀扶着走出院子,到主院拜别父母。 在喧嚣的环境中,她听见车轮声。 “别怕,我在。” 楚知弋捏了捏她的手,跟她一起进了前厅。 “岳父岳母,我会照看好岁岁的后半生,你们放心。” 连方屿激动道:“我们家岁岁就交给王爷了,快些出门去吧,别误了吉时。” 秦氏怕自己一开口带着哭腔让连穗岁担心,拿帕子抹着眼睛,一路跟着走到门口。 “新人上轿——” 连嘉颖背着连穗岁走到迎亲的花轿前。 “慢着,谁同意这门婚事了?” 斜地里,一个打扮土气的老太太从人群中冲出来拦在花轿前,气势汹汹地指着秦氏的鼻子骂。 “从来没听说过上面的哥哥还没成亲,就要先嫁女儿的,你给一个赔钱货置办了这么多嫁妆,我孙儿成亲的彩礼从哪里出?” 老太太看着占满整条街的嫁妆箱子,气得嘴巴都快歪了。 “好你个秦氏,拈酸吃醋,不肯把嘉良记在你名下,让他现在背着庶子的身份出门被人指指点点就算了,你还要断我孙儿的后路,把家里的财产都给一个赔钱货,你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老太太语速很快,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功夫,她已经连蹦带跳骂了好几串了。 “这谁呀?大喜的日子来找人家的霉头?” 人群中看热闹的人好奇地盯着老太太,她身上风尘仆仆,应该是赶了好几天路,上赶着来给人添堵,莫不是仇家? 连方屿从门口挤出来,看见老太太急忙上前。 “娘唉,您老怎么这个时候从平阳赶过来了?今天是岁岁大喜的日子,您别在门口闹,咱们先回家……” 京城地方大,圈子却小,谁家有点什么事情,很快就能传遍。 连方屿不想让别人看笑话,更何况,连穗岁要嫁的对象是九皇叔,今天敢让九皇叔下不来台,就是让皇家下不来台,不用等到明天,今天他的官儿就做到头了! 第196章 一哭二闹三上吊 围观的百姓都在议论着老太太的身份,连穗岁悄悄掀开盖头往外看。 老太太个头不高,一脸精明相,她想起来小时候连方屿过年带着他们一大家子人回平阳省亲,就是眼前的老太太挡着不让她跟她娘进门,说她娘费劲巴拉就生个丫头片子,还说她娘不如张氏,一举给她生个大胖孙子。 最后还是他爹好话说尽,才让她们母女两个进了门。 老太太从她们进门吃第一顿饭的时候就开始找事儿,最后他们也没在平阳老家待多长时间。 那时候她还小,记不得太多事情,后来就没再回去过了。 都多少年不来往了,老太太怎么这个时候冒出来? “别拽我,我不回去!” 老太太当街撒泼。 “我就问一句话,秦氏,你是不是把家里所有的财产都给这个赔钱货当嫁妆了?” 老太太指着连穗岁,“乡亲们,你们评评理,为了嫁一个姑娘,这个贱人要把家给拆了啊!”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街角处停着两辆马车,成王唇角勾着笑得欢快。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连穗岁,你算计本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 他就坐等着看好戏! 另一边的马车里,昀王让车夫掀开帘子凑近看热闹,他摇着扇子,看得津津有味。 “这可比看戏有意思多了。” “你是什么人?阻挠我皇叔的婚事,不想活了吗?” 楚知弋腿脚不便,迎亲的一应事项由楚景安代理,他从马背上跳下来走到近前,伸手想将老太太拉到一旁。连家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忤逆长辈,那就他来出手,先让新嫁娘上了花轿再说。 可他手还没碰到老太太的衣角,下一瞬,老太太已经躺在地上了,并扯着嗓子高喊。 “你们还要杀人不成?难道皇家娶妻就能罔顾礼法人伦?这不是强占财产吗?别以为你们人多势众,就能欺负人,我儿子不敢反抗,我老婆子一条贱命,大不了今天就把这条命留在这儿,你们谁也别想把连家的财产搬走!” 从小养尊处优的楚景安哪里见过这个场面,略有些慌乱地蹲下来。 “是你自己摔倒的,我可没有碰到你,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别耍赖!” 老太太十分高傲地瞥他一眼,慢悠悠地抬手抚上自己的额头,有气无力地哼声。 “我为了赶过来阻止你们抢占连家的财产,一路上没敢歇脚,饿得头晕眼花,我这是被你吓的,你们身份尊贵,我一个小老百姓,哪儿敢跟皇权作对啊……” 她嘴上说着自己头晕眼花,语气却中气十足传播出去,半条街上的人都能听见。 不仅楚景安招架不住,在场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 难道这就是高门大户里的宅斗吗? 跟街边王大花她婆婆一模一样呐。 可太有意思了! 秦氏目光里带着刀子,刮在连方屿身上。 “夫君,你怎么说?” 秦氏心下发冷,不确定眼前这一出是不是连方屿跟他娘串通一气,借此逼迫她的把戏! 连方屿本心也不想让连穗岁带走太多嫁妆,但这些嫁妆都是秦氏用自己的嫁妆置办的,秦氏名下又只有连穗岁一个孩子,本该留给她,就算到皇上面前告御状,也挑不出错处来。 “娘,您就别闹了,吉时快过了,赶紧让岁岁上花轿。” “连方屿,你这个没良心的,我都是为了谁啊,你被这个贱人哄骗多年,她占着嫡妻的位置,却连个儿子都没生出来,咱们家没把她休了就不错了,如今她要把家里的所有财产都给连穗岁这个赔钱货,嫁了王爷又如何?能给咱们家带来什么好处?”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爹早亡,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省吃俭用送你去读书,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你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从没管你要过什么吧,你不为你老娘考虑,也得为你的儿子考虑啊,她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你拿什么给儿子说亲?” 老太太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数落连方屿,周围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你要嫁女,都不敢通知我是不是?你心虚,不敢让我知道,要不是我收到消息,没准你的计谋就得逞了!” 连方屿左右为难,急了一头汗,忽听身旁的秦氏冷笑一声,他心里一突。 “母亲,既然你不给自己家脸面,我也没必要委屈自己给你们连家脸面了。” “华盈,你别跟母亲置气,有什么话,咱们关起门来,自家人坐在一起慢慢说!” 前面老娘还没安抚住,后面妻子又开始拆台,连方屿真的慌了。 张氏挤在人群后面,用面纱遮住脸,惊喜地看着在人前耍横的婆母,给她撑腰的人终于来了! “没什么好说的,连方屿,咱们和离!既然你母亲嫌我占着正妻之位,那我便退位让贤,把这个位置留给你母亲中意的人吧!” “华盈,母亲不明前因后果,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快点来人把母亲请进府里,散了散了,吉时已到,都散开吧!” 下人们一开始畏手畏脚,全因为连方屿态度不明,眼下他发话,两个婆子一左一右架着老太太的胳膊轻轻松松就将人拖拽进府,老太太还想说什么,一跨过门槛,嘴巴便被人堵上了。 外人只能看到连家关起来的大门。 “抱歉,让大家见笑了,嘉颖,还不赶紧送岁岁上花轿!” 连嘉颖一直背着连穗岁,又急又气,又觉得憋屈,竟生生憋了一头汗,怕蹭在连穗岁的喜服上,他身子往前探着。 连穗岁从袖子里摸出一枚帕子帮他擦了擦汗,柔声安抚道:“没事,二哥帮我一个忙,家里有什么情况,立刻派人通知我。” 连嘉颖应了一声,把她送上花轿。 楚景安也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翻身上马,他今天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了,谁能想到拦路的竟然是连大人的亲娘!而且还不讲理地躺在地上撒泼! “起轿——” 迎亲的队伍敲锣打鼓开始前行,秦氏宠爱连穗岁,送嫁的队伍十里红妆,一抬又一抬塞的满满当当的嫁妆从街上经过,锣鼓喧天,本该十分惹人艳羡的婚礼此刻又变成了笑话。 有人嘲笑道:“连三小姐还真是上京城的传奇啊,什么事情发生在连三小姐身上我都不觉得稀奇……” 有人附和。 “那可不是,要我说,九皇叔也真是胆大,娶个随时给自己戴绿帽子的王妃就算了,精心准备了婚礼,却又在婚礼当天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高级的宅斗只需要一个蛮横不讲理的婆婆,跟连老夫人比起来,我家婆婆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路数根本不算什么,人家可是连皇叔都不放在眼里呢!” “连三小姐真是命好啊,那般混帐不堪,连夫人竟然还给准备了一百二十抬嫁妆呢,真让人羡慕得心焦……” 第197章 大婚 婚礼在众人的议论声中结束,连穗岁扯了头上的盖头。 “小姐,王爷还没有掀盖头,您不能自己取下来,奴婢帮您盖上。” 小桃捡起盖头重新帮她盖上,连穗岁担忧道:“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她担心秦氏被死老太婆欺负。 “王妃放心,夫人出自秦家,不会那么容易被欺负的!” 裴淑劝道。 秦氏能用和离要挟连方屿出面,这次的麻烦应该也能顺利度过。 “但愿如此吧!” 夜幕降临,热闹的九王府再次陷入沉寂,房间里烛火亮起,微醺的楚知弋被推进新房。 “你们都下去吧。” 难得连穗岁端端正正地坐在床头,他心情很好,等房门关上,起身走过去掀开盖头。 连穗岁困得直打哈欠,眼睛里水蒙蒙的,抬眸视线跟他对上。 她瘪瘪嘴。 “你还能笑得出来?” 今天她祖母跑出来骂了一通,明天估计就有人弹劾他侵占连家的财产,麻烦的事情在后头呢。 楚知弋扬眉。 “今天是我的大婚之日,为什么要因为不相干的人影响心情?” 不相干的人? 原主的极品祖母,是不相干的人吗? “不要小看不懂礼数的农村老太太。” 连穗岁上辈子深有体会,宁愿跟狗吵架,她也不想惹上原主祖母那样的人。 “她们的能量说不准能让京城抖上几抖。” 她祖母好像是姓贺…… “贺氏不仅不讲理,还贪得无厌,要是朝中有人煽动,说不准我带到王府的嫁妆还得吐出去呢……” “我娶你又不是图嫁妆。” 楚知弋的语气幽怨,今日的喜服将他的尊贵不凡衬托出来,连穗岁别过脸,看见铜镜中的自己,与他一坐一站,十分般配养眼…… “我先把凤冠取下来,脖子快压断了!” 她想吐槽一句谁发明的这么重的头饰,这要是长久佩戴,还不得把颈椎病都给累出来! 房间里的布置稍有改动,加了一张梳妆台,还添了一张软榻,连穗岁在梳妆台前坐下,她今日发式复杂,凭她一己之力,竟然没把凤冠取下来,反而还越缠越紧,牵着发丝扯得头皮很疼。 “我帮你吧。” 楚知弋扶上凤冠,把两旁固定的发夹取下,轻轻将凤冠取下来放在桌子上,用手指帮她打理着被她弄乱的头发。 他动作很轻,看她的眼神好像透过她看向别人。 每个人都有秘密,连穗岁收起尴尬,肚子咕噜一声。 楚知弋回过神来。 隔着房门吩咐道:“去取些饭菜来!” 他的目光落在凤冠上,就在连穗岁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他笑了笑,语气带着惆怅。 “这顶凤冠是当年母妃入宫时用过的,已经有很多年了,不知道母妃对你这个儿媳妇满不满意。找时间,我们去皇陵看看她吧。” 连穗岁知道安太妃,是当年先帝出征北辽时带回来的江湖女子,年轻美貌,性格洒脱,当年极尽宠爱,可惜先帝驾崩之后,随着先帝去了,只留下一身残疾的楚知弋。 他肯定很想念自己的母亲吧…… “安太妃在天之灵,看见现在的你肯定很高兴。” 父母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儿女身体康健,幸福美满,大概所有的父母都是这般想的吧…… 却见楚知弋苦笑一声,并不接话。 裴淑送来饭菜。 楚知弋拿起筷子,陪着她吃了晚饭。 “今天晚上先凑合着休息,明天我搬出去住客房。” 连穗岁不懂她不过是顺着他的话提了一句安太妃,他怎么就不高兴了,他自己动手从床上捞了一床被子铺在软榻上,蒙着脑袋缩在被子里。 她走过去,又不知道能做点什么,瘪瘪嘴又折返回来,他把整张床都留给她,连穗岁只脱了外套,卷着被子躺下。 太累了,成亲太累了! 她脑袋刚碰到枕头就睡死过去,今夜喜烛不熄,楚知弋在黑暗中快窒息时,掀开被子看着满目的红色,愣了一瞬,似乎才反应过来他今天成亲。 他静静地走到床前,在连穗岁旁边躺下,隔着被子轻轻地抱住她。 一夜无话,连穗岁晚上睡眠很好,连梦都不会做一个,早上睁开眼,阳光照在窗子上,房间里很亮,软榻上的人早就不在房间里了。 “王妃,奴婢服侍您更衣。” 裴淑取了一件水红色的常服,帮她穿上,小桃端来热水洗漱,折腾完扶着她起来。 “王爷嘱咐您用完早膳,随王爷一起进宫拜见太后。” 太后是他名义上的嫡母,哪怕当年斗得你死我活,礼数上他不能不敬。 连穗岁简单吃了早饭,楚知弋早就在马车上等着她了。 “连家那边,你二哥今天早上过来了一趟,你祖母已经改口了,放心吧。” 这么容易? 连穗岁脸上写着震惊,她急忙解释道:“我不是质疑不信你的意思,是……我那个贪得无厌还不讲理的祖母,她大老远从平阳赶过来,这么容易就妥协了吗?” “怎么做到的?” 楚知弋唇角勾了勾,露出招牌式的狐狸笑容。 时间到退回昨天白天贺氏在门前闹腾那一段。 秦氏越生气反而越平静。 “连方屿,你嘴上说宠爱岁岁,暗地里却跟你娘串通一气,逼迫我把嫁妆都留在你们连家是吧……” 连方屿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贺氏真不是他弄来京城的,别人不知情,包括他的枕边人张氏,没人知道他娘早就改嫁了,这么多年,他一直明里暗里贴补他娘,为的就是让她在现在的家里好好过,别进京来给他惹麻烦! 他好不容易混到现在的地步,皇上赏识他,儿子考中状元前途无量,女儿嫁入皇家,身份尊贵…… “再不开口制止你娘,咱们夫妻两个的缘分今天就到头了,你想加官进爵?今日的事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你以为你是受害者就没事了?我与你和离,我的嫁妆照样都是岁岁的,你却要拖家带口从这栋宅子里搬出去了!” 到时候谁丢脸都无所谓,反正她的脸现在已经丢尽了! 连方屿踮起脚尖,瞧见不远处停着的马车,昀王正好整以暇地看戏,另一边成王的马车也在。 他心里咯噔一声,莫不是这两位斗法,他夹在中间被当成了出头鸟? 是了,他之前好不容易攀附上成王,答应成王帮忙跟秦家牵线搭桥,结果却搞砸了,让成王成为上京城的笑柄,连累成王被禁足府上一个多月,成王岂能不记恨他? “娘,您大老远赶过来,正巧赶上吃喜酒,来人,请老夫人回府!” 第198章 你往王公贵族里找 贺氏被两个婆子堵住嘴请进门,大门砰地一关,连方屿在门口主持大局。 “让诸位见笑了,我娘他自从父亲病故之后就得了失心疯,今日胡言乱语,大家别放在心上。今日是我连家嫁女的大喜之日,所有前来贺喜的宾客请进门喝一杯喜茶,用些喜饼!” 大门再次打开,仆人在两旁恭候,哪里还能看见张牙舞爪蹦跶的老太太。 连方屿动作太快,成王准备好上前帮腔的人从始至终没有出现,成王的脸拉下来。 “去问问怎么回事?都是一群废物!” 疏影抱着胳膊,冷眼看着下属的影卫将藏匿在人群中图谋不轨的人揪出来,五花大绑扔在地上。 “说吧,你们奉谁的命来挑拨是非?” 这些人穿着普通,乍一看就像是普通的百姓,可一个个贼眉鼠眼,口才了得。 “爷,小人就只是来看个热闹,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们都是普通百姓,没招你们惹你们,你们凭什么私设公堂绑架我们?” “我们要去告官!” 反而被他们倒打一耙! 疏影气笑了,抽出长剑搭在为首男人的脖子上。 “我再问一遍,你们的主子是谁?” 大喜之日不宜见血光,疏影没想动他们,这些人也笃定了疏影不敢动他们,一个个嘴硬道:“我们没有主子,我们就是普通的小老百姓,没人规定老百姓不能来看热闹!” “你们这些达官权贵,视人命如草芥,我们看热闹还有错了?我们要去……” 男人的话没说完,正前方突然飞来一把匕首,削掉了男人的耳朵。 血珠滚落在泥地上渗透进污泥中,男人痛得面部痉挛。 一身红衣的楚知弋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嘴硬,那就不必留着了,本王不需要知道他们的主子是谁,也不关心!” “是!” 疏影与一众护卫抽出长剑,男人吓得瑟瑟发抖,跪地求饶道:“是成王,成王殿下让我们来的,我们什么都没做啊!这件事情跟我们没有关系,你不能杀我们……” 楚知弋背转过身,面上的表情阴郁邪魅,他果然是沉寂太久了,他的婚礼,也有人敢冒出来阻挠? “王爷,咱们的人都不见了!” 成王在马车里闭目养神,下属忐忑道,“在周围找了一圈,咱们的人凭空消失了!” “你说什么?”成王睁开眼睛,看向连家大门口进进出出的人,“连家找了吗?” 下属点头。 “属下伪装成贺喜的宾客混进去,在府上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咱们的人。” 那么多人,凭空消失……谁有这么大的能力? “王爷,要不要留几个人再找找?” 成王咬牙道:“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人算怎么回事儿?” “是!” 下属散开继续找人,成王不甘心地看了一眼走远的送亲队伍,他费这么多功夫,就是为了阻止连穗岁嫁进九王府,如今不仅没有成功,反而还搭上了几个属下! 连府内。 “你们这群翻天的骚贱货,敢堵老娘的嘴?老娘说的哪一句不对,嗯?” “你们都是连家的下人,秦氏给你们灌了什么黄汤?敢这么对我?我可是她长辈,她这么对我要天打雷劈的!” 贺氏走一路骂一路,方嬷嬷欲言又止,跟着秦氏一路回到主院。 看见秦氏,贺氏又想往上冲,被下人拉住了,她又是一顿输出。 “母亲,母亲您消消气!” 蒙着面纱的张氏冲上来,被贺氏一巴掌呼在脸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碰老娘的衣角?” 张氏脸上的肿还没消下去,又挨一巴掌,顿时疼得直掉眼泪,她扯下面纱,再次上前扶住贺氏。 “母亲是我呀,我是娴儿!” “我管你娴儿靖儿……你,你是张娴?” 贺氏终于认出张氏,张氏忍着泪意点头。 “你怎么弄成这幅样子?秦氏,你虐待妾室,动用私刑,我要去京兆衙门告你!我的娴儿,好儿媳,你没事吧?母亲娘才没认出你,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儿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可一定要跟娘说啊!” “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你说出来,我替你做主!” “娘……” 张氏一腔委屈,跟遇见亲娘一般扑在贺氏怀里,哭得惊天动地。 贺氏摆出保护者的架势把张氏挡在身后,目光带着刀子看过来。 不知道这两个人哪儿来这么多戏份。 秦氏连眼皮都不想抬,等连方屿处理完外面的事情回来。 “我与你把话说在前面。今日你母亲若一直闹腾,咱们两个明天就签和离书,朝廷律法规定,女子的嫁妆和离后要尽数归还,除了我给岁岁准备的那些嫁妆,家里的吃穿住用,还有我们现在住的这座宅子我都要收回去,请夫君自行寻找住处。” 连方屿冷静下来,听出来秦氏这是在吓唬贺氏,配合道:“今日的事情确实是母亲做得不对,你的嫁妆愿意给岁岁多少就给多少,我没意见。” “秦氏,你敢!你敢和离,我就……” 秦氏冷笑一声。 “母亲想怎样?难道我的嫁妆要全部贴补在你们连家才行吗?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贺氏原本想逼着秦氏答应把连穗岁的嫁妆要回来,或者是少给点嫁妆,剩下的拿来给孙子们娶妻用,没想到秦氏竟然敢说和离! 她从地上跳起来。 “不能和离,天底下就没有女子和离的道理,女子应该从一而终,你现在跟我儿子和离,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秦氏声音幽幽。 “我敢和离,就没想过再成亲,随我兄长一起到边疆戍敌,战死疆场未必不是一个好归宿!” 秦氏和离,影响的是他儿子的名声。 “不能和离!” 贺氏再次强调,见连方屿不说话,这才急了。 “嫌弃我不配做连家儿媳的是您,现在拦着我和离的也是您,母亲,您到底想怎么样?” 贺氏说不出话来。 张氏着急道:“娘,夫人很好的,您别为难夫人,这么多年,我跟嘉良从来没有怨过夫人,从我愿意跟着老爷来京城开始,我就甘愿做老爷的妾,我只是担心嘉良,到现在都快二十岁了,婚事还没着落……” 贺氏心疼道:“你放心,我一定让她给嘉良说一个高门贵女!” “多谢娘。” 张氏拿帕子擦着眼角不存在的泪。 贺氏安抚完张氏,又指着秦氏,趾高气扬的说道:“听见了没有,我大孙子要娶高门贵女,身份上不能比秦家低,你往王公贵族里找,找个比你贤淑孝顺的!” 第199章 打蛇打七寸 “这个要求不过分吧,嘉良可是连家的长孙,将来要子承父志,入朝为官撑起连家的,妻族的身份太低配不上他。秦氏,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贺氏话音落下,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看向秦氏,原来这才是张氏母子的诉求吗? 连方屿娶了秦氏,不仅仕途上一帆风顺,这些年他也从来没有为了银钱烦恼过,后院妻妾成群,前院也被打理的井井有条。 尝过甜头,他私心也希望连嘉良能娶一个高门贵女。 他看向秦氏。 不说别人,哪怕是寿昌侯府永定伯府的庶女,嫁过来都能给嘉良带来好处。 “母亲若觉得为难……祖母,您就不要操心孙儿的婚事了,母亲肯定有自己的计较。” 连嘉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谁是你祖母!” 贺氏吓了一跳,她孙儿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哪儿来的猪头? “祖母,我是嘉良……” 连嘉良说话扯到伤口,嘶哈一声,哈喇子流出来滴在地上,说话吐字不清楚,“我嗨嘎良啊……” “嘉良?”贺氏又是一惊,“你怎么也弄成这个样子?是不是……” 又想往秦氏身上栽赃,秦氏开口打断道:“母亲,不能怨怪别人,昨天晚上,嘉良跟张氏爬墙去看岁岁的嫁妆,月黑风高,被岁岁当成贼人打了一顿。” 秦氏语音着重在看上,只要不傻,都能听出来这两人的意图。 贺氏暴跳如雷。 “你说什么?连穗岁那个贱人赔钱货竟然敢打我的孙儿?莫说我孙儿只是想去看看她的嫁妆,就是不给她嫁妆又能如何?那些好东西就应该用来给我孙儿当聘礼!” “话说回来,你把家里所有的财产都让连穗岁带走,家里这几个男娃成亲时,你拿什么去下聘?” 还在惦记她的嫁妆,跟这种人说不清楚了。 “母亲若不满意,我便将管家之权让出去,我也可以退位让贤。” “你别想用和离威胁我,我不吃你这一套,你已经嫁进连家了,生是连家的人,死是连家的鬼,连家的事情你必须管!当务之急,给嘉良说一门好亲事!” 贺氏最宠爱连嘉良,一口一个乖孙儿叫着,一直没有开口的连嘉颖被大家忽略了个干净。 秦氏提醒道:“母亲,给咱们连家挣名声回来的是嘉颖,嘉颖这孩子您跟夫君从小就没怎么教养过,他自己争气,一口气考了个状元回来,您身为祖母,大老远从平阳赶过来,原来不是庆贺嘉颖拿了状元。” “什么?嘉颖考上状元了?” 贺氏的眼睛在人群中搜寻一圈,不确定哪个是连嘉颖,多年不见,她甚至不记得连嘉颖的年纪,找了半晌才看见在角落里站着的连嘉颖。 “乖孙儿,好样的,不愧是我的孙儿,跟你爹一样聪慧。” 夸了一句,她又兴冲冲地问道,“嘉良,你也考中了吧?是榜眼还是探花?身上有了功名,还愁说不上好亲事吗?乖孙儿,快告诉祖母!” 额…… 连嘉良噎住,目光求助地看向张氏,张氏脸上烧得慌,结结巴巴地说道:“娘,嘉良这次考试身子不舒服,没,没考中……” 贺氏犹如被雷劈了一般。 “你再说一遍,嘉良连同进士都没考上?” 张氏点了点头,下一瞬贺氏抬脚揣在她心口。 “你怎么养孩子的?是不是只顾着耍狐媚子手段勾引我儿子,压根儿没管过我乖孙儿的学业?” “母亲,我没有,不是,我一直都关心大公子,但大公子被送到书院念书,我就是手再长也伸不到书院啊!” “年轻人血气方刚,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贺氏又把矛头对准秦氏,“先成家后立业,她这个做母亲的不管不问就算了,你这个做姨娘的也不知道给嘉良安排几个通房……” 张氏愣住了。 对呀,她怎么把这一茬忘了? 连嘉良目光闪躲。 连方屿扶额,这都什么事儿啊…… “母亲,父亲,祖母,大哥院里的杜鹃来找大哥,我看她脸色不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连嘉颖开口打破沉默。 “让她等着!” 家里所有的主子都在这里,一个丫鬟能有什么事情? 连嘉颖低头应了声是,秦氏目光闪了闪,开口说道:“让她进来。” 虱子多了不怕咬,反正已经够乱了。 杜鹃怯怯地跪下,给众人请安。 “你来做什么?” 张氏语气很不好,感觉自己的狼狈被一个小丫鬟看去,刀子似的目光刮在她身上,吓得杜鹃瑟瑟发抖。 “有什么事情等我回去了再说!” 连嘉良扯了她一把,不想让她开口。 杜鹃忽然捂着嘴干呕起来,连嘉良更慌了,手上加大力度扯着她往外走,杜鹃眼睛里泪花泛滥,下意识地捂住肚子。 “大公子,奴婢快瞒不住了,您就让奴婢跟夫人说了吧!” “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让她过来说。” 当着众人的面拉扯一个弱质女流,秦氏看不下去出声阻止,“你要说什么?” 杜鹃挣脱开连嘉良,跪爬到秦氏面前。 “求夫人给奴婢以及奴婢肚子里的孩子一个活路吧!奴婢,奴婢怀了大公子的孩子!” 张氏眼睛一亮。 “怀了孩子是好事,那就生下来啊……” 其他人却没她的开心,唯有贺氏支持道:“能为连家开枝散叶,是你的福气,既然有孕了,那就好生将养着,等将来正妻进门后抬你做妾室。” 贺氏发话,杜鹃脸上的担忧换成喜意,磕头道:“多谢老夫人,多谢夫人,多谢姨娘!” 秦氏等贺氏跟张氏发表完意见,尘埃落定才开口说道:“没娶正妻,先生下庶子,京城里但凡还要名声的人家都不会让姑娘嫁进来。” “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母亲跟姨娘都想留下杜鹃肚子里的孩子,那便留下来吧,至少叫旁人知道咱们连家仁慈,做不出那种卖子求荣的事情来。” 一番话说的贺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喉咙发紧,堵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从进到连府开始,她就被秦氏牵着鼻子走,不仅没把连穗岁的嫁妆要回来,现在连给孙子说一门好亲事也办砸了。 贺氏看向连方屿。 “你就这么看着让她欺负你老娘?” 连方屿这个人没有别的优点,但有一点,他把利益看得比亲情重要。他宠爱张氏跟连嘉良,一来因为觉得对不起张氏,二来,连嘉良是他的长子,他难免对他多了几分期望。 “母亲,家和万事兴,你再闹下去,耽搁了嘉颖,到时候更得不偿失。” “连家名声不好,纵然嘉颖考中了状元,在朝廷上不得皇上以及上司的赏识,私下里被人议论,哪怕是状元,也照样说不上好亲事。嘉良是您的孙儿,嘉颖难道就不是了吗?您不能厚此薄彼让人心凉。” 打蛇打七寸,秦氏抓住连方屿的痛处。 第200章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夫君刚因为嘉颖考中状元被皇上看重,礼部尚书之位空缺,这个时候若传出不好的名声,夫君的前途停滞,难道母亲就满意了?” “我,我……” 贺氏哑然,“没那么严重吧……” 她一个乡下妇人什么都不懂,连方屿却懂其中的要害,沉声开口说道:“娘,您刚才在外面那一闹,明天就有人弹劾我,您这么闹的后果,轻则让儿子丢了身上的官职,重则搭上咱们连家好不容易拼来的前程!一家人陪着您回平阳种地您就满意了?” 贺氏没想到真有这么严重。 “娘,您还没说,您一个人是怎么从平阳那边过来的?” 连方屿想到关键地方,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老太太,一个人悄无声息到了京城,若说其中没人“帮忙”,打死他都不相信。 “我,我,我就是想你们了,想进京来看看,哪知道,一来就看见你们嫁女那个排场……” 贺氏心口疼得厉害,扶着心口倒在旁边的椅子上装病。 这是她惯用的招式,连方屿头疼道:“母亲身子不舒服就去床上躺着,儿子给您请个大夫。” 连方屿前脚在人前宣称老母亲有失心疯,后脚连府就找了好几个大夫上门给老母亲诊治,传出去的是连方屿孝顺的好名声。 解决完贺氏,秦氏把连嘉颖留下来。 “是你让杜鹃这个时候来找我说明实情?你怎么知道她有了身孕?” 连嘉颖低着头,承认道:“那天,我看见大哥打她,踹她的肚子……许是这个孩子命大,我帮着请了个大夫,孩子竟然保住了。” “她求我,但大哥院子里的事情我不好插手,只是看她可怜,劝她来跟母亲说。没想到今天祖母上门,我怕祖母为难您,原想着让杜鹃来转移一下祖母的视线。” 没想到竟然达到了预料之外的效果,虽然祖母在听明白利害关系之后脸色变了,但是母亲一番话把祖母捧起来,让祖母不好明面上加害杜鹃肚子里的孩子。 “只要这个孩子生下来,你大哥就彻底废了。” 连嘉良读书不行,品行又不端正,断不可能娶到高门贵女,就会一辈子被连嘉颖压一头。 善者不辩,辩者不善,扮猪吃老虎。 被看穿了心思,连嘉颖心里忐忑,不知道秦氏会怎么处置他。 “这一招用得不错。” 连嘉颖猛然抬头。 秦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他没想到秦氏竟然会夸赞他,不确定地问道:“母亲觉得儿子没做错?” 他的确想把连嘉良踩在脚底下,那么蠢的人,凭什么被父亲捧在掌心,总自以为是地跟他强调他的长子身份,强调他才是将来撑起连家的人…… 他永远不能比他优秀,在书院里,先生面前,同窗面前,他甚至要藏拙才能自保。 凭什么看人脸色的永远是他! 他脸上的青涩尚未褪去,他很聪明。 “人不能太过善良,否则只有被别人欺负的份,也不能太自信,要永远保持谦逊,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谋定而后动。” “人心本恶,你可以算计人心,但不可丢了本心,过刚易折,你这样就很好。” 有心眼算计,但又明辨是非,足够善良。 连嘉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假以时日等他成长起来…… “多谢母亲提点!” 他明白了秦氏的意思。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连嘉颖表情轻松。 “岁岁妹妹上轿前叮嘱我,家里有什么情况一定要及时告诉她,她惦记着家里呢,儿子等会儿去一趟九王府,让妹妹不要太担心。” 他们兄妹感情好,秦氏心里觉得欣慰,但又不得不喊住他。 “明天再去,今天是他们的洞房花烛,时机不合适。” 连嘉颖局促地笑了笑,应了声是。 “那儿子告退了。” 秦氏叹了一声,当初给连方屿挑选妾室时,她最看重马氏的老实,老实木讷的木头美人最让人放心,怎么生出的儿子心眼这么多……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但愿连嘉颖是个能靠得住的吧。 连穗岁没见到连嘉颖,自然不知道连家内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马车在宫门口被拦住。 “九王爷,九王妃,请下马。” 马车不让进宫门,这是规矩。 慧荣长公主身子不好,她的马车可以直接进去,到了后宫还有软轿迎接。 楚知弋腿脚不便,下了马车之后宫门口冷冷清清,别说软轿了,连一个迎接的内侍都没有。 疏影将楚知弋从马车上背下来,这一套动作不知道重复过多少遍,两人早就习惯了。 连穗岁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悲凉来,从前他腿脚不便又身中蛊毒时也是被这么对待的吗? “我来推着你吧。” 她主动开口抢疏影的活,楚知弋笑得无害。 “从这里到太后的寝宫要走大半个时辰,我怕你累。” 连穗岁现在身形纤瘦,看起来虽然比一般的姑娘家健硕一些,但仍旧瘦弱。 但她自己不这么觉得。 “别说一个时辰,就是背着你走两个时辰我也不累。” 连穗岁瞥着他单薄的身板,瘪嘴。 寻常男子若被人这么调侃,脸上早就挂不住了,偏楚知弋不觉得,顺着她的话夸赞道:“我们家岁岁真厉害!” 有这么夸人的吗! 连穗岁脸上一红,瞪他一眼,推着他小跑起来。 她撒气的样子也可爱,可惜她在后面看不到。 楚知弋面上带着淡淡的笑,连穗岁的气憋着憋着也觉得开心,不自觉笑出声来。 路过的宫人急忙退到两边行礼,疏影在后面追,想提醒连穗岁一声,在皇宫里嘻嘻打闹不合礼数,但他竟然没追上连穗岁…… 宫里的地面用青石板铺筑而成,地面光滑,连穗岁推着他玩儿了一阵,太阳升上来,她出了一身汗,脸上通红。 这会儿周围没人,楚知弋干脆抱着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叮嘱疏影推车。 疏影:“……” 下属的命不是命吗? 连穗岁挣扎被他按住,她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疏影认命地推着两人往前走,路过一处偏僻的宫殿,桃花早就开败了,桃树上冒出许多叶子,零落在地上的花泥还能看出粉色。 “停。” 连穗岁从他身上跳下来,围着院子中间的桃树转了一圈,觉得这里的布置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她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阳光照在身上很暖,楚知弋从指尖到脚尖都很暖和。 他看着桃花树出神。 连穗岁忽然认出这里是哪里了。 第201章 重头戏来了 “这里不是……” 楚知弋点头。 “这里就是你第一次轻薄我的地方。” 淦! 连穗岁在心里爆粗口,什么叫轻薄? 那时候她刚穿越过来,原主设计成王爬床结果反被上了一课,又被秦氏责难,随便挑了个方向跑过来。 当时只是觉得他好看,又怕她跟小桃的话被他听见跑去告密…… “咳咳……” 连穗岁被唾沫呛到了。 “这棵桃树就是媒人,疏影,拿香案来。” 疏影:“……” 疏影找来附近的宫人,宫里不允许私设香堂,费了不少功夫才要到了三支香。 楚知弋点着香,插在桃树下。 连穗岁嘴角抽搐,催促道:“去拜见太后要迟到了。” 他们出发的时候就不早了,从宫门口到太后的寝宫这一段路又走了很长时间,太阳升到半空,再耽搁,就该吃午饭了。 楚知弋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连穗岁不再胡闹,推着他终于到了太后的寝宫外。 通传的小太监进了太后的甘泉宫,隔了会儿带着歉意地出来回禀道:“九王爷,九王妃,太后这儿有客人,麻烦您稍等一会儿。” 明知道今天楚知弋跟连穗岁要来给她请安,还要在这个时间点见客,连穗岁看了一眼楚知弋的表情,知道这是太后故意为难。 但他们身为晚辈也只能等着。 太阳晒在身上令人头晕,连穗岁热的不住地擦着汗。 楚知弋泛白的面颊上也被晒得晕红,终于,从内殿里出来一个内侍,跟守门的内侍耳语一番,守门的内侍走到近前行礼。 “九王爷,王妃娘娘,太后请您进去。” “有劳了。” 楚知弋开口,态度仍旧温润,连穗岁抬脚迈过门槛,回头瞧见疏影把轮椅提起来越过门槛放在平地上。 甘泉宫里有不少台阶,连穗岁走走停停,这些对平常人没有影响的台阶门槛对他来说都是阻碍,如果不是她医好了他的腿,不是疏影陪着进宫,他一个人时,在这后宫里将会寸步难行。 他们守在门口,没看见有客人出去。 连穗岁多嘴问了一句。 “太后今日见的是什么客人?” 内侍犹豫一下,他们已经到了太后的寝殿门口,连穗岁听见了里面的说话声。 “岁岁那个丫头也太不懂事了,今天这样的日子,她该跟九王爷一起来给太后您请安呢,等到现在人还没过来……” 是秦家老夫人! 内侍进去通传。 秦家老夫人向外张望,担忧的目光越过她看向楚知弋。 “不知母后这里有客人在,打扰母后的清净了。” 楚知弋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连穗岁请完安,被秦老夫人责怪。 “怎么现在才来,让长辈等你们……” 她看似责怪的话,实则是关心她。 宸帝从小被太后养在膝下,太后看不惯跟自己儿子争夺皇位的楚知弋,恨不得他死。秦老夫人担心太后为难连穗岁,今天起了个大早,给太后递了帖子进宫。 刚才看见内侍在太后耳边说了什么,她就猜到是连穗岁跟九王爷到了,几次出声试探,太后都把话题岔了过去。没想到她的好心,反而成了太后为难他们的由头。 太后神情淡淡。 “哎呀,只顾着跟老姐姐说话了,你们这些奴才,岁岁来了怎么不进来通报?” 内侍们不敢顶嘴,急忙请罪。 “行了,煞风景的玩意儿,还不赶紧退下!” 内侍们含胸低头退下,太后见连穗岁还站着,开口道:“你们祖孙也很久没见了吧,岁岁就坐在你外祖母身边吧。” 连穗岁谢过太后,在秦老夫人身旁坐下。 宫女端上茶水,有秦老夫人这一层关系,太后没太为难他们,在太后宫里吃了一盏茶,太后便借口头疼撵他们离开。 秦老夫人陪着他们夫妻两个一起从甘泉宫出来。 “劳烦外祖母跑这一趟。” 连穗岁郑重福身。 秦老夫人握住她的手,对楚知弋点了点头,拉着她走在前面。 “我许久没跟太后见面,进宫来看看她,帮你是捎带手的事情,不是特意过来。” 秦老夫人不想让她有负担。 “你家里的事情也别担心,你那个祖母,得了失心疯,整天胡言乱语,你爹让她在老家里养病,谁知道她怎么跑出来的……” 她祖母得了失心疯? 连穗岁反应过来,跟秦老夫人相视一笑。 “外祖母,我明白了,以后谁问起来我就这么说。” 怪不得裴淑说她娘能应对,这的确是个一劳永逸的好方法。 他们还要去见宸帝,跟秦老夫人在半路上分开。 连穗岁越想越觉得妙,小本子抄走! 宸帝在忙,他们等了一会儿,内侍出来传话,说宸帝没空见他们,两人又去了皇后宫里。 这次没有被为难,楚景安亲自进来请他们进去。 “九叔九婶,你们怎么才来呀,都到了饭点了,我都快饿死了!” “母后,快通知摆膳吧!” 皇后宠着楚景安,他也没规矩惯了。 “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锦书,通知御膳房摆膳。” 楚知弋跟连穗岁被留在皇后宫里用膳。 “九叔,我现在能三箭齐射了,等会儿演示给你看看!” “食不言寝不语,当着你九叔九婶的面怎么这么没规矩!” 皇后训斥一通,楚景安老实了。 吃完饭,他迫不及待拉着楚知弋往演武场去,连穗岁被皇后留下。 “九弟放心,我会帮你照看好弟妹的。” 皇后很像家里热心的长辈,对连穗岁语气亲昵,但等两人离开之后,态度便没那么热情了。 “听说昨天,连大人在老家的母亲突然找到京城了?” 连穗岁知道重头戏来了。 “回皇后娘娘,祖母昨天确实找上门了,不过却不是外面传的那样。” 她都不用去打听,外面现在传的肯定很难听。 “我祖父早亡,听我爹说,祖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得了失心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糊涂的时候总以为别人要害她。爹怕把她接到京城被有心人给利用,便将祖母留在平阳老家找人照看着。” “谁知道这一次她一个人怎么从平阳找到京城,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了谣言,认定我娘把连家的财产都给我做了陪嫁,非要在我的婚礼上闹腾。” “我爹年轻的时候既要读书又要照看母亲,连家穷得叮当响,我爹这些年做官清廉,家里现在住的房子还是我娘的陪嫁呢,家里哪儿来的财产……” 屏风后似有一条人影,连穗岁调整语气表情。 “我娘疼爱我,用自己的嫁妆给我置办了嫁妆,这些账本上都能查到的!” 第202章 夫妻之间玩的花样 连穗岁逮着皇后诉了一顿苦,说她娘这些年支撑连家有多不容易,说自己的兄长离家求学多不容易,说她爹兢兢业业,不敢出半分错。 话说到这里,她捎带手提了一句楚知弋。 “我家王爷从昨天晚上到今天都没吃几口饭,为着我祖母的指责自责到半宿,后半夜才睡下,今天又早早地进宫给太后请安……” 她没提在太后宫外的为难,提了反而有点刻意了。 “我家王爷腿脚不便,身子弱,最是畏寒,幸好现在天气好……” 又扯了一堆有的没的,皇后开口赏赐了她不少东西。 连穗岁口渴,端起茶杯小口抿着,抬头再看屏风后面,那道人影已经不见了。 不管屏风后面是谁,她这番话只要能传入宸帝的耳朵里,对他们连家就没有坏处。 “锦书,你去校场上看看,时辰不早了,别累着九王爷。” 锦书应了声是,连穗岁坐着等了一会儿,锦书进来回话。 “娘娘,九王爷说他腿脚不便,在外面等着,让九王妃自己出去。” 连穗岁闻言起身收拾。 “耽搁皇后娘娘这么长时间真是过意不去。唉,这番话说出来,我心里畅快不少了,多谢皇后娘娘愿意听我倒苦水。” 皇后神情疲倦。 “锦书,你送送九王妃。” 连穗岁进宫带了小桃跟裴淑,两人帮忙拿着皇后给的赏赐,跟在连穗岁身后出了皇后的宫门。 楚知弋瞥了一眼。 “疏影。” 疏影帮忙端了一个托盘,连穗岁推着楚知弋往宫门口走。 太后住的偏僻,距离宫门口有点远,皇后的寝宫距离宫门口稍微近一点,但也要走半个时辰。 连穗岁体质好,不觉得累,小桃跟裴淑是做下人的,从小就干活,走这点路也能受住。 换成其他体质弱点的姑娘,这几步路能要半条命! 但只有足够有身份的人家才能有宫里的主子派人来接的殊荣。 上了马车,连穗岁舒了一口气。 太要命了。 感觉鞋底子要磨破了。 回到府上,来不及吃晚饭,她先洗了个澡。 “抱歉,连累你受苦了。” 她换上衣服从内室出来时,楚知弋站在屏风外,他个头比她高出大半头,连穗岁需要抬头看他。 “没事,权当锻炼了。” 她心态很好,不觉得这是别人刻意为难,只不过是因为不够在意的刻意疏忽罢了。 “饿了吧,我让人摆膳。” 楚知弋吩咐一声,饭菜很快便准备好了。 “这是鲑鱼吧?” 鱼肉鲜香美味肉质紧滑,看起来清淡,吃到嘴里味道却很有层次。 桌上其他的菜肴也大多都是京城酒楼里有名的款式。 连穗岁本来觉得太奢侈了,吃到嘴巴里……这顿饭多少钱都值! 楚知弋坐在一旁给她夹菜,只要她眼睛在哪一道菜上停留,下一瞬,那道菜就被送到她碗里。 “你也吃!” 看她吃饭很喜庆,楚知弋给她夹菜也很有成就感,等她吃饱了,才动手扒了几筷子。 连穗岁:“……” “你是不是脾胃不和吃不下饭?我帮你开个方子调理一下!” 他一个大男人还没有她吃得多,传出去像话吗? 连穗岁行动力很强,立刻坐下来研墨写方子。 “裴淑,你去抓两幅汤药煎上,等会儿端过来给王爷喝。” 裴淑看楚知弋一眼,拿着方子出去了。 楚知弋趁机吩咐道:“把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我睡隔壁。” 裴淑出门的动作顿住了,小桃不明所以,傻乎乎地应了一声,跑过去收拾房间。 他出门的动作很快,连穗岁以为他不想吃药,叮嘱道:“良药苦口,你等会儿记得喝药。” 她的声音没有刻意掩饰,外间伺候的下人都听见了。 于是隔了一天就有传言,说九王爷楚知弋不行,王妃娘娘刚成亲就给王爷用秘药助兴,吓得九王爷躲到隔壁的房间里去。 连穗岁女色魔的名声更上了一层楼。 她自己不知情,一天两顿让裴淑给楚知弋送药。 直到季瑛听见下人议论,担心楚知弋的身体,来找连穗岁。 “王爷身子孱弱,王妃娘娘不该给王爷用那种药,万一喝坏了身子,以后……” 她实在难以启齿,连穗岁一脸不明所以。 “正是因为他身子孱弱,我才给他开药调理啊,我开的药没有副作用,吃几副就好了,季管事你来得正好,我每天让下人把药送进去,也不知道他喝了没有,你帮我盯着点儿。” 季瑛一顿,心里着急,那种药,就算没有副作用也不该天天喝啊! 虽说王妃娘娘懂医术,也不该胡乱折腾,万一再伤了根本…… 传言中王妃娘娘生猛,原来是真的,这种药,竟然让她去督促…… 她一脸为难,连穗岁更郁闷了。 “还是请个太医来吧……” 季瑛憋了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 连穗岁摆手道:“不用,只是脾胃不和吃不下饭而已,又不是什么大毛病,用不着太医,按照我的方子吃就行了,这个方子我以前也用过,炒山楂和陈皮这些药材很普通……” 嗯?只是调理脾胃吗? 季瑛懵了,随即又羞又愧,是她理解错意思了,听外面人云亦云,便下意识相信了那些鬼话。 “是。” 季瑛退出去把乱嚼舌根子的下人训斥一顿。 连穗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季瑛的态度有问题,把裴淑喊过来问话。 裴淑支支吾吾地说道:“您跟王爷成亲第二天就分房睡,都是正好的年纪,很难不让人想歪……” “再说您给王爷开药……旁人下意识就以为是那种药。” 连穗岁无语。 “思想就不能纯洁点儿?” 裴淑:“……” 这事儿搁在谁身上也纯洁不了! “行了你下去吧!” 裴淑嫁过人,对这种事情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理解,小桃傻乎乎的,到现在都没有发现问题。 “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你记得早点告诉我,小桃什么都不懂,你是过来人,我的名声虽然不值钱,咱该维护还是得维护一下……” 连穗岁头疼扶额,身边似乎只有她自己在乎她的名声,别人都觉得她的名声不重要。 裴淑还以为这是她跟九王爷夫妻之间的……额,玩的花样,毕竟这些话也只在王府小范围内传播,传不到外面去,若真传得人尽皆知,王府后院的下人就该处置了。 第203章 妇人之仁 连穗岁从她的表情中看出点不同寻常来,但又看不出来哪里不同寻常。 “今天是我去妙手堂坐诊的日子,换一件普通的衣服,让小桃跟我去。” 她看诊的日子固定不变,裴淑从柜子里找了一套衣服帮她换上。 “奴婢也陪您去吧。” 裴淑一边帮她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一边说道,“奴婢生养过,多少懂一点常识,也能帮您打下手。” 连穗岁有点心动,小桃毕竟是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有些妇人的毛病当着她的面不太合适讲,或者是讲了她也未必懂。 有时候帮不上忙不说,还得避讳着她,怕给她留下阴影。 “行,你也一起过去吧。” 妙手堂前来找连穗岁看病的病患排了长队,正在议论着。 “你们说三小姐前天跟九王爷成婚,今天还会不会过来了?” “可能不会来了吧,朝臣还能请三天假期呢,这才两天,要不咱们改天再来?” “可三小姐成亲前一天不还来坐诊了吗?再等等,好不容易排到前面,咱们身上的毛病说大不大,也怪难受的!” 连晓小早就到了,帮着维持秩序。 马车在门口停下,连穗岁戴着面纱从车上下来,原本被连晓小安抚好的百姓口中突然爆发出激动的尖叫声。 “王妃娘娘来给咱们看病了!谢王妃娘娘!” 百姓们自发跪下,不太整齐地喊道:“给王妃娘娘请安,王妃娘娘好——” 连穗岁被这一幕惊呆了,急忙开口说道:“都快点起来吧,妙手堂里只有连大夫,没有王妃娘娘,大家无需行这般大礼!” “王妃娘娘身份尊贵,却愿意给我们这些穷苦老百姓看病,不嫌我们脏,不嫌我们穷,还免费给我们看不起病的人免诊金,免药钱,王妃娘娘真正把咱们穷苦百姓们当人看,我们都敬重王妃娘娘,大家说是不是啊!” 大家齐声附和,连穗岁心中一暖,看吧,她的努力还是有回报的,给百姓们看病虽然不如给达官权贵们看病赚得多,但是能得到大家的拥戴,能被人承认,她就觉得很幸福了! “多谢大家愿意相信我!” 谢大家愿意不在乎她的名声,真真正正的认可她的医术。 “是我们该谢过王妃娘娘才对!” 有人带头,就有人起哄,连穗岁抬手,在宁二跟江石等人的帮助下才把为她呐喊的浪潮压了下去。 “我们马上开始坐诊了,要排哪一位大夫的号,大家排好队。”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今天的情绪格外高涨,连穗岁在小桃和裴淑的护送下进了妙手堂。 妙手堂的名声打出去,来找他们看病的大多是疑难杂症,在其他地方看不好的,慕名来妙手堂碰碰运气。 连穗岁看完一个病人,等病人拿着方子出去抓药,小桃扯开嗓子高喊一声。 “下一位!” 来人在桌前坐下,连穗岁低头整理着病历,随口问道:“什么症状?” 那人没说话,却听小桃愤怒的声音传来。 “你怎么还敢来?” 祈文林扯掉蒙在脸上的面巾,不好意思地看着连穗岁,羞耻道:“王妃娘娘,以前是我不对,我这个毛病,您看还有法子吗?” 他哭丧着脸,伸手摸着自己越来越光滑的下巴,快哭出来了。 “我最近胡子越来越少,对什么样的女人都提不起兴趣,他们说我说话还开始娘娘唧唧了,我,我害怕啊……” “我花了一千两银子,找了京城最有名的花魁,我,我还是不行啊!我要做官,要娶妻生子,再这样下去,我就真不行了……呜呜,王妃娘娘,我能给你钱,你要多少都行,求你帮帮我吧!我给您跪下都行!” 祈文林的毛病钱大夫看过了,他之前来闹事,妙手堂的人都见过他,他不敢上门,到处求医问药,试了不知道多少偏方都没成。 实在没了法子,才来找上连穗岁。 连穗岁隔着门帘瞧见连晓小躲到柜台后面,按照她的本心,他这是咎由自取,活该。 但她现在是大夫,他是病患,抛开私人恩怨,既然找上她,她的医德不允许她不管病患。 听他的描述……连穗岁皱眉。 她只是用了点手段让他不能人道,并没有像骟猪一样骟了他,他除了举不起来以外,不应该有别的毛病。 连穗岁仔细观察着他的面容,大拇指按在他下巴上摩挲了一下。 “你干什么?” 祈文林一脸惊恐地向后躲开,“我都这样了,你还轻薄我?” 连穗岁无语道:“脱了裤子去里面的床上躺好,我让人给你检查一下。” “王妃!” 裴淑跟小桃惊得齐声喊出来,祈文林更是吓得捂紧自己的衣裳。 “你,你,你个禽兽,你简直不是人!我,我……” 他的表情动作,好像吃了多大的亏! 连穗岁又白了他一眼,补充道:“你进去躺好,我让乌大夫来看。” 虽然早就看过了,但她嫌脏了她的眼睛,祈文林那点东西,有跟没有本来就没什么区别。 “小桃你去喊乌大夫过来。” 小桃在震惊中跑去把乌大夫喊了过来,祈文林进去乖乖躺好,见进来的是个男人,长呼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没有出完,他又忍不住倒抽进去…… 乌大夫在他腿根按了几下,摇头道:“没救了,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祈文林对上他的目光,终于是没忍住彻底哭了出来。 乌大夫洗了洗手,替连穗岁喊了下一位。 连穗岁满脑子疑问。 不对呀,应该还能救一下的,她当时又没有下死手,就做个小手术…… 祈文林受尽屈辱,哭着跑出去,连穗岁看见乌大夫手上银光一闪而逝,疑惑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乌大夫瞥了一眼连穗岁身边一左一右两个护法,勾起一边唇角。 “帮他彻底断了后路。” 连穗岁惊呆。 “你把他另一边也割了?” 人家是来看病的,没想到病却更严重了,连穗岁扶额道,“咱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太道德?” 会不会砸了妙手堂的招牌? 乌大夫瞥她一眼,上下嘴唇一碰,吐出了一个把连穗岁气到吐血的词。 “妇人之仁。” 连穗岁:“……” 好吧,她承认是她的心不够黑,嗯,圆满了。 视线落在他脚下穿着的那双鞋上,这做工……连穗岁挑眉看他,黑皮黑芝麻馅儿的汤圆,她那心地善良胆小怯懦的妹妹不一定能吃得下啊! “三姐姐,吃饭了!” 小为跟一个小姑娘手牵着手进来喊她吃饭,连穗岁在他们两个头顶揉了揉,当初宁二从城外只捡回来了三个还活着的孩子,加上小为,一共两个男孩两个女孩。 义善堂其他孩子不知道被安顿在哪里了。 他们无处可去四个就留在妙手堂干点粗活。 第204章 她是九王妃? 他们都乖巧得不像话,惹人心疼。 “好,你们去帮四妹摆饭,我这边忙完就去!” 连晓小经常来给他们做好吃的,陪着他们玩,他们都很喜欢连晓小。 连穗岁给最后一个病人看完,洗了手去后院,连晓小围裙没来得及摘,正给大家盛饭,钱蒿端着饭碗跟小为坐在一起,小孩一桌,大人一桌。 “三姐姐,你在这边坐,我去那边。” 连晓小搬着凳子坐到了小孩子们的桌子上。 裴淑跟小桃也没闲着,帮忙搬桌子收拾,她们两个跟江石宁二一张桌子。 主桌上就剩下连穗岁,钱大夫和乌大夫。 “今天这么丰盛。” 今天中午连晓小炖了排骨,又炒了好几个菜,荤素搭配,摆了满满一桌子,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钱大夫没等两人,端起饭碗迫不及待地扒拉起来。 连穗岁端起饭碗,眼睛却在乌大夫跟连晓小之间徘徊。 连晓小一眼都没往这边看,乌大夫也没往那边看,只是在不经意间,筷子顿住,低头看着他们桌子上满满当当的肉,而连晓小那一桌上的汤碗里只有几块儿肉,还都被连晓小分给小朋友们。 他往自己的碗里捞了几块儿肉,端过去放在他们桌子上。 连穗岁掩唇,眼珠子咕噜咕噜。 “孩子们正在长身体的年纪,多吃点肉。” “叔叔,四姐姐把她的肉都给我们吃了,我们够了。” 小为乖巧地回话,乌大夫在他头顶拍了一下,把碗里的肉给他们一人分了一块。 最后剩下几块儿全放在了连晓小的碗里。 除了钱大夫只顾着吃饭之外,其他人都关注着他们两个,这么多人看着,连晓小不好意思道:“我不用……” “你也正长身体,多吃点。” 乌大夫的眼睛莫名落在她身上某处,连晓小刷的一下脸红得像晚上天边的云霞。 她,她,她…… 连晓小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乌大夫后知后觉,面上懊悔。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个头不高,还会长,多吃点饭。” 噗,钱大夫呛了一口,眼睛里露出嫌弃。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不更被人误会了? 裴淑嘴角露出姨母笑,小桃不解地问道:“裴淑姐姐,你笑什么呢?” 一旁的江石也一脸莫名其妙,这种事情吧,跟单纯的孩子没办法说啊…… “没什么,我不是笑,是突然呛到了。” 连晓小更害羞了,筷子戳着自己碗里的米饭,乌大夫坐回自己的位置,见桌上两人故作神色正常,不免脸红起来。 有事儿啊,这两个人绝对有事! 连穗岁吃饱放下碗筷。 “我吃饱了,去前面看着,你们慢慢吃。” 小桃也想丢下饭碗,奈何她还有半碗饭,不能浪费粮食,坐下来加快速度扒饭。 这会儿其实早就过了午饭的点了,但因为上午很忙,拖到现在才开始吃午饭。 暮春的风暖洋洋吹得人想打瞌睡,她坐在妙手堂的门槛上看着街上的风景,这个时候晒太阳已经很热了,街上摆摊的摊贩躲在阴凉地里,靠着身后的墙小憩。 每个人看起来都懒洋洋的。 她脚伸出去打了个懒腰。 “哎呦我的天——” 一个穿着锦衣的青年被她绊得往前一栽,撅着屁股往前摔去。 连穗岁一个机灵,急忙起身去扶。 “公子您没事儿吧?” 青年运气不怎么样,被她绊了一下本来没有栽到地上,那一块儿地不平,他又绊了一下,吧唧摔出去老远。 “你看我像没事儿的样子吗?” 青年爬起来骂道:“混账玩意儿,想谋害本公子,你知道我爹是谁吗?知道我是谁吗?来人,揍她!” 郭京? 连穗岁眨巴着眼睛,怎么在这个地方遇上他呢? 郭京回过神来,看见连穗岁,瞪大眼睛看了半晌,就在连穗岁以为他认出自己的时候,他抬手制止了马上就要冲过来的下属护卫。 “慢着!” 被他认出来不是什么好事。 连穗岁从袖子里拽出一枚面纱蒙在脸上,郭京凑过来对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忽而露出了哈巴狗的表情,谄媚道:“这位姑娘好眼熟,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连穗岁摇头。 “没见过,你认错人了。” “你怎么这么确定咱们没见过?” 郭京伸手去扯她的面纱,“我都看见你长什么样子了,这个时候蒙面纱……咯咯,是不是跟哥哥表演欲擒故纵的把戏呢……” 连穗岁一头雾水,他这是没认出自己,在调戏她? 郭京的视线在她身上打量一圈。 “瞧你的穿着,没见过好料子吧,哥哥给你买凌烟阁的香云纱!” “妹妹的身段……” 他伸手比画了一下,“玲珑有致,穿香云纱肯定好看!” 郭京兴奋地伸手去抓连穗岁,冷不防感觉到脖子上一阵冷意,低头一看,不知道哪儿来的长剑搭在他肩膀上。 “你知道我爹是谁吗?知道我是谁吗?” 他豪横道,“我看中的娘们儿,不想要命了敢跟我抢?来人,揍他!” 下属的护卫们一起冲上来,疏影一只手牵制住他,另一只手起剑落,郭京身边的护卫一个个被割断了腰带,护卫们丢了兵器,只顾着提裤子了。 “壮士饶命!我不知道这位姑娘名花有主,多有打搅,您见谅,见谅……” 郭京给属下使眼色,属下提着裤子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钱包,从中取出一枚银锭,见疏影不为所动,干脆取出一沓银票。 “姑娘,姑娘,我知道错了,我又没把你怎么着,你快帮着求个情啊!” 见连穗岁也不为所动,他着急道:“你们再不放开我,我让我爹抄了你们的家!” 他话音落下,楚知弋冷冷的声音响起来。 “哦,那本王就在府上等着郭相来抄本王的家!” 本王? 郭京心里一惊,顺着声音看过去,见是楚知弋,他先松了一口气,口气却没刚才硬气了。 “原来是九王爷。” 楚知弋看了疏影一眼,疏影松开郭京,将他推开。 护卫们急忙扶住他。 郭京的目光在楚知弋跟连穗岁之间来回看,脸上露出一抹猥琐的笑。 “王爷您不是刚娶了正妃吗,怎么也出来找乐子?还找这种货色……是家里的母老虎不对胃口吧……” “哎呀,没多大事儿,都是男人,我懂!” 郭京哥俩好地跟楚知弋说道:“早知道是九王爷的人,我就不动手了!” 疏影眉头抽搐,厉喝一声。 “大胆,敢对王妃无礼!” 郭京愣了一下,张大嘴巴朝着连穗岁的方向看去。 “她,她是九王妃?” 九王妃不是连穗岁那个丑女吗? 什么时候换了个人? 还是他没睡醒,在做梦啊? 第205章 我就不理你了 连穗岁欣赏着他的表情。 真精彩。 楚知弋语气凉薄。 “当街调戏本王的王妃,郭相就是这么教养儿子的?” 郭京头皮一麻,他怕给老爹惹麻烦,特意避开了达官权贵们经常出现的地方,来到西大街这鸟不拉屎的地儿,哪料到随便看上一个姑娘,竟然是九皇叔刚娶的王妃! 这都不算什么,九王爷不能把他怎么样,顶多就是上折子弹劾他,皇上都不一定看。 难受的是,他调戏的竟然是连穗岁哎,京城里有名的女色魔,连路边长得清秀的乞丐见了她都得绕道走,他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怪不得她刚才不躲呢,她压根儿就不是良家妇女啊! “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请九王爷九王妃恕罪!” 郭京认错的态度良好。 “我真不是故意的,是我有眼无珠,有眼不识泰山,王妃娘娘,您可饶了我吧!别罚我晚上去找您啊……” 连穗岁呸了一声。 “就你这个德行,本王妃还看不上,滚吧!” 连穗岁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以前躲着他是因为她身份不够硬,压制不了他,现在她是王妃了,不管有没有威慑力,至少在明面上别人得敬着她,供着她。 “回来!” 郭京如蒙大赦,正准备跑路,冷不防又被连穗岁喊住。 “你跟本王妃说你爹是谁啊?你又是谁啊?” 明显调侃的语气让郭京后悔自己刚才的嚣张了。 “王妃娘娘,您就饶了我吧,我这就滚!” 郭京领着一帮没有腰带的护卫跑了。 连穗岁好笑地收回视线,看向楚知弋。 “你怎么来了?” 楚知弋委屈道:“我再不来,媳妇就被人拐跑了……” “不至于,就郭京那种货色,十个郭京也比不上一个你!” 连穗岁嘴比脑子快一步,话音落下,疏影抬头看天,楚知弋咧嘴笑得灿烂。 “我不是这个意思……” 楚知弋收敛笑意。 “不用解释,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连穗岁眼睛瞪得圆溜溜。 “王爷您来了,您快里面请!” 宁二狗腿的上前将楚知弋推进来,连穗岁跟在他们后面,看宁二的态度,对她就完全不是这个样子! 楚知弋神情很淡,宁二站在他旁边,脸上肉眼可见的激动。 “王爷有什么指教吗?” 楚知弋捏着杯子,环视一圈。 “没什么指教,我今天过来是来等王妃一起回府,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不用管我。” 宁二有点失望,但还是应了声是。 连穗岁看得莫名其妙,宁二好像巴不得楚知弋给他点什么指示。 太阳落山之后,天渐渐朦胧,连穗岁结束今天的坐堂,准备回府。 宁二热心地将两人送上马车。 “王妃娘娘!”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提着篮子上前,被疏影拦在安全的距离。 妇人拘谨地把孩子放在地上,掀开盖在篮子上的棉布,从中取出几个烧饼递过来。 “年前我们娘俩靠着王妃娘娘给的粥和汤药熬过来,天暖和了,我找了个浆洗的活,安顿下来,一直想报答王妃娘娘,这是我自己烙的饼,送给王妃娘娘尝尝。” “我知道这饼粗鄙,您要是嫌弃,拿回家喂猫儿狗儿都行……” 妇人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番话,心情忐忑。 “这么好的粮食,怎么好糟蹋了呢,小桃,收下吧。” 连穗岁语气温柔,妇人高兴道:“里面包了肉呢,可好吃了!王妃娘娘要是喜欢吃,下次我还给您做!” “多谢。” 小桃收了烧饼,马车起程回府,妇人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等马车走过去,压低声音说道:“王妃吃我的肉饼啦!” 压低的声音挡不住她语气中的兴奋,女人身后探出了许多人影,有脏兮兮的乞丐,推车的小贩,摆摊的婆婆…… “赶明个儿,老婆子做点糖糕也给王妃送去!” “王妃人真好!” “王爷人也好,就是可惜了,王爷那么好的人,怎么就站不……” “哎呦我的祖宗哎,这话能说吗?”一个妇人及时捂住了儿子的嘴,“回家去!” 马车里,连穗岁因为这几张烧饼心情好得不得了,掰下一块准备尝尝味道。 “别吃。” 她动作顿住,楚知弋把她送到嘴边的烧饼夺下,扔回篮子里去。 “人家的一番心意,不能糟蹋了!” 连穗岁拍了拍饼子上沾上的灰,拿油纸包了起来。 “我刚从军时,掩护一个村子的百姓撤退,喝了他们一碗水,断送了十三条人命。” 他平静的语气中藏着波涛汹涌。 “为什么?有细作吗?” 连穗岁惊讶。 楚知弋陷入回忆,那晚的火光是他这辈子都难以逃开的噩梦。 他摇了摇头。 “不是细作,是土匪,村子里的女人孩子,都是土匪。” 他那个时候初出茅庐,跟她一样相信人本善,毫无防备地喝下了女童送来的水,再醒来,身边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他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不杀他,后来才明白过来,那是他的第一道考验,父皇派来保护他的人就在不远处看着,眼睁睁看着他亲自训练出来的第一批暗卫被那些人杀死! 只有他一个人活着,背负着十几条人命。 身边的人因为保护自己丢掉性命,他心里很难受吧。 连穗岁手掌盖在他握紧拳头的手背上,他手上的力道慢慢松开,反过来将她的手掌裹住。 一路无话。 回到王府,楚知弋命厨房准备了饭菜,连穗岁沐浴出来,饭菜正好端上桌。 连穗岁感叹九王府的厨子技艺精湛,她都不用出去打牙祭了。 楚知弋给她的碗里堆了满满一碗菜,看着她全吃下去,他又是只吃了一点。 “奇怪,我开的药是对你没有药效吗?怎么总也调理不好?” 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扣他的脉搏。 被楚知弋提前预判,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额头上。 “岁岁,你检查一下我是不是发烧了,怎么额头也是烫的,心也跳得很快。” 他额头有汗意,冰冰凉凉的,哪里发烧了? 连穗岁又摸了摸他心口的位置。 “奇怪了,确实比正常人的心跳快一点呢?” 她又摸向他的额头,反复几次,看见他眼睛里得逞的笑意…… “装,楚知弋,你要是再装病,我就……” “你就怎样?” 楚知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看她像一只毫无攻击力的猫,张牙舞爪,却又腼腆害羞。 “我就不理你了!” 第206章 哪怕她给的是毒药他也会吃 连穗岁承认,两人成亲之后的相处很融洽,不像是夫妻,更像是关系很亲密的朋友,跟他在一起她也没有负担。 但他如果总是逗她的话,她也会生气的。 而且他有时候深沉得像是一潭湖水,下一瞬又能面不改色地捉弄她。 “男人的心思真难猜!” “女人的心思也难猜。” 楚知弋补充了一句。 “所以,你是要跟我吵架吗?” 连穗岁叉着腰,楚知弋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跟她在一起,他的笑容也变多了。 “所以,没有不开心吗?” 原来是察觉到他不开心了,故意逗他的…… 楚知弋笑容变淡,摇头,心口不一地说道:“没有不开心。你早点休息吧。” 这个人,明明就有不开心啊,对她也不能说吗?一直憋在心里,会憋出毛病的。 可能不想提起从前吧。 连穗岁躺下,明天是回门的日子,想到家里那一摊子事儿。还是早点睡吧,明天回去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心里有事儿,连穗岁早上早早的醒了。 “王妃,回门的礼物王爷一大早就吩咐季管事准备好了。” 楚知弋看重连穗岁,裴淑为她高兴。 “奴婢帮您梳头。” 没有成亲的姑娘家的头发可以散在脑后,成亲之后就要全部梳起来了,连穗岁头发多,裴淑选了一个复杂的发式,帮她戴上花冠,轻点胭脂,铜镜里立刻出现一个雍容华贵的美人。 “王爷在前厅等着您用膳。” 连穗岁摸了摸头上的花冠。 “会不会太张扬了?” 今天的装扮确实漂亮,她欣赏着铜镜中的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了。 “王妃您底子好,不趁着年轻多打扮收拾自己,等将来后悔!” 裴淑帮她整理衣冠,扶着她站起来,小桃眼睛亮起来。 “小姐,您这样真好看!奴婢都快忘了以前的您是什么样子了!” 连穗岁被裴淑跟小桃左一句右一句夸得尾巴飘起来。 “怪不得人都喜欢听别人吹捧自己呢,感觉确实不错。” 她都快觉得自己是天仙下凡西施重生了呢! 王妃出行的仪仗跟她还是连三小姐时大不相同,起床穿衣洗漱每一个环节都有专门的丫鬟负责,从后院到前厅,丫鬟仆妇们跟在她身后浩浩荡荡簇拥着她。 楚知弋手里握着一本书,丫鬟们正在摆饭。 “久等了,你可以先吃。” 楚知弋放下书本抬头,瞧见她今天的打扮眼前一亮,他直白的目光让连穗岁更加不好意思了。 “反正也没什么事情。” 看书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 连穗岁在他身旁坐下,看他眼底有黑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先吃个包子。” 楚知弋动作自然的动手帮她夹了一个小包子放到她面前的小碟子里,见他没有要说的打算,她也就不问了。 每次吃饭他都要先把她喂饱了才吃几口,连穗岁纠正了几次,没纠正过来,也就随他去了。她低着头塞了一嘴包子,瞥见他面前的碟子干干净净,犹豫了一下,把自己觉得味道还不错的虾仁包子分给他了一个。 楚知弋动作顿住,见连穗岁一直看着他,动手把包子塞进嘴巴里。 在一旁伺候的季瑛见状,张了张嘴,欲提醒连穗岁一声,被楚知弋目光制止。 简单吃完一顿饭,下人准备好马车,带上礼物两人一起回门。 路上楚知弋开始咳嗽,一开始是压抑着低声咳嗽,后来压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怎么会突然咳嗽起来?” 连穗岁拍着他的后背替他顺气。 “无事……” 楚知弋抬手,袖子顺着手臂滑下去,手臂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点,看起来像是……过敏? 他脸色煞白,看起来随时都要倒下的样子,只有身上长了疹子,所以她一开始没有察觉。 “你对虾过敏?” 楚知弋面色迷茫,过敏这个词…… “你不能吃虾,为什么还要吃?我不知道你过敏,以后什么东西不能吃你要提前告诉我!” 过敏不是大毛病,但是严重的会引起休克,要及时医治! 楚知弋咳得眼角挂着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连穗岁更加自责了,吩咐车夫:“走快点!” 马车一路飞奔至连府,连方屿跟秦氏在门口迎接。 连方屿带着府上众人上前行礼。 来不及解释情况,连穗岁吩咐道:“疏影,快送王爷去我院子里,我去抓药!” 楚知弋面色很难看,奄奄一息的样子。 “怎么了这是……” 连方屿问了一句,没人回答他,秦氏吩咐下人跟上去照看,夫妻两个也急忙追过去,连府众人忙得人仰马翻。 连穗岁一碗汤药灌下去,半个时辰之后,楚知弋的面色才好看了点,起来要给连方屿跟秦氏见礼。 “王爷,您身子虚弱,好好躺着吧,咱们是一家人,不用讲究虚礼。” 连方屿被吓怕了,怕他这口气没喘过来,回头皇家再来问罪。 秦氏也担心,她更担心连穗岁,虽然知道楚知弋的腿能站起来,病应该也好的差不多了,但看他的样子,还是担心他会不会有什么隐疾,或者落下了什么病根,一辈子都是这个样子,岂不是害了岁岁? “爹,娘,你们放心,王爷他不是……” 楚知弋抓住她的手,打断了她要说的话,连穗岁狐疑地看着他,话到嘴边改了口,“王爷他旧疾复发,没什么大问题。”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连方屿明显松了一口气,秦氏半信半疑。 “你们先休息一会儿,在自己家里不要拘束。” 秦氏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跟连方屿一起出了琴心院。 “你们也都出去。” 连穗岁把下人都赶出去,坐在床边看着楚知弋。 “你故意的?” 楚知弋点头。 “还记得上次在九霄楼,我被人下毒吗?” 连穗岁警惕道:“抓到下毒的人了?” 楚知弋苦笑。 “没有,除了疏影,我身边的人都不可信,你帮我……” “我怎么帮你?” 楚知弋抓住她的手。 “不用你做什么,帮我演戏,试探身边的人,我让疏影去查。” “好。” 连穗岁答应下来。 “所以你是故意吃下那个包子,来装病的?” “其实,装病有很多种方法,你这样很伤身体。” 用过敏反应来装病示弱,的确最为见效,但是对身体的损伤也很大,她有很多种只需要演技的装病方法,下次可以跟他交流探讨一下。 楚知弋面露疲惫,强撑着说道:“我不是故意的,那个包子是岁岁给我的。” 哪怕她给的是毒药他也会吃? 连穗岁老脸一红,打了个哆嗦。 这谁能顶得住啊! 第207章 天天在您跟前尽孝 “我,我,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出去一趟!” 连穗岁逃也似的跑了,楚知弋从床上坐起来,喊了一声疏影。 他手里握着义善堂私藏的百官把柄,又在仁和当铺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没有一个人怀疑到他头上? 这就有意思了。 义善堂背后的人不着急,百官也不着急,等了这么久,没有一个人露面找那些东西,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问题了? “杜翰音那边还没消息吗?” 疏影摇头。 “回主子,还没消息。” 曲平那边也没有任何解释,他的确瞎了聋了,这种不安全的感觉让人心里发慌。 或许只是想多了,没有人知道东西在他手上呢…… 疏影想劝一句。 但楚知弋只相信自己的直觉,他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看他,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不清楚是敌是友。 “流萤……” 天牢里那个死于流萤之毒的人是谁,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昨晚又梦见流萤满天的场景,梦见义善堂的管事临死前说的那句话…… “你出去吧。” 他的状态让疏影有点担心。 连穗岁从房间里出来,看见季瑛在院子里站着,似乎有话要跟她说。 “王妃娘娘,借一步说话。” 季瑛如果是从宫里出来的,肯定知道很多楚知弋以前的事情,连穗岁觉得她既然跟楚知弋搭伙过日子,有必要了解一下他的过去。 有关他的传闻很多,但大多数都是他怎么从天之骄子一夜之间跌入泥里,她对楚知弋的了解十分有限。 “王妃娘娘,王爷出生时早产,从小体质弱,安太妃对王爷的教养,难免严格了些。” 嗯? 见她脸上疑惑,季瑛继续说道,“王爷小时候吃了鱼虾身上就会起疹子,安太妃就……要求王爷顿顿都要吃鱼虾。” 啥? “太医说王爷体质弱,太妃就让王爷从小练习骑射。” “一开始王爷的身子的确吃不消,总是生病,夜里身上起疹子痒得睡不着。后来就好了,王爷不再挑食,什么都能吃,也没再起过疹子。太医再也没有说过王爷体质弱,王爷成了每次都能打胜仗的王爷,但王爷有一个毛病改不了。” “王爷在外面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但是回到家里很听话,安太妃说什么,王爷都没有拒绝过。” “对王爷来说,您跟故去的安太妃一样,都是王爷心底里最亲近的人,所以王爷不会拒绝您给的东西。” “奴婢想恳请您照顾好王爷,王爷太苦了,如今只有您一个亲人了,请您一定要照顾好王爷!” 季瑛跪下磕头,言辞恳切,连穗岁扶起她,虽然不认同安太妃教养孩子的方法,但是已经故去的人,已经造成了痛苦,她又能说什么呢。 “照顾王爷本来就是我的职责,你放心吧。” “奴婢替太妃娘娘谢过王妃!” 跟季瑛聊过之后,连穗岁觉得楚知弋真可怜,明明出身高贵,从小却没享过一天福。 对鱼虾过敏,却被要求天天吃那些东西。 体质弱,却成长成了战无不胜的战神。 辉煌时,可与日月比肩,差一步登上皇位。 一朝跌入泥里,摔得粉身碎骨。 怪不得他总是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当她提起安太妃的时候,他会露出那种表情……以后对他好点吧! “三姐姐!” 连晓小在院子外面喊她。 连穗岁被打断思绪。 “三姐姐,王爷身子如何了?没有大碍吧……” 连晓小眼中的担心藏不住,她也怕楚知弋有个好歹,特意过来看她。 “喝了药睡下了,没事了。” 连穗岁想起一件事来。 “连嘉良最近没有为难你吧?” 连嘉颖考中状元,最近应酬不少,总是出门不在家,连嘉良没考中,可是天天住在家里,前两天还联合贺氏在她的婚礼上闹了一场呢。 “父亲每天都要检查他的作业,他现在没空搭理我。” “对了,祖母闹了两天,今天稍微正常了一点,她对你意见很大,你别往她跟前凑。” 连晓小好心提醒一句。 话音刚落下。 “你个小蹄子,在背后说我坏话?没大没小,粗使丫鬟养的,就是没规矩!” 没看见贺氏的人,她有穿透力的声音从院子外面传进来。 “小贱蹄子,跑到这儿数落起我来了,你这种搬弄是非的人都得下地狱!” 贺氏说话一股子泼辣味儿,连晓小被她骂怕了,躲在连穗岁身后。 “你个小贱蹄子,跟你那个娘一样不是好东西,抱着我们连家的财产嫁给病秧子,晚上睡舒服了?” 贺氏指着连穗岁的鼻子骂。 她的话太难听,一般人都听不下去。 连穗岁嬉皮笑脸道:“祖母,您还是别骂进自己了,我们都是小贱蹄子,那您是什么?老贱蹄子?老贱蹄子生一窝小贱蹄子,照祖母这么说,咱们连家风水不好,要不要找个人回家里看看,把祖坟换个地儿!” “多烧烧香,多冒几股青烟,保佑咱们家里多出几个状元!” 连嘉颖考中状元,张氏心里当然不服气了,在府里散播了不少谣言,说连嘉颖只是运气好,是他们连家祖坟冒青烟烧错地方了。还说状元本来该出在连嘉良身上的,是马氏背地里扎了小人,诅咒连嘉良,这才让他身体不舒服,没考中…… 这话听起来荒唐,但架不住有人信,贺氏原本还觉得连嘉颖有出息,考中状元给他们连家光宗耀祖了。 被张氏在耳边念叨几天,贺氏彻底信了这套说辞,又重新宠爱起连嘉良,相信他只是没发挥好,不是本身才学不行。 “你个小贱蹄子,我撕了你的嘴!” 别看贺氏上了年纪,她手脚麻利,一个箭步冲上来就要打连穗岁。 连穗岁反应快,躲开了。 “你敢骂老娘!你爹都没骂过我,你算什么东西!一个赔钱货,占着嫡女的身份,拿走了那么多的嫁妆,你不怕撑死!” 连穗岁回头朝她吐了吐舌头。 “撑死是我的事情,反正我是个赔钱货,撑死了也跟祖母没有关系,祖母不用担心!” 贺氏气得狠了,抬起一只脚脱了鞋,拿鞋子扔她。 满院子王府的下人什么时候见过这种粗鄙蛮横之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阻止。 连穗岁躲开她的攻击,嗤笑道:“祖母,您看您这样像什么话?我院子里的下人都没有您这么泼辣的,这要是传出去,丢的是我爹的脸面,到时候他要是被人弹劾丢了官,就可以带着一家子人回老家,天天在您跟前尽孝了。” 第208章 好好医治 “小蹄子就会用这一招威胁我?我告诉你,我不吃你这一套!” “关起门来,自己家里的事情,旁人谁还能管得着?朝廷的御史天天屁事儿没有,光盯着臣子的家事?你当你自己是谁呢?” 贺氏不要脸,连穗岁还要脸呢,她堂堂王妃,被人追着跑算怎么回事? 瞅准时机,手中的银针飞射出去,贺氏腿上一麻,哎呦一声跪倒在地上。 连穗岁上前虚扶一把,趁机把银针收回来。 “祖母不必行此大礼,咱们在自己家里,没有外人,不会有人弹劾祖母不敬王妃。” 贺氏气得脸都绿了,一旁的丫鬟捂着嘴巴偷笑。 见她看过来,便都恢复了正经惶恐的模样,贺氏逗着嘴唇,指向她们。 “这就是你们王府里的教养?取笑主子,也配在王府里当差?” 她胡搅蛮缠道,“连穗岁,我来找你没有别的事情,把你带到王府的陪嫁退一半回来,给你两个哥哥娶亲用。你娘给你的嫁妆不少,你用不上。” 她理所应当的语气让连穗岁惊呆了。 “祖母,你确定你没有说错?不是再补给我一半的嫁妆?” 贺氏瞪着眼睛。 “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连穗岁气笑了。 “祖母,那您听说过有让出嫁的孙女退一半嫁妆回来的道理吗?” “我不管,你把家里的东西都带走,你两个哥哥成亲的时候拿什么做聘礼?你难道想让他们打一辈子光棍儿?” 老太婆想用她娘的嫁妆给庶子娶妻,光明正大地侵占儿媳妇的嫁妆,还说得理直气壮。 “秦氏也太狠毒了,九王府送来的聘礼,她也一并折成嫁妆给你带回去了,一点没给你两个哥哥考虑,她要是不想做我们连家的媳妇,趁早让你爹休了她算了!” 吼,老太婆这个时候冒出来逞能了? “当初你们上秦家提亲时凑出来的聘礼,我娘不也带回来入了公中的账了吗?可惜你们给的聘礼太少,我娘这些年精打细算,才养活了这一大家子。庶子娶妻,本来就该用公中的帐置办聘礼,没听说过需要嫡母拿自己的嫁妆填补的道理!” 连穗岁跟着秦氏学过管家,恰好知道连家当年给秦家的聘礼有多寒酸,若不是秦氏不计较,帮他们好生经营,连家哪能有今天的荣光? “祖母怎么不说您当初聘礼给的少了,我娘就是全带回来也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够花呢!” “您偏宠大哥,大哥也有亲娘,我娘说的好亲事,他亲娘不同意,又不是我娘不管,既然愿意自己操心,干嘛不连聘礼的事情一起把心操了呢!” 连穗岁几句话堵得贺氏没话说,但人只要不讲理,就天下无敌了。 “你不同意也得同意,别人家没这个道理,到我这儿就是这个理!一个赔钱货要那么多好东西有什么用,还不是嫁了一个站不起来的废物,于你爹的仕途上帮不上忙,提携不了你兄长,这就是秦氏给你挑选的好亲事,还不如送你去成王府做妾!” 连穗岁狐疑地看着贺氏,她才进京三天,怎么知道她跟成王的事情? “老夫人失心疯的毛病犯了,来人,送老太太回去!” 秦氏及时出现,眼神扫过在场的丫鬟仆妇。 “你们都是怎么当差的?连一个疯婆子都看不住?老夫人若是有什么闪失,你们担待得起吗?” “冲撞了王爷跟王妃娘娘,你们谁又能担待得起?” “奴婢知错!” 负责看守贺氏的仆妇急忙架着贺氏往外走,连穗岁院子里的下人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吭声。 连穗岁第一次见她娘发火,一句话一个眼神就把满院子的下人震慑住。 秦氏对着连穗岁身后行礼。 “家婆神志不清,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连穗岁回头,楚知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他面上的神情冷淡,带着点隐忍的怒火,显见听见了贺氏刚才的话。 他凉薄一笑。 “老夫人说得没错,本王的确是个废人,委屈岁岁了。” 下人们更不敢吭声了,就连一向没心没肺的小桃都低下头去,降低存在感。 “不委屈,小女能嫁给王爷,是小女的福分。” 连方屿跨过门槛,冲楚知弋行礼。 “家母的话王爷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她的病下官会尽快医治,过段时间送她回老家修养,王爷心胸豁达,定然不会跟一个疯妇计较,下官先谢过王爷。” “有连大人这番话,本王若是再计较,就显得本王小气了。罢了,岁岁的祖母也是本王的长辈,疏影,回头把本王库房里的百年山参送来给连老夫人。” “怎敢让王爷破费……” 你来我往说了几句客套话,连方屿邀请楚知弋去书房说话,连穗岁被秦氏留下。 “三姐姐,我先回去……” 母女两人一看就是有话要说,连晓小急忙提出告辞。 “娘,还没查出到底是谁送祖母入京的吗?” 这个事儿也太蹊跷了,怎么可能这么巧。 秦氏摇头。 “你祖母死活不张嘴,我已经派人去平阳那边调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秦氏百思不得其解,连穗岁跟楚知弋的婚事,没有影响任何人的利益,谁会这般针对他们。 会不会是成王? 秦氏脑海里刚冒出这个想法就被她掐灭了,岁岁跟成王退婚时双方闹得虽然不愉快,但是九王爷求娶,两人的婚事从头到尾都很顺利,成王若想从中作梗,早点出手岂不是胜算更大? 若是蓄意报复,搬出贺氏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影响,京城的人又不了解贺氏,他们多的是应对的法子。 不痛不痒的挠一下,不像是成王的作风。 虽然能摆平麻烦,但是贺氏跳出来蹦跶,也让人心烦。 连方屿找了话题跟楚知弋聊,不管他说什么,楚知弋都能接上,不会冷场,但他也不会多说。 丫鬟换上新茶,连方屿抿了一口,他有点拿捏不住他这个女婿的脾气,都说九皇叔以前杀人不眨眼,身上的煞气重的,还未靠近就让人冷得发抖。 跟他聊了半晌,觉得传言有误,九皇叔彬彬有礼从容稳重……连方屿的心放下。 “时候不早了,我去问问夫人什么时候开饭,王爷请自便。” 他找了个借口离开。 “老夫人既然得了失心疯,那就让人好好医治。” 楚知弋在好好医治四个字上加重读音,疏影意会,应了生是。 第209章 怎么选,我听岁岁的 连穗岁考虑用哪一种毒药能让贺氏永远闭上嘴巴,她跟贺氏住的院子中间隔着两个院子,贺氏的骂声清晰的传过来。 骂完她骂她娘,骂完她娘,又骂她爹,骂楚知弋,把家里的人上上下下骂好几遍。 祸从口出,她也是为了贺氏好,免得一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连累他们。 哑药口感不好,她费了一番功夫,做成点心,提着食盒往贺氏住的院子去。 眼前黑影一闪,一条人影钻进贺氏的院子里,趁着贺氏午休睡得正沉,掰开她的嘴巴,把一粒漆黑的药丸塞了进去。 家里大白天进贼? 连穗岁以为又是连嘉良想从贺氏这里拿好处,悄悄跟上去,没成想看到这一幕。 黑影面巾蒙着脸,发现连穗岁在门外偷看,嗖的一下跳上窗户,从后院逃走了。 贺氏被药丸呛醒,睁开眼睛看见连穗岁,警惕道:“你对我做了什么?你要谋害我?” 连穗岁暗呼倒霉,她这口黑锅背的,真是冤枉。 “祖母,您可能是做梦了吧,我做了些点心,本想着送一些给祖母尝尝,这不是才刚走到门口,就被祖母指责。” “你能有这么好心?” 连穗岁把点心从食盒里取出来,贺氏警惕地看着她,“拿走,我不吃你的东西!” “祖母这个时候清高起来了?”连穗岁嘲讽道,“让我还嫁妆的时候,怎么不说不要我的东西!” “你个小贱蹄子,你……” 动不动就骂人不是好习惯。 连穗岁纠正道:“小贱蹄子骂谁?” “小贱蹄子骂你!” 连穗岁哦了一声,有种报复回来的畅快之感,心情颇为美妙,把点心摆出来放在桌子上,还贴心的给贺氏倒了杯热茶。 “祖母慢用,我先回去了。” 连穗岁前脚走出来,后脚贺氏抓起热茶朝着她后背砸过来。 “拿着你的东西滚!” 点心盘子被她捏起来摔在地上,精致的点心散落一地,没吃,可惜了。 连穗岁走出屋子,余光瞥见贺氏去倒茶,她刚才倒茶的时候,往茶壶里加东西了…… 疏影回到琴心院,取下蒙在头上的面巾,回禀道:“主子,属下去办事儿的时候遇上王妃娘娘了,会不会连累王妃娘娘?” 连老夫人出事之前,连穗岁去过她的院子,连穗岁会医术,难保不会有人误会。 “药喂了?” 楚知弋冷声问道。 疏影点头。 “喂了。” “明明看见王妃过去,你还喂药,你是猪吗?” 疏影被骂得一头雾水,不是您老让他去动手脚吗? 楚知弋被他蠢得头疼。 “你用的什么药?” 如果是像流萤一样慢慢发作的药,倒也没有太大关系。 “回主子,属下用的猛药,那个死老太婆敢说您是废人,属下没有当场要了她的命已经足够仁慈了……” 疏影的话被突然闯进来的连穗岁打断。 “我刚刚去给我祖母下药了!” 而且下药成功了,哑药一般当场就见效,后续经过调理,会稍微好点儿,但是嗓子废了,说话费劲难受,时间长了就不想说话了。 楚知弋:“……” 连穗岁有点兴奋,她是个良民,从不干伤天害理的事情,第一次给别人下毒,觉得好爽是怎么回事? “王妃下了什么药?” 疏影没忍住开口问道。 “以后再有这种事情,您不用亲自动手,可以交给属下来做……” 他现在有点理解自家主子看自己的心情了。 “我下了哑药。” 两种即刻见效的猛药同时发作,一看就有问题! 楚知弋扶额。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一个?” 连穗岁跟疏影同时看向他。 “好消息。” “坏消息。” 两人异口异声,同时开口。 “坏消息。” “好消息。” 两人再次同时开口。 连穗岁拍板道:“先说坏消息,如果坏消息能接受的话,就是两个好消息。” 楚知弋嘴角抽搐。 “坏消息是,连老夫人在这个时候出事,便证实了我侵占财产的罪名,若是被有心人知道情况,我会被朝臣弹劾。” 他风轻云淡地补充了一句,“连大人应该也会被弹劾,说不准还会连累秦家。秦家在前线抗击北辽,手中的权势被太多人忌惮艳羡,难保没有小人作祟。” “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我们可以借此机会查清楚是谁接老夫人进京,是谁在背后操纵。” 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乡下来的老太太,成王费尽功夫,难道只是为了给连家添堵报复? 他觉得其中定有隐情。 把这么一根搅屎棍接到京城,对谁有好处? 张氏跟连嘉良没有那个脑子,也没有那个胆子,连家的人先排除掉。 他跟成王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成王没必要给自己多树立一个敌人。有一种可能,他做这件事情是被人引导的。 查清楚是谁针对他,或许是另一个突破口。 “怎么看都有点得不偿失,要不,我现在去把毒解了?” 任性一次的后果有点严重,连穗岁自己倒不怕什么,她怕连累秦家。 楚知弋看她一眼,秦家在她心中的分量,比他还重吗? “怎么选,我听岁岁的。” 连穗岁:“……” 无论怎么选,他都不在乎。 连穗岁认真考虑着,怎么看,第二条都不重要吧。正常人应该都会选择避开对自己不利的因素,连穗岁也想选择现在去把贺氏的毒解了这个选项,但是…… “那便抓出藏在身边的毒瘤!” 楚知弋没有安全感,凭什么他受了委屈要自己吞咽下去? 贺氏有什么资格说他是个废人!有什么资格破坏他的婚礼? 他凭什么不能被人保护? 季瑛的话在脑海里回荡,连穗岁这会儿脑子很热,不就是被弹劾吗,她遇见的麻烦还少吗! 楚知弋湿润的眼尾弯弯的往上翘。 “好,那我们就静等幕后的人跳出来!” 喜林院里,张氏亲手煲了汤准备给贺氏送去,她跟连嘉良的前程可都压在贺氏身上,她把贺氏当亲娘供着! “姨娘不好了,老夫人突然中风了!摊在床上说不出话来了!” “什么?” 张氏来不及拿她刚煲好的汤,急急忙忙跑到贺氏住的院子。 今日是连穗岁回门的日子,连方屿一整天都在家,乍一听闻噩耗,急忙拿了府上的牌子去太医院请太医。 太医来了好几位,在贺氏的床前又是扎针又是灌药,终于让贺氏捡回了一条命。 “太医,我婆母她这是怎么了?今天白天还好好的,能吃能跳呢,怎么会突然中风呢?是不是吃坏了东西?” 第210章 中风 贺氏躺在床上神志不清,还往外流口水,吃什么东西能吃成这个样子! 她要是起不来,谁给她和连嘉良主持公道? 谁帮她给大公子说一门好亲事? 张氏着急道:“我婆母这到底是怎么了?能不能治,赶紧用药啊!” 连方屿也一样着急,但他没敢催促太医,怕得罪人。 “老夫人这是中风。” 几个太医轮流看过,得出结论。 贺氏身强体健,在连穗岁婚礼上撒泼的时候活蹦乱跳,怎么可能突然中风? 连方屿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有人故意谋害,生老病死乃是正常。 随即想到现在这个关键时候,朝中已经有人弹劾他了,他老娘要是突然得了急症,倒显得是他蓄意谋害。 “怎么会中风呢?能查到原因吗?” 连穗岁扬眉,她下的只是哑药,不知道疏影下的什么药,能不能查到病因。 “老夫人平常如果身体康健,有可能是吃坏东西了,或者是吃了相克的食物,受了寒凉,撞击,再者,生气也有可能会导致中风。” ”现在的天气,不太可能受凉,老夫人今天吃了什么东西?” “回老爷的话,老夫人今天就用了点普通的饭食,王妃娘娘送来了一些糕点,但是老夫人一口没吃,全撒了,奴婢便打扫了。别的也没吃什么……” 贺氏吃喝一切正常,突然中风,难道是因为生气? “娘,祖母怎么样了?” 连穗岁发现大家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凑到床前看了一眼,挤出两滴泪。 “祖母,您可不能有事啊!虽然您这一趟进京搅乱了我的婚礼,连累母亲被人嘲笑,但您是长辈,百善孝为先,我们盼着您长命百岁还来不及呢,您怎么就中风了?” “想来您老也不想看见我,但我不能不尽孝,诸位太医,我也懂一点医术,你们若是有不方便的地方只管吩咐我就好。” 她眼睛红红的,情真意切,在场众人无不为之动容,贺氏气得脸色发紫,想说话又说不出来,想动弹又动弹不了,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王妃娘娘大度,老夫人这是在向您表达感谢呢!” 方嬷嬷添了一句,贺氏干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成王妃也没有外面传言的那般顽劣,瞧瞧人家对祖母的孝心,老夫人应该是贪心不足,日思夜想生气才会中风。 “王妃娘娘放心,我等定然全力施救!” 连穗岁点点头,让开位置,几个太医全力施救,连穗岁在旁边看着,心中称赞。 不愧是能入选太医院给皇家看病的太医,有些病可能找不到病因,但是他们施救的方法以及用药都正好对症。 贺氏身上扎满了银针,她平常身体壮实,楚知弋给她用了猛药,但好在发现及时,又有京城顶尖的大夫给她医治,治好的可能性很大。 不过,她下的哑药是治不好了,谁让贺氏说话太难听,软饭硬吃,太恶心人呢! 张氏暗中观察着她的表情,一个大胆的猜测涌上心头。 “王妃娘娘,人在做天在看,谋害自己的长辈小心天打雷劈!” 当着满院子的外人自家人起内讧,连穗岁瞥了张氏一眼,笑道:“这番话我同样还给张姨娘,既然当初放弃了正妻的位置,愿意给人当妾氏,就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早知道祖母要进京?” 早知道却不跟家里任何人说,张氏的心思昭然若揭。 “王妃娘娘你别冤枉我!我哪儿知道婆母要来!” 她眼神躲闪,连穗岁更加确定了贺氏进京她是知情人。 她再猜猜,张氏一个内宅妇人,怎么跟外面的人接的头? “差点把夏婧儿忘了,你那个好外甥女现在可是成王府最受宠的妾,走成王的路子给我添堵,姨娘怕不是忘了,我大哥也姓连,丢咱们连家的人,对大哥能有什么好处?” 张氏的爹是教书先生,虽然没什么太大的名望,这些年也教出了不少学生,算得上桃李满天下,张氏又怎么会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都不知道? “这事儿跟我没关系!” 张氏急于撇清自己,说话说漏了。 “这事儿跟婧儿也没关系,跟成王更没有关系!” 连穗岁嗅到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她眼神变冷,是不是成王策划的这一出,她都把账记在成王头上了,这事儿十有八九是夏婧儿跟成王那两口子鼓捣出来的! 连穗岁不知道楚知弋早就知道了幕后策划就是成王,也不知道他的打算。 琴心院里,楚知弋吩咐道:“把义善堂账本的消息传出去,看谁最着急!” 义善堂的账本上记录着朝中近半数官员的秘密,谁拥有了这些东西,就相当于拥有了大多数官员的拥簇,昀王,成王……想争皇位的人必定会心动! 动,便会打破朝堂的均衡,而朝堂之上向来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有点期待呢! “主子,账本的事情一旦暴露,王妃的处境会很危险,您……” 义善堂早就人去楼空,抓到的管事死了,牵涉的官员也被抄家问罪,姚尚书在大牢内畏罪自尽,唯一的突破口便是连穗岁了。 放出去的消息会将连穗岁推到台前。 疏影犹豫。 楚知弋的声音没有起伏。 “去办吧。” 哪怕是将连穗岁推到危险的边缘,他也要做这件事情。 疏影正色道:“是,属下这就安排人去办!” 夕阳的光线从墙头铺洒下来,穿过窗台趴在他的脚边,连穗岁进门映入眼帘的是他清冷的侧脸,似在看着窗外发呆。 “等着急了吧,我多留了一会儿,跟太医院的太医交流了一些心得!” 提起医术,她神情兴奋,天气热了,她鼻尖冒着汗珠,把怀里抱着的小本子放在桌子上,提笔蘸墨,整理着笔记。 “我跟娘说过了,不在家里吃完饭,等我写完这些咱们就回府。” 回门当天,出嫁的女儿是不能在娘家住的,一般赶在天黑前回府。 今天连府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也没心情留下来吃饭。 屋子里光线有点暗,楚知弋点了一盏灯放在她旁边。 “仔细你的眼睛,明天再写也一样。” “不一样!”连穗岁奋笔疾书,头都没抬,“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你以为我练成今天的医术,靠的是天赋吗?” 她数十年如一日学习中医理论,跟前辈同行交流,实践…… 她付出的努力不比任何人少。 楚知弋轻声一笑。 “世人皆知,不学无术的连三小姐去鬼门关走一遭回来,不仅精通医术,还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传说连三小姐是天纵奇才,大智若愚,开化得晚了一点,看来传言果然不能信。” 连穗岁心里咯噔一声,她怎么忘了这一茬! 第211章 改天请表妹吃茶 “天纵奇才谈不上,大智若愚的形容还算贴切。” 连穗岁打哈哈,“哎呀,这里记错了,我不能再说话了!” 她怕楚知弋再追问,穿越的事情解释不清楚,旁人会不会以为她是妖怪? 她低头奋笔疾书,幸好楚知弋没有再追问,连穗岁写了一阵,把该记录的内容记录下来,等墨迹干透收拾起来,抬头发现楚知弋正在看她。 “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 她伸手去摸,手上的墨迹蹭到脸上,原本干净的脸上瞬间变成小花猫。 楚知弋朝她招了招手。 “过来。” 连穗岁狐疑地走过去,楚知弋用帕子沾了茶水,帮她把墨迹擦干净。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连穗岁忘了这是她的房间,只需要走两步,就是她以前用的梳妆台。 感觉有那么一点不自在。 “你祖母的身子没什么大问题了吧。” 连穗岁还惦记着在她面前给贺氏下药的人,那道影子有点熟悉。 “有太医院的太医守着,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顶多就是留下点后遗症,反正只要不跳出来作妖就行了。 “走吧。” 连府里鸡飞狗跳,秦氏送她们出府。 另一辆马车在后门处停下,夏婧儿从马车上下来,匆匆地赶到张氏的院子。 “姨母,老夫人怎么会突然中风?没什么大问题吗?” 她身边只带了一个丫鬟,张氏见过几次,最近都是这个叫霓云的跟着她。 “奴婢去外面守着。” 知道她们两个要说话,霓云主动开口,张氏赞道:“你身边的丫鬟还挺机灵!模样不差,你防备着点儿……” 两人咬着耳朵说话,声音虽小,霓云却听得一清二楚,她不动声色地关上房门走到外面。 “姨母放心吧,我一开始也防备她,不过她对王爷真没有心思,她有个未婚夫经常来找她,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那头牵着,这边我用得也放心些。” “那就好。” 张氏最关心的是夏婧儿能不能拿住成王的心。 “王爷这次没有怪罪你吧?” 知道成王的心思,夏婧儿假装无意给他提供了贺氏的信息,成王派人去把贺氏接到京城,原本想搅乱连穗岁的婚礼,结果连穗岁不痛不痒,贺氏反而病倒了,事情办砸了。 夏婧儿摇头。 “没有,王爷什么都没说,只是这两天一直住在书房,看起来有心事的样子,我也不敢到他面前,今日才抽空出来找姨母商量一下对策。” “还能有什么对策!” 张氏图谋的是秦氏握在手里的财产,这些年秦氏对家里的妾室以及庶出的子女不算吝啬,她本以为秦氏会留一些帮他们体面地操办婚事,谁知道这些天观察下来,秦氏竟然把自己大部分的陪嫁都给连穗岁带走了。 她还想给儿子娶高门贵女呢,没有像样的聘礼,人家不得看不上他们嘛…… “姨母别急,您先跟我说说老夫人怎么了,或许还有别的法子!” 夏婧儿跟张氏图谋的东西不同,她嫉妒连穗岁,凭什么能一跃成为九王正妃,明明当初她什么都不如自己! 容貌长相气质才学,她自认能把连穗岁踩在脚底,以前她也是这么干的! 为什么她突然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我也不清楚老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氏颓然道,“我本来想炖点鸡汤,给她送去,谁知道她突然犯病,你姨夫去找了太医过来,竟然突然中风了。” “原本想着她能有点用,就是用孝道压着,也能让秦氏多少吐出来些,谁知道她现在突然口不能言,躺在床上不能动,什么忙都帮不上……” 张氏看似抱怨的话落在霓云耳中。 一计不成,只能再想办法了,夏婧儿并不关心张氏的心情。 “姨母,王爷该回府了,我得早点回去,回头我再来看您!” 张氏还想再跟她说话,只能可惜地说道:“王爷那边要紧,你快点回去吧,我这边有什么情况,再让下人去跟你说。” 夏婧儿应了声是,开门出来。 “呦,这不是婧儿表妹?” 连嘉良一身酒气,从后门溜进来,目光迷离地看着夏婧儿,伸手揽在她肩膀上,带着她往旁边的小路走。 “姨娘!” 霓云喊了一声。 连嘉良不耐烦地说道:“你在这儿等着,我跟自己的妹妹说几句话!” 这会儿天黑了,他正好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夏婧儿仰脸看着连嘉良,连家男子的相貌都不差,把连嘉良放在京城里,不算最英俊的,但是单看也不差。 年少时,夏婧儿也曾喜欢过他,幻想着要是能嫁给他做妻子,有姨母这层关系,她应该会过得很好。 只是寄人篱下,那点小心思还没有宣之于口便被张氏断送了。 “我儿子这么优秀,将来肯定要娶一个对他前程有帮助的高门贵女……” 她父亲只是一个没有品阶的县丞,亲娘早逝,家里后娘当家,她从来不敢幻想父亲会为她出头。 父亲把她送到京城之后,从来没有写过书信问过她的情况,或许早就忘了还有她这个女儿吧…… “你退下!” 夏婧儿淡声开口,霓云追上来的脚步顿住。 连嘉良只把她当妹妹吗? 这么漂亮的表妹,没成为他的女人可惜了! 连嘉良早就盯上她了,原本想着从书院回来之后找机会把她收房,虽然不能娶回来,都是自家人,纳回来也一样。 哪儿料到人家自己攀上了高枝! “表哥?” “嗯?” 连嘉良回过神来。 跟成王勾搭上之后,夏婧儿便看不上他了,不过到底是曾经暗恋过的人,两人之间距离这么近,彼此的体温隔着布料传递,气氛暧昧。 “表哥念书到这么晚,姨母若是知道了,定然很高兴!” 连嘉良出去鬼混,回来还有这么善解人意的表妹替他解围,他心猿意马,手下便开始不老实起来。 夏婧儿吓了一跳,抓住他的手推开。 “表哥,王爷马上就回来了,我得赶紧回去!” 她没说拒绝的话,连嘉良像是得到了什么暗示,眯眼笑道:“没事,许久没见表妹了,今日不赶巧,改天请你到外面吃茶!” 夏婧儿抿唇笑了笑,应了声好。 霓云迎上来。 夏婧儿冷声问道:“你今晚都看到什么了?” 霓云低着头。 “奴婢什么也没看见。” 夏婧儿满意地嗯了一声,上了马车。 回到王府,成王已经在她院子里了,桐花候在一旁。 “你去哪儿了?” 没想到他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茶都凉了,桐花,你怎么伺候王爷的?” 桐花手脚干净,也有衷心,但就是不怎么机灵,原先觉得也还能用,后来被霓云给衬托的像一块儿榆木疙瘩。 “行了下去吧,我亲自来!” 夏婧儿先换掉凉茶,开口解释道:“妾去了一趟连家,听说连家老夫人病了,正好去探望一番。” “老夫人以前对我很是照顾,唉,怎么就落到现在这一步呢,在家里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来了京城突然就中风了呢!” 夏婧儿连贺氏的院子都没有踏进去,没用的人,她才不会在意贺氏。 “老夫人病了?” 成王手指扣着杯壁,抬眸看过来。 第212章 是恩赐还是惩罚 成王这两天焦头烂额,他派出去的下属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背后针对他的人至今没有找到,他严密监控着昀王的人,暂时还没有发现异常。 但那种不安稳的感觉就像头上悬着一把刀,随时掉下来,让他不知所措。 “什么病?” 夏婧儿在他身旁坐下,眼底闪过一丝厌恶,面上堆着笑,伸手覆在他手背上。 她需要恩宠,否则府上的下人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好像是中风,太医院的几位太医现在还在连家。挺严重的。” 严重不严重都无所谓,贺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成王勾唇笑了一声,不过,倒是给了他一个报复的机会。 “我还有事,你早点休息吧。” 他抓起外套,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夏婧儿手心一空,成王抽走了手,她急忙起身相送,目送他去了书房的方向才折返回来。 “姨娘多虑了,距离王爷那次留宿主院,已经又过去大半个月了,王爷最宠爱的是您,就连王妃娘娘也不敢把您怎么样!” 霓云恭维道。 夏婧儿嗤了一声,翁灵儿是正妃,想找她的麻烦还不容易?单是晨昏定省,就能要她半条命。 不过最近,翁灵儿的心思没在她这里,她也不去触那个霉头。 “伺候我洗漱吧……” 春困秋乏,暮春天气暖和,有人在早朝的时候打瞌睡,也有人斗志昂扬地上折子弹劾朝臣。 连方屿昨天晚上熬到很晚,安排马车把太医送走,伺候贺氏喝了汤药睡下,早上又急匆匆赶着来上朝,正昏昏欲睡间,被几个朝臣联手弹劾。 “皇上,臣弹劾九王爷以权压人,侵占朝臣家产,致使连家老夫人中风。” 连方屿瞬间就吓醒了。 “臣弹劾秦家贪污受贿,弹劾秦氏不敬长辈谋害婆母!” 怎么又跟秦家扯上关系了? 贺氏在连穗岁出门时闹那一场,宸帝已经让皇后调查了,他也派人去皇后宫里了解了情况,事后也查了连家送到礼部备案的嫁妆清单,秦氏给连穗岁置办的嫁妆里面,确实没有连家的一根线,人家用自己的嫁妆给女儿陪嫁,这事儿没什么好说的。 这件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怎么这么多人又拿出来弹劾? 宸帝的目光落在连方屿身上,调侃道:“连爱卿最近风头很盛啊……” 惹人眼红。 连方屿吓得寒毛直竖,后背刷的一下冒了一身汗。 “皇上,臣,臣不知道这些罪名从何而来啊!” “连大人,皇上又没有责怪您,何必这么害怕呢?”有人站出来替他说话,“您也是受害者啊,我们外人都看不下去,替你揭发九王爷跟秦家的恶行,要是有委屈,您赶紧跟皇上说,皇上会给您做主的!” 连方屿直觉摆在眼前的话术是坑,谨慎道:“诸位同僚误会了……” “皇上,按照朝廷的仪制,皇后娘娘的嫁妆也才一百二十抬,九王妃的嫁妆一百一十抬,虽然比皇后娘娘的仪制少了十抬,但是很多东西提前送过去没有计算在内。” 例如秦氏给连穗岁定制的那张大床,因为不方便在成亲当日抬出去,便提前拆了送到九王府,还有秦氏给连穗岁准备的其他家具。 如果算在嫁妆里,她的嫁妆远超一百二十这个数字。 “九王爷虽然身份贵重,但是成亲的仪制也不该超过皇上您,否则便是逾矩,九王爷是什么意图?” 眼看着火又烧到楚知弋身上,连方屿反应过来了,难道是皇上授意的? 皇上要动九王爷跟秦家? “皇上恕罪,臣女的嫁妆绝对没有超过皇后娘娘的仪制,萤火岂敢与日月争辉,臣女从小骄纵,臣平常虽然宠了些,但是臣在礼部多年,熟知我朝礼法,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皇上明察!” 今天要是不把连穗岁嫁妆的问题弄明白,他这个礼部暂代尚书,说不准连原本的官职都保不住! 虽然只是暂代的尚书,礼部不知道多少人嫉妒,巴不得他出事了好给别人挪位置! 今日是怎么回事?成王的人针对他,昀王的人也针对他,上次明明已经…… “父皇,连大人在礼部多年,儿臣觉得明面上应该不会有问题。” 昀王帮连方屿说了句话,连方屿额头上的汗意未落,又冒出来一层,什么叫明面上不会有问题? 成王果然就抓住了他话中的漏洞。 “明知不能超过皇后的仪制,却还要暗中跟皇后的仪制相比,连大人莫不是有反心?” “王爷,下官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王爷慎言呐……” 连方屿不得不开口为自己辩解两句。 怎么又扯到反心上了,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朝堂之上,谁敢说自己有反心? “逾制就该按照朝中的律法惩处,但九王爷是皇上的手足兄弟,逾制一事尚未查明,若仅凭诸位大人几句话就给九王爷定罪,未免可笑,传出去,旁人该怎么议论皇上?” 朝堂的水被搅浑,杜翰音站出来说了一句公道话。 “皇上,臣建议让昀王跟成王携手调查此事,若九王爷真的逾制,便按照朝廷的律法处置,若没有此事,今日在朝堂上弹劾的几位大人也该有个交代!免得让皇上背上一个不容兄弟的骂名!” 杜翰音的话意在提醒宸帝,就算想动楚知弋,也不该用这种罪名。 九王府娶正妃,一应事项都是朝廷出面操办,就算有违背制度的地方,该问罪的也不是九王爷,而是操办婚事的官员。 硬往九王爷身上扯只会让人觉得是故意针对。 “秦家这些年究竟贪墨了多少银子?单是秦氏的嫁妆就比京城许多世家女的嫁妆多出数倍,如今九王妃的嫁妆更是丰厚的不可思议,臣建议严查秦家!” “造谣一张嘴,秦家世代显赫,秦家妇也大多是世家贵女,数代人积累,若是连这点嫁妆都置办不出来,还需要挪用公中的钱,岂不是愧对秦家先祖?” “皇上又岂敢把咱们楚国的门户交给秦家?” “秦老太爷,老护国将军,如今的护国大将军,秦家几代人都在戍守边疆,因为你一个人怀疑就要调查秦家,岂不是让秦家寒心?” “说秦家贪墨,你们谁能拿得出证据来?” 秦家虽然怕引起皇室忌惮,从不跟京城中其他官员来往,但是秦家的姻亲关系硬,寿昌侯府不论何时都是站在秦家这边的。 很少上朝的寿昌侯今日刚上朝就听见年轻一辈儿的官员妄议秦家,气得撸起袖子,跟他们辩驳起来。 朝堂中乱糟糟的,宸帝眯着眼睛,等时辰差不多了。 “肃静!” 众人退回自己的位置站好。 “秦家为国守着边疆,朕欠秦家良多,北辽犯境,护国将军御敌有功,来人,赏黄金千两,送到护国将军府去。” 有人弹劾秦家,宸帝不仅没有动秦家,反而还给赏赐。 连方屿的心稳了。 “连爱卿,今天大家为了你家里的事情吵了一个早上,百善孝为先,朕罚你回家侍疾,等老夫人身体好些了再回来当值。” 这是恩赐还是惩罚? 连方屿摸不准。 “臣叩谢皇恩。” 宸帝目光悠远。 “退朝之后,让九弟来见朕。” 第213章 本王倒想看一眼这个账本 宸帝的心思令人捉摸不透。 散朝之后,杜翰音手中抱着朝笏往外走,旭日高升,他叹了口气。 “楚知弋,你自求多福吧。” 他只能帮到这里了,再多说,不仅惹宸帝反感,还会引来旁人的猜疑,昀王跟成王最近都在拉拢他,郭相跟瓮阁老也时不时地向他抛出橄榄枝。 “一向不参与皇子党争的杜大人今日竟然会替九叔说话,很让人意外。” 昀王追上他,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可惜杜翰音一脸高深莫测,不显露分毫,让他失望了。 “说句公道话而已,况且,九王爷跟殿下并没有利益冲突。” 宸帝又不是没有儿子,除非谋反,否则皇位怎么也轮不到楚知弋。 “王爷对连大人有意见?” 杜翰音反客为主。 昀王笑了一声。 “没有意见啊,跟杜大人一样,本王也是实话实说。” “可把连大人吓得不轻!” 杜翰音调侃道,两人相视一笑。 “杜大人比宋大人有趣,怪不得父皇更喜欢杜大人!不过这个位置坐不热,不是高升就是陨落,杜大人还是小心点,要惜命。” 宋靖为身后好歹有整个寿昌侯府,就算有人对宋靖为不满,要针对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能不能惹得起寿昌侯府。 当初那么多人弹劾宋靖为,他也不过是贬官,做了京兆府尹,宋大人年轻有为,将来说不准有更好的前程。 杜翰音就不一样了,孤家寡人一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家里也没有其他人了。 “多谢王爷教诲。” 杜翰音抱着朝笏朝他拱了拱手,“下官该去衙门了,跟王爷不顺路。” 成王在两人身后,见两人相谈甚欢,轻嗤了一声。 “不过是一个大理寺卿,值得二哥如此屈尊降贵?” 昀王捕捉到他唇边的讥讽,摇头。 “我跟三弟不一样,三弟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我呢,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姿态要放低,才会有人愿意追随。” 他在嘲讽成王,明明想利用连穗岁跟秦家扯上关系,却偏要舍近求远,闹了那么一出,让别人都以为他是受害者,既想要名声也想要好处,哪儿有那么好的事情! 九叔成亲,他过去跟连穗岁的那一段黑历史又被人扒出来,谁见了他都要嘲笑一番,成王也觉得大家看他的眼光里都带着嘲讽。 不过像昀王这样敢直接说出来的人不多。 “那二哥拉拢到杜翰音了吗?” 扎人扎心。 “就怕鸡飞蛋打,竹篮打水一场空。” 白忙活不说,还丢了皇家的体面。 “我跟杜大人相谈甚欢,不劳烦三弟操心了,三弟还是多派点人出去控制一下舆论吧,京中百姓们把皇家的事情当成乐子讨论,应该是巡城司的职责吧!” 他手在成王肩膀上一拍。 成王的脸绿了。 “哦对了,今年考中的进士们的官职已经定下来了,三弟不如趁机多拉拢几个,外放个十年八年磨砺一下,将来都是得力的助手!” 朝廷公布完榜单之后,会留出回乡探亲的时间,然后由吏部统一分配官职,很多人抓住这个关键时期在朝中活动关系,给自己谋算前程。 不过这种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就行,用不着他们亲自出手。 “我要去吏部衙门,三弟可要同行?” 昀王主管吏部,成王主管刑部。 被连穗岁连累在家禁足那段时间,让昀王钻了个空子,在刑部安插了不少钉子,过了年之后,成王花了很长时间清理,明面上的都清理了,但难保没有躲在暗处的。 “不用了,刑部也有要事,就此跟二哥分开吧!” 姚尚书前些日子在牢中畏罪自尽,虽然还没有对外公布,但是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他得回去写一封奏疏交给父皇,处理一下后事。 刚走到刑部衙门,听见几个下属聚在一起讨论。 “听说义善堂有一个账本,记录着朝中一多半官员的把柄,谁要是得到这个账本,不得在朝中横着走啊!” “一本账本能记录多少东西?空口无凭,谁能相信呢,这事儿八成是假的!” 有人反驳道。 “不是,是真的,不是一个账本,是很多账本,账本里面夹带的有证据。牢里关押那个义善堂的犯人,咱们不是跟大理寺协同办案嘛,我当时被抽调派去大理寺的监牢里看守,半夜的时候他就闭着眼睛,躺在地上念叨。” “念叨什么我没听清,问身边大理寺的人,他们也没听清,现在我突然反应过来,说的就是这个事情!” “他嘴里一直念叨着账本账本,也没说出账本在哪里放着,人就死了!” “你们想想,义善堂收养的那么多孩子去哪里了?几乎是一夜之间人去楼空,京城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质疑,这事儿不蹊跷吗?” 说话的人觉得不可思议。 “我也是这两天才听见义善堂的消息,这么长时间无人问津,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你们真不觉得蹊跷吗?” 因为义善堂是当年皇上还是皇子时筹办的,义善堂的案子如果不是楚知弋带人强行闯进姚尚书的府邸,还不会曝光在人前。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查的,就那么定案了,除了当事人知道情况…… 后续也没有人敢提。 现在突然爆出来很多疑点。 “你们说,义善堂里会不会潜伏进了北辽的细作,为了搅乱咱们的朝政故意给官员们设置陷阱,拿捏住朝廷的官员,好给他们办事啊?” 有人提出疑惑,立刻被其他人捂住嘴巴。 “这事儿可不能提!” 这么说的话岂不是质疑皇上跟北辽…… 成王咳了一声,一群人顿时作鸟兽散开。 “王爷。” 他们都是小吏,压根就没资格被记录在账本上,跟他们没有关系。 上面记录的肯定都是大人物。 成王叫了刚才说话的小吏,问道:“把你从什么地方听到的消息,原原本本地说给本王听!” 小吏结巴道:“小人也是听大理寺那边的狱卒说的,小人不清楚啊!” “你说的那个账本,在什么地方?” 昀王也在衙门里听说了这件事情,把消息源头的那个人找到,得知有账本这回事。 “记录了朝中大部分官员的把柄?” 他不太相信,“好大的口气!账本在哪里?本王倒想看一眼这个账本!”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一天的时间,相近的几个衙门就都得到消息了,但是大家只敢私下里议论,不敢放在明面上讨论,等天色擦黑,散值之后。 一辆马车停在成王府的后门处。 第214章 他们两个有什么小秘密 “王爷,救命啊!” 夏婧儿炖了汤,想送些到成王的书房去,走到门口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王爷,那个账本上记录的一定有下官,您帮帮下官吧……” 她脚步顿住,看了一眼端着鸡汤的霓云,示意她不要出声。 成王的声音惊讶,更带着愠怒。 “你跟义善堂的案子有牵扯?” “你疯了不成?我费尽心思把你塞到吏部,是为了什么?好不容易在二哥的眼皮子底下安插一个眼线,帮一帮我们自己的人,你竟然……” “把你干过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本王!” “夏姨娘,王爷在书房里见客,您不方便进去。” 成王身边的护卫叫住夏婧儿,看见她带来的汤盅,开口说道,“属下帮您送进去。” 夏婧儿不敢得罪成王身边的人,眼神示意霓云把东西交给护卫。 “麻烦了。” 听见外面的说话声,书房里的人语声顿住。 霓云把汤盅给了护卫,跟着夏婧儿往外走。 “姨娘,今天来府上的是什么人?” 成王经常在府上接见朝臣,可惜她在后院,打听不到多少前院的消息。 “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夏婧儿没不怎么在意的说道,“在王府里少打听,少说话,别给我惹麻烦!” 后宅里的女人靠的是男人的宠爱,丫鬟嘛,靠的是主子长盛不衰。 “是,奴婢多谢姨娘教诲。不过奴婢好奇,咱们家王爷身份尊贵又有本事,多少朝臣都上赶着来给咱们王爷请安,以后王爷要是更进一步,姨娘您也能更进一步,奴婢盼着姨娘好,奴婢才好。” 这话说到夏婧儿心坎里去了,上次她孩子没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遍。 他要的是成王的恩宠,要的是荣华富贵,把所有人都踩在脚底下的权利! “明天你再出府一趟,替我找个调理身子的大夫,有了儿子,我才算真正在王府里站稳脚跟!” 趁着翁灵儿没有故意针对她,她得赶紧生下长子! 霓云应了声是。 今夜是一个不眠夜,连方屿把连嘉颖叫到书房。 “我原本想活动活动关系,把你留在京城,以你的才干,进翰林院不难。宰相出翰林,咱们连家要是能出一个宰相,那可真算得上光宗耀祖了!” 连方屿叹了口气。 “朝中是见风使舵的地方,我被皇上撤职,你的差事我现在也插不上手,托人试探了几次,吏部那边也没给我准话,不过有人给我透露消息,皇上想让你外放。” 他觉得有点可惜。 “父亲,儿子愿意外放。” 强壮的树干成长起来之前需要扎根,他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聪明的人,但胜在勤奋踏实,从不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些天他去参加了不少宴会,结交了不少同窗,文章写的比他好的大有人在,皇上可能就是看中了他的勤勉踏实,才点他做状元。 他知足了。 “外面什么样,我也没有多少经验,帮不上你。” 连方屿脸红,他借着跟秦家的姻亲关系,在京城里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他隐约察觉到皇上不让他更进一步的原因,却不愿意相信,直到今天赋闲在家…… “你多请教别人。” 连嘉颖应了声是,便没有别的话了。 他跟连嘉良不同,连嘉良最甜,会哄人。 这么多年,连方屿一直宠爱的儿子没考中,他从来没有关注过的连嘉颖却拿了个状元。 “你母亲这些天给你相看了人家,明天你去你母亲院子里一趟,家里赶赶时间,能在你上任之前把新娘子娶回来。” 连嘉颖担心道:“可大哥那边……” 长子还没有成亲,底下的兄弟先成亲,不合礼法。 连方屿也有顾虑,张氏这两天一直跟他闹,说要按照贺氏的想法,给连嘉良说一个高门贵女,否则就是不孝,秦氏给他相看的人家,他们母子两个都不满意。 再拖下去,连嘉颖就要外放了,婚事不好操办。 “事急从权,你跟你母亲商量一下,看你母亲的意思。” 连嘉颖应了声是。 连方屿赋闲,不知道今夜外面有多少人在奔走。 杜翰音悄悄溜进九王府,楚知弋手里把玩着一枚戒指,他看了一眼,吐槽道:“你什么时候也喜欢上这种俗不可耐的东西了?” 戒指很大,戒面是一个大大的绿松石,但是圈口又做的很小,像是女子用的。 楚知弋把戒指收起来,抬眼看他。 “杜大人怎么有空来王府?” 杜翰音白了他一眼,自己动手倒了杯水。 “我来看望你啊。” 他盯着他的腿嘶了一声,上手摸了一把。 “今天散朝之后,皇上召你进宫,听说你在御书房里跪了三个时辰?我来看看你这腿还能不能走。” 别又成了瘸子。 他在早朝上的那些话,警醒宸帝不能明着处罚他为难他,但没说不能背地里为难。 让一个瘸子跪在御书房,在御书房当差的宫人不敢传出去,来议事的大臣不会往外说,但足够羞辱他了! 正常人跪三个时辰都受不了,何况一个瘸子呢! 楚知弋今天没从轮椅上下来,不用说,腿上肯定有伤。 “让王妃娘娘帮你搓点药酒。” “多事!” “不会吧,你竟然没告诉她吗?” 杜翰音声音夸张。 “告诉我什么?” 连穗岁今天去义善堂坐诊去了,回来洗了个澡,刚忙活完,想吃酒酿汤圆,但是自己一个人吃没什么意思,听下人说楚知弋从宫里回来,没用晚饭,便让厨房多准备了一份,端着来找他。 “杜大人也在。” 幸好她怕不够,多准备了点儿,否则就只能把自己那一份让出去了…… “小桃,你再去帮我拿一个碗,让杜大人也尝尝。” 杜翰音摆手道:“我不饿,我吃了晚饭来的!” 连穗岁把托盘放下,狐疑的看着他们两个,杜翰音的手还在楚知弋的腿上放着,楚知弋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欲拒还迎…… 额,她来的好像有点不是时候? 察觉到她的视线,杜翰音急忙把自己的手拿开,解释道:“王妃娘娘不要误会,我跟王爷是多年的好友,没有别的意思……” 连穗岁哦了一声,动手把汤圆盛好。 “你刚才说没告诉我什么?” 他们两个有什么小秘密? “没什么……” 杜翰音有话还没说完,但是连穗岁在场又没办法继续刚才的话题,他赖着不走,更让连穗岁觉得她是多余的。 “要不,我先出去?” 第215章 东西到手了吗 “不用。” 楚知弋知道杜翰音要说什么,但他不想听废话。 “杜大人深夜造访,没有正事儿的话,慢走不送。” 杜翰音:“……” 朝臣变着法子地讨好他,成王跟昀王巴不得他深夜造访,他上赶着过来还被人嫌弃! 行,他走! 临走前把连穗岁盛好的汤圆吃了。 “杜大人这是怎么了?” 连穗岁没见过有别人来九王府,杜翰音偶尔来一次,楚景安也偶尔来一次。 其他大部分时候,九王府门前门可罗雀。 “没事,不用管他。” 没人的时候他一般都会站起来活动,但这次却坐着没动,连穗岁把汤圆递给他。 “听下人说皇上今天召你进宫了?” 连穗岁觉得她还是得关心一下他,“为难你了?” 楚知弋没什么胃口,端着汤圆咬了半口。 “没有。” 那是什么事情? “不是因为祖母的事情连累你被弹劾吗?” 贺氏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她今天出去听见了不少闲话,她会医术,有人说是她给贺氏下毒报复,反正没有当着她的面说,但被她听见了。 “没有,你别多想。” 楚知弋把藏在袖子里的戒指拿出来给她。 “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能防身的东西吗。” 连穗岁眼前一亮,绿松石戒指颜色清新富贵,做工精巧,她还以为只是一枚普通的戒指呢,接过来仔细一看戒面能打开,里面别有洞天,不仅能藏毒针,还能抽出铜丝来。 “我让疏影定制了两套袖箭,等做好了给你送去。” 经历了上次被绑架的恐惧之后,连穗岁尝试过在针上淬毒,但是那种东西不好携带,一不小心扎着自己或者身边的人就糟糕了。 最近只能多带护卫,哪怕被人说排场大,她也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真好!” 她拿着戒指爱不释手。 “太晚了,你吃完直接睡吧,我先回去!” 连穗岁没发现他腿上的伤,直到她离开,疏影拿了药酒进来。 蹲下掀开裤腿,膝盖处又红又紫肿成一片,药酒沾在皮肤上很凉,揉搓在伤口上很疼,他却一声没吭,忍了下来。 “主子……” 疏影心疼。 “没事,你继续。” 他连蛊毒的疼都忍过来了,这点疼算得了什么? “主子,您为什么不跟王妃娘娘说?” 疏影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他家主子以前挺会在王妃娘娘面前示弱,怎么这次…… “很光彩吗?” 楚知弋的反问让疏影无话可说,确实不光彩。 “对了,明天我想回连府一趟……” 连穗岁去而复返,看见房间里的场景,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弄的?” 连穗岁的目光落在他红肿的膝盖上,楚知弋把衣摆放下,淡声说道:“没事,一点小伤?” “这也叫小伤吗?谁干的?” 连穗岁音调逐渐升高。 “你进宫弄的?” 他可是皇叔啊,天底下,谁能让他变成这个样子? 连穗岁的心沉下来。 “这么欺负人……” 楚知弋示意疏影退下。 “不过是跪了三个时辰而已,我若做了皇帝,他不一定有命在。” 楚知弋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见她去而复返,开口问道,“明天要我陪你一起回秦家吗?” 连穗岁摇头。 “不用,娘给二哥说了一门亲事,我回去一趟。” “你的腿真的没事吗?” 她不放心,就怕伤到骨头,他的腿才刚医治好,这么折腾,谁知道会落下什么病根! “没事,成王败寇,我运气不好,怨不得旁人。” 当年出征,他打了胜仗,不出意外的话,回来就会被立为太子,下一步就是登基……世事无常,是他的命! 肯定是因为祖母的事情牵连到他了。 不仅他,还有连方屿,连方屿也被连累了,但愿不会连累到二哥。 连穗岁陷入自责,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楚知弋也没睡着。 义善堂的账本重新在京城掀起波澜,他想看看京城的水被搅浑之后,谁会冒头! 深夜,仁和当铺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被叫醒的掌柜睡眼惺忪。 “谁呀,这么大晚上不让人睡……觉。这位客官,您要当东西还是赎东西?” 来人一身黑衣打扮,头戴帷帽面巾,手里握着一把宝剑,身上的气势一看就不好惹,他说话压低嗓音,听不出来男女。 “赎东西。” 掌柜的心放下了,这样的人不好惹,若是来当东西,要价太高,他可拿不准主意! “可有当票?” 那人伸手从腰间取出来一张纸递给他,离得近了,看见他手背上的皮肤光滑细腻,但是从骨相上看,像是男人。 掌柜接过来一看,面色变了变,当票上的东西不是寻常物件,是旁人寄放在他这里的,东西在库房里放着,但是来人的身份…… 他的犹豫被黑衣人看在眼里。 “怎么,掌柜的不想归还吗?” 凡是进了当铺里的东西,赎出去的不多,大多都被当铺私吞了,但这件东西,他可没那个胆子私吞。 “当初说好,拿着当票就能来赎,掌柜的想反悔不成?” 黑衣人提了一兜银子扔在地上,掌柜没再犹豫,让小厮去库房里把东西翻出来。 箱子上一把大锁。 “当初来当东西的人没说里面是什么,也没给钥匙,现在原封不动完璧归赵。” 黑衣人也没有检查,抱着箱子消失在黑暗之中。 “掌柜的,那箱子里装了什么东西?这么值钱?” 小厮把银子捡起来,估摸着得有一千多两。 “不该问的别问,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有钱拿不就行了!” 京城里秘密多,掌柜见多识广,一千两银子算不上什么。 “把银子收起来,记账入库!” 上次他一个疏忽,下面的人把九王爷的玉佩收了,九皇叔差点儿没把他的当铺掀了。 其实他们当铺背靠郭相,平常没人敢来找麻烦,但谁让连家有个好亲戚呢,宋靖为铁面无私,谁的面子都不卖,他当了京兆府尹,最近京城的治安都好了不少。 瞌睡被打断,掌柜的一时半会儿睡不着。 “我出趟门,你睡在前面看门吧。” 春风拂面,他的一颗心也躁动不安,得去三十六楼逛一圈,难得这会儿有雅兴。 “要给您留门吗?” “不用!” 本该寂静的深夜,三十六楼一整条街上灯火辉煌,姑娘们吹拉弹唱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街边并排停着一溜马车,赶车的小厮聚在一起闲聊着,贩夫走卒,给了保护费的小摊贩守着各个青楼的出口,有跑腿的活跑一趟就能填饱肚子赚一笔外快。 黑影走在街上并没有太多人关注,绕到清风楼后院的墙边,提一口气,咻的一下人就不见了。 “鬼呀!” 醉汉喊了一声,被人用酒瓶子砸晕,躺在地上砸吧着嘴,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 黑衣人推开房门,一个中年美妇坐在屋中。 “东西到手了吗?” 第216章 哪儿来的胭脂味儿 “到手了。” 黑衣人把箱子放下,解了帷帽,露出一张倾城绝世的脸。 美妇看着他这张脸出神,调笑道:“见惯了你穿绫罗绸缎的样子,没想到黑衣更衬你。” 美妇的手戳在他胸口,顺着胸口往下,勾住他的腰带。 “姑姑,别这样。”男人按住美妇继续往下的手,正色道,“先检查一下东西,主子的大事要紧。” 箱子上的锁样式普通,但却是能工巧匠精心打造的锁,没有钥匙很难打开。 美妇从怀里取出一把钥匙插进去,吧嗒一声,铜锁打开了。 “怎么是空的?” 箱子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账本呢?” 美妇语气变了,质问道,“你敢背叛主子?” “姑姑,话不能乱说,钥匙在您这儿,我能怎么做手脚?” 两人的视线落回箱子上。 “姑姑,您看这里,箱子被人拆开过!” 箱子背后的合叶处有撬动的痕迹,看起来像是新的。 “不是你,那就是仁和当铺的人,我这就去找他们!” 美妇带着怒气从房间里出来,男人脱了黑衣,取了件洁白柔软的丝绢长袍换上,在铜镜前坐下,拿眉笔轻轻扫着眉尾。 “我的祖宗哎,您还没有休息好?郭相的公子点名要听您弹琴,您快点儿吧!” 房外,清风楼的妈妈来催促,推门进来瞧见他正在装扮,满意道:“美的,别让郭公子等久了!” “我这就来。” 羽公子应了一声,抱起自己的琴跟着妈妈出去。 刚从仁和当铺出来,郭京就点名要见他,是郭相怀疑上他了? 老鸨带着他来到一处雅间,郭京左右各抱了一个美人,眼皮都没抬。 “羽公子可真是个大忙人,本公子来了多少次,没有一次见着的,唉,看来是本公子不够分量,吵着羽公子休息了!” 他上来一通阴阳怪气,若不是羽公子是唯一一个入选花魁的,他才不来清风楼呢,免得被人误会他喜欢男人! 京城三十六楼,三十五个花魁,他就差羽公子没集齐了。 “郭公子言重了,今日奴家身子不爽利,怕惹公子不快。” 郭京这个样子,实在不像是有城府的样子。 他的名声家喻户晓,就是个吃喝玩乐的纨绔。 “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郭京想了半天。 “听说羽公子的琴音雅致,本公子欣赏不来,听得直打瞌睡,你弹一个俗的,喜庆点儿的,让本公子鉴赏一下有什么不同。” 羽公子盘腿坐下,将琴摆放在腿上。 “那便给郭公子弹一曲鸳鸯错吧。” 郭京摆了摆手,继续跟身边的美人打情骂俏。 琴音响起,羽公子闭上眼睛,回想着刚才去仁和当铺的细节,账本是什么时候丢的? 义善堂知情的人,他们早就除掉了,难道还有漏网之鱼? 琴音缠绵悱恻,还未弹完,郭京就跟两个美人滚做一处,他睁开眼睛,轻蔑地看了一眼,英明睿智的郭相怎么样了这样一个不成器的儿子? 他果然是多虑了。 一曲罢,他抱琴起身离去。 回到房间换上黑衣,连夜出城。 九王府。 “主子,仁和当铺的箱子被人取走了。” 楚知弋睁开眼睛。 疏影站在床边。 “那人进了清风楼。” 楚知弋捞起衣服穿上。 “你留下,让梵影跟着我去一趟清风楼。” 疏影一直在他身边抛头露面,容易被人认出来,梵影在暗处,见过他的人少。 “是!” 楚知弋装扮一番,清风楼后院的墙上留的有记号,主仆两人翻墙过去,顺着记号找到楼上。 “这位客官,您来找羽公子?” 三楼的楼道里没有人,两人被楼上的小倌儿发现了。 这是羽公子的房间? “我们是来京城做生意的客商,我家主子听说羽公子的琴音天下一绝,便想着来拜会。” 梵影从腰间取出一枚银锭扔给小倌儿,“劳烦通传。” 能住在三楼的小倌儿在清风楼里都是头牌,小倌儿收了钱并没有多开心,而是嫉妒地抱怨道:“郭公子也是点名找他,他一个人让我们大家都没活路!” 小倌儿推开房门喊了一声,房间里没有人。 “可能是接待相府的郭公子还没有回来,要不,您听小人弹琴也是一样的!” 楚知弋的装扮看不出好坏,但是身上的气质一看就不是一般人,难得遇上一个俊俏的,小倌儿凑上来想拉楚知弋的袖子。 梵影上前一步将他挡开。 “既然羽公子不在,我们改天再来。” 两人下了楼,梵影打听到郭京的厢房,一路摸过去。 “主子,羽公子不在房内,不过,属下发现了记号,羽公子出去了。” “主子,要追上去吗?” 夜间不太好找寻记号,京城这么大,一路找过去只怕天就要亮了。 “回府!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他不敢再冒险了,身边的人皆有可能背叛他,这辈子,被背叛过一次就足够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找到清风楼,至少已经掌握了一点线索。 他回头看着热闹的街道,凉薄一笑,多少次,他被病痛折磨,想让这个世界给他陪葬……这般美景,原来有朝一日,他还能站着看到。 “主子?” 梵影被他唇边的笑意吓到了。 楚知弋收回目光,转身隐入黑暗。 连穗岁半夜的时候感觉房间里有人,一股脂粉味儿,还是很劣质的脂粉味儿,熏得她在梦里露出了一脸嫌恶。 “睡着了还这么不安分?” 楚知弋伸手帮她抚平她皱起的眉,掀开被子,在她身旁躺下。 连穗岁嫌弃盖得太厚,有点热,抬脚把被子卷起来抱住,嗯,被子凉凉的很舒服。 她又往前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住。 就是这个被子是不是被别人盖过,脂粉味儿怎么这么重? 但她很快就睡过去了,白天太累了,前半夜又没有睡好。 她实在没什么睡相,把楚知弋抱得严严实实。 “这可是你主动招惹我的!” 楚知弋掰开她的胳膊,反客为主,将她圈在怀里,连穗岁眉头动了动,翻了个身不动弹了。 这一觉睡得不舒服极了,早上连穗岁起床时,脑袋很懵。 用凉水洗了脸才稍微清醒了一点。 吃饭的时候,她嗅了嗅小桃身上的味道,又嗅了嗅裴淑的,把屋子里的丫鬟检查了一遍也没发现端倪。 “我没有克扣你们的工钱吧,胭脂水粉给我挑好的买,别用劣质的,味道太冲!” 她想不明白昨天晚上的胭脂味儿是从哪里来的。 不是她房间里的,难道是楚知弋房里的? “王爷呢?” 裴淑回道:“王爷出门去了,让奴婢跟您说一声,季管事已经备好了马车,您随时都可以出门。” 第217章 夫君觉得如何 连穗岁想问一声楚知弋的腿怎么样了,但又不好当着下人的面揭他的伤疤,况且,他连她都瞒着,下人估计也不知情。 “嗯,出发吧。” 如今连方屿倒是日日在家,闲来无事,督促起连嘉良的学业来,连方屿昨天给他布置了作业,今天早上检查。 连穗岁到的时候,连方屿正在秦氏院子里骂连嘉良。 “这才几天功夫,背过的文章就都忘了干净?你看你写的这是什么东西?狗屁不通,你弟弟都考中状元了,你还想耽搁多少年?” 一向不发脾气的连方屿没忍住把连嘉良写的文章扔回他脸上。 连嘉良蔫头耷脑不敢吭声。 秦氏的院子里,马氏跟连嘉颖也在,当着大家的面被数落,连嘉良面子上挂不住。 “爹,我不过就是用错了一个典故嘛,整体读下来还是通顺的,我是比不上二弟让您省心,您也不用这么贬低我吧……” 连方屿赋闲在家,本来就一肚子气,又被他顶撞。 张氏赶在他发火之前拉住连嘉良。 “怎么跟你爹说话呢?用错了就是用错了,哪儿来这么多理由!二公子马上就要去任职了,你现在连个功名都没有,你还不赶紧努力!” 连家的将来难道真轮不上他们母子参与? 原本有贺氏帮她撑腰,她也没这么着急,大不了再等三年,等儿子考中功名。 但现在,贺氏在太医的医治下虽有好转,却不太明显,贺氏靠不住,还成了累赘! 连嘉良要是再不用功读书,以后就真的没机会了! 她着急得不行。 偏偏连嘉良这个当事人一点也不着急,这个态度,她都想生气。 “我知道了!” 连嘉良从小在张氏身边长大,母子关系融洽,亲娘都开口了,他就退让一步。 马氏第一次坐着参与家中大事的决策,人多,她有点局促,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夫人,老爷,您找妾过来,有什么要紧事?” 她紧张得手心出汗。 秦氏开口说道:“今日叫你们过来,有件事情想跟你们商量一下。” “娘,我没来迟吧!” 连穗岁没有让下人通报,打帘进来瞧见大家都在。 “你怎么又回来了?” 连嘉良瘪嘴,当着秦氏的面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但他脸上的不欢迎很明显,连穗岁故意问道:“我回来大哥好像不怎么欢迎啊!” “你还有脸说,因为你爹的差使都丢了,你还回来干什么?” 她才刚出嫁,这个家里就没有她的地方了? 连穗岁嗤笑一声,反驳道:“大哥慎言,皇上开口让爹爹回来尽孝道,怎么能扯到我身上呢?大哥要是真想帮爹爹分忧,不如帮爹爹一起照顾祖母?” “祖母早日康复,爹也好早点官复原职,好给大哥在朝中活动,安排官职。” “可惜呀,大哥到现在还没考中进士,只怕安排不了太好的位置,去外放的衙门里给人当个师爷倒也足够。” 考中秀才,身上就算有功名了,考中举人就能做官,不过可选择的位置不多,衙门里的师爷推官一类的,心高气傲的连嘉良未必能看得上。 “连穗岁,你……爹,您不管管三妹妹!” 连穗岁朝他吐舌头。 “就会找爹告状,你还能不能再有出息点?干脆让爹帮你下场考个功名算了!没用!” “三小姐,话不能这么说……” 自己的儿子吃亏,张氏开口想替他找补,连穗岁没有任何顾虑地反驳道:“张姨娘,请注意称呼,出嫁从夫,姨娘现在的称呼似乎不太合适呢!” 张氏脸一白。 “王妃娘娘……” 连穗岁摆手道:“在自己家里面不用这么客气,不过要是在外面,张姨娘还是要注意一下礼制,别让旁人说咱们家里的人不懂礼数。” “是,是……” “你现在长本事了,爹娘见了你是不是也得行礼?少摆你王妃的派头,王爷又不在,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嫁出去就不是连家的姑娘了?” 连嘉良嚣张地说道。 “胡闹什么?”连方屿呵斥道,“就这么跟你妹妹说话?都少说两句!” “岁岁你也是,跟你哥哥拌什么嘴,咱们今天聚在一起,是商量你大哥二哥的婚事,不是让你们吵架的!” “爹,是大哥先不欢迎我的,我又没招他惹他!” 连方屿目光求助秦氏。 秦氏喊了连穗岁一声。 “来娘身边坐。” 连穗岁咧嘴笑道:“娘对我最好了!” “我今天把你们兄妹几个聚在一起,就是想商量一下嘉良跟嘉颖的婚事。” 秦氏取出了两本小册子,分别交给张氏跟马氏。 “这上面是有意跟咱们家里结亲的人家,未免你们说我独断,整理出来你们自己看,姑娘的家世背景品行样貌我都写上了,有合眼缘的,我再出面去谈。” 为什么是两个册子?而且,马氏手里那本册子比自己这一本要厚? 张氏眼睛往马氏那边瞄了一眼,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给二公子挑选的人家身份地位比我们大公子的高?” 她把自己的册子往桌子上一扔,“给我们选的都是小吏的女儿,官职还不如老爷,嫁过来以后,是我们提携他们娘家啊,还是他们帮衬咱们?” 同样都是庶子,凭什么区别对待? 秦氏还没开口,连穗岁先嘲讽道:“张姨娘别着急啊,你挑选人家,人家自然也要挑选你,咱们家里根基浅,人家看中的是前程,二哥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前途无限。大哥呢?您出去打听打听,大哥天天跟一群狐朋狗友在外面吃喝玩乐,还没娶妻就先抬了妾室,妾室还有了身孕……” “但凡还要名声的人家都不愿意把姑娘嫁给大哥吧!” “能有姑娘肯嫁给他已经很不错了!” 连穗岁瞥了一眼名单,她娘真大度,挑选的人家门第都不低,只是张氏眼高手低,觉得人家配不上自己儿子,也不看看连嘉良是什么货色! “抬头嫁女,低头娶妇,自古以来就是这个道理,你不愿意,大公子的婚事你自己张罗。” 秦氏淡定的吩咐方嬷嬷收回册子。 张氏张了张嘴,见连方屿没有替她出头的意思,着急道:“那这册子上面为什么那么多墨痕?划去了那么多?” “因为昨天老爷回府尽孝,这些人家临时反悔,今天一大早托人来给我带话。” “那……”张氏真怕秦氏不管他们,“那马氏手里那一本上面怎么没有?” 同样都是儿子,总不能只有他们受到影响了吧! “岁岁说得对,这些人家都是清贵人家,看中的是嘉颖的才学,愿意把姑娘嫁到咱们家里来,人家怕我们多想,今早也派人来传话了。” 好家伙,一个来传话悔婚,一个来传话想再争取一下。 连嘉颖是香饽饽,谁都想啃一口,连嘉良就是被人嫌弃的发霉的馒头、 张氏心口堵得慌,堵得她不想说话。 “妾都听夫人的,夫人选的定然是最好的,我们不挑了,对人家姑娘家的名声也不好!” 马氏回头问连嘉颖的意见,“夫人肯定不会害你,不管定下谁家的姑娘,你都得对人家好,知道吗?” 连嘉颖点头道:“娘你放心吧,我会的。” 他耳尖微红,脸上发烫。 秦氏心中早就有人选,此举只是试探马氏跟连嘉颖的态度,既然他们没有意。 “那就赶紧定下来吧。” “我看中的是孟祭酒家的嫡女,夫君觉得如何?” 第218章 你家很缺钱吗 “国子监的孟祭酒?” 说起孟祭酒,连穗岁觉得陌生,但是说起他的儿子孟双,连穗岁恍然,熟人! “孟公子是今年的探花郎,孟祭酒师从司家,听说司家那边活动了关系,能让孟双进翰林院。孟家一家有女百家求,许多勋贵想求娶孟家女做宗妇,孟家都拒绝了。” “这,这么好的婚事能轮得上我……我们二公子吗?” 马氏担心。 秦氏笑道:“京城的圈子,勋贵家里娶妻嫁女排场太大,且日常生活奢靡,孟家清贵人家,看不上咱们京城里的勋贵,孟夫人给我透了口气,说想给女儿找一个踏实稳重的。” 孟家给女儿置办不了太贵重的嫁妆,要是嫁进那些高门大户,还不得被人嘲笑拿捏住? 跟连嘉颖的婚事不一定能成,但他们可以争取。 孟家疼爱女儿,宁愿挑选一个清贫点儿的,也不想把女儿送进后宅蹉跎光阴,他们有很大的胜算。 “孟家嫡女从小熟读诗书经文,听说写的文章不比自己的兄长差。若是能求娶回来,对嘉颖定有助益!” 夫妻两个情投意合志趣相投,便会少许多麻烦。 “我没意见。” 连方屿也觉得这门婚事极好。 “老爷,那我们嘉良呢?嘉良是长子,哪儿有长子婚事未定,就先给底下的兄弟定亲的?传出去不成了笑话吗?” 旁人会笑话秦氏吗? 不会,只会嘲笑她这个亲娘从中作梗。 看连家后宅里的妻妾庶出子女就知道了,秦氏不是善妒的人,她的名声早就传了出去,那为什么只给连嘉颖娶妻不管连嘉良? “那就请张姨娘在册子上挑一户人家吧!” 张氏看着册子上的人选,两眼发黑,她在京城没有人脉,别家举办的宴会,她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这么些年只守着连家后宅的一亩三分地,从名单上只能看出这些人家官职的高低,别的一无所知。 “婚姻大事,总不能胡乱挑选一家吧!”张氏着急道,“老爷,您帮忙掌眼?” 连方屿翻开册子,看着上面的备选人家,秦氏确实用心挑选了,随便挑选一家,姑娘的人品估计都不会太差。 但是……他的目光落在最后一页上,齐家,长公主的夫婿盐商齐家? 齐家把给女儿的嫁妆也写上了,一页没有写完,翻过去……还有很多。 齐家财大气粗,且齐盐跟慧荣长公主还没有和离,那就还是皇亲国戚,齐家深受皇上的重用,长公主无所出,齐家能嫁进来的只能是庶女。 给一个庶女这么多陪嫁? 不得不说,他心动了。 “那就选齐家女吧。” 秦氏挑眉看了他一眼,她把最不适合的放在最后一个,他却偏偏挑选了最后一个? 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为之? “长公主的夫婿齐家,齐家身份地位足够,给女儿的陪嫁也不少,这些都是其次,关键是庶女嫁进来,你们都好拿捏。” 张氏一个姨娘,不至于被儿媳妇的身份震慑住不敢管教。 他到底是为张氏考虑还是为自己考虑,秦氏已经不想深究了。 “那便齐家吧,明天我差媒人上门提亲。” 选了齐家的话,得先操办连嘉良的婚事,否则对比映衬,显得孟家寒酸。 连嘉颖的婚事就得往后推,估计在他的任书下来之前来不及操办了。 “岁岁,你请了慧荣长公主一起去孟家走一趟,帮你二哥争取一下孟家的婚事。等你二哥任书下来,再商谈成亲的细节。” 连穗岁是九王妃,身份贵重,再请了慧荣长公主做媒,给足孟家面子,表明他们家的诚意。 “多谢夫人!” “多谢母亲!” 马氏跪下给秦氏磕了个头,秦氏让方嬷嬷送他们母子离开。 张氏迫不及待地给连方屿使眼色,显然是有话要跟他商量。 连方屿看向秦氏,秦氏端茶抿了一口,送客的意味很明显。 “辛苦你了。” 连方屿起身跟张氏出去,张氏迫不及待派人去打听齐家,连嘉良眼珠子一转,趁着家里乱,偷偷溜了出去。 “娘,那我先给长公主府递拜帖,还得跟孟家那边通个气。” 连穗岁成为九王妃后,第一次用九王妃的身份给别人递拜帖。 慧荣长公主今日身上不太舒服,不见外客,见是她的帖子,愣神道:“岁岁来了?快让她进来!” 连穗岁有段日子没来给她复查了,今日背了药箱过来。 青禾迎上去。 “九王妃,我们家王妃病了好几日了,不让奴婢去请太医,也不肯找您……” 她满面忧心,连穗岁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又有什么事情烦扰长公主了吗?” 青禾不好说。 “齐家那边的事情,您心里有个底就好。” 慧荣长公主躺在软榻上,面容憔悴,连穗岁上前行礼。 “免礼,以后来我这里,私下里不用行礼。” 她看着越发明艳的连穗岁,羡慕道,“年轻真好,可惜我年轻时也是个病秧子。” “久躺伤气血,您得起来稍微活动活动。” 连穗岁给她把脉,还好,只是气血不活,越躺越觉得累,起来活动活动就好。 但人身上没力气,就越发不想起来活动。 青禾担心道:“长公主,您看九王妃都这么说了,您就别总是躺着了,外面天气好,奴婢扶着您去院子里走走。” 在连穗岁跟青禾的搀扶下,慧荣长公主来到花园里,看到已经长满叶子的桃树梨树,惊讶道:“春天已经过完了吗?这么快?” 外面很热,稍微一活动就出一身汗,慧荣长公主的手脚却很凉。 牡丹花丛里已经冒出了花苞,早开花的品种眼看着就要开花了。 “还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岁岁还不是这个样子,真快呀!” 去年的连穗岁还是京城出名的丑女纨绔,如今亭亭玉立,比花儿还要娇嫩。 连穗岁羞窘道:“往事不再提,长公主您平常要多出来走走,晒晒太阳,我再给您开一个方子调理着,慢慢的身体就养过来了。” 春天生意盎然,到处生机勃勃,慧荣长公主感觉身体里被重新注入了生机。 “我今天来找您,其实有两件事情想跟您说。” 逛了会儿,身上暖和了,也轻快了。 “说吧,跟我不用客气。” 连穗岁扶着她到亭子里坐下休息。 “第一件事情,想请您做个媒人,帮忙到孟祭酒家里提亲。我二哥今年考了状元,想求娶孟家嫡女。” 慧荣长公主笑道:“这是好事儿,我答应了!” “第二件事……”连穗岁有点难以启齿,“我爹跟家里的姨娘,想给我大哥定下齐家的小姐,我觉得应该跟您说一声。” 慧荣长公主目露震惊。 齐家商户出身,靠着跟慧荣长公主的婚事在京城水涨船高,但是京城的老牌勋贵看不上齐家,清贵的文官也瞧不上商户。 齐家高不成低不就,只会把庶女往高门大户的后院里塞,没什么好名声。 连家是打算求娶回来做正妻? “你家很缺钱吗?” 第219章 王爷去哪儿了 齐家只有钱多一个好处,那些跟齐家拉扯的人家,无非是看中了齐家给的陪嫁。 尤其是老牌勋贵们,一边看不上齐家,一边又需要齐家女的嫁妆来维持他们面子上的荣光。 在慧荣长公主看来,连家,没必要跟齐家牵扯。 连穗岁摇头,又点头。 秦氏把大部分嫁妆给她置办了嫁妆让她带走,连贺氏都冒出来让她还回去了,家里肯定不剩多少钱了。 提到齐家,慧荣长公主面上的神情很不自然。 “齐家后宅里的妾室成群,庶出的子女也成群,我有个从小养在膝下的姑娘品性还不错,若是有可能,你帮衬一把。”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让人作不得主。 再不理解,也没有别的办法。 慧荣长公主离开齐家有五六年时间了,她走的时候,那姑娘才九岁,现在也有十五岁了吧,该说亲了。 “我知道你家的情况,有你娘在,总归在别人家里好过一点。” 连穗岁应了声是。 “她在家里排行第九,没有正经的名字,叫齐九妹,母亲是一个采莲女,齐盐从南方带回来的,生她的时候难产没了,我看着可怜,便抱过来养了。” “之前我也养过几个,都被齐盐送人了,就剩下这一个了。” “她性子软弱,也不知道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被欺负。” 慧荣长公主叹了口气,怕连穗岁有负担。 “也不用因为我特意关照她,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她的路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这份托付很沉重,连穗岁不确定能不能做到,慧荣长公主看穿了她的心思。 其实慧荣长公主也没怎么关注过齐九妹,至少她从齐家出来之后,就没再见过她了。 “你今天能来陪我说说话,我就很高兴了。” 连穗岁好奇道:“长公主,您跟九王爷到底有什么梁子?您对我这么好,怎么跟自己的亲弟弟那般生疏呢?” 皇家亲情淡漠,连穗岁知道这个道理,但还想问一句。 慧荣长公主叹道:“我与他能有什么仇怨?不过是小时候被灌输的想法而已,我跟当今皇上一母同胞,他跟我们站在对立面上,关系自然就淡。” “为了对付他,我嫁到齐家,如果不是他,我也用不着牺牲自己的幸福。” 慧荣长公主怨恨的不是楚知弋,而是皇权。 连穗岁懂了。 “你想问他在宫里被皇上罚跪的事情吧……” 慧荣长公主猜到她想问什么,无奈道:“他们两个是天生的敌人,一个瘸了六年的人,还能让身为九五之尊的皇上忌惮,九弟比我想象中的厉害。” 他绝对不是世人看到的这般无害。 这番话不能被外人听见,青禾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连穗岁呼吸一滞。 “我懂了。” 但愿她是真的懂了吧。 “我累了,明天早上,你来接我去孟家吧。” 慧荣长公主抿唇浅笑道,“皇上还要重用你爹呢,让他稍安勿躁,耐住性子。” 慧荣长公主了解宸帝,朝中最近事情多,义善堂的案子又被翻出来,怨怪不了旁人,连方屿正好撞在宸帝的气头上。 但是礼部已经没了一个姚尚书,不能没有连方屿,毕竟连宸帝的肱股之臣都已经信不过了,其他人宸帝更信不过,与其提拔别人,不如用连方屿这个受害者,没人比连家更值得信任了! “多谢长公主解惑!” 这一趟来长公主,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连穗岁拜别慧荣长公主。 “皇婶。” 不巧,遇上老熟人了。 成王别扭地给她行了个礼。 连穗岁十分解气。 “成王也来拜见长公主吗?” 慧荣长公主虽然足不出户,但是朝堂上跟宫里的消息却灵通,连穗岁重新审视了一下慧荣长公主在宸帝面前的分量。 “姑母这几天胃口不好,我买了些点心送来。” 丫鬟进去通禀,青禾迎了出来。 “成王殿下来的不巧,长公主逛累刚睡下了……” 青禾担心两人掐起来。 哪料到成王态度出奇的平静。 “无妨,麻烦青禾姑姑把点心拿进去,我回头再来看望姑母。” 青禾接过点心,行礼退下。 连穗岁跟他错开往外走,成王快走两步追上来。 “皇婶跟皇叔还好吗?” 他语气并不友好。 “好不好的,关你什么事儿?” 有空在这里纠缠她,不如赶紧回家看看翁灵儿是不是又给他戴绿帽子了,别到时候给别人养儿子! “别对我这么大敌意嘛,我们不一定是敌人!” 连穗岁脚步一顿,冷呵一声。 “把我祖母接来的人是你吧?除了你我想不到第二个人!” 成王眨眼。 “皇婶有什么证据?” 他盯着连穗岁,语气带着试探。 “我没有证据,我要是有证据,早就进宫告御状去了,这么狗的事情,除了你没有别人能做得出来!” 切…… 成王笑出声来。 “那我是该多谢皇婶的夸赞呢,还是谢皇婶的夸赞呢?” “还没祝皇婶跟皇叔百年好合。” 这里是慧荣长公主府,他看起来还算有礼,但是能做出在宫宴上跟夏婧儿厮混在一起的混账事情……谁知道肚子里装的什么坏水! 连穗岁没搭理他,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主子。” 成王收回看着九王府马车的视线,面色冷凝。 “不是九叔,也不是连家,到底是谁坏我计划?” 他嘟囔一句。 “回府。” 姑母见连穗岁却不见他,成王握紧拳头,他赌错了吗? 从慧荣长公主处得知了楚知弋被罚跪的细节,连穗岁回到府上,直奔楚知弋的房间。 “王妃娘娘,王爷还没有回来!” 季瑛提示的声音在身后,连穗岁从推开的半扇门往里看,房间的窗户开着,夕阳从窗子里投进来,确实没人。 “太阳快落山了,王爷去哪儿了?” “王爷去哪里从来不会跟奴婢解释,奴婢也不知道。” 好吧,连穗岁回到自己的房间,等到天黑,隔壁的房间仍旧没有动静。 “王妃,先吃点东西吧。” 裴淑端上了晚膳,荤素搭配,还有一碗药膳当归乌鸡汤,原本想给楚知弋补补气血呢。 “准备点热水,我先洗漱吧。” 夜色已深,她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楚知弋身边养的有暗卫,藏在王府的各个角落,季瑛不跟她说,她自己问。 “轻罗小扇扑流萤?” 这是她当初跟楚知弋的暗号,旁人不一定能听懂,但是楚知弋身边的暗卫应该都能听懂。 “轻罗小扇扑流萤!” 喊了两声,没看见有人现身,连穗岁恼道,“现在都不现身,等你们王爷回来我就跟他说你们偷看我洗澡!” 上次有偷看她洗澡嫌疑的暗卫打了个哆嗦,他才刚从牵机营回来,弄不好又得回去。 “属下青影参见王妃,王妃有什么吩咐?” 第220章 别真进了贼 “你们王爷去哪儿了?” 青影沉默。 “你们家主子这么晚了还没回来,你们就不怕他遇上危险?” 青影神情微动。 “王妃,我们职责分工不同,属下只负责王府的安全,主子出门在外,身边带的有护卫。” 好家伙,一个两个嘴巴都这么严,压根儿问不出来。 “你不怕我跟你家主子告状?” 青影身形一抖。 “怕,但属下有自己的职责,还请王妃娘娘见谅!” 威胁也不管用了。 什么也试探不出来,连穗岁颓然道:“行了,你退下吧!” 她话音刚落,青影的身形咻的一下就不见了,动作快到她眼前一花,什么都没看清眼前已经没人了。 连穗岁回到房间里躺下,楚知弋不回来,她总觉得心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翻出一本医书靠坐在床头。 不知等到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快睡过去,鼻尖突然闻到血腥味儿。 连穗岁睁开眼睛,她对血腥味十分敏感,楚知弋迅速脱掉裹在外面的黑衣塞进被子里,露出里面染了血的白色里衣。 “你受伤了?” 连穗岁脚刚踩在鞋子上,他将里衣脱掉紧紧裹住伤口,将她推回床榻上,放下床帐。 “来不及解释了!” 他解下头发,俯身在上。 “帮我……” 他嗓音喑哑,如瀑布般的长发散在两侧,将外界的动静隔开。 她眼前的世界里只有他,连穗岁看着他,他忽而俯下身子,印在她的唇上。 陌生的触感激得连穗岁一个机灵,楚知弋的手握住她与她十指紧扣,他将她的手举过头顶,加深了这个吻。 “打搅王爷……” “出去!” 房间里的场景暧昧旖旎,门口的人敛着视线,却杵着没动。 “打搅王爷,我们巡城司遇到贼人潜进王府,需要王爷配合搜寻。” 来人口气很硬,楚知弋翻身躺下,费力地掀开床帐,半个胸膛露在外面,口气恼火。 “抓贼抓到本王的床上来了?不如你来看看本王床上躺着的是不是贼人!” 连穗岁披上衣服坐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上司是谁?看我们王爷腿脚不便,欺上门来了!来人,伺候本王妃更衣,本王妃要去敲宫门告御状!” “在门口杵着,怀疑我们王爷是贼?” “有种你们就进来看看!” 连穗岁发飙,作势就要掀开床帐,被楚知弋拉住手又跌坐回去。 拉扯间,清楚地看到床帐子里除了他们两个之外没有别人,楚知弋上身也没看见伤。 “属下知错,属下这就告退!” 丫鬟关上房门,外间动静不断,那帮人不死心,让季瑛带着去其他地方检查去了。 楚知弋的伤口不断往外渗血,连穗岁小声说道:“我去拿金疮药!” 她的药箱就在房间里放着,清水清洗伤口,他胸前一片血肉模糊,应该是被暗器所伤。 血迹呈黑紫色,暗器上有毒。 “先吃下解毒丹。” 连穗岁塞了一颗丹药到他嘴里,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往下砸,他捞了一条布巾塞在嘴里。 “有点疼,忍住。” 连穗岁动手帮他挤出毒血,清理腐肉,撒上金疮药包扎。 他裸露的皮肤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找了一件衣裳帮他披上。 “我不问你去哪儿了,只问还有危险吗?为什么会把巡城司的人招到家里来?” 哪儿来的贼?不过是追着他一路追过来。 楚知弋脸色泛青,嘴唇也不是正常的颜色,吃了解毒丹之后稍微好了一点。 “有人去仁和当铺取走了装账本的箱子。” 账本的事情连穗岁知道,她还帮忙了呢,这件事情没有后文,她还以为他忘了。 “顺着这条线索找到清风楼的羽公子……” 他顿住,目光落在连穗岁身上。 “羽公子跟我有什么关……” 连穗岁猛地反应过来,原主曾经疯狂迷恋羽公子,为了羽公子一掷千金,天天去清风楼守着纠缠人家。 淦! “那啥,你听说我,以前的事情不要再提了,我对那个羽公子真的没有任何企图!” 她都快忘了那个羽公子长什么样子了! “我跟着他出城,中了埋伏。” 楚知弋的话让她震惊。 “一个小小的青楼花魁,竟然跟义善堂有关系?还有能力伤你,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让人把他抓过来审问审问?” 连穗岁敢想敢做,“你身边的暗卫不是挺厉害的嘛,悄悄让一个人消失,应该能办得到吧。” “你太高看我了,他背后的人很厉害。” 楚知弋不打算多说,“今晚可能要麻烦你了。” 连穗岁瘪嘴,什么都不跟她说,却让她帮忙收尾…… “我帮你穿上衣服,出去看看?” 九王爷手中无权,随便一只猫狗都能来九王府撒野,听外面的嘈杂声,那帮人似要把九王府掀了。 楚知弋嗯了一声。 连穗岁避开他身上的伤,帮他穿上衣服,推着他走出房门。 “疏影,叫上王府的护卫,把那帮人给我围起来!” 把院子里翻得乱糟糟的,她现在怀疑这些人是不是巡城司的人,“派人去京兆衙门报官,王爷的府邸,没有皇上的允许,他们竟然敢擅闯?” “是!” 府上的护卫们都憋着一口气,他们家主子现在是没有权势了,但他们家主子可是当朝皇叔,这帮人也太放肆! 王府护卫众多,瞬息功夫便将场面扭转过来。 “我等奉命捉拿刺客,奉的事皇命,九王爷要造反吗?” 来人有恃无恐,就算闹到皇上面前又能如何?只要扣上造反的帽子,九王爷还能自保? 连穗岁笑了。 “那就请你拿出佐证材料来,总不能任何一个人空口说两句,就闯进我家撒野吧!” 为首的领官没有吭声,连穗岁提醒道,“皇上传的是口谕吗?何人传的口谕?你想清楚了再回答!否则便是假传圣旨,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她的话把领官的话堵住。 那人恶狠狠地看着连穗岁,楚知弋瞥他一眼,这个人,不是巡城司的人! “季管事,清点一下咱们王府今天晚上的损失,让下人们也都自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丢东西。” 有人上赶着给府上的下人们送福利,不要白不要! “小桃,你去统计一下大家丢失的钱财物件,趁着人还没走,冤有头债有主,该找谁索赔就找谁索赔,别客气!” 小桃意会。 “奴婢这就去!” “裴淑,你去把本王妃的嫁妆再盘点一下,说咱们王府里进贼了,别贼没有找到,东西却丢了!” “是。” 连穗岁感慨道:“都知道本王妃嫁妆丰厚,从来没进过贼的九王府今天晚上竟然也遭贼了!余下的人都去搜一搜,别真进了贼,让这几位官爷背锅!” 第221章 对峙 双方人马对峙,夜里有风,连穗岁给楚知弋盖上了一件薄毯。 巡城司的领官暗中着急,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队伍末尾处,一个兵卒悄悄溜走跑去搬救兵。 寂静的院子里有虫鸣声,亮起的火把上嗤啦一下,一只扑上来的飞蛾一瞬间化为灰烬。 “王爷,王妃,这是巡城司的官爷们进府搜查损毁的物件。” 季瑛吩咐下人将损坏的物件搬上来,当众记录道,“这一件是王爷当初打胜仗归京时,先帝赏赐的玉如意。” 她亲自将断成两半的玉如意捡起来放在托盘上,补充道,“价值千金。” 巡城司的领官眼睛瞪大,盯着还没来得及被红布盖住的两截普通如意,还没看清就被红布挡住了视线。 “这对双耳瓶,是先帝过寿时御窑专门烧制出来给先帝贺寿用的,先帝赏赐给我家王爷。” “有价无市。” “这一件粉彩,是……” 季瑛把一堆碎地看不出来的破烂一件一件捡起来,大多是先帝赏赐,剩下的有安太妃的遗物,有贵重的古董,稀缺的字画,孤本字帖…… 没有一件便宜的东西。 巡城司众人的脸上已经没有好看的颜色了,这些东西……别说扒他们一层皮了,就是把骨头打碎称重,他们都赔不起! 这些破烂……啊,不对,这些…… 季瑛从破烂里扒拉出来一条破得不成样子的抹布,领官盯着她的动作,生怕她再用一个托盘放上,然后跟他说那是先帝用过的擦脚布…… 哪怕是擦脚布,只要是先帝用过的,他也赔不起。 “这是我们王爷过滤药渣用的天蚕丝帕子,就不让官爷赔了。” 领官莫名其妙松一口气,随即心又提起来,什么意思?那些破烂都要赖在他们身上吗? 先帝赏赐的东西,能随便摆出来吗? 讹人! “王妃,奴婢统计了咱们府上下人丢失的东西,大家都说没丢什么物件,有几个丢了攒了很久的月例银子,请王妃给奴婢们做主!” 小桃不知道受了谁的指导,只说丢银子,没说丢什么物件。 下人们身份不够,要是胡说乱说一查就露馅,不如说丢银子,反正银子长得都一样,谁也不能证明自己口袋里的钱不是别人的…… “王妃。” 裴淑也回来了。 “奴婢过去盘点的时候,王妃娘娘放嫁妆的库房正巧被他们打开,人还没来得及进去,奴婢大概盘点了一下,没有少东西。” 连穗岁的嫁妆都是登记造册过的,其他东西还能说年数久了,有折损,她才刚嫁过来,没办法造假诬赖。 就这些也不少了。 “季管事,这些东西折算成钱,大概有多少?” 季瑛心领神会,拿出算盘拨算起来。 “禀王妃,损坏的这些物件,总价值七万一千八百三十五两七钱银子。” 这不是狮子大开口是什么? “王爷,下官只是奉命行事,其中或有误会,但……您也别仗着身份欺压我们!” 还嘴硬不肯服软呢? 一直没开口的楚知弋拢了拢衣襟。 “男主外女主内,王府里面的事情,都是王妃做主。” 意思是,他不管? “贼人潜进王府,我等是为了……” “你们有你们的职责,本王理解,但本王的王府也不是想来就来的,否则,本王的王府与菜市场何异?” “皇叔息怒!” 昀王自人群后走出来,“下面的人办事不利,打搅皇叔了。” 楚知弋顺着声音看过去,原来巡城司背靠的是昀王啊…… 巡城司并不是一个衙门,分东南西北中五哥衙门,隶属兵部,看来昀王已经把手伸到兵部了。 “皇叔别误会,这么晚了,为着这么点小事不好打搅父皇,他们求到侄儿头上,侄儿过来看看情况。怎么回事?” 情况昀王早就知晓,不过是做做样子,听领官耳语几句,目光落在盖着红布的托盘上。 他走过去掀开红布,拿起断成两半的玉如意。 “皇祖父赏赐的都是好东西,本王可得好好欣赏一番!” 连穗岁的心提起来,万一要是被他发现是假的…… 季瑛面上并无心虚,大方的让下人把红布全部揭开。 昀王拿在手里,表情顿了一下,举起来在火光下仔细打量。 “这把万寿纹的玉如意……侄儿记得是皇祖父常用来把玩的那把,你们这些混账东西,连这一把玉如意都敢损毁?皇叔若真的告到父皇那里,那就是故意损坏御赐之物的罪名,本王也保不住你们!” 真东西? 连穗岁想过讹人,没想过季瑛竟然拿真的出来! 领官扑通一声跪下。 “定然是下属不知轻重,无意损毁,还请王爷恕罪!” 领官到嘴边的赔偿的话没说出口,他赔不起,把他卖了也赔不起这一把玉如意,更何况还有别的……那么多东西! 请昀王过来,就是怕九王府碰瓷! 现在好了,竟然都是真的! 昀王看着托盘上的东西没有说话,瓷瓶已经碎成渣渣了,他就算认得也分辨不出真假,楚知弋说这些东西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他在思量着要不要帮这个忙。 “禀王爷,属下将王府搜了好几遍,没有发现贼人!” 九王府的护卫前来回禀。 “王爷,京兆衙门的宋大人到了!” 京兆府尹跟大理寺卿的品阶一样,区别大概就是大理寺管案件审理,是朝廷最高级别的政法部门,京兆府尹算是地方官。 管的是辖区内的政务。 昀王瞥了连穗岁一眼,怪不得有恃无恐,原来有宋靖为给她撑腰! “下官见过九王爷,见过昀王。” 许久未见,宋靖为更加老成持重了。 朝臣们最怕打交道的名单里面,宋靖为绝对排在第一位。 昀王想拉拢他,但奈何拉拢不动,不管他抛出什么条件,宋靖为就是不为所动,清心寡欲得像一个和尚,找不到一点突破口。 “故意损坏他人财物,应照价赔偿。” “没有旨意擅闯王府,视同藐视皇权,葛统领应该比我清楚。” 宋靖为将矛头对准领官。 葛摧,巡城司北城司统领。 牵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事情闹到这一步,不解释清楚,昀王未必肯帮忙,但宋靖为牵扯进来,就算昀王肯帮忙,这件事情也不一定能解决。 葛摧退让道:“今日损坏九王府的东西,下官愿意赔偿,但下官的年俸只够维持家中开销,还需让下官缓缓。” “贼人既然不在九王府,下官自会到皇上面前请罪。” 葛摧朝院中众人拱手抱拳,“打搅了。” “弟兄们身上有多少钱,先拿出来凑凑!” 巡城司众人不明所以,解下钱袋子交给他,葛摧把钱袋放在托盘上,朝昀王抱拳。 “今日劳烦昀王殿下了。” 他留下一句话,便带着巡城司众人离开王府。 “慢着!” 这就想走了? 连穗岁喊住他们,原本以为季瑛拿出来的都是假的故意为难他们,没想到是真的,她心疼。 “季管事,准备欠条,东西既然是你们巡城司损坏的,那便用你们巡城司的名义签下欠条,否则过了这个村,回头你们巡城司要是不认账,我上哪儿说理去?” 季瑛写好欠条,葛摧在上面签字画押。 “告辞了!” 雷声大雨点小,没意思。 昀王看了场热闹。 “既然皇叔这里的麻烦解决了,侄儿也告退了!” 宋靖为拱手无言,问候几句,领着衙门的人自行离去。 连穗岁:“……” 这就都走了啊! 第222章 跟朕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连穗岁面上故作镇静。 “回房间休息吧。” 楚知弋面露疲惫。 连穗岁哦了一声,下意识把他退回自己的房间。 “要不,你今晚就在这边睡吧,我也好随时照顾你。” “主子,弟兄们都安顿好了。” 疏影暗色的衣服上也有血迹,连穗岁刚才竟然没看出来他身上也带着伤! 楚知弋嗯了一声,吩咐道:“你也去疗伤吧。” 疏影担心。 他看了一眼连穗岁,疏影拱手应是。 闲人都打发走了,连穗岁看着他叹了口气。 上次半夜跑到连家,这次又把自己弄了一身伤不说,还引来了巡城司跟昀王,下次呢? 每次的刺激都跟开盲盒一样,下次,难道让她直接面对宸帝? 真不怕她不够聪明,没跟他串好口供,把他卖了吗? 许是她的目光过于担心,楚知弋真怕她误以为自己不行,轻咳一声,开口解释道:“敌在暗处,但我也在暗处,这一次是我们双方互相试探,他们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但他们暴露了好几个人,算下来,是我赢了。” 他眼睛里带着狡黠的光,隐在连穗岁看不见的地方。 他落了一身伤,但是对方的一个据点被他铲平了,对方的损失更多一点。 好好好,都伤成这个样子了,还要维护自己的自尊心。 连穗岁那怜悯弱小的情绪涌上来,干脆将他从轮椅上抱起来放到床上,楚知弋呆愣半晌,俯下身子吐了一口黑血。 “腿上的伤还没好就出去乱跑,现在又受伤了,你再这么折腾下去,神仙也救不回来!” 她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体内的毒血吐出来了,还有少许余毒我开一副汤药你喝两天。” 身为医者,连穗岁不喜欢乱折腾的病患,她还想交代两句,楚知弋把脑袋埋在被子底下,伸手环住她的腰身。 “连大夫,我知道错了。” “企图用苦肉计蒙混过关?” 他们的关系还没有熟悉到坦诚相见的地步,既然他不想说,连穗岁也不打算追问了。 “还记得我跟你说,我身边没有人能相信了吗?” 他闷闷的声音从被子底下钻出来。 “我被人背叛过一次,那一次,我丢掉的是这两条腿和皇位。” 父皇驾崩,母妃病逝,他被病痛和流萤折磨自顾不暇,没时间调查其中的蹊跷之处。 “这一次,我不知道背叛我的人是谁,但我知道对方想要的是我的命。” 不是他不想说,是不知道从何处开始说起。 “府上的人也不可信。” “季管事也不可信吗?” 楚知弋嗯了一声,重复一遍:“季瑛也不能信。” “那,疏影呢?” 楚知弋顿了很久。 “我不知道。” 那他为什么信她? 连穗岁伸手捋着他脑后的头发,轻拍着他安抚。 “我去帮你熬药。” 她揣着满腹心事熬好一碗汤药,端进房间时,他已经睡过去了。 连穗岁拿帕子帮他擦唇角的血渍。 他闭着眼睛,眉头皱了皱,半睁开眼睛看见是她,这才放下戒备睡了过去。 连穗岁等他睡熟,请起身去找疏影。 “王妃?” 疏影的房间里挤着十几个人。 房间里浓郁的药味掩盖不住血腥味。 “王妃。” 众人起身给连穗岁行礼。 他们来不及穿衣服,露出上半身狰狞的伤疤与新添上的伤。 “你们都出去吧,我有话问疏影。” 这些影卫中有几个熟脸。 疏影知道她要问什么,但别人都能逃得开,他逃不开。 连穗岁单刀直入地问道:“你们家主子以前……背叛他的人是谁?” 她总觉得楚知弋看她的眼神很深,每次她想深究下去,他就挪开目光转移话题。 疏影面上挣扎几瞬。 “王妃,有些事情属下不能僭越,主子不告诉您自有主子的用意。” 连穗岁在心里猜测,先帝还在世的时候,她爹还没坐到现在的位置,礼部的一个小吏跟风光无限的王爷,八竿子也打不着。 难道是……秦家? 她眼神询问,疏影干脆避开她的视线。 疏影往门口瞥了一眼,开口说道:“王妃娘娘,义善堂的事情牵扯到清风楼的羽公子,您以后……” 他想劝一句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连穗岁跟羽公子的那点事儿……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属下打探羽公子的背景底细,他跟京城中多位贵人都有来往,只怕他们不会轻易舍了清风楼这条线,王妃娘娘……” 疏影欲言又止,连穗岁明白。 “你希望我别在他们面前露馅?” 疏影抱拳:“今天幸好有王妃出面,否则我们这些弟兄们肯定要被发现!” 他们一个个身上都带着伤,今晚要是被人发现,他家主子的身份就暴露了。 “我们想查清风楼!” 连穗岁忍不住吐槽。 “你们家主子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吗?” 非得每次都把自己弄一身伤。 连穗岁反应过来,是了,他被人背叛过,不相信任何人! 唉,这就难治了。 连穗岁把自制的上好金疮药并一瓶解毒丹放在桌子上。 “对方擅长用毒,先一人吃一粒,回头去我那里一人领一瓶随身备着。” 疏影感激道:“多谢王妃!” 楚知弋急忙回到房间里躺好,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连穗岁打了个哈欠回到房间。 她的大床又宽又大,别说睡两个人了,就是睡十个八个的貌美少年也能塞得下。 连穗岁打了个机灵,甩甩脑袋把脑子里不健康的想法甩出去,在楚知弋身边躺下。 明天还有正事儿呢,她得早点睡,不能误事。 耳旁呼吸声均匀,楚知弋勾勾唇角,长臂一捞将她抱住,下巴抵在她后脑的位置,鼻尖嗅着她发间的香味,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 早上连穗岁起床的时候他还在睡。 连穗岁嘘了一声,小桃小心地把热水放下,裴淑帮她穿上衣服,梳好头发。 小桃把饭菜摆在外面,连穗岁吃了几口,动身去长公主府接慧荣长公主。 “这么早,还以为你今天不会过来了呢。” 慧荣长公主收拾完毕,往脸上铺了一层胭脂,显得气色很好。 “哪个多嘴的跟您说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连穗岁上前搀扶她,“长公主您应该静心休养,不敢拿这些小事来烦扰您。” 昨天晚上才发生的事情,慧荣长公主今天早上就知道了,她若是敌人……连穗岁不敢想象。 “都解决了?” 连穗岁点头。 “都解决了,您不用担心。” 慧荣长公主欣赏道:“我跟九弟之间的关系虽然不太融洽,但九弟总归是皇家的人,以后谁要是再敢欺负上门,你只管放开手去做,皇上不会放任旁人欺负自家兄弟的。” 只能自己欺负不准外人折辱,这不是虐文标配? 不管是什么贼人,巡城司竟然胆大包天到强闯王府! 宸帝的案头摆着御史弹劾巡城司的奏折,宸帝翻开看了一眼又放下了。 “昀王昨天夜里在场,跟朕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昀王抬眉。 第223章 您真当我只知道喝花酒呢 京城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宸帝的眼睛。 “回父皇,具体细节,儿臣也不是很清楚,儿臣昨天晚上去九叔府上只是去断案的,巡城司的葛摧为了抓贼,闯进了皇叔的府邸,不小心损坏了皇叔府上的财物,被皇婶扣住。” “听说葛统领损坏的都是皇祖父赏赐给九叔的,皇叔府上皇祖父的物件最多,儿臣只是想借机开眼。” 他不是去帮葛摧撑腰的,昀王把自己摘了干净。 这番话戳到宸帝的痛处,先帝最宠爱皇子是楚知弋,最属意的太子人选也是楚知弋,当初,九王府的一应用度都是照着太子的标准。 他故意冷落针对九王府,看着九王府由当初的繁华到如今的衰败,看当初意气风发的人,如今却为了几件东西做出如此不体面的事情…… 昀王观察着宸帝的表情。 “葛统领也确实不像话,抓什么贼能抓到九叔府上!被弹劾也是活该!” 宸帝抬眸看他一眼。 昀王头皮一麻,不知道父皇相不相信他并没有拉拢葛摧?昨天晚上是…… “退下吧。” 昀王拱手应是。 退出御书房,被风一吹,才发现自己后背出了一身的汗,昨天夜里,他本不欲管这件事情,却有人拿着他拉拢朝臣的书信威胁他。 他重新审视了义善堂的案子,账本是真的,并且,那本账本上记录的内容,比他想象中的内容还要丰富! 昨晚本想试探一下对方的实力,没想到葛摧那么不堪一击,竟然连一个女人都应付不了! 看来他也没必要太在意那本账本! 九王府。 楚知弋在连穗岁起床时就醒了,听她吩咐小桃照顾他,但他今天还有要事。 “小桃,你去厨房,盯着厨房帮本王熬一碗红豆粥。” 红豆粥要提前一天晚上熬上,放在火上慢炖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吃的时候口感才更好,现在熬红豆粥,不得到中午才能吃上? 小桃心中疑惑,但主子的吩咐不能拒绝,她应了声是,出了房门。 疏影摸进来。 “主子。” 楚知弋捞起衣服穿上。 “昨天晚上那些人摸到王府,今天本王若不在人前出现,只怕他们仍旧会怀疑。” 王府的秘密太多,若被人盯上,日后行动起来不方便。 “备车,出府。” …… 孟双外出聚会,彻夜未归,中午回府时发现门口停着许多马车。 “家里来客人了吗?” “公子啊,您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今天慧荣长公主,九王妃跟连家都来人了。” 孟双愣了一瞬。 “今天是什么日子?” “你这个逆子,你还知道回来?” 院子里传来孟祭酒的暴怒的声音。 “爹,您消消气,先告诉我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孟祭酒抓起手边的东西扔过去,孟双早有防备,灵活地躲开,见他爹找了一根扫把提着过来揍他,他撒腿就跑。 “爹,可不兴您这样的啊,衙门里定罪还得有罪名呢,您倒是说说我犯什么错了?什么都不说就发怒,您什么时候这么暴躁了?” “什么日子?你说今天是什么日子?” 孟祭酒气的脸都绿了。 “爹,今天家里有客人呢,别让人看了笑话!” 父子两个在前院追逐,声音传到后院花厅里。 孟夫人解释道:“让大家见笑了……他们父子两个一向如此,见面就掐架,也不看看今天什么日子!老的少的,没一个让人省心!” 看似嗔怪的语气,孟夫人面上却洋溢着笑意。 “令郎才学出众,性格活泼些讨喜,哪儿像我家的,年纪轻轻,看起来就跟老学究一样,我倒愿意年轻人都活泼些好。” 连嘉颖站在秦氏身后,今日刻意收拾过,穿着一件烟青色的直身长衫,头发全部挽在头顶,身杆挺拔,眉目清秀,看起来一表人才。 他们说了半天话,也不见他有任何不耐烦,果然沉稳。 花厅里立着一座屏风,屏风后隐有人影。 下人进门传话。 “夫人,老爷说公子天天出去胡闹,怕公子上任前把念过的书都忘没影,带着公子去书房里温书去了,今天中午不一定能陪着用膳,让您不用管他们,只管招待好客人就行。” 孟祭酒刚才考察过连嘉颖的功课,发现他虽然没有很灵巧的心思,但是基础很好,稳扎稳打,对他很满意,这是有了对比,开始挑孟双的刺儿了。 孟夫人嗔怪道:“他发疯也不分时辰,什么时候温书不行,偏选在这个时候……” 从孟祭酒的态度中,孟夫人知道了他的意思。 “无妨,孟大人有事只管去忙,我们今日上门,只是找孟夫人说说话,没什么大事……” 秦氏姿态放低,现在是他们求着跟孟家结亲,自然要给足孟家面子。 孟夫人也满意。 “孟祭酒与孟夫人伉俪情深,真叫人羡慕!” 慧荣长公主一语点出孟家的心思,果然,孟夫人开始接话。 “咱们女人这辈子,图的不就是夫君知冷知热,孩子们孝顺有出息嘛,男人们在外面如何,那是他们的事情,后宅里才是咱们的天下!” “我们家老爷虽然官职不够显赫,一颗心除了放在学生身上,剩下的可都在我这儿呢!说出来让你们笑话,上京城里做官的,就没有哪个后院干净的!” 这一点,慧荣长公主跟秦氏深有体会。 孟夫人的意思很明白,她们家之所以放低亲家的标准,就是想给女儿找一个不纳妾的人家。 秦氏回头看了一眼连嘉颖,连嘉颖意会。 “见贤思齐择善而从,学生钦佩孟先生,自当以孟先生为榜样。” 话说到这里,孟夫人也明白了。 连嘉良不仅勤奋踏实,更加聪明恭谨。 “你去跟老爷回话,哪儿有当着客人的面教训儿子的道理,亏他还是祭酒,连这点礼数都不懂?去把大公子也叫来,他平日里吊儿郎当就算了,今日状元郎登门,他还不赶紧抓紧机会请教学问!” 孟夫人交代下人一句,这个点了,这是准备留她们用饭? 看样子,这桩婚事十有八九要成了! 前院,孟祭酒跟孟双打听连嘉颖的品行。 “你妹妹的事情,我托付给你多少天了?让你打听,你总不沾家。” 孟双嘿笑一声。 “您跟娘都看好了,还问我的意见作甚?” 他赶在他爹发怒之前补充了一句。 “连家两个庶子,连嘉良名声不怎么样,听说在越山书院时就沉迷赌博,回京之后不务正业,整天跟一帮纨绔子弟厮混在一起,听说他还把身边的丫鬟提成姨娘了,还没有成亲就先提姨娘,应该是整出庶子了。” 还没成亲就先抬姨娘? 还有庶子? 跟他是兄弟的连嘉颖能好到哪里去? “不过,连家这位二公子不一样,不显山露水,在越山书院时藏拙,就连先生都不知道他的深浅,在考中状元之前,没有一个人听说过他。” 别人家后宅里的消息不好打听。 孟双在孟祭酒怀疑的眼神中得意地靠着椅背坐下。 “爹,您真当儿子这段时间出去只知道喝花酒吗? 第224章 人家好像拒绝了呢 孟祭酒恼道:“有话就说,别卖关子!” “爹,您不是也打听了嘛,都把人家写的文章誊写出来看过了,还问我做什么?人品上,反正我是没打听出来任何不好。” “依我看,这门亲事很不错,虽然对方身份低点儿,只是个庶子,但是前程都是自己挣的,连夫人大度,肯为一个庶子求长公主来做媒,就肯定不会为难未来的儿媳妇。” “而且皇上有意让他外放,妹妹一嫁过去,就只能随着他去任上,到时候不用伺候公婆,妹妹自己当家做主,日子别提有多舒服了。” 孟双也这么说,孟祭酒的心放了下去。 “我也觉得这门亲事不错。” 话音落下,便听下人来通传孟夫人刚才说过的话。 看来孟夫人也满意,都满意的话…… “爹,我不同意!” 梦蝶闯进书房,她不想嫁进连家,今天借口身子不舒服没有出来见客,但是一直派丫鬟打听着外面的消息,得知爹娘对连嘉颖都十分满意,她慌了。 “蝶儿,你胡闹什么?” “爹,你们给我选定亲事,我不能发表意见吗?” 梦蝶的眼泪说来就来,“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儿,我想嫁一个心意相通,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的人,不想随便找一个差不多的人嫁了……” 原来是小女儿心思。 孟祭酒耐心解释道:“你是爹娘的心肝,我们怎么舍得把你随便嫁了呢?我们千挑万选,才选出了这么一个各方面都满意的,你相信爹娘还有你哥哥的眼光,绝对不会差到哪儿去!” 梦蝶知道爹娘不会害她,挑出的人选,定然极为优秀。 但是她…… “爹,哥哥,你们怎么不问问我想嫁的人是谁?” 她有一个藏在心里很多年的人,一直不敢跟任何人说。 孟祭酒额头血管一跳。 “胡闹,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无媒只能叫苟合?那人是谁?什么时候来招惹你的?你有没有送过对方东西?有没有被对方拿捏住把柄……” 孟祭酒一个老父亲能想到的只有这么多了,他家单纯无辜的姑娘被多情风流的浪荡子花言巧语哄骗,对方抓住他家姑娘的把柄威胁…… 梦蝶被他爹的话问得一愣。 脸红道:“爹,您说什么呢?” 孟双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爹,这些话是从他爹嘴里说出来的? 他爹一个一本正经的老学究,满嘴之乎者也,竟然也赶潮流,听了最新的话本子了? “没有就好!” 孟祭酒捂着心口,明显受过惊吓的样子。 梦蝶知道再不找机会说出想说的话,以后就没有机会开口了。 “爹,我喜欢宋靖为。” “什么?” 孟双的眼睛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那可是块儿石头疙瘩,这些年在他身上碰壁的人还少吗?” 宋靖为比梦蝶年龄大了不少,孟双都没想过自家妹妹会喜欢上他! “你今年才多大?他都多大了?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陈永川的关系,他跟宋靖为也是好友,偶尔会见上几面,但是宋靖为大多数时候都在忙公务,很少腾出来专门的时间跟他们聚会。 他隐约记得很多几年前,好像是送永定伯府世子离京任职那次,他偷喝宴会上的果酒,不小心喝多了,宋靖为送他回府,那时候这个丫头才多大? 宋靖为才多大? “爹,哥哥,我想试试,哥哥你跟宋大人关系那么好,你帮我争取一下嘛,要是不行,不行了我再听你们的也不迟……” 说出心事的梦蝶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哭得人心疼,孟双心软答应下来。 “我是怕,万一人家碍于跟我的情谊答应娶你,你嫁过去不幸福呢?” 宋靖为那人心里没有情情爱爱,一心扑在公务上,他本以为他从大理寺出来,换成京兆府尹会稍好一点。 谁知道,他照样每天忙到深夜。 才上任多长时间,硬是把辖区内的糊涂账查了个清楚,堆积多年的陈年卷宗整理出来,甚至就连京城的治安都上了好几个档次,街边已经看不见端着破碗要饭的乞丐了。 这么能干,他怎么不去干封疆大吏,在京城里多屈才! 孟双曾经感叹过。 他亲眼见证过旁人送来的妙龄少女滑溜溜的钻进怀里,却连他的衣角都沾不到! 为了给他说亲,永定伯府的世子夫人就差给他下药了。 永定伯府的伯爷世子都拿他没办法。 要不然,他孩子都能送去启蒙了! “哥哥!” 梦蝶惊喜,一双沾了水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充满希冀,让他不忍心拒绝。 孟双叹了口气。 曾经,他还调侃过宋靖为,谁家姑娘要是喜欢上他,绝对会被他冰山一样的态度冻得冰凉。 这不是报应来了,自家妹子不长眼睛,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他! 孟夫人那边还在等着回话呢。 他们父子两个要是过去陪着秦氏用午饭,就表明答应了这一桩婚事,连家那边就可以着手准备聘礼上门提亲。 但是梦蝶喜欢宋靖为这件事情太惊悚了,宋靖为那边不一定答应,孟双还怕宋靖为不答应,伤了自家妹妹的心! 万一那一头不成……这边也不能把话说死。 孟双把目光投向他爹。 孟祭酒瞪着眼睛。 “爹,还得麻烦您去跟娘说一声,我得洗漱过才能去见客。” 意思是让她娘先别承诺,再给他们一点时间考虑一下。 连家要是连几天时间都等不了的话,他妹妹嫁过去也不一定幸福。 儿女都是债,孟祭酒在心里感叹一句,起身去花厅。 慧荣长公主出门时间长了,有点咳嗽,连穗岁上前帮她拍着后背。 “抱歉,那逆子一身酒味儿,得先洗漱一下才能来拜见,长公主,王妃娘娘,连夫人见谅。” 孟祭酒满脸歉疚。 “这是又喝了多少酒?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孟夫人赔笑道。 “任书马上就下来了,还没正式上任,总该让孩子们放松一点。”秦氏开口说道,“都说先成家后立业,孩子们的亲事不定下来,我们做父母的心里也不踏实。” 今天大家相谈甚欢,孟祭酒跟孟夫人对连嘉颖诸多赞赏,这个时候提出结亲的想法正合适。 孟夫人想接话答应下来,却被孟祭酒扯了扯袖子。 “小女今日不太舒服,没有过来拜见,总归是失了礼数,等过几天,她身子好点儿,我让她上门拜访。” 孟祭酒抢在孟夫人开口之前说道。 这话哪里怪怪的。 连穗岁观察着秦氏跟孟夫人的神情,孟夫人似有些诧异,秦氏面上波澜不惊,似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连穗岁想说她就是大夫,孟小姐哪里不舒服,她可以帮忙看看…… “既然孟小姐不舒服,我们今天就不打搅了。早就听说孟小姐秀外慧中,早就想见见了,可惜这次不巧,那就下次再见,我也有充足的时间准备见面礼。” “连夫人客气了,哪儿用得上给见面礼……” 秦氏笑道:“身为长辈,难得遇见喜欢的晚辈,该给的见面礼不能少。今日天色不早了,我们也叨扰多时,这就准备告辞了。” 孟祭酒跟孟夫人起身相送。 连穗岁一头雾水,不是说好了十有八九能成吗?她怎么感觉人家好像拒绝了呢? 第225章 求子 “今日多谢长公主出面。” 出了孟家的大门,秦氏抱歉地朝慧荣长公主福了福身。 慧荣长公主笑道:“不必客气,可能是我的脸面不够大,日后若有用得上的地方,便让岁岁去找我。” 她跟连穗岁投缘,不知为何,只要瞧见连穗岁就觉得心情好。 “长公主,我送您回府。” 慧荣长公主身子不好,还陪着她们在孟家坐了半晌,连穗岁心里过意不去。 王府的马车停在门口,疏影撩开帘子,楚知弋朝几人打招呼。 “皇姐,岳母,本王腿脚不便,就不下车见礼了,我来接岁岁出门一趟。” 女儿女婿感情稳定,秦氏会心笑道:“我送慧荣长公主回去吧。” 慧荣长公主拍拍连穗岁的手背,示意她上车。 “九弟跟岁岁感情好,我心里也替岁岁开心。有句话孟夫人说得对,女人的体面是男人给的,似你我这般,若不是有娘家撑腰,只怕日子一天都过不下去。” 这话说得秦氏没办法接。 女子嫁人宛若投胎重生,她心里难道不觉得苦吗? 只是不在意了,才会刀枪不入。 “听岁岁说,齐家九姑娘性子不错,正巧要跟长公主商议。” “那便去我府上坐坐吧。” 慧荣长公主邀请秦氏去了长公主府。 另一边,楚知弋的马车带着连穗岁去了京城最繁华的地带。 “岁岁,我想吃锅子。” 连穗岁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大太阳,这个季节吃锅子? 他身上还有伤…… 连穗岁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 “也不一定非要吃锅子,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连穗岁吩咐车夫:“去附近最灵验的寺庙!” 上京城内有几十家寺庙,不想出城去径山寺上香的香客们,大多在城内上香。 “去寺庙做什么?” 楚知弋询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 寺庙香火鼎盛,隔着一条街都能闻见寺庙里的烟火气。 连穗岁下车买了香烛。 “这些东西让下人去买也是一样。” 寺庙门口人来人往,连穗岁嗔了他一声。 “这些东西要亲手置办才能灵验!走吧!” 两人身边丫鬟仆妇围了一圈,连穗岁脸上的嗔怪以及楚知弋面上的宠溺落在一直暗中观察着他们的人眼里。 “走吧。” 反正来都来了…… 楚知弋四下观望一圈,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连穗岁捉住小沙弥问路,小沙弥越过她看了楚知弋一眼,红着脸领他们往偏殿走。 她折返回来推他。 楚知弋好奇问道:“你跟人家说了什么?” 小沙弥连耳朵尖都通红了。 “没什么。” 连穗岁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跟着小沙弥来到偏殿,将准备好的香烛摆出来,跪在蒲团上,闭上眼睛许愿。 “姑姑,他们进去拜了送子观音!” 摆摊卖香烛的女子抬头往寺院内看了一眼。 “看来昨天晚上不是他。” “姑姑……” “让我们的人撤了吧,别被他发现。” 但昨天晚上那个人太像他了,如果不是他的腿瘸了,她敢肯定昨晚那人就是他! “葛统领那边……” “如果昨晚不是他,葛摧跟羽公子就不算暴露,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他从小就聪明敏感。伤残和病痛不一定能磨灭掉他的意志,日后行事小心点。” 下属应了声是。 女人收拾了摊子,用布包把没卖完的香烛包起来背在身上,绕了两条街,把身上的衣服脱掉,头发解开,从墙上捞了一把斗笠戴上。 包着香烛的包裹丢进担子里,往上面盖上一层青菜,女人挑着青菜进了清风楼的后院。 “你判断失误,不是他。” 进了羽公子的房间,女人才完全脱掉伪装,露出她原本美艳的容貌。 羽公子刚睡醒,头发铺在床上,一脸病态。 “会不会是姑姑你被他给骗过去了,我跟他交过手,他手段狠辣,我能认出来。” 美艳女子嗤笑一声。 “你自己尾巴不干净被人发现,费尽心思设局也没能把人留下,现在胡乱攀咬。我警告你,别想着动他,后果你承担不起!” 羽公子轻笑一声。 “我没不自量力到跟他比……” “姑姑,我每天迎来送往,总有人情推不掉,可我身上有伤,还请姑姑想个办法……” 他身上是利器伤,任谁看见都会起疑,那人藏在暗处,万一…… 女人起身。 “放心吧,你还有用,主子不舍得丢掉你这颗棋子!” 京城里永远不缺闲人,羽公子推开窗子,将街上热闹的景象尽收眼底。 吃了午饭,三十六楼就该开张了,不过这会儿还没什么恩客,小厮把清风楼的大门打开便去忙别的事情了。 一个穿着破旧锦衣的男人冲进清风楼。 “这里不干净,还不赶紧拿抹布好好擦擦!” “那边,瓜子皮还沾在地上呢,都是死的?还不赶紧拿扫把打扫一下!” “呸,你要呛死老娘?先往地上洒点水啊!” 老鸨叉着腰站在大厅里骂骂咧咧,看见有人往里闯。 “这位公子,稍等一下,我们还没开张……啊,王员外,好久不见了,您现在在哪儿发财呢?唉,您别往上头去,公子们都还没起床呢!” 王员外甩开她,噔噔噔跑上三楼,一脚踹开羽公子的房门。 “啊——杀人啦!” 尖锐的女声穿透力刺破耳膜,王府的马车正巧到楼下经过,连穗岁掀开车帘抬头往上看。 一把沾着血的匕首从楼上飞下来。 “小心!” 楚知弋环住她的腰身将她拽回来,连穗岁鼻尖落上一点血迹。 “快去报官!” “不对不对,快去请大夫!” “哎呀,都赶紧去!” “先把人按住!” 王员外癫狂笑着。 “都说婊子无情,老子在你身上花了这么多钱,花了这么多心血,老子家底儿都赔没了,来你们清风楼竟然还不让老子进门!老子偏要进!” “你们这帮势利眼,见老子失势,一个个都欺负老子,连看门狗都敢踩老子一脚,你们都给老子去死!” 清风楼里乱糟糟的,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老鸨,很快就反应过来。 “快把血迹打扫一下,不能耽误晚上开张!” “都愣着干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把羽公子的牌子撤了,今天晚上让梨儿先顶上……” “把大门关上,官爷跟大夫来了让他们走后门!无关的人就别放进来了,等晚上开张再说!” 紧闭的大门隔断了外人探究的视线。 羽公子被人情杀了? 连穗岁回头仰脸跟楚知弋对视一眼。 第226章 他一向不稳重 楚知弋帮她擦掉鼻尖上的血迹。 “要派人去打听吗?” 羽公子如果死了,他的线索岂不是又断了? 楚知弋摇头。 “三十六楼,只有清风楼一个倌楼,羽公子身为清风楼的头牌,那边不舍得丢了他这条线。” “所以,这场意外只是个障眼法?” 连穗岁反问道。 楚知弋嗯了一声,神情莫名。 连穗岁哦了一声,反应过来两人之间的动作太过亲昵,不自在地爬到一边坐下。 怎么跟他越来越没有距离了呢? 连穗岁懊恼。 她偷偷观察楚知弋的表情,他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但是也没有更进一步。她保持距离,他就配合,但是她有危险,他又会奋不顾身,照顾着她。 天气真是一天比一天暖和了,连穗岁觉得有点热。 京城中的治安出了乱子归京兆衙门管,清风楼恩客伤人,衙门里来了个推官,来了几个衙役,宋靖为并没有亲自出马。 连穗岁往外看了一眼收回视线。 楚知弋从她脸上看出失落。 是没瞧见宋靖为吗? 他若有所思。 这一届的新科进士的官职大部分任书都发下来了,还有几个地方没有定下来。 礼部姚尚书的缺不能再空了,宸帝从外放的官员中提拔了一个上来,逐层填补平级调动之后,还空出来一个位置。 回到王府里,天色已经不早了,连穗岁回后宅收拾洗漱,楚知弋去了前院书房。 杜翰音揣着满腹怨气进门。 “最近因着账本的事情,我们衙门里忙得不可开交,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就不能等我忙完这一阵?” 账本的风声放出去,幕后的大佬没套出来,倒是有不少人借着这次的风头生事儿,都察院时不时就能收到匿名的举报信,扯出来不少案子。 大理寺也跟着忙活起来。 杜翰音两只眼睛底下挂着黑眼圈,一坐下来就抱怨个不停。 “有句话昀王说的不对,这个位置,还有一种死法,就是累死的,怪不得宋靖为不近女色,我也被熬得看见女人都提不起兴趣了……” 楚知弋挑眉。 “我找你来,是有件事情要你帮忙。” “什么事?” 看见茶碗,杜翰音才想起来今天下午到现在忙得一口水都没喝上。 端起楚知弋面前的茶碗灌了一口。 “河南府有个缺,你想办法让宋靖为过去。” “噗……” 杜翰音这口茶到底没喝进肚子里。 “不是,王爷啊,我是大理寺卿,不是吏部尚书啊!我能有多大的本事,把宋大人调任到地方上去……” 杜翰音哑然,他瞪着眼睛看楚知弋,“人家宋大人又怎么碍您的眼了?”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楚知弋一个门都不出的闲散王爷,跟整天忙得不沾家的宋靖为能有什么过节! “况且,上次巡城司上门搜查,不还是人家宋大人帮您老解围了?您干嘛不给人留活路?” 虽说,河南府知府的等级也是正三品,但是从京官到地方官,那可是实打实的流放降权啊! 上哪儿再找一处错处,把人家挪走? 况且,宋靖为也不是软柿子,背后还有寿昌侯府,他一个孤臣,皇上就算信任他,他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王府的茶烫嘴,告辞!” 杜翰音一只脚迈过门槛,又迈了回来。 “你认真的?” 楚知弋面上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杜翰音在他对面坐下,不解的看着他。 “他见过我站起来的样子。” 杜翰音一个机灵,楚知弋的腿知道的人不多,这座王府里,知道他腿能站起来的人也有限。 所以呢,就为了这个就要杀人灭口……啊呸,不是,要打压人家? “河南府居中,南来北往的商户,陆路水路都绕不开,要把我们自己人放在这个位置上才安心。” 杜翰音抓住重点。 “所以,您老什么时候把宋靖为发展成自己人了?” 楚知弋脑海里想起连穗岁瘪嘴的模样,他也这么做了。 杜翰音惊掉下巴。 “您老该不会让我去拉拢宋靖为吧?” 楚知弋看着他不说话。 杜翰音要疯了,他一个把人家挤走,占了人家位置的人,人家不记恨他已经算大度了。他家丧心病狂的九皇叔还让他去拉拢人家,让人家给他们办事? “我以前在市井听过一句话。” 钱难挣,屎难吃。 楚知弋并不关心他要说什么。 “以杜大人的才学,本王相信你。” 杜翰音对自己没有信心,从腰间摸出三枚铜钱,合在掌心里晃荡几下抛在桌子上。 “竟然是上上签?” 给自己算的,有可能不准,他把铜钱捡起来再抛了一次。 “还是上上签!” 楚知弋低头看了一眼,铜钱的正反面跟刚才不一样,他从哪里看出的上上签? “行,这件事情我想想办法,不过您老也别抱太大的期望。” 哪儿来这么多话? 楚知弋大手一挥,准备撵人。 杜翰音不吃这个亏,准备出门之前回过头来调侃道:“听说您老今天去拜送子观音了?下官祝您多子多福……”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清楚嘛,他家皇叔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王妃都娶回来了还天天吃素,还不如他孤家寡人一个呢…… “滚吧。” 楚知弋给了他一个白眼。 杜翰音转身差点儿没撞上连穗岁,吓的他急忙往旁边跳开。 开玩笑,就因为王妃娘娘多看了宋大人一眼,里头那位就要把人家调出京城,他跟连穗岁以前的过节,楚知弋没让他脱层皮,他就谢天谢地了! 跟醋王打交道,要格外小心! 连穗岁在后院左等右等等不来他,他的伤口需要换药,只好带着伤药找到前院。 刚一来,就看见杜翰音惊恐的躲开她。 连穗岁:“……” 她又不是母老虎,至于这么害怕吗? “王妃娘娘小心,幸好没有撞倒您,下官先告辞了!” 楚知弋歪着脑袋看向门口。 “你把杜大人怎么着了?他吓成那个样子?” 连穗岁帮他解开衣衫,弯腰解开缠绕着伤口的绷带,伤口长得还行,稍微有点渗血,今天白天应该是扯到他的伤口了。 动手清理干净,重新敷上金疮药,又一圈一圈缠上绷带,连穗岁表情认真。 她的眼睛里只看得见伤口,不知道自己全神贯注的时候有人的目光一直在她脸上停留。 “他那个人一向不稳重,不如连二公子,吏部今天已经开始下发任职文书了,连二公子收到了吗?” 第227章 巡视自家产业 杜翰音内心:感谢皇叔中肯的评价。 他不稳重能得到宸帝的重用吗?能一启用就跨越阶层,坐上大理寺卿的位置? 连穗岁也狐疑,外界对杜翰音的看法可不是这样,翁灵儿痴迷杜翰音到旁人连提都不能提的地步,他若没有魅力,已经做了成王妃的翁灵儿怎么还是对他念念不忘? 连穗岁想到别处,不知道翁灵儿有没有如愿以偿,若她真怀了别人的孩子,成王可就真的…… “还没问娘,如果有消息,明天娘就该派人来报喜了。” 等待的过程是煎熬的,换完药,连穗岁本想唤疏影来伺候他梳洗,想到疏影也受伤了。 “腿上的伤还要紧吗?” 楚知弋点头。 要紧。 “那我让小桃准备准备,伺候你洗漱。” 楚知弋看着她。 “孟大人为孟夫人守身如玉,听说每日都是孟夫人亲自伺候孟大人梳洗。” 所以呢? 连穗岁瞪着他,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 她不开窍,楚知弋也不着急。 “我身边危险重重,你身边的人自然是信得过的,但我们今天才去寺庙求子,晚上却分房而睡……万一王府里有别人安插的眼线呢?” 他顿了顿,“我不想连累你。” 说的是这个理,连穗岁恍然。 “那,去我房里……” 她没想太多,反正只是暂时的,她的床真的又软又大,他家皇叔躺上去一点儿都不占地方…… 脑海里闪过不健康的思想,她晃了晃脑袋,觉得可能是白天从三十六楼门前经过的原因,脑子里全是身姿摇曳穿着纱裙的美人…… 她今天出门没带小桃,到吃完饭的时候也没看见她,奇怪,都一天没看见小桃了! “王爷,王妃,早上熬的红豆粥还在火上温着,您还要喝一碗吗?” 小桃情绪低落,幽怨的目光看了一眼楚知弋,要出门也没必要把她支开啊,她只是一个小丫鬟,着急了一上午只为了那一碗红豆粥,结果好不容易熬好了,却被告知楚知弋出府了。 没带她。 她家小姐就交代她看好九王爷,她还把事情给办砸了…… 下午小桃心情不好,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惹九王爷不快了,九王爷万一要处罚她,她该怎么跟她家小姐交代…… 胡思乱想了一下午。 “红豆可是好东西,补气血,去盛两碗过来!” 小桃去厨房盛了两碗,熬了一天的红豆粥软烂可口十分美味,连穗岁称赞道:“以后让厨房随时备着,每天早上吃上一碗,保证气血充足,面色红润!” 精心看护了一天的红豆粥被认可,小桃高兴道:“奴婢这就去!” 真正需要补气血的是楚知弋,整天受伤,损耗自身的精元。 楚知弋吃了一碗。 “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下人打了水,两人泡了脚,连穗岁把床帐放下,舒舒坦坦地躺在里面。 她不知道,古代为人妻者,应该躺在外面,随时伺候自己的丈夫起夜。 楚知弋在外面躺下,成亲不到一个月,从隔壁的客房挪到主屋。 嗯,他比较满意。 一夜无话。 夫妻两个住在一起的好处是,早上起床时,院子里的下人脸上都挂着笑。 映儿跟红儿两个丫鬟一对视就掩唇偷笑,裴淑也高兴,帮连穗岁梳了个更端庄的发式,选了珠花带上。 “王妃淡妆浓抹都好看。” 小桃端了红豆粥放在桌子上,楚知弋推着轮椅坐到桌边等连穗岁。 “王妃,夫人那边送信来了,二公子的任书下来了!” 刚吃了一口粥的连穗岁高兴道:“拿来我看看!” 拆开帖子,连穗岁高兴不起来。 “果然是外放,竟然放到汝宁府了……” 七品县令。 “让人去打听一下孟家,孟双是不是进翰林院了!” 如果是的话,朝廷也太欺负人了,把状元郎下放到地方上,探花郎却进了翰林院! “王妃,永定伯府也送帖子来了!” 对哦,还有陈家表兄。 帖子是宋家姨母送来的,陈家表兄的拿到的也是外放的任书,不过去的是永定伯世子当初任职的地方泉州。 陈家世子在沿海一带经营数年,陈永川去泉州,也不算人生地不熟,毕竟从小在那边长大,当初经营的势力也都还在。 这就看出家族的好处来了。 连方屿没有离过京城,连嘉颖外放任职,初来乍到,什么都要自己去打拼,而陈家表哥已经轻车熟路,不出两年就能干出政绩来,两人将来的升迁速度绝对不一样。 不过,她二哥也很厉害了。 帖子后面还附着请帖,陈家表兄的婚礼就在三日后,身为妹妹的陈燕心也帮着忙活,她们姐妹几个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聚过了。 要忙活的事情不少,连穗岁把帖子收起来,她今天还得去妙手堂坐诊。 忙起来总觉得时间过得快。 小桃去打听消息回来。 “奴婢打听了,孟公子没有进翰林院,而是去了都察院,做了御史。” 御史? 连穗岁觉得好笑,却不意外。 提起孟双,她脑海里回荡的是他叉着腰跟旁人理论的样子,御史监察百官,他眼里不揉沙子的性格,的确很适合做御史! “二哥跟陈家表哥都要上任了,帮我准备几份礼品。” “还有陈家表哥成亲,该送的礼也得送!” 以前没有出嫁的时候,这些都是秦氏操办,现在轮到她,下人们都等着她拿主意。 “季管事,把咱们府上的账本搬来我看看。” 她想参考一下以前送礼的标准,季瑛从腰间取出钥匙。 “王妃娘娘,咱们王府近六年来,几乎没有跟京城其他人家来往过,账本上……很干净,估计没有太大的参考价值。” “不过王妃娘娘要检查账本的话,奴婢这就派人去取来。” “不用了……” 连穗岁深吸一口气,这些东西秦氏都教过她。 连嘉颖是自己人,而且他要出远门,给太多东西明显不实用,而且,二哥还没有成亲,思来想去,她决定直接给钱,什么东西都不如钱来得实用。 最好折算成银票,方便携带。 给陈家表哥什么贺礼呢? 新婚大吉。 “准备一对金沙牡丹红石榴花瓶,一套洋彩黑边山水杯。” 好事成双,这两样礼品工艺精湛,也能拿得出手。 连穗岁感叹:“闲来无事时,得去聚宝斋看看有没有稀罕玩意儿。” 得置办一些拿出来送人。 只不过聚宝斋以前把她当成肥羊宰,她有点不太想去。 可京城又没有其他特别好的古玩店。 天气暖和了,来妙手堂看诊的病人少了很多,连穗岁早早收摊,打着送连晓小回府的旗号先去了一趟聚宝斋。 “呦,王妃娘娘,您可好久没来了!” 聚宝斋的掌柜看见连穗岁,热情得不得了,一边把她往里面迎,一边给店里的伙计使眼色。 伙计会意,跑出去给楚知弋通风报信! 王妃娘娘要巡视自家的产业,提前招呼一声就行,哪儿用得着亲自出门! 第228章 强买强卖,霸道护夫 京城里开铺子的,大多是老牌勋贵人家,要么就是分了派别的商户。不知道聚宝斋攀上的是哪一家,满京城没人知道幕后的东家是谁,却也没人来找麻烦,而且,聚宝斋还总能找到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店内地方很大,分了三层,分别接待不同身份的客人。 寻常客人在一楼,二楼接待一些有一定身份地位的客人,三楼,据说接待的都是皇亲国戚,以及朝堂权臣。 连穗岁以前出手大方,也只被请到二楼,这一次,却是直接上了三楼。 她心里狐疑,随即想到自己的身份,她现在可是皇家的人,上三楼一点儿也不过分! “不知道王妃娘娘今日想看点什么,小人让下人去拿来给您过目。” 王府的账都是季瑛管着,连穗岁今天没打算买太多东西,只是想先看过,挑选几件给陈家表哥做新婚贺礼。 陈家是亲近的人家,换成旁人她就直接让季瑛去置办了。 “把你们的单子拿来我看看。” 掌柜狗腿的亲自给她泡了茶水,连穗岁打量着三楼的雅间,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水墨丹青,应该是哪位名家的作品,可惜她不懂欣赏,只觉得好看。 房间的布置十分雅致,跟楼下风格迥异。 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茶台,一套精致的水墨色茶具跟房间里的布置相得益彰。 小厮丫鬟随身伺候着,连穗岁看向哪里,便主动开口给她介绍。 “这幅水墨丹青出自简绍简大师之手,是简大师隐居时与友人畅饮,突来的灵感,一气呵成,画风磅礴大气。有人出一千金,简大师都不卖,最后送给我们东家,我们东家就把这幅画挂在这里了。” 连穗岁好奇问道:“你们东家是谁?” 丫鬟一愣,摇头:“这个,奴婢没听掌柜的说过。” 所以她说的这番话也是掌柜的跟她说的…… 连穗岁摇头。 “这套茶具是我们东家根据简大师的画,命人专门烧制的,整个上京城只此一套!” 连穗岁是个务实派,聚宝斋的东西贵,质量好是其次,之所以贵是因为东西的附加价值,只此一件,只此一套,所以贵。 总有雅致的人为了面子,或者是爱好买单。 拿这种东西送人,确实倍有面子。 “礼貌问价。” “我们掌柜的说这套茶具不卖,但是王妃娘娘您若是要的话……” 掌柜去拿东西,这会儿不在,丫鬟拿不定主意。 “等我们掌柜回来吧,奴婢不清楚价格,不敢随便乱说!” 聚宝斋的丫鬟也挺有意思。 连穗岁等了一会儿,掌柜把单子拿来,下人们抱着实物鱼贯进到房间里面。 “王妃娘娘若是喜欢这套茶具,小人立刻包好送到王府!” 连穗岁瘪嘴。 “我还没问价钱呢,万一买不起怎么办?” 送到王府,就是王府买单,九王府虽然气派,但那是先皇赏赐的宅院,她嫁进去这么几天了,除了在吃饭上稍微奢侈一点,楚知弋连伺候的下人也没几个,王府里大多数宅子都空着。 况且,为了给她长脸面,楚知弋拿了那么多聘礼…… 她嫁妆是不少,但也得仔细着花,算计着花,大手大脚,就算有万贯家财也得败光! “无妨无妨,王妃娘娘不用这么客气,喜欢什么,小人都送到王府去!” 掌柜的今天态度有点奇怪。 连穗岁看着下人们拿进来的东西,那些看起来就很贵的她直接跳过去,瞧见托盘里的像是用象牙雕刻的珠子,拿起来问道:“这是什么?” 掌柜解释道:“王妃娘娘好眼力,那是用鹿角雕刻的出云珠,与入海珠本是一对,入海珠前两天卖出去了,只剩下这一只了,是一个小把件!” 送别人新婚贺礼,把件好像不太合适。 连穗岁又去看其他的。 挑来挑去,新奇的玩意儿都不够稳重,更适合自己把玩,不适合送礼。 “有没有适合恭贺新婚的礼品?” 掌柜见她不满意,正琢磨着她的用意,闻言眼睛一亮。 “有!” 在聚宝斋耽搁半日,花瓶茶具连穗岁准备好了,又挑选了几件刺绣摆件,寿山石双狮戏绣刻章,金箔画…… 这才满意地出了聚宝斋。 这份新婚贺礼是她单独送给陈家表兄的,明天随王府准备的贺礼一同送去。 果然回到王府,季瑛就找她商定送礼的事情。 连穗岁没嫁进来之前,王府不跟任何人家往来,如今连穗岁这头的亲戚需要走动。 “奴婢列了一张礼单,请王妃娘娘过目。” 季瑛避开了连穗岁准备的礼物,列出了一些,她到底是从宫里出来的,办事滴水不漏,这些礼品挑选得都十分合适。 连穗岁了却了一桩心事。 “明天一大早就送过去吧。” 这边刚把要送的礼确定,下人来报,说聚宝斋又送东西来了。 连穗岁惊讶道:“我没有买东西啊!” 她要的东西已经都送回来了,怎么又送? 真把她当成冤大头? 她气冲冲地冲到前院,却见聚宝斋的掌柜正在楚知弋面前谄媚,那语气神情…… 连穗岁上前把楚知弋挡在身后。 “掌柜的,哪儿有你这样追上门做生意的?你这是强买强卖,以为我家王爷好说话就欺负我们,赶紧带着你的东西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掌柜面上表情裂开,楚知弋也是一愣,随即掩唇笑得咳嗽起来。 “王妃娘娘,您听小人解释……” 掌柜知道她是误会了,但他又能怎么解释?当着下人的面说聚宝斋是王府的产业不是当众打王妃娘娘的脸吗? 王妃娘娘丢脸了,不就是他家王爷丢脸了? 他以后还怎么面对主子? 楚知弋拉了拉她的袖子,给聚宝斋的掌柜使了个眼色,掌柜见状赶紧溜走。 这么多东西放在这里,她还得往外出多少钱? 连穗岁一头黑线,准备吩咐下人把东西都送回去,别想赖在她身上! 聚宝斋是楚知弋的私产,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也不多。 “你们都退下吧!” 院子里的下人低头退下,小桃跟裴淑见状,也跟着福身退下。 “聚宝斋是我的私产,以后你喜欢什么,直接拿就是。” 他声音里带着笑,是笑话她出糗吗? 他的私产? 连穗岁尴尬的脚趾抠地,亏她刚才还以为聚宝斋的掌柜追上门强买强卖呢,原来都是他吩咐的! 楚知弋两只脚勾住最近的一个盒子,拿起来打开,里面躺着她看过的那枚出云珠。 “我让他把你看过的东西都打包送来了,挑几件喜欢的摆在房里,剩下的收回库房。” 这枚出云珠很漂亮,但是除了好看没有别的用途,连穗岁是挺喜欢,但是不会买,买来放着也无用,不如卖钱。 让她花钱买她觉得肉疼,但现在聚宝斋是她家的,她就换了一种想法。 “这玩意儿能卖不少钱吧!” 放在她这儿就相当于一分没赚,她又开始心疼。 第229章 让我再快活几年 她脸皱在一起,楚知弋好笑道:“聚宝斋日进斗金,不差这些,只要你喜欢,简绍的那幅水墨丹青也可以取下来挂在我们房间里。” “别,我觉得还不如我自己画一幅人体构造图放在房间里方便!” 她还能随时练习飞针。 楚知弋笑道:“都随你,日后出去逛街买东西不用在意银钱,喜欢什么便买什么。” 他一脸不用给他省钱的大款表情让连穗岁哭笑不得。 有钱有颜有身份的钻石王老五,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干嘛娶她啊! 永定伯府一片忙碌。 “新郎官,双喜临门,恭喜!” 孟双离得近,去都察院报了个到,找到宋靖为,两人一同上门恭贺陈永川新婚。 陈永川清瘦了不少,人也更精神了,今日天气好,新房里正在布置,便将两人请到了花园。 他狠喘一口气。 “这段时间忙的,都没时间跟你们叙旧了……” 即将分别,陈永川伤感道,“此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外放官员的任期是三年,此去泉州,山高路远,再见面可能就是三年后了。 “总得抽出时间跟你们坐下来说说话。” 孟双感叹一声,侧目看着宋靖为,头疼得很。 自家妹妹的请求他该怎么开口? “适康?” “什么?” 孟双回过神来,“你们刚才说什么?” 陈永川又问一遍:“适康去都察院报过到了?” 孟双应了一声。 “适康有心事?从你刚坐下到现在,已经看了励行好几眼了,你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宋靖为也一脸迷惑。 “我与适康许久未见,若不是今日,我们两个还凑不到一起。” 孟双叹了口气。 “我有件事情要问励行兄长,我家里有个妹妹……” 孟双的妹妹梦蝶,陈永川知道,也见过好几次。 “我妹妹该说亲了,但她……托我来问问励行兄长。若励行兄长拒绝了,她就安心说亲了。” 好友的妹妹喜欢自己? 宋靖为想都没想,开口拒绝道:“我并没有成亲的打算。” 这个回答在孟双的预料之中。 “但你总这么单着也不是事儿啊!你不成亲,不知道京城里有多少人惦记着你,你若是早点成亲,我妹妹早就不惦记了。” 孟双没有埋怨他的意思,只是好奇。 “你为什么不想成亲?” 宋靖为这种有家世有背景,自身有才干有本事的青年,如此优秀,却选择孑然一身…… 哪怕是最好的朋友,孟双也不明白。 陈永川也不明白。 宋靖为淡然地抿了口茶。 “我志不在此,妻子儿女,只会是我的软肋。朝堂尔虞我诈,一着不慎,便连累全家,无法选择父母出身,但我可以选择管住自己。”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少了其中齐家的阶段,便能早一天实现理想抱负。” 两人久久无言,这份思想觉悟…… “你是要做千古留名的孤臣吗?” 这条路可不容易! “但也没听说过青史留名的名臣做孤家寡人的啊!” 宋靖为摇头:“至少要遇上一个让我觉得特别的人吧,或许我会选择成家。” 特别的人……京城的大家闺秀,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要说特别,他先想起来连穗岁。 他唇边的笑意一滞,摇头把这个念头抛开。 孟双得到拒绝的答案,晚上回府跟孟蝶说了,孟蝶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不试一下,她的心不死。 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见她掉眼泪,孟双心里也不好受。 “你听我的,明天去连家给连夫人赔个不是,人非圣贤,错了能改正就行了,连夫人对你很满意,爹娘对连家二公子也满意,你嫁过去,好好相夫教子,宋靖为就埋在心里吧。” “等日后有了子嗣,慢慢的就淡了。” “你一向识大体,道理你都懂,今晚好好想想吧。” 孟夫人在孟蝶的院外,等孟双出来。 “你妹妹想通了吗?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我相看了那么多人家,试探过多少回,还没有哪一家愿意承诺只娶妻不纳妾的。” “连大人只是回家伺候母亲,不算革职,早晚有一天还是礼部三品大员,真算起来,还是我们家高攀……” 孟双知道孟夫人的担忧,但妹妹总要时间。 “娘,明天早上您再问过妹妹吧,今天晚上,让她自己想一想。” 只能如此了。 “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孟夫人把战火对准孟双,“先成家后立业,你年龄也不小了,怎么也不愿意娶妻?娘过两天发帖子请娘的几个手帕交来家里做客,顺便给你相看……” “娘,我还没玩够呢,不想太早成亲!” “娘,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孟双赶忙躲开,他跟宋靖为不一样,宋靖为一心扑在公事上,有崇高的理想抱负,他不一样,他只想自由自在,没有人管教。 他娘就已经够让人头疼了,再娶回来一个娇滴滴的姑奶奶放在房里,以后,他还怎么出去喝花酒? 万一不小心弄出个小娃,他得疯了! “我的婚事不着急,再等几年,让我再快活几年再说!” 孟双一天天不沾家,孟夫人没了脾气。 她快被自己的一双儿女愁死了。 孟蝶捂着被子哭了一场,又怕第二天早上被人看出来眼睛肿,用凉水敷了眼睛才睡下,第二天早上去给孟夫人请安时,已经看不出来什么了。 “娘,麻烦您给连夫人递个帖子,我等会儿上门拜访。” 她这是想通了,孟夫人高兴道:“行,娘陪着你一起去!” 孟蝶摇头,拒绝道:“娘,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连夫人不会为难我。” 而且,她要是嫁进连家,迟早是她自己一个人面对婆母,两家还没有定亲,今天过去,连家就算不满意她那天拒婚,也不会给她难堪。 孟夫人心疼道:“行,我多派几个婆子护卫,你路上小心。” 连家。 秦氏跟慧荣长公主谈定齐家九姑娘的婚事,给齐家回话,今日齐家那边也给秦氏递了帖子,要让齐家九小姐上门拜见。 张氏忐忑地来找秦氏,她想见见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她要自己把关。 “夫人,孟家递了帖子过来。” 这个点,齐家小姐已经到门口了。 秦氏吩咐道:“嬷嬷,你去门口等着,孟家小姐若是上门,便将人先带到偏厅休息一会儿。” 方嬷嬷是她的亲信,知道她的心思。 “是。” 齐家九小姐身边带了一个丫鬟一个婆子,拜见过秦氏。 秦氏观察着九小姐,九小姐养在深闺,给人恬静娴雅的感觉,模样也不差,齐家应该请了专门的教养嬷嬷教导她们礼仪,行礼时动作大方。 开口,声音也甜静。 第230章 紧张到结巴 “九妹见过连夫人。” 客厅里还坐着一个妇人,齐九妹猜测那位可能是连家大公子的生母,是一个妾室,但主人家不提,她也没必要上赶着行礼。 她身后的婆子和丫鬟也跟着行礼。 看几人身上的穿着,丫鬟婆子身上穿的竟然也是上好的丝绸,齐九妹就更不用说了,一身绫罗绸缎,但也没有夸张到让人觉得不舒服的地步,头上只简单的插着几朵年轻姑娘喜欢的珠花,一支金簪,素着一张小脸,没有更多装饰了。 张氏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从外观上看,是个恬静知礼的。 虽然是庶出,但也被养的不错! “坐吧。” 齐九妹在椅子上坐下,只搭了一半凳子,脊背挺得笔直。 秦氏开口说道:“我昨日跟长公主说话,长公主说起你从小就文静惹人疼惜,在我这儿不用拘束。” 齐九妹应了声是,稍稍放松了一点。 秦氏知道她身不由己,有些话想当面提点,但碍于张氏就在边上,不方便提点。 “你家长辈都跟你说了吗?” 婚事的事情。 齐九妹红着脸点头。 “说了的。” 秦氏嗯了一声。 “以后都是一家人。” 秦氏身边的丫鬟端了一个托盘出来,秦氏朝齐九妹招了招手,亲手把一对粉玉镯子戴在她手腕上,代表着认可她这个儿媳妇。 张氏的眼睛在齐九妹身上看,好像在端详一件商品,秦氏见她没有给见面礼的打算,便省去了介绍她的步骤,拉着齐九妹的手说道:“长公主托我照看你,以后嫁进门来,有什么委屈只管来找我说。” 齐九妹感激道:“母亲,母亲她还好吧……” 她想去拜访长公主,又怕自己的身份给长公主惹麻烦,她很感激长公主的养育之恩,但她是齐家人,长公主不想跟齐家有瓜葛,她连问都不敢问,也不敢打听。 秦氏掌心盖在她手背上,安抚道:“长公主一切都好,等你过门,可以去看望一下。” 齐九妹眼睛里含着泪花。 “是。” “既然你们齐家同意了结亲,你先回去等着消息,过几天我差人上门提亲。” 齐九妹跪在地上,给秦氏磕了一个头。 “你这孩子,快起来吧。” 齐九妹告退。 张氏感叹道:“齐家府上到底有多少个庶女?也不好好起个名字,排行第九就取名九妹……” 齐家的排行男孩跟女孩分开,齐九妹只是在女孩里面排行第九。 秦氏没接张氏的话,齐家的名声不好,是因为齐家前面几个姑娘,都送到旁人的后宅里做妾了,有没有名字,有什么分别? 张氏讨了个没趣,做母亲的,觉得天底下任何女子都配不上自己的儿子,长得漂亮的,怕勾了儿子的魂儿,让儿子跟自己离心。 不漂亮的那就更配不上了。 身份太高的,担心儿子受委屈,身份太低的…… “要不是齐家给的嫁妆多,我也看不上她……” 张氏自顾自地说着。 秦氏看她一眼。 “既然张姨娘也满意的话,这桩婚事就定下了,回头我把聘礼的单子送到喜林院,你先看看有没有什么缺漏。” 张氏手里已经没有多少钱了,她这些年攒的钱,一半给了夏婧儿,剩下的给了连方屿活动关系,结果尚书没做上,现在原本的官职也丢了。 贺氏还躺在床上不能自理,到底是连方屿的亲娘,她还得帮着照看。 张氏一肚子怨气没地方发泄,更不敢得罪秦氏了。 “妾相信夫人,不会有纰漏……” 只要不是让她自己出钱准备聘礼,她就心满意足了,反正聘礼又带不回来,她现在惦记的是齐九妹的嫁妆。 秦氏淡声道:“我这里还有别的客人,你先回去准备吧!” 张氏应了声是,从客厅里出来。 在偏厅等候的孟蝶看见连家的下人领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姑娘从客厅里出来,心里打鼓,那位莫不是连夫人给连二公子新相看的姑娘吗? 客人离开,方嬷嬷开口说道:“孟小姐,我家夫人请您进去。” 孟蝶心情忐忑,客厅里只有秦氏一个人,她福身行礼。 “那日没有拜见夫人,还请夫人莫要见怪。” 都是从年轻的时候走过来的,秦氏理解孟蝶,也没有抓着不放。 “孟小姐客气了,我们去的不巧,正赶上孟小姐身子不舒服,怎么样,现在大好了吗?” 孟蝶感觉自己已经被秦氏看穿了,硬着头皮说道:“已经大好了,劳夫人记挂。” “那就好,现在的天气,晚上凉意上来,不能大意。” 两人拉了会儿家常,秦氏见孟蝶有些心不在焉,忽然反应过来,解释道:“刚才那位是齐家九小姐,齐家有意跟我家长子结亲,他们兄弟两个的婚事挤在一起,但总得一个一个操办,否则旁人要说我这个主母不公平了。” 跟小姑娘解释,秦氏说得直白。 知道自己误会了,孟蝶脸红道:“原来如此……” 她还以为自己任性一次,得罪了连家呢。 她今天肯上门拜见,就说明了她的态度,秦氏对她也满意,让方嬷嬷取了见面礼过来。 “我给齐家九小姐了一对儿粉玉手镯,给你也不能差了。” 秦氏把翠玉镯子戴在她手腕上,孟蝶红着脸福身。 “今日多有叨扰。” 孟蝶福身,“晚辈该告辞了。” 秦氏让方嬷嬷去送。 刚转过二门,连嘉颖立在二门外的花墙下,手里捏着一根簪子,紧张得来回晃动。 “二公子。” 方嬷嬷是过来人,请安点明身份后,便退向一旁。 那日孟蝶并没有见过连嘉颖,屏风后面的人是她派去的丫鬟,巧合,她今天出门并未带见过连嘉颖的那个丫鬟,所以身边竟没一个人提醒她。 连嘉颖也是第一次见孟蝶,紧张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想直接把簪子戴在她头上,又瞧见她身边的丫鬟婆子…… 孟蝶接受了秦氏的手镯,说明认可了这桩婚事,连二公子的行为虽然孟浪,却也不算不合规矩。 婆子拉着梦蝶身边的丫鬟悄然退开。 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孟蝶心头的不安终于散去,含笑看着他。 “连二公子在等我?” 秦氏不喜欢家里的妾室,所以从未给他和连嘉良身边塞通房丫鬟,连方屿自己是苦出身,年少时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自然也不知道通房丫鬟这一茬。 后院的妾室更没人敢提。 于是就这么岔过去了。 连嘉颖从小到大,连女子的手都没牵过,纵然有面见宸帝也不害怕的底气,却在孟蝶面前紧张到结巴。 第231章 没有把柄怎么拿捏呢 “我,我听说你来家里见母亲,想送你一个礼物,又怕你拒绝……” 他不知道孟蝶今天上门跟母亲说什么,从她进门开始,他就在这里等着,怕在内宅里撞见会被认为失礼,特意选在二门外。 孟蝶有点意外,他竟然不知道吗? “二公子,我们之前没见过吧。”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上心呢? 是不是换一个女子,他也会这么上心? 连嘉颖挠挠头。 “母亲说你很好,让我好好对你,我也想好好对你,没想过其他。” 他到底觉得直接插在人家头上的行为太孟浪了,便把攥出手汗的簪子塞进孟蝶手里。 “那你母亲如果给你娶其他女子呢?你这枚簪子岂不是送错了人?到时候不会再找我要回去?” 而且,齐家九小姐刚刚也从这里过去,他怎么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 连嘉颖没想过这种可能,但是要回去…… “不不不,送给你的就是你的,就算以后你不愿意跟我结亲,我也不会要回去的!” 手里的簪子沉甸甸的,是赤金打造的,爹爹说的对,他这个人果然实诚。 “簪子我收了,日后你要是后悔的话,随时来找我要。” 看连嘉颖不知所措的样子,孟蝶心情很好。 自己动手把发簪戴在发间,赤金发簪在阳光下很好看,孟蝶也很好看。 连嘉颖一个愣神的功夫,孟蝶已经走远了。 她这是……愿意嫁给他了吗? 连嘉颖咧嘴笑着,热闹的花园里,蜜蜂蝴蝶嗡嗡地飞,一身酒气的连嘉良从后面揽住他的肩膀。 “什么事情笑得这么开心?” “没什么。”连嘉颖收敛笑意,侧身看他,“大哥你从外面回来吗?” 这个点不在院子里读书,又出去喝酒。 “小心爹发现了处罚你!” 这话连嘉良不愿意听。 “我是趁着爹今天不在府上才敢溜出去的。” 连嘉颖意外道:“爹今天不在家吗?” “不在,我听下人说,爹好像去见昀王了。” 连嘉良高兴道,“爹要是巴上昀王,回头昀王在皇上面前多说几句好话,说不准爹就能官复原职了!” “对了,今天是不是齐家九小姐上门给母亲请安了?你见着了吗?好看吗?” 他的目光越过二门往里面看,可惜什么也看不见。 “我没见到,大哥我得回去收拾东西,过两天就要去任上了。” 连嘉良嫉妒道:“咱们同时求学,你考上了我却还没有官职做……” “你跟孟家的婚事有后文吗?” 连嘉良八卦道。 “不知道呢,母亲没说。” 连嘉颖留了个心眼,孟家比齐家门第高,但连嘉良跟张姨娘似乎都对齐家更满意,觉得孟家是清贫人家,且孟祭酒官职不高,给不了多少助力,不像齐家,有慧荣长公主这一层关系,在京城里能横着走。 而且齐家有钱,以后他们就能不用为了银钱发愁了! “大哥,我回去了。” 连嘉颖心里有自己的盘算,先跟孟家把亲事定下,等他到了任上,站稳脚跟之后再成亲,时机会更成熟一点。 连嘉良撇嘴,他去问姨娘,姨娘肯定见过齐家九小姐长什么样子! 正往喜林院走,看见前面夏婧儿带着丫鬟也往喜林院的方向去。 “表妹!你怎么又回来了?” 夏婧儿让张氏帮忙打听大夫,吃了几副药,仍旧没什么效果,这次来,是想让张氏帮忙再打听几个,哪儿料到又遇上连嘉良。 “表哥,这个点,你不在前院念书吗?” 上次连嘉良骚扰她,她这次来故意避开,没想到还是遇上了。 连嘉良见她身边带的仍旧是上次那个丫鬟,也没有别人,目光就放肆起来。 “念书累了,休息会儿。你来找姨娘?正好,我跟你一起。” 还没到喜林院,有干活的丫鬟仆妇来来往往,连嘉良还算克制,一到了喜林院,他的目光就开始在夏婧儿身上游移了。 “姨娘?” 连嘉良喊了一声,张氏院子里的丫鬟仆妇都不在,只有一个干粗活的婆子。 “姨娘去库房了,夫人说,要准备去齐家提亲,让姨娘帮忙置办聘礼。” 婆子手里端着一盆水,正在洒扫院子,连嘉良挥了挥手。 “既然姨母不在,我改天再来。” 夏婧儿想走。 “表妹来都来了,又没什么事情,不如等一会儿,我让下人去喊姨娘回来。” “还是表哥成亲的事情比较重要,我的事儿不着急。” “表妹你是不是怕我呀?我又不吃人!” 连嘉良再次开口挽留,夏婧儿无法了,只能在客厅里坐下。 两人相对无言。 连嘉良眼珠子一转,对着霓云吩咐道:“去厨房看看,给你家主子弄几样点心,再泡一壶茶来。” “姨娘不在,表妹又是自己人,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不用客气!” 霓云看一眼夏婧儿,外面太阳晒,走了一路,夏婧儿确实口渴了。连嘉良虽然对她动手动脚,但是青天白日,大门屋门都开着,连嘉良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去吧。” 夏婧儿吩咐了一声。 霓云福身退出房间。 连嘉良往外张望一眼,见院子里没人,上前一把把夏婧儿抱住。 “表妹,我喜欢你很久了,一直都没机会跟你开口……” 夏婧儿受了惊吓,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一边推着他,一边往门外看,希望霓云听见动静,赶紧回来救她! 还没走到院门的霓云脚步一顿,下意识去找刚才在院子里干活的婆子。 盛着脏水的盆子在地上放着,婆子不知道去哪里偷懒了,不在。 偌大的喜林院,现在只有她一个下人。 房间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夏婧儿不敢太大声,怕把其他人引来,捏着嗓子喊她。 “霓云,霓云!” 霓云唇角勾了勾,抬脚迈过门槛,捎带手把院门从外面插上,隔绝了里面的声音。 夏婧儿没有把柄,她怎么拿捏呢? 怎么让她帮着自己在王府里打探消息呢? 她加快脚步离开。 屋子里的夏婧儿喊了几声没听见人来,心中又绝望又害怕,拉扯间她的衣服被撕破,露出里面穿着的玫红色肚兜。 “表哥,别这样,我是王爷的女人……” 她流着泪哀求道,“要是被王爷知道了,你我都没有活路!” 第一次干这种事情的连嘉良心里只剩下兴奋了,哪里还顾得上害怕? “王爷的女人玩儿起来才爽啊!就是要让王爷知道,你给他戴了绿帽子!” 夏婧儿害怕得浑身发抖,猛地伸脚踹了他一脚。 第232章 这么做不太好吧 “贱人,给你脸了?” 连嘉良被踹疼了,把夏婧儿按在桌子上打了两个巴掌,“你进王府前就不是完璧了,装什么贞洁烈女?难道就因为我不是王爷,给不了你尊贵是不是?” “你从小住在我们家,吃我们的用我们的,陪我睡一觉怎么了?” 夏婧儿脸上火辣辣的疼,再无反抗之力。 身下一凉,竟被他褪去最后的衣物。 她羞愤欲死,身后的人惊艳道:“早知道表妹身段不错,可惜了,便宜了外人!” 连嘉良在她身上发泄完,张氏仍旧没有回来,他把衣服扔在夏婧儿身上,恶趣味地对着她说道:“以后每个月找机会回来一次,否则我就把你给王爷戴绿帽子的消息散播出去,到时候,我顶多会有点倒霉,你还有没有命在就说不准了!” 他扬长而去,霓云端着点心茶水才赶回来。 “姨娘!” 夏婧儿流着泪,忍受着身体上的不适,捡地上的衣裳,她衣衫凌乱的样子全被霓云看了去。 啪的一声,夏婧儿打了霓云一巴掌。 “你早不回来晚不回来,你故意的?” 再晚回来一盏茶的时间,等她收拾好,这件事情就没有任何人知道! 如果,她死在这里呢…… 夏婧儿眸中迸发杀意,霓云捂住脸颊,从靴筒里拔出一把匕首架在夏婧儿的脖子上。 “姨娘,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姨娘好!” 刀? 夏婧儿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变化的霓云,她怎么敢? “你的卖身契在我手里,你敢……” 霓云笑得花枝乱颤,她不在意地说道:“姨娘,你猜霓云这个身份是真的还是假的?那样的卖身契我能做出来十张百张,只要姨娘喜欢……” “你想干什么?” 匕首贴着皮肤划过脖颈,落在她光滑细腻的皮肤上,引起一阵颤栗。 “不干什么,姨娘以后帮点小忙,我跟姨娘的利益不冲突,不会为难你。” 霓云收起匕首。 “地上凉,姨娘身子弱,还是快些起来吧。” 夏婧儿身上起了一身冷汗。 霓云把夏婧儿扶起来,帮她穿好衣服,收拾妥帖。 “姨娘,今天奴婢什么都没看见,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会守口如瓶的!” “出了这个院子,姨娘记得调整好表情,别被旁人看出端倪。” 霓云笑得毛骨悚然,走出院子,暖和的太阳照在身上,夏婧儿仍旧觉得浑身冰冷。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以为好拿捏的丫鬟其实是个扮猪吃虎的厉害角色,以为胆小懦弱的表哥竟然胆大包天,敢在大白天强迫她,那姨母呢?这件事情她要不要跟姨母说,请姨母帮她主持公道? 正思索间,张氏匆匆赶回来。 “婧儿,你今天要回来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呢!我这忙起来,就顾不上你……” 夏婧儿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这件事情,多一个人知道,她就多一分把柄落在别人手里! 不能说! “你脸色不好,病了吗?” 张氏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夏婧儿下意识躲开。 “姨母,我没事,我今天就是回来看看,您有事情的话就去忙吧,我也打算回王府。” 张氏没有多想。 “你呀,凡事想开一点,我又打听到了一个大夫,下次帮你引荐……” 夏婧儿应了一声,仓促离开。 …… 四月初,永定伯府娶妻。 连穗岁起了个大早,收拾打扮一番准备去赴宴。 她穿了一件藕荷色的裙子,款式简单,轻纱层叠,走路时如飘逸的云朵,头上戴上珠花,她今日是去做客人的,不是去喧宾夺主,这套装扮就够了。 楚知弋也选了一件杏色的长衫,胸前绣着团纹,金色和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幅麒麟图。 “陈家表哥要去泉州,以后可以托他帮忙买珍珠。” 连穗岁以前嫌弃珍珠俗气,最近突然发现了珍珠的美,开始痴迷珍珠。 泉州那边海货多,有些海里的药材不好买,也能托付给他们。 楚知弋闻言挑眉。 “我有商船,你想要什么无需麻烦别人。” 连穗岁惊了。 “你一个闲散王爷,哪儿来那么多产业?” 要那么多产业做什么?不会被怀疑密谋造反吗?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他只是不喜欢张扬而已,不代表着要做待宰的羔羊。 楚知弋目光落在她头顶的珠花上,她很喜欢这套珠花,已经是第二次出现在她头顶了。 算着时辰出门。 他们到的时候,秦家老夫人跟大夫人带着秦诗琼已经到了,秦氏晚来一步,跟他们前后脚进门。 老夫人看见连穗岁还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她对于连穗岁来说只是一个病患,连穗岁并没有异常的表现。 何况今天大喜的日子,老夫人的气色看起来不错。 “恭喜老夫人,恭喜世子夫人!” 老夫人的院子里热闹得都坐不下,说了会儿话,陈燕心给连穗岁使眼色,她跟秦诗琼一前一后出了老夫人的院子。 连穗岁也想溜走,但她现在是王妃,王爷还在边上坐着,她哪儿也去不了。 没一会儿,宋家也来人拜见老夫人,都是亲近的人家,大家坐下来又是一阵寒暄。 宋吉月对连穗岁笑了笑,跟家中长辈说了一声,带着庶妹宋晓岚一起出了院子。 楚知弋见连穗岁面上虽然沉静,心思却早就不在这里,开口说道:“我感觉不太舒服,想出去透透气。” 在场他的身份最高,陈家老夫人急忙吩咐道:“快带王爷去客房休息!” 连穗岁起身告辞,众人见礼。 陈燕心等人在院外等她,连穗岁看她们一眼,眼神传递让她们再等一会儿,她把楚知弋送回客房就出来。 秦诗琼朝她比了个手势,楚知弋顿住。 “想去就去吧,我这边不要紧。” 连穗岁啊了一声,意外道:“不要紧吗?” 虽然知道他的病是装的,但是该做的面子也不做了吗? 楚知弋含笑道:“无妨,去吧。” 连穗岁开开心心地丢下他去找小姐妹们聚会。 “成了王妃之后就不跟我们来往了是吧?” 秦诗琼抱怨道。 “不过皇叔也确实很宠你啊,这就放你过来了?” “我瞧瞧你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 姐妹几个说的话传入楚知弋耳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真羡慕岁岁表姐……” 楚知弋顺着视线看去,宋晓岚看着连穗岁的目光中带着嫉妒,却在旁人看过去时收敛起眼中的恨意,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等会儿想办法让那个女子在人前出个丑。” 疏影也看过去,柔柔弱弱一个女孩子,这么做不太好吧? 人家没招惹任何人,他家主子干嘛要突然发疯? “是!” 第233章 俏得人挪不开眼睛 宴会还没正式开始,陈燕心领着几人到自己院子里坐。 “大哥成亲,大姐来信,本来要回来的,但大姐身子不舒服,姐夫任上又走不开,只派了人回来。” “表姐怎么了?” 宋吉月追问道。 陈婉丽成亲好几个月,连穗岁掐指一算。 “表姐是不是害喜?” 怀孕前几个月要格外注意,舟车劳顿肯定不行,如果不是大病,以陈婉丽的性格,肯定会回来一趟的。 陈燕心点头笑道:“是,姐夫派人回来报喜,我很快就有小外甥了!” “也有可能是外甥女,不过不管男女,总归是姐姐的第一个孩子,我得提前准备好贺礼,你们说给小孩子送什么礼物比较好?” 几人嘁嘁喳喳地讨论起来。 院外锣鼓齐鸣,鞭炮声噼里啪啦。 “新娘子到了!” 连穗岁成过一次亲,但是她本人没什么感觉,听说这次司家嫁女的排场也不小,她跟在后面跑去看。 花轿停在门前,一身喜服的陈永川拿去了头的弓箭射在轿子上,轻轻踢了一脚轿门,把新娘子从花轿里抱出来。 陈永年人小鬼机灵,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花瓣撒在两人头顶。 “鸿案相庄,佳偶天成——” 陈永川抬脚跨过火盆,喜婆婆说了一堆吉祥话。 贺喜的宾客跟在新人后面进门,吉时未到,先送新娘子回新房。 陈永川被同窗好友拉着出来招待宾客。 孟双拉着连嘉颖挡在陈永川前面,宋靖为护在陈永川身边,一向只穿深色系的他今天难得穿了一件浅粉色的袍子,头上带着一顶纱帽,上面还簪着一朵鲜艳的牡丹花。 俏,俏得人挪不开眼。 连嘉颖跟孟双也是同样的打扮,孟双风流倜傥,连嘉颖则显得有些局促,宋靖为沉稳,后面还有其他人也是同样的装扮,但只有宋靖为最显眼。 路过的女宾客们都忍不住往他们那边看。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说服彼此穿上这件衣服的。 “王妃娘娘!” 孟蝶进门,先看见的是连穗岁,跟孟夫人过来打招呼。 随着众人的目光往宋靖为那边看了一眼,这一眼让她愣住。她从来没有见过穿得这么轻佻的宋靖为,但他还是那副老练的神情。 孟蝶脸上的黯然一闪而逝,转而看向在他旁边显得恭敬局促的连嘉颖,以他的性子,这副打扮也真是为难他了。 察觉到女儿的异常,孟夫人急忙打断道:“连夫人也来了吧,本该早点过来,路上堵车耽搁了。” 连穗岁笑道:“我们也没来多长时间呢,娘应该还在老夫人那里。” 孟蝶回过神来,冲连穗岁笑道:“连家二哥头上簪的花快要蔫儿了,是不想抢了新郎官的风头吗!” 连嘉颖可是今年的状元郎,陈永川是榜眼,让状元郎做陪衬,一不小心就会被抢了风头,如此看来,陈永川跟连嘉颖的关系还不错,否则不会让他来砸场子。 见女儿聊的话题是连嘉颖,孟夫人把心放在肚子里。 “王妃娘娘,我去拜访老夫人,麻烦您帮忙照看小女……” 她们年轻人在一起更有话题聊,并且,难得有机会让自家女儿跟连家二公子多接触,她不仅不拦着,反而还很开心。 “夫人只管放心去吧。” 孟蝶站在连穗岁身边,看他们替陈永川挡酒。 连嘉颖喝了两杯酒,脸上就全红了,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偷偷地掩唇咳嗽。 这人,竟然连酒都没喝过吗? 再看宋靖为,他从不饮酒,实在推拒不过的,就接过来浅尝一口,然后端着酒杯婉拒送过来的酒。 陈永川成亲,孟双比他本人更高兴,招手高呼:“冲我来,都冲我来,今晚让咱们新郎官保持清醒,好好发挥……” 孟蝶嘟嘴吐槽。 “哥哥还是这么不靠谱,不知道将来谁会做我的嫂子!” 鉴于连穗岁以前还去骚扰过孟双,连穗岁不多说话,免得又被人误会。 “这么对比看,还是连家二哥稳重。” 孟蝶冲连穗岁眨了眨眼睛。 连穗岁回之一笑。 这么热闹的场合,连嘉良自然也来了,但他只能坐在角落里喝闷酒,看连嘉颖出风头,他心里就更堵得慌了。 下定决心好好读书,三年后扬眉吐气,他也让旁人高看一眼! “连兄。” 一个面上无须的青年在他身边坐下,说话跟捏着嗓子一样让人难受。 “你谁呀?好好说话!” 连嘉良抬头,跟一脸谄媚笑着的祈文林对上眼,吓了他一跳。 “你怎么在这儿?” 祈文林原本的长相就偏阴柔,现在更加阴柔了,而且下巴上的胡须也越来越少了,还有两根在外面翘着。 “你不是考中同进士了?没去上任?” 祈家有钱,在朝中活动关系,竟然被留在了京城。 “我家里活动了关系,我现在是上林苑的录事。” 九品芝麻官,也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官老爷。 “你来干什么?” 以祈家的身份地位,能混进来永定伯府? 祈文林在他身边坐下,苦笑道:“我说我陪着上司来贺喜的你信吗?” 上林苑那地方,除非跟着苑监来,否则谁能进来? 苑监也赶不上他爹的品阶。 连嘉良有点看不上祈文林。 他没多问,祈文林自然也不多说。 祈文林也不敢说要娶连晓小的话了。 “连兄,咱们两个过去的恩怨不如一笔勾销,反正我现在也举不起来,受到惩罚了,你就原谅我吧!” 他倒了两杯酒,明天我请连兄喝酒。 连嘉良酒肉朋友不少,也不多祈文林一个,而且祈家有钱,有他跟着不用在意银钱,谁不乐意跟财神爷做朋友呢! “那咱们就说好了!” 酒杯相碰,连嘉良一口喝下,祈文林也把酒杯送到嘴边。 “回头再跟连兄叙旧,我还得去上司那边端茶倒酒。” “够辛苦的,去吧。” 被人巴结了,连嘉良心中的郁气散了不少。 祈文林回到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身边,顶替了给他倒酒的小厮,恭谨地给他倒酒夹菜。 “事儿忙完了?” 那人穿着常服,但是周身的气度不凡,同桌坐的都是吏部的主事官员们。 祈文林不敢托大,给他旁边那位大人的酒杯里也倒满。 “小人哪儿有什么要紧事情,伺候您吃喝就是小人的要紧事!” 男人笑道:“你这小嘴真甜,今天晚上到我府上去。” 桌上其他同僚向他们投来暧昧的笑,男人的手伸到他衣摆下面捏了一把。 祈文林脸上笑得更谄媚了。 “是!” 第234章 官兵抄家 今日的婚宴,连晓小没去参与,照旧出现在妙手堂的后厨,带着小为几个,做饭切药材。 “柴火没了,小为,你去抱一捆柴火来。” 连晓小在生火,小为跑到外面去拿柴火,但是劈好的柴用完了,宁掌柜也不在店里,带着妙手堂唯一的劳动力江石一起去采购药材了。 “四姐姐,柴火用完了!” 小为试图拿起斧子劈柴,她一斧子下去,柴火纹丝不动。 连晓小闻言出来,对着大腿粗的柴火发愁。 她也没干过这个活。 “小姐,奴婢来!” 叶儿抡起斧子用力一劈,也只在木头上留下了一道浅显的痕迹。 两个大人和一堆小孩看着这一根木头愁得眉头拧起来。 “我再想想办法吧。” 连晓小拿起斧子,正欲最后挣扎一下,不行的话就让小为拿上钱去外面买一捆回来先用着。 “我来吧。” 洗完手的乌大夫听见院子里的动静,上前接过连晓小手里的斧头,也没见他怎么用力,大腿粗的木棍唰地一下被劈成两半。 他搬了一个凳子放在脚边,一只脚踩在上面,一只手抡着斧子,没一会儿就劈了一堆柴火。 孩子们把柴火捡起来,连晓小拿出一枚帕子递给他。 “擦擦汗吧。” 乌大夫看了她一眼,走到水井处,打了半桶水倒在盆子里,洗了手脸,才接过来。 “帕子湿了,回头我洗完晾干还给你!” 连晓小摆手。 “不用还,不过是一枚帕子,不值钱……” 乌大夫顿了顿,笑道:“你知道女子送帕子给男人是什么意思吗?” 连晓小哑然。 乌大夫看了一眼脚下穿着的鞋子,再看看小为他们脚下跟自己一模一样做工的鞋子。 这丫头不开窍,不知道给陌生男子做鞋意味着什么…… 算了。 连晓小对着他的背影发呆,什么意思? 她真不知道。 她在府里也经常给兄长和姐姐做衣服做鞋,她也不会做别的东西,只能做点小东西聊表心意。 都说礼多人不怪,她送礼还送出错处来了? “四姐姐,女子给男子送帕子代表着喜欢对方。” 小为咧嘴笑着,补充道,“送鞋也是,女子只能给自己的父母兄长以及夫君做这种贴身的东西!” “四姐姐要嫁给乌叔叔吗?” 童言无忌,连晓小闹了个大红脸。 “你们再胡说!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小为认真说道:“是在义善堂的时候,听大一点的哥哥姐姐们说的。” “他们说他们每天晚上都要出门,被送到很奢华的房间里,陪很重要的客人。那些人说喜欢他们的时候,就会送给他们香囊帕子还有金银首饰之类的东西。” “不过这些东西我们留不住,都被管事拿走了。” 另一个小姑娘补充道。 提起那段难堪的过去,他们好像浑然不在意的感觉,但也可能是他们年龄小,不知道那些代表着什么。 连晓小心疼道:“都过去了。” 这些孩子长相模样都不差,也都很懂事,他们本该有更好的未来,却都被断送了。 “但是吃的东西管事不收,哥哥姐姐们经常会给我们带糖果点心,四姐姐,我好想他们,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连晓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王妃姐姐什么时候来?” 连穗岁今天有很重要的宴会,连晓小解释了一句,突然听见外面的街上一阵嘈杂。 小孩子最喜欢看热闹,她追上小为他们。 街上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很多官兵,百姓们吓得跑进附近的店里躲避。 “哪儿来的官兵?” 跑进药店的人解释说:“听说是从城外三大营调集的官兵,进城来抄家!” 抄谁的家用得上这么多官兵? 连晓小胆子大了不少,探着身子往外面看,被后面的人挤了一下,眼看着要摔出去。 外面都是举着兵刃的官兵,几乎把整条街都占了,这个动静,不是谋反,也一定是朝中发生了很大的事情。 连晓小惊呼一声,伸手想捞住什么,她捞到了一只手,那只手握紧她,将她从人前拽回人后。 “多谢……” 她惊魂未定,却听那人开口调侃:“果然是胆子大了,敢跑到前面看热闹了!” 抬眸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乌大夫脸上挂着笑意,没有嘲讽的意思,但她却觉得他就是嘲讽她。 “我不是胆子大,只是恰巧被挤在前面而已……” “还学会顶嘴了?” 从他眸中看出担忧,连晓小把反驳的话咽下去,他也是好心。 “我知道错了。” 她很快怂了,乌大夫叹了口气。 这丫头看似没主见,其实最会审时度势,知道形势不如旁人的时候,就以弱示人。 “不过,外面怎么会有这么多官兵?这是要去抄谁的家?” 没听说最近京城里有哪位官员落马…… 乌大夫往外面看了一眼,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 “不该管的事情别管!只要不去抄你的家,别乱看热闹!” 连晓小心里有点不安,这么大阵仗,京城要变天吗? 悄悄去看乌大夫的表情,哦,对了,变天也不关她小老百姓的事情! 永定伯府的婚宴还在继续。 陆续有宾客起身告辞,永定伯府又是一阵忙碌,忙着送客。 连嘉颖喝了不少酒,秦氏跟孟夫人相约去慧荣长公主府上做客,怕他再喝下去走不动路,送连嘉颖回家的差使落在连穗岁身上。 她今日见着成王跟翁灵儿了,不过宾客太多,没顾上跟他们打招呼。 也没必要打招呼。 要打招呼也得是他们过来请安! 这么想,连穗岁的心气儿顺了。 “小桃,你去问问宋家表哥要不要回府,正好顺路把他送回去。” 孟双那人不用管他,见过躲酒的,没见过主动往上迎的,瞧他还能再坚持一会儿,连穗岁直接把他跳过去。 况且,孟夫人都不管他,她多什么事儿! 小桃跑过去问了一句,宋靖为意外的看过来,冲夫妻两人笑笑。 “小姐,宋大人说等会儿跟着寿昌侯府的马车走,让咱们不用管他。” 连穗岁嗯了一声,在楚知弋莫名的视线中放下车帘。 “你看我做什么?” 楚知弋移开目光。 “没有看你,只是在看永定伯府里的热闹景象,很快京城就要变天了。” 连穗岁没听懂,抬头看着头顶的大太阳。 确实很久没有下雨了,空气有点过于干燥。 马车一路往连府的方向,却在即将进入他们连家宅子的那条街开堵。 “前面有官兵!” 外面有人喊着,“好多官兵,在抄家!” 第235章 她竟这般信他 抄家? 抄谁的家? 这条胡同里一同就住着两户人家,他们连家跟孙家! 官兵们围在胡同里,胡同外面聚满了百姓,他们的马车被围住,前进不得,也退不出来。 “主子,刑部在孙家抄家,咱们绕到后门走吧。” “孙大人犯了何事?怎么好端端的就被抄家了呢?” 成王主管刑部,今天中午不还去参加永定伯府的喜宴,怎么转头就开始抄家? 外面的动乱闹得人心惶惶,好不容易绕到后门,从后门回了连府。 秦氏还没回来,刚到家的连方屿被门外的动乱吓到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跟孙泉同朝为官十几载,两人明里争过,暗里斗过。姚尚书还在的时候,两人就不对付,到后来更是为了抢夺尚书之位,闹出了很多不愉快。 皇上让他暂代尚书之位时,孙泉最不服气。 他曾经想过找孙泉的把柄,拿捏住他,但是两家住隔壁,他派人查了很久,最终什么也没查到。 孙泉性情刚直,难道是因为得罪人被人恶意报复吗? “爹,您怎么魂不守舍?” 连嘉颖酒意清醒了不少,下人端来伊娃醒酒汤,他一口灌下去。 “老爷,小人打听清楚了!” 派出去打探情报的小厮跑进来,来不及请安,“孙大人的罪名是贪污受贿,抄家的人从孙大人的府邸里搜出了二十万多万两白花花的现银!正在外面清点呢!” 这个消息劈得连方屿头皮炸开! “不可能,他两袖清风,抠搜得连一顿饭钱都舍不得,他上哪儿贪污这么多白银?” 连方屿决定出门去看看。 正巧,连穗岁也想去看看情况。 还记得孙明薇跟孙夫人逛街时,两人连一根金簪都不舍得买,她也不相信孙泉敢贪污这么多银子! 连嘉颖也跟上去。 官兵正从孙府往外搬运箱子,二十万两白银,十几口大箱子,正被装上马车。 “这么多钱,不可能是栽赃陷害,谁能悄无声息地把二十万两现银放在孙家府邸里面?” 所以,孙泉贪污受贿是真的! 孙家老小哭成一片,被人推搡着出来。 孙泉脸色灰败,他贪污了这么多银子,家人却连一两银子都没用上,他反而因此身败名裂,落了个抄家连累家人跟着蹲牢房的下场。 这一幕对连家父子三人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连方屿跟孙泉是死对头,巴不得他倒霉是真。但是对方真的倒霉了,他又开始害怕,怕自己也落到这个下场。 “孙大人,你糊涂啊!” 连方屿没忍住,上前指责道,“贪墨这么多银钱,堵上身家性命跟自己的前程,值得吗?” 孙泉眼神里不含温度,嘲讽道:“连大人当然觉得不值得了,连大人坐享荣华,府里妻妾成群时,可曾想过我虽然是礼部右侍郎,堂堂的正三品大员,家里一年到头却连顿肉都吃不上?” “连大人出手阔绰,时常邀请同僚到酒楼吃饭喝酒笼络人心,我呢?这套官服里面穿的是打着补丁的衣服,一双袜子缝缝补补穿了三年!” “何不食肉糜?” “我不过倒霉,被人抓住把柄揭秘告发,才落到如今的下场,连大人可不要像我一样……” 孙泉的话意有所指,他仰脸笑着,被人推了一把,踉跄一下,身上的锁链发出叮咣的脆响。 亲眼看着孙府门前的热闹散去,孙府的大门被贴上封条,连方屿心不在焉地回到府上。 连穗岁第一次见抄家,震撼之余也觉得悲凉。 做官做到这个位置,有时候不是不想收手,是不能收手了。 “岳父,今天被抄家的不止孙家。” 楚知弋缓慢开口,“皇上从城外三大营,调集了两千人马,吏部、礼部、刑部、兵部都有官员被抄家革职。” 连方屿只听见了两千人马,这么多人进京,怕是,京城真的乱了! 楚知弋看了一眼连穗岁,没想到他只抛出了一个消息,就有这么大的收获! 连方屿受到了打击,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二哥,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府了。等娘回来,你跟她说一声今天的事情。” 连嘉颖的酒意彻底醒了,一口应下来。 “放心吧,我会跟母亲说的。” 回程的路上又遇上了几处官兵封控道路的情况,楚知弋吩咐马车绕道走,终于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府上。 “这件事情是你策划的?” 楚知弋面上波澜不惊,结合他前段时间说过的义善堂账本的事情,连穗岁发出合理的怀疑。 某人眼波瞥她一眼,起身泡了杯茶放在她面前。 没有否认。 连穗岁想不明白他的动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是怨恨朝廷,怨恨宸帝,想借机报复,留着这些人,用他们的把柄要挟他们给自己办事更靠谱些。 而不是替朝廷拔出这些毒瘤。 如果说他是一心为了黎民百姓,连穗岁觉得不可能,如果换做是她被那般折磨,她肯定发疯,没有让整个天下陪葬,已经足够仁慈了。 楚知弋试探性地问道:“如果,我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你……” 他想问她,如果他的内心是阴暗的,扭曲的,他所有的表现都是伪装,她还会不会像现在这般与他亲近。 话到嘴边变成一抹苦涩的笑,她本就没有接纳他,他的问题只是自己的矫情。 没有必要问出口。 “就算真是你在背后操盘,我也不觉得你有什么错啊!” 连穗岁才发现两人关注的点不一样,“今日被抄家的官员都是咎由自取,如果不是他们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责,也不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 “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我又不认识他们,干嘛同情他们的遭遇?” “我只是觉得你有你的用意,我们夫妻一体,你可以提前跟我说一声,免得我没有准备,万一阴差阳错,坏了你的事情呢……” 楚知弋意外的看着她。 她去义善堂坐诊,行善事,揭发义善堂的恶事,洗白自己的名声,他以为,她是那种达则兼济天下的君子,不屑与他这种算计人心的小人为伍…… 别人眼中的连穗岁污浊不堪,他心中的连穗岁,是一束圣洁的光,没有半分污点,在她面前,他总是小心翼翼地伪装自己,藏起自己的小心思,不敢让她察觉分毫。 却没想到,她竟然这般信他! 唇角上扬的弧度加深。 第236章 王爷损失惨重 “我想知道义善堂背后的人想做什么。” 他诚实道,“账本的消息放出去很久了,但却并没有人找上门来,而且,这些账本似乎不止一份,我没有泄露消息,却有人将京城的水搅浑。” 账本上记录了孙泉贪墨,也记录了今天出事的其他几个官员的罪行,证明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借机生事。 他不过是随手推了一把,就有这么多的收获。 “想知道他们的势力有多大。” 不怕他们不出手,就怕他们藏起来,让人无处下手。 羽公子,葛摧,还有今天被抄家的这些官员们,他们已经暴露出太多信息,顺着查下去,总会有收获的。 连穗岁眨眨眼睛。 两人相视一笑。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深夜,坐在烛火前,连方屿终于从冲击中回过神来,庆幸他最近赋闲在家,否则以他的风头,定然给自己招来祸端。 秦氏在慧荣长公主府听说了今天的事情,忙完来寻他。 “夫君可是觉得心虚?” 这些年,有她打理后宅,连方屿从来没有为了钱的事情操心过,纵然有贪墨的机会,也因为爱惜羽毛,没有迈出去那一步,但他也不是完全无辜。 笼络朝臣,罪名可大可小。 若被扣上结党营私的罪名,他也没地方说理。 他的心思被秦氏看穿,秦氏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如坐针毡,浑身难受。 “夫人,我……” 秦氏摇头。 “今日慧荣长公主透了消息给我,让你早做准备,皇上很快就会让你回礼部。” “最近外面风声紧,你安安分分,对我们大家都好!” 秦氏跟他不是一条心,本不愿意提醒他,但这个男尊女卑的年代,她们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压在连方屿身上,这么多年,他们夫妻两个都是这么过来的。 连方屿巴结成王不成,现在又去巴结昀王,在外挥金如土宴请同僚,他以为他瞒得紧,秦氏就不知道了。 张氏给他的钱没有三千两也有两千两银子,账面上能用的钱也都被他支走,他赋闲在家,却并没有在府上待多长时间,否则,怎么会连连嘉良成日出去喝花酒的事情都不知道? 张氏忙着跟齐家的人打交道,商量聘礼嫁妆的事项,无暇看管连嘉良念书。 秦氏看在眼里,但不想管。 连方屿被即将官复原职的消息激动到眼睛放光。 看来齐家这一门亲事果然没选错,慧荣长公主亲自操心他的事情,回头,他是不是要准备礼物上门拜见? “长公主说了,最近身体不好,不再见客了。” 秦氏看穿他的心思。 “天色不早了,妾先告退,夫君早点休息。” 转身退出了连方屿的书房,回到主院,秦氏拆了头上的发饰,方嬷嬷帮她梳理头发。 “没想到孙大人竟然贪墨了那么多钱!” 方嬷嬷感叹道,“不知道都是从哪里贪墨来的!” 秦氏解释道:“礼部下辖僧录寺道录寺,寺庙里交上来的香火钱存在礼部的库房,如今的风气,寺庙香火鼎盛,礼部的金库里自然丰盈。” 除了这些钱,礼部还有许多来钱的道,不过那些都是小钱,不值一提。 方嬷嬷唏嘘了一阵,秦氏躺下,她便退了出去。 成王府。 成王气得摔了茶杯。 “王爷您消消气!” 夏婧儿来给成王送汤,正巧碰见有官员来拜见成王,本来她没机会进来伺候,成王把那人骂得狗血喷头之后口渴,吩咐她进来伺候茶水。 “本王不是说了让你们都收敛着点,收敛着点!你们是怎么做的?嗯?” “中饱私囊,卖官鬻爵这种事情都能干得出来,本王把你们这一帮酒囊饭袋送进吏部是为了让你们发财吗?” “现在好了,人被一锅端了,还敢来求本王保他们?” “让他们该往哪儿死往哪儿死,别脏了本王的地盘!” 书房里的官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成王气地摔了杯子,夏婧儿只好又沏了一杯茶,开口劝解一句。 更让成王后怕的是,他身为主管刑部的皇子,父皇事先竟然没有通知他一声,甚至都没有让他参与进来,直接从城外调兵遣将,把这几个官员的府邸查抄。 父皇对他不满吗? 此举是为了警告他? 查抄的几个官员之中,有一半是他的人。 “去,跟其他人通知一声,让他们都给本王夹紧尾巴做人,谁若是再胡闹,出了事,让他们自己担着,别求到本王头上来!” “是,是,下官这就去传话!” 上门的官员屁滚尿流地滚了出去。 “你也出去。” 夏婧儿放下茶碗,应了声是退出书房。 霓云在书房外等候,见她出来,迎上前来。 “姨娘。” 夏婧儿抖了一下,被霓云搀扶着往外走。 “姨娘可听清了朝中有哪些官员投靠了王爷?” 刚一走出书房,走到无人的地方,霓云就开始询问。 夏婧儿抖了抖,结巴道:“王爷没说,我只知道王爷安插在吏部和兵部的人都出了事。” 她怀疑霓云是昀王派来的细作,但她不敢问。 霓云轻笑一声。 “那王爷还真是损失惨重……” “会不会是昀王殿下设置的圈套?故意借此机会拔出咱们王爷安插在各部的棋子,好削弱咱们王爷的实力?” 夏婧儿下意识点头附和。 “有这种可能……” 随即她面色一白,她都能想到这一层,王爷想不到这一层吗? 霓云究竟想干什么? 前面有巡夜的护卫经过,霓云后退半步,低头含胸,直到护卫过去,她们回到住处,她也没再开口说话。 夏婧儿忐忑地躺下,见她熄了灯准备退下,急忙开口唤住她。 “姨娘还有什么吩咐?” 房间里没有别人,夏婧儿试探道:“你当初说,只要我听你的,那件事情你就不说出去,万一我打听不到你想要的消息,你会不会……”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霓云意会。 “姨娘放心,只要你不想着除掉我,你的秘密我就永远不会说出口。” 她说中夏婧儿的心思,夏婧儿面上不太自然。 “我,我自然是不敢的……” 不敢不是不想,霓云帮她掖了掖被角,语气温柔地说道:“我知道姨娘最是良善,放心地睡吧,奴婢今晚给您值夜。” 不知怎的,夏婧儿竟然从她的语气中听出杀意,哆嗦了一下,用被子蒙住头。 第237章 义善堂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寿昌侯府。 宋晓岚披头散发地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哭得眼睛通红。 今天白天的婚宴上,她想去小解,中途离席,却被上菜的婆子猛地一撞,当众倒在了一个中年男人的怀里。 周围的哄笑声将她淹没,男人把她当成是投怀送抱的舞姬,趁机在她身上摸了好几把,羞得她几近崩溃。 幸好在场没有认识她的人,她急忙从男人的怀里挣脱开,逃也似的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这种事,她怎么敢说,说出去,她的名节就毁了! 日后就更说不上好人家了! 嫡母正在给她说亲,但是给她说亲的人家要么清贫,要么就是家中不受宠的庶子,能有什么前途? 她不过是想趁着这次的机会,到前院男宾的席面上碰碰运气,怎么就遇上了这种事情? “小姐,时间不早了,您赶紧睡吧。” 身边的丫鬟被她的样子吓到,企图安慰她,“白天的事情没人知道,您别往心里去。” 她不提还好,提起来,宋晓岚更觉得胸口憋得难受,扬手给了丫鬟一个耳光。 “谁说没人知道?你没瞧见?” “你敢说没有知情人?” 丫鬟被她打得脸上发烫,跪在地上磕头。 “小姐,奴婢不会说出去的!奴婢怎么敢害您呢,说出去,您的名声毁了,奴婢也不会好过,小姐您消消气,奴婢不再提就是了!” 宋晓岚还嫌不解气,从床上坐起来穿上鞋,踢在丫鬟肩膀处,她蹲下身子,掐在丫鬟手臂内里的嫩肉上表情狰狞。 丫鬟疼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小姐,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凭什么?我也是侯府的小姐,身份尊贵,凭什么不能嫁给皇子?” “凭什么只有宋吉月能得到十一皇子的青睐?” “凭什么我要为了自己的婚事绞尽脑汁,她宋吉月只需要在家里坐着,装装贤淑,就有大把的媒人上门提亲?” 她手下用力,丫鬟惧怕得瑟瑟发抖,偏她没有放过丫鬟的意思。 “你说凭什么?” 就凭二小姐是嫡女,丫鬟在心里说道,面上却不敢表露出分毫看不起她的意思。 “小姐,您身份尊贵,将来定然能寻到一门好亲事!” 宋晓岚发泄完了,心情舒畅不少,看见丫鬟面颊上的泪意,冷冷说道:“用凉水敷一下,别肿起来了,明天还要去给母亲请安呢。” 丫鬟战战兢兢地应了声是,躬身退出去,顺手帮她把房门关上。 深夜的月亮很亮,丫鬟回到房间,掀开衣服,月光下,她的胳膊上全是斑驳的淤青,一层盖着一层,旧的淤青还没消退,新的淤青上还带着点殷红。 那是今天晚上的伤。 但她不敢声张,丫鬟房里住了四个人,她没敢点灯,抹黑上床躺下。 三小姐身边不能呆了,但是身为奴婢,又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预祝自家小姐顺心如意,让她们这些下人少受点罪吧。 昀王府里也不太平。 下属的官员聚在书房里,这次没敢隐瞒,把自己办过的错事,被人抓住的把柄一五一十,竹筒倒豆子般全部交代了。 众人坐下面面相觑,等昀王发话。 昀王坐在主位上,面色也有点沉重。 这次他见识到了幕后之人的实力,今天白天抓的官员里,有一半是他的人。 对方想误导他,让他以为是成王的人做的,让他们兄弟两个互相试探自相残杀。 如果不是那些人上一次用他的把柄要挟他去皇叔府上,他或许就真这么以为了。 “王爷,现在该怎么办?” 有人开口问道,“头顶悬着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这种滋味比砍头还难受。” 夜不能寐,日不安稳,如此战战兢兢等待宣判,还不如利利索索蹲大牢,还能睡个安稳觉。 昀王面前铺着一张雪白的纸张,幕后的人就像这张纸一样,他对他们的实力一无所知。 “既然没有去你们府上抄家,就说明你们现在暂时安全,都回去吧,让本王好好想想。” 官员们攀附上他,图的就是权钱,私下里怎么玩儿,手上沾过几条人命,只要能擦干净,他都不过问。 但,没想到竟然会被人拿出来威胁。 有个人他必须要见见了! 葛摧被请到昀王府时还有点懵。 深更半夜,他今晚心头直跳,直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没想到果然应验了,昀王府的下人报出名号时,他就知道该来的躲不掉。 “王爷。” 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不知王爷深夜找下官有什么吩咐。” 昀王不跟他绕弯子,开口问道:“你给义善堂办事多久了?” 葛摧沉默一瞬,如实回答。 “两年。” 他还挺识趣儿。 昀王继续问道:“说说吧,关于义善堂这个神秘的组织,你知道多少。” 葛摧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 “回王爷,下官其实跟义善堂并没有太多来往。大多数都是收了他们的好处,帮他们处理尸体。” 没有人比巡城司更便利了,偷偷将尸体运送出京城处理掉,神不知鬼不觉。 “后来惊叹义善堂孩子夭折的数量,下官曾经悄悄调查过义善堂,他们就是那个时候找上门来,用下官的妻子儿女要挟下官给他们办事,如果下官不听从他们,他们就会对下官的家人下手。” 用的也是要挟这一套,昀王敲着桌子。 “他们怎么跟你接头?” 怎么能找到背后的人? 葛摧答道:“他们从来不主动出现,需要我帮忙的时候会来找我,上次闯九王府搜查刺客,也是他们临时给的指令,否则下官不可能只带那点人马,还被九王妃扣住,给自己惹了一身麻烦。” 那笔钱,他在等着义善堂的人跟他接头的时候提一提,看他们能不能帮自己还,毕竟他也是为了帮他们抓捕刺客才会擅闯九王府。 “当时我身边有一个他们的人,还没出王府他就不见了。” “直到现在,下官还在等他们出现。” 连葛摧这样的官员都在账本上记录着,如果得到账本呢?是不是就能掌握更多内幕消息? “你知道义善堂的账本吗?” 葛摧点头。 “知道一点,他们将义善堂的孤儿培养成细作,送到朝中各处官员的身边搜集情报,义善堂的孩子并不是全部夭折,还有些长大了的,去向下官不知,他们这么做的原因下官也不知道。” “你对本王没有隐瞒吗?” “下官不敢!” 昀王思索着他提供的线索。 第238章 莫要步葛摧的后尘 这就有意思了,朝中有多少义善堂的人? 他手底下的人都是真心给他办事吗? 义善堂在京城搅弄风云,为了什么? 他眸光一闪。 “今日,多谢葛统领提供的消息,本王派人护送葛统领回府。”、 葛摧起身。 “不敢劳烦王爷,下官自己回去。” 现在的天气昼夜温差大,白天在太阳地里流汗,晚上的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葛摧走出昀王府,就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自己。 他绕了两条街,不仅没有把身后的人甩开,反而又被人挡住了去路。 “你们是谁?” 葛摧心中怀疑,莫不是昀王想杀人灭口? 但他说出的又不是什么秘密,义善堂的老底都被人抄了,这些事情就算没有证实,大家心里也都有猜测。 “义善堂的人?” 对方一句话没说,从身后亮出兵刃。 葛摧心里一惊。 “我给你们办事,你们为什么要杀我?” 对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将他围起来。 这个点街上应该有巡逻的官兵,葛摧想跑,却被人封住后路。 …… 黎明,寂静的街上有人开始出门找活干,天色尚未全亮,睡得迷迷糊糊从家里出来,有人不小心绊到什么东西,脸朝下向前摔在地上。 “谁呀,喝醉了躺在这个地方!” “喂,醒醒!” 躺着的人身上冰冷僵硬,地上暗黑一片,鼻尖隐隐闻见血腥味…… “死人啦!” 一声尖叫划破长空。 京兆衙门收到报案,有人死在街头,脖子被人割断,血都流干了! 这是一起非常恶劣的案件,宋靖为亲自到现场,看见地上的尸体,眉心一跳。 葛摧是朝廷命官,牵扯到朝廷官员的案子,按理说他该往上报。 “宋河,去大理寺通知杜大人,刑部通知成王殿下,都察院那边,也去报个信吧。” 在他们来之前,足够他收集证据了。 杜翰音来得比其他两个衙门快,见宋靖为已经在勘察现场了,他舒了一口气,从宋靖为手里接过大理寺,他就知道宋靖为的才干了。 他不怕这个案子破不了,他发愁的是,葛摧死了,他们手里掌握的有关义善堂的线索就少了一个,还没从他身上找到有用的线索呢。 “又搭档了。” 杜翰音跟宋靖为打了个招呼,两人聊起案子。 “已经派人去葛摧家里打听了,据说他昨天晚上半夜被昀王召见,根据死亡的时间推断,他应该是从昀王府出来之后遇害的。” 而且这个死法,像是杀手所为。 两人同时想到了一种可能,但两人却都不能说。 成王昨天夜里睡得晚,今天又一大早被人喊醒,跟随后赶来的左都御史陆埠对视一眼。 “这个案子哪位大人要接?” 按照命案发生的辖区,这件事情归京兆衙门管,但是死者的身份是朝廷命官,又牵扯到了三法司,案子办好了是功劳,办不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自然是归我们大理寺管!”杜翰音抢先道,“我们大理寺愿意权利配合宋大人调查此案!” “杜大人年少轻狂,风头不能都被你们这些年轻人抢去,这样吧,我们各个衙门派出一人,专门督查此案,王爷觉得如何?” 成王被昨天的事情闹得焦头烂额,想也没想便答应道:“就这么办吧。” “此案仍由宋大人主办,我们其他几个衙门只是派人协助,宋大人辛苦一点。” 陆埠这番话说的巧妙,不想出力,但是又想要功劳,宋靖为瞥他一眼,脸上没有更多的表情,似是早就猜到了。 杜翰音头疼自家主子给的任务,他该怎么把宋靖为拉入自己的阵营,并且说服他离京到河南府赴任? 怎么看,这个任务都有难度,且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回头还得派人去跟楚知弋说一声,葛摧被义善堂的人杀了。 清风楼。 “你动手杀了葛摧?” 美艳妇人面色嗔怪。 经过两天的休养,羽公子的气色好多了。 “他知道的事情不少,昀王已经起疑了。” 说话牵动伤口,他没忍住咳嗽了一声,伤口更加疼了。 “最近我感觉有人在查我跟他,我这边好应对,葛摧毕竟不完全是自己人,我担心他卖了我们,所以动手除去,以绝后患。” “更何况,他不是还给九王府写了一张欠条,等着我们帮他还呢,姑姑要拿这笔钱吗?” 妇人眼尾抽搐。 “我们在巡城司安插一个自己人花费了多少功夫?你说舍掉就舍掉了,还真是大方……” 羽公子唇边露出讥诮的笑容。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还是姑姑教我的。” 伤了两次,他看起来清瘦了几分,妇人收起责怪,他这副样子,总让人不忍心责怪。 “你就没想过,若有一天你变成一颗废棋,会不会也被这么无情地抛弃掉。” 妇人勾起他的下巴,“真舍不得你这张脸,若我再年轻十几岁,也会为你着迷……” “姑姑,别开我的玩笑了,正事要紧。” “哼,仁和当铺的掌柜我审了,他也不知道账本是什么时候丢的,幸好我们有备份,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但我担心的是,有人拿着账本生事。” 最先放出消息的人查不到,反倒查到了许多想借着这波风作妖的人。 “姑姑,不管账本落在谁手里,京城越乱,对我们越有利,不是吗……” 不管在谁手里,只要朝廷内部乱起来,他们就能谋取到好处。 “你好好养伤,莫要让自己步葛摧的后尘!” 羽公子颔首。 目送女子离去,他坐在窗边看着外面,清风楼就是一座牢笼,他只能在牢笼里挣扎,看不见外面的世界,也看不见希望。 他是第一批从义善堂走出来的孤儿,注定了此生永远是义善堂的人。 连穗岁心神不宁的时候,喜欢去妙手堂坐诊,忙碌起来,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这几天,几乎每天都有官员被抄家,连嘉颖要去上任,连方屿原本是想办一场欢送会,请些亲朋到家里坐坐。 现在这个局势,他不敢邀请,被邀请的人也未必敢登门。 连嘉颖就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起程去赴任了。 他临走前,孟蝶找上门来,委托连穗岁帮忙给连嘉颖带一件礼物,是她亲手做的鞋。收到这双鞋,连嘉颖就该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连穗岁欣然应允。 早上起个大早,把连嘉颖送到城门口,连穗岁跟秦氏分开,直接来了妙手堂。 “三姐姐,外面有一个客人,想跟您约到对面茶楼看诊。” 奇怪的客人,都已经到了妙手堂门口了,却不进来,偏要请她去对面的茶楼看诊,要知道,她走出妙手堂,就算出诊,要收出诊费的。 “这会儿人不多,我就去一趟吧,小桃,拿上药箱,随我走一趟。” 雅间里,带着帷帽的男子从窗户里看着连穗岁出门,勾唇一笑,风一吹,露出他那倾世的容颜。 第239章 羽公子的试探 “这位公子,你哪里不舒服?” 连穗岁进门,提着药箱的小桃被拦在门外,药箱被随从提进来。 “麻烦姑娘在外面等候。”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连穗岁警惕道。 立在窗边的男子唇中发出一声轻笑,摘下帷帽在桌前坐下。 “连三小姐这就不认识我了,好让人伤心呐。” 男子的容貌让连穗岁有一瞬间的惊艳,随即反应过来。 “羽公子?” 羽公子的手微微一抬,随从会意,开门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三小姐对我的态度不似从前,是我哪里没有伺候好吗?” 以前的连穗岁痴迷过羽公子一段时间,但是那时候,她又丑又胖,羽公子眼睛里也看不见她,花了不少钱,只换来了一起喝了一次茶的时间。 他倒是不挑食,哪怕只有一盏茶的时间,表现得也很让人满意,换来的是原主对他更加的痴迷。 后来还是原主又看上成王了,才把他忘到脑后。 连穗岁对他已经没有太多印象了,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她? 这个人来找她,目的不纯。 “你误会了,这里是我的妙手堂,不是清风楼,我是大夫,眼里自然只有病患。难得羽公子能看得上我的医术,哪里不舒服,我帮你看看。” 羽公子突然凑近。 “我哪里不舒服,王妃娘娘不是知道吗……” 他意有所指,连穗岁惊讶道:“我哪儿知道啊,望闻问切,你看着你脸色不太好,要是没病,别耽误我的时间。” 她心里打鼓,眼前的人是义善堂的人,找上门来……不是好事。 羽公子观察着她的表情,又是一声轻笑。 “看来王妃娘娘是真把我忘了,我被行刺那天,王妃娘娘的车架正好从楼下经过,还以为王妃娘娘会派人稍微打听一声呢,没想到王妃娘娘竟然一点也不关心……” 他轻解衣裳,纱质的长衫从肩头滑落,露出他精壮的腰身。 他抓住连穗岁的手按在他伤口上,语气里带着一股别样的风情。 “王妃娘娘医术高超,有没有办法,让我不落疤痕?” “我们靠脸和身体吃饭,若是留疤,客人们不喜欢怎么办?” 连穗岁抽出手,对他刻意的勾引不感兴趣。 明知道这人不安好心,她更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 “我先帮你看看伤口。” 连穗岁凑到他的伤口上仔细观察,身为清风楼的头牌,给他请的大夫医术高超,处理得很好,伤口也长得不错,如果不是二次伤害,在原本的伤口上又加了一道,他现在应该恢复得更好。 至于疤痕…… “伤口太深了,没有任何灵丹妙药能做到完全消除伤疤,但我这儿正好有一种药膏,用上能让伤疤变淡,等过个三五年,伤口的颜色淡得和原本的皮肤颜色一致的时候,就看不出疤痕了。” “要三五年呢?那么久……” 连穗岁没接他的话。 “如果要的话,跟我去妙手堂拿,或者我让人送来也行,不要的话,麻烦把诊费付一下。” 羽公子穿着衣服,随口问道:“要多少诊费?” 连穗岁眨眨眼睛。 “一百两银子。” 羽公子系带子的动作一顿,确认道:“一百两银子?” 连穗岁郑重点头,当初找他喝茶,她也是花了一百两银子。 “我们妙手堂的规矩,出诊的诊费是一百两,但是到我们这里抓药按照正价肤付钱。 “那,王妃娘娘的药膏多少钱?” 连穗岁心情很好。 “也是一百两。” 她亲手熬制的去除疤痕的药膏,值这个价。 羽公子被气笑了,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两张银票。 “那就麻烦王妃娘娘亲自送来吧。” 连穗岁收了钱,笑道:“放心吧,用过我的药膏你就知道,这钱没有白花,绝对物有所值!” 她现在看起来倒像是生意人,跟他谈生意的时候眼睛里放着光,好不容易遇上一只找上门的肥羊,不宰白不宰是吧…… 不知道她是装傻还是真不知情,仁和当铺的账本真不是她跟楚知弋联手取走的? 连穗岁步履轻快,背着药箱回到妙手堂,取了两罐药膏,折返回来。 “每日早晚往伤口上涂抹,等伤口完全长好之后,便可以不用这么勤快了,三天用一次,只需一个月伤疤就会变淡。” “收你这么贵的诊金,我们后续的服务也很不错,有问题你可以随时回来找我!” 连穗岁看着他。 “还有别的不懂吗?” “没有的话,我就回去了!” 羽公子愣神间,连穗岁已经转过身去,下了楼梯。 “连三小姐也让人看不明白了。” 他带上帷帽,让随从揣着药膏,下楼坐上马车,离去前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妙手堂的招牌。 “有意思。” 连穗岁思索着他今天来找她的用意,想立刻回府给楚知弋报信,又怕露出马脚,被那人察觉。 “三姐姐,我做了肉片汤你要不要先喝一碗?” 连晓小发现她有些不在状态,“三姐姐,你怎么看起来心神不宁?” “没有的事,我今天赚了二百两银子,高兴呢!” “哦,这个天气,大家都没什么胃口,肉片汤我做成酸汤口味的,你先喝一碗开开胃。” “好。” 下午病患不多,门口有个卖甜豆包的小童一直往妙手堂里看,好不容易看见连穗岁出去,急忙把油纸包住的甜豆包塞给她。 “王妃娘娘,这是我娘让我给您的,您尝尝鲜!” 连穗岁经常能收到大家给的小礼物,小童身上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家里应该不富裕。 她收了甜豆包,吩咐道:“小桃,拿钱来!我们买下!” 小童一听她要拿钱,撒开腿一溜烟跑了! “我娘说,不能要王妃娘娘的钱!” 这孩子,跑这么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一只吃人的老虎呢! 连穗岁哭笑不得,把上午那件事情岔开了,吃过午饭又接待了几个病患,忙到夕阳落下,楚知弋的马车照例停在门口,接她回府。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两人搬到一处住之后,楚知弋走路都轻快了。 虽说,他也用不着走路,但总给人一种脚步生风的感觉。 “四妹,我送你回府。” 连晓小急忙摆手。 “不,不用了,等会儿我自己回去!” 连穗岁觉得不安全,但瞧见秦氏派人来接她的马车在门口停下,配备的婆子护卫足有七八个人,应该是安全的,她放下心来。 “那好,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我们先走了。” 连穗岁上了马车,把羽公子今天来找她的事情说了。 省略了他脱衣服的步骤,她担心地问道:“他们是不是怀疑到你身上了,所以找我来试探?” 第240章 只要不造反 楚知弋面色凝重。 “看来还没有打消他们的怀疑。但我们目前不能轻举妄动打草惊蛇,他若再缠上来,我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敢撩拨本王的王妃?他一个伶人,胆子不小。” 他意有所指,嘴里说的话像是吃醋,但面上却没有任何吃醋的表情。 见连穗岁盯着他看,楚知弋挑了挑眉。 连穗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这是要在人前表演恩爱的戏码,把这一场试探变成吃醋,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找羽公子的麻烦了…… “皇叔演技不错。” 连穗岁由衷赞道。 小为站在妙手堂门口吃糖豆包,太阳落山之后,天黑的很快,房间里光线昏暗,乌大夫收摊从妙手堂出来,准备关门。 “乌叔叔,今天上午有个很漂亮的男子来找三姐姐看病,比你还漂亮,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人!” “糖豆包,很好吃的,你要吃一个吗?” 乌大夫举着门板的手一顿,问道:“多好看?什么打扮?” 小为描述道:“好看的像是画里的人,我以前好像在哪里见过,戴着一个帷帽,像你那么高,在对面的茶楼里……” 乌大夫没接他的糖豆包,而是在他头顶揉了揉。 “我不吃,你吃吧。” 他顿了顿,“你应该是见过跟他同样打扮的人,我以前都没有见过他。” 小为点了点头。 “嗯嗯,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他呢,那么漂亮,那么好看,我跟钱蒿说一声去!” 乌大夫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茶楼,将门板关上。 清风楼。 羽公子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往伤口上涂了连穗岁给的药膏,原本有点发炎的伤口瞬间不疼了,清清凉凉的感觉,很舒服。 美艳妇人从窗子里翻进来,看着他的动作。 “可惜了,你是我们培养出来最完美的作品,被这一道伤口毁了。” 羽公子若有所思地说道:“姑姑,你觉得连穗岁的医术如何?能不能解开九王爷身上的蛊毒?” 妇人一愣,看了一眼他涂在伤口上的药膏,拿起来闻了闻。 羽公子穿上衣服。 “连穗岁的医术,比我想象中的高明,姑姑觉得楚知弋为什么要娶她?” 之前有关连穗岁的传言有多污秽不堪,这样的人做九王妃,上面那位不会有任何意见,楚知弋自甘堕落,愿意娶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子做正妃,宸帝自然乐见其成! 可万一,人家是乐在其中呢? 他们以前从来没有往这个方面想。 毕竟,连穗岁不学无术,纨绔无能的印象根深蒂固,就算她突然变厉害了,大家也只会觉得她是在发癫。 什么去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找回了丢失的魂魄,无师自通这一套说辞都是骗鬼的。 民间传说中也有这种大病一场,醒来后好像变了一个人的例子。 但他从来不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传说。 实际情况会不会是,换了一个人。 真正的连家三小姐被现在的人替换掉了,然后嫁进九王府,替楚知弋医治好蛊毒,医治好双腿? 两人对视一眼。 妇人显然也想到这种可能。 “你是说,现在的九王妃是被人掉包的,是楚知弋给自己找的帮手?” 随即她又觉得不可能。 “我们的人并没有传消息回来,而且,北钱南乌都没能解开他身上的蛊毒,连穗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吗?”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要赶快禀报给公主!” 见她神情紧张,羽公子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姑姑,别这么紧张,只是我的猜测,并没有证据证明。” “而且,您也说了,北钱南乌都没能解开他身上的蛊毒,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妙龄少女又从哪里得知解毒的办法?” “您别忘了,他的腿,因为宸帝的授意,太医不敢全力医治,早就废了的。” 妇人瞪他一眼,气恼道:“好,你真是好样的,敢戏弄起我来了!” “不敢。” 妇人深吸一口气,叮嘱道:“公主来信了,让我们最近收敛一点,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没了义善堂,我们行事容易暴露。先把地下的暗线打通,重新控制住以前给咱们行过方便的官员……” “最近有些人已经不受控制了,想借着混乱摆脱罪名,你盯紧些。” 羽公子应了一声。 “知道了姑姑。” 这一次小惩大诫,让那些官员们看看,义善堂虽然被端了,但是把柄仍旧在他们手中! 没了存放在仁和当铺的那些账本,她们手里还有备份。 女子带好帷帽,趁着天黑从清风楼溜走。 殊不知她已经暴露了。 楚知弋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心头一梗。 竟然真的是她! 锦绣姑姑! 她没死,并且一直在京城? “主子,要跟上去吗?” 女子的身影在黑暗中消失,楚知弋摇头。 “不要打草惊蛇,放长线钓大鱼,我想知道她背后的人是谁!” 疏影应了声是。 楚知弋心里翻江倒海,从小照顾他的锦绣姑姑没死,她是什么人? 北辽的细作? 还是…… 他之前遇上的杀手,锦绣姑姑要杀他? 为什么? 他揣着满腹心事回到王府,正在制药的连穗岁吓了一跳。 “你出门了?” 他行踪隐秘,作为好室友,连穗岁不过问他的私事,只是例行关心。 “伤口该换药了,羽公子今天提醒我了,我又做了些去除疤痕的药膏,趁着伤口还没长起来涂抹上最有效果,而且也有利于伤口的愈合,你坐好,我帮你涂上。” 连穗岁小心解开他的衣服,帮他解开绷带,清凉的药膏涂在伤口处,楚知弋才回过神来。 “不用,多一个伤疤,少一个伤疤,对我没什么区别。” 连穗岁坚持要用。 “你这么好的身材,一身伤疤不好看,而且将来也容易落下毛病。趁着现在年轻,好好保养,将来老了之后,才不至于浑身伤痛。” 老了之后…… 楚知弋从没考虑过那么遥远的事情,小时候想的是如何完成母妃跟先生布置的任务,长大后一心打仗,纵然是常胜将军,他也从没想过自己能活多长时间,刀口舔血,或许明天就没命了呢! 看着眼前的人,或许等到七老八十的时候,两人一起坐在夕阳下荡秋千,身边子孙环绕,那样的日子也不错。 “嗯,我都听岁岁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日子也挺好,反正他又不缺钱,只要不造反,宸帝一辈子都挑不到他的错处…… 但是平静的生活很快被打破。 第二天早上,杜翰音派人来传话,葛摧的案子,需要他们夫妻两个去大理寺走一趟。 第241章 下毒的人就在我身边 杜翰音是自己人,大理寺她也不是第一次进去,连穗岁心里不慌,但是觉得莫名其妙。 葛摧死了,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去看看就知道了。” 夫妻两个收拾停当出发去大理寺。 大理寺内。 “诸位同僚,先喝杯茶。” 杜翰音招呼着成王宋靖为跟陆埠,“难得来到我的地盘上,尝尝我今春刚买的雀舌。” 陆埠年纪最大,端起热茶抿了一口,打趣道:“比宋大人那会儿的茶好喝。” 宋靖为是上一任大理寺卿,如今杜翰音坐了他的位置,再回到以前的衙门,宋靖为心里是什么感觉? 看热闹不嫌事大! “陆大人还是少说两句吧。” 案件还没查清楚,他们先起内讧,成王瞥了陆埠一眼,也不敢得罪他,“宋大人跟杜大人都是一心为了公事,过往的那点恩怨,也算不上恩怨,人生起起伏伏很正常,宋大人心胸宽广,不会放在心上的。” 宋靖为抿唇笑笑,并不言语。 陆埠笑看着成王,叹了口气。 想拉拢人家也得看人家给不给面子,不过成王毕竟是皇子,他不敢造次。 众人喝着茶,下人通报,楚知弋跟连穗岁到了。 “见过九王爷,九王妃。” 成王起身相迎。 “皇叔。” 楚知弋眼神扫视一眼。 “都在啊。” 连穗岁目不斜视的推着楚知弋停在客厅正中,成王的视线从她脸上划过,轻笑一声。 “今日请皇叔过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皇叔腿脚不便,本该我们上门……” “无妨,要问什么你们问吧,本王定然知无不言。” 杜翰音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九王爷,葛摧之前夜闯王府搜查贼人,无意损坏了王府的东西,您让他签了欠条?” 这个问题,连穗岁答应道:“是我让他签的。” “那好。”杜翰音继续说道,“但我们搜查了葛摧的住处,跟葛摧身上,那张欠条不见了。” 这话…… “所以杜大人怀疑是我们王府雇凶杀人蓄意报复?” 连穗岁瞪大眼睛,“证据呢?” 杜翰音看向在场几个人。 陆埠开口:“我们调查过了,有人证。来人,传证人!” 葛摧的家人下属都被请过来。 一番见礼之后葛摧的妻子开口说道:“我们家老爷的年俸只够维持家里的开销,这么大一笔银钱,我们根本就赔不起,我家老爷自从签完欠条回来,没睡过一个好觉,他又不是那种欠钱不还的人,我们夫妻俩从那天起就开始存钱……” 葛摧的下属也作证道:“夫人说的是真的,我们都能作证,原本我们兄弟几个说一起凑一点,但我们都上有老下有小,也凑不出来多少……” 所以这些就是证据吗? 连穗岁无语了。 “那也不能说是我们买凶杀人吧?” 葛摧的妻子红着眼睛。 “王妃娘娘,我们家老爷人都死了,我现在只想要一个公道,请各位大人帮我家老爷讨一个公道!” 地下跪成一片。 陆埠不着急,拍了拍手,几个衙役压着一个人上前。 那人被五花大绑扣在地上。 “这个人九王爷认识吧……” 那人抬头看了楚知弋一眼,楚知弋冷淡说道:“王府外院的一个护卫。” “九王爷承认便好,此人便是谋害葛摧的真凶之一,他亲口承认是得到王爷您的授意,雇凶趁着葛摧单独出门的时候将其杀害。王爷您承认吗?” 楚知弋没说话。 陆埠又拿出了新的证据,当初楚知弋到仁和当铺找回的那枚玉佩。 这枚玉佩是楚知弋身份的象征,他的贴身物件,不是一个外院护卫能轻而易举拿到的。 证据确凿,如果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证明,葛摧的死便要被栽赃在楚知弋头上。 连穗岁看向宋靖为,宋靖为冲她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他也无能为力,还是,案子已经定性了。 堂前气氛紧张。 连穗岁开口说道:“笑话,我们九王府犯得着因为几万两银子谋害旁人性命吗?这玉佩能丢一次,谁能担保府上没有手脚不干净的人再偷一次?用一枚玉佩就要给我家王爷定罪,陆大人,你是朝廷命官,知道陷害当朝王爷是什么罪名吗?” 陆埠急忙摆手。 “王妃息怒,下官也相信王爷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但是证人就是这么说的,咱们也不能作假,只好请王爷来一趟给我们解释清楚!” “王爷,如果不是您做的,您也得拿出证据证明,否则,下官这里没办法交代啊……” 陆埠又当又立,刻意针对楚知弋。 成王也开口说道:“我相信不是皇叔做的,来人,将此人拖下去重新审问,不交代就上大刑!” “王爷饶命啊,小人真的是受到九王爷授意才这么干的,小人没有说假话!” 院中架起了长凳,衙役把护卫按在长凳上,扒开衣服打板子,闷闷的声音跟护卫的惨叫声同时传来。 “要是把人打死了,这个罪名就扣在我家王爷头上了呗!” 连穗岁瞪着陆埠。 陆埠摊手。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要是宁死都不改口,那就说明真的是受到九王爷授意的,但也说不准他会改口呢,有的人就是死鸭子嘴硬,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说真相。” 那就只能看着人被打死吗? 院中的场面血肉模糊,堂前的人都不吭声,连穗岁低头看楚知弋的脸色,他好像没有多大的反应。 感觉这就是一场做好的局,但她找不到突破口。 激烈的惨叫声变成了低声的呜咽,最后归于沉寂。 衙役进门禀报。 “禀王爷,各位大人,人死了。” 活生生一条人命,如今死无对证。 连穗岁走到护卫跟前试探一下鼻息,将他翻过来,取出银针在他身上扎了几针,已经没了呼吸的护卫突然咳了一声,又活过来了! 然而还没等她高兴,护卫口中突然喷出鲜血,在激烈的抽搐中翻了白眼彻底不动了。 “王妃对犯人做了什么?” 连穗岁拧着眉头,环视一圈,她确定有人故意针对他们,人她已经救回来了,但却突然陨命,是中毒。 下毒的人就在附近。 连穗岁淡定道:“本想救他一命证明我家王爷的清白,谁承想有人不想让他活,在我将他救回来的一瞬间下毒,人被毒死了。” 她环视四周。 “陆大人最好别过来,给他下毒的人就在我身边方圆三步之内。” 她话音落下,往前冲的衙役瞬间顿住,连穗岁跟她身边的四个衙役被众人围在中间,众人人心惶惶,既不敢上前,也不敢散开。 第242章 哥哥你是不是喜欢他 连穗岁的话成功的将现场控制住。 她低头看了一眼已经没有气息的护卫,思索着幕后之人下毒的手段,对方很厉害,实力不在她之下,远距离下毒不可能这么精准,只有身边的人…… 她的视线在几个衙役身上扫过,勾唇道:“要想知道是谁下的毒,只需要搜身便能知道,你们四个,谁先来?”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正想开口给自己辩解,其中一个突然开始抽搐,继而口中鲜血狂喷不止,跟刚才那个症状一致,根本不给人施救的机会就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另外三人被吓得迅速抱成一团,连穗岁上前,在衙役袖子里找到了一个小药瓶,无色无味的毒就藏在那里面。 她用手帕把瓷瓶包起来放在丫鬟端茶送水的托盘上,丫鬟吓得差点儿脱了手。 这毒这么厉害,眨眼间要人性命,且根本来不及施救。 “现在能证明不是我家王爷指使的了吗?” 连穗岁霸气问道。 堂上众人被问得哑口无声,楚知弋朝她伸手,嗓音里带着点旁人不易察觉的紧张。 “过来。” 他牵住她的手,掌心里汗津津的,连穗岁在他掌心捏了一下。 陆埠用探究的视线打量着连穗岁。 “看来王妃娘娘不仅懂医术,还熟知毒理……” 楚知弋冷脸道:“陆大人,本王的王妃吓着了,我们可以回府了吗?” 案子出现新的转机,人证被人害死,衙役也死了一个,基本可以证明案件跟九王府无关,至于真凶是谁,那是他们三法司的事情。 陆埠干笑道:“自然可以,王爷受惊了,下官派人护送王爷王妃回府!” 连穗岁目光落在玉佩上。 陆埠解释道:“王妃娘娘恕罪,王爷的玉佩是物证,暂时不能归还,等下官查清楚确实跟王爷无关,自当亲自送到九王府。” 楚知弋握紧她的手,玉佩是身外之物,不如她重要。 马车上,楚知弋压制着情绪说道:“以后再有危险,躲在我身后。” 他楚知弋还没有无能到处都需要自己的王妃帮他出头的地步。 连穗岁紧张道:“我是不是坏了你的事情?” 确实出乎意料,但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有人借着葛摧的死针对他,他本想将计就计,引幕后的人出来…… 但她既然这么护着他,他也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片好意。 “我怕你暴露实力,被有心人盯上!” 楚知弋深思片刻,开口说道,“暗处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引导着这件案子的发展,我的玉佩,如果不是上次刻意放水,根本没有人能将玉佩戴出王府。” “你的意思是王府有内鬼?” “还是身边亲近的人?” 楚知弋薄唇紧抿。 “回去之后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查一查。” 两人回到王府,楚知弋让疏影通知所有近身伺候的下人,一个一个搜查盘问,抓出可疑的人,二话不说全绑了带下去。 至于怎么发落,连穗岁没问,心想,不过是发卖了了事。 正好也借机敲打一下她身边的下人。 “王爷饶命!” 被扣住的婆子跪在地上挣扎,“奴婢不过是贪嘴多喝了杯酒打瞌睡没在自己的位置上,奴婢不是细作,求您饶命!” 见楚知弋没有松动的迹象,婆子面上一阵扭曲,竟然咬了藏在嘴里的毒药,当场自杀了。 连穗岁大为震惊! 楚知弋面上没什么表情,处置下人的季瑛也早就习以为常,冷声吩咐将人拖下去处理了,连穗岁才知道,为什么楚知弋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也明白了婆子为什么那么害怕。 小桃跟裴淑等人显然也被吓到了,面色惊惧,低着头不敢说话。 一下午,楚知弋院子里处理了七八个人,季瑛把人都带下去。 楚知弋看见连穗岁的神情,收起脸上的冷冽,柔声说道:“吓到了吗?” 连穗岁摇头,如果不这么处置他们,回头他们反手一刀,就会像今天这样让主子经历险境。 “吃里扒外的人,不值得同情。” 至少连穗岁亲眼看着,这些被处置的下人都已经生了二心。 连穗岁将跟着自己陪嫁进来的丫鬟仆妇集合起来。 “今天的情况都看见了,你们跟着我嫁进王府,如果有人敢吃里扒外,便都按照王府的规矩来!” 下人齐声应是。 院中的血很快被处理干净,经此一事,院子里更安静了,丫鬟仆妇走路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清风楼。 羽公子将手中的白子落在棋盘上。 “你没跟我说过王妃娘娘的医术在你之上。” 他喜欢穿洁白的颜色,好像越肮脏的人,就越喜欢白色。 “你没问我。” 他对面,一身乌衣的乌大夫落下黑子。 “那我现在发问,连穗岁有没有可能解开楚知弋身上的蛊毒,你会回答我吗?” 他凑近观察着乌大夫面上的神情,可惜他脸上很少有表情。 “楚知弋的蛊毒是不是解了?” 乌大夫眼风不动。 “我不知道。” 羽公子吃笑一声。 “你怎么会不知情呢?主子留你在京城,不就是为了保住他那条命嘛,流萤无解,如果没有你跟钱老,他早就见阎王爷去了!” 乌大夫唇角动了动。 “我知道你不信,但王爷自从娶了王妃,便没再让我把过脉,所以我不知情。” “你不是试探过嘛,几次下来,可有心得?” 九霄楼那次,今天大理寺这一次。 “主子也说了,他对大局无关痛痒,让你不要去招惹他,你怎么不听?” 羽公子托着下巴,叹了口气。 “我只是无聊。” 乌大夫丢下棋子起身。 “你要疯,别带上我,京城里擅长用毒的人不多,九霄楼那次我差点暴露,若再有下一次,我先毒死你!省得你这个害连累别人!” 他凶巴巴的,羽公子也不生气,拉着他的衣袖放在鼻尖蹭了蹭。 “我知道了嘛,别这么凶。” 乌大夫嫌恶地抽出袖子。 “哥哥,你最近跟连家四小姐走得有点近哦。你是不是喜欢她?” 乌大夫金针刺穴改头换面,陌生的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 “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姑娘而已,你若想冒着暴露的风险动她,我不拦你。” 他没有第二句话,脚下生风从清风楼离开。 羽公子扒拉着棋子,对着空气瘪了瘪嘴。 出了清风楼,乌大夫绕了几条街,改换了几次面容装扮,汇入人潮,跟着他的人很快就找不到他的踪迹了。 “主子,人跟丢了。” 派去监视清风楼的下属回王府禀报。 在楚知弋的意料之内。 “盯紧羽公子!” 第243章 比北境冰川还冷的脸 晚上杜翰音翻窗户进了楚知弋的房间。 正帮楚知弋涂抹去除疤痕药膏的连穗岁:“……” “杜大人,给您留了门,可以走正门。” 杜翰音抚着胸口。 “不敢走正门了,连我身边都有细作,你们王府只怕跟窟窿眼似的,到处透风,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连穗岁:“……” “就你这三脚猫的身手,没有给你放水,你以为你进得来王府?” 楚知弋发挥毒舌属性,不客气的怼道。 杜翰音:“……” “行了,我来,是说正事儿的。” 楚知弋给了他一个不说正事就滚出去的眼神。 “我发现都察院的陆大人有问题!原本这桩案子怎么扯都扯不到你们王府,案子一直由我们四个衙门一起查,今天早上,他突然说自己掌握了关键证据,然后拿出了你那枚玉佩。对了,你的玉佩什么时候丢的?” 楚知弋从腰间抓起一枚荷包丢给他,杜翰音接过来打开,他的那枚玉佩就装在里面。 “你的玉佩没丢?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拿出来?” 杜翰音音调拔高,明明很简单的事情,他偏要把情况弄复杂,他当时绞尽脑汁在想这件事情要怎么收场。 没想到人家当事人一点都不着急。 楚知弋勾唇道:“拿出来了,他们的戏还怎么唱?” “而且,他们手里那枚玉佩,无论从做工还是材质,都跟我这一块高度相似,第一眼,我也以为是我的玉佩。” 如果不是随身带着,他也要被骗过去了。 杜翰音被搞糊涂了。 “所以,这出戏现在该怎么唱?” 他家王爷的脑子,旁人永远跟不上。 连穗岁收拾好药膏,默默退出房间,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楚知弋声音里没有温度。 “查吧,查查陆埠,又冒出来一个人,他今天咄咄逼人,就是在试探账本在不在我手上。” 陆埠也榜上有名? 杜翰音扶额,陆埠到底是害怕账本在他手上,想用这种方法试探,然后毁尸灭迹,让自己的罪行彻底消失,还是背后有人指挥,要搞到账本。 想想都头疼。 “好,我去查!” 杜翰音十分没有形象的打了个哈欠。 “为皇叔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我的荣幸。” “还能贫嘴,看来距离死而后已还远!” 楚知弋难得笑了一声。 “您老人家也会笑啊,整天板着脸,还得是王妃娘娘给您滋润……” 杜翰音跑出残影,他身后的门上插着两片碎瓷片,这要是扎在他脑袋上能要命! 乖乖,王爷的玩笑真不能开! “杜大人不多坐一会儿?” 折返回来的连穗岁正好看见他。 “不了……” 杜翰音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回到房间里,楚知弋坐在床边宽衣解带,连穗岁轻咳一声,本想开口撵他去隔壁房间休息,转念一想,两人今天才处置了一批下人,不知道身边的眼线处理干净没有,万一有漏网之鱼…… 虽说他身上她都看得差不多了,不至于把持不住。但是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晚上的房间里,两个人之间的呼吸似乎都传递着温度。 楚知弋很规矩地在自己的位置上躺好,拍了拍床沿,示意她也赶紧睡觉。 连穗岁只脱了外衫,从他身上爬过去,捞起薄被给自己盖上。 楚知弋轻笑了一声,背转过身去,连穗岁心脏跳动几下,闭上眼睛陷入梦乡。 早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很吵。 春困秋乏,晚上睡得很熟的连穗岁闭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摸到身边叠放整齐的被子,又摸到楚知弋那边是凉的,连穗岁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昨天晚上一夜没在这里睡吗? 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屏风后面响起水声,连穗岁揉着眼睛绕过去,看清眼前这一幕,捂住眼睛问道:“你怎么大早上洗澡?” 楚知弋从澡桶里站起来,穿上衣服。 他昨夜一晚上没睡,练了一晚上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酣畅过了……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跟连穗岁比,他是个闲人,什么时候睡觉都一样。 连穗岁放开捂脸的手,见他已经穿上衣服,发梢还在往下滴水,他比她高出大半头,穿上衣服看起来却比她还单薄。 “没什么安排……哦,对了,想起来了,诗琼她们约我,这个季节宴会多,女孩子总要置办几套衣裳首饰。” 连穗岁在梳妆台前坐下,楚知弋走过来,对着铜镜往她头上插了一朵珠花。 “需要我陪着一起吗?” 他的声音充满蛊惑,连穗岁咽了口唾沫,不小心呛到自己。 “不,不用了,你去了,大家都放不开。” 楚知弋眼神带笑。 “好,我在家等你。” 说得这么暧昧……连穗岁急忙找了件衣服穿上,收拾一下出门了。 “岁岁表姐,你迟到了!” 秦诗琼调侃道,“岁岁表姐是越来越难约了!听说昨天你跟九王爷去了一趟大理寺,没有麻烦吧?” 连穗岁摇头。 “大理寺那边消息管控的很严,我爹昨天听说了,派人去打听,连一个口风都没有试探出来!” 陈燕心附和道。 宋吉月是宋靖为的亲妹妹,但是宋靖为很少跟她说官场上的事情,而且他昨天晚上没回家,她想问也等不到人。 “我们都很担心你跟九王爷呢!快跟我们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女孩子们没什么心眼,连穗岁扫了一眼。 “晓岚表妹今天没出门?” 以往宋吉月出门她都要跟着,一次也不肯落下,这次是怎么了? 转性了? 在场除了宋吉月跟连穗岁,秦诗琼跟陈燕心都不怎么喜欢宋晓岚。 宋吉月是因为宋晓岚是自己的庶妹,更多的是一份责任,而不是凭借自己的喜好在旁人面前编排自家妹妹的不是。 连穗岁不看重嫡庶,宋晓岚来不来都跟她没什么关系,又不是她的庶妹,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看见她没出来,捎带着问一句罢了。 “从上次去陈家表哥的婚宴上回来,她就有点不太舒服,这几天除了晨昏定省给娘请安,她连院子都不出。” 不出院子好,省得小心思多的没地方摆放! 陈燕心跟秦诗琼对视一眼。 “不管她,我娘要带着我出门赴宴,表姐,你快帮我挑选一下!” “我也要,咱们先去哪一家?” “我要全都逛一遍!” 姐妹几个一起出门,连穗岁看见秦家赶车的车夫,愣了一下,看向秦诗琼。 “你们家换车夫了?” 这个车夫格外的俊俏,身上有一股独特的气质,虽然穿着粗布衣裳,却能看出大家的涵养,看着像读过书的人,表情却比北境的冰川还冷。 瞧见她们,既不谄媚也不行礼,更不说一句话,只把马车赶过来。 秦诗琼闹了个红脸。 “你管他作甚!上车吧。” 连穗岁没明白过来,反而是陈燕心先回过味儿来,扯了扯宋吉月的袖子,宋吉月偷看那人一眼,两人一起捂着嘴偷笑。 第244章 她要滑胎了 连穗岁把大理寺那一茬岔开,大家都知道进退,见她不愿意说,也就没有再问。 而是调转矛头,问秦诗琼:“你们秦家果然不一般,随便一个车夫拎出来,都是大将风范,给你当车夫太屈才了,应该丢给护国将军,去战场上挣一份功绩回来!” 秦诗琼被调侃得脸色通红。 隔着车帘冲外面发脾气。 “早就说让你不要管我,你偏要,谁让你给我做车夫的?” 外面那人并不惯着她,冷声开口:“将军让我保护好你,京城里水深,大小姐心思单纯,不懂人心,我在旁边看着。” “我爹说了,我又没说,你别跟着我!” 秦诗琼发完脾气,外面那人不再说话,马车一路停到宝德斋门口。 下车时,沈成隽站在一旁,被秦诗琼嫌弃也没有过多反应,陈燕心拉了拉秦诗琼,小声劝道:“人家也是好心,你这么对人家冷脸会不会不太好?” 秦诗琼嘟嘟嘴,抬脚迈进宝德斋的大门,宋吉月朝沈成隽福身,沈成隽抱拳回礼。 只剩下连穗岁。 “王妃娘娘。” 他态度恭敬有礼,身为唯一一个已婚妇女,连穗岁倒不必太避嫌。 “诗琼表妹并不是嫌弃你,她是被我们调侃得恼羞成怒,说话语气冲了点儿,你别往心里去。” 沈成隽笑道:“王妃娘娘放心,我没有往心里去。” 秦家舅舅和表兄都在前线,放心不下家里,能把秦诗琼托付给他,说明十分信任他。 不出意外,他将来跟秦诗琼应该会成一家人。 连穗岁点头,进去的时候,几个小姑娘已经在柜台上看着新款的首饰了。 “表姐,你头上这朵珠花好别致,什么时候置办的?没见你戴过呢。” 秦诗琼问的是今天早上楚知弋送她的那个。 “咳,我也不记得什么时候置办的了,你要是喜欢的话,咱们今天找找有没有相似的。” 宝德斋的掌柜亲自迎出来,她们可都是财神爷。 “宝儿,快给诸位小姐上茶!” “最近有什么新鲜的款式,都拿上来吧!” 连穗岁往门外一瞥,无意间好像瞥见连嘉良的身影。 “你们先看着,我出去一下。” 他身边好像还有个人,连穗岁追出去,瞧见连嘉良跟祈文林一前一后进了茶楼。 奇怪,两人什么时候又凑到一起了? 很久没有祈文林的消息,他又找上连嘉良,不会还在打连晓小的主意吧? 连穗岁跟了上去。 半上午,茶楼不算很忙,进入茶楼,在大厅扫视一眼,没看见人,应该在楼上的雅间。 连穗岁找了个地方坐下,让小桃去打听。 茶楼的伙计小跑着去端茶水点心,不小心撞在进门的客人身上。 “你找死啊!冲撞了我家王妃娘娘你的贱命够不够赔?” 这动静吸引了连穗岁的注意力。 王妃? 抬眸看去。 “呦,这不是成王妃吗,舍得出门了?” 翁灵儿掀开兜帽,瞧见是她,面上轻嗤了一声。 “皇叔家里拮据呈什么样了,皇婶竟然连一个雅间的钱都要省?” 她脸上画着厚重的妆容,看起来很精神,但是实际上,面色浮肿,双目无神,唇色浮白,且……视线下移,她两只手刻意护着肚子。 连穗岁轻笑道:“没事,很快就有人帮我付茶钱了。” 翁灵儿没劲儿跟她吵嘴,伸手让身旁的丫鬟扶着自己,准备往楼上去。 她面上有痛苦之色,许是实在难忍,身旁的丫鬟开口说道:“奴婢先去请个大夫吧!” 小腹处突然疼痛加剧,翁灵儿抱着肚子蹲在地上,丫鬟们手忙脚乱…… “王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她这是要滑胎了,情况紧急,你们先把她抬到最近的雅间。” 要滑胎? 翁灵儿抓紧衣袖,咬着嘴唇,看向连穗岁的目光中充满求助。 “对了,九王妃会医术,九王妃,求您救救我家王妃!” 翁灵儿身边的丫鬟跑过来求连穗岁。 连穗岁吩咐还在愣神的茶楼小厮。 “快去烧点热水来。”又对自己身边跟着的丫鬟吩咐,“你们守在雅间门口,谁都不能进来!” 雅间里,翁灵儿疼得身上出汗,小腹处一抽一抽的疼,一阵一阵,好像有什么东西流出来。 “我帮你把脉。” 她抓住连穗岁的手。 “我以前怎么得罪你,过后随你怎么处置,但你一定要帮我保住孩子!” “多耽误一会儿,你就多一分危险。” 翁灵儿放了手,连穗岁取出银针在火焰上烧过消毒,一针下去,翁灵儿的肚子就不抽了。 疲惫感袭来,她强撑着眼睛看了一眼一脸严肃的连穗岁,安心地睡了过去。 连穗岁帮她把衣服盖好,叫来她身边的丫鬟问道:“你们王妃今天吃过什么东西?” 丫鬟仔细想了半晌,掰着手指头列举道:“早上起来,王妃娘娘胃口不好,只吃了几个虾饺,还喝了一碗厨房送来的酸梅汤。” “酸梅汤里可放了山楂?” 一般的剂量没太大问题,丫鬟摇头,半晌突然点头。 “应该是有放,因为王妃胃口不好,原本是不打算吃饭的,厨房派人来说,夏姨娘今天早上给王爷熬了酸梅汤,问王妃娘娘要不要喝一碗。” “我们怕王妃生气,只说厨房做了酸梅汤,王妃娘娘就喝了一碗。” 丫鬟内疚道:“是汤的问题吗?” 连穗岁对妻妾争宠的桥段不感兴趣。 不管翁灵儿怀的是谁的孩子,她现在是个孕妇,还是以休养为主。 “酸梅汤可以喝,但是最好不要放山楂,可以放乌梅甘草冰糖。你们王妃要喝,就在你们自己院子里的小厨房熬,经过别人手的东西,最好不要端到面前来。” 翁灵儿心眼多,怎么身边的丫鬟蠢得要命。 不管夏婧儿是有心还是无意,她的孩子出了问题,疼的只能是自己。 “是。” “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我就不收诊金了,回头记得把茶钱结了。” 连穗岁起身往外走,丫鬟欲言又止地喊住她。 “九王妃,我们家主子没有大碍吧,需不需要请太医?” 翁灵儿的身子有点虚,谁能想到当初不可一世的翁小姐怎么把日子过成这样。 “我开的药,她不一定敢吃,等她醒了,给她请个太医吧。” 连穗岁交代完准备出门。 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撞开,成王踹空的长腿差点踹到连穗岁。 连穗岁眼疾手快拉着半扇门往旁边一闪。 第245章 上折子弹劾她 成王意外连穗岁也在,目光越过她落在翁灵儿身上,眉头皱起。 “她怎么了?” 他刚才在街上,恰巧看见翁灵儿,听下人说翁灵儿出事了,急忙赶过来。 刚睡着的翁灵儿睁开眼睛,脸上的胭脂斑驳得不成样子,他嫌弃道,“你那是什么打扮?人不人鬼不鬼的,出来吓人吗?” 他以前嫌弃连穗岁时也是这个表情。 连穗岁不看热闹。 “既然成王来了,我就先走了。” 反观现在,连穗岁干干净净,他的王妃却成了这幅鬼样子…… 翁灵儿看出了他眼底的嫌恶,但,有什么办法呢,她祖父是瓮阁老,只要他还想要瓮阁老的支持,就得跟她扮演恩爱夫妻。 “王爷,我怀孕了。” 怀……孕? 成王呛了一下,下意识反驳道:“我都多久没进过你的房了?你怀的是谁的?” 翁灵儿凉薄笑道:“王爷忘了吗?今年春天那一次……”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连穗岁加快脚步离开,跟她可没什么关系,这些话听了要长针眼的! “皇婶刚才给我把脉,王爷若是不信,可以去问皇婶具体的月份,看看我有没有瞒着你!” 成王试图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 “等王妃感觉好点,再送王妃回王府。” 成王出门之前吩咐道,“去请个太医过来。” 连穗岁还没走出茶楼就被成王拦住。 他喉咙噎得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连穗岁。 他要是问夏婧儿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他的,会不会被连穗岁耻笑? “楚景成,你这样盯着自己的皇婶看,是不是有点不合规矩?” 看到他脸上的懊恼,连穗岁心里爽的不得了。 “刚才你的王妃见我没有行礼,我就当她是身体不舒服,不便行礼,不跟她计较,你也杵着不动是怎么回事儿?皇家的礼仪教养都喂了狗了?” 成王被她小人得志的模样气笑了,态度不怎么恭敬地朝她抱拳道。 “侄儿给皇婶请安,皇婶这下子满意了?” 他盯着连穗岁这张脸,突然想干点违反伦理的事情来…… 连穗岁被他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的很不舒服。 “我是长辈,就不跟你们小辈儿计较了。” 连穗岁走出茶楼,才想起来她去茶楼里面是为了找连嘉良……身后全是虎狼,还是派人去跟娘说一声,让娘关注着点,万一他们不安好心,也好早有防备。 “表姐,你去哪里了呀,怎么这么长时间?” 秦诗琼跟陈燕心每个人都选了好几件,宋吉月只象征性地选了一个红宝石的项圈璎珞,又选了一只簪子。 看见璎珞,陈燕心哎呀一声。 “忘了忘了,我得再选个金锁送给我那还没出世的小侄子!” 连穗岁又等了一会儿,心不在焉地看着对面茶楼的门口,成王抱着翁灵儿上了马车,往成王府的方向去了。 翁灵儿怀孕的消息小范围地传播开。 慧荣长公主今春不打算办赏花宴,其他家里养了牡丹的,便跃跃欲试,准备办赏花宴。 前段时间京城里人心惶惶,没过几天,突然就听不见一点风声了,赶在牡丹盛开的季节,京城里的宴会一家接着一家。 连穗岁也收到好几封请帖,别人家的宴会能推拒,永定伯府跟寿昌侯府的宴会推拒不了。 秦家大夫人也亲自给她送了一封请帖。 “这是我娘家办的宴会,来参加的都是武将夫人,你别嫌弃,想来就来凑个热闹,帮我拿主意,不想来也算了,别有太大负担。” 秦大夫人娘家姓李,娘家兄长去年冬天升迁,到兵部管车驾,虽说是个小官,也算掌管了点实权。 家里一直想办一场宴会庆祝一下,又不想太出风头,正巧大夫人也想借机给长子秦伯彦说亲,老早开始就筹备了这一场宴会。 连穗岁一口应下来。 “您放心,我肯定去!” 秦大夫人肯来给她送帖子,说明把她当成自己人,她不认为自己去了是撑场面的,相反,大家不介意她以前的名声,她也好趁机洗白白…… “那个,九王爷……” 秦大夫人尴尬道,“九王爷要去吗?去的话,我得提前通知一声,让兄长做好准备。” 楚知弋现在在军中的声望仍旧无人能敌,他要是去参加这场宴会的话,一定是全场焦点。万一他觉得不舒服……确实需要提前准备,让兄长挑选几个稳重的将官作陪。 连穗岁没有替楚知弋做决定。 “我回头问问他,到时候再给舅母答复。” 秦大夫人应了一声。 秦诗琼冲连穗岁眨眼,她挺想留下来跟连穗岁作伴,但是娘还得去下一家送帖子。 “回头我再来找表姐玩!” 她冲连穗岁做了个口型。 连穗岁送她们出门。 “小姐,夫人派人传信来了!” 小桃眼尖,看见连家的小厮快到门口了,提醒连穗岁一声。 “小姐,今天早上,宫里派了太医过来给老夫人看病。” 连穗岁差点把贺氏忘了,这么长时间了,她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她这个不孝顺的孙女,一眼也没去看过! “祖母身体如何了?” 小厮咧嘴笑道:“夫人这些天精心照顾,老夫人现在已经能站起来走路了,话虽然还说不利索,但是整个人精神得很……” 还能骂人了呢。 小厮在心里补充。 “太医说老夫人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了,只需要好生将养着别生气就没事了,让老爷官复原职,尽快去礼部当差!” 连方屿官复原职了? 终于……连穗岁也说不上高兴不高兴,官复原职总比在家待业好一点,是好事,值得恭喜。 “老爷说,老夫人的病在京城不利于养伤,要派人送老夫人回平阳。” 终于要把贺氏那个搅家精送走了? 连穗岁捂嘴,连累连方屿丢官,估计他这辈子都不想贺氏再入京城了吧! 当初放任她在自己的婚礼上闹,逼得她娘连和离的话都说出来了,他爹也只是不痛不痒地劝解几句。自己切身体会到疼,才知道错。 “什么时候走,要我回去一趟送送祖母吗?” “老爷说不用麻烦您,夫人也是这个意思!” 连穗岁哦了一声。 “行,那我就不回去了,祖母身子不舒服,你们路上要好好伺候着。” 正巧在门口,她吩咐完就打发小厮回去了。 谁知道第二天就有人上折子弹劾她。 第246章 被催生 “弹劾我?让我进宫?” 手里正鼓捣着药材的连穗岁惊讶道:“我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弹劾我什么?” 小桃紧张道:“弹劾您不敬祖母,弹劾老爷不够孝顺,连夫人也一起弹劾了,无非还是不敬婆母那一套。” 连穗岁把手上的药材放下,思忖片刻。 “爹被官复原职,有人不愿意了呗,帮我收拾一下,我这就进宫跟皇后娘娘解释清楚。” 她换了件衣裳,又重新梳妆打扮,突然想起来。 “娘也会进宫吗?” 既然叫她们进宫解释,她娘应该也会进宫。 “应该会进宫吧,小姐您不用怕!” 有秦氏在就有主心骨,连穗岁跟楚知弋说了一声,心情愉悦地准备出门。 “我陪着你一起去。” 连穗岁轻快地爬上马车,楚知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 “不用麻烦你,我自己去能行。” 楚知弋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吩咐疏影把他送上马车。 果然在宫门口遇上秦氏,连方屿今天第一天上朝就被人弹劾,派人回府通知秦氏,秦氏出门早,到宫门口听说皇后宣连穗岁进宫,便在宫门口等了一会儿。 “娘!” 秦氏进宫有软轿来接,看着仅有的一顶软轿,连穗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九王府又被针对了呗! “娘你坐吧,免得朝中那帮闲人又弹劾我跟王爷。” 秦氏看他们一眼。 “无妨,我跟你们一起走路去皇后的宫里。” 软轿空着,疏影推着楚知弋,连穗岁挽住秦氏的胳膊。 “娘,爹说送祖母回平阳,什么时候出发?” 早点把贺氏送走,也能早点省心。 如果不是贺氏进京搅和,连方屿也不会在家赋闲几个月。 “今天,现在估计已经到城门口了。” 母女两人相视一笑。 “对了娘,前几天,我在街上看见大哥跟祈文林又凑到一起去了,让小桃给您传信。” “我已经跟你爹说过了,你爹罚他在家禁足。” 连嘉良能老老实实在家禁足吗? 而且每次都是罚禁足,难怪连嘉良有恃无恐。 连穗岁并不关心连嘉良如何,她只是想保护连晓小,别再被他祸害。 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皇后的宫里。 皇后身边的女官出来传话。 “连夫人,九王妃,皇上也在,请您进去。” 三人跟着女官进门行礼。 “臣妇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楚知弋坐在轮椅上颔首。 “见过皇兄。” 宸帝瞧着他桀骜的表情,开口问道:“听说九弟牵扯进葛摧的案子了?” 他视线落在楚知弋腰间,明知故问,“怎么不见你戴着父皇赏赐的玉佩?” 不过是一件小事。 楚知弋捏起荷包,将玉佩从中拿出。 “皇兄问的是这一块吗……臣弟怕弄丢了,特意收起来。” 宸帝面露疑惑。 “陆埠手里那一块……” 楚知弋抿唇。 “臣弟不知情,这块玉佩上次被偷之后,臣弟就一直贴身收着,陆大人拿出来的时候,臣弟也吓了一跳,回府之后查了一通,才发现陆大人手里的是赝品。” “能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不知道谁能有这么大本事。” 他意有所指,宸帝并没有接茬。 秦氏跟连穗岁还在地上跪着,宸帝好像才注意到她们,开口说道:“平身吧,赐座。” 连穗岁扶了秦氏一把。 宸帝瞧着眼前这一幕,出言说道:“看来朝臣们的弹劾都是无的放矢,说九王妃不孝顺长辈……以九王妃对连夫人的态度来看,朕更相信连爱卿是无辜的。” 废话文学。 连穗岁面上恭敬。 宸帝觉得没意思。 “今天是朕叫你们来的,朝臣弹劾,朕若不管不问,岂不是寒了朝臣的心。借着皇后的名义让连夫人跟九王妃进宫解释一趟,也好平息这件事情。” 能让宸帝亲自给他们解释,连穗岁惶恐。 反观秦氏,面色不冷不热。 “多谢皇上体恤。” 宸帝目光落在秦氏脸上。 “护国将军离京也有好几个月了吧,北辽那边一直试探,从不正面交锋,护国将军来信,想出关,主动出击,这几天,估计会有好消息传来。” 秦氏只淡笑着回道:“恭喜皇上。” “朕记得,你以前跟着老护国将军也上阵杀过北辽人。” “都是陈年旧事了,皇上也不要提了。” 宸帝看了一眼连穗岁,她的女儿如今也已经嫁人了。 本想借机叙旧,宸帝兴趣缺缺。 皇后笑道:“可惜本宫入宫晚,没能见识到连夫人年轻时候的风采。不过我在家中待字闺中时,也曾听父兄提起过连夫人。” “都说连夫人巾帼不让须眉,若是男儿身,定能闯出一片天地。” 秦氏谦虚道:“都是虚名。” “娘娘,御膳房送了些果子来,厨房做了酸果捞,可要现在盛上?” 皇后看向宸帝。 “朕还有公事,你留连夫人跟九弟两口子坐一会儿吧。” 众人一同起身恭送。 皇后拉秦氏重新坐下。 “皇上都发话了,连夫人今日多坐一会儿。” 楚知弋大拇指摩挲着扶手,思索着宸帝刚才的话,没有为难到他,他恼了吗? 或许宸帝自己都没有发现他自己生气了,陆埠敢针对他,就是仗着宸帝不会为他出头,只要给他们一个把柄,他们就能发挥…… 如果现在的境况是幕后之人算计好的,不得不说,幕后的人很厉害,对朝堂的掌控,人心的算计把控,绝对超出他们的想象。 宫女端上一碗类似水果捞的东西,连穗岁端起来尝了一口,酸奶里面的水果有黄杏樱桃肉,还有草莓跟黄桃。 凉凉的,酸酸甜甜很开胃。 “九弟在想什么?” 皇后问话,楚知弋没有回答。 他回过神来。 “皇嫂刚才说什么?” 皇后调笑道:“九弟的心思不在这里……我刚才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添丁进口,成王府今天早上来报喜,成王妃有孕,你跟岁岁也得抓紧一点……” 才刚成亲就要被催生吗? 虽然皇后也不是真心催生,只是例行公事,或者找话题跟他们聊天,想让气氛不至于太尴尬。 楚知弋下意识看向连穗岁,连穗岁面颊微红。 “你看我干什么?皇后娘娘问你话呢!” 又不是问她! 但她这个反应……楚知弋唇角扬起一个弧度。 “皇嫂,我这身子骨,还得再养一段时间。” 皇后也不缠着不放,叮嘱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早日开枝散叶,我跟皇上也能少操一份心……” 这客套话说的……连穗岁观察着楚知弋的表情。 第247章 快送王爷回府 “多谢皇嫂关心。” 进宫解释变成了闲话家常。 “可惜安儿今天不在宫里,皇上嫌他整天在眼前晃荡,派他出城去了。” 十一皇子不在宫里,皇后跟楚知弋解释了一句。 “今日叨扰皇嫂,岁岁,我们送岳母回府。” 连穗岁跟秦氏福身告退。 “锦书,代本宫送连夫人。” 女官送三人出了皇后的寝宫。 “行了,就到这里吧,我自己回去。” 秦氏叮嘱连穗岁,“过几天你大舅母娘家的宴会,你去帮忙撑撑场面,到时候我带着晓小一起过去。” “大舅母都亲自送帖子了,不用娘叮嘱我也会去的!” 秦氏目光越过她看了楚知弋一眼,转身上了自家马车。 马车里,楚知弋问道:“李家的宴会吗?” 连穗岁嗯了一声。 “正要跟你说,舅母说去的都是武将,你要去吗?我好给舅母回话。” 李家中规中矩,没有过人的地方,他并没有太多的印象。 “我就不去了。” 免得大家都不自在。 既然都是军中的人,说不定会遇上熟人,他去了,岂不是让龙椅上那位不安心? 如果不是连穗岁的名声实在不堪,宸帝能放任他娶连穗岁? 今日那番话,不过是在提醒他,秦家的功绩跟他无关! 连穗岁感觉到他似乎不太高兴。 “怎么了?” 她紧张起来。 楚知弋扑哧一声笑。 “没什么,不用太紧张,只要我不谋反,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不难。” “谁说这个了!” 连穗岁发现他每次进宫都不太开心,宸帝今天说了一些不疼不痒的话,她没听明白,娘也没有解释,她自己揣测的圣意也不知道对不对。 “皇上是不是用秦家威胁你呢?” 她憋不住,还是问了出来,“好端端的,提起秦家做什么?” 跟她娘找话题? 不至于吧。 楚知弋含混道:“可能你最近名声好了,担心我跟秦家走得太近,威胁到他的地位吧。” 连穗岁嘴角抽搐。 “一般情况下,皇上忌惮的那个人最后都会……” 她话没说完被楚知弋捂住嘴巴。 她的唇湿湿的,正在说话中被他捂住,掌心碰到她的牙齿,沾了些口水,湿润润的感觉很独特。 连穗岁眨着眼睛。 皇帝忌惮的那个人一般情况下真的有反心,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律。 马车行至闹市区,楚知弋脸上难得瞧见紧张的表情。 他无奈道:“有些话,只能在心里想,不能说出来。” 打死都不能说出来。 隔墙有耳,更何况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我知道错了……” 连穗岁嘴巴被捂住,发出咕哝的声音,楚知弋松开她。 她讨好道:“我知道错了,以后不说了。” 她长相讨喜,又刻意做出讨好的模样,楚知弋心里一软,轻声问道:“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要造反呢?” 连穗岁无辜道:“你不是说有的话打死也不能说吗?” “我现在捂你的嘴还来得及吗?” 楚知弋心情很好,情不自禁地想笑。 怎么会这么幼稚…… 路边的小童用鲜花编了花冠在卖,街上有俊俏的书生买了戴在头上,更显出风流倜傥的意味来。 “停车!” 连穗岁从车上跳下去,蹲在小童的小摊前问道:“花冠多少钱一个?” 小童的筐里装着很多精心饲养的鲜花,牡丹花最多,也有木绣球,还有一种紫色的小花,淡白淡粉的花束…… “花冠五十文钱一个,单朵的便宜,木球球跟牡丹花都是二十文钱。” 楚知弋的轮椅停在她身后。 连穗岁回头看他一眼,抿唇笑着,回头对小童说道:“帮我编两个花冠!” 旧时簪花的都是男子,去年京城中还不流行簪花,今年陈永川的婚礼上,状元榜眼探花都簪了花,俏得人挪不开眼,打那以后,街上流行起了簪红花,穿粉衣。 站在街上,打眼看去,十个男子里面有三个穿着粉衣,头上簪着一朵大红色的牡丹花,或者木绣球。 一条街上,卖花的小童也有十几个,且大家的生意都很好。 不过,大多是男子簪花,趁着小童编花冠的功夫,连穗岁环视一圈,还没看见女子戴花的。 小童的手非常巧,编好一个花冠递给连穗岁,连穗岁戴在自己头上回头问楚知弋。 “好看吗?” 她眼睛大大的,脸小小的,花冠戴在头上越发将她五官的优势衬托出来。 楚知弋眼睛一亮,腼腆的说了声好看。 小童手上动作飞快,很快编好了第二只花冠,连穗岁趁着他不注意,迅速戴在他头上。 楚知弋想伸手去摘,被连穗岁按住。 “挺好看的,戴着呗。” 她玩心起来,楚知弋看着她。 “你喜欢就好。” 他看起来真的很无害,连穗岁承认当初当初刚穿越过来时,就是被他这张吸引了,才会没忍住管了他的闲事儿…… 主子们感情好,下人也开心,疏影咧着嘴看了一眼小桃,丢了二十文钱从小童的背篓里抽出一只木绣球插在小桃头上。 原本开心感动的小桃立刻换了表情,回过头来狠狠瞪他一眼。 裴淑眼观鼻鼻观心,把视线挪开。 “小心,快让开……” 一辆失控的马车朝着他们直直的冲了过来,巧合的是,旁边的巷子里突然窜出两个追逐玩闹的小童,跑在前面的小童不小心摔在疏影脚边,另一个撞在其他护卫身上,眼看着要滚到马车底下,护卫下意识先救孩子…… “小姐!” 裴淑跟小桃被马车撞开,马儿直直地朝着连穗岁跟楚知弋撞去。 变故来得太快,来不及思考,楚知弋捞一把连穗岁,连穗岁倒在他轮椅上。 赶车的车夫猛地一拉缰绳,马儿扬起前蹄。 连穗岁只来得及踹了小童一脚,把他从马蹄底下救出去,后面是墙,她跟楚知弋是绝对跑不出去了。 鼻尖闻见马儿身上的粪臭味儿,连穗岁双手护住头,又担心手被伤了,以后还怎么行医…… 一瞬间脑子里想了很多,最离谱的是万一她要是就这么死了,会不会回到现代? 没等她想出答案,耳边砰的一声,风卷着灰尘席面而来,本该落在身上的疼痛没了踪迹。 她睁开眼睛,看见楚知弋抿紧的唇角似有血迹。 本该欺上身来的马车正四仰八叉倒在跟前。 这一幕怎么这么熟悉? 连穗岁恍惚。 楚知弋忽而俯身吐了一口血。 “你怎么样?” 连穗岁下意识给他把脉却被他勾住手指。 他口中的血越来越多,连穗岁短暂的愣神过后高声喊道:“来人,快来人,送王爷回府!” 第248章 要不你躺我怀里 护卫们慌张地把楚知弋送上马车。 马车急速离开现场,连穗岁掀开车帘往后看了一眼,巡城司的人已经将现场控制住,卖花的小童背篓被撞翻,所有的鲜花被撵成花泥。 酒楼二楼的雅间里,美艳妇人关上窗户,在桌前坐下,心有余悸地问道:“看清楚了吗?他刚刚……一掌把马车掀翻了吗?” 本来是为了试探他能不能站起来,却没想到,一个废人,竟然还有这么强大的实力。 “他吐了好多血,不会因此……” 妇人的话音顿住,他如果死了,该怎么跟公主交代? 羽公子摇着一把团扇,不甚在意地说道:“反正也是废人一个,公主不在意他活多长时间。而且,意外而已,我们并不知情。” 被掀翻的马车是过路行商的,谁去查都扯不到他们身上! 不管是不是意外,当街谋害九王爷的罪名逃脱不掉,刚从马车里爬出来的中年男人被巡城司的人扣住。 等街上回府安静之后,羽公子蒙上面纱,下了酒楼,踱步到小童面前。 小童神情沮丧,正蹲着捡地上被压碎的花。 “这些花我都买了。” 他从腰间取下一个钱袋子,从中取出一枚银锭扔给小童。 小童受了惊吓的脸上闪过委屈。 “可这些花都坏了,不能用了。” 他给的钱足够买下好几筐了。 “那就回去再拿一些,送到前面的清风楼。” 闻言小童高兴地笑道:“好,我这就回去摘花!” 马车翻倒撞到路人,车主正跟巡城司的官兵协商赔偿。 将嘈杂抛在身后。 “怎么这么多血?” 连穗岁一开始慌乱,给他把脉被他拉住的那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了,他只是做戏,但这些血看起来像是真的。 她手指戳在他脸上,沾了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 “假的?” 楚知弋正襟危坐。 “跟你学的。” 知道他没事,连穗岁的心放下。 “今天这一次,也不是意外吗?” 楚知弋点头。 “这世上没有太多意外,大多是旁人刻意算计。” 所以,他们两个之间也是算计大过于意外吗? 连穗岁没问,楚知弋刻意移开视线。 “接下来麻烦你了。” 他要装病,需要连穗岁配合演戏。 “包在我身上!” 马车直接从侧门回到王府,楚知弋看她一眼,淡定躺下。 “我平躺好一点还是侧起身子好一点?” 连穗岁研究着。 “从医学的角度侧躺好一点,但是从戏剧效果上……不如你躺我怀里?” 两人视线相对,连穗岁解释道,“我绝对没有要占你便宜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正常情况下,你受伤了,我着急,可能会做出点不合医学常理的事情,才能证明你伤得很重不是……” 她话音还没落下,楚知弋已经倒在她肩膀上。 他头上的花冠没取,刺在连穗岁脸颊上,痒痒的。 “可,可以了……” 连穗岁犹豫一瞬,伸手拦住他的腰。 手感还算不错,就是…… “太硬了,放松,让自己软下来……” 在外面赶车的疏影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转过脑袋看了身边的小桃一眼,不会吧,他家主子不是受伤了?怎么跟王妃在马车里做那种事情? 不明真相的小桃面色担忧,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没忍住开口说道:“好好赶车!王爷伤得这么重,你还有功夫分心?” “王爷要是出了差池,你这个护卫还有小命在?” “真不知道你脑子怎么长的……” 疏影:“……” 他一个人憋得好难受怎么办? 马车赶到二门处进不了内宅,疏影勒马,好一番纠结才开口请示道:“属下送王爷回房间?” 他站着没动,等马车里面主子的吩咐。 连穗岁焦急地撩开帘子,面色苍白的楚知弋已经失去意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王爷送到房间?” “小桃,快去准备药箱,准备热水,王爷伤得很重,我不能被打扰,你们都退出去!” 着急忙慌得把楚知弋送到房间,连穗岁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疏影,照着王爷以前……准备药材!” 连穗岁给疏影使了个眼色,疏影半晌反应过来,急忙安排人去准备楚知弋要泡的药水。 府上忙的人仰马翻。 关上房门的连穗岁有点激动。 “我演技还行?” 楚知弋从床上坐起来,唇畔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伤重,接下来可能还要叨扰你一段时间。” 他指的是住在主卧,睡在她连穗岁的床上。 连穗岁生出狐疑,确定不是他自导自演,想赖在她这儿不走? 楚知弋将花冠取下,一番折腾下来,花儿已经蔫儿了。 “可惜了……” “你若是喜欢,回头让下人去园子里摘些回来。” 连穗岁在桌前坐下。 “自己的夫君生死未卜,我若还有闲心侍弄花草,要么是冷血无情,要么就是不合常理。” 或许她做什么旁人都不会觉得意外呢,她连穗岁本来就是见色起意的人,外人只会以为她想改嫁…… “你先休息,我出去看看。” 怎么感觉房间里热得人心慌呢? 看着外面的太阳,天还真是,热起来了。 下午天色阴沉起来,到傍晚开始刮风,没多大会儿,噼里啪啦下起雨来。 宫里御书房的桌案上摆满了各地送来的折子,今春大旱,长在地里的粮食都旱死了,许多地方上书请旨赈灾。 连日太阳晒得人心烦气躁,这场雨让人心里痛快了不少。 宸帝还在批阅奏折。 “皇上,九王爷今天从宫里出去,在街上被失控的马车撞了,听说当场吐了很多血,到现在九王府还是一片兵荒马乱。” 内监趁着宸帝休息的片刻时间急忙禀报九王府的消息。 宸帝揉了揉眉心。 “查清楚是什么原因?有人刻意谋害?” 内监惊了一身冷汗,急忙答道:“回皇上,巡城司正在查,据说是意外,九王爷也太倒霉了点,上一次也是意外跟慧荣长公主的车撞上,幸好没出什么事情……” 宸帝抬眸瞥他一眼,他的话瞬间止住。 “奴才多嘴!” 宸帝摆了摆手,内监恭敬退出去。 御书房里传来一声轻笑。 “朕的九弟,怎么成了如今这样?” 曾经那般耀眼,连他都要暂避锋芒的九弟,却活成了旁人口中的笑话,可怜虫! 而他,是九五之尊,是天子! “来人,去一趟九王府,传朕口谕。” 第249章 你别太难过 做戏做到半夜,连穗岁打了个哈欠,终于能睡了。 “小姐,宫里来人了!” ? 连穗岁爬起来,问道:“谁家大晚上的来传旨?” 小桃神秘道:“来人说是皇上身边的内监,来传皇上的口谕!” 连穗岁满腹牢骚,穿戴整齐去前院见客。 “劳烦公公大晚上过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连穗岁吩咐下人上茶水点心。 内监笑道:“王妃客气了,皇上听说九王爷今天从宫里出来,在街上被撞伤,特意命奴才送来些滋补的药品,顺便让奴才代为探望,九王爷身子无碍吧?” 桌上摆着许多礼品,连穗岁只当对方是客气,应道:“没什么大碍了,王爷已经睡下了。” 内监脸上笑眯眯。 “奴才是代替皇上来探望九王爷的,劳烦王妃娘娘带路让奴才去看一眼,奴才也好跟皇上交代不是。” “是这个理,公公您请。” 连穗岁深谙小人难缠的道理,宫里的太监身体残缺,内心多少有点阴暗,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 “小桃,你去看王爷醒了没有,跟王爷说一声皇上身边的内监来看他!” 小桃应了声是小跑着去后院通知楚知弋。 “王妃娘娘不用麻烦,奴才不敢打搅王爷休息。” 连穗岁客套的笑道:“公公请。” 他们到后院的时候,楚知弋已经披上衣服坐起来了。 “奴才该死,回头要是让皇上知道奴才打搅到王爷休息,皇上又该怪罪奴才了!” 楚知弋掩唇咳嗽,咳得肺管子都快炸开,连穗岁赶忙倒了杯水端过去,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半晌。 “臣弟多谢皇兄关怀……” 内监点点头。 “传皇上口谕,九弟既然身子不适,就好生将养,养好了身子,才能对得起父皇当年的嘱托,尽早帮朕处理朝政。” 杀人诛心,这番话怎么听都像是炫耀。 楚知弋拱手抱拳,应了一声。 连穗岁给内监塞了一个荷包,里面装了几颗金豆。 这份打赏不算寒酸。 内监高高兴兴地走了。 终于能睡了。 连穗岁熄了灯,躺在外面。 第二天早上,内侍去而复返。 “奴才来传皇上口谕。” 连穗岁:“……” “九弟身子如何了?感觉可好些了?” 就这一句话? 还非得见了楚知弋,等楚知弋行完礼,再恭敬回话? 楚知弋每个步骤都做的艰难,做完之后整个人身上冒了一层汗,嘴唇上没有一点颜色。 “回皇上的话,臣弟感觉好多了……” 内监急忙躬身扶他。 “九王爷,皇上也是关心您的身子,您赶紧休息吧,奴才回宫向皇上回话。” 连穗岁又给了个装了金豆的荷包。 晚上,内监又来了。 成心折腾人是吧? 连穗岁脸色不太好看,内监察言观色,为难道:“皇上关心九王爷的身子,让奴才过来问候,奴才也不敢抗命不是……” 收了连穗岁两次金豆,内监讨好道:“奴才就来走走流程,不为难您。” 但他来传宸帝的口谕,楚知弋如果不行礼,被挑到错处,后续更麻烦。 所幸,楚知弋身体不便,只是从床上坐起来恭敬听着就是了。 这次传话很短。 “九弟身子可好?” “回皇上的话,臣弟安好。” 连穗岁这次没给金豆,让小桃换成了银锞子,她脸上的表情大有下次再来就换铜钱。 “那奴才就告退了!” 毕竟宸帝派人来了三次,也只第一次带了礼品,后面两次都是空着手来的。 他老人家都好意思,连穗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宸帝像是找到乐趣似的,每日早晚派人过来问候,连穗岁表面笑嘻嘻,心里…… 秦氏等到第三天才上门探望。 “听说王爷出事的第一时间,夫人就派人来王府了,不过那会儿王府正忙,下人没敢打搅王妃。” 方嬷嬷替秦氏解释了一句。 “夫人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担心您跟九王爷呢。” 秦氏不擅长表达,但是心里是真的疼爱连穗岁,脸上显见的憔悴。 “王爷的身子如何了?” “娘,您别担心,没事了。” 秦氏后怕道:“怎么会突然被车撞呢?” 楚知弋被撞当街吐血,巡城司扣住了撞他们的马车,说是调查原因,最后却给了个纯属意外的答复,说当时马惊了,车夫已经尽量控制,只是没控制住。 楚知弋把马车掀翻,车夫被压断了一条胳膊,车上的人也撞得身上多处骨折。 对方提出想登门道歉意思,连穗岁还没腾开手处理。 “时运不济吧,喝口水都塞牙缝。” 连穗岁叹了口气。 “娘,你放心吧,王爷的身子……还行。” 她本来是想告诉她宅斗高手娘,楚知弋没问题,哪料到旁人听见这句话的反应都是,她要守活寡了。 方嬷嬷劝诫道:“好事多磨,王妃医术高超,说不准调养几年,王爷的身子就好了!” 这种话让秦氏怎么说? 不是,娘,您怎么那个眼神? 连穗岁没明白秦氏那复杂的神情是什么意思。 秦氏盘算着万一楚知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请旨让她和离再嫁的可能性有多大…… “娘您放心,我真没事!” 楚知弋也没事! 秦氏沉默良久,开口说道:“你四妹也要来看你,但她说要先去一趟妙手堂,估摸着快到了。”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 “三姐姐!” 连晓小福身。 “见过王妃。” “怎么突然客气起来了?” 连晓小拿出一个包裹,从中取出一个平安符。 “这是我前几天去庙里求的,还有……” 她又从包裹里取出两个瓷瓶。 “我知道三姐姐不缺药材,这是我在乌大夫的指导下做的活血化瘀治疗内伤的药丸,还有乌大夫挑选的王爷能用得上的药材。都是我们的心意,三姐姐不要嫌寒酸……” “你已经学会炼药了?” 连穗岁惊喜道。 连晓小点点头。 “我缠着乌大夫教我的,乌大夫还说,我要是学得好,他收我做徒弟!” 连晓小眼睛放光,“我也想跟三姐姐一样厉害!” 她把连穗岁当成榜样,连穗岁汗颜道:“唉,我再厉害……我家王爷的病我不是也照样无能为力……” 此时应该有眼泪,连穗岁挤了几下,挤不出来,干脆拿帕子在眼角擦了擦。 淦! 自己砸自己的招牌,她今天的话要是传出去,旁人不更说她沽名钓誉,笑话她医术不行吗! 许是她演技精湛,秦氏跟连晓小只顾着安慰她。 “三姐姐,我们不是故意惹你哭的,我相信王爷一定会好起来的!” “岁岁,谁都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情,幸好王爷没有大碍,你也别太难过。” 秦氏好一顿安抚。 第250章 属下发现了锦绣的踪迹 连穗岁是哭着送走秦氏跟连晓小的,原本是做戏,哭着哭着,再被她们一通劝解,连穗岁瞬间觉得像是死了老公一样难受。 原来在大家眼里,她嫁给楚知弋就是嫁了个废人,虽然看起来身份贵重,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但楚知弋身子不好,将来肯定要走在她前面。 而且他的身子,她这辈子都不一定能有孩子。 没有孩子养老送终,将来晚景凄凉…… 连穗岁打了个泪颤。 下雨这两天挺凉的,她有点流鼻涕。 楚知弋默默的给她递了一块帕子。 连穗岁擦了鼻涕,眼睛里还挂着泪,侧目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的楚知弋。 “怎么哭成这样?” 她反应过来,这家伙好端端的,说不定把她熬死了他还在,她到底有什么好难受的? 而且,她又不打算要小孩。 她要全身心扑入事业中,做一个流芳千古的像华佗扁鹊一样的有名大夫。 差点被带偏了。 “这不是要先骗过自己才能骗过别人嘛。” 连穗岁嘟囔道:“也不知道你得罪谁了,怎么三天两头有麻烦找上门来!” 嫁给他之前,她也没听人说过楚知弋多少坏话,成亲之后,怎么到处都是坑,进宫被为难,出门被车撞…… 楚知弋轻笑一声。 “我得罪的人很多。” 境外的北辽,军中那些被他抢了风头的将官,朝中那些受他连累被贬官发配的官员们,坐在皇位上的宸帝以及他的拥簇者…… 这些是他明着得罪的,暗地里…… 死在他手上的人,那就更多了。 “岁岁你会慢慢了解我的。” 想到刚刚造的谣,连穗岁心虚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没事,不管你得罪了多少人,有多少敌人,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舍命陪你……” 她纯粹是造谣心虚,随口应下的承诺,楚知弋当真了。 “好。” 答应了大舅母的宴会三天后举办,秦家大夫人上门看望了一番,跟连穗岁说了不少贴心话,她跟秦氏意见一致,让她不管如何,等楚知弋身子好点了,先要个孩子。 留一条自己的血脉,将来也有个盼头。 与她关系好的几家相继上门探望,应付完后身心俱疲。 “以后再有人上门,就说我照顾九王爷身子吃不消,累病了。” “都别打扰我,我睡会儿。” 连穗岁躺下,拉过被子蒙住脑袋。 “九叔,九叔睡下了吗?” 门外传来楚景安的声音,连穗岁爬起来,楚知弋这会儿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不在房间里。 还得先找到人…… 更疲惫了。 隔着屋门,连穗岁已经看见楚景安推门的动作了。 “十一皇子,我家王妃刚躺下,您找王爷的话,奴婢先进去通报一声。” 关键时候,小桃开口打断楚景安的动作。 连穗岁一口气吐出来,有种看谍战片的紧张感。 小桃推门进来,连穗岁轻声吩咐道:“带十一皇子去偏厅,让裴淑去找王爷……” 见小桃出来,楚景安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忘了九叔成亲了不方便。” “十一殿下先到偏厅喝茶,我家王妃收拾好了就来见您。” 裴淑急忙去找楚知弋。 书房里,楚知弋看着突然进京的曲平,挑眉道:“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汇报。” 曲平抱拳。 “主子,属下查到了锦绣的踪迹。” 楚知弋愣了半晌,勾唇道:“锦绣不是早就死了吗,你在消遣本王?” 曲平抬头,认真道:“属下也以为锦绣早就死了,直到前些天有下属说在京城见过她,属下让人去查,暂时没有找到她的落脚点,但能确定她还活着。” 楚知弋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曲平半跪在地上请罪。 “属下失职,请王爷责罚!” 楚知弋闭了闭眼睛,剧烈地咳嗽着,半晌,低声吩咐道:“你出去吧,查清楚她的落脚点,把人抓来本王亲自审问。” 曲平应了声是,退出书房。 疏影进门禀报道:“主子,十一皇子来了,王妃那边派人来寻您。” 楚知弋嗯了一声。 连穗岁在房间里等的焦急,窗子吱呀一声,楚知弋翻窗进来,自己动手盖上被子躺下。 这套动作他越发熟练了。 连穗岁整理仪容,开门出去。 “真是不好意思,昨晚太累了,不小心睡过去……” “皇婶受累,是我没规矩,忘了派人提前跟皇婶说一声……” 两人说着话推门进来,看见脸色不怎么好的楚知弋,楚景安围坐在床前。 “九叔你怎么样了?” 楚知弋睁开眼睛,挣扎着想坐起来。 “没事,好多了……” 连穗岁搬了凳子过来。 楚景安扶着楚知弋坐起来。 “父皇见不得我闲着,让我出城巡查粮仓,我昨天晚上回京才听到消息。” “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街上行凶!” 楚景安愤恨道,“我帮皇叔出这口气!” 楚知弋抓住他的手腕,安抚道:“你先消消气吧,莫要被御史弹劾。” 楚景安又看向连穗岁。 “皇婶没事吧?” 连穗岁摇头。 “我没事。” 如果不是楚知弋,她这会儿不是胳膊断了,也得断两条肋骨,变故太快,快到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王爷,王妃,成王来了,在前厅!” “三哥也来了?我去迎他!” 楚景安不上门,成王跟昀王没有一个上门探望的,他前脚来王府,后脚成王就来了。 要说是巧合,连穗岁肯定不信。 “听说最近刑部有很多案子,我看着三哥都瘦了。” 成王因为自己的人被抄家问罪,最近正心烦意乱,父皇敲打他,让他秉公处理,府里翁灵儿怀孕,公事私事搅在一起,面上看起来有点疲惫。 反观楚景安,被派到城外巡查粮仓,仍旧精神十足。 “都是为父皇分忧,十一弟的差使可还顺利?” 城外的粮仓关系到京城的安稳,父皇把这一桩差事交给楚景安,是不是有意培养他? 毕竟他是中宫嫡子,他外家的根基虽然不在京城,但是夏家如果有意扶持他,他也是一个很厉害的竞争对手。 “那当然了,父皇交代的差事我可不敢马虎!” “我是出城了,才知道九叔的遭遇,三哥你一直在京城,怎么也才上门探望?” 楚景安问了一个好问题。 成王揉揉眉心。 “我最近忙的抽不开身,而且,也怕影响九叔养伤。” 听着他一本正经的瞎说,连穗岁瘪了瘪嘴,随即赶忙恢复正经神色。 “你们先坐,小桃,泡茶!” 成王上门是来探望楚知弋的,进到房间里,成王先朝着楚知弋看去。 第251章 皇叔不行 他还是第一次进楚知弋跟连穗岁的寝房,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房间里的摆设。 内室跟外间隔着一道珠帘,进门之后,一张做工精巧的拔步床几乎占满了房间,旁边一个梳妆台,台面上几个漆器盒子,里面装的应该是女子梳妆打扮用的东西。 房间里布置简单,跟他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楚知弋靠坐在宽大的床上,显得整个人很羸弱…… 抛弃他选了一个残废,除了在辈分上压他一头,还有别的好处吗? 成王嘲讽地看了一眼连穗岁。 楚知弋咳嗽一声,她就赶紧递帕子递水…… 在连穗岁看不见的地方,他肆虐的目光在连穗岁身上扫视。 楚知弋眯起眼睛。 “你先出去。” 楚知弋突然开口,连穗岁以为他们有什么话不方便当着她的面说。 “那好,我就在门外,有事叫我。” “皇叔有福气,皇婶温柔体贴,还懂医术,正好能照顾皇叔。” 成王说话阴阳怪气。 楚知弋笑笑。 “这还得多谢成王跟成王妃的成全了。” “若不是你们夫妻两个不识货,我也捡不到这个便宜。” 成王一噎。 “皇叔就别取笑侄儿了。” 楚知弋不知想到什么,憋不住笑。 “听说成王妃有身孕了,你很快就要做父亲了,恭喜。” 成王心里有点别扭,他多久没碰过翁灵儿,但她偏偏一次就有了身孕,他不是没怀疑过,但是太医诊断出来的日子往前推算,确实在他们那次前后。 不过,这个孩子来得正是时候,他怪罪翁灵儿不识大体,对翁灵儿不管不问,瓮阁老本来有意见,不肯帮他解决这次的麻烦。 恰好翁灵儿怀孕,瓮阁老高兴,帮他在父皇面前说了好话,父皇把案子交给他让他处理。 他来处理就方便多了。 成王面上露出初为人父的喜悦。 “多谢皇叔。” “十一弟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楚景安啊了一声,憨笑着说道:“我还不知道呢。” “有喜欢的姑娘了?” 楚景安没有否认。 “寿昌侯府的姑娘配得上十一弟!” 成王调侃一句,心里既羡慕又嫉妒,他当初成亲之前试探过寿昌侯府的态度,若能娶寿昌侯府的姑娘,得到寿昌侯府的助力,便能多几分胜算。 可惜寿昌侯府拒绝了。 他可以算计没有背景的连穗岁,却不敢算计寿昌侯府,毕竟……万一把寿昌侯府得罪狠了,拉拢不成反成敌人,那就得不偿失了。 万一楚景安有心皇位呢? 成王心里压上一块大石头。 “三哥,咱们都是男子,调侃几句不碍事,但这话可不要在外面说,坏人家姑娘的名声!” “还没成亲就护上了?放心吧,我跟皇叔都不会往外说的,要不要去跟父皇说一声,请旨赐婚,更体面些。” 楚景安摇头。 “别,三哥你可别跟父皇说,人家那边还没点头呢,我不想用皇权逼迫……” 今春他约了几次宋吉月一起打马球,十次里面,对方只答应了三次,且每次都在人前,私下里不愿意过多跟他接触,对他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热情。 楚景安想,可能是他太不上进,人家看不上他? 成王笑道:“行,那就祝十一弟抱得美人归!” 楚景安嘻嘻哈哈。 “我倒觉得皇婶比较有意思,九叔你不知道,当初我陪着三哥去连家过六礼的时候,皇婶竟然让我帮她抓蛇,她还一点都不怕,我就没见过这样的女子!”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急忙改口。 “不过那都是过去了,当时三哥不愿意娶,皇婶不愿意嫁,幸好没有把他们两人硬凑在一起,皇婶跟九叔举案齐眉,是对的杯子遇上了对的杯盖,是这么说吧……” 成王面上假笑,楚知弋嗤了一声。 两人之间似乎弥漫着火药味。 坏了,聊错话题了。 “皇婶不选侄儿,却选了皇叔,定是皇叔有侄儿比不了的过人之处。” 成王的目光不客气地落在他残疾的双腿上。 楚知弋冷笑一声,回道:“那是自然,本王后宅里干干净净,没那些莺莺燕燕来叨扰她。” “不是皇叔有心无力?” 潜台词,皇叔不行。 楚知弋礼貌道:“是不是有心无力,就不劳好侄儿你操心了。” 他满脸好侄儿果然孝顺的表情。 成王:“……” 第一回合,成王落败。 “咳,那啥,九叔,我差使还没办完,三哥,我记得你刚才不是说还没忙完?咱们两个赶紧走吧,别打搅九叔修养……” 成王不情愿地起身抱拳拱手告辞。 出了房门看见连穗岁。 “皇婶不后悔吗?” 连穗岁:“……” 没头没脑,她后悔什么? 楚知弋两只手摇着轮椅停在门口,朝连穗岁招手。 这人有病。 连穗岁绕过成王,行至楚知弋面前,温声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她用实际行动表明了她不后悔,成王握紧拳头,大步离去。 “三哥你等等我啊!” 楚景安追上去。 “三哥,你跟皇婶……啊不是,你对皇婶有那方面的意思?” 他十分矛盾,一边是他的三哥,一边是他的九叔,三哥要是真对九婶有意思就糟糕了。 “没有,你别瞎想。” 成王否认道,“我还有事,咱们就此分别!” 他骑马跑出去很远,还觉得好笑。 他怎么会为了连穗岁吃醋? 他骑马的速度很快。 “小姐小心!” 丫鬟急忙拉扯一把,宋晓岚才没有被撞到,但她手里拿着的一枚玉镯掉在地上摔碎了,她扬手给了丫鬟一个耳光。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丫鬟捂着脸,不敢表现出委屈。 “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 宋晓岚往马蹄声的方向看去,只看见了成王的背影,但从他身上的刺绣图案能看出他的身份。 “成王?” 她面上露出喜意。 当初成王上门试探,想跟他们寿昌侯府结亲,她就在门外偷听,母亲拒绝了,她觉得可惜。 后来她跟宋吉月去径山寺上香,路上因为马车坏了,又遇上他一次。 宋吉月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么好的亲事,她不要,也不舍得给她! 她抬脚朝着成王离开的方向追去。 “哎哎,小姐,这镯子您得赔……” 见她要走,摊贩急忙追出来拦住她。 被挡了去路的宋晓岚不高兴地问道:“多少钱?” 摊贩看她身上的穿着,伸出两根手指。 “二两银子。” 宋晓岚一噎。 “二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见她嫌贵,摊贩弯腰把碎成几半的玉镯捡起来说道:“小姐,您看看我这料子,从西域来的,上好的玉料掏成的手镯,要是放在聚宝斋,要二十两银子也不为过,我只要您二两银子,不多吧!” 第252章 没有大事不来找他 二两银子,买一个劣质的玉料手镯,宋晓岚觉得不值,况且她原本没打算买,只是不小心打碎了。 摊贩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不吭声,恼道:“这位小姐,看您的穿着打扮,出门身边还带着下人,应该不缺我这二两银子吧!而且我没打算讹您,您不要我的手镯我也没有意见,但现在您把手镯打碎了,我这小本买卖,您要是不赔钱的话,我就去报官!” 宋晓岚咬牙,吩咐丫鬟。 “给钱!” 丫鬟取出荷包,拿了两个一两银子的银锞子递给摊贩,摊贩接过来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咧嘴笑道:“好嘞,多谢您嘞!” “小姐,咱们就剩一个银锞子了……” 她们今天出门本是为了散心,原本说好了去胭脂铺买香膏,现在只剩下一两银子,看中的香膏也买不起了…… “废物!” 丫鬟又挨了一巴掌,“要不是你,我能赔这二两银子吗?从你的月钱里扣,把我的钱还给我!” 在街上,宋晓岚压着声音,感觉周围的人都在看她,她又假模假样地拉住丫鬟,假装关怀。 “不是我故意为难你,谁让你命苦,跟了我这么一个不受宠的庶女,我在母亲手底下讨生活,现在身不由己,等将来,我嫁了好人家,能当家做主,到时候还能少了你的好处……” “你帮我……” 宋晓岚抬头向前看去,早就看不见成王的身影了。 “你帮我打听一下成王的行踪,若我成了成王侧妃,在王府站稳脚跟,我让你也伺候王爷!” 丫鬟捂着脸,不敢违抗。 主仆俩找了家茶楼。 “这不是寿昌侯府的妹妹吗?” 因着连穗岁的便利,连嘉良在外面见过她。 “你是……” 宋晓岚却对他没什么印象,扫一眼他的穿着打扮,宋晓岚面上露出嫌弃的表情。 “我叫连嘉良,岁岁是我妹妹。” “原来是连家的表兄。” 宋晓岚福身,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热情。 连嘉良也不生气。 “妹妹怎么一个人出门呢?” 连嘉良往她身后看了一眼,“也不多带点婆子护卫,茶楼里鱼龙混杂,万一冲撞了妹妹可怎么是好……” “多谢表兄关心,我在楼上定了雅间,就不打搅了。” 两人错身而过,连嘉良对着她的背影咧嘴笑道:“若有用得上哥哥的地方妹妹只管开口!” 他语气轻佻,宋晓岚没有回头。 祈文林从门外进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连兄跟谁说话呢?” 他看见宋晓岚姣好的侧颜,眯眼道,“那是你妹妹?” 连嘉良也不阻止,点头应道:“寿昌侯府的庶女,只见过一两次。” 如果不是他快成亲了,今天便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祁兄若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帮忙牵线搭桥……” 祈文林捏着嗓子在他胸口锤了一下。 “连兄,人家什么心思你不清楚吗……” 连嘉良哈哈两声,将他推开了一些,觉得毛骨悚然,祈文林现在怎么怪怪的,说话声音怪怪的,行为举止更奇怪。 “走走走,我请连兄喝酒去!” 祈文林也哈哈两声,“今日叫连兄出来,是为了给连兄牵线搭桥,我认识吏部的一位主事……” 连嘉良趁着连方屿去上朝忙于公务,偷跑出来,他身后一条尾巴,在他跟着祈文林进入雅间之后小跑回连府禀报秦氏。 “他们见了吏部主事卫乡?” 卫乡的名声秦氏隐约听说过,既然攀上了卫乡,祈文林能留在京城的原因就清楚了。 “看紧大公子,有什么消息及时回禀!” 秦氏赏了下人一个银锞子,把人打发走。 “派人去前院候着,老爷什么时候回来跟我说一声。” 茶楼里,宋晓岚还等着丫鬟打听成王的动向。 “小姐,听说王爷过几天要去参加李家的宴会。” 李家在京城并不显眼,但李家的宴会明面上是为了庆贺升迁,实际上是给秦家长孙相看未来的妻子,所以确定来参加宴会的人家不少。 成王想借机拉拢秦家,千方百计打听到这场宴会,自然要去参加。 “奴婢正好听见连家大公子跟旁人议论此事,小姐,这场宴会,夫人是不是也要去参加?” 宋晓岚摇头。 寿昌侯府跟秦家有来往,但是也怕结交军中的人被皇家忌惮,宴会若是在秦家办,母亲或许会去。 “那怎么办?” 宋晓岚咬唇。 “你去跟连家大表哥说一声,到时候,能不能……” 能不能带她进去? 他既然说起这件事情,到时候就肯定会出席。 只要带她进去,剩下的事情她自己想办法。 丫鬟会意,急忙去找连嘉良。 连嘉良一口应下。 “表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表妹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 丫鬟传话,带回了连嘉良随身戴着的香囊。 “连家大公子说,让您当天佩戴上这枚香囊,到时候他带您进去。” 男子的香囊与女子的香囊款式不同,连嘉良的香囊上刺绣着他的名字,宋晓岚脸红道:“我若收下了这么香囊,不就变成了跟他私相授受?若是被母亲知道……” 她眼珠子一转,“你随身收着。” 就算被人发现,也是丫鬟跟外男有染,跟她没关系! 丫鬟不敢违抗,把香囊收进怀里。 “我们回府。” 楼上雅间里,祈文林跟连嘉良从窗户里看着宋晓岚离开。 “刚才跟连兄说的事情,连兄答应了?” 连嘉良犹豫道:“我现在还没有官身,也帮不上卫大人啊!” 纵然他有心,奈何有心无力。 “大公子不必过谦,若是能说动连大人也帮卫大人做事,连兄的官职都好说……” 连嘉良狐疑道:“你让我爹给区区一个主事做事?” 连方屿是左侍郎,主事不过只是个五品官,凭什么让他爹帮着做事? “而且,你们拉拢朝臣,为的是什么?” 关键时候连嘉良脑子没糊涂,清醒得很。 祈文林游说道:“刚才卫大人说得很清楚了,也不需要连大人做什么违心的事情,连兄怎知卫大人背后没有高人呢?区区吏部一个主事,能松口说帮连兄安排官职嘛……” 肯定是上面有人。 至于卫乡上面的人是谁的人,他就不知道了。 吏部是昀王主管,昀王的地盘! 幕后之人也是昀王? 所以,帮卫乡做事,其实也是帮昀王做事? 连嘉良想明白这个道理,很是心动。 “我回去跟我爹商量一下!” 晚上,连方屿回到府上。 秦氏第一时间来到书房。 正准备来找连方屿的连嘉良看见秦氏进了连方屿的书房,脚下拐了个弯,赶忙躲进一旁的客房。 “府上有什么事情?” 连嘉良跟齐家姑娘的婚事,以及连嘉颖跟孟家的婚事都在走流程,秦氏最近很忙,夫妻两人见面的时间更少了。 以秦氏的性子,没有大事绝对不来找他。 第253章 让她下不来台 “今天嘉良又出门了。” 连方屿一愣,却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他跟祈文林一起见了吏部的主事卫乡。” “你说谁?卫乡?” 连方屿眉头拧起来,还没有意识到问题在哪儿。 秦氏继续说道:“之前义善堂的案子,听说账本上就有卫乡的名字,此人喜好男风,府上豢养娈童,跟他牵扯上百害无一利。” 连方屿第一次听说,惊诧道:“消息可靠吗?” 秦氏的消息一向可靠,秦家虽然不参与朝中的党争,但是秦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两人成亲以来,秦氏不是第一次帮他。 见秦氏神色严肃,连方屿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我知道了,回头,我会找他们母子好好谈谈。” 话说完了,秦氏起身。 连嘉良在外面守着,见秦氏离开,悄悄摸进连方屿的书房。 “爹,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连方屿考虑清楚利弊,正打算派人去找他,没想到他竟然先找过来。 “哦?什么事情?” 连嘉良面上闪过犹豫。 “爹,我今天见了吏部主事卫乡。” 他主动提起此事,连方屿反而不着急了,准备听听他怎么说。 “祁兄引荐我见的卫大人,卫大人说能帮我安排官职。” 他只是没考中进士,不是做不了官,举子的身份也能做官,只不过可挑选的余地不大。 况且,举子进入官场,就是鄙视链的末端,连同进士都不如,会被人取笑。 但他受够了没日没夜读书,还要每天听姨娘念叨,他再不好好读书,三年后万一再次落榜,他在连嘉颖面前就彻底抬不起头云云…… 有秦氏的话在前,连方屿警惕道:“对方提出了什么条件?” 他打量着自己的儿子,心里犯嘀咕,该不会是…… 连方屿觉得难以启齿。 连嘉良本来还犹豫,被他这么一问,当即不再犹豫,开口说道:“爹,卫主事说,让我以后帮他做事,还说有需要的话,要爹爹你行方便……” 怕被误解,他急忙补充道:“爹你放心,卫主事说了,不会提很过分的要求,而且,只要帮我安排了官职,以后他要是提出我们完不成的要求,我们大可以拒绝!” 连方屿面色严肃,想到最近朝堂上的变故。 “只怕,到时候拒绝不得……” “这件事情你直接回绝吧,靠自己的才学考中功名,得到的东西最为稳固,你年轻,不要走弯路。” “还有,以后别跟卫乡私下见面。” 连嘉良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我已经跟书院那边打过招呼了,等你办完婚礼,再回书院念书吧,莫要跟乱七八糟的人结交来往,尤其是祈文林!” 他语气一顿。 “爹,儿子跟祈文林早就没有来往了!” 连嘉良说谎道,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连方屿忍住没拆穿。 “婚期将近,你最近就别出门乱跑了,每天晨昏定省,去给你母亲请安。” 连嘉良应下。 “天色不早了,回去早点休息吧。” 从书房里出来,连嘉良叹了口气,到嘴里的鸭子飞了,他怎么甘心呢? 李家的宴会如期而至。 连穗岁起床打了套拳,收拾妥帖出门,她现如今的身份,到场太早大家都不自在,掐着点去,到李家宅子的时候,秦氏已经到了。 “岁岁来了!” 众人行礼,秦家大夫人握着连穗岁的手往里去,先见过李家的夫人,而后坐下来跟众人说话。 今日到场的夫人小姐不少,孟夫人跟孟蝶也来了,秦氏帮忙招呼客人,孟蝶在连穗岁身边坐下。 今天的宴会,秦诗琼忙着招待前来参加宴会的小姐们,只让丫鬟过来跟她打了个招呼。 连穗岁跟孟蝶说话。 “也不知道二哥那边安顿住没有!” 能跟孟蝶聊的话题似乎只有连嘉颖。 孟蝶面颊微红。 “今天早上,大哥收到二公子的来信……” “信上说已经安顿下来了。” 连穗岁一愣,她这个亲妹妹没收到信,她的好二哥! “或许王妃娘娘今天出门早,没来得及看信。” 连穗岁哭笑不得。 “兴许正好错过去!” 孟蝶很乖巧,连穗岁都不忍心调侃她。 “齐家竟然也来人了!” 连穗岁身边有人讨论着,她抬头看去,果然瞧见一个打扮艳丽的妇人带着两个陌生的女孩从外面进来。 来的人不是齐九妹。 “齐家到底有多少个女儿?瞧着一个个貌若天仙……” “可惜是商户出身,又是庶女,做妾倒还够格,做正妻……” 说话的人啧了一声,语气中的意味,十分看不起齐家。 妇人见过主家,瞧见连穗岁,眼睛一亮,竟然直直地带着那两个女孩过来行礼。 “王妃娘娘是九妹的小姑子,你们两个还不赶紧过来拜见!” 妇人行过礼,回头对着两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说道。 “见过王妃娘娘!” 妇人说话十分欠妥,先不说齐九妹还没嫁进连家,她在外面胡乱攀亲戚对齐九妹的影响不好,就说齐九妹就算真的嫁进连家。 她嫁的是庶子,连穗岁是嫡女,身份上,齐家本来就矮着半头。 妇人上来不先介绍自己,反而先让齐九妹的庶妹给自己行礼。 怪不得齐家的口碑不好。 连穗岁点了点头,便转过身子继续跟孟蝶说话。 “二哥在信里怎么说?” 妇人也不嫌尴尬,强行跟连穗岁搭话。 “九妹上次登门拜见连夫人,回来便说连夫人好相处,九妹有福气,能有连夫人这样的婆母,妾真的替她开心。” 连穗岁开口提醒道:“这位夫人,我并不认识你,贸然打断别人的谈话很失礼。” 妇人急忙道歉。 “瞧我,竟然忘了自我介绍,我是……” “夫人若是我未来大嫂的长辈,麻烦您提前讲明身份,我也好称呼,若不是长辈,那就别开口了。” 齐家后宅里就没有正经主子,眼前这个妇人打扮得比她身后的年轻姑娘还招摇,走路扭着腰,风情十足,大概率是齐家后宅里的姨娘。 妾室本来就上不了台面,京城里的正式宴会,谁家若是让姨娘外出社交,便是看不起主家。 但齐家是皇亲国戚,慧荣长公主从不代齐家出席宴会,齐家外出赴宴的全是后宅里的姨娘。 连穗岁的话把妇人堵住。 妾是半个下人,身份连庶出的子女都不如,她若敢当众承认是齐九妹的长辈,岂不是打齐家的脸面? 但她若不承认,又让外人看了笑话。 妇人心中埋怨连穗岁,都是姻亲,为什么要让她下不来台? 第254章 连嘉良想干什么 “看王妃娘娘这话说的……”妇人想到临行前老爷叮嘱过的话,不能在宴会上丢他的脸面,“奴家生了十小姐十一小姐,九小姐见了奴家也得称呼奴家一声姨娘,奴家虽然不能算是九小姐的正经长辈,那也是从小看着九小姐长大的不是……” “见了您可不得来打一声招呼嘛……奴家礼数不周,若有什么地方惹王妃娘娘不快,奴家在这里给王妃娘娘赔罪,还请王妃娘娘不要怪罪!” 伸手不打笑脸人。 “你倒是个机灵的。” 连穗岁不再多说,周围不少人看热闹。 妇人笑一声,自己开口化解尴尬。 “今天是我礼数不周,让大家见笑了!这是我的两个女儿,诸位夫人掌掌眼……” 推销自家姑娘推销到李家的宴会上,齐家还真是…… 孟蝶拉拉连穗岁的袖子,劝道:“齐家逢宴会就参加,每次都带着府上该说亲的姑娘,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要投胎在齐家……” 顺着孟蝶的视线,连穗岁看见跟在妇人身后的两个姑娘一脸羞窘。 她们的婚事更像一桩买卖,有想攀上齐家的人家相中了她们,然后双方坐下来谈条件,条件谈好了,盲婚哑嫁过去,齐家只管陪上丰厚的嫁妆,根本不管女儿是不是幸福。 这么想,齐家的女儿确实挺可怜。 连穗岁不置可否。 “表姐……” 连穗岁抬头,瞧见夏婧儿,往她身后看去,果然看见成王。 她嘴角抽搐,成王也带着个妾到处招摇,是看不起李家? “表姐不要误会,王妃身子不便,王爷才带我出门的。” 夏婧儿看见连穗岁刚才怼齐家姨娘的架势,急忙解释一句。 李家没想到成王也会来参加他们家的宴会,急忙将成王迎到雅室,夏婧儿没跟上去,径直朝着连穗岁走过来。 “表姐,我在你身后站着就行。” 连穗岁膈应道:“随便你。” 有夏婧儿这尊大神守着,连穗岁觉得不自在极了。 “我去院子里透透气。” 李家祖上出过能人,宅院是御赐的,只是后来李家后辈不太中用,只能守成,在军中没有太大的功绩,才会一代不如一代。 但不妨碍李家的院子很精致。 孟蝶遇见手帕交,跟连穗岁分开。 “表姐,如果我打搅到你,我先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夏婧儿追出来。 “你跟着我做什么?” 连穗岁回头,夏婧儿立刻停住脚步,用两只水汪汪的眼睛无辜地看着她,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这里没有外人,收起你这副绿茶的模样!” 夏婧儿不知道绿茶是什么意思,但应该不是好话。 “表姐,我就像跟你说说话,没有别的意思……” 霓云寸步不离地跟着夏婧儿,她肚子里的委屈没地方诉说,跟成王说,怕成王恼了她,杀了她,跟张氏说?张氏只关心她能带来什么好处,根本不管她在王府的死活。 跟曾经的手帕交说? 她本就没什么朋友,在连家借住这么多年,交到的朋友屈指可数,而且,外人信不过,思来想去,她竟然觉得还是连穗岁最好,至少,在她算计她之前,连穗岁从没亏待过她。 “表姐,我,我想……” 越是美丽的女人越是危险,连穗岁目光复杂地看着夏婧儿,她跟成王勾搭在一起算计原主的时候,就没有为原主想过吗? 她已经把那个对她好的连穗岁害死了,现在承受她的冷漠是她应得的。 做什么摆出这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连穗岁的视线瞥向别处。 等等,那是连嘉良? 连嘉良怎么跟宋晓岚在一块儿? 寿昌侯夫人也来了吗? “表姐,我,我的身体出现问题了,怀不上孩子,你,你帮我看看?” 夏婧儿试过各种偏方,眼看着翁灵儿都怀上了,她还没有消息,心里越来越急躁,而且连嘉良还威胁她,让她…… 她既担心怀不上成王的孩子,又担心怀上连嘉良的孩子…… “我,我可以付诊金!” 今天是来参加宴会的,连穗岁不想跟她纠缠。 “宴会上有诸多不便,等宴会结束,你去妙手堂找我。” 她抬脚追上去。 “表姐……” 夏婧儿看见连嘉良,急忙背转过身去,生怕被他看见。 连嘉良带着宋晓岚一路往前,去了前院男宾那边,连穗岁略一犹豫。 “小桃,你去问问娘寿昌侯夫人有没有来参加宴会。” 连穗岁出门带了小桃跟裴淑,打发小桃去问秦氏,她身边还有裴淑。 小桃应了声是。 “王妃,前院都是男宾,您要过去吗?” 如果只有宋晓岚一个人跑到前院,她绝对不多管闲事,她爱怎么作死是她自己的事情。 现在她怕连嘉良做出不合适的事情牵连到连家。 “我们跟上去看看!” 连嘉良带着宋晓岚一路行到没人的地方。 宋晓岚心里忐忑。 “表哥,我,这是哪里?” 连嘉良打开一间客房,侧身让到一边让她进去。 “表妹放心,我这是在帮你。” 连嘉良在心里可惜,宋晓岚若早点求到他这里,他就能……不过寿昌侯府的庶女,应该没有齐家的庶女嫁妆丰厚,而且,寿昌侯府也不一定会为庶出的女儿出头,对他的仕途不一定有多少帮助。 “等会儿,我让丫鬟往成王身上泼一杯水,把成王带到这里,表妹只管发挥,外面有我……” 宋晓岚紧张到结巴。 “多,多谢表哥……” “事成之后,表妹打算怎么谢我?” 连嘉良语气危险,宋晓岚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表哥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成王侧妃,表哥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连嘉良笑道:“有表妹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放心吧,先在房间里耐心等着,我等你的好消息!” 连穗岁急忙跑开,躲在另一边院子墙后,看连嘉良走出去。 “裴淑,你在这里守着,别让任何人靠近,我去看看大哥到底想干什么!” 刚才她隐约听见成王侧妃的字眼,宋晓岚目标在成王吗? 成王想跟寿昌侯府联姻,如果知道宋晓岚算计他,他估计十分乐见其成,但是对寿昌侯府来说,宋晓岚嫁给成王绝对不是他们想看到的结局。 连嘉良想干什么? “可是王妃……” 裴淑想说她身边没人跟着太危险了。 “宋家表哥几次帮我,我不忍心宋家被一个庶女拖累,不管如何,你一定看好这里,不要让任何人进去,宋晓岚要是出来,你就把她控制住等我回来,我自会跟寿昌侯府解释!” 第255章 连穗岁这么生猛的吗 她大可以不管这一桩闲事儿,但是宋靖为帮她几次,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宋晓岚毁了宋家的名声。她娘还在连家,连嘉良要真的闯了祸,她娘也会跟着受连累! …… “夫人,大公子带了寿昌侯府的三小姐去了前院。” 方嬷嬷附耳在秦氏耳边耳语一番。 秦氏面色不变。 “抱歉,失陪。” 笑着跟身边几位夫人打过招呼,秦氏起身走出内院。 恰遇上前来通风报信的小桃。 “岁岁跟上去了?” 秦氏意外道,“你快回去,这件事情我来处理。” 有秦氏出手,小桃的心放进肚子里。 秦氏安排人看着连嘉良,很快找到宋晓岚的院子,看见秦氏,裴淑现身行礼。 “夫人,王妃叮嘱奴婢守在这里,王妃追着大公子去了。” 秦氏看向院子。 “奴婢一直在这里守着,宋家三小姐没有出去。” 秦氏嗯了一声,叮嘱道:“你去找岁岁,跟她说一声我带宋晓岚离开。连嘉良那里,让岁岁不要管。” 裴淑应了声是。 方嬷嬷推开院门,秦氏抬脚迈过门槛。 “成,连夫人……” 宋晓岚以为是成王,满脸欣喜迎出来,一看是秦氏,吓得小脸苍白。 秦氏的目光似刀子般刮在她身上,宋晓岚强装镇定,行礼道:“见,见过连夫人……” 她连姨母都不敢喊。 秦氏勾唇笑道:“你怎么在这里?没听说寿昌侯府有人来参加宴会。” 宋晓岚结巴道:“回,回夫人,我,我贪玩,别人带我进来的……” 到现在还不说实话。 “哦?那你知不知道这里是给男宾准备的客房?你在这里,万一毁了名节,让你们寿昌侯府的姑娘以后如何说亲?” 宋晓岚低头不说话。 “跟我走,稍后我派人送你回寿昌侯府。” 宋晓岚快急哭了,但也不敢拒绝,规规矩矩地跟在秦氏身后出了院子。 再说连穗岁那边,跟着连嘉良,瞧见他跟祈文林碰面之后,一起去找了一个面生的中年男人,三人耳语一番,旁人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那人长相油腻,多看一眼都是对眼睛的侮辱。 已经到男宾的席面了,怕被旁人误会,连穗岁原路折返。 恰遇上追来的裴淑。 “夫人已经把宋三小姐带回去了,让奴婢来巡您。” 连穗岁的心放下去,如此就好,悄无声息解决了这件事情,等回头再找连嘉良算账! 连嘉良整天跟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她娘管不了,她爹不管,连穗岁想把他头上套了麻袋暴揍一顿! 她握紧拳头,手指关节处噼里啪啦响了一阵。 孟双远远看见她一身杀气,脚下立刻转弯换了个方向。 连穗岁没看见他,气哄哄地往后宅走。 这是谁又招惹她了? 以前的宴会上,经常能在男宾的席面上看见连穗岁,在这里看见她,孟双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他躲在柱子后面,瞧见胸前挂着茶叶水的成王在下人的引领下朝着连穗岁离开的方向走去。 这两个人有故事? 自以为发现秘密的孟双悄悄尾随,追了上去。 下人领着成王越走越偏僻,成王心里怀疑,面上不动声色,直到他看见连穗岁的背影,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本王自己去客房,你先下去!” 他开口让下人退下,下人为难道:“还是小人领您过去吧,府上地方大,万一迷路……” 成王一个眼神,下人便不敢开口了。 “是,小人这就退下!” 成王加快脚步追上连穗岁。 “你设计的?” 他挡在连穗岁前面,“这么快就耐不住寂寞出来勾搭本王……” 连穗岁被吓了一跳,抚着胸口向后躲开。 “你不要乱说,证据呢?” 成王盯着她的脸,嗤笑一声。 “你一点都不意外,还说不是你干的?” 他指着自己胸前的茶渍,“刚才,连家大公子也在现场,他很关注本王的动向,难道不是为了他的妹妹行方便?” 那杯茶泼的那么故意,真以为他看不出来吗? 连穗岁果然还是以前的那个连穗岁,只有这点手段。 以前是他愿意配合,现在嘛……他也很乐意配合。 她这张脸,竟然可以这么好看…… 成王伸手轻轻抚摸,手心一阵刺痛。 “你对本王做了什么?” 他握住手腕,看见掌心扎着一根银针,麻木的感觉一点点侵蚀着他掌心的感官。 连穗岁嗤笑道:“别这么紧张,银针上淬得有麻药而已,你要是再动手动脚,我就用淬毒的针扎死你!” 成王咬牙拔掉扎在掌心的银针,怒瞪着连穗岁。 “欲擒故纵,笃定本王不会跟你计较吗?” 连穗岁被气笑了,这人哪儿来的自信? “我警告你,再缠着我,我让你举不起来!不信你试试!” 连穗岁脑补着把用在祈文林身上那一套用在他身上会是什么样子,到时候,估计成王府后宅里的莺莺燕燕都受不住出去给他戴绿帽子! “连穗岁!你若不是想勾搭本王,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这边是招待男宾的地方,谁家女客敢胆大包天跑到前院!” 此处偏僻没有外人,成王忘了刚才掌心的疼,伸手去抓连穗岁的手腕,还没碰到,手背上突然剧痛起来! “你,你做了什么?” 成王的手背迅速变成黑紫色,蚀骨的疼让他面色发白,额上迅速冒了一层汗。 连穗岁拔掉插在他手背上的毒针,从腰间拽下一个小瓷瓶,取出一粒解毒丹扔进他嘴里,又迅速抽出一把小刀将他手背的皮肤划开,毒血顺着手背滴落。 “晚上睡觉前再吃一粒,毒就彻底解了。” 连穗岁把瓷瓶扔给他。 “看在你叫我一声皇婶的份上,就不收你钱了。” 连穗岁潇洒离去,成王看着手背上殷红一片,差点儿咬碎了一口牙。 躲在远处看热闹的孟双:“……” 连穗岁这么生猛的吗? 他抚着胸口,幸好她只给他送大补丸,没给他送毒药。 不过,她送的大补丸挺好用的,吃一粒,一晚上就不用睡觉了,燥得他恨不得把房顶掀了。 孟双同情成王,又觉得成王活该。 随即一想,不对呀,连穗岁跑到前院像是她的风格,但是撩拨成王?没必要吧…… 但这两个人…… 啧! 第256章 是侯府还是三十六楼 前院的宴会无非就是你吹捧我我吹捧你,没意思的紧,难得见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孟双在抄手游廊下找个地方坐下,等了一会儿,瞧见连穗岁身边跟着一个满面惊惶的姑娘,丫鬟婆子将她们围着一起从后院走出来,径直朝着大门的方向。 他想跟上去,又觉得都是女眷,他这么直接过去不太合适。 不能愉快吃瓜太不爽了! 孟双对着屋顶长叹一声。 小厮从他身旁经过,没多大会儿,小厮带着连嘉良也朝着门口去了。 “母亲……” 连嘉良心虚地喊了秦氏一声。 “母亲唤儿子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今天的宴会,她没带连嘉良出来,但他竟然自己登门,还要联合外人算计宋家。 偏偏还不知悔改。 “你以为我不敢动你?” 连嘉良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计身边的人,秦氏语气危险。 “儿子不敢,不知道什么地方惹母亲生气?” 他死猪不怕开水烫。 秦氏看着他眼珠子乱转,心知他已经被养歪了,她的确刻意对他不管不问,凭连方屿跟张氏,能养出来什么样的孩子? “跟我回府,等你爹回来,我自会跟你爹说。” 连嘉良拱手恭敬说道:“母亲,请允许儿子跟同窗好友道个别!” 这个理由,秦氏默许。 连嘉良折返回去,跟祈文林说了一声,这才不情愿地跟着秦氏上了马车。 母女两个分头行动,连穗岁送宋晓岚回府,秦氏带连嘉良回府。 他们算计的事情没成,也幸好没成。 连穗岁到寿昌侯府递帖子的时候,宋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岁岁表姐!你怎么这个时候上门了?” 宋吉月迎出来,瞧见从她马车里钻出来的宋晓岚时表情一凝。 “三妹怎么跟表姐在一起?” 连穗岁脸色很难看。 “进去再说吧。” 下人急忙去禀报温氏。 见面之后互相见礼,连穗岁把宋晓岚在离家宴会上的谋算说了出来,温氏跟宋吉月对视一眼,慎重说道:“今日多谢王妃娘娘,否则……我们寿昌侯府就成了京城的笑话了!” 连穗岁把事情说清楚,至于怎么处理,那是宋家的事情。 “既然平安把表妹送回侯府,我也该告辞了。” 连穗岁起身,温氏亲自送连穗岁出了院门。 “表姐,我送你。” 宋吉月挽住连穗岁的手臂,将她送到门口。 连穗岁拍拍她的手背。 “回去吧,幸好事情没闹大,还有补救的余地。” 宋吉月小脸上的表情凝重。 “多谢表姐。” 一切尽在不言中,宋吉月折身回府。 “爹呢?” 宋靖为能干,在朝中身居要职,世子宋文康就只能在朝廷领一份闲职,这个点,说不准又跟同僚们出去吃喝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温氏不好自己处理,派人出去找人。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身后有动静,宋吉月回头,正好看见脱了官帽的宋靖为从门外走进来。 宋靖为把官帽交给下人,疑惑道:“不能回来吗?” 宋吉月反应过来,笑着答道:“大哥当然能回家了!只不过你平常忙于公务,从来不这个点回来,有点奇怪。” 宋靖为嗯了一声,往门外又看了一眼,问道:“刚才谁来过了?” “岁岁表姐来过了,把三妹送回来。” 正好让他赶上这件事情,宋吉月把宋晓岚在离家宴会上的事情说了。 “娘派人去找爹了,这件事情得让爹拿主意。” 宋靖为的眉头拧起来,径直去了温氏的院子。 宋文康匆匆赶回来的时候,宋晓岚已经在院子里跪了一个时辰了。 “这大热的天气,犯了什么错要跪在外面?” 宋文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向认为女儿家要娇养,跪在外面晒坏了怎么办? “父亲,我让她跪的。” 宋靖为坐在侧边的椅子上,手里端着一个茶碗,冷声开口。 宋文康一下子就熄火了。 “既然是你让跪着的,就肯定有跪着的道理,她犯了什么错了?” 宋文康跑得嘴巴里发干,温氏把自己面前的茶水递给他,他接过来一口气灌上。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混进李家的宴会上,跟外人合计算计成王,她想做成王侧妃,父亲心疼女儿,不如成全她。” 宋文康端着茶碗的动作一愣,不敢置信地回头看着宋晓岚,不敢想象一向柔弱胆小的女儿竟然敢做出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 宋晓岚咬着嘴唇,倔强道:“明明连穗岁都可以,我怎么不行?” 她都可以往男人的床上爬,以狼藉的名声嫁进九王府做正妃,她就不行? 她出身比连穗岁高,连家在京城根基浅,往上数两代人还在家里种地呢,他们寿昌侯府可是开国功臣,她从小跟宋吉月一起读书学习才艺…… 她虽然只是庶女,但她出身寿昌侯府,凭什么不能嫁皇亲国戚,不能做人上人? “她凭什么管我的闲事儿?我们宋家跟秦家已经出了三服了,跟连家更没关系,我如何丢人,也跟她们没关系……” 啪的一声,宋靖为合上杯盖,打断了宋晓岚的抱怨。 她委委屈屈地看了呆愣的宋文康一眼。 “父亲,我只是,不喜欢夫人帮我挑选的婚事,我有错吗?” “凭什么姐姐就能得到十一皇子的青睐,我连给成王做侧妃都没有资格?” “每次姐姐拒绝十一皇子邀请的时候,你们知道我心里多恨吗?” 宋文康回头看了一眼温氏,温氏面色发沉。 “嫡母难做,夫君若觉得妾身做得不好,大可以将妾身休弃回娘家!” “夫人怎么也生气了?”宋文康扶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他看看温氏,又回头看了一眼倔强的宋晓岚,他好文雅,宋晓岚的亲娘是酒楼里卖唱的歌女,因为身份太低,当初带回侯府的时候,温氏就不同意。 后来宋晓岚的亲娘生病没了,他又有了新欢,没多久就把这个女儿忘了。 眼看着宋晓岚越长越像她亲娘,宋文康也不忍心责怪。 “我的意思是,你给孩子们说亲的时候,也问问孩子们的意见,别总是自己做主,毕竟婚姻大事……” 他不说这番话还好,一说彻底点炸了温氏。 “人家现在想做成王侧妃,要不世子爷您亲自登门,跟成王提一提?” 温氏冷声说道。 宋文康从一出生就是世子,眼下儿子女儿都该谈婚论嫁了,他还是世子。 不过也没什么,他是唯一的嫡子,侯爷的封号早晚都是他的。 但是他膝下的庶出子女不少,这些年温氏受够了,要不是宋靖为才华出众,自己能干,指不定她得有多闹心呢! 费力帮他打理后宅不说,还出力不讨好被他指责。 温氏也是一肚子火气。 “以后家里的小辈儿们有样学样,都跟她学,看上谁就去爬床,咱们是寿昌侯府啊还是三十六楼?” 第257章 香肌丸 温氏指着宋晓岚,不客气地说道:“一个亲娘只是卖唱歌女生的庶女,敢堵上整个侯府的名声算计成王!若不是华盈正好撞见,把她带回来,现在咱们寿昌侯府就成整个京城的笑柄了!” “世子爷却还在责怪我不给她说好人家?” “什么人家好?我干脆把她送进宫里,让她去做贵妃娘娘好了!” 温氏气得头疼,宋文康自知理亏,急忙安抚道:“夫人消消气,消消气,是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 他目光求助地看向宋靖为。 “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置嘛,咱们要是不惩罚,她不长记性,以后要是再干出这种事情,我这张脸也没地方放。” “可要是处罚得重了,旁人又该说他们家苛待庶女……” 宋文康发愁地说道。 宋晓岚跪得膝盖疼,本想挪动一下缓解疼痛,抬头对上宋靖为的目光,那目光刺得她脊背僵直。 “简单,将她送到乡下去,过几年,找个庄稼人嫁了。” 宋靖为一点也不同情她,一个人的眼神骗不了人,她可以装温良恭俭一时,却装不了一辈子,唯一的方法是让她没有机会实现心中的算计。 父亲不愿意做恶人,那便他来做,他从来都不是好人! 宋晓岚眼睛里的野心变成惧怕,跪走上前扯住宋文康的衣摆。 “父亲救我,父亲女儿知道错了,求您不要把女儿送到乡下!” “女儿再也不敢了!女儿听母亲的话,母亲让女儿嫁给谁女儿就嫁给谁,女儿不敢挑剔……” 听到要把她送到乡下才知道害怕,并不是因为她意识到错误了,而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会不会太过分了?” 宋文康最见不得好看的女子受苦,更何况宋晓岚是他的亲生女儿,配一个庄稼人…… 宋晓岚的哭声有一瞬间的停顿,眼睛里得意的神色一闪而逝,却被温氏看见,差点儿没气死。 “的确太过分了。”宋靖为继续开口说道,“嫁给庄稼人又脏又累,不如给三妹妹配一个行商,身边有一大群人伺候着,吃喝不愁,三妹妹觉得呢?” 商人地位低下,虽然有钱,但是见了谁都要捧着,不能得罪人,将来生下子女,也不能参加科举,一辈子没有出头的机会…… 而且商人大多妻妾子女多,她是吃喝不愁了,但万一要是笼络不到丈夫的心,就算是正室夫人又如何,一旦没了利用价值,也会被抛弃…… 商人最不看重的就是嫡庶,纵然她是嫡妻,也不一定会有好下场。 宋晓岚吓得瑟瑟发抖。 偏偏宋靖为一脸玩味地说道:“庄稼人还是行商,三妹妹自己选,要是都不满意……” 他语气一顿,宋晓岚本能地打了个冷颤,再没了刚才的张狂。 就这点能耐…… 宋靖为不屑地轻嗤一声。 “先送到乡下住一段时间,过两年找到合适的人家,再把她接回来直接出嫁!” 宋文康拍板定下,这个结果温氏还算满意。 宋晓岚害怕地看了宋靖为一眼,没敢再反驳,生怕哪句话再把他惹恼了,他直接送她出家! “来人,拖下去,关到她自己的院子里去!把她身边的下人全都换一遍,看紧了!” 下人应是。 宋文康看向宋靖为。 “怎么这个时候回府了?你不是一向很忙吗?” 宋靖为换了一杯茶递给他。 “父亲,母亲,有件事情想跟你们商量。” 他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 “我想外放,河南府有个缺,暂时还没有合适的人选,我想……” “想都别想!” 他话没说完,宋文康就瞪眼拒绝。 “好不容易在京城站稳脚跟,跑到外面吃苦受罪做什么?” “河南府的缺到头也才三品,从京官到地方官员,你知不知道不升职就相当于流放?” 宋文康大力反对。 “而且,在京城做得好好的,皇上早晚还能看见你,跑到地方上,连父母家人都见不到,我不同意!” 温氏更关心他这么做的原因。 “可是在朝中遇见什么难处了?” 宋靖为摇头道:“没有,只是想外放历练,我的目标是入内阁,只在京城,一叶障目,看不清局势。” 京城永远都是一片富贵繁华,他想到地方上去历练几年。 “你真不打算成亲了?” 他的婚事是温氏的一块儿心病。 普通的闺阁女子入不了他的眼,再耽搁下去,又怕更加找不到合适的。 “娘,或许,以后会遇上呢。” 局限在京城的圈子里,再过十年,他也不一定能遇上称心如意的。 他从小就有主意,温氏不舍得,也只能支持。 “我跟祖父商量过,已经向皇上递了折子,或许明天就有答复。” 宋文康沉默了。 “你想好就行。” “大哥……” 宋吉月满心不舍。 宋靖为交代道:“我不在家里,你多帮着母亲,别让母亲太过操劳。” 温氏鬓边已经生出几根白发,为了操持这个家,温氏就没放松过,偏偏宋文康看不见。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足为外人道。 “大哥放心,我会的!” …… 连穗岁还记得答应夏婧儿的事情,把宋晓岚送回寿昌侯府,她动身去了妙手堂。 宴会结束,夏婧儿找到妙手堂,把霓云打发出去。 “伸手。” 连穗岁掀开夏婧儿的衣袖,帮她把脉,摸了半晌,眉头拧起来。 “你的身体……怎么亏成这样?” 她记得上次夏婧儿流产,她给她开了调理身子的药方,照着那个药方吃几副药,也不至于亏成这样。 成王不是到哪里都带着她吗,说明她在王府里日子过得不错,不至于连药都吃不起。 她的脉象很奇怪,像是用了什么药,看起来面色还可以。 “你平常吃什么药?” 夏婧儿把她吃过的药方都拿出来,连穗岁翻看一遍,除了有些偏方没有依据之外,其他的药都没问题。 “你是不是还用了别的药?” 她身上有一股极淡的麝香味儿。 夏婧儿恍然道:“我用了香肌丸,贴在肚脐眼上的,能让皮肤滑腻,美容养颜……” 她没随身带着,连穗岁要看一下她说的香肌丸。 夏婧儿不好意思地解开衣衫,露出了她肚脐上的贴着的玉牌。 一条细长的珍珠腰带挂在她腰上,腰带连着玉牌。 她将玉牌取下,玉牌做到很精巧,里面有个凹槽,置放着一粒黑色的香丸。 连穗岁从气味上判断出制作香丸的材料里有麝香仁,桂枝,茯苓红花…… 这东西……不就是书上记载的能令人肌肤盛雪,双眸似星的那种东西吗! 只这一样东西顶多让女子不能怀孕,怎么会令人体虚呢? “换另一只手。” 连穗岁认真把脉。 第258章 好巧啊,在这里遇上皇婶 “你是不是长期吃避子汤?” 夏婧儿脸色迷茫,怎么可能呢?她调理身子,就是为了怀上孩子,怎么可能喝避子汤? “回去查一查身边的人吧,你的汤药被换了。”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你再开一个方子。” 夏婧儿强挤出一个笑,应了声好,等连穗岁开完方子,拿出去抓药。 亲自盯着抓好了药。 “姨娘,奴婢帮您拿着吧……” 霓云准备接过她的药包,夏婧儿原本想递给她,想到连穗岁的话,突然变了主意。 “不用,我自己拿着吧,霓云,我有点饿了,你去外面看看有没有冰豆糕,帮我买点回来。” 霓云狐疑地看她一眼,应了声是。 “那姨娘您在这里等着,奴婢去去就来。” 等霓云走出药店,夏婧儿折返回来。 “表姐,避子汤里都放什么药材,能不能让我认认?” 这个倒不难,只是,有必要刻意把身边的丫鬟支开吗? 连穗岁指挥钱蒿带她去认药材。 西大街上卖什么的都有,这个季节,街上很多卖冰豆糕的,霓云很快折返回来。 “姨娘,您要的冰豆糕买回来了。” 夏婧儿嗯了一声,跟连穗岁打了个招呼,出门上了马车。 既然来了妙手堂,连穗岁打算算会儿账。 小桃凑过来神秘说道:“小姐,奴婢瞧着表小姐有点奇怪。” 连穗岁不习惯用算盘,拿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不错嘛,你都能看出来不对劲了,说说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桃思忖片刻,开口说道:“小姐,奴婢怎么感觉表小姐很怕身边那个丫鬟呢?按理说她是主子,但我总感觉她身边的丫鬟眼神很凶,带着警惕。” 她这么一说,连穗岁也觉得不对劲。 “旁人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奴婢知道的,小姐说过,多做事少说话,奴婢去帮四小姐捡药材!” 天气好,连晓小在院子里晒了不少药材,从义善堂救回来的几个孩子很乖巧,跟在连晓小身边帮她做事,一派岁月静好。 但不知道为什么,连穗岁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三姐姐,我熬了酸梅汤,要喝一碗吗?” 连晓小端着托盘出来,递给连穗岁一碗,剩下的端去给钱大夫和乌大夫。 午后病人少,钱大夫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乌大夫侍弄着几盆花草。 连穗岁认出来那些花草都是极为难寻的药材,也是毒物。 乌大夫擅长用毒,京城里有没有比他更会用毒的高手? 连穗岁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乌大夫,喝酸梅汤。” 连晓小把酸梅汤放在他身后的桌子上,侧着脑袋看他侍弄的花草。 “怎么还有这种颜色的花儿呢?我从没见过……” 紫黑色的花瓣十分怕光,连晓小伸手去摸,被乌大夫握住手腕。 “这花有毒,你们都别靠近。” 连晓小哦了一声,急忙把手缩回去。 “《千金方》背完了吗?” 连晓小要入门,就得背药方,乌大夫对她要求不高,一天背十个药方。 她点头道:“快了,我每日背十五张方子,还差十页就背完了,我背给你听!” 连晓小一口气背了三四张药方,闭着眼睛的钱大夫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钱蒿,你在干什么呢?听听四小姐背的方子,再看看你,再过几天,四小姐的医术都能超过你了,再不努力,我的名头就被你砸了……” 趴在柜台后的钱蒿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埋头苦背方子。 “东家,有老夫在,咱们妙手堂就不可能亏本,您就别盘算了,多歇歇身子要紧。” 连穗岁整天忙得脚不沾地,钱大夫调侃一句,本想让她好好休息。 江湖中人,本来就对钱没什么概念,得失都无所谓,更何况还是医术高超的钱大夫,只想要个安身的地方便足够了。 连穗岁合上账本。 “我也是正好无事,便翻看一下,不是信不过您跟乌大夫的意思。” 她怕钱大夫想多。 “没事,老夫不会误会王妃娘娘的意思,春困秋乏,这个季节,就该躺着多睡一觉,养生嘛……” 他说的是这个理,连穗岁觉得有点困了。 “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回府了。” “三姐姐,我跟你一起回去!” “明天姨娘生日,我想给姨娘买两件首饰。” 连晓小不好意思地说道,“姨娘省吃俭用,这些年攒的钱都给我置办首饰了,自己整日戴着一枚素簪,三姐姐,我想给姨娘买一只金簪。” 她来妙手堂帮忙,连穗岁吩咐宁二给她算工钱,一开始连晓小不愿意要,后来宁二劝她,说这是她应得的,钱蒿一个小屁孩都拿工钱,小为他们几个只要干活,都发工钱,不能区别对待,她这才愿意拿工钱。 这段时间,她攒了一笔钱,终于能靠着自己的能力给姨娘置办首饰,连晓小心情激动。 “三姐姐知道哪里的金首饰便宜又好看吗?” 金子的价格是透明的,金簪的区别就是师傅收的手工费多少,精致一点的自然就贵。 “我带你去个地方!” 连穗岁带着她找了一家打造首饰的金店,金店就在西大街上,规模不大,只有一个小门头,柜子里陈列着木质的首饰样式,可以定做,也可以现场加工。 “一两黄金十两银,打造一根簪子至少得用一两二钱金子,也就是十二两银子。用我这儿的金子不收手工费,自己拿金子来加工,收一两银子加工费!” “我这儿的金子都是足金,可以先验货。” 只手工费就要一两银子! 一般来定做金簪的客人都用金店的金子,连晓小挑了一块儿金子,不好意思地放到嘴边咬了一下,她没用多大力气,金子上只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牙印。 越纯的金子越软,但是做发簪的金子不能太软,否则容易变形。 “就这一块吧!” 金店的掌柜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棉布长衫,接过来用小称称了一下。 “正好二两一钱,打簪子有损耗,算二两吧,打什么款式的?” 货架上的款式很多,连晓小选了一朵石榴花形状的簪子。 “姨娘喜欢石榴花,就打那个款式吧。” 打簪子的工具就在外面放着,掌柜招呼她们坐下,就动手开始打簪子了。 连晓小跟丫鬟叶儿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掌柜的动作,连穗岁打了个哈欠,看着门外的人来人往。 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从门前经过,没过一会儿,马车又倒回来。 昀王从马车上跳下来,抬头看了一眼金店的招牌,摇着扇子走进来。 “好巧啊,在这里遇上皇婶。” 第259章 姨娘为什么要闹 一点都不巧,连穗岁嘴角抽搐,坐着没动。 “是挺巧。” 她没问昀王出现在这里做什么,问了他也不一定会说。 昀王的目光落在全神贯注的连晓小身上,摇着折扇的手顿了一下,调侃道:“这位小姐看着眼熟。” 连晓小仍旧没抬头。 被无视的昀王轻笑一声,将折扇合上,搭在连晓小肩膀上,这下连晓小终于回过神来,回头看见一位穿着富贵的俊俏公子站在她身后,脸刷的一下红了。 他的行为孟浪,连穗岁不高兴道:“昀王殿下,她是我妹妹。” 她没有介绍连晓小,便是不打算跟他纠缠的意思,偏偏昀王故意跟连晓小搭话。 “哦?你在家里排行第几?” 连晓小受了惊吓,连穗岁朝她招手,她急忙跑过去躲在连穗岁身后。 连穗岁提醒道:“昀王殿下,出门在外,该讲的礼数不用我提醒了吧?” 昀王敢在宫宴上算计楚知弋,就知道他没多少底线,表面看起来玩世不恭,实际上很危险。 他摇着扇子笑道:“皇婶不用这么警惕,本王只是恰巧路过,又恰巧看见皇婶,过来打个招呼而已,皇婶这边既然不方便,本王就告辞了!” 他离开之前看了一眼躲在连穗岁身后的连晓小,唇角勾出邪魅的弧度。 连穗岁心中更加不安了。 “小姐,您的簪子打好了,我再打磨一下就好了。” 掌柜把打磨好的簪子递给连晓小,叶儿付了钱,掌柜笑道:“您慢走,有需要再来照顾小人生意!” “三姐姐……” 连穗岁安抚道:“没事,我送你回家。” 掌柜把搓下来的金粉收集起来。 连穗岁把连晓小送回连家。 “王妃,夫人请您过去说话。” 秦氏身边的婆子小声提醒道,“夫人罚大公子跪祠堂,张姨娘跟夫人闹起来了。” 又闹起来了? 怪不得连嘉良有恃无恐,每次都有张氏给他撑腰,连方屿和稀泥,他犯了错,她娘打不得骂不得罚不得,这样下去,能教育好孩子才怪! 连穗岁跨过门槛走在前面。 她倒想看看张氏能怎么闹! 张氏跪在院子里。 方嬷嬷迎出来,连穗岁眼神询问这是什么路数,方嬷嬷面露无奈,将她迎进屋子里才开口说道:“夫人哪儿敢动张氏一根手指头啊!她自己要跪!” 张氏是连方屿心头的白月光,放弃婚约跟着他入京为妾,连方屿已经够对不起她了,她肚子争气,生下了长子,她们母子两个在连方屿心中的地位自然不一样。 秦氏也不是容不下人的性子,从没为难过他们母子,尽力维持着后宅的和平。 但奈何,有人就见不得后宅安生。 “回头再有个三长两短的,正好有机会到老爷跟前告状,咱们老爷夫人现在的处境有她一半功劳!” 另一半是秦氏对连方屿死心,并不想跟他和解,所以才任由张氏作死闹事! “她要跪便跪吧。”连穗岁维护秦氏,“也就我爹那样的能被妾室拿捏,再不管教,大哥早晚要把连家搭上!” 想到今天在离家宴会上看见的那一幕,连嘉良身边的人若都是祈文林之流,给家里惹来祸事是早晚的事情。 方嬷嬷无奈道:“夫人已经派人去跟老爷传信了,这个天气,跪半天还不得晒下来一层皮啊!” 连嘉良在祠堂里跪着,张氏在秦氏的院子里跪着。 连方屿散了值,急匆匆赶回来。 他今日公务忙,回来的晚,这会儿太阳已经落山了,秦氏留连穗岁在家里吃饭。 连方屿官服都没脱,直直的闯进来,本想责难,又硬生生忍住了。 方嬷嬷上前接住他脱下来的官帽。 秦氏坐着没动,连眼皮都没抬,动手给连穗岁夹了一筷子菜。 “夫人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连方屿无奈地在桌前坐下。 秦氏生气跟张氏不一样,张氏跟他赌气跟他闹的时候也带着温柔小意,不会让人厌烦。 但秦氏生气什么都不说,也不表现出来,表面看起来就跟没生气一样让他猜不透,捉摸不透。 他在朝堂上猜测皇上的意思,猜测上峰的意思,猜测同僚的想法,已经够累了,回来还要猜测妻子的想法…… 他多了几分不耐烦,但是碍于连穗岁在场,又不能表现出来。 “发生了何事,夫人跟我好好说说!” 他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家里的事情不好在衙门里说,去传信的人只说秦氏乏了连嘉良跪祠堂,张氏也在院子里跪着,秦氏叮嘱他散值之后早点回来。 他回来还没看见连嘉良,倒是看见摇摇欲坠的张氏朝他投来的弱小又无助的目光…… 连穗岁知道秦氏的脾气,她娘从来不喜欢解释。 “爹,我上次派人回来传信,说大哥又跟祈文林凑在一处了,您没当一回事吗?” “今天这又是怎么了?你们不是外出赴宴吗?” 连方屿心里恼连穗岁的语气,但又不能表现出来。 “大哥今天联合祈文林还有吏部那个长相油腻的官员一起算计成王,想把宋家庶女塞到成王府,爹,这事儿宋家若是追究起来您怎么交代?” 连方屿愣住。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怒骂了一声逆子。 他是疏于子女的教育,但是也知道这件事情闹大之后对宋家的影响,万一人家把账算到他头上,他拿什么应对宋家? 官场仕途,只要宋家想为难他,他便在朝中混不下去。 从秦氏院子里出来,看见故技重施的张氏,他眼中没了心疼。 张氏见势不妙,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把张姨娘送回喜林院,好生照看。” “谁都不准给大公子送吃食,一旦发现,不论是谁,一律发卖!” 见他生气,张氏身边的丫鬟婆子浑身一抖,急忙把张氏抬回喜林院。 张氏偷偷睁开眼睛,见连方屿没跟上来,她心里有点慌,但却是不怕的。 “姨娘,大公子这次到底犯了什么错?老爷从没这么生气过。以前三小姐犯错,老爷都没舍得责骂三小姐一句,怎么现在对大公子这么严厉?” 身边的下人不解,张氏却十分理解连方屿的想法。 “你懂什么,爱之深责之切,大公子是男子,不是三小姐能比的。老爷惩罚大公子,说明大公子在老爷心里有地位,有分量……” 下人更加疑惑了。 “那姨娘为什么要……” 为什么要去主母院子里闹? 第260章 个中滋味 张氏抹了一把眼泪。 “我不去闹,岂不是代表着认同主母的惩罚,认为大公子真的犯了错吗!” “明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要不是宋家那个庶女自己想爬床,求到大公子这里,大公子能犯这样的错误吗!” “大公子就是心肠软,非得上纲上线,我没瞧出来大公子怎么祸害连家了,没那么严重!” 下人不确定地问道:“可是姨娘,主母很生气,主母从来没有动过真格,是不是事情真的很严重啊!” 张氏不在意的说道:“我就是要让她知道,老爷最看重的是我们母子,我在老爷心中的地位不一样,如果不是她当初横插一脚,大公子又岂会顶着庶子的名头被人看不起?” “这些话不准传出去,要是传到夫人耳朵里,我肯定没事,你们是什么下场,我可不敢保证!” 下人谨慎应是。 张氏听见脚步声,给下人使了个眼色,回到床上虚弱地躺下。 天色擦黑,房间里光线很暗,连方屿进门吩咐下人点灯。 张氏撑着身子坐起来,眼睛红彤彤的。 “妾是不是给老爷惹麻烦了?夫人生气了吗,妾去给夫人道歉!” 每次跟秦氏闹的人是她,闹完之后,体贴大度说要去给秦氏赔罪的也是她,连方屿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定定地看着她。 “以前你小打小闹,我跟夫人都不跟你计较。这一次,如果不是夫人发现得早,嘉良可是要闯大祸了!” 刚才来喜林院的路上,他斟酌过利弊,这件事情万一成了,成王坐享渔翁之利,但他因为成王跟连穗岁的婚事一事,已经把成王得罪了,成王未必念他的情,反而,他还落了个把柄在成王手中。 寿昌侯府那边,也会怪罪到他头上,寿昌侯府跟成王一旦联姻,对昀王的局势十分不利,他在昀王面前也落不着好。 等于同时得罪了三方势力。 被连方屿指责,张氏愣了一下,委屈道:“老爷,妾进京这么多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妾什么都不懂,妾只是作为一个母亲,不忍心自己的孩子吃苦……” “妾不是有意顶撞夫人的,妾甘愿领罚,夫人要是还没有消气,妾明天再去夫人院里跪着!” 今天根本不是秦氏罚她跪,是她自己跪在主院逼迫秦氏。 在连方屿面前的话,反倒让人觉得是秦氏惩罚她。 这些年,她也不容易,连方屿心软道:“你身子要紧,夫人那边我去替你求情,嘉良那儿你就别管了,他也该吃点苦头。” 他难得反思了一下对连嘉良的教育,张氏泪眼朦胧,还想说什么,却见连方屿不为所动,话到嘴边。 “是,妾多谢老爷。” 连方屿又叮嘱她几句,便除了喜林院,晚间的院子里有很多小飞虫,各色的花儿开得正旺,秦氏那里不欢迎他,张氏病倒了,偏偏在这个暖和的傍晚,他心里有点躁动。 去马氏那儿,马氏要拉着他说连嘉颖,其他姨娘见了他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没意思的紧。 走着走着,就走到柳氏的院子外面。 一股饭香味儿从小院子里飘出来。 “四小姐真厉害,今天的菜都是姨娘爱吃的!” 院子里很热闹。 连晓小做了一桌子菜给柳氏庆生。 柳氏院子里没几个下人,只一个干活的婆子,跟叶儿两个下人。 “今天是姨娘的生辰,咱们院子里没有外人,大家都坐下来吃饭,一起热闹一下!” 连晓小取出了给柳氏打的金簪,“姨娘,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我帮你戴上!” “哎呀,太贵重了,你自己留着……” 连晓小不等她拒绝,把发簪插在她头上,柳氏高兴地抹着眼泪。 “四小姐有心了。” 众人准备落座,叶儿眼尖,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连方屿,激动道:“老爷来了!见过老爷!” 她一出声,众人才发现连方屿,急忙请安见礼。 连方屿已经很久没来过了,柳氏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先行礼还是先奉茶。 连方屿看着一桌子家常菜,惊讶道:“这些都是小小做的?” 从小到大,连晓小什么时候被连方屿关注过,紧张道:“回父亲,是女儿做的。” 她性格仍旧腼腆,但是在妙手堂这段时间开朗不少,急忙吩咐叶儿。 “快给父亲添一副碗筷。” 桌子上摆着四副碗筷,叶儿收走两副,又重新给连方屿摆上了一套。 连方屿坐下,柳氏跟连晓小才敢坐下。 柳氏面颊微红,她是连方屿醉酒后收房的,所有的姨娘中,她最不出众,就连马氏都比她模样好看,这些年,连方屿也从未正眼瞧她。 “不,不知道老爷今天过来……” 她不会说话,紧张地看向连晓小。 收到她求助的眼神,连晓小开口说道:“父亲,今天是姨娘的生辰,姨娘不会说话,您别介意。” 她也不太会说话,说完就低下头,看着自己面前的菜,灵机一动。 “父亲,您尝尝女儿做的清蒸鱼。” “还有这道脆藕……” 连方屿轻笑一声,抱歉道:“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回头我再帮你准备一份生辰礼。” 柳氏害羞道:“不用不用,老爷,您来了就好,多吃点菜!” 连晓小匆忙往嘴里扒拉几口菜,借口离开。 “我厨房还炖着汤,我去看看。” 她贴心地帮忙关上了门。 直到主屋里熄了灯,连方屿确定在这里留宿,柳氏身边的婆子抹着眼泪,高兴道:“太不容易了,姨娘等了这么多年……” “老爷要是早点来,咱们院子也不至于被大家忘了……” 房间里的灯又重新点燃,婆子反应过来,撵连晓小去休息。 “四小姐快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呢!我先去烧点热水备着……” 柳氏院子里没有连方屿的衣服,婆子又跑了一趟,去张氏那里拿衣裳。 张氏恨得咬牙切齿。 “倒让柳氏那个小狐狸精得逞了!” 她装病,自然没办法开口留连方屿,连方屿肯定会去别人的院子。 “不过,四小姐早晚要嫁人,她就算留住老爷也没什么……” 张氏心情又好了起来。 连方屿早上去衙门,昀王的车架在礼部门口停下。 他盯着的礼部尚书的位置被旁人抢了,再回到礼部多少有点被排挤,但因为孙家被查抄,大家爱惜羽毛,倒也没有在明面上为难过他,只是个中的滋味有点不太好受。 瞧见昀王的车架,他主动迎上去。 “见过王爷……” 第261章 腿才好了几天就耐不住寂寞了 昀王含笑应了一声。 “正巧,本王有要事跟连大人商议!” 连方屿跟昀王不是第一次接触,他有意结交昀王,昀王有意拉拢他,双方一拍即合。 “王爷请……” …… 晚间连方屿没有回家吃饭,回府时醉醺醺的,走路哼着小曲儿,看起来心情不错。 张氏听下人禀报,梳妆打扮好准备去迎他,顺便给连嘉良求个情,人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了,犯再大的错,也该惩罚够了! 哪料到她扑了个空,连方屿径直去了柳氏的院子。 柳氏起身相迎接,连晓小正在练字,顺便默写药方。 “老爷,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柳氏昨天晚上跟连方屿沟通了感情,再见他心中欣喜,胆子也大了不少。 连方屿看了一眼连晓小的方向,问道:“小小最近总是往外面跑吗?” 他从来没有关注过连晓小,竟然不知道连晓小每日去妙手堂,柳氏以为他是来问罪的,急忙解释道:“老爷,四小姐在王妃的药铺帮忙,妾禀告过夫人的。” 连方屿眼睛一亮,见连晓小练字用了一沓纸,吩咐道:“把四小姐写的东西拿过来我看看。” 连晓小的字迹娟秀,一看就是下过功夫的,只是纸上写的竟然是药方吗? 柳氏观察着他的表情,忐忑道:“老爷,四小姐她想学医,妾想着学医没有坏处,便答应了,若是有不妥当的地方,妾这就跟四小姐说……” 连方屿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我给小小定了一门亲事!” …… 连穗岁花了一天时间把花房腾了出来,准备种些稀有的药材。 晚上沐浴过回到房间,瞧见楚知弋只穿着一件里衣靠坐在床头看书,他领口很大,露出来的皮肤上带着微润的水汽,应该是刚洗过澡。 他怎么还在她这儿赖着…… 天气热了,晚上睡觉穿得薄,这样住在一起真的合适吗? 楚知弋没太多反应,见她进来,很识趣儿地把摊在床上的腿蜷起来给她让位置。 “王妃,连四小姐来了!” 谁? 连穗岁捂着领口往床上爬,爬到一半的位置,外面突然传来裴淑的声音。 “四小姐是哭着来的,王妃您快去看看吧!” 这个点,连晓小自己一个人出门,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连穗岁忘记自己只穿着里衣,膝盖向后退,拐了个弯趴着下床。 楚知弋的目光落在她耷拉下去的领口,猛地捂住口鼻咳嗽。 连穗岁狐疑地看过来,他一直捂着鼻子不肯挪开。 “我没事,你先去看连四小姐吧……” 连穗岁知道他会装病,哪怕咳得像是肺癌晚期,说不定也是装的,她没什么心理负担的穿上衣服,走出房门。 楚知弋急忙抹了一条帕子堵住往外喷鼻血的鼻子,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最后捞了一件衣裳穿上,爬窗走了。 “四妹!” 连晓小跑过来扑向连穗岁。 “三姐姐,父亲说,要送我去昀王府做妾,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连穗岁心中一惊,什么玩意儿?送她去昀王府做妾?连方屿脑子有泡吧,谁家好人家把自己的女儿送出去做妾? 齐家整天往别人府上塞女儿,被京城其他人家笑话成什么样子了,他还要把连晓小往火坑里推? 娘知道这件事情吗? “别着急,你跟我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晓小情绪激动,脸色憋得通红,说话结结巴巴说不明白,但连穗岁大概听明白了。 “爹昨天晚上宿在柳姨娘院里,今天晚上又去了,并且跟柳姨娘说要把你送到昀王府?” 连晓小点头。 “柳姨娘同意了?” 连晓小顿了一下,泄气般的垂下脑袋。 连穗岁有点无语,身为亲娘,怎么能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呢? “我听见他们两个说话,把这件事情定下来,等到明天怕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这个时候我不敢去找夫人,只能来找姐姐你……” “三姐姐,你救救我,我不想嫁进昀王府!” 昀王不是良人,更何况还是做妾。 连穗岁拍着连晓小的后背,安抚道:“你先在我这儿住下,等明天,我回去一趟。” “小桃,你去跟王爷说,今天晚上我要留四妹在府上住。” 她语气顿了顿,补充道,“四妹心情不好,我跟四妹一起住。” “三姐姐,不要因为我影响你跟王爷……” 善良的连晓小自顾不暇,还怕给她添麻烦,连穗岁揽住她的肩膀。 “没事的,四妹,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让爹爹打消这个念头,你先在我这儿住着,明天我回家跟娘商量一个对策,实在不行……” 她还有别的办法。 “小姐,王爷不在房间里。” 小桃回来跟连穗岁报信,她出门之前,楚知弋摆出一副要就寝的样子,怎么这会儿不在房间里? 难道是知道她要留连晓小主动避开了吗? 如此甚好。 “四妹,你别多想,天不早了,先睡下吧。” 她就这么一个人跑了出来,衣衫凌乱不说,额头上还冒汗,小桃端了热水伺候她洗漱,取来一套连穗岁的衣服给她穿上。 连穗岁个头高,看起来瘦,但是衣服穿在连晓小身上,袖子耷拉下来,腰身有些宽松,尤其是领口的位置,穿在她身上显得整个人挺拔有料,到了连晓小身上,就显得平平无奇。 连穗岁突然反应过来楚知弋刚才的举动,莫不是……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领口。 淦! 色胚! 滚! 安抚连晓小睡下,连穗岁才感觉到自己脸颊发烫,她的尺寸比大多数女子的尺寸大一点,完全是因为原主以前吃得太油腻,提前发育,她减肥,别的地方都瘦下去了,这个地方又不会瘦,她也很苦恼好吧…… 王府后花园某处,疏影第六次被踹飞,他借着被踹的力道向前一个空翻落在地上,揉了揉快被踹碎的臀部,龇着牙看向另一个朝他飞来的同伴。 他家主子是吃错了什么药,大晚上的不睡觉把他们拉起来训练,腿才好了几天就耐不住寂寞了? 这样用下去,不会再断了吧…… 十几条黑影同时围攻,楚知弋手中挥舞着一杆银枪,丝毫不惧,瞅准间隙,一脚踹在下属的屁股上。 被踹的那个没有疏影的好运气,挂在树上半天下不来。 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个同伴被楚知弋“解决”掉,疏影半跪在地上抱拳道:“属下不是主子的对手,属下认输!” 他早就想认输,根据以往的经验,认输能少挨打,但楚知弋明显不想放过他们,银枪一横。 “再来!” 第262章 入昀王府做妾 连晓小睡不着,又不想扰了连穗岁的睡眠,自己一个人缩在被子里哭,直到半边身子被压麻了,偷偷翻了个身。 “四妹妹,睡不着吗?” “我打扰到你了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连晓小的声音很小,“我也不是有意麻烦你的,只是我……” 她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如果不是当时太过惊慌,她也没有勇气半夜上门。 连穗岁在她后背上轻拍着,安慰道:“我很高兴你遇见困难第一个想到我,对我来说你不是麻烦,你是我的妹妹,是很重要的人。” “别怕,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面对。” 连晓小心中感动,只是已经把泪哭干了,只觉得眼眶里发热,却流不出眼泪。 “睡吧。” 在她的安抚下连晓小很快睡了过去,只是第二天早上眼睛肿成了核桃。 连穗岁扑哧笑出声来。 “小桃,快去拿些冰块来给四小姐敷敷眼睛。” 连晓小不好意思地笑着。 “给三姐姐添麻烦了。” 裴淑准备好洗漱用品,连穗岁穿上衣服。 “不麻烦,先起床洗漱,吃过早饭后我跟你一起回去。” 连晓小昨天传来的衣服被下人洗了还没晾干,针线房连夜把连穗岁没穿的新衣改了改。 “王爷呢?” 每天早上一起吃饭,习惯了楚知弋的存在,乍一看不见他还有点不习惯。 “不知道呢,就连疏影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奴婢前院后院都找了,没见着人。” 也没听说他出门…… “算了,回头跟季管事说一声,我今天回娘家一趟。” 嫁得近了就这一个好处,随时想回去就回去,她上头又没有婆婆,没人管着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比出嫁前还自由呢! 早知道她就早点答应楚知弋了! 季瑛准备好马车,她们离开之后,楚知弋才回到房间,吩咐下人打水洗漱,活动了一晚上,心里那股邪念终于消散了。 疏影以及一众暗卫们:“……” 感情他们的命不值钱呗…… “王妃呢?” 疏影两只手扶着腰,走路一瘸一拐,跑去隔壁房间里问了一声,才知道连穗岁出门了。 “连家那边有什么情况及时回禀。” 疏影应了一声。 姐妹两人回到连府,秦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娘,四妹昨天晚上跑到我那里,说爹爹给她说了一门亲事,要送她去昀王府做妾。” “有这等事?” 秦氏第一次听说,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方嬷嬷。 “奴婢也是第一次听说,之前没听到任何风声。” 虽说府上庶出子女的婚嫁都是由当家主母决定的,但是男人在外面若是许下了婚事,当家主母也不好拂了面子,秦氏琢磨着这件事情,如果只是连方屿一厢情愿,此事到还有转圜的余地。 怕就怕,是昀王那厢有意,连方屿又一口答应下来,那便不好办了…… “四妹妹,你把事情的经过跟娘说清楚。” 连晓小说不清楚,她昨天晚上只是听了一耳朵,前言后语都没听到,只听到连方屿劝说,姨娘答应这一段。 “嬷嬷,派人去把柳氏叫来问问情况。” 柳姨娘今天早上还来给她请安,当时没瞧出任何异样,她也什么都没说,真没想到在连晓小的婚事上,柳氏这么能憋得住,是防备她还是…… “夫人找妾过来,有什么吩咐?” 柳氏心虚的不敢抬头,没看见坐在一旁的连晓小。 秦氏开门见山地问道:“四小姐的婚事,老爷昨天晚上是怎么跟你说的?” 柳氏的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之前每日过来给她请安,总要催几句连晓小的婚事,今天早上来请安却只字不提,看来连方屿已经给她吃了定心丸了。 被秦氏点破心思,柳氏面上有一瞬间的惊慌。 “妾不是有意隐瞒夫人,是老爷说这件事情还没定下,让妾不要到处乱说,不过老爷说,是昀王主动找上老爷提出联姻的,应该……十有八九能成?” 她面上难掩喜色,昀王,那可是皇子,进皇子府做妾,比嫁一个普通人好太多了,再说了,庶女的归宿不是给人做妾,就是低嫁,嫁给别人家的庶子,嫁给皇子,好歹地位高些。 而且听老爷的意思,昀王以后要是做了皇上,府上的妾也能捞个娘娘做,到时候水涨船高,她也能做皇亲国戚…… 秦氏目光冰凉,自以为是的蠢货,平常看不出来,这会儿才看出来,柳氏有这么大的野心! 换成以前,柳氏绝对不敢这么想,也不敢在秦氏面前这般说话,可老爷连着两天留宿在她院子里,大公子犯了错被罚跪,张氏病了,整个连家后宅,就她最受宠…… 人一旦被短暂的富贵迷住眼睛,就看不清谁是真心对待她的了。 “姨娘就没想过我愿不愿意?” 连晓小哽咽出声,柳氏抬头,这才发现她也在,打量着她身上穿的裙子,柳氏根本就没发现她昨天夜里不在家里。 再看旁边,连穗岁也在。 “四小姐,我也是为了你好啊,我出身低微,攒了一辈子也没有给你攒出几件体面的嫁妆,你是庶女,嫁到别人家里做正妻,别人会欺负你看不起你的。” “去给昀王做妾就不同了,你出身好,有老爷给你撑腰,你是贵妾,跟普通的妾不一样,只要不犯错,昀王妃也不能拿你怎么样,到时候生下一儿半女,在王府里站稳脚跟,足够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而且,生下的子嗣是皇家人,不耽误以后嫁娶,姨娘考虑得还不够周全吗?” 见连晓小眼睛肿着,柳氏猜到她大概是不愿意,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她总不能看着她天天往外跑,去学什么医术,那都是下九流学的东西,谁家正经小姐去学那些…… 当然,她不敢说出来,妙手堂是连穗岁的,说出来等于得罪了连穗岁。 连晓小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这些话,是从她姨娘嘴里说出来的吗? 她怎么有点不认识自己的姨娘了? “姨娘,我若不愿意呢?” 柳氏看了秦氏一眼,见秦氏没有插手的打算,于是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别犯傻,这么好的婚事为什么不愿意?你让夫人评评理,满京城,还能找到比昀王更尊贵的男子吗?” 当初她求着秦氏给连晓小说亲,每次都被敷衍,但她能怎么办? 伏低做小,继续求着主母帮女儿找一门好亲事。 可现在,主母不管她女儿的婚事,放任她整天出去抛头露面,这要是传出去,谁家敢上门求娶? 第263章 做妾他都怕昀王看不上 眼下终于觉得扬眉吐气了,四小姐的婚事定下来,她的心就也安定下来,往后只有她一个人在连家的后宅里,只要有口吃的,她就求不着秦氏! 她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秦氏要被她蠢笑了。 当初连晓小被连嘉良算计,失身祈文林的事情没让她知道,她现在竟然给连晓小挖坑。 连穗岁也要被气死了,她最恨的就是打着为孩子好的旗号管控自己的孩子。 柳氏从前没有机会表现,眼下抓到机会,把这种类型的家长表现得淋漓尽致。 什么为了连晓小好,送自己的女儿去给别人做小老婆是值得骄傲的好事吗? “姨娘,若我不是清白之身呢?姨娘还觉得我嫁进王府是好事吗?” 连晓小自揭伤疤,柳氏一愣。 “不可能,你一直在我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不是清白之身?你……” 她看了一眼连穗岁,不敢明着质问,只能拉扯着连晓小的衣服,怒骂道,“你是不是出去勾搭野男人了?跟我说是谁?谁带你出去的!” 短短一瞬间,她的脑子从空白到急速运转,连晓小是不是出去学医的时候被人轻薄的? 是连穗岁带她出去的,万一是真的,她,连穗岁得负责! 九王爷的后宅里更干净,若是…… 她不停地瞄连穗岁,饶是连晓小也看出她的意思了。 “这件事情跟三姐姐无关。” 柳氏所有的谋划都成了一场空,她愣愣地看着连晓小,突然从跳起来拍打她。 “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呢?还没成亲就先跟野男人鬼混,我,我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眼看着她要动手,秦氏皱眉吩咐道:“还不赶紧把人拉开!” 妾是奴婢,是下人,哪怕柳氏是连晓小的亲娘,也没资格动手打人。 两个婆子把柳氏按住,她够不着连晓小,嘴上骂个不停。 “小小年纪,你就没有点礼义廉耻吗?” “我平常怎么教你的,养你还不如养一条狗……” 连晓小被骂的眼泪砸在手背上,她也是第一次听见姨娘骂人。 “姨娘就不问问前因后果吗?” 连穗岁手掌包住连晓小的手背,替她出头,“出事的第一时间,四妹担心你胡思乱想受不住,不让我们告诉你。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不仅不安抚,反而还火上浇油,指责她,骂她,有你这样做亲娘的吗?” “你不问问四妹心里难不难受,不为她谋求后路,四妹好不容易才从噩梦中走出来,今日你这一番话,是要逼她去死吗?” 失了名节的女子有什么下场,无非两条路,一条出家做尼姑,一条自己上吊,保全家族的名声。 死了一了百了,活着的人还要忍受各种流言蜚语。 连穗岁本人脸皮厚,再加上以前的事情跟她无关,她可以把议论声当成放屁,所以她活得好好的。 一般女子真的能忍受旁人无止尽的造谣和谩骂吗? 柳氏这下慌了神,脸上再也看不见一开始的张狂与得意。 她看向秦氏。 “夫人,这下该怎么办?老爷说,他已经答应了昀王,三天后送四小姐过门!” 好个柳氏,到现在还藏着一手呢! 三天后,时间太紧了! 众人的心提了起来。 连晓小悲愤道:“若果真如此,请恕女儿不孝!” 她起身对着秦氏郑重地磕了一个头,回头看着自己的姨娘。 “女儿愿以一死,成全父亲与姨娘的名声!” 还没到这一步! 柳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连穗岁扶连晓小坐下,叹了口气。 “等爹爹回来再说,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 主院里忙了个人仰马翻。 喜林院探听不到具体的消息,倒是给了张氏一个可乘之机,连方屿发话,下人们谁都不敢去给连嘉良送吃的喝的,张氏亲自带了吃食去了祠堂。 连嘉良饿得眼前发黑,听见门口的动静,挣扎着爬起来。 “姨娘,你怎么才来,饿死我了,带了什么吃的?” 祠堂的大门锁着,张氏废了多少口舌,给看门的管事塞了二两银子,这才被放进来。 打开食盒,只有一碗白粥,跟几个包子,连嘉良失望道:“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带这点东西?” 嘴上抱怨着,他手下倒是不客气,先抓了两个包子就往嘴里面塞。 “慢点吃,你饿了两天,肠胃虚弱,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等你出去了,我让厨房给你做一桌子菜……” 张氏心疼得直掉眼泪。 “你爹这次动真格了,你早点认个错,等把新媳妇娶进家门,你手头就宽松了,到时候也花不着祈文林的钱,就别跟他来往了,我瞧着祈文林就不是个好人!” 连嘉良被包子噎住,端起粥碗喝了半碗,一口气顺畅了,才开口说道:“姨娘,你以为我跟祈文林来往只是为了让他摆阔绰吗?” “我那是为了我自己的前途!” 两个包子下去,肚子没那么饿,连嘉良才有力气说话。 “祈文林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攀附上了吏部的主事,他一个同进士最后一名都能留在京城,可见吏部那个主事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对方说了,能帮我安排官职。我爹就只会让我科举考取功名,半点不为我考虑,我要是也能攀附上吏部管事儿的大人,岂不是少走很多弯路?” “昀王主管吏部,要是能直接攀附上昀王就好了……” 他随口说了一句,听者有心,张氏突然反应过来。 “今天一大早,三小姐带着四小姐直奔主院夫人那儿去了,没多大会儿,夫人院里的嬷嬷把柳氏也叫过去了。下人来回禀,说隐约听见什么昀王府,妾的字眼……” 母子两个对视一眼,猜测道:“不是要把四妹送到昀王府做妾吧?” 连嘉良脑子活泛过来,拍手道:“若真是这样,那可太好了,我怎么没想到呢!” 他不是没想过,是没敢想,连晓小的模样只能算清秀,放在人堆里一点都不起眼,做妾他都怕昀王看不上。 张氏没明白过来呢,逮住他问道:“你还没说,为什么要帮着寿昌侯府的庶女算计成王,对咱们没好处的事情,你瞎掺和什么?” 连嘉良唇畔挂着邪笑。 “姨娘怎么知道帮了寿昌侯府对咱们没有好处?” 外面的事情张氏不懂。 “你跟姨娘说说,万一那事儿真成了,对咱们有什么好处?” 第264章 不欢而散 “这件事情不是我想做的,是……”连嘉良语气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姨娘,你就别问了,事情没做成,该我的好处我也没捞到,还被爹爹关在祠堂里跪了两天,我的心情已经够烦躁了,别来烦我!” “我就是问问,你爹那儿不还得我去给你求情,我要是不知道来龙去脉,万一咱们两个弄巧成拙……” 张氏也很委屈,她在外面担心,想办法帮他求情,他却连真相都不告诉她! 连嘉良不耐烦道:“我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我心里有数。” 起初只是他对宋晓岚起了色心,没想到那天在茶楼里,宋晓岚会找上他,让他帮忙带她去李家的宴会,同行的吏部主事卫乡问他,他就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就被指派了一个任务,帮着宋晓岚嫁进成王府。 他也不知道卫乡为什么给他布置这个任务,但是承诺了他办成这件事情之后就给他在京中谋个差使,他的身份,进巡城司做个文职还是很容易的。 本是顺水推舟的事情,现在好了,煮熟的鸭子飞了,他被关在祠堂里两天没出去了,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 见他面上露出不耐烦的情绪,张氏悻悻地闭上嘴。 “我再去打探一下主院的情况,食盒里还有几个包子,你收起来藏好,谁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进来给你送饭,等你爹回来,我再去给你求情。” 张氏一步三回头,心疼连嘉良,但他低着头没看她,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秦氏派人去给连方屿传信,让他尽快回府。 连方屿猜到是连晓小的事情,一直拖到天黑才回来。 “今日公务繁忙,实在脱不开身……” 做妾不过是一顶轿子从后门抬进去,不需要给多少陪嫁,也不需要举行仪式,他的本意是瞒到成亲那日,就算秦氏反对也无计可施,生米煮成熟饭,对大家都好。 他千叮咛万嘱咐,事成之前不要让旁人知道,尤其是秦氏,柳氏晚上答应得好好的,早上起床就忘记了? 他不赞同地看了一眼柳氏,柳氏面色很不好,在秦氏这儿晕过去两次,都被连穗岁一针给扎回来了。 她不敢顶撞秦氏,不敢顶撞连穗岁,也不敢教训连晓小,不吃不喝地坐在椅子上,气色自然不好。 眼下又被连方屿瞪了一眼,委屈的眼泪直掉。 “这是怎么了?” 他明知故问。 秦氏原本还想给他留点脸面,这会儿看见他又什么都不想说了。 连晓小跪下。 “父亲,女儿宁愿终身不嫁,也不愿意去给昀王做妾,还请父亲体恤。” 这一刻,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自己站出来。 不用抬头,她猜到连方屿肯定生气了。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听话地嫁过去,我可以与你母亲商议,多给你些嫁妆。” 连晓小趴在地上没起身。 “父亲,女儿不要嫁妆,女儿不想嫁人,若父亲觉得名声不好,女儿可以出家做尼姑!” 连方屿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不嫁也得嫁,昀王亲自提出要收你进府做妾,你以为为父有说拒绝的权利?” 连晓小不死心道:“可是女儿非完璧之身,若嫁过去……” “这点你放心,为父担心王爷不满,事先已经跟王爷通过气了,说你以前嫁过人,现在寡居在家,王爷不介意。” 连这一点都考虑到了,连晓小身子一软,没了支撑,瘫坐在地上。 柳氏面上瞧着又恢复了几分光彩。 “还不快谢过老爷,这么好的婚事,你要惜福……” 连晓小什么也听不见了,这一瞬间感觉天塌了。 连方屿说一不二,不去看秦氏的表情。 “我也是为了小小着想,她的情况,想嫁好人家难如登天,不如另辟蹊径,难得昀王能看上她,嫁进昀王府是她最好的归宿!” “我没通知夫人,是不忍心夫人劳累,嘉良的婚期将近,要操劳的地方太多……” 他的解释倒让人挑不出错处。 秦氏苦笑一声,这就是她当初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夫君…… 纵然她有千般手段,在这后宅里,也没有用武之地! “岁岁,你先送小小回去休息。” “嬷嬷,送柳姨娘回去……” “都退下!” 听下人禀报连方屿回来了,张氏涂脂抹粉,打算去截胡,却瞧见连方屿径直去了主院。她没进去,在外面看着,没多大会儿,院子里的下人都被撵了出来。 她又守了一会儿,果然瞧见连方屿一身煞气地从秦氏的院子里出来,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墨水来! “钻营之道始终不是正途,夫君与其投机取巧,不如请旨外放磨炼。” 连方屿脑海里回荡着秦氏的话,她言外之意,是不是在说他的仕途靠的都是秦家? 他承认,早期他的仕途顺利,确实跟秦家有关系,但是后来呢,秦家的功劳越来越大,跟他的界限也越划越明显,他想更进一步难如登天,他有困难的时候,秦家也没有朝他伸手…… 他不用秦家,自己想办法,凭什么要被指摘? “老爷,瞧您额头都冒汗了,去妾的院子里喝杯茶吧!” “夫人,老爷去了喜林院。” 秦氏把所有的下人都赶出去,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杯盏里的茶水溅出来一些,是刚才连方屿放下时,故意洒出来的。 他已经装不下去了吗? 她一动不动地坐在主位上,方嬷嬷担心她,忍不住开口劝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男人眼里都喜欢温柔小意的,您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她不是劝秦氏放下身段,她知道秦氏的傲骨,明知道怎么说话才能讨连方屿喜欢,明明有那么多手段能让连方屿回心转意,但她什么手段都没用,眼睁睁看着连方屿被越推越远。 “夫人都是为了老爷好,但老爷当局者迷,不让他自己去闯一闯,他怎么能领悟到呢!” 方嬷嬷到底是过来人,“就跟养孩子一样,从小就限制这个限制那个,不让他自己摔一跤,他永远不知道疼。” 良久之后,秦氏叹了口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旁人强求不得。” 连晓小的婚事,不是她不上心,是她想挑个合适的,原本以为她年纪还小,再等一两年说亲也不迟,却没想到,竟是这般…… “您是说您自己还是说四小姐?” 方嬷嬷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人总要向前看嘛,过两年,三小姐再生个小的,到时候您就能放心了。” 做母亲唯一的心愿,便是孩子能开心快乐,至少连穗岁目前没有让她太过操心的地方,她也算是先苦后甜吧。 第265章 命运不公 “三姐姐,我没事,你快些回去吧,别让王爷担心。” 连穗岁送连晓小回房间休息,今天白天陪着等了一天,晚上又没顾得上吃饭,大家都很疲惫。 “等会儿让小桃回去传话,我今天晚上就住在家里陪你。” 连晓小坐起来。 “真不用,三姐姐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大不了就嫁进昀王府……” 只是她有个心愿未了。 “三姐姐,我想好了,我还要继续学医术,千金方我已经背完了,我还有很多医书没看呢。去昀王府做妾我也不怕,反正有三姐姐呢,你是长辈,可以帮我出府,帮我继续学医术,谁也拦不住我……” “三姐姐不用担心我,我真的没事。” 她的状态不对,连穗岁不敢掉以轻心。 “那我留裴淑在你院子里候着,明天我再来看你。” 连晓小没有拒绝。 天色很晚了,连穗岁跟裴淑交代几句,让她今天晚上寸步不离的守着,看到柳氏的房间里刚熄了灯,她摇了摇头。 柳氏真是心大,没听出来连晓小话里的决绝吗,还能睡得着! “小姐,咱们这就回府吗?” 连晓小明显不想让她在这里守着,她们只能回府。 “嗯。” “四小姐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连小桃都能看出来,柳氏身为连晓小的亲娘,竟然看不出来吗? 她都有点后悔带着连晓小去给柳氏打簪子了,要不是那个时候遇上昀王,也不一定会有今天的事情。 千金难买早知道,现在后悔也没什么用了。 连晓小爬起来研墨,写了一封信交给叶儿。 “叶儿你跑一趟,把这封信送给乌大夫,就说,我还想跟他学医术,问他还收不收我这个徒弟,让他立刻回话,不要耽误!” 怕她想不开,连穗岁走之前跟她托了底,能弄来假死药,只不过脱身以后,她原来的身份就不能用了,改头换面,面对新生活,她怕自己没有勇气。 乌大夫收到她的信,对着烛光看了半晌。 “给我点时间,我明天再回答她。” 乌大夫将书信放在烛火上烧成灰烬。 叶儿忐忑道:“可是我们家小姐说让您即刻回话不要耽误,奴婢……” 乌大夫拳头握紧,抓了件披风将头脸蒙住。 “你在这儿等着!” 三十六楼的夜景可谓一绝,站在二楼的窗边,能看见灯火通明的街道,以及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丝竹乐器的声音缠绕交叠,间或传来些扰人心神的杂音。 羽公子一脸媚态,推门进来往他身上倒。 “死鬼,你怎么舍得来找我了,嗯?” 他尾音上扬,眼波一抛,伸手去抚摸乌大夫的侧脸,被乌大夫嫌弃地甩开。 “收起你这一套。” 他没忍住嘲讽道,“你还真是乐在其中啊……” 被甩开的羽公子也不生气,趁势趴在床上,不经意间露出纱裙下光着的两条小腿,那双腿上的线条,比女子还要勾魂。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主动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总不能是专门来看我怎么伺候客人的吧……” 乌大夫不自然地咳嗽一声,他来的不是时候,正好瞧见羽公子跟客人在房里…… “你……”开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你们什么时候攀附上昀王了?” 他只是主子安排在楚知弋身边的一颗棋子,掌握的情报不如羽公子跟锦绣姑姑,他只是直觉感知到,昀王收连晓小为妾这件事情里面透着古怪,怀疑他们已经把势力渗透到昀王身边。 羽公子盯着他的表情。 “呦,来兴师问罪了?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对连四小姐不感兴趣,所以我才给她找了个好归宿,怎么,你不满意吗?” 乌大夫瞳孔收缩,强忍着情绪问道:“跟她有什么关系?” 羽公子拖着下巴说道:“没关系啊,就是看着她碍眼,怕你陷进去无法自拔,所以帮你一把!” 乌大夫着恼道:“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羽公子反问道:“你不喜欢她?” “不喜欢!” 羽公子吃吃地笑了起来,戳穿道:“你不喜欢她,今天晚上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不就是来确定一下她的婚事是不是我动的手脚吗。我可以告诉你,是我动的手脚,我故意安排昀王跟连四小姐见面,故意引导昀王纳妾。” “我故意试探你的真心,你若没有对她动心,不在乎她,怎么会这么生气呢……” 羽公子语气暧昧。 “主子说过,我们要想活下去,就都得没有心,你动心就是你的错,我帮你拨乱反正,你该感谢我呀……” 乌大夫浑身发凉,他知道主子背后势力庞大,却没想到竟然能左右皇子纳妾,如果没有转圜的余地,他…… 仿佛猜到他的想法一般,羽公子冷声说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实施,背叛主子的下场你不知道吗?纵然你是天赋奇才,鬼谷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亲传弟子……整个鬼谷都靠主子养着,牺牲你一个,鬼谷不会在意的。” 乌大夫犹如被捏住命门,冷冷地看了羽公子一眼,拂袖离开。 连晓小忐忑的等到叶儿回来。 “小姐,乌大夫说……” 连晓小兴奋地坐起来,听她接着往下说。 叶儿不忍心地说道,“乌大夫说,从前说收您为徒的事情是逗您玩的,他不收女弟子,让您,让您不要往心里去。” 从前连晓小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从不敢把喜欢吐露出来。 但她终于勇敢一次,却被对方拒绝了。 “我知道了……” 连晓小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消失,抱着枕头向后躺下。 她的反应让叶儿害怕。 “小姐……” “我没事,叶儿你出去吧,我想睡一觉。” 叶儿不敢离得太远,搬了个小凳子在她床边坐下,以前她刚被买进府的时候,嬷嬷教导规矩,就是这样坐在小姐床前守夜,连晓小大度,从来不让她真的守一晚上,后来还给她在房间里放了一张小床,让她躺在上面睡。 她家小姐最好了,但为什么命运偏偏这么不公平呢? 连晓小翻了个身,背对着叶儿,回想着在妙手堂的日子,虽然忙碌,却每天都很开心,不用勾心斗角,跟钱蒿和小为他们打打闹闹,多痛快! 一旦入了昀王府,成了昀王的妾,她就连那扇大门都不一定能迈出去了! 第266章 主家的事情少打听 连穗岁回到王府,把自己的瓶瓶罐罐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找到她之前炼制的假死药。 吃了以后能闭气七天,只要在七天内服用解药,人就能活过来。 连家发生的事情楚知弋都知道了,绕到她身后,捡起她丢在地上的瓶子看了一眼,眼珠子差点儿没瞪出来。 “双剑合璧,女用助兴的药?” 那种东西还分男人和女人的? 连穗岁一把夺过来。 “当然分啊,那种事情上,不是只有男人痛快,女人也有权利追求刺激。别小看这些东西,卖的最好的药就是这些药了!” 所以她给这种药取了个双剑合璧的名字,顾名思义,男用的和女用的,她这儿都有! 楚知弋一脸兴味地盯着她看,连穗岁被看得有点不自然。 “回头你要是有需求,我免费赞助。” 说这话的时候,连穗岁没意识到跟他的关系,楚知弋唇畔划过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点头应了声好。 不过,他大概不需要吧…… 把翻出来的药罐子再重新收拾好。 “你要给四小姐送假死药?” 连穗岁:“……” 怎么,假死药是很普通的药吗?怎么一个两个都知道这种东西呢? “王爷有什么高见?” 楚知弋:“高见谈不上,但我的建议是,最好不要用这种东西。” “为什么?” “我的人回禀,昀王似乎跟义善堂背后的人接头了,那帮人最擅长在背地里搞事情,他们中不乏能造出流萤这种毒的高手,假死的把戏不一定能蒙混过去,万一弄巧成拙,你想过后果吗?” 弄巧成拙,搭上连晓小一条人命,对方什么都不会损失。 可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连晓小去给昀王做妾啊! 昀王阴险狡诈,妾又没有人权可言,嫁过去连最基本的安全都没有保障! 连穗岁愁眉苦脸,楚知弋无奈地开口说道:“说不准我有办法呢,遇见问题,怎么不想着求助一下我?” “你能有什么办法?” 楚知弋被她眼中的怀疑刺伤了。 “我可以帮四小姐安排假死后的退路。” 义善堂那帮人如果敢冒出来,正好抓来审讯一番。 连穗岁差点儿忘了,他也是有暗卫的人,眼睛里重新亮起光芒。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连穗岁抓紧那瓶假死药等天亮就去跟四妹商量一下细节。 与此同时,经过两天的跋涉,宋晓岚被送到一处偏僻的庄子上。 “三小姐,庄子上简陋,您先将就着住,今日天色不早了,您早点休息。” 庄子上的庄头媳妇临时收拾出了一间房间给她。 宋晓岚打量着房间里的摆设,除了一张土炕,一个柜子,房间里连一张桌子都没有。 满院子都是臭味儿,她现在感觉房间里也是一样的味道,挑剔道:“至少给我弄张床来!” 得了主母的吩咐,庄头媳妇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 “夫人说了,三小姐心高气傲,让您来乡下住几天是为了体验生活,磨磨您的棱角,从明天开始,您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都要用钱来买。” 宋晓岚哪儿有钱,即使主母不克扣她的用度,她为了体面地出去参加宴会,攒的钱大多买了衣裳首饰,如今竟是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这儿是夫人的陪嫁庄子,不养闲人,您要是没钱,那就干活,干一天活吃一天饭,不干活就没有饭吃!” “看在您是身娇肉嫩的大小姐,今个儿天晚了,就不安排您干活了,从明天早上开始,洗衣做饭割草喂猪,您都得学着!” 庄头媳妇说完话留下一句您好生歇着就走了,宋晓岚气得踢了一脚炕头,疼得她捂着脚掉眼泪。 一个人被送到乡下,还要被一个下人欺负! 越想越气。 条件这么简陋,她抖开被褥,还行,被褥是新晒过的,干干净净,没有用发霉的铺盖糊弄她。 山里晚上冷,她钻进被窝里,下定决心,她一定要离开这里! 第二天天还没亮,公鸡趴在墙头上叫个不停,她被吵得睡不着,忽然有人在门外拍她的门。 “鸡都叫了多少遍了,还不赶紧起床干活!” 宋晓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被人往怀里塞了一把镰刀。 “麻烦三小姐去割些猪草回来喂猪!” 割猪草? 她抬头看了眼天色,就是去给主母请安,她也从没在这个点起来过。 已经有好几个妇人背上背篓,手持镰刀往外走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跟上!” 宋晓岚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揉了揉眼睛跟了上去。 她不认识猪草,被带着她们割猪草的妇人骂了声没用,然后对方教她怎么辨认猪草。 “天亮之前每个人都得割一背篓,谁没有干完早上就没有饭吃!” 宋晓岚彻底清醒了,为了一顿饭,拼命地干着活。 只是她到底不如常年干活的妇人,旁人都割完一筐准备回去,她才割了半框,早饭只换来半块馒头一碗稀粥。 勉强填饱肚子,刚吃完饭,又被安排去后院喂猪…… 下午去捉虫子喂鸡,傍晚撵鸡进笼子,一天下来,她身上也是臭烘烘的味道。 想烧点热水洗漱一下,刚把柴火塞进灶膛。 “三小姐,这些柴火都是别人辛辛苦苦上山捡的,您要烧热水,自己去捡柴火!” “咱们乡下人都是用凉水洗漱,这个天气,没见过谁矫情地用热水……” 宋晓岚都快哭了,她真受不了自己浑身鸡粪的味道,她想洗热水澡,想吃肉…… 吃过晚饭,干活的妇人们围坐在院子里谈天,聊天的内容无非是嚼舌根子,东家长李家短,几个人凑在一起就能编排出一出大戏。 宋晓岚去捡了柴火回来,烧了热水端着从她们面前经过。 几个人视线一对,看着她进了房间就开始小声议论。 “这就是咱们主家的小姐?犯什么事儿了被发配到咱们这里来了?” “主家的事情你少打听!” “嘿嘿,俺们这不是心疼人家吗,今天早上一起割猪草,你们没看见,人家那手又白又嫩,跟豆腐块儿似的,怎么能拿得住镰刀!” “好好的姑娘,不在家里宠着,被罚过来跟咱们干一样的活,我猜她肯定不是咱们夫人亲生的。” “为啥这么说?” “亲生的就是骄纵些也不舍得放到咱们这儿啊!听说她亲娘是个歌女……” “不对不对,她亲娘不是舞姬吗?你看她那个身段,跟咱们这种乡下长起来的不一样……” 第267章 本就该是她的归宿 “那你们说,咱们这位三小姐会不会跳舞?” 不知道是谁起哄说了一句,妇人们凑在一起嘁嘁喳喳说个没完。 累了一天的宋晓岚蜷着腿抱紧自己,把脑袋埋在膝盖里哭。 虽说被送到庄子上的小姐在主家里失了宠,但主家有派人来交代,她们也不敢太过分,议论几句便都散了。第二天接着起来干活,只是主家吩咐让她来体验生活,那就什么脏活累活都交给她干。 宋晓岚几乎崩溃。 …… 连穗岁一大早带着假死药回到连家,正跟即将出府的连嘉良遇上。 她瞪大眼睛看着完好无损的连嘉良。 “你怎么又被放出来了?爹没责罚你吗?” 连嘉良揉着发冷的膝盖,得意地说道:“这你去问爹呀,爹今天早上下令让我不用跪祠堂了,我就说嘛,本来不严重的事情,都是你们在背后搞鬼,害得我被连累。” “那个什么宋,宋家小姐,要不是她非得求着我带她进去,你以为我愿意冒这个风险吗?宋家家教不严,她不找上我还会找别人,逮着我欺负算怎么回事儿!” 发生这档子事情,宋家的确来信给秦氏,表明是他们家教不严,让她别往心里去,但事情没那么简单,连穗岁亲眼看见他跟祈文林还有那个油腻的吏部主事卫乡三人之间眉来眼去,明显就没憋着好屁。 只是事情没成,没有当众戳穿他们的算计,事后人家抵死不认,旁人也没有办法。 连穗岁恨得牙痒痒,手中银针飞射,连嘉良哎呦一声,臀部一麻,向前摔了个狗吃屎。 “大公子,您没事儿吧?” 小桃上前扶了他一把,顺便把连穗岁的针捡回来。 “小桃,你最近出落得越发水灵了……” 连嘉良色眯眯地看着小桃,小桃捡完银针,手上力道一松,还沉浸在温柔乡里的连嘉良又脸朝地摔了下去。 “大公子,您怎么没站稳呀,奴婢不是故意的!” 小桃嘴上道歉,实则捂着嘴偷笑,连嘉良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大公子,您都这样了还不忘了出门去见朋友,真是身残志坚呐。” 连穗岁清了清嗓子。 “小桃,大哥的事情我跟娘都管不了,轮到你一个小丫头管教?还不赶紧退下!” 赶在连嘉良发火之前把小桃骂了一顿,连嘉良有火气没地方撒,伸出手指头指指连穗岁。 “三妹妹,你,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 “不敢当。” 连嘉良心里惦记着自己的差使,不想跟她们过多纠缠,两只手扶着腰子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去。 秦氏不给他配马车,他就自己走路去,不给他钱,他也自有来钱的道。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屁股怎么有点麻? 连穗岁没搭理他,进门直奔连晓小的住处,裴淑守了一夜,面上尽是疲惫之色。 “四妹呢?” “还睡着呢。” 连晓小很少睡到现在,她每天早上都要去给秦氏请安,完成秦氏布置的任务,还要去妙手堂,晚上回来要练字,背药方,日日如此。 “我进去看看。” “三小姐。” 叶儿在凳子上坐了一夜,打了个哈欠,两只眼睛里尽是水雾。 床上连晓小动了动,翻过身来。 “三姐姐。” 她嗓子有点哑,两边脸颊绯红。 连穗岁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发烧了,你先躺着,我给你开个药方,让小桃去抓药。” 连晓小乖巧的躺下,一条手臂搭在额头上。 “叶儿,你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东西,清粥小菜,拿来一些。” “是。” 把房间里的下人都打发出去,连穗岁走到床前,把瓷瓶递给她。 “这是假死药,正好借着你这次生病,后面我给你安排……” “三姐姐,我不用了。” 连晓小推拒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不能只图自己痛快,让父亲母亲为难。” “父亲既然答应了昀王,我若是不按照约定进昀王府,父亲在朝中难做,牵一发而动全身。再说了,姨娘会伤心的,我怕我出事了,她会寻短见。” 柳氏许是在后宅里憋得太久了,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姨娘也希望我能过好。” 她眼角沾着泪,连穗岁心疼地帮她擦拭。 “可是你会不开心。” 连晓小摇头。 “三姐姐,我没关系的,如果牺牲我一个人,能让大家都过得好,我可以的。” 离开连家,她也只能孤身一人在外漂泊,这辈子所有的勇气她都用完了,往后余生,能安安稳稳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过日子,她就心满意足了。 躲在门外偷听的柳氏推门而入,柳氏也是泪流满面,昨天晚上反思了一夜自己到底是不是做错了,翻来覆去没有睡好。 她什么都不懂,也真的没有坏心眼,只想自己生的四小姐往后能平安顺遂,她有错吗? “四小姐……” “姨娘……” “四小姐你相信姨娘,姨娘不会害你的,你嫁进昀王府,吃喝不愁,争取早点怀上孩子,到时候,你就在昀王府站稳脚跟,姨娘就是死也瞑目了,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 母女两个抱头痛哭,衬得连穗岁像是个外人一般,她走出连晓小的屋子。 “小姐,四小姐真的要嫁进昀王府做妾吗?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小桃担心连晓小。 “我们去找夫人吧,说不定夫人有法子呢!” 裴淑也觉得不忍心。 叶儿端来了清粥小菜,药抓回来还在炉子上熬着。 连穗岁踱步到主院。 “三小姐,夫人昨天跟老爷吵了一架,今日起的有些晚。” 从小到大,连方屿从来没有跟秦氏红过脸,昨天竟然因为连晓小的婚事吵嘴了? 方嬷嬷提醒了一句,连穗岁掀开帘子进门,秦氏已经用过早膳,只是面色看起来有点憔悴。 “娘,连累你了。” 秦氏摇头。 “算不上连累,后宅的事情本来就该我负责,是我没有尽到责任。小小那边安抚住了吗?” 连穗岁点头。 “四妹说她打算听爹爹的,嫁进昀王府。” 这本就该是她的归宿。 秦氏只说道:“想开了就好。” 连穗岁心中涌出无力感,从穿越到这个世界至今,她不想认命,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追求自己想要的,可是其他人的命运提醒着她,在这个朝代,女子没有自己做主的权利。 喜欢杜翰音的翁灵儿嫁给了成王,昀王的一句话,就能毁掉一个女子的一生。 她娘那么聪明的人,却也无力改变连方屿的想法,夫妻两人貌合神离。 她不由得想到她自己。 第268章 野心 她难得情绪低落,趴在梳妆台上没精打采。 楚知弋这两天晚上都不在房里,不知道做什么去了,白天要睡到午后才起床。 铜镜里悄无声息出现一张俊脸,盯着连穗岁看。 “你做什么?” 楚知弋手里拿着一朵珠花,正在往她发间戳,连穗岁直起身子,抚着胸口,“吓我一跳。” 他的气色看起来越来越好了,脸颊上竟然带着点红润。 “心情不好?” 连穗岁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楚知弋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不就是你四妹妹那点事情吗,她要是不想嫁,只管喝了假死药,我帮她再安一个身份就是了,何必这么苦恼?” 连穗岁无奈道:“可是她愿意嫁,说什么为了家族大义,为了不让父母难做,她愿意牺牲自己……” “你说这是不是很可笑?” 连穗岁抬头,大大的眼睛里带着疑惑。 “子女又不是父母的附属品,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为什么要牺牲自己来让别人开心快乐呢?换成是我,谁让我不痛快,我就搅得天翻地覆,谁也别想好过!” 楚知弋难得沉默了。 她的想法,果然与众不同。 “人都不是为了自己活着的。”楚知弋强调道,“父母养育子女,有生恩养恩牵绊,朝廷律法中也规定子女必须孝敬父母,婚事听从父母长辈安排,从某种意义上说,子女确实是父母的附属品。” 所以说,是她的思想太超前了? 连穗岁更加不开心了,重新趴回去。 “所以,像齐家那样的人家,父母不顾脸面,不顾子女是否幸福,把子女的婚姻进行利益交换,子女也必须听从,不能反抗,旁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顶多只是道德上的谴责,不会带来实际上的损失……” 连穗岁自暴自弃道,“这就是我不想成亲,不想孕育子嗣的原因之一,女子本来就够艰难了,待字闺中时,要听从父母的安排,出嫁后,要帮着夫家操劳,养着丈夫的小妾子女。” “既不能选择父母,也不能选择夫婿,更不能选择不生孩子,每一步都是牢笼,直到把所有的价值榨干!” 楚知弋无辜道:“岁岁,你看看我。” 连穗岁脑子里全是消极的思想,没听出他的话外之音,直到两人四目相对。 楚知弋着急的说道:“你看看我,既没有强迫你操劳府中杂事,也没有不顾你的意愿生孩子,更加尊重你的想法,你想行医,我便送上妙手堂,想救自己的妹妹,我已经布置好人手,随时待命。” “我的后院里干干净净,我跟你口中那些人不一样。” 连穗岁木然地哦了一声,然后呢? “你想跟昀王抢人,让我妹妹入九王府?” 楚知弋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连穗岁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对哦,你去抢亲,就说你看上我妹妹,要让我妹妹入府做妾,昀王定然不敢跟自己的叔叔抢人!” “连穗岁!” 楚知弋加重的语气里带着恼怒。 告白失败,他想敲开连穗岁的脑瓜子,看看她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她是他步步为营,一点一点算计得来的,她难道看不出来他的真心吗? 连穗岁也知道不太合适,但不试试她又有点不甘心。 “跟侄子抢女人,你有经验……” 她心虚的低下头。 感觉楚知弋在暴怒的边缘徘徊,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明明做好室友已经好几个月了,两人之间一点进展都没有,她四妹要是嫁过来,哦吼,三缺一,再凑一个能打麻将了! 看他越来越黑的脸色。 “我开玩笑的……” “笑一个,笑一个嘛,我有没有说过你笑起来好看?” 没把自己的烦恼解决,反而又把他惹恼了,连穗岁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但她自己没有察觉出来,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她就是这么跟爸妈撒娇的。 楚知弋没了脾气。 想到她的话。 “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违背父母,你个性洒脱,但大多数人都是俗人,跳不开世俗的枷锁。” 连穗岁反问道:“那你呢?” 她对他的过去知道的很少,听到的大多是天之骄子一朝陨落的可惜,以及造谣与诋毁。 楚知弋面上的自嘲一闪而逝。 “我也是俗人啊,若没有她,我说不定也会成为纨绔。” 明明是先帝最小最受宠爱的儿子,却被她培养成了战场上战无不胜的煞神。 她看着他的时候,眼眸中没有慈爱,尽是野心。 她是……安太妃吗? 连穗岁在心里猜测着。 许是戳到他的痛处了,也有可能是他想到不好的回忆,两人的心情同时低落起来。 “我带你去个地方。” 楚知弋换上黑衣蒙面,给她也准备了一套乌漆墨黑的衣裳,戴上面纱,两人的装扮一看就是要搞事情。 连穗岁眼眸里闪过兴奋。 “要去哪儿?” 楚知弋低头看着她灵动的眼睛,顺手又捞了一顶帷帽帮她戴上。 确定裹得严严实实谁也认不出来。 两人从后门溜出去,疏影赶车,路上并没有其他人同行,马车一路出了城,京城附近有很多镇子,大多招待进京的商旅。 这些围绕着京城建起来的繁华村镇被称为外城。 外城的管理比京城松散,有更多供人娱乐的场所,夜里的活动也比京城更热闹,久而久之,很多京城人喜欢出城找乐子。 这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马车带着他们一路到了一处庄园,庄园占地面积很大,一路进入,过每一道门都有人检查核对身份。 楚知弋从腰间扯下一枚令牌,马车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庄园最中心的院子,还未靠近,便听到野兽的嘶吼声。 斗兽? 楚知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察觉到她微微退缩的动作,回头解释了一句。 “此处人多眼杂,谨慎为好。” 连穗岁环视四周,出入斗兽场的,大多是富人打扮,身边环绕着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护卫,她若是走丢了,肯定被人啃得骨头都不剩。 “怕吗?” 连穗岁早就听说过斗兽,以前在国外被人邀请去看过斗兽比赛,但她觉得太血腥,实在理解不了看这种比赛的乐趣,后来便推辞不去了。 没想到古今中外,有钱人的乐趣好像都一样。 她摇头。 “不怕。” 楚知弋舌尖舔了舔嘴唇,连穗岁注意到,一来到这里,他眼睛里的光彩跟平常不一样了,似乎包含着某种……野心? 第269章 斗兽 楚知弋带着她上了一个高台,高台上的栏杆处围满了人,底下两个赤着上身的大汉正在打斗。 拴着红腰带的壮汉怒吼一声,抓起另一人的胳膊和腿,将人举过头顶。 这一招引得观众们更加疯狂,有人往池子里扔着钱,一边大喊道:“虬髯,摔死他!” 也有人喊着:“瘸子,反杀,反杀!” 呼喊声震耳欲聋,楚知弋凑在连穗岁耳边问道:“你觉得谁会赢?” 伺候的小厮端着托盘过来让他们下注。 连穗岁观察场中情况,笑道:“我压瘸子。” 楚知弋唇畔微勾,将手中的筹码压在瘸子的名牌上。 虬髯猛的蓄力,想将瘸子扔出去,却没防备瘸子另一只脚勾住他的脖子,瞬间反客为主骑在他脖子上,身子灵活地从他背后翻滚下去,两条腿却坚如磐石,紧缠在他的脖子处,将他脸上的青筋勾起。 这一幕反转让全场沸腾,那些压虬髯的客人不甘心,奋力喊叫着企图看见反杀。 轰的一声,壮汉无力地倒在地上,口鼻处隐有血迹。 “瘸子赢了!” 全场爆发欢呼,小厮将他们赢来的钱端过来,赞道:“这位娘子好眼力,瘸子已经连续赢了三场了,下一场将由在场的英雄好汉挑战,他若再赢一场,便能跟咱们场子里的雪猫较量了。” 雪猫是…… 楚知弋解释道:“一只白老虎,打败场子里最强的打手,才有资格跟雪猫较量,赢雪猫者,可得千金。” 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少人跃跃欲试。 瘸子瘸着一条腿,看起来好欺负,但此人眼神凶狠,在上一场中,并没有用尽全力。 “在下前来较量!” 一个江湖人士闯进场子中,瘸子个头并不算高,那人只比瘸子高出半头,瘸子拧开水壶喝了口水,锣声响起,他不紧不慢地拧上盖子。 只一招,踢馆的人便被打晕过去。 看客们有一瞬间的安静,这一拳葬送了不少人想试试的决心。 楚知弋站起来,连穗岁看着他轻飘飘的落入场中。 他个头高,但是很瘦,跟周围那些膀大腰圆的侠客们形成鲜明对比,周围一阵哄笑声。 “瘦的跟白条鸡一样也敢前来挑战?”瘸子轻蔑的瞥他一眼,“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退场还来得及。” 楚知弋并不说话,两只手向后划开,掌心凝聚出一团无形的气团,一刹间,他周身气势流转,场中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人群中的哄笑声小了许多,小厮们正端着托盘让周围的看客们下注。 连穗岁心中担心,却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了楚知弋身上。 瘸子严肃起来,他练的是外家功夫,一身横肉刀枪不入,楚知弋练得是内家功夫,内家功夫不看体型,或许很瘦小的一个人,却能将十数个壮汉掀翻。 场内没有风,楚知弋的衣摆却猎猎作响。 瘸子将水壶扔到一边,凝聚全力向楚知弋胸口打去。 众人以为楚知弋会躲开,却没想到他不仅不动,反而还做出迎战的姿态,他要生生受了这一拳吗? 他身上的骨头统共没有二两重,瘸子这一拳下去,不得直接把人打散架吗? 明摆着这一局又是一招定输赢,不少人都把赌注压在瘸子身上。 连穗岁呼吸凝滞,眼睛一错不错盯着楚知弋。 砰…… 众人捂住眼睛,不忍心看到血腥的场面。 连穗岁的心在那一瞬提到嗓子眼,进而化成狂喜。 场上两人纹丝不动,气浪从两人身上散发出来,她额前的碎发微微一动。 却见楚知弋面上一派轻松,而瘸子面色涨红,脖子上青筋迸射。 输赢已定。 楚知弋藏在黑色面巾下的唇角一勾,瘸子口中喷射一口鲜血,退开三步站定,摇晃着身子半跪在地上。 场上陷入寂静。 没想到楚知弋的实力竟然强悍至此,斗兽场的管事匆匆赶过来宣布。 “恭喜这位公子获得与雪猫较量的资格!” 终于到了最精彩的部分,场中爆发出更加激烈的呐喊,纵然输了钱也觉得兴奋。 “娘的,在这里守了大半个月,终于有人能跟雪猫较量了!” “赶紧把雪猫牵出来遛遛!老子就等着长见识呢!” 小厮将装满银子的托盘送到连穗岁跟前,不少人红着眼睛看过来。 连穗岁淡定地收下,手里盘着两枚银锞子看着场中的楚知弋。 以为是一只病猫,没想到竟然是猛虎,她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疏影担心地看了一眼连穗岁,却见她完全不在乎那些目光。有人跌跌撞撞闯过来,她甚至没抬眼皮,手中一动,一枚银针刺进那人的眼睛里。 那人惨叫一声捂住眼睛。 “滚!” 没人看清楚她是怎么出手的。 在这种地方,连穗岁可以不用顾忌太多,不用顾忌身份与人权。 在这里,生死有命,不该惹的人不能惹的道理每个人都懂。 不怀好意的目光收敛不少,惨叫的人被同伴拉走,一切都恢复平静。 直到,吼…… 嘶吼声越来越靠近,地面有微微的颤动感,在低阶台子上的看客突然涌向更高处。 “有请雪猫!” 一只血淋淋的鸡从栅栏里被扔出来,白老虎不屑地扑上去,一口便将鸡吞进肚子里,意犹未尽地舔了舔鼻子,看向站在场中的楚知弋。 嘈杂声让雪猫很不舒服,它猛地扑向楚知弋,一只成年白虎的体型庞大,对比起来,楚知弋更像一盘菜。 白虎兴致勃勃地准备进餐,哪料到菜却突然从它眼前消失,紧接着,白虎肚子上被人踹了一脚,借着它自己扑食的力道向后摔在地上。 这个动作,全场惊呼。 被食物挑衅的白虎恼怒地吼叫一声,露出锋利的爪子朝着楚知弋的天灵盖扑下来,楚知弋闪身让到一边,在它侧腰上踢了一脚。 白虎皮糙肉厚,楚知弋的攻击并没有对它造成损伤,反而彻底激怒了它。 “快躲开,快躲开!” 观众们全部都替楚知弋捏了一把汗,楚知弋手中凝聚内力,迎面将白虎的身子架了起来。 一人一虎无声的对峙着。 “这……” “这是人能做到的吗?” 跟野兽比狂野,底下这位兄台……到底是何方神圣? 众人呼吸凝滞。连穗岁紧张的手心冒汗,她看见了楚知弋眼睛里泛着血红色,对手毕竟是猛虎,以人力恐怕难以战胜…… 楚知弋喉中发出类似野兽的吼叫,猛然蓄力。 第270章 蛊惑 猛虎被摔在地上。 对着楚知弋哀嚎几声,爬起来沿着墙沿转圈,不敢跟他正面对上。 “人竟然打赢老虎了吗?” “这是什么人啊!” “输得心服口服!” 连穗岁才发现自己竟然站起来了,楚知弋朝她看来,他蒙着面巾的脸上定然带着笑意,只是跟她见过的笑不同,那是征服后满足的笑。 这样的实力,才配得上他从前的赞誉。 楚知弋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纵身跃上高台。 场子的管事端着托盘。 “愿赌服输,这是这位壮士赢来的金子。” 一千两黄金,连穗岁听见了咽唾沫的声音。 管事观察着他们主仆三人,他当众拿来金子就是要让旁人看到,要让他们凭本事带走黄金。 楚知弋示意连穗岁收下。 “这位壮士,不知道您有兴趣加入我们?我们的报酬很丰厚。” “不用了。” 楚知弋拒绝得干脆利落。 管事并未纠缠。 “既然如此,壮士请便。” 他们一行人今天赚得盆满钵满,让不少赌徒眼红。 楚知弋牵起连穗岁的手欲转身离开。 连穗岁顿了顿,回头将托盘里的银子尽数洒向场内。 众人哄抢的功夫,三人带着金子迅速离开。 “舍小求大,这三人有意思……” 昀王仰脸灌下一口美酒。 “跟上去看看,若能打听到身份,尽量拉拢。” 管事犹豫道:“拉拢不成,要不要……” 他比画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昀王嘲讽道:“你能杀得了他?” 管事羞窘,这样的人才,拉拢不成,至少不能得罪,这些江湖人士都是有仇必报的性子,一旦得罪他们,容易给自己招来祸端。 “滚下去。” 连穗岁感受着楚知弋手上的温度,他的脉搏跳得很快,虽然未发一语,她却能感受到他心情的激动。 感受到她的目光,楚知弋压制住兴奋问道:“这样的我,很不习惯吧。” 确实有点不习惯,但她下意识想维护他。 “这是真正的你,对吗?” 楚知弋不置可否。 “岁岁,我有一颗还没有死透的心,想知道斗兽场背后的主人是谁吗?”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马车外有人拦住他们。 “壮士留步,我们王爷想邀请壮士见一面!” 王爷? 哪位王爷? “昀王殿下有心了,在下只想赚些盘缠,道不同不相为谋,还请阁下莫要挡路。” 斗兽场是昀王的产业? 对方听到他们点名昀王的身份,语气更加温和。 “我们王爷交了壮士这位朋友,下次若有困难,还请壮士不要客气。” 楚知弋应了一声。 “昀王,堂堂王爷竟然在城外开设赌场?” 楚知弋冷哼一声。 “所以,才会被义善堂的人揪住尾巴,跟他们同流合污。” 那成王呢? 连穗岁不用问出口,扪心自问,她希望成王将来坐上皇位吗? 他们现在就不对付,若是让他坐上皇位,他必定处处针对他们,到时候不仅仅是她,或许还会牵连到连家和秦家。 “十一皇子不能做太子吗?” 十一皇子是中宫嫡子,最有资格做太子。 楚知弋解释道:“夏皇后并不是宸帝的原配皇后,先皇后膝下无子因病薨逝,夏皇后是川蜀望族夏家送来京城联姻的。夏家拥兵自重,宸帝一直想除掉夏家,所以,不可能让十一做太子。” “夏家人也知道他们是宸帝的眼中钉,这些年躲在西南不敢进京,夏皇后无意让十一争夺太子之位,所以,对他多有放纵。” 所以楚景安才是那样一副洒脱的性子。 把他推上去,只会助长夏家人的权势,对朝廷局势以及天下百姓来说,都不是好事。 “那,其他皇子呢?” 昀王排行老二,成王排行老三,楚景安排行十一,除此之外,宸帝应该还有很多皇子公主吧。 楚知弋笑了一声。 “年满十二夭折的皇子也算排行。” 意思是其他皇子都没有养活? 她一阵恶寒,古代的医疗水平是不够发达,但是皇宫里面有医术最顶尖的太医十二时辰守着,怎么可能连孩子都养不活呢! 归根结底,还是争斗。 宫里,除了身份最高的贤妃和良妃各自留了一个孩子,就只剩下皇后的十一皇子了。 不用说,楚景安的存在是为了稳住夏家。 “要想自己当家做主,保护自己最亲近的人,唯有握住权势。” 楚知弋循循善诱道,“若我如今仍旧是风光无限的九皇叔,你今日大可以直接带四小姐离开连府。” “对不起,没有成为你的靠山……” 他观察着连穗岁的反应。 连穗岁淡泊名利,一心扑在医术上,他需要一个精明能干的妻子,连穗岁的精明能干,显然没用在他身上。 “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够强大……” 连穗岁在这一刹那被激起了强烈的野心,她绞尽脑汁想着自己能做点什么来让自己强大起来。 侧转过脸看见楚知弋。 “如果我成为皇后,是不是就没有人敢小瞧我了?” 终于上道了。 楚知弋眯起眼睛。 “可是……”连穗岁话音一转,“那我岂不是要先把你蹬了,再想办法入宫,职场晋级,把良妃贤妃皇后一股脑干掉……这个难度,我现在先养个蛊,到时候用在宸帝身上,你觉得呢?” 楚知弋一口气没缓过来,差点岔过去。 连穗岁目光闪躲。 他知道楚知弋在拉她入伙,但她着实没想好要不要跟着他造反。 只有造反他才能当上皇帝吧。 万一不成,这可是抄家灭族,掉脑袋的事情,她倒无所谓,美人娘亲,四妹妹,二哥哥,还有秦家的舅舅舅母表哥表妹…… 牵连的人太多了。 她还没有昏头到被他的美色迷惑,豁出去全部身家帮他。 楚知弋今天向她展示了自己的实力和野心,连穗岁又担心他拉拢不成,反过来杀人灭口。 把她的小表情收进眼中,楚知弋无奈扶额。 进展太快了,他现在已经从她的安全距离,转变为对手敌人了。 “想什么呢?好不容易把你娶到手……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已经以身相许了,你难道看不出我的真心?” 他今天晚上不对着她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连穗岁还相信他对她有几分真心。 现在嘛…… 真心没看见,假意处处体现。 “咳咳,皇叔,各论各的,恩情归恩情,别拿感情说事儿。” 她不信感情,也不想要感情,掏心挖肺的情节看多了,越发肯定楚知弋就是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把她这只可怜兮兮的小羊吞入腹中。 她很难逃出生天。 第271章 殊荣 一路无言回到王府。 连穗岁把楚知弋的铺盖卷起来丢给疏影。 “王妃,您这是干什么?” 疏影回头看了一眼楚知弋,主仆两人被拦在房门外。 “不干什么,再恩爱的夫妻也有吵嘴的时候,我跟你们家王爷吵嘴了,现在分房睡,谁有意见就憋着!” 连穗岁算是明白了,楚知弋这家伙扮猪吃虎,将她的善心玩弄于股掌之间,嗯,装柔弱卖惨,装大尾巴狼,结果换个地方能徒手劈老虎。 这家伙会害怕那些躲在暗处算计他的老鼠吗? 还不定谁算计谁呢。 她怎么就那么单纯善良,信了这家伙的伪装呢? 玩儿脱了…… 楚知弋掩唇咳嗽一声,手掌刚放到心口,他想说他受了内伤不知道她会不会相信。 门砰的一声关上。 他的影子被灯笼里散发出来的烛光拉长,微风扫着树上的叶子,沙沙的声响中掩映着不知名的虫响。 “主子……” 疏影硬着头皮,“要不,属下帮您把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 失算了。 楚知弋在门前的台阶坐下,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星。 得不到回复的疏影麻利的把房间整理出来。 “主子,您早点休息,属下告退。” 臀部到现在还疼呢,疏影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触他家主子的霉头。 夜太静了,连穗岁在房间里打了一套拳,洗漱好躺下。 四妹妹的婚事她做不了主,但总能做点什么,否则她心里不是滋味。 她爬起来,把自己的宝贝瓶瓶罐罐翻出来,挑出来在后宅里能用得上的东西,一个一个记录好,准备等天亮回连府给连晓小防身。 收拾好之后又想到,连晓小是嫁人,是去给人做妾,带着这么多毒药,不是上赶着给别人把柄,万一没保管好被人诬陷谋害皇子,不仅保不住连晓小,甚至连整个连家都保不住。 而且,在后宅里,又不是闯荡江湖,用不上这些东西。 思来想去,只能作罢。 “小桃,去帮我提一匣子银子过来!” 要一两二两大小的银锞子,后宅里唯一能用上的东西就是银子了,再准备点小面额的银票。 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连穗岁还是很颓废,晚上睡觉没睡踏实,早上早早地睁开眼。 “小姐,天色还早呢,您可以多睡一会儿。” “不睡了。” 今天是约定好的三日之期,也就是说,昀王府的轿子今天到连府去接人。 她要早点赶过去。 妙手堂一大早开门做生意。 第一位上门的客人是一个蒙着面纱的年轻公子。 “我们家公子找乌大夫。” 钱大夫年纪大了觉少,早早地坐堂开张,宁二手里拿着把扫把,打着哈欠到门口扫地。 “哦,乌大夫在后院洗手呢,您先稍等一会儿。” 北钱南乌的名声太响亮,很多人天不亮就赶过来,宁二习惯了,冲擦着桌子的小为喊了一声。 “小为,去跟乌大夫说有人上门找他。” 小为放下抹布跑到后院,半晌没回来。 “乌大夫不在店里吗?” 年轻男子话中带着兴味。 话音落下,乌大夫黑着一张脸从后院出来。 “哪里不舒服?” 他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摆出看诊的台子。 羽公子在他前面的凳子上坐下,吩咐随从拉下帘子,托腮看着他。 “看着我做什么?” “那个小丫头今天就要进昀王府做妾了。” 他提醒一句。 乌大夫冷着脸说道:“跟我说这些做什么?跟我有关系吗?” “啧,真是无情。” 羽公子垂着眼睛。 “去抓一副肾气丸吧,看你面色萎靡,该吃些补药调理身子。” 羽公子眨巴着眼睛。 “喂,你看清楚,我没那么虚,庸医!” 他来得最早,走得却匆忙,听见动静的钱大夫看过来。 “这位客人毛病不小,讳疾忌医,有病还不让人说了,没见过连大夫都避讳的……” 乌大夫默默地把自己的位置收拾好。 “钱老,我今天有事,出去一趟,店里您多照看。” 钱大夫抱着一杯养生茶,摆手道:“去吧。” 乌大夫从后门出了院子,沿着后巷子走了一段,穿过清早的人潮,再次出现在大街上时,已经变换成了完全陌生的样貌,无人能认出。 他抓了一顶草帽戴在头上,伪装成走街串巷的货郎来到连府门外。 九王府的马车停下,连穗岁抱着沉甸甸的木匣子。 昀王府的马车在她身后停下,昀王摇着扇子从车上下来。 “见过皇婶。” 他不怎么恭敬地给连穗岁见礼。 “巧,实在是巧。” 他看着连穗岁笑得邪魅。 “说起来,皇婶的九叔的婚事……还得感谢我呢!” 他意有所指,连穗岁身上还有跟成王的婚约时,他唯恐天下不乱把两人算计到一个房间里,如果这也算功劳的话,连穗岁谢他八辈子祖宗。 “没想到本王能有幸纳皇婶的妹妹入府做妾,皇婶放心,本王会好好待四小姐的……” 连穗岁握紧拳头,恨不得把他扎成窟窿! 街边的货郎摇着铃铛在附近徘徊,连方屿迎出来,将昀王迎进府门。 纳个妾昀王自己上门了,充分说明昀王对连家的看重,对连晓小的看重。 连穗岁跟在两人身后进门。 “四小姐进王府之后,要谨言慎行,宽和待人,别跟旁人争抢,在王妃娘娘面前规矩要足,别让人挑出错处来。” 连晓小今日穿了一件桃粉色的裙子,柳氏帮她梳着头发,一边含泪念叨。 “人心都是肉长的,时间长了,王府的人也能看出来四小姐的性子,前面艰难两年,以后会好起来的……” 柳氏把自己为数不多的经验传授给连晓小,看着铜镜里花朵一般的连晓小,没忍住又开始掉泪。 “姨娘没见过世面,老爷不会害你的,到了王府之后好好过日子,知道吗?” 她翻来覆去交代这几句,连晓小一句一句应下,看向铜镜里没有一点开心的自己。 “姨娘放心,我知道的。” “四妹!” 连穗岁进门看见这一幕,不忍心道,“四妹拿定主意了吗?现在还来得及……” 假死药就在她袖子里藏着,只要她说后悔了,只要还没有上昀王府的花轿,一切都还有机会改变! “姨娘,昀王亲自上门了!” 柳氏身边的婆子激动的从外面跑进来,“王爷亲自来接咱们四小姐过门了!” “王爷亲自来了?” 柳氏激动地用手掌沾了茶水抹自己的头发。 “四小姐,你看,这对女子来说是多大的殊荣啊!你可不能做对不起昀王的事情!” 第272章 送花 再重视不还是个妾吗! 小桃翻了个白眼。 “姨娘,我们家小姐成亲时,还是九王爷八抬大轿,亲自来迎接的。” 不仅如此,还有朝廷官员全程操持,成亲之后计入族谱的。 柳氏面上一红。 “三小姐身份贵重,我们四小姐不敢跟三小姐争辉。”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老爷说了,昀王将来有希望当太子,只要昀王做了太子,她的女儿身份就不一样了,生下一儿半女,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呢! 这才是真的福气! 小桃被气到了,头发长见识短,万一昀王当不了太子呢? 连穗岁拦住还想说话的小桃。 “把我给四妹准备的添妆拿上来。” 小桃气呼呼地把抱着的箱子放在桌子上。 “我们家王妃给四小姐准备了一些散碎银子,四小姐将来能用得上,叶儿,你帮着收好。” 连晓小带着叶儿一起入昀王府,秦氏有心再给她安排两个丫鬟被她拒绝了,她所有的东西就都交给叶儿打理。 柳氏看了一眼箱子里的东西,高兴道:“多谢三小姐!四小姐,三小姐真心待你,以后你可要好好对三小姐!” 连穗岁不想跟眼皮子浅的柳氏生气,主仆几个从她们的院子里出来。 “小姐,昀王府的轿子准备好了,要接四小姐走了。” 小桃关注着那边的动静,连穗岁没忍住,折返回去,送连晓小上了花轿。 “今日与连大人相谈甚欢,本王改日上门拜访。” 昀王摇着扇子上了马车,马车后面,连晓小也上了轿子。 摇铃声还在,连穗岁看过去,货郎的担子还在门口,几个小童将他围起来买糖。 今日也算是大喜的日子,昀王摆手,吩咐下人拿了一包铜钱撒在人群之中。 “赏你们的!” 货郎捡了一枚铜钱,抬头目送着花轿越来越远。 连穗岁不想回王府,吩咐车夫:“去妙手堂。” 捡到钱的小童回头找货郎,想多买两块糖,一转身却瞧见货郎挑着担子走远了。 “货郎,买糖——” 货郎走的很快,小童奶声奶气的喊了两声,逐渐看不见他了。 “怪人。” 街上飘过柳絮,让人鼻子很痒。 连穗岁捏了一本医书坐下,乌大夫洗了手,端着一碗乌漆墨黑的水浇他的花,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有病人的时候就给病人看诊,没有病人的时候就侍弄他的花。 “王妃姐姐,四姐姐今天不来吗?她都好几天没来了!” 小为凑过来问连穗岁。 连穗岁抬眸看了乌大夫一眼,在小为头顶拍了一下。 “四姐姐以后不一定有时间过来,小为,你要照看好弟弟妹妹们。” 小为乖巧的点了点头,可惜道:“我攒钱买了糖,本来想让四姐姐尝尝呢!” 他们提起连晓小的时候,乌大夫面上没有任何反应,连穗岁叹了口气,原来他对连晓小无意啊,还以为他跟四妹能成一对儿呢! 嫁入昀王府还不如守着这一间小小的药店呢! 唉…… “王妃娘娘,你今天已经叹了几十次气了……” 宁二小心地试探道,“王爷惹您生气了?” 他跟疏影一样,都是楚知弋的护卫,只不过,他被打发到这家药店已经有些年头了,十分羡慕能在楚知弋身边伺候的疏影。 那个家伙确实惹她生气了,但她更多的是对自己未来的担忧。 楚知弋会因为她不愿意入伙就放弃造反吗? 肯定不会! 但是,不管她同不同意,他造反后,第一个被牵连的就是她。 夫妻一体,呸,狗屁的夫妻一体! 享福的时候怎么没轮上她! “掌柜的,有位公子买了花,让我送到这里!” 一个背着竹筐的七八岁男童怯生生地迈过门槛,开口说道,“那位公子让我把花送给连大夫。” 哪一位是连大夫? 男童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干干净净的旧衣,许是第一次来妙手堂,腼腆又害羞地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眼神中含着期待,让人不忍心忽略。 可是看他怀里抱着的那束花,又大又夸张。 “我是。” 连穗岁承认道,“谁让你送来的?” 女人没有不喜欢花的,连穗岁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但是前提是这些东西没有其他含义。 “一个坐在椅子上的公子。” 男童站在门口往远处指着,“刚才还在那里。” 连穗岁顺着看过去,没看见楚知弋,倒是看见了疏影。 “多谢你。” 连穗岁抓了一把糖递给他。 男童开开心心地离开了。 “哇,好漂亮!” 几个孩子把连穗岁围起来,连穗岁把花束塞给他们。 “拿去编花环玩吧。” “多谢三姐姐!” 孩子们开心地抱着花跑回院子里编花环。 宁二瘪瘪嘴。 “果然是王爷惹王妃娘娘生气了。” 妙手堂这会儿不忙,他搬了个凳子在连穗岁身边坐下,出谋划策道,“男人一般只有做了亏心事才觉得心虚,王妃娘娘您好好审审疏影,他肯定知道王爷做什么去了。” 宁二不明情况,站在连穗岁的角度帮她分析。 “不过王爷一不好色,二没有乱七八糟的癖好,我也不太清楚王爷到底会犯什么错……” 连穗岁白他一眼,装! 他们都是一丘之貉,心里谋算着造反,面上装无辜纯良。 唉,待在妙手堂看着他们也烦。 “小桃,陪我逛街去!” 主仆两个出门沿街逛着,连穗岁一般不用胭脂水粉,偶尔用,用的也是自制的,她有功夫的时候会做一些送人。 不知不觉逛到胭脂铺外面。 “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吧。” “最近有什么卖得比较好的脂粉?” 瞧见她,掌柜眼睛亮了,从货架上拿了一盒胭脂递过来。 “这位夫人,这是今年新上的修容粉,用梨花做的,可以润肤养肤修饰气色。” 粉白色的粉末,在以前并没有人这么用。 连穗岁打开闻了闻,跟她自制的不是一个配方,粉质稍显粗糙。 她不太感兴趣,掌柜又接连介绍了好几款。 “这些都是京中最近流行的款式,夫人您再看看!” 用惯了好东西,真的看不上这些,连穗岁婉拒道:“不用了,我再去别的地方逛逛吧。” 出了胭脂铺进绸缎庄,她闲着没事,纯粹就是瞎逛。 “呦,这不是九王妃吗!” 出门必遇熟人的定理放在哪里都适用,连穗岁迎面撞上郭宁芸。 郭宁芸早就注意到她了,她身边的丫鬟婆子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有衣裳首饰,也有吃的用的。 反观连穗岁,两手空空。 “怎么,九王妃最近手头拮据,连一匹布都买不起了?买不起就别进绸缎庄啊,连累人家掌柜还得费心费力招待你。” 第273章 今日最新话题 哦吼。 “怎么,绸缎庄是郭相府开的?” 连穗岁心情正不好呢,郭宁芸真会挑时候。 “要是怕麻烦的话,干脆别开门做生意了,早点关门算了!” 郭宁芸瞪着眼睛。 “你出门前忘记吃药了?要不是你在街上溜达过来溜达过去,碍事儿,我才懒得跟你说话!” 郭宁芸昨天去昀王府,听姐姐说昀王准备纳妾,纳的还是连穗岁的亲妹妹。今天又听说昀王亲自去连家接人,替自己的姐姐委屈几句。 被连穗岁挤兑的脾气上来,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连穗岁觉得莫名其妙。 “郭二小姐要是没事儿的话,麻烦让开,别挡路。” “你!”郭宁芸气得脸颊通红,往门口一杵,“我就不让,有本事你从我身上跨过去!” 郭宁芸带着一大群人,连穗岁这边只有主仆三人,眼看着一场冲突就要产生,绸缎庄的掌柜急忙出来打圆场。 “郭小姐,九王妃,误会,都是误会,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掌柜对郭宁芸赔笑被无视了,他又急忙对连穗岁赔笑。 “九王妃,咱们绸缎庄新来了几匹料子,您请移步给掌掌眼。” 掌柜想息事宁人,连穗岁恶趣味地看着郭宁芸。 “不敢麻烦掌柜了,等会儿本王妃不买的话,又要被人说嘴了。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们绸缎庄背靠上了郭相,不把旁人看在眼里了呢!” “连穗岁,你倒打一耙,我只是替掌柜的说一声心里话,丝绸容易折损,要是人人都只看不买的话,人家也别做生意了,你少偷换概念!” “人家掌柜都没说什么,郭小姐倒是挺仗义。” 郭宁芸瘪嘴道:“人家那是畏惧你的身份不敢说,我又不怕你!” 无聊。 本来是一件小事,郭宁芸故意找茬,连穗岁心情不顺,两人在绸缎庄门口堵上,很多人围着看热闹。 “主子,咱们要去帮王妃出头吗?” 疏影看着明显落了下风的连穗岁,询问道。 楚知弋眼风扫他一眼,这点麻烦对连穗岁来说算什么? 不过…… “疏影,让掌柜配合本王演一出戏……” 掌柜的出了一脑门的汗,小厮附耳在他耳边说了句话,掌柜抹了把汗,朝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楚知弋拱了拱手。 “小人这就把账本送到九王府。” 这一变故让在场众人一愣。 郭宁芸狐疑地回头看去。 楚知弋面上含笑地看向连穗岁。 连穗岁一头黑线地问道:“你做了什么?” 楚知弋无辜道:“把绸缎庄买下来,岁岁想看什么布料就看什么布料,不必在意折损。” 郭宁芸一愣,瞬间被衬托成了小丑。 “我们走!” 连穗岁:“……” 这是什么霸总文学? 楚知弋打量着隔壁的胭脂铺,认真问道:“岁岁,要不要把胭脂铺也买下来?” 围观群众朝连穗岁投来羡慕的目光。 连穗岁:“不用了。” 这家伙在搞什么鬼? 掌柜的谄媚地冲楚知弋笑,连穗岁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要说两人之间没有猫腻,打死她也不相信。 该不会绸缎庄也是楚知弋的产业吧…… 她走一步,楚知弋跟一步,怕他再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连穗岁进了茶楼。 雅间的门隔绝了大部分探究的视线。 “你到底想怎么样?” 用这点小伎俩就想逼迫她就范吗? “我没有逼迫你,只是想弥补一下,昨天晚上吓到你了,我道歉。” 连穗岁不信。 “真心的。” 他重复道。 连穗岁叹了口气。 “我身上并没有值得图谋的东西,你不用在我身上下功夫。” 楚知弋认真说道:“我图谋的,只是你而已。” 连穗岁:“……” 不是开玩笑的吧…… 算了。 窗外的街上一辆马车经过。 “宋河?” 赶车的人正是宋靖为身边的随从宋河。 “公子,是九王府的马车。” 宋家的马车在茶楼门前停下,一身便衣的宋靖为从马车上下来,抬头看过来。 “既然遇上了,就打个招呼吧。” “表哥这是……” 连穗岁打量着他的打扮,他经常穿着官服,很少有时间穿自己的衣服。 宋靖为跟楚知弋见礼落座。 “我请旨外放了,今天出门见两个朋友,正巧遇上你们,顺便道个别。” 连穗岁惊讶道:“外放?” 宋靖为嗯了一声。 “很早之前就有这个打算了,不过是最近才下定决心。” 他抬眸看了一眼楚知弋,打趣道:“我自己识趣儿,王爷不必想办法排挤我了……” 对上连穗岁的目光,楚知弋反驳道:“并不是排挤。” 而是委以重任,宋靖为是个可用之才,留在京城的漩涡里浮沉,不如外放。 两人视线相对,连穗岁蹙眉。 “打什么哑谜?” 宋靖为抿唇,轻笑一声。 “岁岁,将来如果遇上难处,可以来寻我。” 宋靖为在楚知弋莫名的视线里拱手笑道:“九王爷,后会有期。” 楚知弋回礼。 “祝宋大人一路顺风。” 连穗岁回头问楚知弋。 “你早知道他要外放?” 楚知弋不置可否。 “新任京兆府尹……是你的人吗?” 干嘛逮着宋靖为一个人薅,就不能换一个? “寿昌侯上书请旨让世子宋文康袭爵,同时请封宋靖为世子,诏书已经下来了。宋靖为这一招是以退为进,并不全是因为我的算计。” “朝中就没有纯良的人,莫把人心想的太简单。” 他语气一顿,补充道,“当然,该简单的时候也不要想的太复杂。我只是推了一把,是宋家自己的选择。” 连穗岁扬眉。 “我不懂。” 也不想懂。 但她只是嘴硬,连晓小被昀王府抬走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成长了。 权势可真是个好东西,能让人为之疯狂。 “我想回去了。” 有些话不适合在外面说。 下楼梯时连穗岁踩到裙子摔了一下。 “小心!” 楚知弋伸手扶住她,惯性带着两人向下摔去,楚知弋一只手拽住栏杆,另一只手揽在连穗岁的腰上,带着她跃下楼梯,疏影恰当适时地将轮椅丢出去,两人稳稳地落在椅子上。 呼…… 惊得旁人不由自主发出赞叹之声。 瘸子也能英雄救美。 今日最新的话题。 不知从何时开始,满京城人人厌恶的连三小姐一跃成为众女子艳羡的对象。 “九王爷豪掷千金,为九王妃买下了一座绸缎庄!那可是京城最旺的铺子!” “九王爷英雄救美,你们当时没在现场,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九王爷虽然残缺,但是比普通男子还要勇猛……九王妃太幸福了!” 第274章 秦家出事了 “我考虑考虑。” 连穗岁心中动摇,他不是非要拉她入伙不可,论医术,钱大夫乌大夫的医术都不在她之下,她不是不可替代。 春夏交替的季节,夜里的风中带着凉意。 连穗岁站在窗前看着院中的景致。 “王妃,不好了,成王带着兵马去秦家抄家了!” 裴淑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进来,她身后跟着两个人。 “什么情况?” 沈成隽托着吓得面色发白的秦诗琼从外面闯进来。 “表姐……” 秦诗琼开口发现声音颤抖,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沈成隽开口说道:“连大公子指认秦家通敌,皇上下旨命成王抄家问罪。” “这怎么可能?秦家怎么可能通敌?”连穗岁如遭雷劈,“连嘉良疯了?” 舅舅还在前线,秦家这个时候出事…… “府上其他人呢?” “二夫人跟三公子不在府上,大夫人安排我们逃出来去给将军报信,大军都在关外,在这个关键时候,军心不能散。” “麻烦王妃帮我们应付一下,顺便想办法送我们出城!” 仓促之间来不及叙旧,连穗岁点头应道:“好!” 事关重大,楚知弋吩咐疏影带两人躲进密室。 “皇叔,窝藏逃犯是大罪,还请皇叔交出秦家罪眷!” 成王带着人闯进王府。 楚知弋面色淡定地说道:“大晚上的,何事这么慌张?” “皇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成王诧异,看了一眼连穗岁,“皇叔久不在朝堂,不知道发生什么也正常,只需要将刚才闯进王府那两人交出来,侄儿可以替皇叔向父皇解释。” “你在说什么……我惹了你婶婶不高兴,正在想办法哄她,府上这两天并没有客人拜访,你是不是弄错了?” 楚知弋揣着明白装糊涂,他的反应几乎要把连穗岁也蒙骗过去了。 成王耐心告罄,冷声说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来人,搜!” 连穗岁紧张地问道:“秦家怎么了?” 沈成隽话里的信息太令人惊骇,连穗岁很懵,她向从成王这里打听一点消息。 “王爷,没找到人!” “王爷,属下这边也没找到人!” 一声声禀报让成王怀疑,莫不是那两个人根本没有跑进九王府? 成王眯着眼睛看向楚知弋跟连穗岁。 “秦家有通敌的嫌疑,父皇亲自下旨,命我前去秦家拿人……皇叔好好想想,九王府还有哪些地方能藏人?” “侄儿提醒皇叔一声,跟秦家扯上关系不明智。” 他的视线扫过连穗岁,连穗岁气恼道:“秦家怎么可能通敌叛国?你们有证据吗?” 成王带着兴味地笑了一声。 “皇婶,这你得去问连大公子了,他亲自举报秦家通敌。连家跟秦家有姻亲关系,大公子还真是公正无私!” “既然找不到人,侄儿就不打搅了。” 反正跑的只是秦诗琼一个女子,抓住了秦家老夫人跟秦大夫人一样能交差。 只是可惜了…… 成王回头看了一眼,带着人离开。 连穗岁目光投向楚知弋。 “现在怎么办?” 成王的人说不定会一直守在王府外面,他们该怎么把人平安送出京城? 关键是,就算能把他们平安送出京城,然后呢,这一场是有人设计好的针对秦家的局,还是宸帝也想借着机会从秦家手中收回兵权? 他们离开京城之后能不能安全抵达边境跟舅舅汇合? 退一万步说,沈成隽带着秦诗琼跟舅舅汇合之后呢,秦家要造反吗? 一瞬间连穗岁想了很多,愁得两条眉毛拧起来。 “别着急,我派人去打听。” 秦家不会造反,这一点楚知弋比连穗岁还确信。 “表姐,现在该怎么办?” 秦诗琼从密室里出来,拉着连穗岁的手哭道:“今天晚上,突然有一帮人上门,说要查抄秦家,他们在爹爹的书房里翻找出几封书信,说是爹爹通敌的证据!” “娘跟祖母都被抓起来了!表姐,你想办法救救她们!” 连穗岁疑惑道:“肯定是有人针对秦家,但我想不明白,这件事情跟连嘉良有什么关系?” 沈成隽眸色深邃。 “我亲耳听到成王跟下属议论的,还未求证。” 反正他们暂时也出不了城,连穗岁叮嘱道:“你们先在王府住下,我回连家问问情况。”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小姐,后面有人跟着我们!” 夜色下的影子被拉长,小桃掀开车帘往后面看,瞧见几个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 连穗岁顺着她的话看过去。 “成王的人,怕我们窝藏秦家的人,不用理会。” 连府门前守着许多兵卒。 连穗岁下了马车,有些担心,美人娘亲也是秦家的人,会不会牵连到美人娘。 连府的情况比秦家好一点。 连方屿与秦氏相对坐着,张氏忧心忡忡地站在一旁。 “老爷,有什么话好好说,大公子办事考虑不周全,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补救!” 秦家出事,她比谁都开心,终于不用看秦氏高高在上的嘴脸了! 秦家若是被定了通敌罪,秦氏没了用处,肯定会被老爷休弃,到时候…… 张氏看似替秦氏着想,语气里的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 “大公子,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可别冤枉了秦家!” “如果是误会,快给夫人解释清楚!” “姨娘说的这是什么话!”连嘉良高傲道,“我怎么可能冤枉秦家!我没说假话,秦家确实通敌了,我亲眼瞧见过番邦人从秦家后宅里出来!还能有假?” “成王亲自去秦家查抄,要是没找出来东西,咱们家门外能有那么多人守着?” “也就是我大义灭亲,王爷才相信咱们连家没有参与其中,才能保全母亲,要不然,母亲这会儿就该去大牢里跟秦家人会合,还能在这里坐着?” 他一脸大家都要感激他的神情。 连方屿拍了桌子。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秦氏捏着茶杯,尽管心中焦灼,面上却尽力保持平静,否则,岂不是让这对母子得逞? 她一直以为连嘉良跟张氏只是没脑子了一点,却没想到人心竟然可以这么恶毒,竟然联合外人坑害秦家! 连嘉良目光躲闪。 “没什么,就是跟朋友在外面吃酒的时候,意外瞧见几个番邦人,朝廷边境不太平,秦家正在跟北辽人打仗,因为母亲的关系,我就多看了几眼……” “我瞧着那两个人贼眉鼠眼不是好人,本想悄悄跟上去,看他们在哪里落脚,谁知道,竟然看见他们去了秦家。” 第275章 谋害主子的贱婢 “凭这一点就断定秦家通敌?” 连嘉良反驳道:“当然不止这一个证据了!我有自己打听消息的渠道,但是我不能透露,否则……” 他眼珠子一转,“反正我不是冤枉秦家,母亲您也别生气,我不是不向着您,是秦家就不该通敌!” “你不是冤枉秦家?”连穗岁进门正好听见他这一番话,二话不说抬脚就踹,“我娘脾气好,不教训你,我来教训你!” “你知不知道朝中有多少人盯着秦家,就算秦家没有通敌也能伪造出证据来陷害秦家?” “你的这套说辞,连你自己都骗不了还想骗我们?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子呢?” 连嘉良被她一脚踹地撞在桌沿上。 “三小姐你怎么能打人呢!”张氏阻拦道,“老爷跟夫人都还没说什么,轮到你一个出嫁女管娘家的事儿了?” 连穗岁反手一巴掌甩在张氏脸上,张氏保养得当的脸立刻红肿起来。 她被打懵了。 “无知,通敌是灭九族的罪名,你以为秦家被定了通敌罪,你就能逃过去吗?咱们连家一样要被连坐下大狱!蠢货,还自以为聪明吗?” 身为朝廷命官的连方屿自然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只是事已至此,先弄清楚连嘉良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还不说实话,等着全家都被你害死!” 连方屿没有阻止连穗岁的动作,连嘉良被打得害怕了,开口说道:“我说实话,是卫大人让我去举报的,他说只要我立了功,就能保住连家,不仅如此,我还能在皇上面前露脸,到时候他也能帮我在京城谋个差使……” “所以,秦家书房里那些书信是怎么回事?” 摊上一个拎不清的兄长,连穗岁要被气死了。 抬了抬胳膊,连嘉良以为她要揍他,吓得急忙捂住脑袋。 “那我哪儿知道啊!都是卫大人指使我这么说的,他好像提前知道秦家书房里有书信一般……” “有证据吗?” “什么证据?” 连穗岁抬手在他头顶锤了一拳,恨铁不成钢道:“你们谋划着陷害秦家,有没有留下证据?或者证人?” 连嘉良犹豫道:“没,没什么证据,都是口头议定的,卫大人都帮祈文林谋了差使,应该不会骗我!” “你他娘的……” 连穗岁爆了粗口,抬脚在连嘉良心口又踹了一脚,心疼的张氏跑过去抱住他向连方屿求情。 “老爷,大公子是被奸人蒙蔽,不是有意的,您快劝劝三小姐,别再打了!” 连方屿身形一晃,向后坐下。 连嘉良被人当枪使了,秦家肯定是被陷害的,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诬告护国将军是什么罪名暂且不提,开弓没有回头箭,人家局已经布好了,连嘉良拉着整个连家一脚跳进去,只怕是……很难出来了。 “夫人……” 千防万防,仍旧没有防备住连嘉良这个蠢货! “目前我们要知道成王手里掌握了什么证据,也好给秦家辩驳。” 怕就怕在,不知道藏在暗处的人给秦家挖了什么坑,他们自乱阵脚,被对方抓住把柄。 今天晚上是成王去秦家抄家,都查出来些什么。 “我,我去找婧儿,让婧儿帮忙……” 张氏这会儿才知道害怕,她期盼着秦家的罪责是真的,这样秦氏就能给她腾位置,但又害怕连嘉良被牵连,万一最后查出来秦家是清白的,连嘉良就是诬告,到时候…… “等明天一早,我就去找婧儿!” 夏婧儿是她在成王府唯一的人脉与希望,但是夏婧儿是晚辈,张氏拿乔不想亲自去求人,天一亮,打发了身边的婆子去成王府。 “霓云,跟姨娘说一声吧,连家那边来人了,要见姨娘。” 张氏身边的婆子只认识桐花,派人跟桐花说了一声,桐花已经很久没在夏婧儿跟前伺候了,好不容易借着这个机会来跟夏婧儿汇报情况。 却被霓云拦住。 “姨娘身子不舒服,就不见了。” 桐花为难道:“来的人是张姨娘身边的心腹,张姨娘是咱们姨娘的亲姨母,这个点过来,说不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你就跟姨娘说一声,要不要见,让姨娘自己做主。” 霓云瞥着她笑了一声。 “行,你等着,我进去跟姨娘说。” 夏婧儿吃了连穗岁给她开的药,早上起来吐得一塌糊涂,胆汁都要吐出来了,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姨娘,连家张姨娘派人来,说有要事见您。” 夏婧儿漱了漱口,萎靡道:“姨母派人来能有什么事情,我身子不舒服,让她改天再来吧。” 霓云掀开帘子出去。 “都听见了吧,不是我拦着姨娘见客。” 桐花不甘心地隔着窗子看了一眼,只能出去回话。 夏婧儿吐得实在是受不了了,包了药渣出门去了妙手堂。 “夫人的药……有点不对劲。” 钱大夫在一堆药渣里挑挑拣拣。 “这不可能是从我们药店里抓的药,这几味药性相冲,就连钱蒿都开不出这样的药方,您确定是从我们这里抓的药?” 夏婧儿抓的药只剩下最后一副了,前面几天都没有问题,今天的药一喝完就吐,她还头晕。 肯定又被换了。 但是这一次,给她煎药的是霓云,霓云还要用她,又怎么可能害她? “好在只喝了一顿,没什么后遗症,停药三天就恢复了。” 钱大夫的话并没有让她心里好受。 将药渣收起来带回王府。 “姨娘去哪儿了?怎么不让奴婢跟着伺候?” 霓云一转身她就出门去了,“姨娘还病着,别到处乱跑。” 夏婧儿把手里的药渣扔在她面前。 “为什么要换我的药?” 霓云笑道:“姨娘说什么呢?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换您的药呢?” 夏婧儿拆穿道:“从前把我养身体的药换成避子汤,如今又往我的药里加料,敢做还不敢承认了?霓云,你真当自己拿住我的把柄,就能为所欲为了?” 见她发脾气,霓云承认道:“姨娘息怒,奴婢也不想害您,但王妃那边……不希望您生下子嗣!奴婢也没有别的法子呀……” 王妃…… 翁灵儿? 夏婧儿心知霓云这是挑拨离间,但也有可能真是翁灵儿那个疯子干的。 她不敢找翁灵儿当面对质,难道还收拾不了霓云了吗? “既然你承认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夏婧儿冲着外面喊道:“来人,把这个谋害主子的贱婢捆起来!” 第276章 他造了什么孽 “姨娘别这么大火气……” 霓云劝道:“王爷不在府上,这个时候您自然可以收拾奴婢,但是王妃若是想发落您,您也没地方求救。” “奴婢都是为了姨娘着想,您若怀上子嗣,王妃未必能容得下您了……” 夏婧儿在房间里喊人,院子里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进来。 她恐惧得浑身颤抖。 “霓云,你究竟想做什么?你究竟要做什么?” “不对,是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夏婧儿只是一个有点野心的小女子,她谋求的不过是在成王的后宅里站稳脚跟,能有一个栖身之所,为什么要欺负她? 霓云看着她的眼睛里没有温度。 “我们想……把京城的天翻一翻。” 霓云自顾自地说着,回过神来,笑着替夏婧儿拍了拍后背。 “姨娘不舒服,赶紧躺下休息吧,外面的事情姨娘就不要操心了,养好身子要紧。药都洒了,奴婢再去给姨娘煎一碗!” “姨娘放心,这次不会给姨娘加东西了……” 霓云吩咐下人熬好药,端到夏婧儿跟前,夏婧儿惊恐地将药碗打翻,霓云也不生气,只开口劝道:“姨娘自己的身子,要好好替自己着想。” 幸好霓云并没有强迫她喝药,在她打翻药碗之后替她关上房门。 “姨娘好好休息。” 联系不上夏婧儿的张氏亲自找上门来。 “我们姨娘身子不舒服,已经睡下了。” 霓云用同样的话拦住张氏。 “我是她亲姨母,就算睡下了,你去把她喊醒,她一定会就见我的!” 张氏心里恼了霓云,一个丫鬟,竟然敢拦她! 霓云轻嗤一声,不客气地说道:“您是姨娘的亲姨母不假,但是我们姨娘病了,您身为亲姨母不仅没有半分关心,甚至还要打搅我们姨娘休息,您安的是什么心?” 被一个丫鬟挤兑,张氏面子上挂不住。 “你算个什么东西,让你的主子来跟我说话!” 霓云知道她上门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秦家的事情打听奔走。 “姨母要问的事情我们姨娘插不上手,您回去吧,不要连累我们姨娘难做。” 借给张氏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在成王府撒泼,见不到夏婧儿,悻悻地回到连府。 早知道她靠不住,连穗岁想了别的法子。 “我去找翁灵儿。” 虽然跟翁灵儿不对付,但是她当街救过翁灵儿一次,况且,她还知道翁灵儿的秘密…… 但是生孩子还要跟别人借种,翁灵儿能从成王那里打听到消息吗? 病急乱投医,连穗岁突然想到了楚知弋的话。 权势,才是此刻最有用的东西。 “现在连家外面都是官兵,如若不然,我可以去寿昌侯府,求求老侯爷……” 秦氏叹气,“本不想连累宋家……” 连穗岁自告奋勇道:“娘,我替您去一趟宋家!” 祸不及出嫁女,秦家的祸事暂时还没有牵连到秦氏,连穗岁更是自由身,虽然不管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几条尾巴,她也顺利地给寿昌侯府递了帖子,求见老侯爷。 “岁岁表姐,娘让我出来跟你说一声。” 宋吉月不好意思地说道,“祖父身子不适,暂不见客。” 连穗岁明白了,秦家这次的麻烦不小,宋家正值变动,怕惹祸上身。 “表姐,娘说祖父身子虽然不舒服,但是会一直关注着朝中的情况,有消息,会派人去跟你说。关键时期,你跟姑母先保重身子。” 墙倒众人推,宋家的态度在意料之中,但是对方没有把话说死,至少不算撕破脸。 连穗岁虽然失望,却还是点头应下。 “替我多谢夫人。” 宋吉月欲言又止地拉住她的袖子。 “岁岁表姐,诗琼表妹还好吗?听说她逃出来了……” 两人的声音很小,宋吉月是真的担心秦诗琼。 连穗岁掌心覆在她手背上,点了点头。 “一切都好。” “我先走了。” 连穗岁想到宋靖为说过的话,如果遇上麻烦,可以去找他,可是今天,他应该已经出发了吧…… 把自己认识的人过滤了一遍,几乎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她带着颓然的情绪回到王府。 楚知弋倒了杯水放在她跟前。 “刚得到消息,皇上下令善待秦家老夫人,命人将老夫人惯用的被褥搬到刑部的牢房里了。” 皇上的态度传递出了一个信息,秦家暂时没有危险。 老夫人跟大夫人对她很好,天气虽然渐渐热了,但是牢房里环境不好,她怕老夫人生病。 楚知弋指间夹着一个竹筒。 “边关八百里加急送来的线报,护国将军带兵出关一月有余,大败北辽主力,护国将军打了胜仗,不日将班师回朝。” 连穗岁迫不及待地拆开竹筒里的密信,一目十行看完。 “皇上下令封锁消息,不想在这个关键时期得罪护国将军。” 连穗岁震惊的看着楚知弋。 “我刚去了寿昌侯府,老侯爷没有见我。” 如果知道这些消息,老侯爷还会拒绝见她吗? 所以,这些消息,京城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甚至就连成王都不一定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实力……竟然恐怖如斯吗? “被动就要挨打,我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 楚知弋淡声说道。 “所以,考虑好入伙了吗?” 他有足够的把握,连穗岁不会拒绝他。 他也有足够的耐心,常胜将军,靠的不全是运气。 他现在才提出正式的邀请,这一瞬间,连穗岁有种被折服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强者的魅力,会让人不自觉地臣服。 咳。 “你不是我的菜。” 连穗岁认真说道,“心眼太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相信现在的局势是你想让我看到的,放任我在外面碰壁,然后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再趁机展现实力与野心,让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 “你笃定了我不会拒绝,毕竟再拒绝,就显得我不识好歹……”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已经上了贼船,现在下船也来不及了。 但是给他添点儿堵,让他不那么顺畅,至少能让她的心情好受一点。 “你不是我喜欢的男子类型,我们可以做盟友,但是别牵扯到感情,你不能要求我喜欢上你。” 他一步一步算计她嫁给他,成为九王妃,又一步一步算计她上贼船,跟他一起造反,总不能好处全都让他占了吧,她现在就想一心搞事业,不想谈感情,也没得感情! 成功看到楚知弋的脸色黑沉如锅底,连穗岁心情轻快起来。 楚知弋捂脸,他造了什么孽! 第277章 你不要为难她 贼船上的不情不愿,但至少秦家目前还有用处,不管是宸帝还是楚知弋,都没有取代秦家的意思。 伴君如伴虎,弄清楚老虎的想法很重要。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 留秦诗琼跟沈成隽在京城等舅舅班师回朝?万一宸帝卸磨杀驴,等舅舅回到京城后再突然对秦家发难,那不是一锅端了嘛…… “护国将军不能回京。” 楚知弋的看法跟她一样,“宸帝想动秦家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因为秦家识趣儿,这些年行事低调。但这次,旁人把局布好,现成的把柄,我也摸不清楚宸帝的想法了。” 宫里,成王把从秦家搜到的书信递呈给宸帝。 “父皇,儿臣不明白,秦家通敌的证据充足,您为什么……” 为什么不下旨让护国将军交权,他若不愿,便是违抗圣旨。 主动权在他们手里。 宸帝垂眸看着摆在桌上的证据。 “秦家通敌,朕第一个不信。” 当年如果没有秦家,楚知弋不会败,现在战战兢兢伏低做小的,或许就是他了。 “秦家只忠于朝廷,忠于这把龙椅,不管是谁坐在这里,秦家都会效忠,这一点毋庸置疑。” 成王震惊道:“那父皇为何下旨查抄秦家?” 宸帝叹了口气。 “背后是何人针对秦家,你难道没有想过吗?” 连家的一个庶子,就敢挑衅秦家吗? 成王皱眉。 “儿臣不明白。” 宸帝叹道:“你不需要明白,等你到朕这个位置,自然就明白了。别人把戏台子搭好,不看看他们唱什么戏,你甘心吗?” 成王不敢附和。 “你知道安太妃怎么死的吗?” 成王隐约听说过,但不敢开口。 “当初先帝从边关将她带回来,朝中不少人怀疑过她的身份,认为此女长相过于艳丽,有惑君之相,朝臣们上书请旨将安妃赶出皇宫。” “她就是在此时怀上了皇嗣,生下了老九。” 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话题? 楚知弋早慧,从小就优秀,文武双全,把先帝所有的宠爱都抢走,更是一步一步在军中扎了根,成为他最强劲的竞争对手。 “成也安太妃,败也安太妃。” “她野心勃勃,把你九叔教养得很好,先帝有意给你九叔铺路,替他拉拢秦家。” “你觉得你九叔真的倒下了吗?甘心一辈子做一个废人?” 成王恍然。 “父皇怀疑,幕后是九叔在操纵?目的是让君臣离心,搅乱朝局?” 宸帝并不否认。 “秦家一开始的确遵从先帝的意思辅佐他,但后来秦家临阵倒戈,把你九叔害惨了。” 年轻的战神被敌军包围,从悬崖上摔下去,摔断了腿,摔碎了一身傲骨,让他捡了个便宜。 秦家是他的贵人。 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动秦家。 且先看看幕后之人究竟想做什么吧。 宸帝有自己的心思。 “以朕的名义,给护国将军传信。” …… 这一次秦家的路该怎么走? 连穗岁蹲在月色下,托腮看着天上的星星。 “表姐,九王爷的意思我明白,但爹爹会怎么选我不敢保证。” 秦诗琼一夜之间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蜕变成大姑娘,“等见到爹爹,我会把京城里的遭遇告诉他。” 连穗岁帮她系上披风,戴上帽子。 空气里带着湿热的泥土味,这个季节赶路应该不会吃太多苦。 “不管舅舅怎么选择,你们永远都是我的亲人,不要有心理负担。等会儿我跟王爷送你们出城。” 沈成隽看她们一眼,将两把宝剑别在腰间,靴筒里藏了两把匕首,后腰上挂着一条装满暗器的布袋。 “出发吧。” 楚知弋掀开车帘,两人上了马车,连穗岁也爬上去。 王府外有人监视,府上一有动静,立刻将他们的视线吸引过来。 马车在街上走着,路过一座宅子的后门,另一辆一模一样的马车突然加速,疏影赶着马车进了门内,跟着他们的人去追另一辆马车。 如此反复几次,把身后的尾巴甩开,马车才开始往城门口走去。 “主子,都安排好了!” 城门开了一条缝,沈成隽跟秦诗琼从打开的门缝里出城。 秦诗琼回头冲连穗岁挥了挥手。 “我怎么有种,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的惆怅感呢……” 陈婉丽远嫁,秦诗琼离京,京城里就还剩下陈燕心跟宋吉月。 连穗岁看着城门关上,自言自语道,“此去路途遥远,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平安跟舅舅汇合。” 楚知弋握住她的手,陪她在城门口站了一会儿。 “要变天了,回去吧。” 来的时候天上还有月光,如今却是连星星都被乌云遮住了,一场雨压住初夏的燥热。 从宫里出来的成王对着雨幕叹了口气。 “王爷,九王爷跟九王妃出门了!” 成王想起来什么。 “他们去了哪里?” 下属回禀道:“回王爷,他们没去哪儿,就在京城里溜达。” “坏了,去城门口!” 如果父皇无意整治秦家,这倒是个拉拢秦家的机会,如果他能趁机赢得秦诗琼的芳心,娶了秦家的小姐,那可比当初算计连穗岁得到的好处多! “下雨了,快上车吧!” 楚知弋在城外备的有马车,沈成隽跟秦诗琼应该不会淋雨。 九王府的马车跟成王的马车错身而过,成王掀开车帘回头看了一眼,马车上没有标识,看不出来是谁家的马车,而且黑灯瞎火,就算有标识,他也未必能认出。 城门口一切安静。 “有人出城吗?” 城门傍晚时分落钥,夜间非圣旨不开城门,守门的将领抱拳回道:“回王爷的话,末将并没有收到开城门的旨意,没有人出城。” 成王嗯了一声。 “回去吧!” 或许可以卖秦家一个人情? 成王疲惫地想。 瓮阁老那里也该有个交代,回到王府,他先去了翁灵儿的院子。 “王妃最近还是不舒服吗?” 翁灵儿这一胎怀得不稳当,之前出门在茶楼里差点滑胎,请了太医后就在府上将养,宫里流水一样的补品送到王府,瓮阁老几次言语里提醒他,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自己心里也很重视。 翁灵儿已经睡下了,身边伺候的丫鬟回道:“回王爷,王妃今天比昨天多吃了一碗粥,胃口好多了。” 成王嗯了一声,叮嘱道:“照顾好王妃。” 王府的后宅里原本还有几个通房丫鬟,自打翁灵儿跟夏婧儿进门之后,那几个丫鬟被寻了错处发卖出去,他最近没什么心情,府上暂时没有添置新人。 踱步去了夏婧儿的院子。 “王爷,姨娘病了,怕给您过了病气,叮嘱奴婢拦住您。” 霓云对着成王福身,成王拧眉道:“怎么她也病了……” 在外奔波一天,成王现在有点累。 霓云大胆道:“奴婢服侍您泡脚。” 府上想爬床的丫鬟不少,成王瞥了一眼,有几分姿色,他没有拒绝。 夏婧儿住的院子有不少空房间,霓云收拾出来一间,当天夜里把成王留下了。 第二天早上,夏婧儿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成王在她床前坐着,霓云一脸桃红色地站在他身后。 “跟你说一件事情。” 生病的人脸色不太好看,成王略有些嫌弃地说道,“我准备把霓云收房,看在她在你身边伺候的份儿上,你不要为难她。” 第278章 活该替别人养孩子 “王爷您说什么?” 夏婧儿脑子嗡的一声,下意识看向霓云。 “本王只是通知你一声,既然病了就好好养着,本王空闲了再来看你。” 成王起身,霓云垂着脸跟在他身后。 “奴婢送您。” 夏婧儿抓起手边的药碗扔出去,砰的一声,成王的脚步一顿,回头看见霓云面上的惊恐。 “她若为难你,你就跟本王说,回头本王让下人给你专门收拾一个院子。” 霓云摇头。 “姨娘待奴婢很好,奴婢不想跟姨娘分开,姨娘身子不舒服才会跟王爷闹脾气,求王爷不要怪罪姨娘。” 成王满意道:“你倒是个懂事的,等王妃身子好点,去给王妃请个安。” “是。” 霓云送成王到院门口,折返回去好笑地看着夏婧儿。 “你不是有未婚夫?不是说了对王爷不感兴趣?” 面对夏婧儿的质问,霓云笑着说道:“姨娘,我那是骗你的啊,你还真信了!” “姨娘放心,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我不会对姨娘赶尽杀绝的,等我们的大业完成,我就把王爷还给你。” “我呀,所图的不是王爷。” 霓云笑得深沉。 疯子! 夏婧儿突然有点想念连穗岁。 …… “王爷您身份高贵,只要您想,多的是人巴巴地凑上来!” “不就是一个秦家嘛,凭什么要您去巴结他们,依奴婢看,他们想在大牢里待着就让他们在大牢里待着好了!您可是王爷,没必要自降身份……” “王爷,皇上跟您透露消息,说明看重您,说明您跟昀王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不一样……” 成王回想着昨天晚上的温存,心口十分舒畅。 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连父皇都不愿意动秦家,秦家自然有这个实力,值得他结交。 得找连穗岁谈谈,她如果窝藏了秦诗琼,让她赶紧交出来,他又不会为难秦家人! “你说谁找我?” 连穗岁以为自己听错了,小桃又重复一遍。 “成王给您下了帖子,请您到茶楼一叙。” 连穗岁:“……” “他有病吧!” 两人的关系,避嫌还来不及,他主动约到外面见面,成心让连穗岁被人骂! “成王说了,不只是约您,还约了咱们王爷一起。” 楚知弋呢? “你要不要去?” 她闯进楚知弋的房间,屏风后,楚知弋正在换衣服,她往前冲的动作顿住,捂住眼睛退出来,在屏风外站定。 “你真打算去见成王?” “为什么拒绝呢?”楚知弋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来,“他想交好秦家,但现在没有机会,我们给他提供一个机会。” 某人换好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来,在连穗岁脑门上敲了一下。 “你现在是病急乱投医的状态,紧张秦家的事情两天突然不紧张了,让龙椅上那位怎么想?” 会不会怀疑她从别的渠道得到消息,进而怀疑他的实力? 他的动作亲昵,连穗岁哎呀一声。 “别动手动脚,虽然你帮了秦家,我也是有原则的……” 楚知弋扑哧一声。 “嗯,我收点利息不过分吧。” 连穗岁承认他笑起来很好看,好看到她瘪了瘪嘴,把口水咽下去。 有实力又深情的人只存在于话本中,她才不会上当呢! “要换件衣服吗?” 楚知弋打量着她身上的裙子,她很适合鲜艳的颜色,但……穿着鲜艳的颜色去见情敌不太合适。 他动手帮连穗岁挑了一件寡白色的裙子。 连穗岁也觉得去见成王没必要穿太好看的衣服,拿着他挑出来那件衣服到屏风后换上。 “怎么样?” 楚知弋闻声抬头,看见连穗岁那一瞬间他有点后悔挑了这件裙子。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白色穿在她身上反倒将她衬托成一朵弱不禁风的娇花,更容易激起雄性动物的保护欲。 “换一件。” 打开衣柜,深色的裙子衬得连穗岁皮肤很白,选到最后,楚知弋面无表情。 连穗岁换衣服换的烦了。 “我就穿这件天青色的吧,跟你这件正好相配。” 一番折腾过后,两人一起到了茶楼,成王已经等了很长时间。 “皇叔对不住,侄儿找皇婶有点事情,劳烦您折腾一趟。” “还请皇叔行个方便。” 楚知弋:“……” 他就是个工具人,亏他出门前还换了件衣裳。 连穗岁忍住笑,催促道:“王爷,你先去隔壁雅间等我一会儿……” 楚知弋不放心的看成王一眼,乖巧点头。 “好,岁岁你随时喊我,我都在。” 成王冷眼看着两人恩恩爱爱,等楚知弋离开雅间,没忍住开口说道:“皇婶的御夫术不错,曾经心高气傲的九叔如今如此服贴,我还有点不习惯。” 连穗岁白他一眼。 “你习不习惯无所谓,我们两口子习惯就行。” 她故意说道。 看她嘚瑟的样子,成王咧嘴笑道:“表面恩爱有什么意思,如果当初你嫁给我,或许会比现在更幸福。” 他意有所指,连穗岁被恶心的想吐。 “如果你找我过来是为了说废话的,对不住,我不奉陪了!” 成王咳嗽一声。 “我来是给你透个消息,父皇对秦家的态度……我可以帮秦家度过这次的难关,但我有个条件。” 他话没有说得很明白。 “秦家小姐还在九叔府上吧,麻烦皇婶给秦家小姐带句话,想救秦家的话,让她自己来见我!” 连穗岁在心里呸了一声,果然,他果然惦记上了诗琼表妹,想用秦家的安危威胁秦诗琼? “王爷说什么呢,秦家表妹怎么可能在我府上……” 成王眼睛眯了眯,起身凑近。 “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秦家的案子由我负责,也只有我能帮得上秦家。秦家老夫人跟大夫人拼着违抗圣旨也要把秦小姐送出来,秦小姐又怎么好不顾长辈的生死,自己躲着呢?” “本王好心,给秦家指一条生路,皇婶可不要拦着……” 连穗岁耳朵一痒,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说话吐出来的热气正好喷在她耳后敏感的位置。 她猛然站起来。 “放肆!” 成王的举动十分孟浪,连穗岁抬手将他推开。 “我的丈夫就在隔壁,你竟然如此大胆?” 成王笑道:“如此不是更刺激吗?有本事,皇婶再大声些……” 这人太无耻了! 难怪被戴绿帽子呢! 连穗岁一心的火气在想到翁灵儿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后,怒气散了大半。 想提醒他一句,又觉得,他活该替别人养孩子。 第279章 消息传的这么快吗 “你若再动手动脚,我就……” 连穗岁勾唇。 “皇婶想怎样?” 连穗岁手中捏着一根银针。 “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吧,不想吃苦头,以后见我收敛着点!” 成王面色变黑,连穗岁嗤笑出声。 “以后对你皇叔也好点。” 楚知弋绝对有能力收拾他,连穗岁不想他太倒霉,毕竟……已经够倒霉了。 等翁灵儿的孩子出生,她能笑一辈子。 成王不知道她莫名其妙笑什么,那同情怜悯的目光是怎么回事儿? 敲门声响起。 “还没谈完吗?” 楚知弋出现在门口,成王后退半步。 “侄儿有事先走一步。” 连穗岁瘪嘴,半边身子靠在窗边看着楼下,成王上马车时脚下一滑,整个人毫无防备地戳在马车底下,一张俊脸被蹭破了皮,血珠往外冒。 伤口的位置正好在鼻子上,鼻子底下人中的位置也是一片血污。 这……也太巧了点吧! 连穗岁回头看着楚知弋,目光询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楚知弋眉毛扬起来,笑得像一只狐狸。 “在他的上马凳上抹了点香油而已,他若是底盘稳当,也不会摔。” 啧,连穗岁摇头,年纪轻轻就纵那啥啥过度,真是牡丹花下死…… 成王跟他们夫妻两人的见面不是秘密,很快几人的行踪就被放在宸帝的桌案上。 “父皇,三弟也太沉不住气了。” 昀王正巧被宣到御书房议事,趁机给宸帝上眼药。 “秦家的事情还没有定论,三弟就急于拉拢秦家,三弟安的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他沉不住气,你就能沉得住气?”宸帝训话道,“你跟他半斤八两,心思都写在脸上……” 两个儿子,加起来也比不过一个楚知弋,宸帝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朕在试探你九叔,有他在,朕总睡不安稳。” 昀王眼珠子一转。 “父皇,何不找机会除掉九叔?” 御书房里伺候的下人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宸帝挥手。 “都退下!” 御书房里只剩下父子两人,宸帝瞥昀王一眼。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是能除掉他,朕早就动手了!” 这些年,他明里暗里,没少用手段,但楚知弋哪怕病得快死了,也照样熬过去,好端端的活到今天。 他也不能做到的太过分,否则朝臣弹劾,史书上,少不了给他添上一笔。 “父皇,儿臣瞧着九叔成亲之后身子恢复得不错,不如让九叔回到朝堂,也好帮您。” “你是说……”宸帝笑道,“也是,六年了,他也该回来帮朕了。” “父皇,礼部还缺个侍郎,不如让皇叔先到礼部。” 把楚知弋放到礼部,不会给他太大的权利,也不会让他太清闲,做的多才能挑错处。 “礼部正值用人之际,准了。” 昀王趁机提议道:“父皇,儿臣再向父皇举荐一人,秦定侯府的世子王景康,此人有些才学,不如一起放到礼部,也算是给京城的老牌勋贵们一个面子。” 勋贵们占着最好的资源,却也最会倚老卖老,宸帝登基之后,有意冷落勋贵们,除非他们自己家中的子孙儿郎争气,如寿昌侯府宋家出了个宋靖为,永定伯府陈家陈永川,走科举为自己谋取前程,否则便走在走下坡路。 秦定侯府,早就不如从前了。 王景康?宸帝并未听说过他有什么才能,不过…… “你看着安排吧。” 无关紧要的人,安排在无关紧要的位置,他不在意。 两个儿子里,成王办事稳妥,昀王嘛,心思直,有什么野心不屑于藏着掖着,反正早晚要立太子,宸帝不计较他们兄弟两人的明争暗斗。 “多谢父皇!” 昀王心满意足,面上表现出高兴,宸帝心情不错。 “今天中午陪朕一起吃饭吧。” “儿臣求之不得!” 王景康在宫外候着,昀王午饭后出宫,远远瞧见昀王的车架,王景康立在路边迎接。 “王爷!” “本王刚在父皇面前给你谋了个差使。” 王景康扶昀王下马。 “礼部孙侍郎一脉腾出来了不少位置,把你调任到礼部去,做个主事吧。” 王景康惊喜道:“多谢王爷!” 与此同时,任命楚知弋接管礼部侍郎的圣旨也送到了九王府。 “臣弟领旨!” 宣旨的太监还是个熟人,接了小桃递过去的荷包,不好意思的笑笑。 “恭喜九王爷,恭喜王妃。” 之前宸帝一趟一趟派人来折腾楚知弋,中间冷淡了一段时间,现在又冒出来了,谁出的这个点子? 送走宣旨的太监,连穗岁问道:“这又是唱哪一出戏?” 看着连同圣旨一起送来的官服,楚知弋不太意外地说道:“以后我跟连大人同朝为官了。” 宸帝怎么想一出是一出,不怕养虎为患? 楚知弋回到房间动手换上官服,绯红色的官服衬得着他俊逸英挺的五官格外精致,人靠衣裳马靠鞍,他穿着这一身往朝堂上一站,不知道又要迷得多少姑娘晕头转向。 “你真要去做官吗?” 连穗岁觉得有点不真实,他进入朝堂,是不是就意味着争斗开始了? 楚知弋淡声说道:“这是早晚的事情。” 如果不是宸帝自己想到这个点子,他也要开始谋划了。 “我能做什么?” 身为盟友,连穗岁得找到自己的定位。 楚知弋对她的上道很满意。 “那就劳烦王妃替本王打理好后宅。” 连穗岁:“?” 他的后宅里连丫鬟都没几个,用的着她打理? 她很快就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王妃,夫人来了。” “娘来了?快请进来!” 连穗岁迎出去,秦氏面色有点憔悴,连穗岁搀扶上秦氏的胳膊,担忧的问道:“娘你身子不舒服吗?” 秦氏拍了拍她的手背,开口说道:“今天家门口的官兵撤了,我出了一趟门,去牢里探望你外祖母和大舅母……” “能见到吗?” 连穗岁有点激动。 秦氏点头说道:“使了些银钱,成王对她们还算照顾,你大舅母说诗琼在你府上?” 母女两人压低声音,将秦氏让到内室,挥退下人。 “娘,我跟王爷送诗琼表妹离开京城了,沈公子带着表妹去找舅舅了!” 秦氏放下心来。 “那就好。我今天上门,还有一件事情。” “听说皇上下旨,让王爷领礼部侍郎的差使,去礼部当差?” 消息传得这么快吗? 第280章 我想跟你爹和离 连穗岁答应道:“是这样,我担心皇上会为难我家王爷。” 楚知弋如果能做一个闲散王爷最好,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让他做什么,他们就得做什么。 “我来是提醒你一声,王爷入朝为官,后宅之间的人情往来,你要多操心应对。前朝跟后宅是分不开的,王爷入朝也好,手里有点权利,你们的日子不至于过得太艰难。” 但也说不定日子更难过,领了官职,就意味着要做的事情多了,宸帝有更多的理由为难他们…… “你出嫁之前我都教过你,有不懂的地方,你也可以回去问我。” “你性子跳脱,不够稳重,以后遇见事情不要冲动行事,多思考。” 父母爱子,为之计深远,连穗岁感激道:“娘你放心,我会把日子过好的!” 她担心道:“大哥现在如何了?” 秦家的案子暂且压着,揭发秦家通敌的连嘉良是什么下场? 连穗岁恨不得把连嘉良打死。 提起连嘉良,秦氏眸光里蒙上一层阴暗。 “你爹一开始把他关在家里,不让他出去,这两天看外面风声不紧了,他昨天出去一整天没有回来。今天说是在巡城司中谋了个差使,你爹也没有过分计较……” 太过分了,秦家人因为他,现在还在刑部大牢里待着,他竟然什么惩罚都没有? “爹怎么能这样呢?秦家好歹是他的岳家,他就什么都做吗?” 连穗岁都想回去直接质问连方屿了。 秦氏态度冷淡,自嘲一笑。 “岁岁,如果,我想跟你爹和离呢……” 连方屿是一个自私的人,当初为了跟她成亲抛弃了跟张氏的婚约,可惜她知道的时候两人已经快要成亲了,就这么一步错,步步错。 这些年,他嫌弃秦家对他的帮助少,一直纵容张氏母子,她也忍了,只要还给她正妻的脸面,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如今,他竟然放纵连嘉良诬陷秦家,至今没有给她一个解释! 让她面对母亲和嫂子的时候没有脸面。 忽然不知道这些年她到底在坚持什么! 毕竟和离太过惊世骇俗,秦氏有点没有勇气。 连穗岁愣了一下,激动道:“这种人,不和离还留着过年吗?娘,我支持你!以后我养你!” 换成秦氏愣住。 “岁岁,可他是你爹……” 他们父女两个的感情一直要好,秦氏以为连穗岁会第一个拒绝。 “娘,且先不说爹后院里的那些妾室子女,单看他在这件事情的态度,他就没把你当成一家人,没把秦家当成一家人!秦家的事情,王爷还出了几分力呢,他做什么了?甚至连训斥都不曾有过!” “只怕出事的第一时间,他想的是会不会牵连到连家,想的是如何给大哥脱罪吧!” “娘,女人该为自己活,我想你开心!” “岁岁……” 秦氏心中触动,压着情绪说道,“我再想想……” “娘,不想回去,今天就在我这儿住下,明天我陪你出去散散心。” 秦氏摇头。 “不用,我没事,我该走了。” 连穗岁不放心道:“娘,我送你回家!” 秦氏面上看不出情绪,她一直如此,连穗岁张嘴想劝她,不要过分压抑,也该适当放松。 “岁岁,你跟王爷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不用送,我自己走。” 连穗岁送到门口,目送秦氏上了马车。 秦氏却没有回连家,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哪一天天黑了还没有回府。 “嬷嬷,出城吧,我不想回去。” 今天见过秦家老夫人,方嬷嬷知道秦氏心中不开心,难得她任性一次,方嬷嬷纵容道:“夫人,小姐说得对,您别为难自己,老爷从没把您放在心上过,您不开心了,老奴陪您去城外的别院住几天。等您想好了,再回来。” 秦氏疲惫地闭上眼睛,靠在马车上嗯了一声。 方嬷嬷担心。 “派人去跟小姐说一声,免得您晚上没回府,老爷派人去找,让小姐担心。” 秦氏又嗯了一声。 别院距离京城不远,天黑之前正好赶到,去年秋天连穗岁在这里住过,当时收拾过一次,这趟过来,院子里什么都有,只是一到晚上,别院里特别安静。 连嘉良找到差使,晚上在九霄楼宴请帮过他的贵人,连方屿散值之后也被请到九霄楼。 卫乡端着一壶美酒上前。 “连大人,下官早就倾慕大人的才学,有缘得见,下官要先敬大人一杯!” 连方屿来之前,他们已经酒过三巡了,卫乡带着醉意凑过来,说话间打了个酒嗝,熏得连方屿眉头拧起来。 碍于对方确实帮了连嘉良,他举起酒杯意思了一下。 卫乡帮他满上。 “大公子才华横溢,这样的人才不该埋没,下官,下官十分欣赏……” 对方夸奖连嘉良的话就没有重样,连嘉良早就喝得醉醺醺的。 “卫大人客气了。” 三杯酒下肚,连方屿把酒杯扣在桌子上。 “今天时候不早了,我带着嘉良先走。” 连方屿拧眉说道,“今天这一顿记在我账上,卫大人只管尽兴!” 九霄楼的席面不便宜,但为了感谢卫乡,连方屿大方地让小厮呦添了几个菜,这才带着连嘉良回到府上。 得了差使的连嘉良高兴,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回到府上时醉得不省人事,张氏派人去把连嘉良接到院子里亲自照料。 连方屿酒意上来,摸到秦氏的院子,却发现主院里黑灯瞎火,好像没人,只有一个值夜的小丫鬟在门口坐着打盹。 “夫人呢?” 丫鬟受了惊,急忙起身行礼。 “回老爷的话,夫人今天一大早出门之后,就没再回来。” 没回来吗? 连方屿恍然想起秦氏昨天说要想办法去牢里见老夫人一面,到现在都没回来,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派人去找了吗?” “派,派了,去找夫人的下人回来说,夫人后来又去了九王府,或许,或许在那边留宿了。” 连方屿嗯了一声,踱步回了前院。 他猜测秦氏是为了秦家的事情生气,但是秦家的事情也不怪他啊!是皇上下令去秦家抄家搜查的,他再着急也于事无补。 喝了酒身上发热,前院伺候的小厮端来温水,他就着洗漱过后在床上躺下。 “明天抽时间去王府把夫人接回来。” 这么多年,他虽然怨恨秦家不肯帮忙,却没想过跟秦氏闹翻,有秦氏帮他打理内宅,处置人际关系,他很满意。 而且连嘉良身上有了差使,婚事也得抓紧办了,先成家后立业,连嘉良该稳定下来了…… 第281章 他是被她留下的 第二天早上还要上朝,连方屿忙起来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直到第二天下朝回家才想起来秦氏不在府上。 怎么还没回来? “派人去九王府问问。” 连穗岁心里有气,她娘昨天都出城了,连方屿直到今天晚上才想起来找人。 而且,还不是亲自上门,这点诚意都没有。 “娘不是昨天都回府了吗?” 她故作惊讶,反问道,“娘没在家里吗?” 连方屿派来的下人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茫然摇头:“夫人昨天出门之后便一直未归,不在王府吗?老爷一直以为夫人在王府……” 连穗岁脸色沉下来。 “还不赶紧去找!” 下人着急忙慌地回去禀报连方屿。 秦氏能去哪儿? 连方屿意识到秦氏生气了,主动找上门来。 这是他第一次踏足九王府。 “你娘没说她的行踪吗?” 连方屿有点心虚,连穗岁摇头。 “娘可能为秦家的事情着急,娘来我这里的时候,只说去牢里看望了外祖母跟舅母,能看出来她心情不好,至于去哪里,娘没说。” 连方屿沉默地喝着茶,连穗岁追问道,“爹,大哥揭发秦家,您怎么处置的?没有给娘撑腰吗?” 她明知故问,故意戳在连方屿的脸上。 “事情你大哥已经做了,我也没有别的法子,总不能为了已经获罪的秦家让你大哥把仕途赔上吧……” “连嘉良又没有考中功名,哪儿来的仕途?” 连穗岁嘲讽道,“秦家出事至今,您就没有一点表示?” 连方屿被她挤兑得面色难看。 “岁岁,我是你爹,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不敢。”连穗岁声音发冷,“女儿哪儿敢质疑爹爹,不怪娘心寒不想回家,您的态度总是偏向张氏母子两个,娘那么高傲的人,这些年替你打理后宅从来没有怨言,你就是这么对娘的……” “我再提醒爹爹一句,秦家会不会定罪还很难说,等舅舅要是打了胜仗班师回朝,皇上还会认为舅舅通敌吗?通敌的罪名不攻自破,到时候连嘉良就是诬告,会有什么下场,爹爹您考虑好。” 连穗岁气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 连方屿甩手道:“不需要你来教训我!” “夫为妻纲,她既然嫁我,就该担起责任,如果你知道她的消息,最好早点告诉我!” 他这番话,让连穗岁震惊。 这是什么凤凰男的发言,原来连表面的恩爱都装不下去了? 连穗岁来了脾气。 “你是看秦家人被抄家,以为秦家没落了欺负我娘呢?舅舅还没回来,你就迫不及待地踩秦家一脚……” 从来不知道连方屿竟然是这样的人! 父女两个的谈话不欢而散,连穗岁已经想不起来他以前宠着原主时是什么嘴脸了。 自己的娘自己心疼,连穗岁派裴淑亲自去别院跟秦氏说连方屿的态度,秦氏若还有犹豫,都对不起她这些年的付出。 “小姐,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毕竟是老爷跟夫人之间的恩怨,咱们跟着掺和……不太好吧。” 恶语伤人六月寒,这番话要是告诉夫人,夫人该有多心寒! 裴淑于心不忍。 “不告诉娘才是害了娘,都是成年人,娘知道该怎么做,换成是我,宁愿知道所有痛苦的真相也不想听善意的谎言。” “我这辈子最恨别人替我做决定,娘也一样。” 劝不动连穗岁,裴淑只好跑一趟,去别院把连方屿今天的话告诉秦氏。 “岁岁懂我。” 秦氏听完这番话并没有表现出生气,反而觉得欣慰。 至少女儿没有让她失望。 方嬷嬷心疼道:“夫人,现在怎么办?您真的要跟老爷和离吗?” 秦氏下定决心。 “暂时先忍着,等把母亲和大嫂救出来……” 不能再让她们担心。 “明天便回去吧。” 躲在外面清净,但是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 “不要气了……” 连方屿敢这么欺负秦氏,不就是因为秦家出事了,而她嫁了个闲散王爷,不能给秦氏撑腰吗! 楚知弋安慰道:“要我帮你出气吗?” 连方屿是她亲爹,他能怎么出气? “不要,先帮秦家渡过难关,到时候娘跟他和离。” 最近接二连三的打击让连穗岁有点颓废。 楚知弋安排了一桌子菜,将两壶酒放在桌子上。 “要喝一杯吗。” 喝酒伤身……但又不是天天喝。 连穗岁动手给自己满上,浅酌一口,浓郁的桂花香。 “这是我珍藏的桂花酿,很久没有人陪我喝了。” 桂花酿香甜可口,连穗岁没忍住多喝了两杯。 她脸颊上挂着微醺的驼红色,眼睛又黑又亮。 “好喝!” 连穗岁砸吧着嘴,“古代纯粮食酿的酒就是好喝,现代都是酒精勾兑,喝不到这么纯正的酒了……” 好酒! 什么古代现代? 喝点酒就开始胡言乱语了…… 楚知弋唇角勾起来。 “好喝可以多喝几杯。” 楚知弋举杯与她相碰。 连穗岁高兴地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干了。 吧唧…… “想我以前,权贵们都求着我捧着我,花再多的钱请我去给他们看病,都,都得看我的行程,得,得排号……” 哪儿像现在…… “我已经很努力的洗白了,大家怎么不找我……我医术很好的,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 连穗岁趴在桌子上。 “岁岁?” 楚知弋看着她熟睡的侧颜,她很好,是他不好。 “从今以后,你不会再籍籍无名……” “主子,人手已经安排好了。” 连穗岁在场,疏影有所顾虑,“主子,真的要这么做吗?王妃她,很重视秦家。” 楚知弋将杯中酒吞入腹中。 “去吧,秦家欠我的,是时候拿回来了。” 疏影拱手退下。 趴在桌子上睡不舒服,连穗岁闭着眼睛向前探索,楚知弋向前挪动,正接住她的身子。 连穗岁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楚知弋怀里。 最近几天她从没睡过一个好觉,借着酒意沉沉地睡了过去。 楚知弋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上。 她喝醉之后睡得很乖巧,楚知弋拉过薄被帮她盖上,转过身去,又觉得不甘心。 他熟练地掀开被子钻进去,抬头视线搜寻一圈,拉起她的手脚扒在自己身上,而后才将后脑勺放在枕头上。 嗯,这才是酒后该有的姿势,他是被她“留下”的。 为了更逼真些,他还把自己的衣服拉散开了些。 第282章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 算计好了明天早上连穗岁睁开眼后的反应,楚知弋闭上眼睛,到时候就赖上她,让她负责…… 然而,他算计好了一切,却忘记了,早上要上早朝。 自家主子的小心思……外面天色未亮。 疏影硬着头皮喊了一声。 “主子,该上早朝了。” 楚知弋从梦中惊醒,看了一眼周围漆黑的环境,一头黑线。 “再不起,第一天上朝就要迟到了。” 楚知弋意识回笼,怎么把这一茬忘了? 连穗岁睡着之后一动不动,两人仍旧维持着睡前的姿势。 楚知弋揉着僵硬的脖子起身,在疏影的伺候下换上官服,看着床上熟睡的连穗岁,心里不平衡地俯身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唔……” 连穗岁做梦在林子里抓蛇,结果被蛇咬在唇上,梦里的她伸手提起蛇的尾巴,将蛇给抡了出去。 被呼了一巴掌的楚知弋:“……” 清脆的巴掌声在夜里动静很大,疏影忍住笑不敢让自家主子发现。 楚知弋走出房间,坐回轮椅,行至光亮处,疏影瞧见他脸上一道红红的指甲印儿。 这可怎么办才好,今天第一天上朝,他家主子就破了相……估计京城里又该传他家王爷跟王妃的闲话了。 上朝的时辰太早了,大殿上,众位朝臣昏昏欲睡,楚知弋的出场如同在寂静的水潭里扔炮仗,人群突然沸腾起来,有人好奇的打量着他,也有人互相交换一个眼神。 宸帝下旨让楚知弋回归朝廷,但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回来了! 只是他脸上…… 郭相的目光太过直白,楚知弋含笑应了一声。 “贱内不小心划伤的,让郭相见笑了。” 郭相一口唾沫呛了自己一下,咳嗽道:“年轻人夫妻恩爱,理解理解。” 昀王过来跟他打招呼。 “皇叔若是身子吃不消只管开口,别勉强自己。” 楚知弋笑着应了一声,自顾自的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还跟旁边的连方屿打了个招呼。 “岳父大人早。” 连方屿昨天只顾着派人去找秦氏,倒是把他这一茬忘了,如今想起来,心里有点不平衡。 他用了十几年才爬到如今的位置,楚知弋只是出身好,一跃就能跟他不相上下。 成王捂着脸出场,众人的视线又被吸引过去。 “王爷脸上这是……” 成王抬手捂住伤口,露出他手背上的伤。 他嘴唇上跟鼻子上的伤口已经结痂,虽然不严重,但是伤在脸上,十分影响形象。 “无事。” 他黑沉着脸,旁人也不敢触他的霉头。 “三弟这是怎么了?” 昀王明知故问,故意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听说三弟后宅里新纳了个妾,可要注意身子啊……” “多谢二哥提点。” 太监一声皇上驾到,众人跪下行礼。 坐在轮椅上的楚知弋便被凸显了出来。 宸帝一眼看见人群中的他,虽然颔首行礼,却仍旧一股高高在上的姿态。 “平身。” 前面的官员又正巧把楚知弋挡在身后,宸帝开口说道:“九弟,到前面来。” 宸帝打量着他,关切的问道:“朕让你来朝堂上帮朕,没有为难的地方吧,身子可还吃得消?” 楚知弋拱手道:“回皇上,能帮上您是臣弟的荣幸,臣弟并没有觉得为难。” “那就好,你腿脚不便,以后就在前面,不必回队伍里去。” 免得被挡住,看不见他在做什么。 楚知弋拱手应了一声。 “今日议事,朕昨日收到山东府的折子,兖州青州辖区内发生旱灾,众卿觉得该如何赈灾?” 赈灾无非就是朝廷派钦差大臣,拨钱拨粮草赈灾,成王的人跟昀王的人在朝堂上争执赈灾的人选。 “三弟查秦家的案子辛苦,赈灾的事情就由兄长代劳吧。” 昀王拍拍他的肩膀,向宸帝举荐人选,宸帝思虑片刻应下,这件事情就此落幕。 平平无奇的一天。 散朝之后,宸帝留了昀王商定赈灾的细节,成王追上楚知弋,询问道:“昨日侄儿的提议,不知道皇婶考虑得如何了?” 连穗岁太邪门了,跟她一沾边就倒霉。 楚知弋手握成拳掩住口鼻轻咳几声。 “她很想答应你的要求,但是秦家小姐真的不在王府。” 怎么可能不在王府?他亲眼看着那两人逃入九王府,这段时间也一直派人监控着九王府,没有看见有人离开。 “皇婶还有什么条件可以提。” 楚知弋笑道:“没什么条件了。” 就算不把秦诗琼交出来,成王也不敢对秦家老夫人怎么着,镇国将军打了胜仗的消息很快就要传回京城了,到时候,关在牢里的秦家人就是烫手山芋。 成王的运气一向不怎么好。 楚知弋憋笑。 连穗岁不买账,成王或许可以想其他的办法。 他跟着楚知弋来到礼部。 礼部众人迎出来。 “见过两位王爷。” 楚知弋找了一个空桌子把自己的东西放下。 “以后,就请诸位多多关照了。” 王景康从角落里抬头看过来,如果不是连穗岁,他跟陈家的婚事不会作罢,他也不可能娶一个商户女做正妻,连累他成为京城的笑柄。 他当初求娶连穗岁,是楚知弋横插一脚,将他的脸面再次碾压,让他抬不起头…… “王爷喝茶!” 王景康谄媚地泡了一杯茶端到楚知弋面前。 “下官是王爷麾下的主事,以后有什么跑腿的活,王爷只管吩咐!” 楚知弋挑了挑眉头,熟人呀,有段时间没见过他了,都快把他给忘了。 “王世子客气了。” 王景康垂下眸子,把不甘藏在眼睛深处。 成王来礼部视察,礼部其他官员都跑去成王跟前刷存在感,没人关注楚知弋,他自己动手收拾了桌子,瞥向成王那边。 “本王来找连大人商量件事情,你们各自去忙吧。” 又来找连方屿? 昀王来找连方屿,成王也来找连方屿,怎么,连大人成了香饽饽了? 几个官员凑在一起议论着。 “教养出了连嘉良那样卖亲戚求荣的混账东西,连大人的手段可真了不得!” “护国将军在前方浴血奋战,后方却被亲家背刺,老夫人那么大年纪被丢到大牢里,不想着怎么帮岳家度过难关,反而到处逢迎巴结,连大人真是我辈楷模呀,脸皮厚的堪比城墙!” 有人看不上连方屿,自然也有人替连方屿说话。 “在京城做官不一向都是如此嘛,我看你是嫉妒人家,你想巴结成王,人家还看不见呢!” 碍于楚知弋在场,众人议论两句便散开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果不其然,礼部也很热闹,他不会太无聊。 第283章 看不出高明之处 “王爷,有个活动要您盯一下。” 王景康抱着一堆文书堆放在楚知弋的桌子上,“山东府大旱,皇上准备举办祈雨仪式,由您出面最合适不过。” 他解释道:“皇上原本想交给两位皇子中的一位,但是昀王督办赈灾,成王也腾不开手,皇上就把这次的任务交给您。” 楚知弋也是皇家的人,这种出力不讨好的差使交给他正好。 王景康嘿笑两声。 “下官定会协助王爷办好这个差使。” 祈雨仪式要在城外举行,到时候…… 刚上任就迫不及待想除掉他? 楚知弋笑道:“好,那就麻烦你了。” …… 连穗岁难得睡了个好觉,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高空,院子里的桃树被晒得叶子蔫儿巴巴的。 “小桃,什么时辰了?怎么不叫我?” 她很少睡到这个时辰。 小桃一边给她端洗脸水一边回道:“王爷早上去上朝的时候,说您难得睡个好觉,让奴婢不要吵醒您。” 连穗岁揉着脖子,她怎么觉得这句话这么暧昧呢。 “他怎么知道我睡得正好?” 小桃表情微妙。 “小姐,您不记得了?昨天晚上您跟王爷睡在一处,奴婢还想问您跟王爷不冷战了?王爷今天早上天不亮就起床去上朝了,要把王爷的铺盖收拾一下铺到您床上吗?” 王爷身残志坚,怪辛苦的。 连穗岁瞪大眼睛。 什么? 楚知弋昨天晚上跟她睡在一处? 连穗岁急忙低头检查自己身上的衣服,好像确实有点乱,没发生什么吧? 她从来没有喝醉过,不知道自己喝醉了之后是什么表现,会不会做出那种调戏良家妇男的事情? 连穗岁努力想了半晌,什么都没想起来,并且,身体没有异样,应该……什么都没做吧! 算了,不想了。 “夫妻嘛,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哪儿有一直不住在一处的,小姐您没看到,王爷今天早上去上朝时,那精气神……” 那可不是,不用自己算计,宸帝主动把他召回朝堂,岂不是正和了他的意? 人逢喜事精神爽,要是让他干掉宸帝自己登基,他能更精神! “行了,我有点饿,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连穗岁头疼。 她要是真把楚知弋怎么着了可怎么办? “小姐,钱大夫今天早上派人来送信,说店里来了一个身患疑难杂症的病人,他拿不定主意,想请您过去一趟。” 终于等到了! 连穗岁眼睛一亮,随便扒拉了几口饭,收拾一下准备出发。 到了妙手堂才发现是熟人。 “长公主,怎么是您?您身子不舒服,派人去跟我说一声,我直接去您府上……” 慧荣长公主笑了笑,语气亲昵。 “我这不是怕耽误了你坐堂嘛,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跑一趟就当散心了。” 帘子后面有两道人影,听见两人说话,一个穿着绸缎衣裳的丫鬟掀开帘子,露出里面打扮富贵的夫人。 “我给你介绍一位夫人,这位是荣太妃。” 荣太妃是宗亲王的母亲,宗亲王掌管宗室,德高望重,听说荣太妃早几年身子就不太爽利,又思乡心切,一直在兖州别院静养。 按照辈分,连穗岁得喊一声婶娘。 “见过荣太妃。请太妃移步到内室。” 荣太妃面色红润,看起来很和善,随连穗岁到内室坐下。 “早就听慧荣说过你。” 连穗岁摆出诊脉的方枕,荣太妃手帕掩唇,将手腕放在方枕上,一边打量着她,似是不信她能看出什么名堂。 “太妃您可是时常头疼,夜里心焦睡不着觉,还经常梦魇,醒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连穗岁皱着眉头,荣太妃的脉象,有点像失魂症,钱大夫跟乌大夫给出的都是这个结论,但荣太妃面色看起来又很好,不像是得了失魂症,倒像是…… 荣太妃面上表情很淡。 “每个大夫都能说出这些,但没有一个人能治好我的毛病。” 房间里有很多人,荣太妃随身伺候的丫鬟婆子,慧荣长公主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挤在小小的房间里。 “能不能请太妃屏退左右,关于您的病情,我有不一样的看法。” 荣太妃一个眼神,身边的丫鬟婆子便颔首躬身退出房间。 慧荣长公主开口对身边的下人说道:“你们也都出去吧。” “别卖关子了,我是什么毛病?” 连穗岁斟酌道:“敢问太妃,您这些毛病是什么落下的?就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样的症状?” 荣太妃警惕地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在后宫里生存的女人,会用一些特殊的手段留住宠爱,连穗岁不敢确定,所以换个思路询问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症状,再根据时间推算出某种可能,同时还要保留荣太妃的颜面。 讳疾忌医,病人不一定会实话实说,但却会影响大夫的判断。 连穗岁神秘一笑,解释道:“因为需要给太妃用药,若是知道太妃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样的症状,才好确定药材的剂量。对症下药才更有效,太妃您以前看过的大夫根据症状给您诊断失魂症,他们并没有诊断错,只是药用的不对。” 荣太妃卸下心防,回答道:“我的症状最早出现的时候,我还在宫里。我们姐妹几个刚入宫时间不久,突然有一天晚上,她们说我自己起来在院子里的梅花树下挖土,但我自己却没有任何印象,以为是她们害……” “咳咳,如今我们几个姐妹就只剩下我自己了……” 荣太妃及时停住话头,连穗岁懂了。 她这是心病。 “我给您开两个药方,一个药方是调理身体的,另一个药方……需要您悄悄地做。” 连穗岁附耳在荣太妃耳边耳语一番,荣太妃狐疑问道:“这样能行吗?” “相信我,您只要按照医嘱行事,不管用的话,十天后您再来找我。” 宁愿屈尊降贵来医馆,也不愿意找她上门,一是不相信她的医术,二,也是怕人说闲话,怕她察觉出什么。 连穗岁写下了一个药方送到前面去抓药,钱大夫亲自接过药方去抓药,看到连穗岁开的药方,他把乌大夫喊过来。 “除了药引子不一样,难寻一点,这不是跟你我开出的药方一模一样嘛……” “你能看出高明之处?” 乌大夫瞥了一眼药方,的确让跟他和钱大夫的诊断一模一样。 普通的失魂症,照着这个药方,不出三个月就能调理过来,荣太妃的毛病却持续了好几十年,这到底是为什么? 第284章 演戏演上瘾了 慧荣长公主也不知道连穗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她说得肯定,忍不住开口提醒她。 “岁岁,你这药真能治好太妃的病?” 连穗岁肯定道:“只要太妃遵从医嘱,今天晚上就能体验到效果。” 见她说得这么肯定,荣太妃笑得慈祥。 “若有效,我亲自给你正名,让你的妙手堂成为京城最有名气的药铺。但如果没有效果的话,敢愚弄我,你该知道后果。” 宗亲王掌管宗室,连穗岁跟楚知弋成亲时,就是宗亲王主持把她的名字添在族谱上,宗亲王如果想为难她,可太容易了,并且宸帝也不好插手。 “太妃放心,如果没有效果,您来掀了我的铺子。” 慧荣长公主不赞同地看着她,却不好说什么,只是好奇连穗岁给荣太妃的第二张药方是什么。 钱蒿把包好的药送来,荣太妃给身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银票。 连穗岁福身恭送。 “太妃慢走。” 一行人上了马车,离开跟她们身份格格不入的西大街,连穗岁把银票拍在柜台上,一出手就是二百两银子,荣太妃大气! 荣太妃回到府上,本想躺下小憩,想到连穗岁的叮嘱,吩咐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都退出去,她动手把门窗全都关上,解了头上的朱钗,脱下外袍,开始在房间里跳祭舞。 一边跳嘴里一边振振有词。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退,退,退!” 感觉怪怪的。 但是想到每天晚上一闭上眼,那些人就来找她。 退开! “活着本太妃都不怕你们,你们死了本太妃难道还能怕你们不成!” 一套祭舞要跳半个时辰,连穗岁叮嘱她早中晚各跳一遍,荣太妃才跳了一刻钟就跳不动了,但为了药效,她咬牙坚持着,好不容易跳完,不仅头发散开了,浑身汗如雨下,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等到休息够了,身上的汗落下,荣太妃躺在躺椅上,不知不觉就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睡了一个时辰才睁开眼睛,看到隔着窗户照进来的夕阳时,她面露惊讶。 “太妃,可要摆晚膳?” 荣太妃早就饿了,摆手吩咐下人摆膳。 以前吃东西总嫌弃没有味道,不知怎的,今天晚上的白粥也很香甜。 吃饱了,隔了半个时辰喝药。 喝完药,荣太妃又将身边伺候的下人赶出去。 浑身瘫软,晚上才跳了一盏茶就觉得跳不动了。 但是下午那一觉让她睡得很舒服,荣太妃咬牙坚持着,跳完之后吩咐下人准备热水沐浴更衣。 当天晚上一觉睡到天亮,连梦都没做一个。 真是……药效吗? 浑身酸疼的荣太妃不确定了。 楚知弋晚上让人回来传话,说他还没忙完,让连穗岁先吃饭。 这才刚上班,就要加班? 连穗岁胃口很好,让厨房做了卤味,就着几碟子青菜,荤素搭配吃了个半饱。 古代的肉也好吃,鸡鸭鱼肉都是大补,她怕吃多了,再恢复到从前的体型。 而且,晚上吃多了容易积食。 “再吃一个鸡爪……” 厨房做的卤鸡爪味道太绝了,连穗岁没忍住多吃了两只,有点撑得慌。 “等会儿打一套拳吧。” 吃太饱了适合散步,八百年不在府上转悠的连穗岁突然来了兴致,要去花园里逛逛,还记得她刚搬到王府时,后花园有一大片梨树,现在应该结了果子吧。 九王府的后花园里不仅有梨树,还有桃树杏树,远远看见一树黄杏,连穗岁兴奋道:“杏都熟了吧,能吃吗?” “瞧王妃说的,自然能吃,奴婢这就去给您摘些来。”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杏成熟的季节吗? 新鲜摘下来的黄杏香甜可口,连穗岁用帕子擦了擦,一口气吃了小半筐。 小桃跟裴淑也分到了不少。 “哎呀,本来是散步呢,怎么又吃上了!不吃了!” 连穗岁打了个饱嗝,今天晚上一不小心就吃多了,肚皮都撑起来了! 罪过! 等会儿多走两圈。 她今天晚上胃口好,吃的还都是酸辣口的,小桃剥着杏核,眼睛盯着她鼓起来的肚子,没什么心眼地问道:“小姐,您不是有身孕了吧?今天晚上怎么这么能吃?” 以前连穗岁刻意控制饮食,哪怕再好吃的东西,也从来没有吃这么多过。 连穗岁一口唾沫呛得自己剧烈咳嗽起来。 “瞎说什么呢?我跟楚知弋明明没有……” “小姐,奴婢可不是瞎说,您跟王爷成亲也有段时间了,有身孕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而且您今年也不小了,该给我们生个小主子了……” “打住!” 连穗岁无语道,“我什么时候说要生孩子了?” 小桃给了她一个白眼。 “您以前还说不嫁人呢。” 连穗岁:“……” “小桃,你这丫头的想法有点危险……” “讨论什么话题呢?” 突然出现的男声让连穗岁咳嗽加剧,回头看着满面春风的楚知弋。 “没说什么……” “在说王妃是不是有身孕了……” 她跟小桃的声音同时响起,连穗岁音调扬高。 “小桃,你再乱说,罚你去刷恭桶!” 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嘴巴这么快了!这种话题,能跟楚知弋说吗? 楚知弋先是一愣,而后笑得开怀。 他没否认,只是看了连穗岁一眼。 “嗯,确实该抓紧了……” 抓紧什么? 狗男人,再胡说! 小桃兴致勃勃地说道:“王妃,奴婢最近打听了,您的名声跟以前不一样了,都在夸您命好嫁给咱们王爷呢!” “对了,王爷给您买下的绸缎庄,账本已经送到咱们房里了,您随时查账!” 楚知弋一只手背在身后,见连穗岁看过来。 “忙完之后在街上的小摊上瞧见的,送给你。” 他手里藏着一只珠花簪子。 “可惜上面的珠子是用贝壳磨的,不是珍珠,只是看起来好看,觉得你会喜欢,等以后买到大小合适的珍珠,我让匠人把上面的珠子换了……” 他手里的珠花款式独特,连穗岁确实没有在店里见过。 “不用麻烦了,我觉得挺好。” 只要不是塑料和玻璃就行,贝壳磨出来的珠子一样好看,不用大动干戈。 楚知弋宠溺一笑。 “我帮你戴上。” 哇…… 身后传来艳羡的惊叹声。 连穗岁羞恼道:“不用,我自己戴。” 她在心里骂楚知弋,这是做什么?演戏还演上瘾了? 第285章 你想我怎么负责 “王爷您用过晚饭了吗?” 楚知弋身上还穿着官服,这个点回来,连官服都来不及脱,肯定没有吃晚饭。 已经用过晚饭的楚知弋表示,如果连穗岁陪着他吃晚饭的话,他可以没有吃饭。 看在他昨天陪自己喝酒的份儿上,连穗岁决定再陪着他吃点儿,顺便,试探一下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她总觉得楚知弋看她的眼神带着暧昧,莫不是她昨天晚上喝晕之后给他不切实际的承诺了? “奴婢去厨房盯着!” 小桃自告奋勇跑去准备饭菜,连穗岁跟楚知弋对坐着。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连穗岁伸手示意。 “你先说。” 楚知弋抿了抿唇,开口说道:“明天我可能要出城一趟,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 连穗岁哦了一声,问道:“有差使?” 楚知弋嗯了一声。 “你想说什么?” 连穗岁轻咳两声,这会儿才注意到他脸上的划痕,指指他的脸。 “你脸上怎么回事?” 昨天还没有这道痕迹。 “你不知道吗?” 他眼神幽怨的看她一眼,连穗岁瞬间被定住,体内血液凝滞,她……该知道吗? “昨天晚上的事情你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烛光下,楚知弋的眼睛很亮,连穗岁被他看得莫名心虚。 “我对你……做了什么?” 她语气发虚,楚知弋眉梢动了动,将唇畔的笑意藏起来。 “你昨天晚上,喝完酒之后,拉着我不让我走,还……”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肩膀的位置,“你说过会对我负责。” 连穗岁脑袋轰的一下,气血上头,这像是她说话的风格。 她对自己的定力很有自信,但是对楚知弋的定力不一定有自信,毕竟年龄放在这儿,两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万一……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是我做的我认,你想让我怎么负责?” 连穗岁有点紧张。 “王爷王妃,饭菜来了!” 小桃的出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幸好小桃大大咧咧,没发现不对劲。 “奴婢在外面伺候……” 看出她的不情愿,楚知弋轻笑一声。 “没事,不用你负责,还没到那一步,” 楚知弋动手夹了一筷子菜放在连穗岁面前,连穗岁咽了口唾沫,感受着食物顶在喉咙的感觉,她现在是真的吃不下…… “你也吃!” 连穗岁捡楚知弋能吃的食材也帮他夹菜。 楚知弋犹豫良久,动筷子吃了一口。 “岁岁今天没有话要跟我说吗?” “我吃过饭了,你多吃点。”连穗岁一边帮他布菜,一边说道,“今天慧荣长公主给我介绍了一个病人,宗亲王的母妃荣太妃,荣太妃说,我若是能治好她的病,她在京城帮我正名!” 她的声音里带着兴奋,荣太妃认可她的医术,她就跨出去了一大步,比守在妙手堂更有利于事业的发展。 慧荣长公主跟楚知弋不对付,但是不可否认,她对连穗岁特别照顾。 楚知弋嗯了一声。 “荣太妃当年进宫,为了固宠,当年曾经用过一些秘药。与她一同进宫的秀女她是第一个孕育子嗣的。” 荣太妃是楚知弋祖父的妃子,知道旧事的人很多都不在了,楚知弋知道的也不多。 “然后呢!” 难得有人说起当年,连穗岁追问道。 “没有然后了,我也是听宫里的老人说的,与荣太妃一同进宫的秀女,也只有荣太妃一个人活下来了,其他妃子,要么疯了,要么病死,无一得到善终。” 果然是心病,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连穗岁无从得知。 “荣太妃进宫的时候,楚国大局已定,祖父身边很多年轻貌美的妃子,能留到最后的人一定不是善茬,她如果为难你,要及时跟我说。” 楚知弋只差明着提醒她治不好荣太妃一定会有麻烦。 但连穗岁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 “放心吧,我能治好。” 楚知弋肯站在她这边为她出头,让她心里暖暖的。 “你出城也注意安全。” 楚知弋放下筷子,他再吃不下一口了。 “那就……早点洗漱休息吧!” 连穗岁想撵他走,楚知弋却没有要走的打算,两人对视一眼,楚知弋一脸你不是说要对我负责的表情,连穗岁败下阵来。 “明天我就出城了。” 行吧。 两人分别洗漱好,连穗岁撑得躺不下,楚知弋也是。 “我想再看会儿书。” “巧了,我也想再活动一会儿。” 连穗岁捞起医书坐在床前看了起来看,楚知弋从墙上取下一柄细剑,在房间里舞剑。 他身形轻盈却有力道,房间里地方狭小,更显得他招式精巧,连穗岁看医书的眼睛不由自主就被吸引过去,他周身好像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尽管动作幅度不小,烛影却没有摇晃。 连穗岁抬了抬胳膊,叭的一声,袖箭从她袖子里飞射出去。 楚知弋凌空一个翻身躲了过去,徒手抓住短箭朝连穗岁扔过来。 连穗岁手掌在床上拍了一下,身子腾空而起,正好躲过去。 “身手不错。” 楚知弋夸了一句,连穗岁瘪嘴,她只是练了几招防身,跟他这种逆天的存在不一样。 在他徒手劈老虎之前,连穗岁觉得自己的花架子应该能防身。 现在嘛…… 她来了兴致。 “看招!” 连穗岁身形一晃,楚知弋提剑防备却防备了个空,鼻尖隐有淡香味儿,他急忙闭气,却已经晚了,感觉浑身绵软提不上力气。 “你用迷药?” 连穗岁得意地仰脸,明招她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论阴招,她不一定输! 她特制的迷药,没有解药会很痛苦,连穗岁走过去,准备给他喂解毒丹,却瞧见他眸光里划过一抹狡黠,猛地将她扑倒在床上。 “你没中招?” 他生龙活虎的样子,分明就是在骗她! “兵不厌诈,若这么轻易就被人算计了,我早就死了八百次。” 连穗岁这个人有个优势,形势不如别人的时候,及时认怂。 “你赢了,我认输!” 身子底下软软的,连穗岁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目光中带着钩子,从他的眉眼往下落在他唇上,她忽而伸手在他唇上轻点一下,酥酥麻麻的感觉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触感。 离得近了,女子身上的馨香令他意乱情迷。 气氛升温,楚知弋喉结滚动几下,只觉口干舌燥。 忽而脖颈处一凉,绕指柔化成了夺命刀,连穗岁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来一把匕首,放在他的动脉上。 “只要我轻轻往前一送,就能要了你的命。” 第286章 猎户救了本王 楚知弋眸中散发着让连穗岁退避的热情。 两人的距离太近了,呼吸中夹杂着彼此身上的气息,连穗岁收回兵器,伸手推了他一把。 “只有你的美人计对我有用……” 他的嗓音喑哑,连穗岁心慌道:“你快起来!” 楚知弋却把头埋在她发间,连穗岁紧张的浑身肌肉紧绷,这家伙干什么呀?趁机吃她的豆腐…… 心跳声中忽然闯入了一声叹息。 “我这一趟出城,只怕凶多吉少……你不用太为我担心。” 连穗岁:“……” 大哥,你都说出来了,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楚知弋顺势往里面一滚,跟她并肩躺下。 “宸帝让我入朝,就是存了除掉我的心思,明天我出城去准备祈雨仪式,就是一个绝好的时机。” 连穗岁的心提起来。 “那怎么办?能想办法不去吗?” 她眼睛里的担心是真的,楚知弋笑了一声,她还真好骗啊,他都有点不忍心在她面前伪装了。 “唉,我也怕连累你,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出事了,我给你一封放妻书,你可以改嫁,我的资产都留给你,可以保你一辈子吃喝不愁……” “呸,说什么呢!” 连穗岁盘腿坐起来,对着空气呸了半晌。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放心,你肯定死不了,流萤那么厉害,你都熬过来了,俗话不是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的福气在后头,少说丧气话!” 楚知弋勾唇笑道:“好,我听岁岁的。” 连穗岁的眼睛落在他脸上,在心里骂了一句,男人干嘛要长成这个样子? 楚知弋是真的很好看,微弱的灯光下,自己的床上有个听话又好看,眼睛又会放电的无辜美人。 人不可能永远理智,连穗岁觉得体内气血上涌,被美色迷惑得有点上头。 两人眼神对上,她忽而俯身下去。 谁家的小可怜,她想好好疼爱他…… 楚知弋的长相是连穗岁喜欢的类型,她一直痴迷那种柔弱奶狗型的,激起人的保护欲那种。 但…… 连穗岁,你清醒一点,眼前这位能手撕老虎啊! 心里的旖旎瞬间没了,连穗岁想跑。 早就察言观色的楚知弋眼睛一眯,手动扣住连穗岁的后脑勺向下一带。 唇上温热柔软的触感让连穗岁一愣。 “唔……” 他的动作攻击力很强,连穗岁双手撑在床上想跑,却被他紧扣着纹丝不动。 突然感觉到嘴唇上湿湿的,连穗岁石化在当场,他,他,他竟然伸…… “无赖,流氓!” 连穗岁好不容易挣脱开,用袖子擦着嘴唇,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被夜风一吹,她才发现自己光着脚,只穿着睡衣。 “不对,明明是我的房间,要走也该是他走!” 她倒不介意接吻,毕竟刚才那个场景,一切本是水到渠成,她只是懊恼,那家伙太会装小白兔了,他明明就是一只大灰狼啊!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楚知弋两根手指放在唇上,回味着刚才的感受。 甜杏味儿的。 连穗岁又折返回来,赌气似的拉过薄被盖在身上,并且把枕头横在两人中间。 见他看她。 “再看回你自己房间里睡去!” 楚知弋平躺着,没忍住笑出声来。 今天晚上的进展,他很满意,至少,她对他不反感,否则,她藏在身上的毒药就该用在他身上了。 连穗岁背对着他,快要把嘴唇擦烂了,可人就在她身边躺着,他身上清清爽爽的味道挥之不去。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早上,楚知弋轻手轻脚的起床穿戴整齐进宫上朝。 连穗岁睡到自然醒,身边的位置空了之后,她又有点自责,为什么明知道城外有危险她却没有给他带些防身的东西…… 他功夫那么高,应该不需要吧…… 但,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他再厉害,不也被人害的双腿残疾身中蛊毒? 连穗岁纠结了半晌,派小桃去打听楚知弋的行踪。 “小姐,王爷一大早就出城去了,听说举行祈雨仪式的地址有好几个,王爷应该是带人去考察了,具体去的哪一处,奴婢打听不出来。” 小桃出去半晌,只打听到了这一个消息。 那就只能让楚知弋自求多福了。 城外,山路难走,马车轮子打滑,王景康勒马停住,折返回来禀报道:“九王爷,前路难走,不如我们下马步行?” 楚知弋掀开车帘,向四周看去,此处是去皇陵的必经之路,周围是一片荒山,荒郊野岭,最适合动手。 “如此,麻烦王世子了。” 路上尽是杂草,每走一步都很艰难,王景康抹了把汗,指着不远处。 “马上就要到了……” 斜地里一支羽箭朝着楚知弋的脑门袭来,楚知弋伸手接住了射来的羽箭。 王景康回头对上他冰冷的眼神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王爷,这……” “快保护王爷!” 他们带的人手有限,几个人将楚知弋围在中间。 周围的密林里传出沙沙声,咻咻几声,围在外面的人便中箭倒了下去,王景康胳膊上也受了伤。 “王爷快走!” 疏影背起楚知弋翻身上马,林子里突然窜出了十几个黑衣人,用不太熟练的中原话说道:“我们要给大皇子报仇,别让他跑了!” “是北辽人!” 王景康惊呼一声,两条胳膊抱住一个杀手的腿,对着楚知弋喊道,“下官拖住他们,王爷快走!” 他也习过武,只是缺少实战的经验,被黑衣人一脚踢到路沿下。 黑衣人朝着楚知弋的方向追去。 没跑出多远,楚知弋就被黑衣人追上围了起来。 疏影勒马。 “没想到当年的战神竟然也有仓皇逃窜的一天!,楚知弋,受死吧!” 楚知弋坐着没动,黑衣人动作一顿,惊恐地回头看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 “你以为本王是怕了你们吗?” 马背上,俊美的男人唇边带着讥讽的笑意。 “不请君入瓮,怎么查背后指使你们的人?” 他好看的手指在空中勾了勾,艳红的嘴唇勾起来。 “抓活的。” 双方人马缠斗在一处,楚知弋冷眼看着,血腥味随着太阳晒在地上的温度蒸腾上来,楚知弋纹丝不动,直到杀手被活捉。 “主子。” 身后有动静,王景康拖着受伤的腿一路跑来。 “王,王爷……您没事吧?” 王景康赶过来,看着地上的血迹,却没有一具尸体,惊得结结巴巴,“杀,杀手呢?” 楚知弋做出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 “刚才有个猎户经过,把所有杀手都杀死了,救了本王。” 猎,猎户? 现在的猎户都这么厉害了? 王景康一脸懵逼。 “那救了王爷的猎户呢?” 第287章 二妹别冲动 “走了。” “那位壮士深藏功与名,不愿意透露姓名,本王也不好强迫人家。” 听听这蹩脚的理由,就算是傻子也不会相信这一套说辞。 王景康非但不傻,这场刺杀还是他为了表忠心替昀王安排的。 但是,他必须相信这个理由。 “敢问王爷,杀手的尸体呢?” 楚知弋惊讶道:“杀手们都逃了,哪儿来的尸体?” “王世子该不会以为,凭我们这点人手能把杀手都捉住吧,猎户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能把那些亡命之徒打走已经很厉害了。” 咕咚…… 王景康听见自己咽唾沫的声音,他请的那些杀手虽说不是什么绝顶高手吧,但是基本的职业素养还是有的,打不过也绝对不会逃走,除非,他们都被人捉住了。 但是楚知弋不承认,他也不敢刨根问底。 “王爷遇刺是大事儿,下官这就去上报,请京兆衙门派人来调查。” 他得赶紧去查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辛苦王世子了。” 楚知弋看着他一瘸一拐地爬到马背上,目光随着消失的马蹄声落向山间。 “主子,这些人怎么办?” 杀手们都被打晕丢在密林中,楚知弋眸光微冷。 “盘问出幕后主使,杀!” “九王爷饶命,是王世子……” 昏迷醒过来的杀手被一剑封喉,余下的人没有睁开眼睛就被送入地狱。 下属挖坑把尸体埋了。 “主子,王世子为什么要刺杀您?” 一个小小的秦定侯世子也敢跟他家王爷作对? 楚知弋掩唇做轻咳状。 “王景康投靠了昀王,是昀王想杀我。” 楚知弋眯起眼睛,昀王为什么想杀他? 自然是宸帝的授意。 这次不成,还会有下一次,他等着就是了。 …… “王爷不好了!” 王景康越想越觉得楚知弋那个眼神可怕,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昀王正在花园里垂钓,岸上的动静惊了正准备咬饵的鱼。 “嘘……”昀王提起杆子,杆子底下什么都没有,“什么事情大惊小怪,鱼都被你吓跑了!” 昀王把鱼钩甩在王景康身上,王景康愣了一下,捞起罐子里的蚯蚓,重新挂了一条上去。 “王爷,刺杀失败了,我找的杀手都不见了!您说九王爷会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王景康不仅心虚,还十分害怕,杀手是他出面找的,万一被捉住,把他给供出来,九王爷势必要找他算账,他只是秦定侯府的世子,府上还有个对他的世子之位虎视眈眈的后娘,他爹不一定站在他这边。 万一…… “这点事情值得你大惊小怪?” 昀王不太在意。 “你咬死了不知情,九叔又能把你怎么样?” 为了逼真,他找的杀手都是关外人的长相,万一把他给供出来,他咬死北辽细作栽赃给他是为了挑拨离间,有昀王给他出头,九王爷确实不能把他怎么样! 这么一想,王景康的心放下了一半。 昀王白他一眼。 “本王喜欢稳重的人,这点小事,以后别来烦本王!” 王景康低头应了声是。 “给本王讲讲事情的经过。”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昀王来了兴致。 王景康便把事情的经过简单陈述了一遍,发现昀王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太一样。 “王爷,下官也不相信猎户一说,但是九王爷就是那么说的,下官……” 他面上露出为难。 昀王嗤了一声。 “去找京兆衙门报案吧,该走的流程还得走,你放心,刺杀九叔的杀手就是北辽的细作,这一点不会变。” 王景康吃了定心丸,这才敢去京兆衙门报官。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差落入来花园里散步的连晓小的耳中,她脸上血色褪去,拉住叶儿往后退。 咔嚓一声,脚下踩到树枝,昀王回头看过来,瞧见她,笑着朝她勾勾手指。 “过来。” 连晓小不敢过去,她很怕昀王。 昀王没了耐心,给身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走过去行礼。 “连姨娘,王爷请您过去。” 连晓小硬着头皮走过去给昀王请安,昀王不说话,她就低着头不敢起身。 腿有点酸,昀王终于开口说道:“免礼吧。本王刚才跟王世子的话你都听见了?” 小厮跟叶儿在距离他们很远的地方停下,叶儿担心地看着她,连晓小收回目光。 “是,妾都听见了。” “切……” 昀王没看她,猛地提起鱼竿,钩子上挂着一条鲤鱼,鲤鱼拼命挣扎着,扑腾的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下一瞬,昀王竟然把钓上来的鱼甩到连晓小眼前,任由水花溅了她一脸。 见她愣着,昀王开口说道:“帮本王取下来。” 以前的连晓小不知道从何下手,如今在妙手堂练就了一身本事的她云淡风轻地把鱼取下来放在盆子里,抬眸去看昀王的表情。 “九叔要是死了,你那个好姐姐就成了寡妇了……” 昀王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眸中的慌乱神色。 “怎么一家的姐妹,连穗岁生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你就这么胆小。” 昀王拉了她一把,连晓小一惊,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按在腿上坐下。 “王爷,妾不敢……”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她不敢这般放肆,挣扎着想起身。 昀王却环住她的腰身,将她禁锢在自己身上,不准她动弹。 “放心吧,你就是去报信,本王也不会杀人灭口……” 昀王在她侧脸上轻抚一下,连晓小不敢挣扎,也不敢拒绝。 “陪本王钓会儿鱼。” 今日天气好,郭宁芸登门,陪着昀王妃逛花园。 “听说姐夫今天在家,怎么不陪着姐姐呢!” 郭宁芸调笑的语气在看见湖边的男女后顿住,昀王妃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面上的笑意凝固。 她跟昀王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旁人都羡慕她跟昀王之间的情谊,在外对她诸多恭维,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昀王的心思不在她身上。 府上其他的妾都在她手里捏着,唯独连晓小,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 今日这一幕刺的她心脏生疼。 “姐姐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出气!” 郭宁芸的脾气跟炮仗差不多,连晓小毕竟是连穗岁的妹妹,她今天要是为难了她,回头连穗岁上门问罪,她该怎么交代? “二妹,别冲动!” 郭宁芸气道:“姐姐你别拦着我,今天就是连穗岁在场,我也要教训她,一个妾室,光天化日之下勾引姐夫,她有什么脸面去告状?” 第288章 郭二小姐出气了吗 郭宁芸气势汹汹朝着两人走过来,昀王妃急忙跟上。 瞧见她们的连晓小从昀王怀里起身,福身行礼。 “见过王妃娘娘,见过郭二小姐。” 啪! 郭宁芸二话不说上前扬手打了连晓小一耳光,抬脚揣在她肚子上,没有防备的连晓小向后摔去。 守在远处的叶儿急忙跑过来搀扶摔在地上的连晓小。 “郭二小姐,您怎么能打我家姨娘呢?” 叶儿气愤地质问郭宁芸。 “主子说话,你一个丫鬟插什么嘴?这就是你们连家的教养?” 连晓小脸上被打的地方红肿一片,叶儿还想理论,被连晓小拉住。 她抬眸去看昀王,却见昀王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而是笑着对郭宁芸说道:“怎么这么大火气,谁又惹二表妹生气了?” 郭宁芸当着昀王的面打昀王的妾室,无疑打了昀王的脸面,但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安慰郭宁芸。 说明心里对郭家的重视。 昀王妃瞥了连穗岁一眼,心里骂了一声活该。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连家妹妹扶起来。” 昀王妃对身边的下人疾言厉色地说道,又对着连晓小笑了笑。 “我这个妹妹是个急脾气,在家里被爹娘宠坏了,连家妹妹没事吧。” 昀王妃身边的下人借着搀扶她做了不少小动作,连晓小脸色变了,强忍着不适朝她福身道:“多谢王妃关爱,妾没事,妾先回去了。” 不动声色地挣脱开,连晓小后退两步,朝着所有人福身退下。 郭宁芸还没发作够,在昀王妃的阻拦下,只得作罢。 她还没回答昀王的问题呢! “没谁惹我,我就是天生看不得狐媚子的手段,姐夫,姐姐身子不太爽利,您在府上都不知道多陪陪姐姐!” 昀王惊讶的看着昀王妃。 “你身子不舒服?请太医看过了吗?” 昀王妃脸红道:“请了,太医开了药,说要慢慢调理。” 实际上是,昀王妃跟昀王成亲快一年了,到现在肚子也没动静,她着急。 但是郭宁芸还没嫁人,这些话不好跟她说,郭宁芸看见她吃药,便以为她是身子不舒服。 “姐夫,鱼什么时候不能钓,你赶紧陪着姐姐!” 郭宁芸冲昀王撒娇,把他的鱼竿夺了,推着他去陪昀王妃。 “二妹!” 昀王妃又羞又恼,“王爷您不用管我,我这儿不用……” 昀王哈哈笑着,趁势揽住昀王妃的肩膀。 “那我就陪着你姐姐,二妹你自己玩儿。” 昀王今日心情好,陪着昀王妃在花园里转了两圈,怕昀王妃累着,陪她回了主院。 郭宁芸在两人身后跟了两圈,见两人回主院便顿住脚步,回头问下人。 “连姨娘在哪个院子住?” 刚才没教训过瘾,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自然要好好教训连晓小,让她别总是给姐姐添堵。 连晓小捂着肚子回到自己的院子,郭宁芸习武,手上的力道比一般的闺秀要重,那一脚踹得她肚子疼。 “小姐,快喝口水!” 连晓小院子里伺候的丫鬟不少,但都是昀王妃的人,只有叶儿一个丫鬟是她的心腹。 叶儿心疼地直掉眼泪。 连晓小拉开袖子,胳膊上被昀王妃身边的人拧出青紫的痕迹。 “小姐,奴婢帮您上点药吧!” 她脸上也是红肿的。 连晓小嗯了一声,她自己会配药膏,用药膏涂了脸和胳膊。 “小姐,这就是姨娘说的好亲事!” 叶儿气急了,“分明就是狼窝,小姐,下次回去,奴婢就把您的遭遇跟姨娘说说,看姨娘还觉得您是来享福的吗!” 她们主仆两个从小在连家后宅里就没什么存在感,叶儿也是好脾气,这才来昀王府几天,叶儿都被逼的会骂人了! 连晓小摇头。 “别告诉姨娘了,免得她担心。” “可是小姐,郭二小姐要是每次都这么为难您,咱们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呀!王爷也不给您出头……” 连晓小默默地揉搓着药膏,摇头道:“以后咱们避着点就是了。” 郭宁芸不是天天来,而且,她总要嫁人的,等她嫁了人之后,来王府就更不方便了。 说曹操曹操到。 郭宁芸带着丫鬟仆妇踏进院子,打量着院子里的布置,唇角一勾。 “来人,给我砸!” 她身后的丫鬟仆妇一股脑冲进房间,开始打砸,把能看见的东西都砸了。 叶儿扶着连晓小站到一边,看着她们把桌子掀了,叶儿气得想去跟郭宁芸理论,连晓小抓住她的袖子,摇头。 郭宁芸是相府小姐,不把人命看在眼里,叶儿只是一个丫鬟,万一冲撞了她被她迁怒,连晓小不一定能保得住她! 主仆两人等郭宁芸打砸完,心里那口气出了。 郭宁芸满意道:“今天小惩大诫,以后见了本小姐绕道走,否则本小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不准去姐夫面前告状,听见了没有?” 院子里一片狼藉,但郭宁芸打砸的都是王府的东西,她陪嫁的东西只有一口箱子,在卧室里放着,没有丝毫损坏。 连晓小不卑不亢地福身说道:“这个……我不敢保证。郭二小姐打砸的都是王府的财产,王府里每个院子里的财物都有登记造册,损坏的自然要上报。” “到时候账本直接送到王妃那里,至于王爷会不会过问,我也做不了主。” “郭二小姐气出了吗?若是出了,我让人收拾一下。” “你……” 郭宁芸没想过她会顶嘴,登时又想动手。 连晓小提醒道:“我出身官家,就算入府为妾,也是贵妾,没有罪名王妃尚且不能处置我,不知道郭二小姐凭什么责骂我?” “我与郭二小姐往日无怨今日无仇,郭二小姐若是再为难我,我不介意去京兆衙门告状。” 到时候丢的是昀王跟郭相的人,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身上的伤,足够证明昀王妃虐待妾室,名声传出去,昀王妃可不太好解释! “你敢威胁我?信不信我让你出不了这个院子?” 郭宁芸带来的人将院门堵住,连晓小丝毫不惧。 “我自然相信二小姐所说,在二小姐眼里,一条人命算不得什么,不如二小姐现在就要了我这条命,验证一下郭相能不能只手遮天?” 见她不像是说笑,郭宁芸惊讶道:“你不要命了?” 连晓小嘲讽一笑。 “我这条命,本来就无人在乎,郭二小姐若看我不顺眼,只管拿去……” 她活着本就是行尸走肉,往后余生,困在这个院子里,哪儿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真有你的!” 郭宁芸撂下一句话,带着人浩浩荡荡的离开。 连晓小眼眶里含着泪,回头看着乱七八糟的院子,淡声吩咐道:“收拾一下,该怎么上报你们自己看着办。” 第289章 连晓小摆烂了 连晓小说得没错,院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王府的,郭宁芸只砸一件两件还好上报,但如今…… “先统计出损失,我去报给王妃。” 连晓小摆明了不管这件事情,院子里的管事叹了口气,主子不管,她不能不管,且还得趁着昀王在王妃的院子里时去禀报,否则王妃娘娘只会怪罪她们这些下人。 连晓小领着叶儿回了房间,不管外面的动静,只管捧着一本医书背药方。 “小姐,今日所受委屈,要不要奴婢去跟三小姐说一声?” 连穗岁不一定能插手昀王府的事情,但是连穗岁的身份放在明面上,至少能给她们撑腰。 “不要告诉三姐姐!”连晓小阻止道,“我没事,别给三姐姐惹麻烦了。” 连晓小心里担心连穗岁,昀王设计九王爷,万一被他们得逞了,连穗岁的处境还不如她! “叶儿,你出去一趟……” 连晓小想让她出去报信,却又担心昀王派人监视她。 “叶儿,你去妙手堂帮我拿点药……” 把消息告诉妙手堂,就相当于告诉连穗岁了,就算昀王问起来,她也好应对。 连晓小被郭宁芸打伤是事实,叶儿要出府买药,管事不能说什么。并且,连晓小是入王府做妾,又不是坐牢,她不好出面,身边的下人代劳也属正常。 叶儿顺利出府,径直去了妙手堂。 昀王府。 主院里,听着下人汇报情况的昀王妃拉长着脸。 “王妃,虽说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二小姐砸就砸了,但奴婢不敢自己拿主意,只得来打搅王妃……” 怕被昀王妃责骂,管事开口把自己撇干净。 “奴婢也劝过,可二小姐毕竟是主子,奴婢不敢扫兴……” “行了,损坏的东西,你去管家那里补齐,这点小事也敢来打搅王爷!没有别的事情就退下吧。” 昀王妃观察着昀王的表情,解释道:“二妹妹这个性子,也太跳脱了些,回头我给爹娘传个信,让爹娘好好管教。” “不过就是打砸几件家具,不是什么大事。” 昀王把手里正看着的书扔在桌子上,斜斜地靠坐在软榻上,“二妹若是喜欢,把我的王府砸了我也没意见。” 开玩笑的语气却让昀王妃心中一颤。 “王爷生气了?我这个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小就飞扬跋扈,我拿她也没有办法,这次委屈了连妹妹,回头我准备些礼物去给她赔罪!” 昀王妃跟昀王从小一起长大,她用撒娇的语气说道,“要不是表哥你当众抱着连妹妹,二妹也不会这么生气,她还不是为我抱不平,我这个做姐姐的,得替她担着。” 昀王嗯了一声。 “你拿主意就好,我还有事,晚上来你这儿吃饭。” 昀王没把连晓小放在心上,昀王妃稍稍感觉到慰藉,又觉得他连她也不在乎,登时心里又升起不满。 又没地方发作。 “去库房里选几匹料子送到那边……” 昀王回到书房,听下人来禀报,说连晓小身边的丫鬟出府了。 还真去告状了呀…… 昀王唇角勾起来。 真蠢,去告状了又能怎么样? 他是皇子,楚知弋不过是一个残废的皇叔,虽然在辈分上压他一头,但……并没有人希望他活着。 不过是徒增烦恼…… “主子,姨娘身边的丫鬟没去九王府!” 跟着叶儿出去的下人回来禀报道,“姨娘身边的丫鬟去了药店,给姨娘抓了两副药。” 昀王合上手里的书信,想到刚才去昀王妃那儿汇报的管事说连晓小受伤了。 “走,去看看。” 连晓小住的院子很偏僻,院子中间一丛竹子,嫩绿的颜色很是清爽。 下人们进进出出,把损坏的家具搬到院子里,新的家具还没送来,地上一片狼藉。 并没有看见连晓小出来迎接,昀王问经过的丫鬟。 “你们家姨娘呢?” 丫鬟毕恭毕敬。 “姨娘在房里,奴婢去通报……” 昀王摆摆手,拦住了丫鬟,他抬脚走到门口,推门进去,脸上敷着药膏的连晓小正靠坐在窗边有光的地方看书,阳光透过窗子照在她身上,她翻了一页,房间里只有翻书的声音。 这一幕岁月静好,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连晓小跟其他女人不一样,其他人要是受了这个委屈,看见他早就扑上来装委屈掉眼泪了,她非但没有告状,还自己一个人躲起来看书,把他当成空气…… “咳……” 连晓小闻声抬头。 “见过王爷……” 她面上略有些慌乱。 昀王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脸上的膏药问道:“疼吗?” 连晓小愣了一下,摇头道:“不疼。” 昀王目光看过去,她看的书竟然是医书吗? 有趣。 昀王把连晓小接到府上之后便找了个院子丢在这边了,他才没兴趣动一个被人威胁着娶进府上的女人。 “你认识卫乡吗?” 卫乡这个名字……连晓小好像听过,但是她并没有见过这个人,所以也不认识。 她摇头。 “不认识。” 昀王嗤笑一声。 “你大哥连嘉良的差使就是卫乡求到本王头上,本王点头他才进的巡城司。” 提到连嘉良,连晓小的脸色白了几分。 “我与大哥并不亲近。” 昀王面上带着讽刺,求到他头上还敢威胁他,不是他怕了这个人,而是他想看看对方的底牌,把人安插进他府上,究竟想做什么。 郭宁芸对她的为难,又何尝不是他想试探! “再不亲近,你们总归是亲兄妹。” 意思是连嘉良的朋友她就一定也认识? 连晓小笑了一声,不再辩驳。 “王爷觉得妾认识卫乡,那妾便认识。” 她满不在乎的态度让昀王觉得独特。 “你想嫁给本王吗?” 连晓小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沉默良久,选择实话实说。 “不愿意。但父亲之命,不敢违背。” 呵! 昀王来了脾气,她不愿意嫁?他还不愿意纳呢!一个小小的庶女,还敢嫌弃他? 她就是连方屿攀附他的工具。 “你想好了这么说的后果吗?你爹想攀附本王,你不讨好本王,本王会不会在官场上为难你爹?” 连晓小抬眸看着他。 “我在入王府之前已经跟我爹说过我不愿意嫁,但他一意孤行,就该承担后果。如果王爷真要在官场上为难他,我阻止不了,也无能为力。” “你不怕死?” 昀王面色沉下来。 连晓小已经无所谓了,当她有这种摆烂的想法后,突然发现,原来所有的事情都不重要。 第290章 连穗岁算什么东西 “父母生养之恩已报,我再不欠别人什么,一条贱命,王爷想要就拿去!” 连晓小心里在打鼓,不怕死跟想死是两个概念。 她这辈子,只想潜心学习医术,无心男女情爱。虽然好奇昀王对外表现出对她的重视,将她纳入府中之后又不管不问,但这正是她想要的。 她可以跟昀王府的所有人井水不犯河水。 但偏偏,今天她就无意听到了他的谋划! 昀王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笑了几声,起身离去,连晓小身子向后一瘫,她看不懂昀王,更不想讨他的欢心,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 连穗岁收到了连晓小传来的消息,又惊又怒。 惊的是昀王算计楚知弋已经摆到明面上不怕人知道了吗? 怒的是,她懂事听话的四妹妹在昀王府过的是什么日子?竟然敢欺负她四妹! 叶儿没有细说,只大概说了几句,连穗岁已经能想象到连晓小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 “小桃,多带几个人跟我出门!” 出门做什么? “小姐,您要出城去接王爷吗?” 楚知弋遇刺,但是听叶儿说,他们应该没有得逞,楚知弋没事,现在最要紧的是她四妹! “不出城,去昀王府。” 连穗岁走到门口,又停下来。 “不行,不能这个时候去,否则不是让昀王以为四妹出来告状了嘛,以后更加为难四妹怎么办?” 她可以为连晓小出一次头,却管不了以后,万一昀王府的人趁着她不方便,再次为难连晓小怎么办? 但是被欺负了不打回去也不是她的风格! 思来想去,连穗岁折返回去。 “小桃,去库房挑几匹上好的丝绸给四妹妹送去,就说换季该做新衣服了,我这儿送来不少料子,我给四妹留了几匹。” 借着送布料的由头去见过连晓小,她身上要是有外伤的话,就更好办了,根本不需要告状,只需要下人回来回话,连穗岁就有理由杀过去。 “小桃你亲自去!” 她给连晓小送的布料自然是最好的,小桃把布料送到昀王府的时候,昀王妃正巧也打发了下人来送布料。 小桃一眼就看见连晓小敷在脸上的药膏,再一看昀王妃送来的料子。 “麻烦昀王妃了,该做夏装了,我们王妃送的料子轻便些,更适合做夏装,昀王妃送的料子还是先收起来等秋冬赏给下人做袄子吧。” 昀王妃送来的料子是存放久了过时的料子,又厚重,颜色又不新鲜。 连晓小在连家的时候都不穿的料子,现在还被昀王妃当成恩赐送来,连晓小不好说什么,小桃替她说。 送料子的下人面上尴尬,不对比的话,昀王妃送来的料子还能看,说出去也不丢人,这么一对比便被比下去了。 连穗岁送来的都是今年时兴的最好的料子,还有一匹外面买不来的香云纱,那匹料子,就是昀王妃也不舍得送人,连穗岁就这么送来给自己的庶妹! 不怪小桃看不上她们送来的东西。 下人不自觉地高看连晓小一眼。 “东西送到了,奴婢回去跟王妃复命!” “四小姐,您受苦了!” 小桃心疼地看着连晓小脸上的伤,“谁打的?是不是昀王妃?您放心,我们小姐会给您报仇的!” 连晓小不想兴师动众给连穗岁惹麻烦。 叶儿快一步说道:“是郭二小姐打的,郭二小姐还来砸了我们院子!” “简直欺人太甚!四小姐您等着,我这就回去告诉我家小姐!” 小桃气冲冲地离开昀王府,回去跟连穗岁描述了一下连晓小的伤势,连穗岁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走,咱们去昀王府理论去!” 连穗岁以最快的速度杀到昀王府。 “来了!” 早在下人来回禀,说九王府给连晓小送布料她就猜到了,连穗岁早晚要来给连晓小撑腰。 “走,咱们去会会皇婶!” 昀王妃虽然担心没办法给连穗岁交代,但不代表着她怕连穗岁。 只不过是连穗岁难缠,跟她打交道难免费心费力。 连穗岁在客厅里坐着喝了两盏茶,昀王妃才姗姗来迟。 “给皇婶请安。” 昀王妃笑着解释道,“我有午后小睡的习惯,不知道皇婶要来,让皇婶久等了。” 连穗岁开门见山。 “我得了几匹料子,本来欢欢喜喜地给四妹妹送来,却听下人说四妹妹受伤了,我来问问怎么回事儿?昀王妃给个交代吧。” 早知道连穗岁难缠,昀王妃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直接,一点脸面都不给她留。 “别说你不知道,身为王妃,自家府上的事情要是都不知道的话……” 连穗岁给她了一个不如退位让贤的表情。 昀王都光明正大算计她丈夫了,还想让她留脸面? “皇婶息怒,这件事情我是知晓的。” 昀王妃被挤兑得没了法子,“今天二妹过府,跟连家妹妹闹了点矛盾,不小心伤了她,我已经派人给爹娘去信,让爹娘责罚二妹了,连家妹妹那里,我也拿出诚意,送去了礼品赔礼,皇婶不如先去连家妹妹那里看看,听听连家妹妹怎么说?” 她这是,把问题推给连晓小? 连穗岁哼了一声。 “我四妹性子软,在家里的时候从来不跟旁人红脸,有什么委屈她从来不说,但不代表着没人为她出头。” “四妹受了委屈,我这个做姐姐的不给妹妹出头,还能指望谁呢?” “究竟是什么矛盾让郭二小姐对我妹妹下死手?你没看见我妹妹的脸肿的,已经敷了药膏还肿的不成样子,郭二小姐不该亲自来道歉吗!” 郭宁芸这会儿早就不在昀王府了,况且,连晓小只是一个妾,如果郭宁芸给她道歉了,岂不是把她这个王妃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昀王妃不乐意道:“皇婶,我妹妹金枝玉叶,从小被家里人捧在手心的,让她给一个妾室道歉,不合适吧!” “妾室怎么了?妾室就活该无缘无故被欺负吗?” “我妹妹并没有卖给你们昀王府吧,如今她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我们求的只是一个道歉,很为难吗?” 昀王妃未出嫁之前出身相府,郭相的嫡长女,就算在太后面前也有几分脸面,连穗岁算什么东西,区区一个侍郎之女,不过是嫁的人辈分比昀王高,凭什么这般咄咄逼人? 这般质问她? “皇婶,给连家妹妹赔罪的礼品我已经送到了,这件事情就这么揭过去,对大家都好。俗话说,家和万事兴,连姨娘都没有觉得委屈,皇婶又何必揪住不放呢!” 第291章 捅大娄子了 摆明了欺负她们是吧…… 连穗岁笑了。 “所以,你们伤了我妹妹,打算给几匹过时的布料便揭过去了是吗?” 昀王妃涂着蔻丹的指甲扣在杯盖上,漫不经心地劝道:“皇婶,我知道连家妹妹受了委屈,但是委屈已经受了,我跟王爷的诚意也送到了,连姨娘还想怎么样?” 本就是一件小事,她不想闹大,当时已经劝过二妹了,但是二妹怜惜她,要给她出头,她也拦不住,闹成这样,不是她的本意…… 况且,一个妾室而已,谁家的妾室不用到正室面前立规矩,她没有为难过连晓小,已经够给连家面子了! 手背突然传来被针扎的疼,她以为是幻觉,直到感觉手背麻木,端不稳茶杯。 低头看去,手背上扎着一根针,连穗岁淡定起身帮她拔掉。 “呀,不好意思,一时没忍住让它飞出来了……” 随着连穗岁拔针的动作,昀王妃感觉手背刺痛加剧,针眼附近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疼! 昀王妃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背,疼得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去。 “咦?我记得这根针上没有淬毒啊!怎么会这样……” 昀王妃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连穗岁往她嘴里扔了一个黑漆漆的药丸,又从腰间取出一把小刀,划开皮肤把毒血挤出来。 昀王妃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耳旁嗡嗡的什么也听不清只觉得嘈杂。 等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才恢复过来,她下意识看向连穗岁。 “你敢对我下毒?” 连穗岁面上作出惶恐状。 “你可别乱说,我只是不小心而已,而且我已经给你解毒了,并且随后会送上丰厚的礼品赔罪。你有什么不满只管提出来,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尽力弥补。” “你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跟我计较吧……” 昀王妃差点没气晕过去。 看着手背上丑陋的伤口,她又是一阵晕眩。 “哦对了,我府上有不落疤痕的药膏,回头让人送来,保证让你的手恢复原样……” 昀王妃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当即两眼一翻,假装晕过去。 她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是用惯的老人,见状赶忙喊道:“快去告诉王爷王妃晕过去了!” “奴婢去请太医!” “快回相府告诉夫人……” 看起来慌乱,实则井井有条,该告诉的人一个也不落下。 “不用请太医,我就是大夫!”连穗岁取出银针,勾唇一笑,“只要一针下去,你家王妃一定会醒!” 以为装晕就能糊弄过去吗? 连穗岁猜到她身边的下人一定会阻止自己,她先一步将手中的银针飞射出去,昀王妃啊的一声从椅子上弹射起来,抬起手看着扎在手上的银针。 恼怒道:“连穗岁,你到底要干什么?” 连穗岁朝着意图阻拦她的丫鬟婆子们努嘴。 “喏,你们家主子好端端的,一点后遗症都没有,现在可以去通知该通知的人了。” 装晕在她这里行不通,昀王妃气得脸色绯红。 “气大伤身,我也不是故意伤你的,反正已经伤了,我在这里郑重地跟你道歉,回头自会送上滋补佳品以及赔罪的礼品。我妹妹受了委屈都能忍,昀王妃想来应该也能忍。” “敬酒不吃吃罚酒……” 昀王妃一脸杀气的瞪着连穗岁。 “我要进宫,请皇后娘娘评理!” 昀王妃气呼呼地带着身边的丫鬟婆子进宫告状去了。 “小姐,您捅大篓子了!” 这么做虽然解气,但也把昀王妃得罪了,有良妃撑腰,宫里没人会向着连穗岁,这也是她选择直接动手而不是进宫告状的原因。 先进宫告状,皇后考虑到郭相府的势力,最后也只会和稀泥,结果正如昀王妃所说,连晓小伤已经伤了,她也给过好处了,这个委屈她们只能认了,别的讨不到任何好处。 而且,为了这么一点小事闹到宫里,旁人也只会觉得她小题大做。 不如直接动手,先解了气,再说其他。 大不了被皇后叫到宫里训斥一顿,再放点血,备上厚礼给昀王妃道个歉。 钱财嘛,乃身外之物,她不缺钱财,她要的是出气! 昀王妃也不缺钱财,赔偿多少东西,都抵不上她受的屈辱…… 虽然这么说着,小桃面上却看不见害怕,反而闪烁着几分兴奋。 “捅娄子就捅娄子呗,咱们去看看四妹妹。” 连穗岁强调一句,“事情解决之前别跟四妹说,免得四妹担心。” “小姐放心,奴婢保证守口如瓶。” 一行人来到连晓小的院子。 “三姐姐你怎么来了?” 这么一番折腾,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天色朦胧,连晓小正在吃晚饭。 她的晚饭只有两个菜一个汤,但因为今天白天连穗岁送来布料的缘故,厨房送来的荤菜是实打实的瘦肉,汤是肉片汤,素菜看起来也还可以。 “你就吃这个?” “我一个人胃口小,这些就够吃了。” 连晓小眼睛很亮,连穗岁能来,她心里还是高兴的,但又担心她跟昀王妃起冲突。 “三姐姐快坐!” “叶儿,再添一副碗筷!” 连穗岁在她身边坐下,叮嘱道:“以后再受到委屈就去跟我说,只要我在京城一日,就能给你出头。” 她脸上敷了药膏,肿已经消了。 “好。” 知道她的脾气,连晓小应了一声,乖巧地说道,“三姐姐还没吃饭吧,不嫌弃简陋的话,就在我这儿吃点吧,我让厨房再加两个菜!” 连穗岁注意到叶儿拿了银锞子,准备去厨房加菜。 “不用了,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我回九王府,什么珍馐佳肴吃不上,就不跟你抢了。” “也是,我这儿月例有限,三姐姐不吃饭,茶总要喝一杯,叶儿去泡茶!” 在后宅里,想吃什么要自己花钱让厨房做,连晓小没有陪嫁,平常厨房送来什么饭菜她就吃什么饭菜,从来没加过菜。 坐吃山空,照这样下去,她给的那点钱也不够花。 “我手里有两个铺子,我懒得费心打理,回头让小桃把房契地契送来,算是给你补的嫁妆。” 当初楚知弋为了做戏给她买的绸缎庄跟胭脂铺,既然给她了,她就不客气了! “三姐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真用不上那些,你不用为我操心!” 哪怕是自己的姨娘都没有为她考虑到这个份儿上,连晓小忍住泪意,昀王妃欺负她的时候她都没哭,这会儿却突然控制不住泪意。 “你是我妹妹,我的妹妹我自然要护着,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你!你的婚事我做不了主,给你撑腰总能做到,不用怕麻烦我!” 第292章 哪儿来的脸面进宫告状 “三姐姐,谢谢你!” 连晓小抱住连穗岁,连穗岁轻拍着她的后背。 “咱们姐妹之间不用客气!你快吃饭吧,饭菜要凉了,我先回去,等有空了再来看你。” “不用送我,叶儿,回去陪着你家主子!” 叶儿也知道没有嫁妆的日子有多难熬,秦氏对连晓小不错,但也只能多给她些银钱傍身,但银钱总有用完的时候,她家小姐再不舍得花钱,在后宅里花钱的地方也有很多。 她们主仆两个省吃俭用,她家小姐抽出空闲还要绣些绣品攒着,以防什么时候急用钱,也能拿出去换些银钱。 “多谢三小姐!” 昀王妃进宫有段时间了,宫门快要落钥了,快的话,今天晚上她就能收到传召,慢的话明天一大早。 现在回府,还能饱饱地吃上一顿晚饭。 吃饱喝足再进宫,面对什么为难她都不怕。 这个点,不知道楚知弋有没有回府。 快马加鞭赶回九王府。 “王爷回来了吗?” 连穗岁询问门房。 “回王妃,王爷还没回府呢!” 这个点还没回来,再晚城门要关了吧! 老实说,她其实有点担心楚知弋,昀王既然针对他,想要他的命,说不准留得还有后手,王景康安排的刺杀会不会只是为了麻痹楚知弋? 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连穗岁觉得吃到嘴里的晚饭不香了。 “王妃,皇后娘娘请您进宫一趟。” 宫里派人来请她,连穗岁认识皇后身边的女官,好像叫锦书? 竟然是她亲自来请她! “小桃。” 连穗岁给小桃使了个眼色,小桃取出早就准备好的荷包塞给锦书姑姑。 “我家王妃的一点心意。” 锦书接了荷包塞进袖子里。 连穗岁心里踏实了,放下筷子笑道:“这么晚了,皇后娘娘不怕打搅的话,我就进宫叨扰了。” 锦书侧身让到一边。 “王妃请。” 皇后派了马车来接,连穗岁上了马车,看向随后跟进来的锦书问道:“是为着昀王妃的事情吗?” 锦书姑姑笑道:“王妃心里有数就好。” 荷包里装着一枚翡翠玉环,收了她的好处,锦书姑姑提醒道,“皇后娘娘不是不讲理的人,昀王妃手上的伤势看起来很严重,皇后娘娘请了太医。” 连穗岁眉头微挑,既然请了太医,就应该知道昀王妃的身体没有任何后遗症,并且,她不算无理取闹,是昀王妃跟郭宁芸欺负她妹妹在先,她只是被气急了,不小心伤了昀王妃。 而且又不是很严重的伤势,昀王妃告到宫里,也不占先机。 连穗岁假装关切,询问道:“不知道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昀王妃受的只是外伤,没什么大碍。王妃放心。” 那就好。 连穗岁不知道锦书为什么对她表露出善意,但她知道感恩。 “多谢锦书姑姑。” 皇后的马车直接进了宫门,连穗岁跟着锦书姑姑到了皇后宫里,看见冲她挤眉弄眼的楚景安时,她一瞬间就明白了。 感情今天晚上她是沾了十一皇子的光。 “见过皇后娘娘,良妃娘娘。” 楚景安朝她拱手行礼。 “皇婶。” 连穗岁回之一笑。 “这么晚了,不知道皇后娘娘因何事宣我进宫?” 连穗岁明知故问,把在现场的良妃跟昀王妃气得瞪着眼睛。 “哼,九王妃好歹毒的手段,竟然无端给昀王妃下毒!” 良妃先发制人,“谋害王妃,九王妃别以为仗着身份就能脱罪!” 连穗岁寻声看过去,勾唇笑道:“良妃娘娘说话要讲究证据,说我给昀王妃下毒,证据呢?” 银针沾毒变黑,她身上淬了毒的针并不是银质的,进宫不能携带凶器,她没带那些毒针。 而且,她用的毒早就解了,就算是神医转世,也查不出来她给昀王妃用的是什么毒! 不出意外的话,太医并没有说中毒这一茬。 只要她不承认,就没人能给她治罪。 “你……”良妃没想到她竟然不认,气愤道,“昀王府里的下人都是证人!你敢做不敢认吗?” 连穗岁无辜道:“我敢做,自然敢认,但问题是,我没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认?” “不是谁声音大谁就有理,昀王府的下人自然都是向着昀王妃的,她们的卖身契都在昀王妃手里攥着,不向着自己的主子,难道还向着我这个外人不成?” “你……” 良妃被她怼得无言。 连穗岁斜着眼睛看她。 “良妃娘娘若是不信,只管请太医院的太医来给昀王妃检查,太医要是能说出来昀王妃中的是什么毒,我就承认我给昀王妃下毒,若是查不出来,便是良妃娘娘污蔑我,有皇后娘娘在场作证,相信皇后娘娘一定会还我清白!” 连穗岁朝皇后的方向福身。 恶人先告状,世上怎么能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连穗岁只是把她们加在连晓小身上的委屈还回来而已,凭什么她们就受不得委屈? “好,既然没有下毒,你为什么要伤了昀王妃?昀王妃手背上的伤不会作假,你有什么话说?” 昀王妃手背上的伤一看就是利器所伤,两道狰狞的伤口是连穗岁所为,她总不能不承认吧! 连穗岁开口说道:“这一点我认,我确实故意伤了昀王妃。” 她看向昀王妃。 “不知道昀王妃有没有跟皇后娘娘和良妃娘娘说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呢?我为什么会伤了你,你不知道原因吗?” 连穗岁有病! 昀王妃心里骂道,面上自然不肯承认。 “看来是没说。” 连穗岁继续说道,“既然昀王妃没说清楚,那我就还原一下,如果有出入,欢迎补充!” “事情的起因经过是这样的,郭二小姐无缘无故当众打了昀王新纳入府上的妾室连晓小,也就是我庶妹,打人之后还带人闯入我妹妹的院子打砸,昀王妃送了几匹过时的布料给我妹妹企图息事宁人。” “也是巧了,我新得几匹布料,给我庶妹送去做夏衣,正好撞见。” 她慢悠悠的说道,“我是讲理的人,去找昀王妃理论,想让郭二小姐给我庶妹道歉,这件事情就过去了,谁知道昀王妃竟然说郭二小姐金枝玉叶,从小被父母捧着长大,说我妹妹不过是一个妾室,受点委屈也没什么,几句话想打发我。” “怎么,郭二小姐是被捧着长大的,是一个宝,我庶妹就是根草吗?” “郭相权势滔天,我们连家比不了,所以我庶妹就活该受欺负?” 连穗岁质问道,“相府的小姐都是金枝玉叶,所以昀王妃便可以不尊重我这个婶娘,无视朝廷律法,对府上的妾室姨娘随意打压折辱?” “且不说郭二小姐只是昀王妃娘家妹妹,就算她是昀王正妃,就能随意殴打府上的妾室吗?昀王妃哪儿来的脸面进宫告状?” 第293章 请太医了吗 连穗岁想开了,忍一时被欺负一辈子,既然不让她好过,那就大家都别好过。 不用怕给别人惹麻烦,别人才不在意你的死活! 连穗岁深吸一口气,看向昀王妃,笑道:“不要怪我说话难听,本来就是这个道理,纵然你是相府千金,也不能不讲道理……” “好,一码归一码,宁芸欺负令妹不对,你是长辈,仗着身份欺负昀王妃就占理了吗?” 良妃责怪道,“宁芸不该欺负你妹妹,昀王妃没尽到职责,是她们不对,你身为长辈,晚辈犯了错,口头教育责令她们改正就是了,怎么能以牙还牙,公然报复呢?” 连穗岁两手一摊。 “我没说我做得对呀,我也可以给昀王妃道歉,赔偿她的损失,我甚至可以保证让她手上的伤不留疤痕,看不出任何痕迹,我也拿出我的诚意,这件事情就该到此为止,天色不早了,咱们尽早解决了,也好少打搅皇后娘娘几分。” “良妃娘娘跟昀王妃意下如何?” 良妃跟昀王妃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连穗岁“诚意满满”,皇后适时开口说和。 “本是一件小事,你们双方既然都有错,那就各退一步吧。” “郭二小姐做得过分了些,这是起因。昀王妃处置的态度欠妥,九王妃也过分了,依本宫看,你们互相道个歉,这件事情就翻篇了吧。” 皇后开口了,这个脸面良妃跟昀王妃要给,但却不甘心就这么揭过去。 但奈何明面上她们确实不占理。 连穗岁取出一瓶药膏,先拿出态度来。 “这是我自己做的金疮药,敷在伤口上便能保证不留疤痕。今天我做得确实过分了,本不该跟你们这些小辈计较的,唉,是我冲动了,对不住。我是长辈,应该给小辈们做好榜样,所以我先道歉。” 皇后眼神示意,锦书上前将金疮药接过来送到昀王妃面前。 昀王妃不情不愿地让身边的丫鬟接过,连穗岁用话挤兑她,她如果不道歉,就显得她不懂礼数,但若是道歉的话,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皇婶,今日是我不周到,给皇婶赔罪。我也代二妹给连家妹妹赔个不是。” 双方各退了一步,连穗岁见好就收。 “好,皇后娘娘作证,这件事情就翻篇了,日后都莫要再提。” 和平解决,皇后看了楚景安一眼,这孩子跟他九叔关系好,昀王妃进宫告状,恰巧给他碰上,他就非要管这桩闲事! 如今解决了,连穗岁没吃亏,皇后也算是松了口气。 “天色晚了,宫门已经落钥,九弟妹今晚就在我宫里住一晚上吧。” 只能这样了,连穗岁应了一声,在心里叹气,不知道楚知弋那边什么情况了。 昀王妃跟着良妃走了,良妃既是昀王妃的姑母,又是婆母,昀王妃时常在宫里留宿,看两人的表情,估计在心里骂她,说不准今天晚上还会商量一下怎么算计她报复她…… 不过在皇后宫里,她们的手再长,应该也伸不到中宫。 “九弟妹在想什么?” 见她心不在焉,皇后温柔地问了一句,连穗岁回过神来,没听清她的问题。 “什么?” 皇后笑着重复问了一遍。 “没想什么,只是在担心九王爷,他身子不好,我进宫那会儿他还没进城,这个点要是还没回来,今晚就只能在城外住客栈了,城外条件简陋,不知道他能不能住得惯……” 连穗岁情不自禁地担心起来。 “九婶跟九叔的感情真让人羡慕。” 楚景安笑着插了句话。 “九婶不用担心,九叔以前在疆场上经常露宿野外,住在客栈里,好歹头顶还有片瓦,不会不习惯的。” 连穗岁咧嘴给了他一个假笑。 “母后,我再去看会儿书,您早点歇着。” “天晚了就别再看书了,当心眼睛不舒服。” 皇后叮嘱一句,“记得早点睡。” “放心吧母后,我有数!” 少年人活力满满,说话的功夫已经看不见影子了。 “这个皮猴子,才消停几天,又在宫里待不住了……” “锦书,你带九王妃去客房。” 连穗岁福身,随着锦书来到客房。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宫里留宿,宫女给她的床上铺了两床褥子,连穗岁睡着还嫌硬。 且客房的床很窄,翻个身就要掉下床的感觉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翻来覆去半晌,她干脆坐起来。 “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穿越之前她什么床没睡过,野外的帐篷里也睡过,那时候不嫌弃条件简陋,穿越过来,才在大床上睡了几天,就睡不惯普通的床了。 客房里还有一张小榻,小桃那个没心眼的躺在上面已经睡过去了。 这么晚了,各宫宫门已经落钥,在皇宫里不能随便走动,但躺在床上躺得浑身难受。 可能是太久没有运动的原因吧…… 连穗岁在床上做拉伸。 门外一道影子划过去,连穗岁走到门口,把房门打开一一条缝隙往外看,宫女急匆匆地跑到皇后的寝宫,不知道说了什么,皇后连衣服都没穿好就往外面跑。 “请太医了吗?” 经过她房门前的时候,皇后压低声音问了一句,借着灯光,连穗岁看见来通传的宫女不是皇后宫里的。 她穿上衣服跟上去。 皇后边走边整理衣服,吩咐宫里的下人。 “锦书跟我走,其他人该做什么做什么,不准声张!如果走漏了消息,你们知道后果!” 跟在皇后身边的内侍宫女纷纷颔首应是,下人准备好轿撵,皇后提起裙摆坐下,内侍抬着轿撵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前殿,莫不是宸帝? “皇后娘娘!” 连穗岁追上来,询问道,“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吗?刚才听见你们说话,好像有人生病了?我没听清,是宫里哪位娘娘身子不舒服吗?我能帮忙看看!” 皇后被她喊住,她声音不小,在皇宫里想隐瞒消息很难,怕她乱说,皇后默了一瞬,向身边的人发难。 “这点差使都办不好,不过是一桩小事,你们咋咋呼呼,打搅到九王妃休息了!” 皇后疾言厉色,身边的下人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连穗岁目光探究,皇后笑道,“不是什么大事,我去一趟就回来,九王妃快些回去休息吧。” 特意瞒着她,连穗岁点头应道:“那好,如果有需要,皇后娘娘不要客气。” 连穗岁转身,余光观察着皇后脸上的表情,跟她说话这段时间,皇后眼底情绪焦急,什么人能让皇后如此上心? 皇后的轿撵越走越远,连穗岁只能先回到客房里,皇宫不同于其他地方,她没办法跟上一探究竟,但是直觉告诉她,肯定发生什么事情了。 第294章 威胁人都不避讳了 “小桃,醒醒!” 连穗岁佩服小桃的睡眠质量,在陌生的地方也能睡得不省人事。 “啊,小姐,怎么了?” 小桃睁开眼睛,看见连穗岁的脸吓了一跳,揉着眼睛坐起来。 “小姐您要喝水还是要如厕?” 她这副迷迷糊糊的模样,怪不得能做出她下药她放风的事情呢! “没事,你睡吧。” 连穗岁喊她,本来想跟她说,两个人替换着观察外面的情况,但她现在睡不着,小桃睡不醒,就算喊起来也是睡眼惺忪的模样。 “前半夜你先睡,我先守着,等后半夜喊你。” 小桃懵懵的点了头,而后一脑袋栽下去,没有一点过渡,直接睡了过去! 连穗岁:“……” 连穗岁坐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动静,一直到后半夜,皇后也没回来。 卯时,宫门大开,官员们准备进宫等着上朝。 连穗岁喊醒小桃。 “啊,小姐,后半夜了吗?您让奴婢做什么?” 连穗岁打了个哈欠。 “天快亮了,你收拾一下,咱们出宫。” 小桃揉着眼睛,惊讶道:“您一晚上没睡?” 连穗岁嗯了一声。 “换了床,睡不着,对外就这么说,咱们这就出宫吧。” 小桃把床铺收拾了一下,跟着她往外走,去到皇后的寝宫外,对值夜的内侍说明缘由。 皇后一夜未归。 “奴才会转告皇后娘娘,招待不周,九王妃多见谅……” 连穗岁到宫门口,正遇上散朝的官员们往外走。 “父皇今天早上有点不太对劲……” 成王抬头看着东方才露出来的鱼肚白,跟身边的心腹说道,“父皇上朝从来没有这么敷衍过,只简单走个过场,就结束了?” “王爷,或许是最近朝中没什么大事的缘故?” 成王身边的官员给他出谋划策,“王爷,要不您去一趟御书房,给皇上请个安?” 身为皇子,成王本来就要每天给宸帝请安,只不过宸帝有时候忙,不一定有时间见他。 成王看向昀王的方向,昀王同样皱着眉头,却没出宫,而是朝着后宫的方向去了。 “二哥可是要去见父皇?”成王喊住昀王,“不如一起?” 连穗岁正跟他们两个迎面遇上。 “皇婶怎么在宫里?” 昀王却不觉得意外,成王看了连穗岁一眼,又看了一眼昀王。 “我在哪里应该跟你没有关系吧……” 连穗岁放了成王鸽子,秦家的事情迟迟没有给他回复,成王心里憋着一口气,他都已经主动开口了,她竟然还不着急,难道一点也不在乎秦家人的死活吗? “皇婶不要忘了,秦家老太太下顿饭能不能吃上,得看我的脸色。” 现在威胁人都不避讳了吗? 连穗岁扬眉。 “成王这是准备以权谋私吗,这里是皇宫,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给我作证,我外祖母跟舅母如果少了一根头发丝,我就去皇上面前告御状!” 成王恼道:“连穗岁,你除了告状还会做什么?” 昀王也附和道:“这话我认同,皇婶告状的功夫一流……” 连穗岁把两人都得罪了,不管他们两个谁当太子,都不会让她好过。 反正,已经得罪了。 “昀王殿下不要随便污蔑旁人,这次明明是昀王妃不占理,还要进宫麻烦皇后娘娘,可不是我主动进宫告状哦……” 昀王从没遇上过她这种人,觉得有点好笑。 “皇婶别忘了,四小姐还在我府上。” 又威胁人! 连穗岁假笑道:“没关系,我每天都会派人去看望我四妹妹,她要是过得不开心了,我会给昀王爷递帖子的,你们别嫌麻烦就行。” “二哥跟皇婶这是有什么过节?” 看到连穗岁对所有人都是这个态度,成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心里平衡了,他的目光在昀王跟连穗岁之间来回流转,“这是,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了吗?” 虱子多了不怕痒,连穗岁翻了个白眼,撞开两人继续往宫外走。 身后两道探究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再走几步就出宫了。 “小姐,那不是老爷吗?” 小桃一眼从往宫外走的人群中看见连方屿。 父女两人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之后还没有说过话,连穗岁倒是收到了秦氏回连府的信,她还没腾开手回连家看望。 连方屿也看见她了。 既然遇上了。 连穗岁走过去福身。 “见过父亲。” 她对连方屿的称呼改了,语气中透露着生疏。 连方屿叹了口气,语气官方。 “你母亲已经回来了,抽空回家看看她吧。” 连穗岁含笑应了一声。 “抽时间,我会回家看娘的。” 她对他称呼父亲,对秦氏的称呼跟从前一样,连方屿眼神复杂,冲她点了点头。 “我先走了。” 连穗岁后退半步,再次福身。 她现在的身份是王妃,连方屿同样对她行了个拱手礼。 父女两人错身走开。 “杜大人!” 连穗岁逮住落在后面的杜翰音,压低声音询问道,“今日早朝,皇上可有异常?” 杜翰音心里正在琢磨呢,估计今天早上来上朝的官员都觉得奇怪,平常没有事情也能拖半个时辰的宸帝,今天怎么只说了几句话就让退朝了呢? 是有人惹皇上生气,皇上借机敲打吗? 很多人心里打鼓,更不用说,义善堂账本的事情才刚过去,除了那些得罪人太多的官员被弹劾贬官免职,大部分官员安全度过这一劫了,但是心里始终不踏实。 今天早上宸帝表现异常,让大家本来就还没有放下的心又重新提起来。 杜翰音心口一抽,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皇上今天早上不太对劲?” 连穗岁只是猜测,她直觉昨天晚上去皇后宫里报信的宫女说的是宸帝。 今天早上宸帝去上朝了吗? 杜翰音自顾自的说道,“皇上今天上朝的时候有点咳嗽,高堂上拉了帘子,内侍说皇上昨天夜里感染了风寒,身体没有大碍,就是见不得风,今日上朝过后,休朝三天。” “你听见皇上说话了吗?” 上朝肯定要说话的,或许能从中推断一二? 杜翰音嘶了一声。 “你不说,我还没有察觉,今天早上皇上说话的声音有点哑,音色……不太像皇上的声音,我还以为皇上伤了嗓子呢!” 他仔细回味着早朝上看见的宸帝。 “皇上的身形似乎也不太对劲。”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伸手比划着,“感觉皇上好像变壮硕了,隔着帘子,我只看见了皇上的影子,皇上的身形似乎过于挺拔,到有点像是……” 第295章 楚知弋的伤势 “有点像是少年人的身型!” “不过我也不敢确定,大殿里光线昏暗,又隔着一层帘子,没有依据,不能胡说的。” 杜翰音堵住嘴。 连穗岁打量着他。 “听说你会岐黄之术,不能给皇上算一卦吗?” 杜翰音哎呦一声。 “那是我给自己造的势,我就是个半吊子,糊弄别人还行,我要是真有那个本事,九王爷也不用遭那老大的罪……” 行吧,问了跟没问一样,反而眼前还像是蒙上一层轻纱,看不清楚真相。 先回府吧。 杜翰音抄着手,纠结着问道:“您给昀王妃下毒,皇后没罚您?” 连穗岁永远能做出让人更加震惊的事情,这还是楚知弋不在身边,没人给她撑腰她都敢做出这种事,要是有人给她撑腰,她会不会把天翻过来!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怎么知道? 连穗岁眯起眼睛,露出一个跟楚知弋有八九分相似的表情。 “王妃您别误会,我没有监视您的意思,是今天早上上朝之前,听旁人说的。”杜翰音没忍住劝道,“您说您,皇上现在对秦家的态度还不确定,外面的人都以为秦家要完了,您这个时候就不能低调一点,少给王爷惹麻烦……” 连穗岁哦了一声。 “我才看出来,杜大人完全不是传言中那般风骨决然的治世能臣,你能做大理寺卿,靠的是审时度势,靠的是魅上的本事!” “就算没有你家主子,我连穗岁也不受欺负!” 连穗岁不再理他,大步出宫。 回到王府询问门房。 “王爷回来了吗?” “回王妃,王爷还没回府。” 还没回来? 连穗岁跨过门槛的动作顿住,楚知弋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情呀! “派人去城门口守着,王爷回来第一时间通知我!” 一晚上没睡,回到自己的地盘上,连穗岁躺下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她猛地睁开眼睛。 “做梦了吗?” 楚知弋那张好看的脸在眼前放大,他的目光从低处挪上来,跟她的视线对上,靠得这么近,连穗岁怀疑他目的不纯,只不过差点被自己抓包,他面上故意装出云淡风轻的模样来。 “你回来了?” 连穗岁从软榻上起身,上下打量着他,“怎么没有人来告诉我……” “看你睡得熟,小桃不忍心打搅你,况且,我也没什么事情。” 他身上的官袍换了下来,换成他常穿的月白色蟒袍。 连穗岁的视线停在他右手上,他掌心缠着一条烟灰色的帕子,帕子上有血迹渗出。 “你受伤了?” 连穗岁捧起他受伤的右手,解开帕子,他掌心处一片血肉模糊,伤口没有处理,周围有许多泥污,看见这个场面,连穗岁的职业病犯了,忍不了一点。 “我帮你重新包扎!” 连穗岁取来药箱,吩咐丫鬟打水,一点一点帮他把伤口里的泥污清洗干净,涂上金疮药,又用消过毒的棉布把伤口包扎好。 “还有其他伤吗?” 她看着他的目光似乎想要剥开衣服亲自检查,楚知弋唇角上扬,自己动手去解腰带。 “不如岁岁亲自检查一番?” 这个人…… 连穗岁翻了个白眼,转身把药箱收拾好盖上。 楚知弋追着走过来,从后面环抱住她的腰身,把下巴搭在她肩膀上,语气带着撒娇的意味。 “我知道岁岁担心我,放心吧,我没事,不会让你守寡的……” 连穗岁手肘在他肋间顶了一下,趁机占她便宜是吧…… 她这一下没有留情,楚知弋疼得捂住肋下。 “越来越不正经了!” 红晕悄悄爬上连穗岁的脸颊,楚知弋挨了打也不生气,趴在桌上看她。 “我昨天遇上了两拨刺杀,第一波杀手冒充北辽人,第二波杀手看不出路数,可真是九死一生……” “算了,说这些做什么,我这趟差使办完了,总算可以交差。” 他的语气轻松,连穗岁却听得神经一紧。 “手伸出来,我给你把脉。” 他的实力她见识过,能伤到他的杀手定然是极厉害的,高手过招,外伤并不算什么,要把过脉,确定他们没有受内伤她才能放心。 楚知弋乖巧地伸出一只手,连穗岁两根手指搭上他的脉搏,脸色沉下来。 “楚知弋,你伤得这么重,怎么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他的脉象很乱,真气失控在体内乱窜,他却能表现得如此云淡风轻…… “我感觉还好,不如流萤发作时疼……” 连穗岁不知道是该佩服他,还是可怜他。 她没了脾气,动手把床铺收拾好。 “过来躺下,我给你疗伤。” 从药箱里翻出清风玉露丸,连穗岁倒了杯水端过去,见楚知弋眼巴巴地看着她,她忍住脾气把药喂到他嘴边。 楚知弋眼尾的弧度压不住,就着清水咽下药丸,连穗岁动手扒开他上身的衣服,银针刺在他胸口的穴位上,楚知弋闭上眼睛,趁着药效,在她银针的引导下将体内乱窜的真气控制住。 一炷香时间过去,连穗岁收了银针,楚知弋闭着眼睛调理真气,她退出了房间。 疏影坐在台阶上,看起来过分深沉。 “王妃,王爷的伤势如何?” 连穗岁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一圈,动手扣住他的脉搏,他没受伤。 不对,楚知弋出门身边带的有护卫,他都受了那么重的伤,没道理疏影身上连个伤口都没有! “你们家主子的伤是怎么来的?” 疏影目光闪躲。 “就,晚上往回赶路的时候遇上第二波杀手,王爷没有防备,被偷袭了……” 连穗岁戳穿道:“少糊弄我,他在出城之前就跟我说过可能会遇上危险,白天已经遇上过一次刺杀了,晚上还不防备?” “王府养你们这些护卫做什么?” “你好好的,他却受伤了,你自己觉得能说得通吗?” 疏影心中慌乱,竟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了。 “王妃恕罪,是属下没有照看好王爷!您要打要骂,属下绝无怨言!”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疏影! 连穗岁只是觉得楚知弋伤得蹊跷,准备诈一诈疏影,没想到竟然什么也没诈出来! 他是楚知弋的心腹,要责罚他也轮不到连穗岁出手。 连穗岁扶额叹息。 “算了,等你们家主子伤好了,听候他发落吧。” 楚知弋伤得很重,礼部那边得告假,最好是静养一段时间。 连穗岁派人去礼部给楚知弋告假,疏影仍旧在房门前守着。 他也在想楚知弋的伤势,当时的情况,他家主子被杀手打伤,当时他没细想,现在回想起来,竟然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第296章 了解楚知弋的过去 小桃给他端来一碗面条,在他身旁坐下。 “别自责了,先吃碗面吧……” 疏影确实有点饿了,出门在外条件再好,不如在家里自在。 “慢点吃,不够吃厨房还有呢!” 小桃倒了碗水放到他身边,见他吃得香,跟他闲聊道:“疏影,你是什么时候来王爷身边当差的?” 疏影想了想,随便嚼了两下把面咽下去。 “我是王爷腿伤了之后才来王爷身边的,有……六年了!” 小桃心思单纯,疏影在她面前没什么防备,而且,这些话也不是什么秘密,没什么不能说的。 “哦,那以前在王爷身边伺候的人呢?” 小桃随便问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随便问问,要是不方便说,你就当我没问……” 疏影垂下眼睛,伤感道:“王爷身边伺候的人都死了……有些跟着王爷出生入死,死在战场上了,有的犯了错被调到别处,还有的……” 小桃看着他,听他接着往下说,“好不容易护送着王爷回京的那些,因为照顾主子不利,被先帝赐死了。” 也是,楚知弋是先帝最看重的皇子,先帝对他寄予厚望,本想着等他凯旋归来,就封他为太子。 临门一脚,他却出了意外,先帝很难不责怪他身边的人。 小桃追问道:“那安太妃是怎么死的?” 传闻不是说安太妃是先帝最宠爱的妃子吗,安太妃是楚知弋的生母,没病没灾的,好端端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疏影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看出他的犹豫,小桃把目光挪开,看着两人面前的石板地面。 “不能说也可以不说,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 疏影以为她生气了,三两口把面条扒拉进嘴里,放下碗,好不容易咽下去,急忙解释道:“不是不能说,我跟你说了,你可别跟别人说,王爷……一直不愿意提起。” “安太妃是被宸帝赐死的……” 小桃惊得瞪大眼睛,就要出声,疏影事先有防备,急忙捂住她的嘴,在她面前嘘了一声。 “我也是听说的,安太妃从小教咱们主子争强好胜,争夺太子之位,先帝宠爱安太妃,不忍心安太妃给他陪葬,所以下了遗旨,让宸帝留安太妃一命。” “但是后来先帝驾崩,宸帝便给安太妃端去了一杯毒药……” 疏影这个时候也意识过来,这些话不是小桃要问,八成是王妃想知道。 以前的事情,主子不想说,但是王妃想了解,只能从他们这些下人嘴里打听,与其让王妃从别人那里拼凑真相,不如他托盘告知,说不准王妃心疼自家主子的遭遇,以后能对自家主子好一点,至少别把主子往外赶…… 疏影将自己的小心思藏起来。 “皇上容不下咱们主子,让王妃跟着担惊受怕了,小桃你回去多开导王妃。” 小桃发现自己的目的被他看穿了。 夺过他的碗,起身说道:“我再去厨房给你盛一碗面!” 小桃落荒而逃,扒着门缝偷听的连穗岁轻咳一声,从房间里出来。 “疏影啊,你实话跟我说,你家主子这段时间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楚知弋手上的伤口是箭伤不假,但她总觉得怪怪的,徒手握住偷袭的箭头,不该是这个深度,除非,他很用力地握住箭头…… “主子能有什么不对劲……” 在连穗岁目光的逼视之下,疏影声音小了下来。 “王妃,要说不对劲的地方,确实有……” 疏影挠着头,不确定要不要告诉连穗岁。 但是主子的那个癖好,不说的话,他又怕自家主子以后万一做了什么事情被连穗岁知道后不原谅他,主子受了刺激再伤着自己…… “王妃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他家主子长着一双顺风耳,他怕在房门前说,被他家主子听见了责罚他。 什么事情神神秘秘? 连穗岁跟着疏影找了一处偏僻无人的地方。 “王妃,我家主子身上有很多伤疤……” 这点连穗岁知道,当初给楚知弋治疗蛊毒,她亲眼看见过,他胸口处的伤疤一条叠着一条,十分可怖。 “那些都是我家主子自己伤的。” 决定和盘托出,疏影没有隐瞒。 “主子在中蛊毒之前就有这个习惯,情绪不好的时候,偷偷划伤自己。” “后来中了蛊毒,主子更是在蛊毒发作的时候拿利器划伤自己,伤口层层叠叠,总也不会好,所以才留下了那些疤痕。” “王妃医好主子之后,主子倒是有很长时间没再划伤自己,所以主子这次受伤,属下才没有往那方面想。经王妃提醒,属下回想昨夜被刺杀的经过,那些杀手还不如我们之前遇上的杀手厉害,怎么可能伤到王爷……” 连穗岁表情沉重询问道:“所以,你家主子是故意受伤的?” “为什么啊?” 疏影想不明白。 连穗岁叹了口气,再次提起安太妃。 “跟我说说安太妃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疏影来楚知弋身边伺候的时候,跟安太妃接触过几次,但是仅有的几次接触并不足够他了解一个人。那时候他还不是楚知弋的心腹…… 后来先帝驾崩,安太妃被赐死,以前伺候楚知弋的人都被赐死,他就更没有机会了解安太妃了。 “安太妃是个什么样的人,王妃可以问问季管事,季管事在安太妃身边做过宫女,后来调任到其他宫里去,这才躲过一劫,没有被牵连。” 疏影的话证实了她心中的猜想。 谁能想到看起来如清风明月般的楚知弋竟然有自残行为,他身上的疤痕存在很久了,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无人知道,连穗岁突然有点心疼他。 “去把季管事叫来。” 了解他的过去,也能更好地了解他这个人,了解他的病情。 可能是疏影跟季瑛透露过连穗岁找她的目的,连穗岁问起安太妃的时候,季瑛没有隐瞒。 “安太妃的来历我不清楚,她进宫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宫女,后来被调任到安太妃宫里做女官时,王爷已经七八岁了。” “安太妃性格强势,要求王爷卯时起床练武,辰时去给先帝请安,用过早饭后休息一刻钟,便开始念书,除了完成先生布置的任务之外,还要求王爷多看十页书,多写十张字,多做一篇文章,反正处处都要比先生布置的任务多出一倍。” “那会儿王爷已经很厉害了,安太妃要求的任务王爷都能按时完成。” 第297章 咱们两个要死在一起了 “安太妃宫里伺候的下人嘴巴严,我当时只负责洒扫,并未近身伺候过安太妃,所以并不清楚更详细的细节。但王爷从小就优秀,这一点毋庸置疑。” 连穗岁沉吟道:“王爷如果完不成安太妃布置的任务呢?会有什么处罚?” 时间过去很久了,季瑛想了半响。 “没瞧见安太妃打骂过王爷,但太妃经常冷着脸。” 说到这里,连穗岁有点懂了。 “好,你下去吧。” 打骂孩子和冷暴力都不可取,安太妃要求严格,楚知弋又有天赋,他很厉害,但同时对亲近的人也会更依恋,做事更极端。 连穗岁结合自己对楚知弋的了解,得出结论,他缺爱。 所以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 以后对他好点吧! 连穗岁还在想昨天夜里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见裴淑慌张赶来。 “王妃,王爷醒了,正到处找您。” 连穗岁撒腿往主院赶,楚知弋没穿鞋子,身上松散的披着一件里衣,正披头散发地站在院子中间,对着院中的那棵海棠花树发呆。 看见连穗岁,他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睡醒没看见你,我出来找……” 他眼睛里布满红血丝,这才睡了一会儿,身体吃不消,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他带着偏执的模样让连穗岁心里不是滋味,但他瞬间就把偏执藏起来,露出连穗岁最喜欢的干净的笑。 “你别生气,我这就回去休息……” 他观察着连穗岁的表情,虽说现在天气热了,但是地上凉,他身上还有伤,人的脚心不能着凉,否则容易生病…… 看着他小心地猜测着自己心思的模样,连穗岁叹了口气,上前扶住他。 “我没生气,我陪着你睡会儿。” 连穗岁帮他把脚上沾的脏东西擦掉,楚知弋向里躺下,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连穗岁在他期盼的目光中躺下。 “睡吧。” 她昨天晚上没睡,今天白天又只眯了一会儿,强打着精神撑不了多久,也有点熬不住了。 几乎是刚一躺下,她就陷入梦乡。 楚知弋眯眼看着放在桌子上的熏香炉,手中的石子弹射出去,熏香炉被打翻,香灰散落一地。 他心满意足的抱着连穗岁睡下。 连穗岁意识还清醒,脑子却越来越沉,她总感觉房间里的味道有点熟悉,鼻尖萦绕着的香味似乎不太对劲。 但她没有机会确认了,呼吸逐渐粗重。 这一觉睡得很沉,意识回笼时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她仿佛置身于一个大火炉中,被人紧紧锢在怀里,身上出了很多汗,又黏又腻,十分不舒服。 安神香? 房间里的香味早就散去,连穗岁口渴的难受,想起身喝水,身边的人却一动不动地压在她身上,让她动弹不得! “楚知弋……” 她的嗓音有点哑,确定了身上没有异常之后,她暗自松了口气,伸手去推抱着自己的人。 “怎么这么烫?” 楚知弋的下巴顶在她额头上,刚冒出来的胡茬扎的她额头很痒,她伸手挠了一下,碰到楚知弋的脸。 “身上也烫,发烧了?” 她挣脱不开,房间里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连穗岁对着门外喊了声。 “小桃,点灯!” 房门被人推开,房间里亮起烛火,连穗岁看过去,进来的是裴淑。 怎么不是小桃? 连穗岁没发现自己脸红,裴淑唇边洋溢着笑意,却先开口解释。 “王妃,小桃姑娘毕竟未经人事,奴婢来伺候您。” 闻言连穗岁的脸更红了,小桃是云英未嫁的大姑娘,她也不是……算了,估计没人相信她跟楚知弋至今还没有圆房呢吧。 “王爷发烧了,你去打点温水来。” 把裴淑打发出去,连穗岁借着烛光打量着楚知弋,他脸颊很红,身上像火炉子一样烫手,应该很不舒服,但他却睡得很安稳。 连穗岁抓起他横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刚起身坐起来,楚知弋就醒了。 他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她,瘪瘪嘴,语气透露出几分委屈。 “我难受,别走行吗?” “我不走,给你倒杯水。” 楚知弋松开她的胳膊,看着她的动作。 连穗岁把水杯递到他嘴边,楚知弋就着她的手喝完一杯。 “还要。” 连穗岁提着水壶给他喂水,他整喝了一壶水才停下来。 “我给你把脉。” 楚知弋伸出一条胳膊,连穗岁把脉之后拿来纸笔写了个方子。 “裴淑,你在这里照看着王爷,我去抓药。” 她在府上有药房,小桃倒是能帮她抓药,但今晚小桃不当值没在,派人去找还不如她自己走一趟。 “我去抓药,你乖乖地睡觉。” 连穗岁交代楚知弋一声,楚知弋应下了,抓了药还得熬药,连穗岁抓紧开门出去。 “王爷,奴婢帮您拿冰块来降温……” 楚知弋看裴淑的目光冰冷,裴淑打了个冷颤。 “不用,你退下吧……” “可是王妃让奴婢照……” “滚出去!” 裴淑不敢反驳,福身后退下。 “主子。” 疏影进门,对上他冷淡的眼神也打了个哆嗦。 “宫里传来消息,说今天皇上除了皇后跟十一皇子,没有见任何人。” 就连昀王跟成王去请安也没见到宸帝。 “昨天王妃在昀王府替连四小姐出头,昀王妃进宫告状,皇后娘娘留王妃在宫里住了一晚上,或许王妃能知道点内幕。” 这件事情连穗岁本来打算跟他说,但是他先是受伤又是发烧,连穗岁还没找到机会跟他说。 楚知弋嗯了一声。 “我知道了,继续打听。” 宸帝很少这般,但也说不准是以身设局,诈出朝中哪些居心叵测的官员,这一招他不是第一次用…… “主子,您的伤……” 疏影没想到他家主子伤得这么重,不免担心。 楚知弋只是看着他没有回答。 疏影颔首。 “属下知错,属下告退。” 楚知弋手中握着刚才连穗岁喂他喝水的杯子,他在谋算连穗岁的真心,在那个消息传回来之前,他要连穗岁爱上他,否则只怕这辈子他都没有机会了…… 千里之外的荒原上。 “沈成隽,你坚持住,我们快到爹爹的卫所了,只要到了那里,他们就能收到消息……” 秦诗琼背着浑身是血的沈成隽,声音里带着哭腔。 晚上的天空星星很多,她从来没有一个人走过夜路,远处传来狼叫声,秦诗琼慌乱道,“别慌,想想爹爹说过的,遇到狼群该怎么办……” 从小养尊处优,秦诗琼脑子里一片空白,此起彼伏的狼叫声越来越近,秦诗琼吓哭了,脚下绊到石头,两人一起摔在地上。 秦诗琼爬起来抱着膝盖哭得很大声。 “沈成隽,咱们两个要死在一起了!你这个人很讨厌,总是凶我,我不想跟你一起死,我要爹爹,要大哥……” 呜呜…… 第298章 人心浮动 没有人回应她,秦诗琼又害怕起来,伸手推着摔在地上的人。 “沈成隽,你不是很厉害吗,快起来,再不起来我不理你了!” 野兽油绿的眼睛从不远处逼近,秦诗琼哭声顿住,手上推沈成隽的动作幅度加大。 “沈成隽,我答应嫁给你,只要你能起来,等见到父亲,我就让他给我们主持婚礼……” 一路走来,如果没有沈成隽,她早就被人贩子拐走了,被野兽吃了,被强盗掳了……回想起一路的艰辛,秦诗琼哪里还讨厌沈成隽,她对他只剩下担心,以及尚未来得及说出口的爱慕。 “沈成隽,我喜欢你,你快醒醒好不好……” 狼群逐渐逼近,秦诗琼用袖子擦干眼泪,拔出匕首,朝着扑过来的黑影戳去,野兽呜咽一声倒地,血腥味刺激得狼群躁动起来。 “沈成隽,别怕,这次换我保护你!” 狼群继续试探,两只同时扑过来,秦诗琼摆出阵仗应对,却不防备狼性狡猾,另一只半路绕到她身后对准躺在地上的沈成隽撕咬。 “沈成隽!” 秦诗琼大喊一声,转过身去救他,却不防备身后那只朝着她后背攻击。 两人已经是口中的餐食,狼群围上来,沈成隽突然睁开眼睛,手上动作快得看不清,打头阵的两只狼连呜咽声都没有传出来,裹在喉咙里倒下。 他站起来,猩红的眼睛对上狼群,周身散发着杀气。 双方对峙着。 秦诗琼惊喜道:“沈成隽,你醒了!” 沈成隽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的吼叫,良久,头狼仰脸对着天上长吼一声,狼群拖着被割破喉咙的同伴退开。 但是狼群并没有走远,在不远处聚集起来。 秦诗琼知道,它们这是在等沈成隽倒下。 他们一路被杀手追杀,沈成隽身上受了太多的伤,此时伤口崩开,再不止血,他会死的! 秦诗琼将裙摆撕成布条,帮他裹住伤口。 “再往前走三十里,就能找到秦家的亲信。” 沈成隽强撑着,抬眸看向远方,他眼前的世界一片血红色,耳中嗡声不断,看着秦诗琼的嘴巴一张一合,但是根本听不清她说的什么。 秦诗琼说:“我们一起走,你要撑住!” 他机械地点了点头,跟着她的脚步往前。 他的脚步越来越不稳当,身体的重量也渐渐落在秦诗琼身上。 秦诗琼知道他撑到极限了,把泪意忍下。 “沈成隽,沈家的仇还没有报呢,你别死!” “我跟你一起查明沈家被灭门的真相,陪你一起报仇!” 这两句沈成隽听见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下来,他才看见她脸上一道一道的泪痕。 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来,沈成隽抬手想帮她擦掉眼泪。 但他手上全是血污,不仅没有把眼泪擦干净,反而还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片脏污。 “别哭,我不会死,我还等着娶你……” 沈成隽笑了,他眼前已经看不见了,更看不清脚下的路。 靠在她身上,听见的是她心跳的声音。 “沈成隽……” 她在叫他的名字,真好听…… 身体向前一倒,他彻底失去了知觉。 …… 天亮的时候,楚知弋的烧退了,熬了一晚上,连穗岁打了个哈欠,锤了锤僵硬的肩膀,趴在床边小憩。 楚知弋从昨天开始就特别粘人,睡着了也得拽着她的袖子,喂他吃药就像哄小孩子一样,难缠极了。 刚从疏影跟季瑛那里得知了他小时候的“悲惨遭遇”,连穗岁现在对他十分有耐心,也更加宽容,吃饭都要喂到嘴里的那种宽容。 两人是战友,说不准要相敬如宾到老,他给了她自由,作为回礼,她也会对他好点的。 楚知弋睡够了,睁开眼睛看到她,唇角上扬,连穗岁果然吃这一套…… “你醒了……” 这两天的觉睡得零散,连穗岁有点头晕,给自己灌了一碗汤药。 “好苦……” 她虽然是大夫,但是自己也不喜欢喝药。 楚知弋宠溺的看着她。 “四妹的事情我没帮上忙,下次别这么冲动,良妃为难你了吗?” 连穗岁摇头:“这些小事,我自己能解决,你感觉好点了吗?” 楚知弋嗯了一声。 “我想起来坐坐。” 连穗岁给他把脉,确定伤势控制住了,扶着他坐起来。 “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他想造反的贼心不死,恰巧连穗岁也不想让昀王跟成王中的任何一个做太子,他说楚景安不能做太子,宸帝的皇子里面筛选过来筛选过去,既然没人适合做皇帝,他做也不错。 “前天晚上,我在宫里的时候,半夜皇后突然被宫女叫醒,听皇后说了一句去请太医,皇后一夜未归,昨天早上,宸帝早朝对外宣称感染了风寒不易见风,早朝匆匆散了。” “宫里传出消息说休朝三日,你觉得会不会是宸帝的身体出问题了?” 楚知弋也是这样的猜测,但是宸帝那个人心思深沉,账本的事情有他在背后煽风点火,宸帝也只是处置了那些被冒头的官员。 他会不会是故意布局,引幕后作乱的人自乱阵脚? 楚知弋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静观其变吧。” “如果能有机会给宸帝把脉就好了……” 连穗岁感叹着,如果皇后当时带着她去,让她给宸帝把脉,她现在就能知道宸帝真实的身体状况。 他们也就不用在这里瞎猜了。 “宫里的人消息更灵通,此时最着急的应该是昀王跟成王,他们会替我们打探消息,只用派人盯着他们就行了。” 成王府。 霓云成为姨娘之后,抢走了成王的宠爱,成王许久没去过夏婧儿的院子了。 她最终还是搬出去,单独住一个院子,夏婧儿想见成王,只能去前院通往霓云院子的路上截胡。 只是没想到,霓云也派了丫鬟去打探消息,成王刚一回府,霓云便候在二门处迎接。 “王爷到妾院子里喝杯茶吧!” 成王面上神色凝重,霓云帮他抚平眉头。 “王爷,什么事情让您这么发愁?说出来让妾帮您出出主意?” 她可没少帮成王出主意,只不过,她出的主意都是后宅女人没见识的想法,只能逗成王一乐。 原本,成王不喜欢这种蠢女人,但是偶然发现,蠢人出的蠢主意,能让他心情放松,于是有时候也会对她透露一二在朝中的烦心事。 “唉,也没什么,父皇染上了风寒,连我跟二哥都不见,朝中一堆公事堆着,底下的官员人心浮动,竟然有谣言传出来!” 第299章 就这么定了 “什么谣言?” 霓云心神一动,成王却止住话头,不再说了。 “王妃身子如何?” 霓云比夏婧儿会讨人欢心,每日坚持去给翁灵儿请安,端茶倒水,勤快得很。 “回王爷,太医今天刚来过,王妃胎像很稳,王妃身子的亏空也都补上了,妾陪着您去王妃院子里坐坐吧……” 夏婧儿等了半个时辰没等到成王,朝着身边的下人撒气。 “还不赶紧去打听打听,不是说王爷回府了吗?怎么到现在都不见人?” 霓云被抬成姨娘之后,桐花重新回到她身边伺候,但是桐花太老实,没什么心眼,眼力劲儿不如霓云。 她渴了,桐花跟她谈论刺绣,她饿了,桐花给她倒水,她想请成王到自己院子里争宠,桐花却愣愣地只知道守着她,根本想不起来去打听成王的行踪! 什么话非得她吩咐到明处,她才知道去执行…… 夏婧儿心中烦躁。 桐花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们出门的时候,小厨房里还炖着汤,不会糊了吧…… “奴婢这就去!” 暂时管不到火上的汤,桐花跑到前院,因为没有给好处,她碰了一鼻子灰。 前院的下人都捧高踩低,霓云机灵,每次打听消息都会给前院的下人塞好处,奴才们被养刁了,桐花废了不少功夫,才打听到成王跟霓云一起去了翁灵儿的院子,这个点,估计正在主院里用晚膳。 桐花小跑着回去给夏婧儿报信。 “姨娘,不好了,咱们院子里好像冒烟了!” 府上原本不允许开小厨房,夏婧儿孩子没了之后,重新得宠,磨着成王在她院子里建了个小厨房,要是着火了,翁灵儿本就看她不顺眼,肯定借机把她的小厨房撤了! “还不赶紧回去看看!” 夏婧儿着急了,主仆两个赶紧赶回去,果然是厨房着火了,不过已经被丫鬟灭了,厨房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幸好这会儿天色朦胧,估计能瞒住。 “姨娘,咱们厨房得修一修,要是从王妃那里走账,肯定会被王妃知道。” “不如咱们从外面找人来修修吧!” 丫鬟怕被追责,提出建议。 这个时候要是再责罚下人,消息肯定瞒不住。 夏婧儿咬牙道:“你们谁认识外面的人?” 丫鬟们没有一个吭声。 桐花弱弱地开口说道:“姨娘,要不,奴婢回连府找张姨娘问问?” 张氏只是个姨娘,能办成这件事情? “算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吧,桐花你回去一趟。” 连家。 连方屿散朝回府,被张氏派人请到主院。 “老爷,大公子是您的长子,聘礼怎么能跟二公子的一样呢?齐家是皇亲国戚,齐家的姑娘虽然是庶女,但是人家给的陪嫁多,咱们这边也不能太少,免得让人看轻!” “妾的意思是,在夫人给两位公子准备的聘礼基础上,再给齐家多准备十抬,让齐家看到咱们对这桩婚事的重视,齐家人脉广,说不准大公子的仕途将来还要靠齐家……” “妾觉得这也不算过分,但是夫人不同意,您看……” 秦氏不发一言,坐在主位上拨弄着茶碗。 张氏一个没见识的后宅妇人,看到的都是表面,齐家是皇亲国戚不假,但是齐家并没有得到慧荣长公主的看重,长公主没有为家中子女铺路,谋划姻缘。 府上的子女都是由妾室教养长大,妾室养出来的女儿嫁到家里做正头娘子,妾室做派的正头娘子,可想而知后宅里会有多热闹! 妻妾都是一个路数…… 这也是齐家的女儿不受京城勋贵欢迎的原因。 送到府上做个妾室尚可,毕竟齐家给女儿的嫁妆是真的丰厚,许多没落的勋贵人家为了维持体面,十分愿意纳齐家女。 但勋贵们骨子里是看不起齐家女的。 要是按照张氏的主意,多给齐家十抬嫁妆表达对齐家的看重,且先不说,齐家能不能看上他们给的这十抬嫁妆,在外人看来,便是他们连家巴结齐家。 堂堂朝廷三品官员,巴结一介商户…… 勋贵们看不上连家,朝中的清流更看不上连家! 念着夫妻一场,秦氏给连方屿留了几分脸面,没有同意张氏的胡闹。 但张氏竟然越过她把连方屿叫来了,那就看看他站在哪一边! 秦氏放下茶碗。 “如此不公平,让孟家怎么想?孟家的地位虽然不够显赫,但是孟祭酒的学生遍布官场,少十抬嫁妆,孟家或许不在乎这些东西,但是清流人家最看重脸面,你们把孟家的脸面踩在脚底,对夫君和嘉良就有好处了?” “嘉颖虽然是次子,却高中状元,年纪轻轻已经是七品县官,哪一点比不上嘉良?” “都是夫君的儿子,他又凭什么要受这个委屈?” “夫君,你觉得呢?” 连方屿没有立刻开口。 秦氏的心已经凉了半截,待听到他的话,秦氏更是气愤。 “齐家家底厚,我们表现出重视,多给十抬嫁妆,说不定齐家也会给齐家九小姐多些陪嫁。” “咱们的家底都给岁岁做陪嫁了,账上连一百两银子都支不出来,总得先过了眼前这一关!” 连方屿那日在酒楼宴请卫乡,事后九霄楼派人来连府结账,当天晚上他们也没有点很贵的菜,结账时却足足有五十四两银子。 账面上只有八十九两五钱银子,账房去请示了秦氏,才敢付钱。 事后秦氏虽然什么都没说,对他的态度依旧跟从前一样,他却觉得秦氏看他的眼神中带着轻视。 这么多年,他没有一天不在秦氏的阴影下生活,处处都要看她的脸色,维护她的脸面,直到账房去请示秦氏才能拿钱的那一刻,他才感觉到屈辱,感觉到抬不起头。 朝中最近查得严,隔壁的孙侍郎还没判决,他不敢贪墨。 那就只能想别的办法弄钱。 连方屿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这么缺钱,缺钱到被人捏住脖子,下一刻他的体面就被撕开…… “而且,嘉颖应该不会计较这些,他一向懂事……” 察觉到秦氏看他的目光中带着嘲弄,连方屿没办法继续说下去了。 这么多年,他至关注连嘉良,从没管过连嘉颖的学业,到最后,他倾心培养的连嘉良不成器,连同进士都没考上,而不被他关注的连嘉颖一举中了状元,虽然被外派出京,但是去的地方不错,容易出政绩。 过几年很容易升迁。 他前途似锦。 反观连嘉良,做不了官,只能在巡城司混个差使,将来说不定,一辈子只能做巡城司的小吏。 “就这么定了!” 第300章 交出管家权 连嘉颖娶孟家女,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对比起来,给连连嘉良多准备十抬聘礼,不算过分。 张氏喜上眉梢。 “老爷,那就这么说定了!老爷您还没用晚膳吧,妾亲自下厨给您做您最喜欢吃的手擀面!” 连方屿没看秦氏,跟张氏一起出了主院。 秦氏冷笑一声,拍在桌子上。 “夫人,您别生气,张氏小门小户,不懂您的苦心,您就别为难自己了……” 秦氏并不生气,只是觉得好笑。 “嬷嬷,我是笑连方屿,从前不管张氏怎么闹,大是大非上,他都会站在我这一边,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却没想到,这么多年,他一直在伪装自己。” 什么原则,不过是因为秦家现在自身难保,他不用再看秦家的脸色了! 既然他想做笑柄,她又何必阻拦。 账上并没有多少钱,十抬聘礼不好凑,秦氏拨弄着算盘,既要把聘礼凑够,不能空抬,又要控制成本,面子要好看,里子也得有…… 忙活到半夜,终于把聘礼的礼单拟出来。 方嬷嬷端了一碗水果粥。 “夫人辛苦了,快歇歇吧。” 秦氏检查着礼单。 “反正也不困,早点把事情做完,也好早点省心。” 检查一遍没发现问题,秦氏把礼单压在茶杯底下,喝了水果粥后洗漱就寝。 第二天一大早,下人通报说张氏来了,秦氏起床穿上衣服,还没收拾好,张氏就闯进来了。 “夫人,奴婢没拦住……” 秦氏给丫鬟一个眼神,丫鬟躬身退下。 “夫人还没起呢,是我来早了。” 张氏没有半分恭敬,瞧见桌子上放着的礼单,不经同意便拿起来打开看。 “怎么全是棉布跟盒子这些不值钱的东西?” 张氏不满意道,“人家齐家家大业大,能看上咱们这些东西吗?夫人,您是存心让大公子在齐家面前抬不起头来?” 秦氏神色淡然。 “就是把整个连家送上,齐家也不会看在眼里。” “那不一样!我们家什么情况,齐家心里肯定有数,但我们要在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内,让齐家看见我们的诚意,大公子一辈子只娶一次妻子,什么都得是最好的!” “这么多年,老爷的俸禄都交到公中,咱们府上没有多少人,吃喝嚼用能用多少?莫不是夫人把府上的财产都陪嫁给三小姐了?” “夫人太偏心了,大公子虽说不是从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但大公子好歹叫您一声母亲,您就一点也没有为大公子着想吗?” “你放肆!” 张氏这番话,方嬷嬷都听不下去了,开口说道,“我们夫人给三小姐的陪嫁都是我们夫人自己的嫁妆!姨娘想充大头讲排面,把自己的嫁妆拿出来填补啊!” “我们夫人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些年,养着连家上下几十口人,你们吃的住的用的,铺子里赚的钱,都是我们夫人在经营,本钱也是我们夫人出的!你们一分钱不出,张嘴要求这个要求那个,有本事你自己当家!” 方嬷嬷心疼秦氏每天操劳到半夜。 “你才放肆,我好歹是府上的姨娘,算半个主子,你不过一个下人,凭什么吆喝我?” 张氏眼珠子转着,“夫人劳心劳力,也不是我们要求的,夫人要是力不从心,管不好家里的事情,大可以把管家权让出来……” 张氏眼馋管家权很久了,以前软磨硬泡,连方屿都没有答应她,现在秦家出事儿了,秦氏的嫁妆也都让连穗岁带走了,她没了用处,老爷也不站在她那边,或许…… 她真的可以把管家权抢过来? 到时候她管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嬷嬷,去把府上的账本拿来,再把管家的对牌交给张姨娘。” 她既然愿意管家,秦氏本就不想操这一份闲心,不如干脆把管家权让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张氏惊喜道:“当真?” 秦氏含笑道:“当真,不过我有个条件,嘉颖的婚事仍旧由我操持,大公子的婚事全权由你负责。” “那账上的银钱……” “全都交给你打理。” 张氏搓着手,掩盖不住心中的兴奋。 “等老爷回来……” 秦氏摇头道:“不用等老爷回来,你先把账本和对牌带回去吧。” 张氏收起跋扈,笑得合不拢嘴。 “那我就不客气了!” “送客。” 秦氏揉着眉心。 “把管家权交出去也好,这些年,您出力不讨好,连家没有一个人感念夫人的恩德,且让他们经营吧!” 方嬷嬷替秦氏不值。 丢开了管家权,秦氏顿觉身上轻松不少。 “嬷嬷,等会儿你亲自去一趟孟家,把府上的情况提一提,另外,让孟夫人放心,府上的事情不会影响到嘉颖,先把婚事办了,等成亲之后,他们小两口自己过日子……” 这些腌臜事儿,不会让孟家小姐看见。 方嬷嬷知道秦氏已经尽力了。 秦氏躺下小憩了一会儿。 “夫人,三小姐跟九王爷回来了。” 连穗岁想起来答应给连晓小的铺子,楚知弋这两天受伤,她还没腾开手。 一直拖到今天,她亲自上门把铺子进行交接,楚知弋偏要陪着她去。 昀王妃没露面,是昀王出面接待的他们夫妻俩。 坐下干巴巴的说了几句话,夫妻俩告辞,直奔连府。 “娘你这是怎么了?” 秦氏看起来与往日不同,面上满是疲惫之色。 “没事,你大哥的婚事,张氏不停的出幺蛾子,我把管家权让出来了……” “不用担心我,我剩下的嫁妆足够我后半辈子吃喝不愁了,只是你二哥跟着受牵连了,怕孟家多想,我让方嬷嬷去一趟孟家。” 把府上的情况告诉孟夫人,也好让孟家早做准备。 “孟家会不会因此取消跟二哥的婚事?” 连穗岁担心。 秦氏摇头。 “就算孟家要因此取消婚约,我们也不能责备。不管孟家如何选择,至少,别叫孟小姐蒙着眼睛嫁进来。” 连穗岁忍不住替连嘉颖担心。 “夫人,二公子送来了两个包裹,还有一封信!” “二哥的信?” 人真是不禁念叨,刚提到连嘉颖,门房就收到他的信和包裹。 “拿来我看看!” 连穗岁拆开信封,信上都是问候的话,连嘉颖说了几件新鲜事,并且在最后提到给秦氏和连穗岁带了些汝宁府的特产。 小桃打开包裹,里面装了几包茶叶。 “小姐,一包绿茶一包红茶,包裹里还有些汝宁府的刺绣花样!” 秦氏心里稍觉熨帖。 “二哥说,这两包特产给我留一包,给孟家的东西已经托人送到孟家了!” 连嘉颖对孟蝶如此上心,孟蝶上次也跟连穗岁透露过两人有书信往来,这桩婚事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变故。 第301章 飞黄腾达 秦氏也这么觉得,孟家看重的是连嘉颖这个人,连家本来就没什么家底,也不可能图别的东西。 “听说王爷出城办差时受伤了?要紧吗?” 一直陪着她们没有出声打搅的楚知弋放下茶碗看过来。 “不要紧了。” “那就好。” 看他不太想说话的样子,秦氏提议道:“王爷要是觉得累的话,先去客房休息一会儿?” “打搅了。” 楚知弋颔首,面对连穗岁的时候换了语气。 “我先去客房,你跟岳母说完话过去找我。” 疏影推着楚知弋走远了,秦氏开口问道:“岁岁,你跟王爷感情如何?” 连穗岁不知道她娘问这些做什么,含混道:“挺好的……” “那就好。” 秦氏衣服欲言又止的模样,连穗岁抓心挠肝,想追问一句,她到底想说什么。 但秦氏把话咽下去,跟她说起了别的话题。 “你去昀王府看过你四妹了?” 连晓小去给昀王做妾,一直是秦氏的一块儿心病。 “你四妹在昀王府还好吧?” 她这两天打听秦家的事情,没顾上连晓小。 “还好……” 连穗岁不想她娘内疚,便没说什么。 “她出嫁,我本想给她体面的置办点嫁妆,但又怕一碗水端不平,落了埋怨。” 秦氏跟她解释,连穗岁本来还疑惑,她娘怎么可能不知道连晓小去给昀王做妾会面临什么样的困境,又怎么会什么都不准备,让连晓小在昀王府里自生自灭呢! 突然明白过来她娘的处境,一个没有尊严的嫡妻,哪怕只是想给庶出的女儿多点嫁妆都会引来家宅不宁。 连方屿真该死! 该死的男权,该死的男人为天,如她娘这般出身显赫的贵女也不能跳出这个圈子! 从秦氏这里出来,连穗岁心情沉重,她嫁给楚知弋,有他宠着,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比未出阁之前还要自由,她没有太大的感觉。 但是身边的人,秦氏,连晓小…… 她们的经历告诉她,这里不是男女平等的现代社会,在这里更看重的是手中的权势,要想不被别人拿捏,就只能奋力往上爬…… 楚知弋没有休息,而是在院子里看着院中的花树出神。 “今天去昀王府,昀王有点心不在焉……” 楚知弋回味着今天在昀王府的经历,昀王这个人狂傲,不看任何人的脸色,连穗岁前两天的罪过昀王妃,今天上门语气也不是很客气,他竟然耐心地陪他们到最后。 “昀王妃没在府上,听下人说,昀王妃今天一大早就回了相府。” 连穗岁这边也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两人相视一笑。 楚知弋开口说道:“我们可以把谣言散播的更猛烈一些,不管是真是假,只要大部分人相信,那就是真的。” 时局越乱,藏在暗处的人才越按捺不住,他等着看好戏! 夏婧儿让桐花来找张氏,安排泥瓦匠去府上修小厨房,桐花出一趟门,听到外面到处都在传,说皇上一病不起,可能要变天! 宸帝并没有立太子,听到这个消息的成王跟昀王都有些慌乱。 张氏正在筹备连嘉良的婚事,腾不开手,便做了个中间人,引荐了两个泥瓦匠,夏婧儿出府见泥瓦匠的时候,又遇上连嘉良。 此时天色朦胧擦黑,已经到了掌灯时分,但秦氏交出管家权,张氏没有及时过问安排,下人偷懒,这会儿还没点灯。 “表妹,你可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连嘉良拦住夏婧儿,瞥见她身后一脸警惕的桐花,笑了一声。 “呦,换伺候的人了?你身边那个霓云呢?” 他瘪瘪嘴。 “还是霓云好看,下次你回来,带着她一起呗……” 连嘉良手伸到夏婧儿腰间,桐花瞪大眼睛,上前把连嘉良撞开。 “大公子,男女授受不亲,亲兄妹还要避嫌呢,何况是表兄妹,请您自重!” 她成功地把连嘉良的视线吸引过去,连嘉良故意揽住夏婧儿的腰身将她带到自己怀里,夏婧儿虽然挣扎却不敢出声,怕被其他人看见。 “你们家主子都没有拒绝,你一个丫头片子多管什么闲事儿?” “我带你家主子去我院子里喝杯茶,你在外面守着。” 当着桐花的面,连嘉良对她上下其手,夏婧儿推拒道:“表哥,别这样……” 连嘉良不满意她的拒绝,甩了她一巴掌。 “贱人,给脸不要脸了是吧,不如你大点声,让大家都听到!” 夏婧儿自己捂住嘴巴不敢吭声,小声吩咐桐花。 “你在外面等着……” 桐花隔着院门看见连嘉良把手伸进她家主子的衣服里,动作粗暴地剥了夏婧儿的外衫,在院子里就…… 连嘉良今天心情好,没太折腾她,事后,夏婧儿穿上衣服。 “看在你识趣儿的份上,告诉你一个秘密,皇上确实身子不舒服,太医在皇上的寝殿里守了两天了,期间良妃跟贤妃过去探望,都被皇后挡了回来。” “皇上病了,却被皇后母子两个把控着,万一……你觉得十一皇子有没有可能直接登基?” 连嘉良的话让夏婧儿打了个哆嗦,昀王跟成王争了这么久,要是被十一皇子捷足先登,他们都没有活路! “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夏婧儿警惕地问道。 连嘉良轻笑一声。 “我自然有我的渠道,你可以回去提醒成王一声,如果不抓住这次的机会,以后可就只能给别人磕头求饶了……” 他的话在夏婧儿脑海中炸开,夏婧儿冲出连嘉良的院子。 “姨娘,您的衣服……” 桐花跑进院子里,捡起夏婧儿掉在地上的外衫,撒腿追了上去。 连嘉良心满意足地向后靠在石桌上,唇角扬起弧度。 “卫大人果然厉害,这些消息都能打听到!” 他问卫乡支持哪一位皇子,卫乡却含混着不告诉他。 既然不告诉他,那他就自己押宝,反正未来的皇上不是昀王就是成王,他跟成王关系近一点,卖成王一个人情,能成的话,他就是从龙之功,以后飞黄腾达。 不成的话,他也可以去昀王面前邀功,在他的精心布局下,成王中计了,谋反是死罪,替昀王清理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在昀王面前立了一个大功,等着他的也是飞黄腾达官运亨通…… 连嘉良搓了搓手,越想越兴奋,他恨不得亲自登门去成王府,跟成王说这个消息! 第302章 多叨扰一阵 他想着美事儿,还没睡着就开始做梦,梦到有一天,他穿着体面的绯红官袍站在大殿之上,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都被他踩在脚底下…… 啧…… 孟家。 孟蝶将连嘉颖送来的特产分成三份,给父亲和大哥分别送去了一份,剩下的她珍藏起来。 把给连嘉颖做的鞋子衣服托人送到他任上…… 后天就是两家约定好送聘礼的日子,聘礼一送,婚期就快了。 方嬷嬷白天来过,孟夫人有点犹豫。 孟夫人敲了敲孟蝶的房门,推门进来。 “娘,你看我绣的盖头好看吗?” 女子订婚之后就要在家里绣嫁妆,孟蝶今天选了一个图案,开始绣盖头。 女儿满心期盼着这一门婚事,孟夫人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连家那个大公子你听说过吧?” 孟蝶有点意外,好端端的,提连嘉良做什么? “自然听说过,他现在可是上京城的名人。” 为了自己出卖秦家,冤枉秦家,为了钱财跟齐家结亲,连嘉良在外面的名声没有一条好听的。 不过她嫁的是连家二公子,又不是连大公子,连嘉良如何,跟她有什么关系? 孟夫人叹了口气。 “连夫人今天派身边的心腹嬷嬷来跟我说话,连夫人已经交了家里的管家权,连府现在是姨娘当家,并且连大公子要给齐家做排场,聘礼要比给咱们家的多出十抬。” 这不是看不起他们孟家,上赶着巴结齐家那个商户吗…… 孟夫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憋了一肚子火气,就差当时拍着桌子退婚了。 孟蝶的脸色也变了变,不过…… “连二公子外放,十年八年之内,不会回京城,连家如何,倒是不影响我们。” “是不影响,但是还不够恶心人呢,秦家老夫人还在大牢里,秦家若是定罪,便是通敌叛国的罪名,秦家倒霉,连家飞黄腾达。” “但是反过来呢,秦家若是无罪,有罪的就是连大公子了,冤枉护国将军,伪造证据,是多大的罪名?你就不怕影响了连二公子的仕途吗?” 到时候,该有的前程没有了,说不准他也会被牵连丢官,女儿嫁过去,便是往火坑里跳。 孟夫人只孟蝶一个女儿,自然不舍得她跳进火坑里。 “娘,可是连二公子并没有做错什么,我们如果因此退婚,会被世人耻笑的!” 从前孟蝶心中装的人是宋靖为,后来跟连嘉颖的相处之中,逐渐被他感动,她不想因为这些事情放弃,还想再争取一下。 “娘,不管将来如何,女儿只看当下,二公子没有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我也不能负了他……” “你这傻孩子……” 孟夫人也喜欢连嘉颖,一百个里面挑不出来一个的人才,但凡家里稍微给点助力,他将来都能走到常人难以想象的高度,但如果家里不仅给不了助力,反而还拖后腿的话,天才也会陨落。 比如楚知弋…… 孟夫人不敢多说,只能自己回去想办法。 孟蝶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继续绣嫁妆。 她读过的圣贤书,无不告诉世人,女子应该从一而终,她既然跟连嘉颖有了婚约,那就不管未来会面对什么困境,她可以跟他一起面对! …… “夫人,奴婢今天去孟家,按照您的意思,给孟夫人透露了连家内宅的情况,孟夫人的表情不太对,没接奴婢的话。” 方嬷嬷看出孟夫人有悔婚的意思,有些担心。 “咱们要不要再挽留一下?” 毕竟连嘉良比较有良心,对秦氏态度恭敬,也知道感恩,从来没有把秦氏的付出当成理所应当。 “人各有命,如果孟家悔婚,也不能怨怪他们。” 秦氏准备给连嘉颖去信,把家里的情况跟他说一声,让他心里有个数。 “夫人不如等明天孟家给出回信之后再跟二公子说?” 下聘的日子迫在眉睫,孟家如果不给出准确的回信,这桩婚事可就要继续下去了,等走完流程,临门一脚再反悔就来不及了。 “好,那就等明天再去孟家问问。” 房间里熄了灯。 月升月落,金乌高升。 秦氏还没有派人去孟家,倒先收到了孟夫人的帖子。 “快,请孟夫人到前厅!” 秦氏迎出去,孟夫人刚到前厅,还没坐下。 “孟夫人快请坐,来人,上茶!” 丫鬟将两个纸包包起来的点心放在桌子上。 孟夫人笑道:“二公子托人送来了些茶叶,我做了几种点心,特意来请连夫人尝尝。” 带着礼品上门,态度软和,看来孟家不打算放弃这门亲事,那就另有目的,十有八九是来谈条件的。 秦氏笑应了一句。 “嘉颖这孩子从小就听话孝顺,昨天我这儿也收到了茶叶,只是不知道茶叶还能做点心,很新奇的吃法。” 丫鬟把纸包打开,方嬷嬷吩咐下人拿来合适的瓷碟,点心精致,一看就是用了新思的。 秦氏尝了一块儿,茶叶的味道清新,倒是十分开胃。 “让连夫人见笑了。” 孟夫人叹了口气,“连夫人的性情十分对我的脾气,咱们两家结亲,我心里再满意不过了,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我心里也把二公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既然如此,就不免会替他谋划一番。” 孟夫人开门见山地说道,“在朝中为官,靠投机取巧走不长久,必须得自己有真本事才能站稳脚跟。可朝中也有一个忌讳。” “为官者不能成群结队,同一个家族中,做官不能在一处,父子两人不能同时在京城担任要职。” “二公子外放,连大人镇守京城,这样本来是极好,但是二公子为人踏实肯干,听我家老爷说,皇上已经夸赞过二公子两次了,二公子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咱们做父母的,图的不就是儿孙飞黄腾达,有个好前程嘛……” 说到这里,孟夫人顿了顿,秦氏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孟夫人也知道,我母亲在刑部大牢,如今这个家里我说的话可能不太管用,不如孟夫人今天中午留在府上用饭,我派人去请老爷回来,孟夫人有什么话,当面对老爷说。” 孟夫人理解秦氏的为难,但秦氏本可以瞒着不告诉她,等孟蝶嫁进来,到时候为时已晚,便只能认命了。 她去提醒她连家后宅的情况,也是为了让她及早想想出应对之策! 谁说女人只会为难女人? 她跟秦氏,也可以互帮互助。 孟夫人答应道:“如此,我就多叨扰一阵,连夫人不要嫌弃。” 第303章 连大人慎重考虑 秦氏派人去衙门找连方屿,孟夫人不知道秦氏怎么跟连方屿说的,他看起来有点着急。 “衙门里这几天事情多,让孟夫人久等了。” 孟夫人含笑道:“无妨,我们内宅妇人闲着无事,有大把的时间,只要连大人时间方便。” 连方屿目光询问秦氏,秦氏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亲自动手给孟夫人泡茶。 她背着连方屿给孟夫人使了个眼色,孟夫人瞬间就懂了。 抿了口茶水,孟夫人把茶杯放下,转换了语气态度。 “连大人,有句话说出来,可能会得罪您,但是为着咱们两家能顺利结亲,这些话我还是要说。” 连嘉颖虽然不受连方屿重视,但是他心里也知道,以孟家的地位,想让嫡女嫁到更好的人家轻而易举,如果不是连嘉颖自己争气,孟家万不会同意将嫡女下嫁给一个庶子。 他心里还是很看重跟孟家的婚事的,不想临门一脚却出了变故。 “孟夫人有话直说。” 孟夫人清了清嗓子。 “听说你们连家今天在街上大肆采买,说是要给齐家加嫁妆?” 连嘉良跟连嘉颖生日月份相近,请先生看的好日子也相近,当初连嘉颖走的着急,秦氏便做主把两家送聘的日子定在了同一天。 一来是为了表示她对两个庶子一视同仁,同一天下聘,两个儿媳妇给的嫁妆都一样,不管是谁也不能挑理。 二来就是齐家是商户,肯定看不上他们家给出的这些东西,但是孟家是清流,他们给的聘礼多了,孟家回不起太多的嫁妆,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按照给孟家聘礼的规格送到齐家,齐家就算看不上也不会说什么。 但现在张氏自作主张,要给齐家加十抬嫁妆,还不让下人闭紧嘴巴,出去传得沸沸扬扬,这不是,出去采买的人还没回来,孟夫人就收到消息了…… 连方屿在心里埋怨张氏办事不牢靠。 “孟夫人,这绝对是误会,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情……” 连方屿目光投向秦氏,想让秦氏帮他说两句话,但秦氏没看她。 “孟夫人莫恼,我近日身子不太舒服,家里的大事小事是府上的张姨娘操持,张氏办事牢靠,可能是嫌弃我给两位公子准备的嫁妆太少,这才自作主张给添上十抬。” “定然是下人们传话有误,嘉良跟嘉颖都是庶子,没有厚此薄彼的道理,应该是两家的聘礼各加五抬,老爷您说呢?” 秦氏终于抬头看向连方屿,连方屿一愣,瞧着孟夫人不满的神色舒展开,只能附和着点头说道:“是这个理,孟夫人你就放心吧。” 秦氏淡漠地转过头去,他觉得秦氏好像哪里不一样了,但是又说不上来。 孟夫人舒了口气,但是态度仍旧没有软和下来。 “我也不是为着几抬嫁妆找上门来的。” 她语气顿了顿。 “我是为着二公子的前程来的。” “跟连大人比起来,二公子选了一条格外辛苦的路,从地方上摸爬滚打调任到京城不太容易,二公子是个好苗子,我担心大公子连累二公子,所以想在成亲之前先让二公子分家,他们小两口分出去单过。” 这…… 连方屿震惊了,父母健在,怎么能分家呢? 让外面的人怎么看他们连家? “孟夫人此话怎么说?” 连方屿面色沉下来,不太高兴。 什么叫被大公子连累?嘉良的差使做的好好的,怎么会连累嘉颖呢? “连大人莫要装傻充愣。”孟夫人不客气地说道,“大公子的差使怎么来的,你比我清楚,秦家老夫人还在牢里,连大人就笃定皇上一定会动秦家吗?” “秦家的罪名一旦坐实,秦家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虽然连大公子大义灭亲,但是按照我朝的律法,造反是灭九族的大罪,连家会飞黄腾达更上一步,还是会被连累谁也说不准!” “但如果万一秦家无罪,连大公子会是什么下场连大人就没有考虑过吗?” 到时候,连家上下只怕都逃不了罪名! “为人父母,不该为了孩子计量深远吗?分了家,至少能证明二公子跟此事无关,真有个万一,能保住一个是一个,连大人觉得呢?” 连方屿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他看了一眼秦氏,秦家手握重兵,位高权重,朝中早有传言,宸帝想动秦家收回兵权,他理所应当的意味,秦家这次栽了。 却忽略了一个问题,护国将军现在还带兵在外,皇上会不会治秦家的罪?现在治罪,秦家会不会反? 秦家要是反了,先倒霉的是秦家老夫人跟秦家大夫人,而后轮到的就是他了! 他应该盼着秦家无事,否则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孟夫人继续攻略。 “我为了我的女儿,提出这些要求确实为难,如果连大人能答应我这个要求,明天下聘的嫁妆就是少上十抬,我们也没有怨言。” 连方屿本来还在心里想着怎么跟张氏解释那十抬嫁妆要分给连嘉颖五抬,孟夫人把梯子都驾好了,只要答应让连嘉颖分出连府,他落了个好名声,齐家压了孟家一头,齐家高兴,孟家也高兴,一举三得的事情,他没道理不同意。 “那就这么办吧。” 连家人丁单薄,但是原阳老家还有几个族中长辈,他考中进士做官之后,自己这一支的族谱在他自己手上,分家的流程很简单,从族谱上划出去就是了。 不过要写信通知老家的亲戚。 至于家产,连嘉颖自己做了官,还愁挣不来家产吗,况且他本也没攒下多少家产,底下还有子女下人要养…… 把连嘉颖分出去,他没有任何损失。 “我知道这个要求冒昧,但我能为自己女儿做的就这么多了,请连大人仔细考虑。” 分家这么重要的事情,连方屿一时拿不定主意,他眼神发虚,下意识看向秦氏,希望秦氏能帮他拿主意,以前每次,秦氏都会主动开口帮他。 但这次,秦氏沉默不语,丝毫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秦氏低头看着茶碗上的水波花纹,她做得多错得多,万一他将来后悔又回过头来埋怨她。 她对连方屿的心已经死了,根本不在乎连家的未来如何,只是她的良知让她想为连嘉颖争取一次,这孩子能走到今天不容易,至于结果如何,连方屿会不会答应把他单独分出去,她这个做母亲的尽力了。 孟夫人适时提出告辞。 “还望连大人慎重考虑,今晚之前给我个答复。” 秦氏起身。 “我送孟夫人。” 第304章 分家 将孟夫人送到门口,秦氏折返回去,连方屿还在客厅坐着。 “夫人觉得该不该答应孟夫人的要求?” 秦氏垂着眼睛,漫不经心地回道:“该不该答应,老爷心里不是已经有数了吗,何必问我!” 她以前都是唤他夫君…… “如果不答应呢,孟家还想退亲不成?” 秦氏轻哼了一声。 “换成齐家或许不会,孟家一定会退婚。” 孟祭酒后宅里只有孟夫人一人,当初议亲,正是因为连嘉颖答应了孟家不纳妾,才吸引了孟家的目光,同意将梦蝶下嫁,现在孟家怕连嘉良将来影响到连嘉颖,在下聘前一天提出这个要求,本来就打着他们不答应就退婚的念头。 连方屿沉默了。 “万一……” 他想说万一皇上等护国将军回京之后真的对秦家发难,连嘉良不算栽赃陷害,他的功劳也会给连嘉颖带来好处,难道孟家就不考虑这些吗? 秦氏看他一眼,点醒他。 “孟家求稳,如果孟祭酒是那种看重功名利禄之人,他还会守着国子监吗?” 孟家不求多么富贵,但求家宅安稳。 这些事连方屿无法理解的事情,秦氏不想多说。 “老爷想好之后,派人去给孟家回个消息,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连方屿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最想有人能商量一下,秦氏避而不见,他便去了张氏的院子。 张氏一听,心里差点儿没乐开花。 “老爷,妾觉得孟夫人说得对,虽然说秦家这次肯定没有翻身之地了,但是孟家不领情,二公子也不一定愿意蹭咱们的功劳,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孟家小姐跟二公子就是绝配,要是拆散了这一对有情人,咱们不成了恶人嘛!” “分出去,不过是抬手的事儿,对咱们又没什么坏处,二公子就算分出去了,不也还姓连,还是您的儿子嘛……” 在张氏的劝说下,连方屿的犹豫彻底打消。 “唉,为了嘉颖的婚事,只能这样了,做父亲的,总希望自己的子女过得好,只要孟家能答应让孟小姐嫁过来,嘉颖能娶到贤妻就值了。” 张氏在心里盘算着连嘉颖分家出去之后,家里的财产他就不能惦记了,那就都是连嘉良的…… 各有各的算盘,连方屿答应孟夫人的条件,但是又不想让孟家觉得他是屈服,故意拖到晚上才派人去孟家回话。 孟夫人终于舒了一口气,合着双手朝着天上拜了拜。 “老天爷开眼……” 一天时间,孟蝶的盖头绣好了一半。 看见没心眼的女儿,孟夫人担心道,“连家后宅里乱糟糟的,要是不分家,你这个丫头嫁过去还不知道被磋磨成什么样儿呢……” 孟家后宅里人口简单,孟蝶从小没经历过后宅的争斗,乍一去了连家,面对连家那么复杂的情况肯定应对不来。虽说出嫁之后跟连嘉颖在外面,但是她这个性子,怎么独当一面? 孟夫人愁的眉头拧成川字。 “娘,我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弱,只是这些事情,与其自寻烦恼,不如想开一点见招拆招。” 天黑了,孟蝶把针线活收起来。 “娘您别发愁,您不是帮我争取到了分家吗,分了家我就是当家大娘子,婆母通情达理,府上的姨娘妾室也拿捏不住我,况且,我在千里之外,后宅妇人的手伸不长,等我们回京之后,我也不会把她们放在眼里了。” 孟蝶想得很明白,比孟夫人想得通透。 “我生你养你,还不知道你有几个心眼?全都是纸上谈兵,道理是讲给讲理的人听的,遇上不讲理的蠢人,纵然你有千般手段,对付他们,也得气个半死!” 孟夫人叹了口气,这两天她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孟蝶却不以为然,年轻人总是充满斗志,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和耐心应对未来的困境,却不知道世事无常,不是所有的路都朝着预想的方向发展的。 算了,该劝的也劝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总要他们自己摔过跟头才会成长。 “今晚早点睡。” 孟夫人交代一句。 “娘你放心吧。” 明天是连家来下聘的日子,孟蝶的心从来没有这么安稳过。床头放着一沓从汝宁府送来的信,连嘉颖虽然笨拙,但是给够了她安全感,只要两个人的心在一处,就不怕任何困难! …… 听了连嘉良的话,夏婧儿回到府上之后越想心神越不安宁,泥瓦匠白天来干活,把小厨房修好了,她自掏腰包给泥瓦匠付了工钱。 晚上派桐花去请成王来她院子里,人仍旧被半路截胡,夏婧儿算了算日子,她竟然有小半个月没见过成王了! 霓云成心抢她的恩宠,霓云说她对成王不感兴趣,但是她不信,怎么会有女人不喜欢成王殿下呢? 不喜欢为什么要爬床? 她突然灵机一动,霓云不会做出危害成王的事情吧? 结合到她从连嘉良处听到的消息,夏婧儿突然福至心灵。 霓云如果是昀王派来卧底的细作,那就肯定不会告诉成王这些消息,或许还会做出伤害成王的事情! 不行! 越想越坐不住。 “去打听一下王爷今晚去了谁的院子?” 在霓云的调停下,成王这段日子经常去主院,但翁灵儿有孕在身,不能留宿,成王大多过去陪翁灵儿吃个晚饭,然后去霓云院子里留宿。 桐花劝道:“姨娘,这么晚了,王爷说不准已经歇下了,这个时候过去只能使讨人嫌弃……” 夏婧儿摔了水杯。 “我让你去你就去!有什么后果我自己担着!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我使唤不动你了?” 夏婧儿的脾气跟以前不同了,以前两人在连府相依为命的时候,夏婧儿对她亲如姐妹,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分给她一些。 那个时候夏婧儿月例银子不多,两个人为了吃好吃的,经常去连穗岁院子里蹭吃蹭喝,夏婧儿会偷偷给她带点心鸡腿…… 她也是真心为了夏婧儿好,怎么现在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知道了她的秘密,桐花说话做事都带着小心翼翼,却仍旧惹她心烦,她不敢违背,怯懦地应了声是,推门出去。 桐花出去了很长时间才回来。 “姨娘,奴婢打听到了,王爷今晚没有宿在霓云那里,王爷在前院书房。” 夏婧儿看见桐花嘴角处的伤,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桐花也有意无意挡住嘴角不让她看见。 应该是去打听消息的时候把人家给惹烦了…… 夏婧儿装作没有看见,坐在铜镜前梳妆打扮。 第305章 原来这些人都暗中投靠了成王 夏婧儿穿着薄纱,外面披上一件披风,把厨房里专门给成王炖的汤端上,施施然来到成王的书房外。 “夏姨娘,没有王爷吩咐,任何人不准靠近书房!” 书房里亮着灯,几条影子投射在门上。 夏婧儿撩了撩头发,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塞给看门的守卫。 “那劳烦您通报一声,就说我有事关身家性命的要事汇报!等王爷忙完,到我院子里坐坐。” 夏婧儿再不甘心,也知道此时肯定不能把成王叫走,把汤碗塞给看门的侍卫。 “天热,冰糖绿豆汤给王爷解解暑气。” 五月份的天气已经很热了,但毕竟不是三伏天,早晚还能感受到凉爽。 只是屋子里人多,又不开窗开门通风,想来里面的人应该不会很舒服。 收了好处的侍卫把汤送进去,夏婧儿在门口守了一会儿,果然,只过了一盏茶时间,成王书房里的人就陆续告辞。 夏婧儿眼尖,好像看见了瓮阁老。 这么晚了,瓮阁老登门有什么事情? 她没有刻意隐藏身形,成王一眼瞧见她。 “进来吧。” 夏婧儿急忙收回目光,跟着成王进了书房。 留在外面的桐花看见这么多朝廷官员深夜从成王的书房里往外走,怕夏婧儿惹了麻烦,又不好跟着进去,便只能焦急地守在书房外面。 成王打量着夏婧儿。 “有什么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值得你半夜跑到本王的书房里送汤?” 她的目的并不是汤。 夏婧儿本来还有犹豫,但是抬眸看见成王面上挂着的寒霜,只怕不好糊弄过去。 “王爷,妾前两日出门回连家看望姨母,听到了一个消息……” “听说皇上已经接连四日没有上朝了,也没有见朝中任何大臣,外面谣言传得满天飞,街边三岁小童都知道这个消息……” 剩下的话她不敢说,怕被成王怪罪。 可能成王今天晚上召集众人也是在讨论这件事情? 夏婧儿突然反应过来,急忙去看成王的脸色。 “妾不是有意猜测,是这两天听见的传言太多了,妾害怕……” “怕什么,天塌了自有本王顶在前面,朝中之事,你一个女子就不要妄议了。” 夏婧儿垂首应了声是,而后含情脉脉地抬头看向成王,默默地解了披风,露出里面只着轻纱的风景。 成王瞥了一眼,闭上眼睛。 “回去吧,本王今天晚上没心情!” 夏婧儿咬着嘴唇,不敢再撒娇,捡起披风福了福身退出房门。 成王有些烦躁地在书房里转了几圈,开门出去,原本想去夏婧儿的院子,走到半路,想起霓云,调转方向去了霓云的院子。 “王爷,这么晚了您还没睡?” 霓云披着衣服起身,“天晚了,就不给王爷泡茶了,喝两杯酒如何?” 成王正心情烦躁无处发作,他进宫了几趟就被挡回来了几趟,皇后统领后宫,但后宫里人人都知道皇后只是一个摆设,平常想打听点什么消息很容易,但这一次他就是什么也打听不出来。 贤妃也打听不出来,后宫的娘娘们去见宸帝也去了好几拨了,都被皇后打发了。 他今天白天跟昀王两人第一次合作,要闯进殿内看看宸帝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却被宸帝的心腹挡住去路。 成王的心越来越冷,难道说,父皇真的更看重十一弟? 想到最近宸帝总是想方设法派楚景安下去历练,成王越来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今天晚上,他请瓮阁老以及几个心腹到府上商议对策,却无功而返,没有人敢冒险。 “王爷因为什么事情不开心?” 成王反应过来时,已经灌了三杯酒,霓云正在给他添酒,他捏起酒杯,仰头灌下。 霓云却生气了。 “王爷,妾的酒不是这么喝的,这是妾自己酿的桃花酒,您这么喝能尝出来味道吗!” 几杯酒下肚,成王的心情稍好了点,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上。 “本王先尝尝你的味道……” 讨厌! 轻薄的床帐被人突然从里面掀开,带起的风吹动烛影晃动。 霓云从后面揽住成王的腰身,将侧脸贴在他后背。 “王爷,妾觉得夏姨娘说得对,皇上突然不上早朝,且除了皇后和十一皇子谁也不见,中间肯定有问题!” “要么是皇后跟十一皇子软禁了皇上,企图把持朝政,要么就是皇上的身体突然出现问题,真的没来得及通知您跟昀王殿下……” 成王下意识点头。 “没错,本王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还好,夏家的兵马都在西南,有朝廷的眼线监视着,他们轻易不能进京,皇后和十一弟就算控制了父皇,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处。” “可万一是第二种……” 这个时候,他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怕自己后悔! 但是做,就要赌上身家性命去做,万一父皇的身体并无大碍,皇后跟十一弟也不是想谋反,他带兵进京城,联合朝臣胁迫皇后,可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王爷,妾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果皇上真的被困在宫里,您要是什么都不做,才会寒了皇上的心!” 这个时候,就该联系朝臣,逼迫皇后将真相说出来,否则就是逼宫造反,宫里的人手都被皇后控制住,但是宫外还有大把的人手,就算皇后负隅顽抗,胜算也在他们这边…… “本王再想想,再想想……” 成王满面纠结,今晚的酒上头,喝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这会儿突然觉得醉了。 刚跟霓云翻云覆雨活动一番,男人事后本就疲惫无法集中精力思考,还遇上了这么一个难题,在酒劲儿的作用下,成王意识越来越模糊,倒在床上随时都能睡过去。 “王爷?” 霓云轻唤了他一声,他迷迷糊糊答应了。 又听她开口问道:“王爷,今晚来王府与您商议大事的有哪些大人?” 成王已经失去分辨的能力,下意识回答。 “瓮阁老,户部左侍郎,兵部……” 原来这些人都暗中投靠了成王? 霓云笑了笑,替成王盖上薄被,起身走到桌前,研磨,铺陈纸笔,把成王说的这几个人名写上,装进竹筒里,开门走到院墙底下,听到外面敲锣的打更声,吹了声口哨,隔了一会儿,又吹一声,等外面回一声鸟叫,便把竹筒隔着院墙扔了出去。 房间里,已经昏睡过去的成王突然睁开眼睛。 第306章 你跟着姑姑回家吧 霓云轻声推开房门,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对上成王那双漆黑的眼睛时,浑身的血液突然凝滞,头皮炸开,半晌,才听见自己故作镇定的声音。 “王爷您怎么醒了?口渴吗?妾给您倒杯水?” 成王的目光一直盯着她。 “你去哪儿了?” 霓云的心提着。 “妾不知道王爷您今晚要来,突然想想起来忘了吩咐下人给您准备明天早上穿的新衣,便出去叫丫鬟去夏姨娘院子里先借一套过来。” “后来一想,这么晚了,再去打扰夏姨娘不太好,既影响夏姨娘休息,又让夏姨娘觉得妾是在向她炫耀,炫耀王爷您来了妾这里……” 成王嗯了一声,翻了个身闭上眼睛重新睡过去。 在他看不见的位置,霓云深吸了几口气才平复了紧张的心情,掀开袖子,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还没有褪去。 两只手搓了搓鸡皮疙瘩,脱了衣服爬到床上在成王的身边躺下。 另一边昀王府里。 昀王的书房内同样也有很多人。 “岳父觉得哪一种情况的可能性大?” 郭相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几十年,大风大浪见识过,别人都心浮气躁,郭相却捧着杯茶,端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此事很简单,派人监控各处调兵的情况就知道了。” “如果是朝中异动,只在宫中控制住皇上是最不明智的选择,他们要有足够的兵力才能控制住京城。” 郭相口中的他们指的是夏家,皇后出身西南夏氏,夏家兵强马壮,当初太祖收复天下时,跟太祖打的难分高下,谁也不服气谁。 太祖已经收复了中原大部分地区,却独剩一个西南久攻不下。 战况焦灼,每日都要消耗兵力财力,北边的北辽趁势进攻骚扰边境,太祖跟夏家便达成共识议和。 夏家的条件是给夏家一个皇后之位,但当时太祖的儿子们都已经娶妻生子,孙子辈儿的也都有了正室妻子,此事就暂且搁浅。 宸帝还是皇子时发妻早亡,膝下又无子嗣,正好由他来完成太祖的许诺。 当时先帝有意立他为太子,毕竟那个时候楚知弋还小,就算为了大局,也要先把宸帝稳住,后来等楚知弋越来越大,越来越优秀,先帝想要易储的想法也越来越明显,宸帝开始想办法壮大自己的实力。 当时给夏家许诺,夏家兵马的粮草由朝廷来出。 后来,宸帝登基之后,这个许诺自然要打折扣。 朝廷要夏家交出夏家人手上的田地铺子商队等生意,让夏家完全依赖于朝廷拨付的粮草。 “让兵部把夏家索要粮草的数目调集出来,如果还跟往年一样多,便说明夏家军没有异动,如果高出均值,或者用各种名目让朝廷拨付军饷,那便是有异动。” 郭相老神在在的分析道,“再派人去调查京城附近的兵营,有没有擅离职守擅自用兵的兵营,派人盯着成王。” 众所周知,宸帝膝下只有三个成年皇子,昀王,成王,以及十一皇子,昀王跟成王早早地开府封王,十一皇子至今连一个封号都没有。 宸帝就是为了告诉世人,哪怕夏氏是中宫皇后,楚景安是中宫嫡子,身份贵重,也绝对没有可能做太子! 世人都是这么以为的。 但这次,偏偏只有十一皇子能见宸帝! 莫不是宸帝想效仿先帝,给他们画一张大饼,然后悉心培养小儿子? 没这种可能,良妃跟贤妃的娘家都是存在百年的名门望族,怎么可能甘愿俯首称臣,让皇家这么遛着他们? “所有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都要盯紧。” “宗亲王那一支这些年来兢兢业业,管着宗室的事情,不太可能造反。楚知弋病痛缠身,深居简出,也不太可能造反。” “所以我们只需要盯紧成王就行了?” 除了盯紧全国各地的兵马调动,盯紧夏家,还要盯紧有可能跟他们争夺皇位的人选,有人开口,就有人反驳。 “不能掉以轻心,说不准最不可能的人才是幕后的真凶呢?” “敌不动,我不动,但是敌人动了,我们也不能被动挨打,做两手准备,一边调查情况盯紧对手,一边去宫里给皇后和十一皇子施压。” 郭相做出总结,有他在,昀王心里还算是比较淡定。 “这些事情派给谁去做呢……得找些靠谱的人!” 昀王发愁人选,却不知,郭相已经安排好了。 “放心吧,老夫这就给老夫各处在外做官的学生们写信,让他们留意一些,目前只控制京城附近的卫所,太远的地方行军很容易暴露,暂时不考虑。” 郭相惬意道,“老夫在官场上也算有几分薄面。” 其他人只能恭维。 “有相爷在,昀王殿下定能心想事成!” 双方都在谋划着。 清风楼疏影的房间里,锦绣姑姑将朝中投靠昀王和投靠成王的官员名牌拨到一边,看着剩下的那些牌子。 “这些人里面,也就寿昌侯府的权势最大,其他人都在不痛不痒的位置上,对咱们不会造成什么威胁。” 美艳妇人神情兴奋。 “这次机会,咱们等了好久,将这些人之间的情况调查清楚,煽风点火,激化矛盾,让他们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咱们再去捡渔翁之利!” “说不定能心想事成呢!公主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家了!咱们也不必这般躲躲藏藏,像过街老鼠一样被朝廷揪着不放!” 羽公子半边身子搭在窗棂上,漫不经心地往外面看,没有立刻接话。 “看心上人呢?我说话你都没有听见!” 锦绣姑姑佯装发怒,羽公子脚尖一撑,从窗户上直起身子下来。 “姑姑别生气,我哪儿来的心上人……” “我从里到外,早就烂透了,我这种人,怎么能配得上别人的喜欢呢?” 他表情伤感,乌仁已经很久没来过他的清风楼了,每次他主动去找他,他都假装很忙仓促见一面,什么话都不说就赶他走了…… 锦绣姑姑笑道:“怎么会呢,你这张脸姑姑很喜欢,等公主的大业完成,你跟着姑姑回家吧……” 羽公子吃吃笑着。 “好呀,我们这些没家的孩子都跟着去姑姑家,希望姑姑都能收留!” 没家的孩子……呵,他们都没有家,从小颠沛流离,被人收留,而后就是无穷无尽的折磨,把他们培养成合格的细作,培养成赚钱杀人的机器。 他们只能互相报团取暖…… 第307章 水浅,着急没用 皇宫内,宸帝躺在软榻上,看着楚景安派人送来的一筐又一筐的奏折,面上表情纹丝不动。 “皇上,您到底……” 皇后止住话头,成亲多年,她跟宸帝一直相敬如宾,彼此不过问彼此的事情,朝政上,她也从不插手,直到这一次…… 外面什么谣言都有,甚至有人说,宸帝已经驾崩了,说她隐瞒消息拖延时间,就是为了等父亲兄长带兵来京城,辅佐楚景安登基…… 朝中那帮大臣,后宫那些嫔妃,以及最难缠的昀王和成王……哪一个拎出来,都能把她吃了! 不管宸帝想做什么,她不想让夏家牵扯其中。 但帝王的心思难猜,父亲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兄长两年前病逝,当家的侄子是兄长的次子,没有太大的野心,手段也不如兄长,震慑不住下面的人,夏家本就岌岌可危了…… 只是还强撑着,让外人看不出衰败来。 论心机,夏皇后到底不如宸帝,尽管多年的后宫生活让她早就学会克制,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但在面对宸帝的时候,她仍旧想不明白宸帝在想什么。 宸帝轻笑一声。 “放心吧,一切都在朕的掌控之中。” 房间里压抑,皇后起身走到门口,外面传来说话声。 “儿臣有要事面见父皇,还请皇后娘娘通融!” 是成王的声音,前进一步,就又要面对皇子们的步步紧逼,后退,是心思深不可测的帝王,身边全是宸帝的人,皇后夹在中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按照预定的角色演戏。 “边关战事最新消息,本王要面见父皇禀报,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阻拦本王?” “滚开!” 奴才们拦不住成王,成王一脚踹在房门上将门踹开,抬了一只脚跨过门槛,却被皇后迎面逼出寝宫。 “皇后娘娘为什么要拦着本王见父皇?” “就算父皇身体抱恙,也该我们这些做儿子的在床前尽孝,皇后娘娘拦着是什么意思,难道真如外面传言的那般,父皇被你们给挟持了?” "大胆,你竟然敢污蔑皇后?” 宸帝在里间看热闹,成王逼近一步。 “是不是污蔑,皇后娘娘随着本王一同进去,面见父皇,本王今天一定要亲自见到父皇才能安心!皇后娘娘如果心虚的话……” 成王突然绕开皇后往里面跑,斜地里一柄长剑突然横在他脖子上。 “三哥,父皇有旨,谁都不见,三哥要是闯进去就是忤逆圣旨的死罪,三哥还是退出去吧!” 成王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楚景安,冷笑一声。 “没想到十一弟已经成长到敢跟兄长动刀子的地步了,很好!我今天一定要见到父皇,如果见不到父皇,你就把我杀了吧!” 昨天晚上想了一夜,成王决定不能坐以待毙,大清早联系了自己的势力,准备见机行事,他先来试探,一旦得出结果,便要…… 他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进宫,硬闯宸帝的寝宫,万一是宸帝真如传言那般……他也好立刻采取措施,接头的人就在殿外,只要他两柱香内没有出去,便会带人将宸帝的寝宫围起来。 但如果宸帝安然无恙,他也有借口,说自己太过担心他,这才不顾体面冲了进来…… 成王硬要往前走,楚景安的剑根本来不住他,他已经做好破釜沉舟的打算,却不想绕过屏风,宸帝完好无损地坐在榻上下棋。 宸帝看见他,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冲他招招手。 “过来陪朕下一局棋!” 成王的目光下意识落在棋盘上,棋盘上黑白双子缠在一起,白子没有主动进攻,黑子也没有乘胜追击,反而像是在戏耍对方,在白子的前方埋下了一个又一个杀局…… 这一盘棋,很难破局。 成王下意识摇头。 “父皇,儿臣太过担心父皇,见到父皇心里就踏实了。” “儿臣这几天忧虑,精神疲倦,怕是下不好这一盘棋。” 外面的人还等着他报信呢,这盘棋没有一个时辰分不出输赢,到时候,一切就都晚了。 想到这里,成王如芒刺背,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着急。 “下的好坏都不重要,朕不怪罪你,朕这几天被这盘棋困住,不把棋盘上的局势琢磨明白,朕茶饭都吃不进去!” “你第一个来,想来已经想好破局的关键了。” 一语双关。 成王汗流浃背,只好在宸帝对面坐下。 昀王府。 “王爷,成王的人动了!” 手里捏着一本书的昀王心思根本不在书上,闻言一惊,扔下书急忙站起来问道:“三弟从哪里调的兵马?城内还是城外?多少人马?” “成王从城外三大营调集了两千人,已经潜伏到宫门口了,还有没有后手,小人还没有打听出来!” 昀王有点着急。 “去请相爷……不,本王亲自去见相爷!” 昀王心急火燎的去找郭相,郭相琢磨着成王的布局。 “不急,再等等!” 等了不到一个时辰,下人再来报。 “王爷,相爷,成王殿下的人已经控制住宫门,进宫去了!” 郭相坐下垂眸深思,没有得到主子回复的下人躬身不敢动,昀王烦躁地吩咐道:“再去探!” 大街上,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一支穿着铠甲的队伍,看他们的装扮,像是金吾卫…… 金吾卫是皇上的亲卫,负责皇上的安全,他们突然出现在这里,代表着什么? “报,王爷,相爷,门外来了大批金吾卫的人,要将相府包围起来,王府那边也有兵马过去了!” 昀王一惊。 “金吾卫中也有三弟的人?” 他回头看向郭相。 “岳父,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相府之外,穿着铠甲的女子在人群中站定,抬头看着相府的大门,她身边另一个青年声音里带着戏谑。 “姑姑,你猜郭相这次会中计吗?” 误以为包围他们的金吾卫是成王的人,自乱阵脚,做出反抗。 锦绣姑姑嗤笑一声。 “会不会中计,我们在这里守着就是了!” 不一会儿,下属来报。 “姑姑,后门有人出去送信,下官把他们都放走了!” 当然要放走了,郭相这个人老谋深算,不把戏做得逼真些,他不会相信的。 他不是最喜欢做万全的准备,等别人先淌水过河,然后再捡现成的吗? 这次就让他看看,水浅,别等旁人都过去河了,他再着急也没有用了。 第308章 宫里有变故 九王府同样被金吾卫包围,连穗岁从连家回来的时候,王府的大门紧闭,甚至连侧边的小门都关着。 “这是什么情况?” 今天是连家定好去齐家和孟家下聘的日子,连方屿被张氏吹枕边风,吹到了齐家。怕孟家面子上不好看,秦氏特意派人来请了连穗岁跟她一同去孟家。 宸帝不上朝,大喜的日子,孟双也在家,只是他没想到连穗岁竟然跟着来了。 他对连穗岁有阴影,本想躲着点,却被孟夫人叫去见客。 “娘,我不想去,跟九王妃出现在一个地方,很容易被人传谣言编话本子,何况还是在咱们家里,我今天要是出去见了她,明天外面的茶楼酒肆,就都得是我跟她的闲话!”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连穗岁已经很久没有出山了,但是街头巷尾的茶水铺里,还有很多以连穗岁为原型写的话本。 “你少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我怎么就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些传言呢?” “连夫人跟九王妃亲自上门给你妹妹送聘礼,你不出去见客合适吗?” 孟双硬着头皮去前院见客,席间他一直偷瞄连穗岁,连穗岁却一直陪着秦氏跟孟家的亲朋好友说话,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反而是孟蝶看出来他的异常,凑到他耳边小声提醒道:“哥哥,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九王妃了吧?你收敛着点吧,九王妃已经嫁人了,你就别惦记了。” 孟双被自己的妹妹气得瞪着眼睛。 他什么时候喜欢连穗岁了? 真是…… 还有,他口味没有那么重,不喜欢有夫之妇! 孟双囧的一天没敢再看连穗岁一眼,但是仍旧忍不住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以孟家在京城中的地位,今日到访的宾客很多,连穗岁跟在连夫人身后,与各家的后宅的夫人们相处得很融洽。 不知道她们说起什么话题了,连穗岁竟然当场给人把脉! 不就是会医术吗,有什么好显摆的! 孟双去了书房。 连穗岁今日来赴宴,本就打算借着机会再露露脸,与其等着荣太妃帮她正名,不如靠她自己。 正巧说起话来的时候,几个夫人说到不舒服的地方,她顺手就给看了。 孟祭酒有个姑姑,也就是孟双的姑祖母,嫁到永平伯府,孟姑祖母德高望重,这一趟专门回来给孟家撑场面,老人家走路不稳,不小心摔了一下。 倒没有骨折,只是扭了腰,但看起来很严重,疼得老人家脸上五官拧着。 孟祭酒跟孟夫人赶忙赶过来,大喜的日子要是让长辈摔了,就是他们的罪过了! “来人,去请大夫,快请大夫来!” “大喜的日子,别让大夫进门,我没事!” 孟姑祖母不让,怕有冲撞。 连穗岁正巧在边上。 “不介意的话,我帮姑祖母看看!” 连穗岁跟着孟蝶的称呼,喊孟姑祖母,上手捏了捏骨头,见孟姑祖母忍着疼,便知道没有伤到骨头,要是伤到骨头,就忍不住了。 “得罪了。” 连穗岁绕到孟姑奶奶背后,将她反着背起来,只听咔嚓几声,吓得旁边的人连声哎呦! 孟双赶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连穗岁,你快放下我姑祖母!” 连穗岁颠了几下,把老人家放下来,孟双急忙上前询问:“姑祖母您没事吧!” 随即他又呵斥连穗岁。 ''“我姑祖母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要是把我姑祖母折腾出问题来,你负责吗?” 随着他的呵斥,众人终于想起来连穗岁以前的名声,下意识后退半步跟她拉开距离。 “你吼什么吼,先问问你姑祖母感觉怎么样?” 连穗岁今天第一次跟他说话。 孟双一愣,回头去看他姑祖母。 老太太满面红光,一脸喜气。 “一点也不疼了,不仅不疼了,之前我肩膀还有点僵,现在也都舒服了!” “多谢九王妃!早就听闻九王妃会医术,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有孟姑祖母给连穗岁正名,在场的夫人们看连穗岁的目光又不同了。 “哎呀,人老了,不中用,坐了一天马车,我这脖子也不舒服了……能麻烦王妃再给看看吗?” 看病连穗岁在行啊,她非常乐意地给孟姑祖母看了看脖子。 她没打招呼,捏了捏孟姑祖母的脖子,然后动手掰住老太太的下巴,又是咔嚓一声,吓得旁人以为脖子断了。 “好了好了!没有一点不舒服了,王妃真是神医!” 老太太经不起折腾,不舒服时请的大夫不敢用力矫正,只用比较温和的针灸按摩,效果自然也不如连穗岁这般直观。 “诊金……”孟姑祖母回头吩咐身边的婆子,“回头备上诊金,送到九王府去……” 只是顺手的事情,连穗岁没打算要诊金,互相谦让推辞一番,拗不过老太太,只能答应收下了。 其他人见状,有些跃跃欲试。 “九王妃,不知道九王妃现在有没有时间,麻烦九王妃帮忙诊个脉,您放心,该给多少诊金,我们西梁伯府回头也送到王府……”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头,连穗岁嗨了一声。 “什么诊金不诊金的,能帮大家治好病是我们医者的本分,我名下有家药铺叫妙手堂,平常我也会抽时间去药店里坐堂,去药店里看大夫诊金便宜,出诊的话,一趟的价钱是一百两……” 连穗岁趁着人多,把妙手堂的名声打出去,顺带着在现场接了不少活。 她嘴上说着不要诊金,大喜的日子,就当为大家做义诊了,但是在场的夫人们,哪一个不是讲礼数懂礼数的,怎么好意思让堂堂王妃免费给她们看诊…… 要发达了…… 心情美好的连穗岁忙完回到王府,才发现门口多了许多官兵,且把整个王府都围住了。 楚知弋造反被发现了? 她只有这一个念头,这个时候,她是该跑还是该留下陪着他被砍头抄家? 人在慌张的时候确实没什么脑子,只一瞬间连穗岁就反应过来了,如果楚知弋造反被发现,她还能在孟家潇洒到现在? 只怕是宫里有变数。 “王爷呢!” 马车从侧门进去,裴淑下车打听,回来禀报。 “王爷在书房,请您过去。” 连穗岁有点莫名的兴奋,宸帝真的不行了吗?争夺皇位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了? 却见楚知弋手中拿着一块木头,正坐在窗前雕刻着什么。 连穗岁走过去,发现他雕刻的是一个木偶人,旁边放着一个雕好的木偶,是一个穿着直身的青年男子,他手里那个是一个梳着妇人发式的女子。 “堂堂王爷还有这个手艺……以后要是真的落魄了,还能去街上摆摊刻木头人卖钱!” 连穗岁拿起雕刻好的木人欣赏着,问道,“你手里雕刻的那个是谁?” 第309章 九王爷他不行 他手中那个木头人只差五官没有雕刻,楚知弋手下的动作没停,用小刀子一点一点刻着眼睛。 眉眼鼻子唇形…… 连穗岁瘪了瘪嘴,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外面重兵包围九王府,你还能坐得住!” 还有心情在这里用这种幼稚的手段讨她的欢心…… 连穗岁眼睛落在他手中的木头人上,他一只手抓住木头人的身子,她的角度只能看见木头人的脑袋。不得不说,他的技术很不错,她梳过的发髻样式,戴过的首饰,简直就是一比一还原。 “好了。” 楚知弋吹了吹木头人身上的碎屑,把她的木头人递给她,连穗岁瞥了一眼,视线黏在木头人的胸前,这是…… 她被木头人傲人的曲线惊呆了。 愣了半晌,恼怒地把木头人扔还给他! “楚知弋,你脑子里装的什么带颜色的废料!你,你,你……你简直不知羞耻!” 似是早就料到她的反应,楚知弋一边拍着身上的碎屑,一边淡定地说道:“男人都是这样,不管表面装得多么君子,心里总惦记着发生点故事……” “而且,你是我的妻子,我们是合法的……” 他这句话说得连穗岁差点以为他也是穿越老乡了。 多么先进的词汇! 楚知弋不确定他的表达符不符合她的认知,又补充了一句。 “你是我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回来的,我有这个权利,你也有这个义务。” 对对对,他说的都对! 但连穗岁纳闷的是,成亲这么长时间,他都表现得跟无欲无求的君子一般,今天这是怎么了,突然卖弄起了风骚? 难道他还想行使一下权利吗? 连穗岁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他下身某个部位。 从医学的角度上说,男人坐怀不乱,绝对不是对方品行高洁,要么是真不行,要么就是太冷或者太饿,环境不行。 古人有句话说得很对,饱暖思那啥欲,人只有吃饱了穿暖了,才会想那方面的事情。 现在的天气……晚上光着睡也不会觉得冷,挨饿嘛……王府有金山银山,怎么会让身份尊贵的九王爷挨饿呢? 所以成亲这么久,两人同床共枕也有段日子了,他从来没有表现出对她的兴趣,所以连穗岁猜测,他可能是不行。 如果他真的不行,连穗岁会觉得自己是上辈子积了大德,这辈子才会遇到一个有钱有颜但是不行的男人,简直爽翻了好吧! 一瞬间脑海里冒出了无数个想法,身为医者,她觉得她应该关照一下,试试能不能治好他。 但是身为跟他绑在一起的妻子,她又不太想治好他,治好了他,受罪的不还是她么…… 连穗岁盯着他的目光太过诡异,饶是楚知弋脸皮厚,也觉得有点不自在。 她犹豫着拿出了一瓶十全大补丸递给楚知弋。 楚知弋:“……” 她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想了想准备收回去。 他们两个现在就挺和谐,没必要…… “那时就多谢王妃好意了……” 却没想到楚知弋竟然收下了,还拔出木塞看了一下,真诚地问道:“这个要怎么用?” “每日一粒,连用十天,效果不大的话改成每日两粒。” 楚知弋从瓶子里倒出一粒漆黑的药丸。 “服用可有忌讳?” 到这里,连穗岁还没有预料到他想干嘛。 “不要跟其他滋补类的药一起吃,其他的没什么避讳。” 上辈子连穗岁最赚钱的方子就是这个十全大补丸,完全没有一点副作用,不管是什么年纪什么身份的男人都能用,尤其是人到中年力不从心的那种…… 咳,扯远了…… 楚知弋哦了一声,突然把药丸放进嘴里,端起一旁的茶水顺进肚子里去。 没料到他这么直接,连穗岁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 “万一我给你的是毒药呢?” “只要是岁岁给的,哪怕是毒药本王也吃。” 他一脸我好乖快表扬我的表情让连穗岁失笑,竟然忘记了外面包围着王府的兵马。 “真要是毒药,你现在就死了!” 她要是真的打算给别人用毒,就不会用发作很慢的毒,就应该见血封喉,不给对方一点机会! 吃完大补丸之后的楚知弋满心期待着药效发作,好给他一个机会表现一下。 却没想到一直等到天黑,身体没有任何反应。 吃晚饭的时候看见连穗岁吩咐小桃去隔壁房间给他整理铺盖,他取出连穗岁给的药丸,就着稀粥又吃了一粒。 连穗岁:“……” “那个……” 楚知弋懵懂抬头。 反正已经吃了,现在阻止也晚了。 她想说身体太虚的人不能过量吃补药,否则虚不受补,不仅会上火,还会头晕眼花浑身燥热,难受得晚上睡不着觉。 但如果是身体强壮的人,一次就算吃上个十颗八颗,就跟吃糖豆一样,没什么反应。 楚知弋的脉像她熟悉,当初给他解毒的时候,他的确很虚弱,但他底子好,又有上好的药材每日滋补,现在已经恢复得很不错了。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举不起来,但是家里不差钱,好药材也多的是,十全大补丸他想吃多少都没问题。 连穗岁把想说的话咽下去。 “没事了,吃完饭,半个时辰之后再躺下,小心脾胃不适。” 丫鬟把桌子收拾出来,铺上垫子,放几本医书,并一罐子银针,连穗岁一边看书,一边头也不抬地往她练习针灸的木人身上扔飞针。 飞针的技术需要不间断地练习,没有谁天生就是天才,不用学就什么都会的。 一本医书翻完,木人身上的穴位里是扎满的银针,连穗岁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打了个哈欠,准备洗漱就寝。 突然看见楚知弋还在她房间里。 “你怎么还不走?” “岁岁,我感觉身体有点不舒服,你帮我看看……” “哪里不舒服?” 连穗岁重新坐下,示意他伸出手腕。 “你这个脉象……没有任何问题,觉得怎么不舒服了?” 可能是烛光的原因,连穗岁觉得他的脸有点红,是发烧了吗? 伸手摸上他的额头,不烧啊! 难道是内伤没有好利索? 换了另一只手,她认真地给他把脉,不应该呀,她治疗内伤的药千金难求,他受伤后,她亲自给他调理,这都已经好利索了呀…… “到底哪里不舒……” “楚知弋你干什么?” 连穗岁尖叫一声,竟然被楚知弋横抱起来,他猴急的抱着她往床上扑。 “岁岁,我真的很难受……” 虽然猴急,动作却很轻柔,连穗岁脑袋落在枕头上才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好笑地看着他。 第310章 情况不对,快去禀报相爷 “我给你的是补药,不是春药,发什么神经?” 穿越之前连穗岁无聊的时候听过几本爽文,里面男女主角关系发展全靠那个东西,什么中了不那啥就会死的毒,连穗岁表示…… 连穗岁推开他,想起身坐起来。 虽然是胡诌的,但是不带脑子看的话,还怪好看的呢! 楚知弋不甘心地继续把她扑倒。 根据身体的年纪,他比连穗岁大上好几岁,放在古代,他这个年纪,孩子都已经启蒙读书好几年了。 但是实际上,连穗岁的灵魂年龄跟他差不多大,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情也不用刻意避讳。 连穗岁眼神直直地看着他,想看他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岁岁,我不是不行,你试试看……” 虎狼之词…… 连穗岁轻咳一声,她是没打算要男人,但是男人主动送上门来的话…… 她打量着撑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模样俊俏,身材完美,灼灼的目光里都是她,眸中那种欲感,很难不让人心动。 适当过夫妻生活有助于身心健康…… 连穗岁脑子里冒出了上学的时候,教授在课堂上说过的话,那时候大家都很青涩,刚刚走过不允许谈恋爱的高中,突然接触到这种尺度的课程……有的同学悄悄红了脸。 也不是不行…… “等一下,让我研究研究……” 避孕技术…… 连穗岁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楚知弋拉着她的手突然放在了白天她盯过的某处。 唾液回流,呛得她喉咙里发出吞咽的声音,很容易被人误会。 她抬头去看楚知弋的表情,对上他激动的目光,连穗岁一紧张,手用力握紧,然后看到他一个哆嗦…… 连穗岁:“……” 楚知弋:“……” 好了,她知道他确实不行了,不用试了。 看到她的表情,楚知弋恼羞成怒,抓住她滑下去的手继续往自己身上按。 “岁岁,你别误会,你再……” “王爷,属下有要事禀告!” 疏影的声音在门外出现,连穗岁成功地看到楚知弋的脸黑了。 “我们继……” “王爷,十万火急的大事儿,您快点出来吧!” 楚知弋咬牙切齿地从连穗岁身上下来,踢上鞋子,用力打开房门,一言不发地看着门外的人。 你最好真的有事! 疏影不知道他家主子为什么生气,顶着压力禀报道:“王爷,昀王跟郭相调动兵马,打着平叛的名义,把皇宫围起来了!” 楚知弋面上的恼火一下子去无影踪,惊讶道:“连郭相都动了?” 他在宫里安插的有棋子,但是从宸帝开始不上早朝那天开始到现在,一个消息也没传出来。 最初他也怀疑过宸帝真的突发意外,夏皇后别有私心。 但是这一刻,他却更加确定,一切都是宸帝布置的局! “主子,咱们该怎么办?” 楚知弋轻快一笑。 “通知下去,一切照旧。” 疏影诧异道:“我们什么都不做吗?” 楚知弋嗯了一声,疏影虽然有满腹疑问,但还是照做了。 连郭相都按捺不住,可见宸帝这个局布置得有多厉害! 原本他只是怀疑,但宫里一条消息都传不出来,夏皇后没那个实力,贤妃良妃也没那个实力,所以只能是宸帝在幕后操纵!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真的是为了测试皇子们的衷心吗? 楚知弋笑得老谋深算。 听到他们说话的连穗岁:“……” 他不会杀人灭口吧? 楚知弋关上房门折返回来,房间中旖旎的气氛已经散去,连穗岁正警惕地看着他。 他十分无奈地解释道:“等下次有机会,我……” “我知道你的身体没有问题!” 不想打击他的自尊心,连穗岁郑重说道,“我相信你。” 但她的相信还不如不信,一脸假话的痕迹。 楚知弋心梗了,觉得无力。 连穗岁安慰道:“快点回去休息吧,宫中的情况尚且不能确定,养精蓄锐才好做下一步的准备。” 把他往外赶? 楚知弋:“……” 行吧。 “你也早点休息。” 他转身打开房门,一条腿迈过门槛,又觉得不甘心,回头看她一眼。 “等我。” 等他调整好心态,一定要让她知道错! 房门从外面合上,连穗岁坐在床上笑得合不拢嘴,太好笑了。 她的心还砰砰直跳呢,是也期待着他让她好看吗…… 连穗岁向后躺下。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但丝毫不影响连穗岁的睡眠。 夜里的街上尽是潮湿的气味,前半夜是风雨欲来的安静,后半夜开始噼里啪啦电闪雷鸣。 “宫里怎么这么安静?” 所到之处,完全没有抵抗,整个过道里黑灯瞎火,看不见一个人。 郭京冲在前面,没有半点察觉。 “说不定宫里的守卫都被成王解决了,没有人最好,咱们一起冲到皇上的寝宫救驾!” 这么好的机会,郭相怎么可能不给自家铺路? 郭京是他不成器的小儿子,借着这次的机会,在昀王面前能立上一功最好,万一他遭遇了什么意外……也好让昀王再欠他一个人情。 富贵险中求,郭相也不舍得小儿子冒险,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靠郭京自己,只怕守不住富贵。 可怜天下父母心,郭相在书房里站了一夜,一夜无眠。 “不对,情况不对!快去禀告相爷!” 身为救驾的皇子,昀王肯定要进宫,但同样为了保护他的安全,他没有冲在最前面,在郭京的指挥下,先锋军又向前探了一段路,下属越来越不安,强硬要求回去禀报郭相,郭京才意识到情况确实不妙。 如果成王的人解决了宫里的侍卫,地上怎么会干干净净,一点血腥味儿都没有,宫里的血腥味儿甚至不如宫门口的味道重? 咔嚓一个巨雷,郭京指着地上密集的雨点问道:“来人啊,你们看地上的是不是血迹?我怎么闻见腥味儿了呢?” 下属蹲下,又是咔嚓一声,借着雷电的光芒看到雨点砸在地上,越来越密集。 “公子,不是血,是雨,下雨了,下雨之前会有泥腥味儿。” 跟血腥味儿不同。 但是因为他太紧张了,误把泥腥味儿当成血腥味儿。 “公子,不能再往前走了,得赶紧回去禀报相爷,请相爷定夺!” 黑暗里突然出现红光。 郭京抬头看着远处被染红的半边天问道:“什么情况?” 一股木柴燃烧的味道传来,下属站在高处打量半晌。 “回公子,可能是哪一个宫殿着火了。” 这才对嘛,哪儿有逼宫造反静悄悄的,雨滴猛烈砸了一阵儿,这会儿又停了,但是风很大,火势很快烧起来,暴雷咔嚓咔嚓似要把大地劈开,暴雨马上就要来临。 第311章 姑姑一定要赏脸 “姑姑,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呢?” 雨砸在脸上生疼,暗夜里,一行人埋伏在城门口,准备借机打开城门,趁乱控制京城。 “哪里不对劲?” 锦绣姑姑出声呵斥道:“成王跟昀王都进宫去了,趁着今晚,把我们的人放进来,包围皇宫,一举拿下京城!我已经给公主去信了,但是从关外往京城赶需要时间……” 羽公子压下心里的不安感,他总觉得暗处有人在看着他们。 “主子,清风楼那位混在金吾卫里,现在欲打开城门。” 门外的重兵包围影响不了九王府的通信,疏影随时向楚知弋禀报外面的情况。 楚知弋听着最新的消息,勾唇笑道:“那就成全他们,看看他们到底在背后搞什么鬼?” 今晚的京城可太热闹了! 疏影在心里想,热闹的根本不知道谁知主角! 雨声噼啪,暗处一道女声瞅准换防的间隙,吩咐道:“行动!” 雷声雨声压住了兵刃相交的声音,血被雨水冲刷,几个人拿开城门上的门栓,从里面将城门打开。 “成功了!” 女声中带着兴奋,以为打开城门看见的会是他们自己的兵马,然而城门打开,她等了半晌。 “怎么一个人也没有,你的消息传出去了吗?” 羽公子解决了手边的守城军兵卒,跑到妇人身边往外面看。 “我把消息传给曲平了,他怎么没来?” 不仅曲平没来,他们的兵马也没来。 “搞什么鬼?” “我亲自去找他问问!” 锦绣姑姑满面怒气去找曲平算账,另一边,曲平已经赶到九王府,把锦绣姑姑给他的传信送到楚知弋手上。 烛光下的楚知弋挑眉看着手上的字条,没想到还有这种惊喜? 纸条的褶皱程度,应该不是最新的信,但是纸条下方印着一个黄蕊的黑色梅花,确实是宫里暗卫的标记 “属下收到纸条之后,花费了一点时间验证真假,这枚印章原本在先帝手中,后来随着安太妃故去丢失,如今竟然又重新出现,属下觉得时机未免太过巧合,查证了一番,所以耽搁了几天,请主子恕罪!” “给属下传信的人约属下今晚在南城门相见,让属下动用先帝给您留下的人手今夜进宫篡位,属下不敢擅自做主,特来请示主子!” 楚知弋沉默了很长时间,但曲平始终耐着性子等他吩咐。 良久之后,只听头顶一声轻叹。 “本王无心皇位,你回去吧。” 曲平低垂的眸中似是闪过不信,今晚是绝佳的机会,一旦错过了,他们以前的隐忍谋划…… “是!” 曲平离开之后,楚知弋把手里的纸条放在火上烧了。 “主子,曲平对您忠心耿耿,这一次,是不是能洗清他的嫌疑?” 清风楼背后如果真的是锦绣姑姑的话,她到底是安太妃的人,还是藏在安太妃身边的细作? 竟然能把信送到曲平手里,他们以前有没有交集? 锦绣姑姑此举到底是为了谁? 很多谜团疏影想不明白。 楚知弋轻哼了一声。 “曲平是个聪明人,只怕他早就察觉到不对劲,被逼着用这种方法向我表忠心。” 如果不是他下令所有人不准轻举妄动,他今天晚上会不会联合锦绣姑姑上演逼宫? 他们背后的主子是谁? 曲平一旦选择了锦绣,就意味着背叛楚知弋,背叛他要承担的风险,与逼宫的风险逼迫着他来跟楚知弋低头。 楚知弋神色冷淡,并没有被曲平的说辞打动。 “曲平不能用了,本王需要绝对忠诚的人来接替他!” 但曲平身为暗卫统领多年,一旦对他没有了忠心,替换掉他便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 况且,他手里暂时没有可用的人选。 “主子,接下来要怎么做?” 楚知弋玩味笑着。 “去把锦绣带回来,本王容忍她在京城兴风作浪不是一天两天了,该收网了!” 今天锦绣和羽公子的所有动作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们以为自己的手段很高明,实际上处处都是漏洞。 他不怕打草惊蛇,他要的就是震慑,让所有心中有异动的人知道,他楚知弋虽然隐忍蛰伏了六年,但并不是他们能欺瞒的软柿子! 天亮之前,锦绣被带回了九王府,再次见到楚知弋,锦绣先是一愣。 “王爷跟从前不一样了……” 见到她,楚知弋面上一派平静,并没有任何情绪。 “本王的确跟以前不一样了,锦绣姑姑,本王记得你不是犯了错被处罚,在宫里暴毙了吗?不解释一下?” 锦绣的模样没变,保养得极好,甚至比从前更具风情。 或许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被宫规给束缚住了。 锦绣点头。 “我的暴毙是娘娘安排的,我出宫后,在宫外帮娘娘做事。” 她观察着楚知弋的神情,从怀中取出那枚梅花印信。 “这枚印信是娘娘交给我的,有了它,便能调动宫外的暗卫。” “这些年,我一直在完成娘娘的遗愿,帮王爷您重登高位!王爷,今晚就是绝佳的机会,您听我的,今晚破釜沉舟,一定能成!” 她情绪激动,楚知弋却没有太大的表情。 “所以,义善堂是你经营的。” 他是陈述的语气,其实已经猜到了,义善堂是宸帝当初一手创办的,后来,他凭借这个善举赢得人心之后,便把义善堂交给手下的人去打理,很容易被钻空子。 锦绣是女子,窃取义善堂的成果很容易,她现在做妇人打扮。 “你嫁过人了?” 锦绣没料到他突然跟她聊起家常,应了一声。 “我出宫后,为了帮娘娘,前后嫁过三次,但他们都死了,我现在是寡妇。” 锦绣企图用她自己的牺牲让楚知弋看到她的忠心,却没想到她的回答恰巧验证了楚知弋的猜测。 “王爷您别小看义善堂,我这些年打听到的消息不少,朝中大半的官员都掌控在我手里,王爷您若是有需要,我随时能帮您造反……” 这番话提醒他她的价值,锦绣跟当初的母妃一样,眼神里藏不住野心勃勃,他被勾起的回忆全都是小时候母妃对他严厉的教导…… 楚知弋派人去请她来王府时她就已经猜到曲平叛变了,曲平舍了她,选择了楚知弋。 真蠢,楚知弋是公主的儿子,公主诈死在外谋划,又不是真的死了,等到有一天母子相认,楚知弋还能跟做母亲的争抢不成? 母子两个的利益是一体的,他们效忠谁都是效忠公主…… 把锦绣带回来倒是有些棘手。 楚知弋挥手道:“多年不见锦绣姑姑,本王留姑姑在王府多住几天,姑姑一定要赏脸。” 第312章 尘埃落定 看吧,多年不见,王爷对她依旧客气! 请她在王府里小住其实是变相的软禁。 外面的局势等不得,锦绣着急道:“王爷,外面的局势等不了,天马上就亮了,等尘埃落定一切就都晚了!” 楚知弋勾唇浅笑。 “姑姑为何笃定今晚就会尘埃落定,万一是个局呢?姑姑不怕这些年的谋划化为泡影?” 锦绣一愣,不服气道:“王爷,我在京城经营多年,岂会连这点判断都没有?娘娘临终前交代我好好照顾王爷,好好督促王爷,王爷难道忍心让娘娘在九泉之下都不安心吗?” 她今晚接二连三提起安太妃,企图唤醒楚知弋对母亲的孺慕之情。 从前娘娘对王爷冷脸的时候,王爷总是求着娘娘讨好娘娘,又怎么会在听到母亲的时候没有半点反应呢? 楚知弋忽而冷脸。 “接二连三提起已经逝去的母妃,你究竟有何企图?母妃逝去多年,她的遗愿自该由本王承担,你一个下人,难道还想借着主子的余威来本王面前撒野?” “谁给你的胆子?” 用安太妃来压他,楚知弋不吃这一套! “母妃逝去多年,你却一直瞒着本王私下行动,想造反的不是本王,只怕是你吧……” “王爷,我没有……”锦绣无法辩解,急忙福身行礼,“王爷,是奴婢错了,奴婢只是记挂旧主的恩情,想帮王爷一把,不是要越过您,请王爷饶恕奴婢言语不当之罪……” 楚知弋息了怒火,开口说道:“你毕竟是母妃身边的老人,本王不欲为难你,疏影,让季管事给她安排房间,既然是母妃身边的老人,本王自当尽心照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锦绣总觉得楚知弋话里有话。 既然走不了,那就只能在王府里暂时住下了…… 锦绣看见季瑛,打招呼道:“我在宫里的时候你还是个干粗活的小宫女,如今已经能在王爷身边做管事了,恭喜。” 两人都在安太妃跟前伺候过,季瑛也记得她。 “不如锦绣姑姑在娘娘面前的脸面,让姑姑见笑了,这边请。” 九王府的布局锦绣很清楚,不用季瑛领路,走在前面,完全把九王府当成自己的家。 “我在宫外帮娘娘的那几年,听说咱们王爷立了战功,被封王赐府,何等荣光,我想来恭贺,又怕被王爷发现,只能悄悄混在人群里远远地看上一眼……” “唉,没想到……唉,造化弄人!” 锦绣姑姑的话让旁人没法接话,她又叹了口气说道,“王爷成亲这样的喜事,娘娘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可惜我也没有替娘娘来看看咱们王妃……” 季瑛淡淡地回道:“姑姑已经住到王府了,早晚能见到王妃的。” 连穗岁被义善堂掳走,她们早就见过了,这番话不过是客套而已,只不过谁也不拆穿。 季瑛领着她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 “王爷说锦绣姑姑在外奔波多年,辛苦了,以后就在这个小院养老,莫要再操劳了!” 院子里配得有伺候的下人,四个丫鬟,两个做粗活的婆子,门口还有守卫。 “姑姑看有什么缺的只管开口,我给您补上。” 锦绣姑姑笑道:“王爷有心了,替我谢过王爷。” 锦绣进到院子里,院门砰的一声关上,她听见落锁的声音,楚知弋是真的打算把她软禁起来? 不过,一个九王府,能关得住她吗? 楚知弋熬了一晚上没睡,锦绣搞出来的动作根本瞒不住,虽然把她关了起来,但是外面的祸事一样会算在他头上…… 他们早想着让他背锅,楚知弋在想,等一切水落石出之后,他该怎么度过难关。 暴露金吾卫中的人,她怎么敢的? 雨声渐歇,头顶的天渐渐亮了。 宫里派来的马车停在九王府门前。 “主子,宫里来人了,皇上请您进宫。”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这个时间,连穗岁还睡着,他嗯了一声,动作轻柔地打开房门。 水汽铺面而来,地上湿滑,疏影撑开一把伞挡在他头顶。 “别吵到王妃。” 宫门口的血迹经过一晚上雨水的冲刷早就看不出来了,只是腥味儿比其他地方浓郁一些。 因为是宫里的马车,直接将楚知弋送到了距离御书房最近的位置。 下了马车步行只需要一刻钟便到了御书房。 宸帝安然无恙的坐在上首的椅子上,地上零零散散跪了很多人。 “臣弟见过皇兄,这是……” 他惊讶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成王昀王郭京以及军中大小的将领们…… “听闻皇兄这几日身子不好,请恕臣弟在家养伤,没有及时来探望皇兄。” 宸帝好整以暇地盯着他,闹剧到今天就该结束了。他早就想到,不过是几天不上朝,就让这么多人浮现出不该有的心思。 但没想到的是,最沉不住气的竟然是他的两个儿子以及郭相! “九弟伤势如何?” 昀王信誓旦旦地保证能除掉他,借着祈雨的名义诓骗他到城外,安排杀手刺客,没想到只是伤了他。 他手上的伤口还包扎着,里面已经长出了新肉。 “多谢皇兄关心,已经好多了。昨晚那场大雨,不辜负臣弟经历的一番凶险。” 呵,反倒是成全了他的名声了! 昨天的局势在宸帝的掌控之中,又不在他的掌控,他没想到连金吾卫也有动作,只是成王跟昀王都不承认。 金吾卫是帝王的私兵,要是能没有帝王的手谕和兵符就能调动,哪怕是宸帝的亲生儿子,下场也免不了一死! 况且,金吾卫本就不是他们调动的。 “父皇,儿臣只是担心您被妖后挟持,儿臣只带了两千兵马准备进宫救您,只是恰巧出了点意外,他们擅自行动,真的不能怪儿臣啊!” 成王被宸帝拉着下了两个时辰的棋,他的人马顺利杀到御书房外,被宸帝早就埋伏好的兵马抓了个现行。 他的解释原本也能说得通顺。 谁知道晚上,昀王也行动了。 双方跪在御书房里对峙半晌,才发现,问题就出在包围各府的金吾卫身上。 宸帝确实调动了金吾卫,但并不是让他们去包围相府,他一直防备的是楚知弋! 也就是说,围在九王府门外的才是他调动过去的金吾卫。 其他人没有收到调令,为什么要擅自行动? 宸帝下令把所有参与进行动的金吾卫将领宣进宫里,于是就有了楚知弋看到的跪了满地的人的场景。 “皇上,还有一个将领没来。” 内侍提醒道,“皇上,崔悦崔统领没到。” 宸帝宣旨,他竟然敢不来? 内侍躬身从御书房外面进来,绕过跪了满地的臣子到宸帝面前。 “皇上,崔统领在府上自缢身亡了。” 崔悦死了? 宸帝的目光从成王和昀王身上探视了一圈,落在楚知弋身上。 成王跟昀王从昨天晚上进宫,至今没有出过御书房的房门,能杀人灭口的,只有…… 第313章 神秘女子 “皇上……” 内侍凑到宸帝耳边耳语一阵,宸帝看楚知弋的目光中充满更加凝重的探究。 “退下吧,都退出去。” 宸帝突然开口,跪在地上的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父皇……” 宸帝发飙道:“都滚去外面跪着!朕有话问九弟!” “昨晚南城门曾被一支军队从里面攻下打开,九弟可知道这件事情?” “臣弟不知。” 宸帝盯着他的表情,短暂的第一次交锋,并没有试探出什么。 “包围昀王府与相府的金吾卫没有朕的调令私自行动,在京城之中,除了九弟,朕不知道还有谁能有这个本事!” 边军有事急从权的说法,但是能在边关没有诏令就调动军队也是一件令当权者忌惮的一件事情,但偏偏楚知弋就这么做过,当时父皇并没有忌惮,那时他就知道父皇看重的是楚知弋。 他本就耀眼,他在军中就是一个神话,上次连穗岁被义善堂的人带走,他就已经调动过一次三大营的人马。 事后三大营的将领上书请罪,那人曾经受过楚知弋的恩惠,自称上次是为了偿还恩情,无论是免官还是治罪他都认了。 当时他想,他身为帝王,若是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楚知弋曾经的部下,谁会对他真正的效忠?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彰显他的胸怀,那人只打了军棍,罚了俸禄,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楚知弋竟然也有落魄到求助曾经部下的地步……那时候他更多的是嘲讽。 可如今,他又觉得将帅余威过重不是好事,他身边的将官们,有多少人等着楚知弋振臂一呼……好恢复他们往日的荣光? 这一次的局,试探楚知弋只是其中的一个目的。 楚知弋虽然双腿残疾被病痛缠身多年,但仍旧是骄傲的,只见他轻笑一声,不卑不亢的说道:“皇兄如果认定是臣弟做的,臣弟百口莫辩,不为自己辩解,皇兄只管问罪便是。” 金吾卫将九王府包围起来至今只进不出,楚知弋有没有出府,府中连采购的下人都没有出门。除非他会打洞,否则消息绝不可能传递。 但崔悦的死让宸帝对金吾卫并不那么信任了。 两人僵持片刻,内侍匆匆进门附在宸帝耳旁耳语。 有新的证据! 宸帝小声询问道:“人呢?” 内侍垂首。 “回皇上,只是审问出昨日围住相府的兵卒时审问出来的,并不知道那人去了哪里。” “派画师临摹出那个女人的容貌!” 宸帝吩咐一声,内侍应了声是,恭敬退下。 刚才内侍禀报给他的内容是昨日的金吾卫中有一个女人,听她身边的人喊她姑姑,有点像是宫中的叫法。如果人是从宫中出去的,范围就能缩小不少。 宸帝不发一言,不断有人来向他禀报最新的消息。 楚知弋垂眸沉思,他在宫里,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这是他的劣势,如果让他们查到锦绣姑姑身上,就等于查到了他身上。 锦绣还在王府,万一宸帝派人去搜查王府…… 他感觉锦绣没说实话,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 连穗岁睡了个好觉,睡醒得知楚知弋半夜带回来了一个女人,关押在后院一处偏僻的院子里,楚知弋被宣进宫。 进宫? “是皇上宣他进宫还是皇后?” 小桃不懂。 “皇上还是皇后不都一样吗?” 皇上皇后是一家人,虽说这几天外面有些谣言,但是谣言一向不准。 “您看十一皇子就知道了,能养出十一皇子那种性格的人,皇后娘娘就不是心机深沉的人。” 裴淑调侃道:“小桃姑娘看人不都是心思简单吗?” 小桃就是个简单的性格,有什么说什么,有时候傻乎乎的可爱极了。 “我凭直觉的,跟着小姐进宫,我就瞧出来贤妃跟良妃都不是好人,皇后娘娘虽说性格冷淡了些,对咱们小姐不热情,但是也从来没有为难过咱们小姐!哪儿像另外两位,恨不得把不喜欢挂在脸上,逮着个机会就像为难咱们……” 连穗岁挑了一根牡丹簪子插在发间,开口呵斥道:“小桃,皇后娘娘还轮不到咱们议论,若是被旁人听了去,到皇后娘娘跟前学话,到时候你有几条命都不够砍的。” “后宫的手段还跟前朝不同,听说后宫里犯了错的宫人都是被直接杖毙,还有什么碎骨之刑,蒸刑,有的还配上个好听的名字,梅花烙是用烙铁在身上烫满烙印……” “想你这种喜欢说人是非的,估计得拔舌!” 小桃咧着嘴打了个寒颤,捂住自己的嘴巴。 “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小桃活跃气氛,裴淑动手帮连穗岁梳好头发,伺候着用完早膳。 “小姐……” 小桃憋了一早上,还是没憋住。 “王爷半夜带回来一个女人藏在后院不让您见,该不会是想金屋藏娇吧……小姐您要不要去看看?” 连穗岁在想外面的情况,宸帝突然不上早朝,任由外面流言满天飞,又突然宣大臣进宫…… 她心里断定肯定不是只宣了楚知弋进宫,只怕京城之中位高权重的人这会儿都在宫里,到底搞什么名堂? “小姐,疏影还在府上,您可以把他叫过来问问。” 疏影没跟着他进宫? 身为楚知弋的贴身侍卫,疏影就像楚知弋的影子一样跟他形影不离,但是连穗岁也观察到了一个规律,一般有什么大事的时候楚知弋都会把疏影留下。 “走,去问问!” 连穗岁带着小桃去找疏影,却见他鬼鬼祟祟出了房门,到厨房里提了个人食盒往后院走去。 “疏……” 连穗岁抬手阻止要喊他的小桃,“咱们跟上去看看!” 疏影十分警惕,但是在自家府上,他没有在外面那么警惕,绕了几圈,见身后没人便直奔关押锦绣的院子,连穗岁猜到他的目的,早一步带着小桃守在院子外面。 小桃既然知道楚知弋昨天晚上带了一个女子回来,就必然已经打听好了那个女子被关押的院子。 果然瞧见疏影来这里,小桃一脸求表扬的表情,连穗岁手指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 “该给你的少不了!” 开门的是一个婆子,院子里环境有幽静,一个带着面纱身形曼妙的女子坐在院子里喝茶。 看见疏影,女子美眸含笑。 距离的远,连穗岁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但是她突然觉得那个女子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女子虽然蒙着面纱,但是能看出来年纪至少能做楚知弋的母亲了,跟楚知弋肯定不是小桃以为的那种关系。 楚知弋的事情她不好插手,看一眼满足好奇心,连穗岁就打算回去了。 却没想到女子的视线直直的朝她看过来,摘下面纱,冲她笑得挑衅。 第314章 刺客抓住了 锦绣抬脚迈出院门,被疏影伸臂拦住。 “王爷不让姑姑踏出院门,姑姑莫要逾距。” 锦绣冲他眨眼笑着,朝连穗岁的方向看过来。 “王妃来了,按照规矩,我得去给王妃请个安。” 疏影拧眉回头,才看见连穗岁跟小桃,侧身让到一边,锦绣却收回了脚步,没再跨出去。 “给王妃请安。” 她没有自称,连穗岁看向疏影,锦绣也看向疏影。 疏影面色为难,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连穗岁解释锦绣的身份。 锦绣扶上疏影的手臂,语气暧昧。 “疏影,快跟王妃娘娘介绍一下。时间久了,我也不知道我在王爷心里是什么身份。” 她没说过分的话,但就是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说不上来的绿茶味道。 疏影一脸不情愿。 等等,眼前这幅场景,连穗岁蹙眉,怎么有点像是她看过的小短剧,原配在外面遇上总裁丈夫跟绿茶女配的桥段…… 她想捂脸。 “王妃,她是安太妃身边伺候的女官,锦绣姑姑。” 连穗岁恍然,原来是她早逝的婆婆身边的管家啊…… 又不是她婆婆,干嘛对她这么大的敌意? 不过看在她婆婆的面子上,连穗岁愿意给她几分脸面。 “姑姑还没有用早饭吗?快些用饭吧,等会儿饭菜就凉了。” 疏影怕连穗岁问既然是安太妃身边的老人为什么会安置得这么偏僻,或者是问锦绣为什么半夜被带回来……这些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 但连穗岁一个都没问,而是笑着提醒锦绣用早饭,他又开始担心连穗岁。 锦绣是从宫里出来的,万一对王爷别有用心,他怕连穗岁不知道情况,被她利用。 连穗岁只站在门外,并未往里一步。 “就不打扰锦绣姑姑用饭了。” 疏影终于松了口气,重新把院门锁上,追上连穗岁。 “王妃,锦绣姑姑她在外面给王爷惹了些麻烦,王爷下令……” “你不用跟我解释。我并不在意锦绣姑姑的态度。” 也不用解释她惹了什么麻烦,她大概能猜到。 “我只问你,王爷是不是一定要把她留在府上?” 疏影点头。 连穗岁又问。 “她留在府上会不会带来麻烦?” 疏影再次点头。 “你们王爷交代过该怎么做吗?” 疏影点头:“王爷说除非到万不得已,不要带锦绣姑姑走地道。” 不要让锦绣知道王府的秘密。 连穗岁胸有成竹道:“如果我有办法让她留在王府又不会被人发现呢?” “王妃,不好了,外面好多官兵……” 外面不是一直都有很多官兵吗? “不是,是皇上身边的亲卫,进门之后一言不发,开始在府上搜查,马上就搜到内宅了!” 连穗岁跟疏影对视一眼,麻烦这不就来了。 “王妃娘娘有什么办法?” 连穗岁亮出手上的银针。 “金针刺穴,可彻底改变一个人的骨相与容貌,银针的效果不如金针,但能保证一般人看不出来易容的痕迹。” 金针刺穴的方法十分麻烦,不仅仅需要刺穴的手段,更需要配合用药,现在情况紧急,先应付过去再说。 宫里。 已近午时,宸帝却没有任何胃口,楚知弋松弛地靠在轮椅上,目光随便的落在屏风上。 他已经派了身边的亲卫去王府搜查,他竟然一点也不紧张! 难道说画上的人真的不在九王府吗? 画师根据兵卒提供的信息还原出了锦绣姑姑的长相,宸帝一眼就认出了曾经安妃身边最的脸的女官锦绣。 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他的反应跟楚知弋第一次听到锦绣还活着时的反应一样。 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因为谋害皇子,替她家主子背了锅,在宫中暴毙! 安妃在宫中那些年一点也不安分,她的心腹女官锦绣又能是什么好货色! 他们母子主仆都不是省油的灯! 宸帝心中烦躁,如果这次能抓住楚知弋的把柄,他要彻底除掉隐患! 不多时,他的心腹回来禀报。 “皇上,属下并未在九王府发现画上的人!” 宸帝按在桌子上的手抓住桌布,耐心问道:“所有人都查验过了?” 心腹回禀道:“回皇上,属下亲自一个一个查验比对,也检查过,没有易容的痕迹。” 人确实不在九王府。 宸帝手中没有楚知弋参与谋反逼宫的证据。 “皇兄,清者自清,臣弟没做过的事情,不怕查验。” 宸帝不甘心道:“看来是朕误会你了,来人,送九王爷回府!” 雨后是个大晴天,午后的室外风卷着热浪吹来,跪在殿外的人热得不住擦汗。 楚知弋一身轻松地从御书房里出来,成王跟昀王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不是楚知弋…… 罪名便要他们自己担了…… “爹,我不行了……” 郭相闭着眼睛,郭京扑通一声倒在他身旁。 “爹,我好像中暑了……” 昨夜下过雨,今天又热又潮湿,这种环境下最容易中暑,郭京头晕眼花,眼前看哪里都是一片绿色。 “岳父,现在该怎么办?” 昀王嘴唇干裂起皮,侧身去看郭相。 郭相睁开眼睛,瞥了一眼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郭京,面上露出决然之色。 “皇上,老臣认罪,小儿受人蒙骗,做出此等以下犯上的蠢事,子不教父之过,老臣愿意一力承担罪责,但昀王殿下是无辜的啊,求皇上开恩,还昀王殿下一个清白!” 郭相重重地磕在地上。 “舅舅……” 郭相除了是昀王的岳父,还是他的亲舅舅,舅舅这是要舍了自己的儿子保他…… “老臣愿意一力承担罪责,请皇上开恩,还昀王殿下清白!” 郭相字字铿锵,御书房的门打开了,宸帝站在檐下看着他。 昀王磕头道:“父皇,儿臣对父皇的忠心苍天可鉴,谋逆纯属子虚乌有,请父皇明察!” 成王见状也急忙磕头。 “父皇,儿臣冤枉,儿臣是被人陷害的,儿臣绝对没有谋逆之心,父皇明察!” 宸帝注视着前方,良久之后,叹了口气。 他做的局,把自己的亲儿子绕进去了,又能怪谁呢! 希望远方的消息不会让他心寒! 西北军帐。 秦诗琼用帕子沾了水,擦在仍旧昏迷的沈成隽嘴唇上。 这么久了还不醒来,边关的军医医术有限,他伤得这么重还能活着,全靠连穗岁给的回魂丹吊着。 “要是表姐在就好了……” 他身上的伤用了连穗岁给的金疮药,已经结痂了,但是伤了元气,面色看起来很不好,而且他本就不怎么胖的脸更是凹陷了下去,再不醒来,秦诗琼担心他会不会瘦成骷髅…… “妹妹,刺杀你们的刺客抓住了,父亲正在审讯!” 秦弘业手中提着一个笼子,里面装着两只小灰兔。 第315章 秦家,如本王所料 秦伯彦将圣旨抖开。 “人到齐了,今天在大家的见证下,本将军将堂下这些假传圣旨意图兴风作浪之人绑了,连同圣旨一起送回京城,请皇上亲自裁决!” 堂上众人皆是一头雾水。 “将军,这圣旨上究竟说了何事?” 假传圣旨……有人在心里嘀咕,只怕圣旨是真的,传旨的人也是真的,只是圣旨上的内容对他们不利。 秦伯彦面沉如水,朝着京城的方向遥拜。 “我秦家自驻守西北之日起,就效忠朝廷,从未做出一件有损朝廷的事情,边关将士更是不惧严寒艰险,数十年如一日,保家卫国。” 秦伯彦将圣旨扔在地上,指着骂道,“我们刚打了胜仗,不该是下旨论功行赏,给将士们多发几两银子,多发几件趁手的兵刃,御寒的棉衣,酒肉粮草……更应该让将士们见点荤腥!” “这圣旨上却说要断了我们三军的粮草!让兄弟们寒心,对朝廷生出嫌隙,生出不满,激化矛盾……不是假传圣旨是什么?” “皇上赏罚分明,又岂会眼花昏聩到此等地步,逼将士们造反?” “这定然是假传圣旨,背后之人居心叵测,其心可诛!” 秦伯彦骂了一通,仍旧不消气,秦弘业将圣旨捡起来从头看到尾,圣旨上确实说要断他们的粮草,军中大多是粗人,看不懂咬文嚼字,大概看了一眼也跟着生气。 “就是,咱们出生入死,功劳苦劳都赚回来了,却要断咱们的粮草,别说这圣旨是假的,就算是真的,俺也不认!” 军中的大老粗们大多急躁,有人打头,有人附和,大帐内吵吵嚷嚷,秦伯彦跟秦叔齐兄弟两个对视一眼。 没人比他们两个更清楚圣旨是真的,宸帝一天一道公文催他们回京,但他们驻扎在此地已经半月有余,宸帝催恼了,直接下了一道圣旨,警告他们不回京就断了大军的粮草。 这道圣旨,无疑在逼他们做决定。 同时,他们还收到一封密函,说宫中宸帝情况不妙,罢朝不见朝臣,京中人心惶惶,他们这个时候班师回朝,只会陷入皇子们争斗的漩涡。 秦家一向中立,如果能避开京中内斗…… “来人,将这两人以及这一道圣旨押送回京,请示皇上!” 能拖延一日是一日,只要他不轻举妄动,谋反的罪名就扣不到他们秦家头上! 幕后之人拿捏人心的手腕可见高明。 九王府。 “主子,秦家大军已有半月未曾行军,且,追杀秦家小姐的杀手已经被他们捉住。” 抓住了啊? 楚知弋并不意外,他让疏影出面从江湖上招募杀手沿路截杀,本就没打算真的杀了秦诗琼跟沈成隽,只是想让秦家知道宸帝有除掉他们的心思…… “只是,出了点偏差,沈成隽伤得很重。” 楚知弋眉头微蹙。 沈家五少爷的本事他调查过,江湖杀手各自为战,远不如经过系统培训懂兵法谋略且会互相配合的专业杀手,如果派他自己的人,沈成隽跟秦诗琼早就投胎了! “有没有人来领赏?” “没有。” 楚知弋郑重道:“去查他们这一路上有没有遇到其他杀手!” 不一定能查到,事情过去久了,所有的痕迹都归于尘土。 疏影应了声是,下去安排。 “你回来了!” 他被宣进宫,半上午府上又涌进来一群人在府上搜查,连穗岁担心他,把锦绣安顿好,听说他回府了,便急忙赶过来。 “你没事吧?” 楚知弋从轮椅上下来,在房间里走了几步。 “没事,幸好我装瘸,否则要跟成王和昀王一起跪在烈日下……” 还有心思开玩笑,连穗岁放心了。 “所以,宫里到底是什么情况,锦绣到底给你惹了什么麻烦?” 至于把宫内的禁军招惹来他们府上搜查? 她越着急,楚知弋就越吊儿郎当。 “唉,你……” 他伸手揽住连穗岁的腰向后一倒,被吓了一跳的连穗岁下意识扶上他的肩膀,两人落在轮椅上撞在一起,连穗岁在他胸前锤了一拳。 “你怎么越来越没皮没脸了?” 她撑着他的肩膀想站起来,楚知弋的手扶在她腰上将她向前一带,收起了小白兔的伪装,唇畔挂上痞气。 “跟你我可以不要脸。” “说正经的!” 连穗岁脸上涨红。 “真相就是宸帝自己做了个局,结果所有人都跳进去了,包括锦绣,也参与了宫变,但他们都失败了。” 牵扯进去的人不太好过去这一关。 “那你呢?” 他有没有中计? 楚知弋痞笑道:“我这个皇兄啊,这些年没一点长进,翻来覆去地用同一种手段……” 他怎么会中计呢…… 楚知弋自信张扬的表情像是换了一个人,依稀能看出他当年的样子。 少年得志的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连穗岁脑海里跳出一个形象,活力张扬,骄傲自负,勇猛…… 似乎所有美好的词汇都能用在他身上。 他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 连穗岁低头看着他,却见他收起了豪情,对上她的眼睛,邪魅笑着。 “今天晚上没人打搅我们了,要不要……” 他语气适当压低,磁性的嗓音中带着蛊惑,连穗岁感觉身上很热,下意识想跑。但他扶在她腰上的手就像钳子一样,禁锢着她动弹不得。 连穗岁脸上的表情耷拉。 “没见过用强的。” 楚知弋扬眉。 “那岁岁今晚要不要爬本王的床?” 连穗岁嫌弃道:“没我的床舒服。” 只见他认真思考道:“本王也可以爬王妃的床……” 连穗岁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这人真是不要脸了! “主子……” 疏影推门进来,看见房间里的场景,立刻捂住眼睛退出去。 楚知弋的脸黑了。 “我们继续……” 但,还有重要的情报要汇报怎么办? 疏影硬着头皮开口道:“主子,属下有要事禀报!” 连穗岁好笑地看着他,感受到他鼓起来的某处,心里叹气,中看不中用啊小家伙…… 从他身上爬起来,连穗岁故作镇定地开门出去,还示意疏影可以进去说事情了。 疏影尴尬的脚指头抠地。 “王妃慢走!” 房间里的呼吸声紧促,熟悉楚知弋的人知道,此时他身边如果有刀的话,早就砍在他身上了。 “主子,属下刚收到消息,护国将军把朝廷派去宣旨的内侍绑了,说他们假传圣旨,派秦家大公子秦弘业把宣旨的内侍连同圣旨一起送回京城!” 疏影周身的压力一轻,顿觉轻松不少。 “秦家,果然如本王所料……” 第316章 秦家欠他的 就算明知道宸帝派人一路追杀秦诗琼,秦家老夫人和大夫人被关押入狱,仍旧不敢造反,用了这么蹩脚的理由拖延时间。 不知道该说秦家人是孬种呢,还是赞扬他们忠义? 楚知弋低头看着自己恢复如初的双腿,心中对秦家的恨意不增不减,曾经彻骨地疼到如今并没有淡化,只是连穗岁的出现让他可以将恨意压制。 如果不是秦伯彦,他如今…… 思绪飘回六年前,他只带了三千亲卫,与北辽主力遇上,他下令让副将截断北辽的供给,以身作饵,将北辽主力引入山中,意图用最小的伤亡灭掉北辽主力。 那时,父皇有意给他立威,让一直驻守边关的秦家兄弟两个给他做副将。 但他的战功也没有掺一滴水分,秦家兄弟两人表面对他恭维推崇,背地里却想着害他。 那天,天很黑,他设了一个圈套,马上就能生擒北辽主帅,却不想竟被自己人偷袭…… 他掉落悬崖,摔断了双腿,药石无医,回到京城,成为一个废人。 他们假惺惺地把功劳让给自己…… 那一战胜了,父皇拖着病体,一直盼着他班师回朝,却没想竟是这般情景,一气之下病倒了,给了宸帝可乘之机。 他浑浑噩噩,竟不知道自己中了宸帝的奸计,派来的太医,请来的大夫都说他的腿没救了…… 父皇病逝,母妃被逼自尽,那段时间他身处黑暗,甚至没有留意流萤是什么时候入体的…… 别怪他绝情,是秦家欠他的! 他眸光变冷,吩咐道:“把秦家拥兵自重,意图谋反的消息散播到该听到的人耳中!” 秦家大军驻兵不动的消息如果知道的人太多,宸帝该怀疑消息的真假了。 只要,该知道的人知道就够了! 他就是要逼着秦家造反,秦家不是自诩忠良吗? 他要让他们成为反贼! 疏影欲言又止。 “主子,秦家乃王妃娘娘的外家,您……” 不考虑以后吗? 楚知弋面上表情阴鸷。 “让他们把欠本王的还了,本王又不要他们的命!” 他得感谢他们当时没有要了他的命…… 作为回报,他也不要秦家一条人命! 只要把他失去的东西拿回来,他就放过秦家! “本王心里有数,去办吧。” …… 连穗岁恍然发现,陈家姐姐远嫁,秦诗琼离京之后,宋家表哥外放,她跟陈燕心和宋吉月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 他们之间的亲戚关系薄如蝉翼,只是两家相交的一个借口而已,秦家出事之后,他们也彻底没了来往。 “或许只是她们家里管得严,不想让她们惹麻烦吧……” 这样想着,心里稍微松快了一些。 “小姐,您怎么心不在焉啊?” 连穗岁回过神来,才发现她手中的茶叶快被她捏碎了。 “什么事?” 小桃一脸幽怨。 “刚才疏影来过了,说王爷今晚……” 小桃欲言又止,说王爷今晚要在正屋睡。 其实不用刻意通知一声的,王爷又没有其他女人,过来就过来呗! 虽然她很想替她家小姐答应下来,不过她是奴婢,还是得来征求一下连穗岁的意见。 连穗岁:“……” 不就是睡觉吗,搞这么正式干嘛? 她对此虽然不太感兴趣,但是她从小学医,除了自家的医学传承之外,她还去进修过西医。 男女之间那点事儿不就是…… 说出来怕被屏蔽。 反正他又不行,来不来的没什么影响! “你去收拾吧。” 不过是多一床铺盖,在床里面给他腾个地儿的事儿! 安排上! “外面的禁军撤了吗?” 连穗岁才想起来这一茬,小桃摇头。 “没呢,但是今天不限制出入了,人还在那里守着……不过,小姐,他们在门外守着,虽然不拦着了,但是这个时候谁敢上门啊?咱们家门前门可罗雀,也不知道他们守个什么劲儿!” 对此小桃十分抱怨。 那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呗,想抓楚知弋的把柄,只在门外守着怎么可能! “王妃,厨房做了如意羹,您先喝一碗。” 裴淑端着托盘进来,如意羹就是水果汤,这个季节有的水果凑在一起,再放上红枣枸杞银耳酒糟,既滋补又开胃。 想到楚知弋那个中看不中用的。 “去,给王爷也送一碗!” 收到如意羹的楚知弋端着碗端详半天,他小时候喜欢吃甜,但是母妃不允许他吃,怕他坏了牙齿,久而久之他自己也忘了曾经喜欢吃甜食。 这碗汤勾起了小时候偷偷吃糖的快乐回忆,楚知弋的心情很好。 “替本王谢过王妃。” 他在自己房间里环视一圈,落在博古架上摆放的玉如意上,想到上一次连穗岁看到摔坏的玉如意时脸上那心疼的表情…… “把那柄如意带上。” 疏影取下如意,开门出去,心里吐槽,连他家主子都是王妃的,夫妻之间,至于这么客气吗? 看他家主子跟王妃的甜蜜日常,疏影也以为他家主子早就吃上肉了……他没忍住打了个哆嗦,这么肉麻! “小姐,王爷那边给您送了一把如意作为回礼。” 小桃双手捧着如意,生怕给摔了,王府里的都是好东西,这柄如意是用上好的翡翠做的,翡翠哎,千金难买这么好的料子! 一碗如意汤就能换来一把翡翠如意,王爷真有钱! 连穗岁这一双眼睛见过太多好东西,一般的东西还真入不了她的眼! “不错,收到库房里!” 连穗岁收下了,小桃出来给疏影回话。 “我家王妃收下了,你可以回去跟王爷回话了。” 疏影感觉到小桃对他的态度前后不同,刚才看见他捧着如意的时候眼睛都放光,这会儿对他爱答不理…… 疏影反思了一下,他虽然没有他家王爷的财力,但是偶尔送个礼物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小桃,等会儿你去一趟前院,我有东西送给你!” “什么……” 女人都喜欢礼物,小桃两只眼睛看着他。 疏影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其实还没想好送她什么礼物,等会儿回去得把自己的小库房翻一翻,看看有什么东西适合送给女孩子。 “你只管过去就行了,到时候给你一个惊喜。” 小桃把欣喜藏进眼睛里,俏皮得瘪了瘪嘴。 “不说就算了!” 她赌气似的转身回房间伺候,疏影伸长脖子看她,又觉得偷窥王妃的房间不合规矩,咧着嘴笑着快步折返回去。 楚知弋是个大方的主子,这些年赏赐给他不少东西,有金疙瘩、银疙瘩、适合打造兵器的玄铁疙瘩…… 弓箭、匕首、短刀、暗器…… 都不适合送给女孩子! 送什么好呢? 疏影在他那一堆金银疙瘩里面扒拉,扒拉出一枚红绳编成的金刚结手链。 突然想起来,这根手链是他陪着他家主子去径山寺的时候从佛前请的,能驱邪辟邪保平安。 “就这个吧!” 第317章 我觉得安太妃可能没死 吃过晚饭,正屋里摆了一桌酒席,主子们要喝点酒。 疏影带着送给小桃的礼物,倒也免了小桃还得往前院跑一趟。 “你要送我什么?” 九王府有钱,身为王爷身边的亲信,他应该拿不出来太差劲的礼物吧! 小桃心想,她也不是非要什么贵重东西,就浅浅期待一下吧! 疏影憋了半天,不好意思地拿出来一根红绳子编成的手链,小桃惊喜道:“你自己编的吗?” 为了讨她的喜欢,一个大男人,竟然学会编手链了?礼轻情意重,她喜欢这个礼物! 疏影尴尬地说道:“不是,我在径山寺求的,大师编的,供奉过香火的,可灵验了!” 小桃:“……” “你不知道从寺庙里求来的东西不能随便送人吗?要不就不灵验了!” 疏影挠着头。 “有这样的说法吗?我想着直接送金元宝有点太俗气了,银元宝我那儿也有,回头打成簪子给你送来!” 男子送给女子首饰代表着什么? 小桃把戴到手上的手链取下来还给他,啐了一声。 “谁要你的首饰!” “怎么还生气了?” 疏影没想到他送礼物小桃会是这个人反应,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追上去问道:“你要是喜欢如意,我用金子给你打一个放在手里把玩的小如意,很好看的!” 小桃瞪了他一眼,这人真是个呆子! 裴淑捂嘴看着他们两个偷笑,听着房间里的动静,余光瞧见季瑛领着一个身材妖娆的美艳妇人往正屋走来。 “季管事。” 裴淑福身。 “王爷跟王妃在里面吗?” 季瑛的语气里带着不乐意,面上却看不出来。 “在的,王爷和王妃都在里面,我进去禀报。” 知道自己喝酒不太行的连穗岁只喝了两杯就不再喝了,古时候的酒虽然不辣,但却上头,她上次喝的人事不知,这次绝对要保持清醒,不能清醒以后楚知弋说什么就是什么。 两杯虽不至于让她喝醉,却也是微醺的状态,看人的时候眼神带着几分迷离。 锦绣给她留下的印象并不好,连穗岁整理仪容,端正坐好,等着她进来。 季瑛领着她进来拜见主子,有楚知弋在,她规规矩矩地给连穗岁行了礼。 “王爷,王妃,锦绣说要来拜见王妃,感谢王妃解围。” 她没有明说,但是她以前是锦绣手底下的宫女,锦绣拿出已故的安太妃压她,季瑛应该是没办法拒绝才答应带她前来。 锦绣对着连穗岁跪下叩拜。 “奴婢终于见到王爷娶妻了,拜见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千岁!” 好端端地行这么大的礼,连穗岁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起来吧,你是婆母身边的老人,如果没有亲人的话,就在王府住着,王府给姑姑养老!” 锦绣应了一声,起身亲近道:“王妃心善,有王妃照看王爷的余生,安太妃可以放心了。” 连穗岁心里有点不痛快,这锦绣,在她面前茶言茶语,接二连三地提到已经故去的安太妃,是想替安太妃这个婆母来压她一头? 活人争不过死人,安太妃已经死了,锦绣只要不过分,她可以跟她井水不犯河水。 她没说什么,却见楚知弋不耐烦道:“已经拜见过了,回去老实待着吧。” 锦绣冲连穗岁歉疚的笑笑。 “让王妃见笑了,王妃的医术出神入化,竟然连刺穴易容的手法都会,奴婢斗胆,恳求王妃治好我们王爷的腿,奴婢就是舍了这条命也甘心,求您了!” 锦绣对着连穗岁磕头,态度真诚! 连穗岁下意识看向楚知弋,如果锦绣是他信任的人,他为什么不告诉她他的腿已经好了? 再看季瑛,听到她的请求,也抬头看过来,目光中的希冀也像是真心的。 楚知弋连季瑛都瞒着? “你快起来……” 连穗岁伸手扶住锦绣,她的手指甲掐得她掌心一疼。 她动作顿住,眼神打量着她。 “对不起王妃,奴婢该死,弄疼您了,奴婢该死!” 连穗岁把手抽回来,掌心处一道深紫色的指甲印儿,正常的力道不会留下这么深的印记,给她用毒啊…… “王爷,我的掌心好疼啊……” 连穗岁忽而把手伸到楚知弋面前,撒娇道,“您帮我揉揉……” 楚知弋看到她掌心的痕迹,瞪向锦绣。 “你在母妃身边也是这般伺候的吗?滚下去,以后没本王的允许,不准出院门一步!” 锦绣一脸歉意地起身退出门外,余光瞥见楚知弋正捧着连穗岁的手,心疼地吹气…… 她心里气恼,他竟然被一个女人摄走了心神,一点野心都没有,甘愿窝在这小小的王府里做一个闲散王爷吗? 他的腿……真的站不起来吗? 锦绣把指甲里藏着的粉末弹飞,她就试探一下连穗岁的医术! 锦绣走后,连穗岁起身去药箱里取出一个瓷瓶,把里面装的清水状的药汁涂抹在掌心的伤口处,掌心处传来钝疼感,她微微皱了皱眉。 “这是从阴阳草根中提炼出来的毒药,解药就是阴阳草的花汁。” 她今年春天清理花园,种下了不少稀罕的药材,阴阳草正是其中一种,阴阳草的花汁,她恰好备下了。 “如果没有解药呢?” 楚知弋追问道,“会怎么样?” 连穗岁眉头挑起。 “不会怎样,顶多就是突然得急症,发热病故呗!” 来不及排查出是什么原因,突然病故,神不知鬼不觉,是暗害毒杀最好用的毒药,除非是顶级的医者,旁人发现不了真正的死因。 楚知弋沉默片刻,恼道:“她怎么敢?谁给她的胆子?真以为本王不会杀她?” 连穗岁也在想这个问题,已经故去的安太妃不可能跳出来给她撑腰,她还敢越过楚知弋处处替他做主,甚至造反都敢不通知正主直接行动,她究竟有什么凭仗? 锦绣怀疑连穗岁的医术,怀疑楚知弋的腿和流萤之毒,这一次当着楚知弋的面算计连穗岁,本来是想试探连他们夫妻两个,却没想到,试探是相互的。 夫妻两人从她不寻常的态度中猜到了某种真相。 “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她怕伤到了他的自尊心,但是不说的话……锦绣今天敢当着楚知弋的面给她下毒,明天呢,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楚知弋也想到了某种可能,但是他毕竟是当事人,当局者迷,脑洞可能没有她这么发散,什么都敢猜。 “你说。” 连穗岁眨眨眼睛。 “我觉得安太妃可能没死……” 第318章 圆房 楚知弋吓了一跳,他虽然有某种猜测,但是他并没有如此清晰的得出结论,只是觉得锦绣背后另有其人,觉得他身边有很多细作,每个人都可能背叛他。 甚至就连曲平,也在跟他虚与委蛇,只有逼着才会向他表达衷心…… 这么久以来,他一直不敢轻举妄动,猜测背后的人在他身上的图谋,他甚至怀疑过是宸帝对他仍旧不放心,想要瓦解掉他最后傍身的势力…… 如果是母妃没死的话…… 楚知弋的拳头突然握紧。 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劲,连穗岁急忙抓住他的手。 “我只是随便说说,不一定当真的!我只是觉得有这种可能!” 楚知弋木然的转过来看着她。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 “第一个,当时先帝驾崩,你在不在宫里?” 楚知弋摇头,当时他病重,整日躺在床上,身边的人全都被先帝赐死,新来的人手他用不习惯,那段时间他就像聋了瞎了,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安太妃被赐死的消息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楚知弋喉咙哽住,呼吸紧张。 “父皇跟母妃出殡那天……” 出殡……棺材已经钉上,他甚至连安太妃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锦绣能假死,难道安太妃不能假死吗?” “她在宫里那么多年,布局谋划,你重伤归来,她又岂会预料不到结果?又岂会不早做准备?” 从疏影跟季瑛口中了解的安太妃,不太像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她对楚知弋心狠,或许对自己更狠呢? 假死逃生,再暗中谋划……嗯,太符合逻辑了! 楚知弋只觉喉咙发紧,那可是她的母妃啊,如果真的没死,这么多年,他每天水深火热,活在黑暗自责之中,她为什么从不出现…… 难道他不值得她看一眼吗? “如果安太妃还活着,锦绣对我的态度就说得通了,嫌弃我的出身,嫌弃我的名声,认为我配不上你。她替自己的主子相看儿媳妇,自然对我看不上眼。” 见面说的那番话,都是场面话,不含一丁点的真心,且她频繁提起安太妃,有在她面前争宠的嫌疑,提醒楚知弋安太妃是他的母妃。 一个母亲在孩子面前消失太久,需要一遍遍地唤醒孩子的记忆…… 楚知弋突然抱住头钻到桌子底下。 “别再说了!” 这不是真相! 起初连穗岁只是大胆提出假设,却没想到越分析越合理。 安太妃不会真的还活着吧…… 连穗岁来不及发愁以后的婆媳关系,看见楚知弋钻到桌子底下…… 如果她真的还活着,却放任楚知弋受了这么多年苦……这样的母亲,还不如死了。 “楚知弋,我只是假设,我们一起去求证!” 连穗岁蹲下掀开垂下来的桌布,楚知弋看见光亮,忽然大力从连穗岁手中躲回桌布,不小心用力过大,将桌子上的东西带下来,桌上的饭菜点心茶水摔了一地。 “主子……” “王妃……” 疏影跟裴淑同时从外面进来。 “出去!” 房间里一片狼藉,没了遮挡的楚知弋把脸埋进膝盖,连穗岁头也没抬地开口喝退了闯进来的人。 “别怕,我在呢……” 连穗岁拔了头上的发钗,钻进桌底陪他坐下。 “你怎么找到这么隐蔽的地方呢?躲猫猫藏在这里,别人一定找不到!” 她语气俏皮,“我小时候被我娘揍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躲在桌子底下……我都是被罚跪祠堂,把祖宗的牌位当成枕头睡觉,然后再换来一顿毒打!” 她回忆着原主小时候发生的趣事儿,她小时候也挺淘气,刚学针灸的时候瞎逞能,差点把自己扎废了。 学毒那会儿,天天在师傅的杯子里投毒,气得七十多岁的老头吹胡子瞪眼地揪着她的耳朵去跟她爸妈告状…… 不过那些事情不能说,只能捡原主小时候的趣事儿说几件。 “我从小就不优秀,别无所长,也就容貌还能说得过去,亲戚朋友谁见了都夸奖我几句,谁知道十二岁之后突然发福,连容貌都没有了。” 楚知弋这样的表现有点棘手,连穗岁脑子里还在想着他这个病的专业名词,冷不防楚知弋竟然直接抱住她。 桌子底下光线不好,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晶亮的眼睛。 “我不是个好人……” 什么? 她被他裹在怀里,楚知弋在她耳边呢喃,“是你招惹我的,不准后悔!” 如果不是她在宫宴上给他把脉,不是她笨拙地想办法给他解毒,闯进他的生活,他不敢确定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他的语气像个孩子。 连穗岁笑道:“好,不后悔。” 他松开她,桌子底下空间狭窄,两人视线相对,楚知弋的眼睛落在她唇上,试探着向前。 彼此呼吸交融,气氛到这儿了,连穗岁没有躲,母胎单身的她也想试试接吻的感觉。 想知道为什么感情令人沉迷? 他动作很小心,连穗岁觉得唇上痒痒的,他的技术实在生涩。 这个时候,女孩子太主动不好吧…… 不管了。 她向前迎上,楚知弋大胆多了,右手拥着她,另一只手落在她…… 两人脱着衣服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楚知弋猴急地抱着连穗岁放到床上,连穗岁已经扒开他领口的衣服。 干柴烈火,一点就燃。 “小桃,今晚我守夜,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刚才房间里的动静不小,小桃跟疏影都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守在门外不敢走。 “万一小姐有吩咐呢?我再等一会儿吧!” 裴淑轻咳了一声,小桃不懂,她懂。 “没事,我一个人应付得来,你回去休息,疏影也早点回去,今天晚上没要紧的事情别往正屋来。” “那……” 小桃看了疏影一眼,见他一脸期待,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那我就先走了!” 她临走之前瞪了疏影一眼。 疏影看向裴淑。 “小桃姑娘这是为什么生气?” 他们两个就是一对欢喜冤家,一见面就斗嘴,就掐。 “听说你送了她一个从寺院求回来的金刚结手链?” 有这么回事。 裴淑提醒道:“还问为什么,还不赶紧追上去哄?” “别空着手去。” 疏影抬头看了看已经黑了的天,这个时候出去买礼物,回来小桃都睡了。 但他自己的东西…… 疏影回去把自己小金库里的金疙瘩拿了一块儿,用红布包上。 没人不喜欢钱吧,一锭不够,那就拿两锭!这次小桃总该欢喜了吧! 房间里。 连穗岁伸手去够刚脱下来的衣服,准备拿自己藏在衣服上的银针包裹,却被他拽住脚腕拖回来。 她恼怒地踹了他一脚。 “别闹,等会儿你要是不……” 行,她用点儿特殊的秘法帮他一把,免得自己的初体验留下糟糕的印象。 话没说完,楚知弋一口咬在她的小腿上,舌头打着转儿,刺激得她浑身一个激灵。 第319章 有人不安分 “跟谁学的招式……” 连穗岁感觉骨头都要酥麻了。 他这个表现,不像是新手啊…… “舒服吗?” 呸,男人在床上怎么都爱问这个问题! 不过确实挺舒服的,她眯着眼睛,像一只慵懒的猫,迷离的目光落在他某处,嬉笑道:“堂堂王爷,以前你身边没有个妾室通房之类的丫鬟吗?” 楚知弋挠着她的脚心,痒得她忍不住咯吱笑着。 “没有通房丫鬟,暖床宫女总有吧?” 她非要在这个时候问这些问题。 “没有,母妃怕我沉迷女色,暖床的都是太监。” 怪不得,锦绣会用那种眼神看她,她们好不容易精心养起的青松翠柏,最后被路边胡乱长起来的狗尾巴草给霍霍了,换成谁心里都不平衡。 他年轻的时候,安太妃跟身边的亲信想的,是他将来会娶一个什么样的高门贵女,多么优秀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 没想到啊,被她捡了个便宜,她们心里不膈应才怪呢! 连穗岁叹气道:“你母妃要是还活着,不喜欢我,非要你休了我另娶旁人,你会怎么办?” 她用开玩笑的语气提起安太妃,这一刻楚知弋突然觉得母妃似乎不太重要了,他想都没想,答案脱口而出。 “没有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她也不行!” 回答完之后他自己也愣了,心口憋着的气愤郁闷不甘顷刻间消弭无形。 他皱了皱眉头,无奈地停下动作撑着身子坐起来。 被她这么一搅和,什么心思都没了。 连穗岁拢了拢衣襟,手指头戳在他腰上。 “喂,你是不是真不行?” 她都脱得只剩下一个肚兜跟亵裤了,他竟然半道上停车了! 这个时候停车要交罚款! 楚知弋的目光变得危险,猛然将她扑倒。 “男人的腰不能碰……” 他的视线在她唇上打转,刚才的感觉,他想再回味一下。 他舔了舔嘴唇。 “还有,男人不能被说不行。” 连穗岁唔了一声嘴巴被他堵住,刚换上的明月纱帐投进来烛火的微光,窗外月亮很亮,墙根的草丛里哇叫声虫鸣声不绝于耳,过完端午节,这些小东西是越来越多了。 守在房外的裴淑打了个哈欠,房间里又开始折腾了,从前没见过王爷这么生龙活虎…… 水都已经送了三次了,再送一次,天就亮了。 没记错的话,王爷早上得去上朝吧…… 房间里两人折腾够了,连穗岁累地扶着腰躺下。 “不行了,这种事情不能过度,你现在的年纪,得控制一下……” 楚知弋咬着牙。 “连穗岁,本王今年才二十四!” 连穗岁反驳道:“男人过了二十五岁就要开始养生了,房事最好两天一次,或者三天一次,养精蓄锐,培本固元,才能长寿……” 他今天晚上来了几次? 连穗岁脸红,她收回她的话,他很行,十分的行! 她的目光越来越迷离,腰酸背疼,困得哈欠连天,不行,她从来没有熬过这么深的夜,再熬下去,就要通宵了,她得赶紧睡觉,养好自己的心肝脾肺肾…… 余光瞥见楚知弋把刚穿上的衣服又拽下来,吓得她立刻清醒,连滚带爬躲进床里面。 “你干嘛?” 楚知弋抬眸看她一眼。 “趁着还没到二十五,赶紧挥霍……” “别别别,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我不说了!快点睡吧,鸡都打鸣了,再不睡明天就起不来了!” 楚知弋呵笑一声,在她警惕的视线中脱了里衣,取出官服直接套在身上。 这是…… “朝廷昨天通知,今天早上照常上早朝,我在府上养伤也有段日子了,该回去复命了。” “你不睡了?能撑得住吗?” 男人事后不都会觉得空虚,倒头就睡? 怎么他看起来神采奕奕,眼睛里的光都不一样了。 楚知弋穿上衣服,单手扣上腰带,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冲她勾唇笑笑。 “好好休息,在家等我回来。” 他这个单手扣腰带的动作跟他一脸坏笑的表情,怎么这么勾人呢? 连穗岁啧了一声,打了个哈欠躺下。 他要是去风月场所,肯定是个头牌,放在现代,那也是被富婆们争抢的对象,哪儿能轮得上她呢! 唉…… 连穗岁这一觉睡到中午还没睡醒,小桃进进出出,担心的都快去请太医了。 连穗岁睡饱了,睁开眼,看见小桃拧成一团的表情,吓了一跳。 “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谁欺负你了?” “小姐您可终于醒了,这都过了午时了,您从来没有睡过这么长时间,奴婢还以为您怎么着了呢!” 都过了午时吗? 连穗岁打哈欠的动作顿住,下意识看向门外。 “有人来打探过咱们院子里的情况吗?” 小桃想了想,点头道:“还真有,您今天早上没吃早膳,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您也没吩咐摆膳,厨房里派人来问过。” 连穗岁追问道:“什么人来的?” “是个眼生的小丫鬟,我以前没见过,多问了两句,她说她是在厨房烧火的,被厨房的管事派来的。” 听起来合情合理,但却一点儿也不正常。 连穗岁起身穿上衣服,走到洗漱台前洗脸刷牙。 “管事们难得有来我面前露脸的机会,怎么会让给一个烧火的小丫鬟呢,所以那个丫鬟肯定不是厨房的人!” 小桃纳闷道:“小姐您怎么知道?” 定然是锦绣姑姑昨天趁机给她下毒,今天派人来打探消息。 “等会儿你亲自去一趟厨房,把饭菜挑剔一顿,让管事们把厨房干活的下人都集中起来,看看有没有那个小丫鬟!” “任何人跟你打听我的消息,你都别接话。” 小桃眼睛亮了。 “行,奴婢这就去!” 昨晚折腾得不轻,她虽然睡饱了,但是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两边的腰酸得她一动也不想动,还有点头脑发胀,恶心…… 掏出十全大补丸嚼了两粒。 对,她搓的药丸男女都能用。 她等着小桃的消息,顺便想了一下该怎么处置锦绣,怎么从她那里套到更多情报。 小桃去了两刻钟,回来禀报道:“小姐,你真是神了,奴婢板着脸去厨房,从上到下挑剔了一遍,底下的人以为她们哪里做得不好,没敢反驳,把所有人都叫来了,的确没见到那个来问话的小丫鬟。” “小姐,那个丫鬟是哪个院子里的?为什么要来打听您的情况?” 连穗岁心中已经有了人选,有人不安分呗! 楚知弋不在府上,她打算去会会锦绣。 第320章 郭相的小心眼 这一顿饭厨房做得格外用心,连穗岁吃饱喝足,派人去传锦绣。 锦绣只是在安太妃身边伺候过的女官,又不是安太妃,什么身份也配她亲自去见? 但她在外面呆久了,说不定有什么手段防不胜防,连穗岁直接喊了楚知弋的暗卫陪着小桃一起去请她过来。 疏影陪着楚知弋出门去了,这个差使就落在青影头上。 青影内心:“怎么总是他!” 锦绣住的院子外面锁着,但见来的是连穗岁身边的小桃,没敢为难,直接把门打开,小桃没进去,给青影了一个眼神,青影会意,进去把锦绣请出来。 “王妃要见姑姑。” 小桃故意仰着脸摆出一副用鼻孔看人的样子,谁让她欺负她家小姐呢? 楚知弋没在,她们彼此就不需要装出友善的态度吧! 锦绣掩唇笑了笑。 “小桃姑娘天真可爱,性格太讨喜了,我喜欢,麻烦小桃姑娘走一趟了。” 谁要她喜欢! 小桃瞪着眼。 “你少套近乎,安太妃都死了,你一个身边伺候的下人,还想越过我爬到我头上不成?” 小桃也看出来锦绣姑姑不是个省油的灯,不想跟她多说。 “我告诉你,王爷跟我们家王妃的感情很好,你一个下人,可比不上我们王妃在王爷心中的地位!王爷心中只有我们王妃一个人!” 锦绣面上的笑意略有些僵,深深地看她一眼。 “那倒未必……” 小桃支着耳朵等她接着往下说,她却止住话头,不再说话了。 一路无言到了主院。 “姑姑现在这儿等着,我进去通报。” 小桃把两人在路上说的话告诉连穗岁,连穗岁哦了一声。 “她没说别的吗?” 只说了一句那倒未必? 是她自信她在楚知弋心中的地位比连穗岁高,还是后一句,楚知弋心中只有她一个人? “让她进来。” 她娘当初教她的手段,现在终于用上了,连穗岁故意拿乔,让锦绣在外面等了一盏茶大的时间才让她进来,锦绣进来之后,先对她恭敬行礼,礼仪上挑不出错处。 她是宫中女官出身,又怎么会给旁人把柄呢! 连穗岁不在这上面为难她。 开口吩咐道:“给锦绣姑姑落座,上茶!” 丫鬟们端来了茶水点心,小桃给连穗岁换了一杯新茶,连穗岁端起来浅尝一口,抬眸示意锦绣。 “多谢王妃好意。” 锦绣端庄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面上并未瞧见异样。 娘说过,脾气一点就炸,或者沉不住气被人一激就乱了方寸的人最简单,稍微动动脑子就收拾了。 但是对付喜怒不形于色,明面上挑不出错处,只会在暗地里使坏的人,很不容易。 锦绣就是后者。 她是安太妃身边的老人,对楚知弋又有从小照看的情分,小桃言语挖苦嘲讽她,她不生气,连穗岁让她等着,她也不生气。 给她恩宠,她也不骄傲…… 这种人,心思深,哪怕眼神中尽是挑衅,仪态上也绝不会给人留下话柄。 “王妃的点心味道很不错,跟云雾茶很配。” 连穗岁笑眯眯地哦了一声,询问道:“难道姑姑就没有尝出来熟悉的味道?” 锦绣捏着点心的动作顿住,仔细回味着点心的味道,不太确定地看向连穗岁。 “这点心里面我放了点阴阳草……” 锦绣咀嚼的动作僵住,不知道该咽下去还是吐出来。 连穗岁已经帮她想好退路了,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下巴向前微抬,指指她的茶杯。 “茶水里也有。” 她刚才已经喝了茶,所以,点心咽不咽没什么影响。 锦绣表情难看。 “看来锦绣姑姑知道阴阳草是什么东西!” 连穗岁戳破窗户纸,锦绣也不再伪装,由衷赞道:“王妃好厉害!” “那为什么,王妃治不好王爷的腿?” 她的质问中带着试探。 连穗岁笑道:“钱乌两位大夫不也没有治好王爷的腿吗?姑姑为什么不要求他们两位来给王爷尽心医治?他们的名声可比本王妃响亮多了……” 哪怕一百两银子才出诊,照样有人排着队请他们上门看诊! 锦绣一噎。 连穗岁从她的表情中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提起钱乌两位大夫,她一点儿也不惊讶,可见她早就知道这两人的存在……没记错的话,她手底下养的那个叫什么羽公子的小倌儿去妙手堂找过她。 既然知道妙手堂,以他们的手段,没道理不知道妙手堂是楚知弋的产业,钱乌两位大夫是楚知弋请来的…… 钱乌两位大夫来楚知弋身边的目的是不是纯粹的? 见她露出深思的表情,锦绣呛了一下,急忙开口说道:“王妃误会奴婢了,奴婢不是质疑您的医术,奴婢是太担心王爷了,这些年,王爷双腿残疾,意志低沉。奴婢从小看着王爷长大,自然盼着王爷好。奴婢若有言语不当之处,还请王妃海涵。” 欲盖弥彰,肯定有问题! 连穗岁叹了口气。 “我会尽力的,王爷的腿如果一开始好好医治的话,很大概率能够治好,现在过去五六年时间了,要想治好并不容易。” 她只说了并不容易,没有说治不好,这样说更容易打消锦绣的怀疑。 “如此,那就请王妃尽力!” 连穗岁答应下来。 所以,她该怎么向连穗岁讨要解药? 锦绣看着连穗岁,连穗岁却再次端起茶碗,端茶送客的道理,她在宫中多年,岂会不知? 连穗岁这是在报复她? 锦绣只得起身告退。 她被关在府上,还能买通不知道哪个院子的小丫鬟来帮她打听消息,肯定有办法跟外面联系,性命忧天,没有解药的话,三天之内,她便要暴毙身亡! 来而不往非礼也…… 她倒要看看她的本事! “青影,盯紧她,她的一举一动都要向我禀报!” 宫里。 今日早朝,朝中众人到得整齐。 楚知弋推着轮椅走到队伍的最前方,成王昀王以及郭相都在,三人面上的表情也跟往常无异,只不过看起来不太精神。 两位王爷逼宫的消息瞒得紧,大多数人不知情,重新上朝,很多人心情激动,还上前攀谈。 “相爷,怎么看您一脸不高兴呢?” 昀王面上也是一脸凝重,瞪了一眼说话的官员,哪壶不开提哪壶,相爷最小的儿子郭京替他顶了锅,被秘密处死,刚死了儿子的郭相能笑得出来吗? 楚知弋看了一眼,挪开目光。 以郭相的小心眼,他预测说话的官员要倒霉。 第321章 是她以为的那种修理吗 “皇上马上就要来了,陈大人还是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吧!” 郭相挤出了这么一句,上来搭讪的那位大人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旁边的大人打趣他一句,他甩了甩袖子,给人家摆了摆脸色。 对方撇撇嘴。 朝中牵连的人不多,看来宸帝是打算将这件事情揭过去? 楚知弋勾唇,也是,秦家大军停驻不前,把朝廷派去宣旨的内侍都绑了,京城里要是再敢有大变动,就彻底玩儿脱了,不如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能忍就忍,忍不了也得忍。 这么看来,宸帝心里挺憋屈,估计今天的心情不会太好。 “皇上驾到——” 众臣行叩拜大礼,宸帝大步走上高台,宣布上朝。 这几天外面的传言让众臣心里都打鼓,眼下看见宸帝好端端的,龙体安康,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高兴。 总有显眼包出来找存在感,刚才在郭相那里碰了一鼻子灰的陈大人跳出来。 “皇上龙体安康,是我等的福分,我等都盼着皇上早日康复,好尽快为皇上尽犬马之劳……” 宸帝掀起眼皮。 “朕病着这几日,陈爱卿就不干活了?如此玩忽职守,不如朕免了你的官,换更有能力的人坐你的位置?” “啊?” 宸帝不耐烦的摆手,自有侍卫上前将他的官帽摘下,拖出大殿。 只一句话就丢了乌纱帽,其他官员瞬间吓得不敢吭声。 宸帝发了一通脾气,把这几天堆积的朝政一口气全部处理完了,统共才用了两个时辰,放在以前,随便一件事情拎出来都要扯皮半天,不是这个不同意,就是那个有反对意见,吵吵嚷嚷一早上…… “退朝!” 礼部今年刚筹办完科举考试,暂时没什么要忙的,楚知弋回到礼部衙门,泡了杯茶,拿一件薄衣蒙住头躺在躺椅上睡了会儿,听见身边有人议论。 “听说皇上下朝后又发了一通脾气,把两位王爷叫过去骂了半晌,还有好几位大人也受到了牵连,咱们今天早早朝上也没人惹皇上生气呀……” “你不知道,皇上生气的不是这件事情,听说……” 几个人咬着耳朵,楚知弋无聊地翻了个身,他不能一直在礼部呆着,但是把他放在这里宸帝最安心。 一直关注着他的王景康见他动了一下,殷勤地凑上来。 “王爷,您饿吗,下官去给您买点吃的。” 楚知弋都快把他忘了,扒开盖在头上的衣服问他。 “京外那件事情解决了吗?” 杀手都被他杀了,以京兆衙门那些废物点心,肯定查不到蛛丝马迹,京城离了宋靖为,没几个真正能干的! 王景康赔笑道:“正打算跟您禀报呢,抓到了几个同伙,已经问出了他们的底细,确实是北辽那边过来的杀手,您放心,这件事情下官会亲自盯着的!” 楚知弋笑了一声。 “那就麻烦王世子了。” 他开口说道,“衙门里没什么事,本王伤还没好,先回府了。” 他这是早退,但……哪儿有人敢说他,他要是一心办差,宸帝反而还要怀疑他的用心了。 回府的时候特意绕到街上,买了些凉糕。 “主子,那不是小桃吗?王妃出门了?” 楚知弋掀开车帘往外看,小桃旁边立着一个高个子男子,两人一人挑着货担,一人假装买东西,小桃挑了一个珠花,笑看着面前的男子,似是在问好看吗…… 疏影:“……” “主子,属下过去看看情况。” “小桃,你在这里做什么?买东西吗?” 他趁机看向卖货的人,“青影,怎么是你?” 他们两个…… “你别捣乱,锦绣今天从王妃那儿出来,就迷晕了看守她的人,一路出府来到这里,王妃让我们盯着她。” 疏影往里面看。 “锦绣出府了?” 他回头看向楚知弋。 院子里,易容前来的乌大夫给她服用了解药。 “你的水平,应付几个不懂医理毒理的普通人还行,怎么敢挑衅王妃?” 连穗岁手下留情了,同样的毒药,不同的剂量会产生不同的后果,若他是连穗岁,定然要她当场毒发。 锦绣半点不在意。 “这不是还有你嘛,谁让你们一个两个都不跟我说真话!” “我问过你,连穗岁的医术如何,能不能解了他身上的流萤,能不能治好他的腿,你怎么回答我的?我只能自己去试探!” 羽公子是锦绣的人,她完全信任,但是乌仁……她总觉得看不透他。 “他们在外面守着,我该走了。” 乌仁易容成一个老叟,在锦绣面前变了模样,锦绣突然说道:“连穗岁也会易容,不知道你们两个的医术谁更高明一些。” “医术不分高低,只要能治病救人就行。” 乌大夫收拾好东西,开门出去。 “姑姑,下不为例,再有下次,我不会冒着暴露的风险救你了。” 连穗岁跟小桃很久没有去妙手堂了,他也有很久没有听到连晓小的消息了,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心里怨不怨他…… 他花钱找了一些小乞丐盯着昀王府,只要昀王府有人外出找大夫就来告诉他,但是已经很多天了,仍旧没有消息。 他差点儿忘了,连晓小自己也会一些医术,普通的头疼发热,她自己就能处理。 出了院子,身后有人跟着他,他不为所动,绕到昀王府的后门,隔着院墙看着里面,压低了头上戴着的帽子,等有人进府,他立刻换了容貌衣裳跟了上去。 是昀王府庄子上的下人来送时蔬,他跟着到厨房卸了货。 在等着见主子的间隙,一路往后宅闯。 换上小厮的装扮,丫鬟的装扮,老妈子的装扮,终于到了王府的后花园。 后花园有很多女眷,但就是没有连晓小。 上次的风波过后,连晓小把自己关在院子里面,再也没出过院门。 这一趟无功而返。 “主子,那人去了昀王府。” 青影向楚知弋禀报道。 楚知弋嗯了一声,京城里有这个本事的,他已经知道是谁了,接二连三的让他跑了,不抓住他,不代表着他猜不出对方的身份。 “回府吧。” 他掀开半边帘子,吩咐道,“把府上跟锦绣接触过的下人都清理了。” 小桃打了个激灵,是她以为的那种……清理吗? 全都杀了? 楚知弋的眼神没有温度,回去的路上青影赶车,疏影陪小桃坐在外面,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小桃在想楚知弋的态度,她跟在连穗岁身边,见到的都是他温柔无害的一面,刚才那个眼神把她吓到了。 “在想给锦绣姑姑解毒的那个人,不知道他跟我家小姐比谁更厉害!” 第322章 蹬鼻子上脸 小桃回去跟连穗岁禀报了事情的经过,包括她半路遇上楚知弋,以及楚知弋说过的话做过的表情。 她观察着连穗岁,却见连穗岁一点也不意外。 “小姐,王爷那是什么意思?真的要把给锦绣姑姑提供过便利的下人都处死吗?这未免也太……” 残暴了…… 剩下的话小桃不敢说。 “小桃,身为下人,本来就是主子的人,要分辨出谁才是自己的主子,给主子之外的人效力,那都叫吃里扒外。在咱们连家,吃里扒外顶多打一顿板子,或者发卖,但是对王爷来说,可能下人的一次吃里扒外,他就要付出性命的代价。” 就像打仗的时候,一次很小的背叛,就要承受十分严重的代价。 楚知弋遭受过背叛,所以眼睛里容不下沙子。 有人在暗处时刻盯着王府,他不能有任何疏漏。 “奴婢知道了。” 因为连穗岁心地善良,背叛过她的人,比如夏婧儿,不来招惹她的时候,她也不会主动去挑事儿,惹事儿,死对头翁灵儿差点儿滑胎的时候,她也没有计较前嫌,帮她度过了难关…… 她家小姐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 对此,连穗岁表示,真是小桃想多了。 夏婧儿跟她不在一个层面上,她犯不着刻意去针对她,她那种没脑子的人去了成王的后宅,能讨得了什么好? 成王正妃是翁灵儿,府上还有其她女人,她过好一时很容易,要想一辈子都荣宠不断,以成王那个狗男人的尿性,怎么可能呢? 夏婧儿的战场在成王的后宅,有人收拾她! 至于翁灵儿的孩子……她可太想看成王替别人养孩子了,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那都是当时她给自己找的理由…… 嘿嘿,她可不想欺负过她的人好过! “小桃,你去跟王爷说一声,先别处置锦绣,我对她另有打算。” 骄之纵之,让她以为楚知弋不过如此,她连穗岁不过如此,她才会掉以轻心,吐露出更多消息来! 小桃找到楚知弋说明来意,楚知弋笑道:“那就听王妃的,后宅全权交给王妃。” 他没问连穗岁要干嘛,选择全心全意相信她,连穗岁表示很满意,晚上可以给他加个菜。 等到晚上楚知弋在汤里捞出了海参,菜里夹出了山药、羊肉、韭菜……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连穗岁说道:“看来本王昨晚没让王妃满意啊……” 这些菜都给他摆上了…… 连穗岁坏笑道:“哪儿有,我这是怕你把身子掏空,提前给你进补,快吃吧!” “不用,本王吃你!” 饭还没吃完,他就要化身禽兽,连穗岁充满了抗拒。 “休息一晚上行不行?” 她仰脸目光殷切,“算我求你了……” 她是一下都不想动弹,今天一整天都懒洋洋的没力气,实在是折腾不动了! 可她的哀求并没有唤醒某人的良知。 “那,那就一次,今晚就一次行不行?” 昨天晚上的探索,让楚知弋发现了她敏感的地方,牙齿轻轻在她后背的肌肤上咬着,每次她的身体都会瑟缩一下,声音更软几分。 “楚知弋,你这个禽兽……” 她经常锻炼,但是身上仍旧软乎乎的,该有肉的地方十分丰满,楚知弋把脸埋进去。 连穗岁嘤咛一声。 “楚知弋……” 第二天早上连穗岁又起晚了。 轻咳着掩饰尴尬。 “小桃,等吃完早饭,让锦绣来见我。” 她昨晚想了一晚上该怎么从锦绣嘴里套话。 小桃应了声是,吩咐摆饭。 锦绣早就在院外候着了,等到她这边收拾停当。 “不知王妃叫奴婢过来有什么事情?” 连穗岁看着她没说话,锦绣问了一句,余光瞧见连穗岁笑了。 “锦绣姑姑是从宫里出来的,想来十分擅长打理庶物,我这个院子里缺一个管事婆子,不知道姑姑肯不肯赏脸,帮我先应付一下。” 秦氏把裴淑一家子都给她做了陪嫁,裴淑在她身边做管事,裴淑的爹娘在外帮她打理铺子田产,王府的管家权她没接,有季瑛管着。 在她身边找个位置分给锦绣,不指望她真的做什么。 锦绣没料到连穗岁竟然敢用她。 “王妃能用得上奴婢,奴婢自然愿意,只是王爷那边……” 连穗岁笑道:“王爷那边我去说,姑姑毕竟是婆母身边的老人,王爷也不会真生姑姑的气。在王爷心里,排在第一的自然是母亲,我们都要往后面排排。” 捡着锦绣喜欢听的话说了几句,果然瞧见她在她看不真切的角度露出一个鄙夷的表情,转过来时一切又都消失无踪。 “既然王妃能信得过奴婢,奴婢就不客气了。” 什么? 锦绣福身后仰脸说道,“王妃身边还应该再添置一个教养嬷嬷,以规劝引导您的言行,约束您的举止。” “咱们王爷再不受重视,也是皇室中人,按照规制,教养嬷嬷本应该是宫里指派。” 但是楚知弋被忽视了个彻底,才让连穗岁享了这么多天的福气! 锦绣早就看不惯连穗岁了! 难得她有这个觉悟,她就先调教几天,看看能不能调教过来…… 连穗岁:“……” 什么叫引狼入室?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本王妃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劳姑姑费心。” 锦绣反驳道:“王妃此言差矣,君子六艺第一条便是礼,所有世家子世家妇都要学,朝廷以礼而行,世人循规蹈矩,以礼待人是最基本的修养,不能轻视!” “圣贤尚且会犯错,需要时刻自省,需要旁人警醒,王妃难道以为自己比圣贤还要英明?” 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连穗岁眨着眼睛,郑重点头。 “对,我就是这么认为的,我要做什么,想怎么做,谁也不能指手画脚,我不是圣贤,也不做圣贤,所以,不用道德绑架我,我根本不在乎。” 笑话,她连穗岁还有名声吗?哪怕她现在学佛祖割肉喂鹰,旁人看她也不会觉得她善良,何必要在意别人的看法而把自己禁锢在条条框框里呢? 好不容易没有婆母压在头上,宫里的皇后也根本就不管她,贤妃良妃倒是想摆婆婆的派头,但谁让她们是妾呢,敢在她面前挑事儿,她也不会客气的。 道德绑架,精神攻击? 她不吃这一套! 锦绣一噎。 她可以用正大光明的手段压制连穗岁,但是,奈何对方不讲理,根本不听怎么办? 第一回合的切磋,连穗岁略胜一筹。 “还有啊,我是给自己找帮手,不是给自己找祖宗,姑姑如果想当祖宗,想在我面前摆谱,回头我跟王爷说送姑姑去庄子上养老也是一样的。” 她身边不缺下人,这还给点脸面就蹬鼻子上脸了! 第323章 比咱们祖宅还要气派嘞 连穗岁眨眼道:“本王妃身边不养闲人,婆母已经不在了,说本王妃刻薄也好,故意欺负她身边的老人也罢,既然张嘴吃饭,就要付出劳动,免得把人养刁了,敢骑在主子的脖子上!” 她这番话半点情面都没留,明晃晃指向锦绣。 锦绣面上的表情龟裂,她实在没想到连穗岁竟然粗鄙至此,完全没有调教的必要! 等公主回来,她一定要跟公主说,连穗岁配不上她家王爷,赶紧把连穗岁休了,再给王爷娶一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王妃回来! 连穗岁的意思是她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蛋? 锦绣要气炸了。 如果不是公主交代给她的任务,她才不会在连穗岁这里受气! 她用了半晌才把这口气咽下去,福身应道:“王妃教训的是,是奴婢托大了,但听王妃吩咐!” 她倒要看看连穗岁给她安排什么差使! 锦绣跟裴淑不一样,她又不能带出门,那就做点能做的吧。 “本王妃时常出去坐堂,对王爷的照顾难免疏漏,姑姑既然是看着王爷长大的,想来十分了解王爷的喜好,不如替本王妃多担些照看王爷的责任?你看如何?” 连穗岁话里透露出来几个意思,第一,她一个内宅妇人,竟然经常抛头露面出去给那些下等人看诊? 满京城的夫人和闺秀,不,放眼天下,只要不是实在揭不开锅的人家,都不会这么做吧!王府又不是穷的揭不开锅,需要她赚钱养家…… 她下意识想反驳训斥,但想到连穗岁刚才的态度,这口气,她又忍了,等公主回来,先把铺子掀了,再把王妃绑回来! 第二条,她身为王妃,主要的职责就是照看楚知弋的生活起居,打理内务,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她,她竟然连第一条都做不到! 第三点,并没有给她实权,只让她代为分担,而不是全权负责…… 看来是她小瞧连穗岁了,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但,她有拒绝的权利吗? 连穗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条件这么苛刻,她这个主子的脾气又十分难伺候,她要是锦绣,肯定离得远远的,但如果她硬要留下来呢? 那就很说明问题了! 锦绣喉咙哽了半晌,憋得心口疼,终是应了声是。 连穗岁充满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答应留下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既然姑姑不计前嫌,本王妃也不能小气。”她拔下了戴在手腕上的玉质手镯,“这枚手镯是本王妃的心爱之物,姑姑不要嫌弃。” 小桃把玉镯捧到锦绣跟前,玉镯质地差了些,她以前在宫里的时候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但是主子赏赐……她心里再不喜欢,也得恭敬接下。 锦绣把手镯戴在手腕上,违心地称赞道:“手镯很漂亮,奴婢很喜欢,多谢王妃!” 连穗岁抿唇浅笑。 “既然喜欢,姑姑就一直戴着吧,干活跑腿的粗活自有其他下人,姑姑不用怕磕着碰着,戴坏了,本王妃再赏姑姑一只好的……” 连穗岁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开口把她的后路堵住了,摘又不能摘,戴着又不安心,怕连穗岁在镯子上下毒…… “是,多谢王妃。” 终于把场子掰回来了,连穗岁心满意足地放她离开。 “小桃,带姑姑去客房休息,姑姑先熟悉一下府里的环境,明天再来本王妃身边当值。” 小桃领着锦绣出去了。 连穗岁揉了揉笑得发僵的脸颊。 她刻意为难,锦绣仍旧选择留下,下一步该…… 腰突然被一条手臂捞起来。 “别闹!” 连穗岁预判了楚知弋下一步的动作,一只手阻止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一只手挡住他凑过来的脸。 “锦绣刚才的表现你也看见了,她似乎很不服气我对她的管教,如果没有靠山的话,不该是这个反应,你觉得呢?” “岁岁说得对。” 鉴于他上次的表现,连穗岁有点不太敢在他面前提起安太妃。 “要是,安太妃真的没死的话呢?你还能接受她吗?” 毕竟是生他养他的母亲,如果没死,回来跟他相认,他会不会…… 连穗岁都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安太妃如果没死,那这些年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情,在谋划着什么? 她跟楚知弋是母子不假,但是利益是不是一致的,母子两个是不是同一条战线,或者……安太妃是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会不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变动和麻烦…… 连穗岁很容易想多。 但楚知弋似乎没有她这些烦恼。 “或许是那个胆大包天的奴婢自作主张,母妃她不可能……” 从小到大,母妃虽然对他严厉,但两人可是血浓于水的亲母子,纵然他怨她,恨她,但如果她真的回来…… 楚知弋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她! 在她头上敲了一下。 “提这些假设就是给自己自寻烦恼……” “我会派人去查的。” 他轻松的表情下有凝重,他也感觉到了,只是还差证实。 他又要凑过来,连穗岁把他的脸往外推。 “行了,别闹了,明天大哥成亲,我们要回一趟连家。” 她脸红道。 而后又补充一句。 “得早点起。” 楚知弋本就是个闲散王爷,虽然领了差使,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明天要先去上个早朝,再去衙门里点个卯,才能去连家。 “兵分两路,我先回去跟娘说说话,问问秦家的情况。” 她跟成王不对付,想去刑部的大牢里看望一下老夫人和大舅母,让小桃去塞了几次好处,都没人敢接。 成王那个狗男人公报私仇! 连穗岁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只能回去问秦氏! 古代没有电子产品,天一黑就上床睡觉,天亮就起床,连穗岁作息规律,这几天又折腾狠了,躺下睡的人事不知。 楚知弋将她往自己这边捞了捞,抱在怀里才合上眼睛。 连穗岁挣扎了一下,两个人挤在一起睡太热了,盖上薄被热得睡不着,不盖又觉得凉飕飕,怕着凉。 见她睡得不安稳,楚知弋捞过来一把扇子,帮她把薄被盖上,又帮她打着扇子。 连穗岁:“……” 服了这大哥了! 连嘉良的婚礼,连穗岁一百个不愿意去,他害了秦家,她想剁了他的心都有,但她是连家女,又不得不回去。 一路板着脸,回到家里,连方屿跟张氏正在门口招待宾客。 连家人丁单薄,连嘉良成亲,老家两个族叔赶了过来,但是他们跟京城的贵人们也说不上话,被安排在席位上,看着今日的热闹,其中一位族叔叹道:“咱们在平阳也算数得上的大户,来了京城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看这座宅子,比咱们的祖宅还要气派嘞!” 第324章 闹事的族叔 两人在一起挤眉弄眼,互相推搡。 “你去说,你去说……” “趁着这会儿宾客多,赶紧把翻修祠堂的事情提一提!” 其中一个族叔踱步到连方屿身后,见他忙着跟同僚打招呼,没好意思立刻提出来,趁着接待宾客的间隙,族叔开口说道:“那个,贤侄,我们这趟过来,除了恭贺大公子新婚之外,还有个任务……” “咱们连家的祠堂下雨漏水,该翻修了……虽然说你这一支分出来了,但咱们连家的好后辈中,你最有本事,走到哪里也不能忘了根嘛,我们寻思着,大头我们出,你就意思意思,给二百两银子就行……” 要多少? 二百两银子? 连方屿心头一跳,二百两银子在平阳那个小地方,都能买下一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了,把祠堂推了重建,五十两银子也足够了。 二百两银子只是个小头? 今日来往宾客甚多,连方屿不想让旁人看了笑话。 “族叔,我这会儿正忙着,您先入席,等宴席结束,咱们再谈这件事情!” “不行呀,我们还有点别的事情,今天下午就得往回赶,我怕等会儿没时间……” 族叔怕他推诿,等会儿不给。 门口人来人往,毕竟是族里的事情。 连方屿跟张氏说道:“账上还有多少钱?先拿给族叔。” 他不当家,以前秦氏管家的时候,老家里有人找来,每次都是吃饱喝足,带着银子心满意足才走的。 他从来没操心过银钱。 现在换张氏当家。 为了给齐家凑聘礼,她把账面上能用的钱都用了,甚至还在外面欠下不少,这会儿账面上一个子儿也没有! 张氏傻眼道:“老爷,刚操办了婚礼,新媳妇还没进门呢,今天的礼金没入账,妾上哪儿凑钱?” “连大人,恭喜……” 昀王下了马车,连方屿急忙迎上去。 “王爷能来,是下官的荣幸,王爷快里面请!” 连家庶长子娶妻,广发请帖,但是来的大多是连方屿官场上的同僚,他们后宅的夫人并没有来。 张氏这边冷冷清清没接待几个人,连方屿却忙得抽不开身。 族叔还在他身边杵着,大有不给钱就不走的架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昀王若有所思地看了张氏一眼,张氏挤出了一个笑容迎上去,可惜昀王很快就挪开视线,根本就没打算搭理她! 今天的日子,让一个妾室站在外面迎客,谁家正头夫人愿意自降身价来参加连家的婚宴? 有人情往来的,打发下人管事跑一趟,送上贺礼便离开了。 没有人情往来的,也根本不会上门。 连方屿呵斥道:“不管你从哪里凑钱,先拿出来一百两银子。” 他回头对着族叔保证道,“族叔先拿一百两银子回去用着,不够的话,过段时间,等我忙完了,派人给你们送回去!” 张氏不情不愿地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拿出最后一百两银子。 她肉疼得不行,但是想到管家权在自己手里,等今天过后,把收到的礼金整理出来,入库之前,再把自己拿出来的钱垫上也来得及。 族叔拿到一百两银,这才回到席面上跟另一人抱怨。 “怎么了?钱没拿到?” 连方屿发达了,早些年,老家的亲戚没少上门打秋风,不过他们也要脸,来一趟,带点不值钱的土特产,回去的时候,秦氏给他们回礼,带些礼物和银钱,不多不少,不会让他们赔本,也不会把他们的胃口养刁。 来得勤快了,给的银钱就少,一年来一次,给的就多点。算下来,来的勤快与不勤快都是那些钱,来的勤快还得多搭上路费和工夫,不划算…… 时间长了,互相之间有了默契,双方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 可这一次张氏当家,他们大老远过来,就把他们往普通的席面上一扔,什么也不提,让人很不舒服。 “说是等会儿送来,不过只有一百两银子!” 他们两个来之前,族里商量除了修祠堂,还想把祖坟也修一修,再多买几亩祭田,所以一百两银子真的不够,二百两银子勉强够用吧! “那另外一百两银子呢?” 另一人瞪眼道,“今年大旱,地比较便宜,今年不买,以后可就不是这个行情了!” “说是等以后送回去!” “我看难,张氏当家,你看看咱们吃的什么席面,喝的什么茶?跟以前能比吗?今天要不到钱,以后咱们远在千里之外,还能要出来?” 两人的议论声被旁人听到耳中,别人凑在一起小声议论,两人心中越来越不满。 张氏不情不愿地亲自把银票送来,两人接了,但是也没领她的情,把张氏怄得不行。 什么他们出大头,要二百两银子,是想让他们家出全部的钱! “族叔您别生气,不是我们不愿意拿出来,是我们一大家子人在京城开销大,大公子今天办婚礼,过段日子还有二公子的婚事呢,这一百两银子您先拿着,等我们这边转圜过来,一定派人给您送回平阳……” 她这番话不仅没有让两位族叔舒心,反而衬得他们像是来打秋风的! 两人在平阳辈分不低,族中谁见了他们不是好声好语地捧着,他们是来要钱的,谁让连方屿也是连家的人,这份钱他本来就该出,而不是像打发乞丐一样嫌弃他们! “好好好,倒是咱们不懂事了,走走走,咱们这就动身回平阳,连大人家的席面太金贵,咱们吃不起!” 两人起身要走,张氏傻眼了,连方屿要面子,跟老家的亲戚一直都有往来,她要是在连嘉良大婚当日把两位族叔气走,传出去,他们家的脸面不好看,丢了面子,回头这笔账不都得记在她头上! “族叔息怒,我不是这个意思……” “您快坐下!今天是大公子大喜的日子,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这会儿知道看笑话了? 他们坐的是普通席面,周围都是连方屿的下属,听见看见的人虽说现在不会表现出来嘲讽,但是过后,肯定会在背后议论。 连方屿在下属面前丢脸,以后在官场上还怎么自处? “来人,把两位族叔请到花厅!” 张氏怕他们两人再闹起来,干脆把人请到内室,就算闹起来,也没外人。 她态度软和下来,两位族叔的气这才消了些。 “泡茶,把点心端上来!” 张氏招呼着两人,“族叔您不要动气,我不会说话,我给您道歉,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张氏就是平阳人,因为张氏跟连方屿的关系,张连两家逢年过节也有来往。 不管怎么算,他们都是张氏的长辈,可以在她面前摆摆谱。 “我跟你爹也算是老友了,你爹的为人处世没得说,既然你掌家了,以后就要跟你爹学着点,别丢了张家的人!” 用她爹来压她,他们算哪根葱! 张氏压下心里的膈应,应道:“您说的是……” 第325章 连嘉良上辈子积了什么德 身为连方屿正妻的秦氏此时便悠闲多了,主院里清净,只有连穗岁跟连晓小陪着。后院其他的姨娘都被张氏指派去招待客人了,唯独秦氏她指派不动,也不敢指派。 连穗岁看向连晓小。 “我这几天没顾上去看你,昀王妃还找你的麻烦吗?” 连晓小摇头。 昀王妃没工夫来找麻烦了…… “三姐姐别担心我,我很好,王爷如何了?” 连穗岁笑道:“他没事,一会儿就过来。” 家中办喜事,她们这些已经出嫁的姑娘本来该回来帮着招待客人,此时却一个两个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外面刚到的夏婧儿被张氏拉着一起招待今日登门的女眷。 夏婧儿脸色不好,她今天出门之前特意问了成王会不会来赴宴,成王身边的下人回话说不来,结果她自己过来了,却看见成王从面前过去,被请到正厅去了。 正厅里,也是刚到的楚知弋被委以重任,帮忙招待着今日身份最尊贵的客人们…… 成王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昀王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再看其他人,有资格跟他们坐在一起的官员不多,无非都是些陪客,今日连家的婚宴有三位王爷同时到场,已经是上京城里了不得的尊荣了! 楚知弋没想着做东家,自然也不热情,其他人各干各的事情,场面异常和谐,和谐的那些主动找话说的官员们尴尬。 “听闻昀王殿下纳了连家庶女,成王殿下纳了连家表亲,不知道连家女究竟有什么魔力,如果有机会的话,下官也想……” 这个话题更是冷得不能再冷了。 但好在,三人之中,终于有人开口说话了。 “想自己纳一房还是想给儿子也纳一房?” 开口说话的官员一把年纪了,昀王开口嘲讽道,“可惜连大人没那么多女儿……” 楚知弋附和道:“也不是谁都能跟本王的岁岁比。” 盯着他杀人的眼光,官员缩了缩脖子,谁敢跟九王妃比! 成王张了张嘴,本来想说什么突然给忘了,但是发现大家都看着他。 “本王也觉得连家女甚好。” 叔侄三人对视一眼,又立刻挪开视线,互相嫌弃。 气氛越来越冷,底下的人再不敢多说一句。 门外噼里啪啦放起了鞭炮,新娘子到家了。 齐家的女儿多,送来的是不被重视的九小姐,但即使不被重视,九小姐的嫁妆也不是旁人能比的,府上宾客纷纷跑到门口看热闹。 嫁妆一抬一抬进门来,张氏看着齐家九小姐的陪嫁,笑得合不拢嘴,过了今日,府上就不缺银钱了,她刚才可看见了,光是金锭银锭就装了两口大箱子,不用说,肯定还有银票首饰…… 她瞧上了一套珍珠玛瑙翡翠点缀的冠子,她是齐氏的正经婆婆,回头多提几次,儿媳妇不得乖乖拿出来孝敬她? “姨娘,大夫人的嫁妆也多了十抬呢!” 张氏身边的婆子数得眼花缭乱,兴奋地拉着张氏的衣袖指着已经进到府里的嫁妆。 “多了好多东西呢,奴婢瞄了一眼,看见都是好东西呢!” 跟他们送去凑数的聘礼可不一样,齐家给的都是实打实的嫁妆,光是丝绸布料就足足有十几车! “大公子有福……” 新媳妇进门了,秦氏终于起身往前院走去,夫妻两个拜天地,张氏要是真坐在高堂上,明天就该有言官弹劾连方屿宠妾灭妻了。 为着仕途,他不会让张氏接受夫妻俩的跪拜。 再说了,答应了慧荣长公主多照看齐九小姐几分,秦氏尽自己的能力。 “你们也跟我过去看看吧。” 连嘉良不是个好的,却不能牵连齐家九小姐,毕竟她要是自己能选择的话,估计也不会选择嫁给连嘉良吧! 时辰到了,马上就该拜堂,看见秦氏终于露面,连方屿松了口气,与她一同坐在主位上。 张氏再不甘心,也只能站在秦氏身边,以下人的身份观礼。 “新人一拜天地——” 今天的连嘉良穿上喜服,大红色将他脸上的萎靡掩盖住,昨天晚上他还跟狐朋狗友玩闹到深夜,今天拜堂,面相看起来让人十分不舒服,但他是今天的主角,没人会说什么扫兴…… 身为医者的连穗岁一眼就看出来他底盘不稳走路虚浮,平地上都能踉跄,可见他有多放纵。 “礼成,送入洞房——” 齐九小姐身边的丫鬟扶着她往新房去。 连嘉良还要留在外面招待宾客,新妇初嫁入连家,需要有人在新房里陪着新娘子,这个差使落在连穗岁跟连晓小身上。 两人一起去了新房,蒙着盖头的齐九小姐身上崩得很紧,明显紧张。 连穗岁笑着吩咐齐九小姐身边的丫鬟。 “帮你们家小姐把盖头取了,休息一会儿,喝口水吧。” 齐九妹身边的丫鬟互相对视一眼,心中觉得这样不合规矩,但连穗岁是王妃,她的吩咐她们又不敢违抗,帮齐九妹把盖头拿下,盖头下一张秀气的脸上涂脂抹粉,有种不适合自己的成熟感。 这种事情,连穗岁经历过,按照规矩,新娘成婚都是这个妆容,从宫里流传出来的,寻常人家自己找开脸的婆子,大可以不必弄成这样。 连穗岁吩咐小桃。 “去打一盆温水来。” 又吩咐道:“还戴着那个冠作甚?压得脖子疼,快帮你家小姐把冠取了,换一个轻便点的发式。” 这…… 还没见新郎官,先把头发拆了,妆容洗了? 宫里的嬷嬷不是这么教的…… 齐九妹也愣住了,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连穗岁,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失礼,她又立刻收回视线。 “连嘉良那货不值当你委屈自己……大哥在外面应酬,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连穗岁改口说道,“男子大多粗心,今天外面又忙,他顾及不到你,时间还早呢,先偷会儿懒。” 姑子好相处,齐九妹心里吃了定心丸,腼腆笑道:“那就听王妃的。” 有她发话,她身边的丫鬟才敢动手。 只见丫鬟抱出了两个精致的首饰匣子,匣子上有很多个暗格,每个暗格能单独打开,里面装着簪子发钗发梳之类的首饰。 丫鬟拿起梳子,很快便帮她梳好了一个发型,从首饰盒里挑选出适合的首饰戴上,又从另一个匣子里选了配套的手镯耳环…… 第一次见这般精致的姑娘,连穗岁盯着看了几眼。 齐九妹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两个百宝箱是父亲命人打的,王妃若是喜欢,回头我送一个到府上……” 挺大方,是个好姑娘,连嘉良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能娶到这么好的妻子。 齐九妹身边的丫鬟一个个都听话懂事,有两个容貌上乘,一看就是给夫君准备的姨娘人选。 朝廷有定制,她的陪嫁虽然比不上连穗岁,但花费的心思和银钱并不比连穗岁的嫁妆少。因为齐九妹嫁过来是做正妻,她的嫁妆比其他姐妹的嫁妆更丰厚一些。 齐家虽然卖女儿求荣华富贵,但是给女儿的陪嫁确实不少。 第326章 齐九妹的处境 只是女人嫁人宛如另一次投胎,好不容易脱离原生家庭,又跳进火坑,连嘉良不是良人,张氏更是作妖达人,观察她身边的丫鬟,好像都比较好欺负。 “既然是嫂子的嫁妆,我怎么好意思霸占呢,你自己收好。” 齐九妹看了眼身边的丫鬟,丫鬟会意,另取出了两只匣子递给连穗岁跟连晓小。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王妃和四妹妹收下。” 连穗岁打开,匣子里是一枚水头极好的翡翠玉佛。 她没有厚此薄彼,连晓小的也是同样的翡翠玉佛。 齐九妹拿出来的都是好东西,但连穗岁连晓小姐妹两个并没有多看一眼。 连穗岁把匣子递给小桃。 “我也给嫂子带了礼物。” 裴淑将匣子递过来,齐九妹身边的丫鬟接了。 “嫂子等无人时再打开看。” 连晓小送了一副绣品。 “多谢王妃,多谢四妹妹。” 齐九妹落落大方,连穗岁再心里叹了口气,多希望她性格强势一点,别被连嘉良和张氏占了便宜! 她要是不强势,身边多找几个厉害的婆子也可以…… 新房外方嬷嬷领着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妇人来拜见。 小桃把门打开将人迎进来。 “王妃,长公主派人来给新妇送礼。” 连穗岁的视线落在她身后的妇人身上。 那人上前见礼。 “见过王妃娘娘,见过九小姐!” 连穗岁示意她免礼。 方嬷嬷捧着一张卖身契递给齐九妹。 “奴婢姓孙,长公主让奴婢以后跟在大夫人身边伺候。” 连穗岁打量着孙嬷嬷,此人长得精明且一脸悍相,应该是个厉害的。 “母亲还好吧……” 提起慧荣长公主,齐九妹眼泪汪汪,她在齐家后宅里唯一对她好的人就是慧荣长公主。 “回大夫人的话,长公主身子很好,大夫人以后可以时常去长公主府看望。” “好……” “今天是大夫人大喜的日子,夫人快擦擦眼泪!” 既然是慧荣长公主推荐的人,连穗岁就放心了。 孙嬷嬷对连穗岁福身道:“王妃,长公主有句话让奴婢带给您。” 还有话要跟她说? 孙嬷嬷靠近了些,压低声音说道:“王妃很久没去过公主府了。” 只这一句? 孙嬷嬷神秘笑笑,肯定道:“就这一句!” 连穗岁心思一转,她是很久没去过长公主府了,也是怕慧荣长公主跟楚知弋立场不同,怕给她惹麻烦。 转念一想,距离她给荣太妃看病半月有余了,难道是荣太妃想见她? 连穗岁应了声好。 婚礼的后半场没什么大事情,连穗岁吩咐下人给齐九妹摆饭,宫里有成婚当天不能饮食的规矩,但人哪儿能挨饿?为了让男人当天晚上爽快就委屈自己? 呸! 吃饱喝足才是正道! 齐九妹有些拘束,从小她跟姐妹们就被要求听话,听父母的话,听嬷嬷的话,到了夫家听夫君婆母的话…… 从来没有人为她着想过,她心里感动。 陪着用完饭,下人们又是端水又是伺候洗漱折腾了一阵,连穗岁跟连晓小开门出来,新娘子一大早天不亮就被拽起来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休息一会儿补补觉! 喜房里,齐九妹却睡不着,拿出连穗岁给的匣子,打开,里面装了一张纸,纸上有字。 把张氏跟连嘉良的脾气秉性以及连家后宅里的关系都写上了,还提醒她连嘉良身边的通房丫鬟有个怀孕的,反正府里有什么龌龊事儿都在信里写着。 免得她刚嫁进来摸不着头脑。 孙嬷嬷看着信上的字迹,感叹道:“怪不得长公主喜欢九王妃,一般人家的姑子,哪个不是帮着自家掩盖,谁敢把这些阴私放在明面上告诉新妇?” “大夫人,信上的内容您记下来就烧了吧,别留下把柄,让旁人以后为难王妃。” 齐九妹反应过来,哦了一声把信纸放在喜烛上点燃,心里感激连穗岁。 “东珠,把首饰匣子腾出来一个送到九王府去!” 连穗岁的好意她也不好辜负,送一件礼物,让连穗岁看见她的诚心。 “大夫人,有句话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孙嬷嬷看了看跟在齐九妹身边的丫鬟,能被慧荣长公主养在膝下,齐九妹也不是真的蠢,至少跟着她嫁过来的陪嫁丫头们都是她自己的人。 不过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你们都出去吧。” 丫鬟们鱼贯退出内室,独留孙嬷嬷一人,足以证明慧荣长公主在齐九妹心中的地位。 “大夫人,您嫁过来之前,长公主就已经命奴婢调查连大公子,说实话,连大公子不是良人。连家情况复杂,若是夫人当家还好,夫人明辨是非,定然不会让您受了委屈!” “可如今府上是姨娘当家,张氏又是大公子的生母,相处起来不容易。” 按照规矩,连家娶了新妇,秦氏的称呼往上升一辈儿,该称呼她为老夫人,齐九妹为大夫人,但是秦氏还年轻,这么称呼不太合适。 “但连家没有嫡子,大公子虽是庶子,却是长子,将来不管家里有多少家业,都是大公子的。您不用管大公子身边的莺莺燕燕,只管先生下嫡子,好好教养嫡子,等将来您靠的是孩子。” “您有嫁妆撑着,连家还要求着您呢,定然不会过分为难,但您要把嫁妆好好的抓在手里,可以给连家吃点甜头,但千万别让他们趴在身上吸血!” 孙嬷嬷一阵见血,连穗岁也是这个意思,男人靠不住,那就去父留子,守着偌大的家业,只要好好打理,哪怕夫家犯了错被下大狱也不用怕,只要一纸和离,嫁妆还是女方的。 到时候随便给点甜头,都能抽身。 连嘉良尽管在外面作死,她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把自己的日子过快活最重要。 “可是嬷嬷……” 齐九妹知道这番话是为了她好,但是她从小到大接受的思想跟这些截然相反。 “我嫁过来之前,父亲让我找机会抓住连家后宅的管家大权,让我抓住夫君的心,让我打听朝廷的消息……” 齐九妹知道她应该听长公主的,长公主才是真心为了她好,况且她生母早逝,齐家现在并没有她在意的人,她大可以不管齐家的要求,过好自己的日子。 但她同时也怕,女子一旦没有了娘家的支持,还能在夫家站稳脚跟吗? 孙嬷嬷面上露出鄙夷。 她是慧荣长公主的人,自然看不上齐家。 “大夫人,您该知道,齐家老爷对每一个送出府的女儿都是这么交代的,商人重利,女儿更像是实现他野心的工具,他不在意工具的死活,只在意自己的利益。” “您可千万别犯傻,那边应付过去就行,等您生下嫡子,在连家站稳脚跟,再慢慢从齐家脱离出来就是了!” 第327章 想起本王这个前未婚夫了 女人本就不易,还要接受世俗的枷锁和偏见。 “幸好您有个体贴的婆母,和懂事向着您的姑子,只要熬出头,就能自己当家做主了……” 孙嬷嬷真心为齐九妹好。 齐九妹重重地嗯了一声。 “嬷嬷,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从新房出来,连晓小告辞道:“三姐姐,难得今日出府,我想回去看看姨娘。” 柳氏再不对,也是生她养她的亲娘,连晓小心里惦念,跟连穗岁分开之后去了柳氏的院子。 院子里有一个身材高大的下人背对着她。 “姨娘?” 喊了几声没听见回应,她进房间里找了一圈,没找到人。 她又问那个下人。 “姨娘呢?” 在后宅里憋了半辈子的柳氏出去迎客,只顾着看外面的热闹了,忘记连晓小今天也会回来,院子里没有留人。 那人转过身来,连晓小的目光顿住。 “乌大夫?您怎么在这里?” 算起来,他是她的半个师傅,连晓小收起惊诧,朝着他福了个身,见他拧眉看着自己,犹豫道,“您要不要进屋喝一杯茶?” 乌大夫看她一眼,终是挪动脚步进了屋子。 连晓小熟练地翻出柳氏藏在柜子里的茶,发现水凉了,提了水壶急忙出去烧水。 乌大夫开口阻止她。 “不用麻烦了,我就是来恭贺大公子大婚,坐坐就走。” 连晓小哦了一声,苦涩一笑,她被连嘉良害得失了清白,他大婚的时候,她还要回来恭贺,否则便是不敬兄长…… 瞧见她晦涩的表情,乌大夫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你最近还好吗?有没有好好背药方?” “我挺好的。” 面对他,她却说不出更多的话。 “也一直坚持看医书。” “那就好,别放下了。” 一向胆小怯懦的她,唯一一次鼓起勇气,却被他拒绝了,再面对他的时候,连晓小觉得羞愧,她这样的人,怎么敢肖想他能接受自己呢? 她怎么配得上更好的生活呢? 如今这般已经很好了,有护着她的姐姐,有清净无人打扰的环境让她自己一个人待着…… 如果不是姨娘写信告诉她连嘉良要成亲,她已经不知道今夕何夕…… 昀王把她纳进府上却并不碰她,她虽然觉得奇怪,但是又庆幸,她能守住自己,为了自己守住! 两人相顾无言。 乌大夫打量着连晓小,脸似乎比以前更瘦了些。 “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 他梗着喉咙,把后面那句“等我”藏在心里。 他没资格让她等他,他只是在说服自己。 “等我还了师恩,便自由了……” 他自顾自的说着,只是不明前因后果的连晓小觉得话题有些跳脱,不像是要对她说的话。 “那就祝师父您早日如愿!” 只把他当成师父吗? 乌大夫的心被扎了一下,叹了口气,伸手想像以前那样在她头顶揉一揉。 她个头矮,够不着高处东西的时候,他总会趁机在她脑袋上轻揉,就像她每次揉小为和钱蒿的头发那样。 可这次他却顿住了。 能见一面已经了却了一桩心事,不能奢求更多。 “我走了,勿送!” 前院的宴席正在举行,乌大夫绕了一大圈,来到客房。 楚知弋端着茶碗看他。 “等这么久,你终于下定决心了吗?” 从当年他征讨北辽的时候他就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曾经很信任他。 “王爷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乌大夫不知道他何时露馅,有些事情他要弄明白。 楚知弋笑道:“从我身中流萤开始。” 钱大夫是他花钱下了大功夫请来的,治不好他的病,钱大夫自愿卖身给他,留在他身边供他驱使,但钱大夫本就不擅长毒理,论用毒,谁能比得上鬼谷出身的乌仁? 他治不了,却拖着他不让他死。 “既然怀疑我,王爷为什么不把我抓起来严刑拷打,或者干脆杀了我?” 楚知弋摇头。 “你死了,谁帮我拖住毒性蔓延?” “本王给你个机会,解释一下本王的毒是谁下的?这么多年,留在本王身边的目的是什么?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乌大夫摇头。 “王爷,为了您好,我不能告诉您。但请您相信,您已经解毒的消息,我没透露给任何人!” “我也没有要背叛您的意思。”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替师傅还那个人的恩情,还完了他就离开了! 那人究竟是谁? 乌大夫提醒道:“锦绣姑姑已经怀疑王爷了,王妃医术高明,很难让人不怀疑。” 楚知弋笑看着他。 “所以呢,你是提醒本王锦绣知道的更多?” “这些事情,你不能说,锦绣不能说,都瞒着本王却又有恃无恐,不怕本王问罪……” “那个人……” 真的是这个世界上,跟他关系最为亲近的那个人吗? 乌大夫闭上嘴巴。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本王问你为什么?” 楚知弋双目充血,指甲嵌进肉里,但如今的他到底与从前不同了,哪怕胸腔中的情绪难以自控,却不会像从前那般肆意发泄…… 他的声音出奇的平静,好像被遗弃的那个人不是他。 “王爷,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 乌仁也不明白,公主只楚知弋一个儿子,为什么要在他重伤失意时再给他添上一击,几年的不管不问,冷眼看着他消沉下去。 “你退下吧。” 乌大夫拱手。 “属下告退。” 他向楚知弋表了衷心,也是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 连穗岁从新房出来,没走几步就遇上了她最不想看见的人。 成王拦在路上,像是故意在此处等她? 刚才在秦氏的院子里,她问秦家老夫人和大夫人的近况,秦氏也直摇头,原本她用点银钱还能去牢里看望,最近却查的严了,她试了好几次都没能顺利见到人。 所以成王是故意等在这里,等着她自投罗网的? 她很想无视他直接走过去,但是她想打听秦家老夫人的近况,要求人办事儿,自然得拿出态度来。 她走过去。 “王爷怎么在此处,席面不合王爷的胃口?” 成王哼笑一声,拿鼻孔看人。 “皇婶总算想起本王这个前未婚夫了……” 不容易呀! 跟他退婚之后,连穗岁越来越漂亮,举手投足透出来的那股风情……成王的视线将她上下打量。 玩儿惯了讨好他的女子,偶尔换一个泼辣的调节口味,感觉还挺不错…… 他眼神轻佻。 想到刚穿过来时,他跟夏婧儿做那种事,连穗岁一阵恶心。 想把他眼珠子抠出来。 第328章 秦家有反心 “今天晚上,来九霄楼三楼的雅间……让本王满意了,本王就让你见秦家那两个人……” “皇婶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本王是什么意思吧?” 他原本觉得宴会寡淡,想出来透透气,谁知正好遇上连穗岁,她身材高挑,衣服穿的薄,将她健康又曼妙的身形勾勒出来。 她差点成为他的人…… 想到这里,成王心中又透着不甘,因为连穗岁,他被嘲笑了好久,哪怕现在有人看见他跟连穗岁出现在同一个场合,还是会私下议论。 而她转身嫁给皇叔,成了他的皇婶,他见她,还要规规矩矩的行礼,喊她一身皇婶…… 连穗岁美眸瞪着他,忽而笑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成王觉得她笑得有点阴森。 “王爷是认真的吗?” 连穗岁笑得魅惑,“不如您先去查查祈文林这个人,如果不怕落得跟他一样的下场,只管来招惹我呀……” 祈文林是谁? 成王眼睛里有化不开的疑惑。 当初祈文林跟连晓小的事情瞒得严实,况且她手里有祈文林的把柄,也不怕他闹。 连晓小嫁到昀王府做妾,现在已经无从查证。 况且,现在的祈文林一身黑料,根本没人关注祈文林以前那点事情了。 “今晚,本王在九霄楼等你!” 成王丢在一句话黑着脸离开了,立刻吩咐人去查祈文林。 也是巧了,今天是连嘉良的婚宴,成王没走出多远,就听见几个人在起哄。 “祁兄,该你了,这酒令你要是接不住,可得接受惩罚哦!” “我祈文林长这么大怕过谁,只管放马过来就是!” 成王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帮穿着富贵的年轻男人聚在一起勾肩搭背,有人的手悄悄溜下去,落在祈文林的臀部用力一捏。 “讨厌啦……” 祈文林撒娇似的在那人胳膊上锤了一拳,满面娇羞地把脸转过去,“他偷袭人家!” 呕…… 这就是祈文林? 成王差点把刚吃进去的茶吐出来。 看他身上穿着男装,声音也是男声,怎么说话夹着嗓子让人难受,倒像是宫里的…… 太监? 成王瞪大眼睛。 下属观察他的脸色,上前拽了个人问了问,很快就问出了祈文林的底细,回来禀报。 “王爷,祈文林原本是连家大公子的同窗,也在越山书院念书,是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纨绔,后来跟连家大公子闹翻了,据说是他看上了连家的小姐,强行上门提亲,提亲不成便想毁坏连家小姐的名声,被……” 下属觉得胯下不太舒服。 “据说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连家借宿了一晚上之后,就举不起来,到处寻医问药,也没治好那个毛病,后来就成了……” 祈文林身上的事情一件比一件炸裂。 下属停顿了几下才把信息说完。 “后来他考中同进士最后一名,为了留在京城,巴结上了吏部的主事卫乡,成了卫乡的男宠。” 听完祈文林的生平简介,成王的眉毛就没有舒展过。 难道说他不举是连穗岁做的? 简直是胡闹! 那时候她还未出阁,一个女子竟然……做出这种事情? 简直是骇人听闻! 他先气连穗岁不守妇道,后来又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如果祈文林的不举真是连穗岁做的,那今晚…… 他忽然觉得胯下生寒。 “连穗岁……” 身后似有人靠近,成王以为是连穗岁,猛地转过来攥住她的胳膊,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王爷?” “王爷您怎么了?” 夏婧儿从宴席上抽身来找成王,在王府里有霓云把控着,她始终见不到成王,好不容易借着今天的宴会想见成王一面,跟他说说连嘉良当初说过的话,提醒他霓云是细作…… 怎么又是连穗岁? 夏婧儿眸中闪过受伤。 “王爷,您弄疼妾了……” 跟成王在一起的时候,成王最喜欢她的柔弱和大胆,她敢陪着他在任何地方做那种事…… 成王心思一动,或许是为了缓解焦虑,拉着她进了客房。 夏婧儿心头一喜,王爷重新看见她了,等事后,王爷心情好的时候再说那些话,王爷就会相信她…… 虽说在外面被人瞧见了不好,但…… 夏婧儿满面娇羞,准备迎接成王,但是没想到,成王忙活了半天,最后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提上裤子竟然走了…… 祈文林那一幕对他的冲击太大,他这会儿越急着证明自己,身体反而越不争气! “连穗岁,本王跟你没完!” 夏婧儿把身上凌乱的衣衫整理好,恨恨地看着成王离开来不及关上的半扇门。 又是连穗岁! 她为什么就是阴魂不散呢? 王爷不是讨厌她?怎么会一次次提起她? 夏婧儿有些无力。 连家的婚事办得热闹。 那天晚上的事情似乎过去了。 三天后,秦弘业押送着前去军营宣旨的内侍回京。 郭相恍然。 “怪不得皇上将那件事情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原来是忌惮秦家,要先稳住后方! 此时距离郭京被秘密处死已经过去十四天了,今天是郭京的二七。 郭相痛失爱子,病了好长一段时间。 一向跋扈的郭宁芸也很少外出招摇了,整日窝在府上陪着父母。 昀王跟昀王妃回来给郭京烧纸钱。 “舅舅,您要振作起来……” 皇上给郭家留了脸面,郭京的死,一开始对外瞒着,但郭相整天拉长着脸,郭京又很长时间没在京城露面。 他的那帮狐朋狗友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打听到消息,郭京的死讯瞒不住了,便编造了一个去城外游玩,失足掉落山崖的谎言。 郭京过头七的时候没人知道,府上冷冷清清,今天过二七,却不断有人上门吊唁。 郭相往火盆里扔了一把纸钱。 “王爷,秦家此举意在逼皇上表态,秦家有反心……” 竟然连皇上派去传旨的内侍都敢绑,对外说内侍假传圣旨? 是不是假传圣旨宸帝心中最清楚! “秦家大军原地驻扎一月有余,日日消耗粮草,却不听朝廷调遣,是跟朝廷的条件没有谈妥。” “可惜秦家人在刑部大佬关押,这个功劳只能是成王的了!” 昀王不解。 “舅舅,您之前不是说秦家不会反吗?” 秦家老夫人跟大夫人被抓时,边境跟北辽的战事还没结束,秦伯彦要是有反心,干脆直接开关,与北辽里应外合打到京城,又何必多此一举,再派个人质给宸帝? 秦弘业是秦家的长子长孙,他的分量跟秦家两个女眷相比要更重一些。 明知道回来是死罪,还敢回来,不是羊入虎口是什么? 第329章 秦弘业回京 “大表哥回来了?” 连穗岁惊讶。 她看向楚知弋,楚知弋面上却没有多少惊讶的神色。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他肯定早就知道,当初朝廷还没收到的消息,他就先一步知道,还告诉她宸帝不会对秦家老夫人怎么样,果然,没过几天,成王就想来给她和秦家卖好。 她没什么途径,就只能通过成王的态度推断宸帝对秦家的态度。 楚知弋整理着衣摆。 “既然秦家大公子回京,秦家的事情就交由他们自己谋划,你别插手。” 怎么可能不插手? 秦家是她的外家,她外祖母跟舅母还在大牢里,秦弘业是她表兄,她怎么可能连问都不问? “我尽量不给你惹麻烦……” 她有点生气,没想到他竟然会提出这种类似娘家的事情你少管的言论。 楚知弋失笑道:“我不是不让你跟秦家接触,是圣心难测,秦家此番进京表忠心,未必能讨到好处……” 宸帝那道圣旨上的内容如何旁人不知,但闹成这样,秦家公然违抗圣旨,还编造了一出假传圣旨的戏码,圣旨的内容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宸帝跟秦家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若想兵不血刃,就只能宸帝退步,但宸帝一旦被逼的退步,便会重新审视秦家的能力,秦家功高震主,宸帝断然容不下。 即使秦家逃过了这一次的危机,回京之后的处境也是烈火烹油,胆战心惊…… 楚知弋摇头。 秦家一步错,步步错,要么拿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气魄,班师回京,消除君臣隔阂。 要么干脆直接地起兵谋反,趁其不备杀到京城……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连穗岁瞪着他,她不会因为两人睡过就要求他全心全意为自己打算,但是明知道她在意什么,却还要给她泼冷水就过分了! 楚知弋摇头。 “秦家宅子被查封,秦家表兄进京,我们该尽一份心意。” “岁岁,你去请示岳母,等表兄从宫里出来,我们简单地举行一个接风宴,给他接风洗尘!” 他原来是为她着想吗? 连穗岁不确定了。 “我这就去!” 她跟秦家还隔着一层,由她直接出面不好,需得有秦氏出面,但秦氏现在不管家,连家又是一地鸡毛,接风宴的场地必然不能在连家。 最好是在王府,比在外面酒楼里重视。 但……连穗岁想到什么,心里一突。 选在王府会不会太招摇了,让旁人以为秦家勾结楚知弋…… 等会儿到家,先跟秦氏商量一下。 连穗岁回来没来得及通知,她们到大门口了,门房还没反应过来。 小桃上前问话:“谁在门房当值?没看见王妃回来了吗?还不赶紧进去通报?” 门房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给连穗岁请罪,一溜小跑去后宅通知……先去通知夫人,再去通知管家的张姨娘吧! 下人在心里打定主意,连穗岁只管往里走,对门房的态度很是不满。 “奇怪了,夫人以前当家的时候,下人们没见过这般消极怠工的,现在是怎么了?” 一路往主院去,看见路上的树叶没人清理,几个丫鬟婆子手里拿着块儿破布在磨洋工,到后宅之后更夸张,竟然有下人嗑着瓜子躺坐在椅子上磕瓜子…… 连穗岁顿住脚步,那些人还没看见她们,小桃重重地咳嗽一声,那些人抬头看见连穗岁,面上不见害怕,反而笑嘻嘻地过来请安。 “王妃怎么这个点儿回来了……” 还嫌她回娘家的时辰不合适? 这个妇人面生,连穗岁询问道:“你是哪个院子的下人?” 秦氏教她管家时,府上的管事她都见过,没见过她! “王妃您有所不知,奴婢是张姨娘的亲戚,姓夏,来京城投奔张姨娘的,刚进府没几天,现在负责园子里的洒扫。” 负责洒扫却不干活? 连穗岁的目光落在她磕了一地的瓜子皮上。 夏婆子又挤出了一个笑,转身对着在园子里干活的下人吆喝道:“人都死哪儿去了?一个个不干活,光张着嘴等饭吃,咱们府上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哪儿有钱养闲人,这点活都干不好,回头把你们都发卖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吆喝的一嗓子管用,一个丫鬟提着扫把过来把她吐的瓜子皮扫干净。 夏婆子笑道:“这下能入王妃的眼了吗,哪里不干净,我让她们再返工!” 连穗岁皱了皱眉,管家的是张氏,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只要张氏能看得过去…… “走吧!” 她不想多管闲事,夏婆子却没领情,在她背后露出了个不耐烦的表情,向后躺在椅子上继续磕瓜子…… 一路走来看见的下人都懒懒散散,直到进了秦氏的院子才稍好一点。 秦氏坐在窗边,正在看铺子里送来的账本。 “娘。” 方嬷嬷迎出来。 “刚才门房来说咱们小姐回来了,老奴还不信呢。” 看样子,她们还不知道秦弘业回京的消息。 “娘,大表哥回京了!” “弘业回来了?” 连穗岁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秦氏眉头拧起来,良久后叹了口气。 “兄长想保全秦家,又想全了忠义,可这世上的事情哪儿能两全…… 身在局外,秦氏一言点破秦家如今的处境。 “只怕兄长这一次要想渡过难关,只能在朝中给自己找一个靠山了!” 可不管是成王还是昀王,都不是明主! 秦氏面色严肃。 “弘业已经进宫去了吗?” 秦弘业回京,如果不第一时间进宫,只怕宸帝现下就要为难。 “娘,您可是担心大表哥的安危?” 秦氏摇头。 “兄长带兵在外,弘业不会有事,只是……过了眼前这一道坎儿,后面更大的坎儿该怎么过?” 连穗岁默然。 “娘,王爷说想给表哥接风洗尘,您选个地方,咱们等着表哥,先问问舅舅的意思!” 事关秦家,哪怕被宸帝忌惮,秦氏也要先见过秦弘业再说。 “王府不合适,定在九霄楼吧。” 连穗岁也是这个意思。 “娘,那我就派人去一趟九霄楼,让他们把雅间留出来。” 秦氏点头。 母女两人这边刚商量定,主院外面就传来了吵嚷声。 “姨娘,不是我不给这笔钱,是您来要钱之前,能不能把上次的开支列个详细的单子给我,毕竟是我的嫁妆钱,都是一家人,我不指望着您还钱,但我该知道这些钱用在什么地方……” 齐九妹才嫁过来头一天,给公婆敬完茶,连方屿没给红包,只有秦氏给了她一个鼓囊囊的红包。 拜见完公婆,按照规矩,该去见见张氏,谁知道张氏一开口就是哭穷,盯上她手里的红包,开口提出来说为了给他们操办婚事,账上的钱周转不开,身为连家的长媳,让她先拿出来一点填到账上。 第330章 盯上儿媳的嫁妆 孙嬷嬷当时就想发作,但齐九妹想到这才成亲第一天,便让身边的丫鬟东珠拿了一百两给张氏。 三天回门,连嘉良半路遇上了一个朋友,丢下她自己跟朋友走了,她才刚进家门,准备来给秦氏请安,哪料到半路上又被张氏拦住要钱。 齐九妹性格软,但也不是傻子,让张氏拿出府上开支的单子。 张氏拿不出来。 “都是自家人,还要看什么单子……再说了,我都花在这个家里了,一家人的吃喝拉撒人情往来,哪一样不要钱?” “我可没有侵吞一个子儿,不信你问问我身边的下人……” 她这属于胡搅蛮缠了,齐九妹不想跟她一般见识,绕开她来秦氏的院子。 张氏也知道自己理亏,要是让秦氏看见了,又得摆着一张臭脸教训人了,她可不想听! 再说了,齐九妹嫁到连家,那就是连家的人了,齐家那么有钱,给了那么多陪嫁,她才拿出来一百两银子…… “你这趟回门,我看着带回来了不少东西,车上那些料子先别入库,回头我先去挑两匹。” 百姓嫁女的嫁妆有定制,陪嫁的时候不能带到夫家太多,这趟回门,齐家又给齐九妹补了几车嫁妆,上好的丝绸金银首饰……张氏眼馋,嫉妒地等不到明天,生怕齐九妹把嫁妆锁起来,她再找话题讨要就不太合适了…… 不如趁着现在,只要她提出来,齐九妹肯定不好意思拒绝,等明天光线好点儿,她慢慢挑,把自己喜欢的都挑出来…… “呸,真不要脸!” 孙嬷嬷没忍住骂道,“不过就是个姨娘,仗着生了大公子就把自己当成我们夫人的正牌婆婆了?” “刚进门就问我们家夫人要钱填公中的账,我们夫人心善,给了一百两银子,现在又惦记上我们夫人的嫁妆了?早知道你们你们连家这么不要脸,我们夫人还不嫁进来呢!” 张氏被骂得脸上挂不住,这里可是在秦氏的院子外面,她这个嗓门,不得让整个府上的人听见? “你又算什么东西?我虽然是个姨娘,但我现在掌管中馈,你们吃的喝的都是从我这儿出的,拿一百两银打发叫花子呢?” 张氏也不甘示弱。 孙嬷嬷呵笑一声。 “姨娘就是姨娘,张姨娘你不出去打听打听,连大人一个三品要员一个月的俸禄是多少?嫌我们一百两银子是打发叫花子,您当时就别开口要啊!也别伸手去接啊!” “拿了我们的钱,转过来又说我们打发叫花子?呵,您这不是跟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的做派?” “哎呦,你这个恶妇!”张氏眼前一花,只觉得头晕目胀,“以下犯上,给我打出去!” 张氏发话却没有人敢上前,这里是秦氏的地盘,谁敢动,怕被直接发卖出去! 张氏瞧着没人动手收拾孙嬷嬷,齐九妹身边丫鬟婆子带了好几个,她不是对手。 “还说我们吃喝都是你的?姨娘自己没有嫁妆,怕是不知道嫁妆是什么东西,我们齐家连棺材都给我们夫人备下了。哪怕嫁到连家,我们这些下人也是齐家养着的!” 孙嬷嬷一个人的战斗力抵得上十个张氏,杀人诛心,张氏这次真的绷不住,两腿一软,向后踉跄一下被身后的下人扶住了。 “齐九妹,你不敬公婆,刚嫁过来就敢纵容恶奴顶撞我,你……” 见她还有精神说话,孙嬷嬷补了一刀。 “孝敬公婆,从没听说过连府上的妾室一起孝敬的道理,等姨娘什么时候成为连大人的正妻再来指责我们夫人也不迟!” 张氏两眼一翻,被气晕过去。 连穗岁:“……” 她不知道今天自己回来了吗? 犯不上亲自动手,连穗岁把银针给小桃,叮嘱两声,小桃拿着针在张氏鼻子底下的穴位上一戳,张氏瞬间跳起来,还想发作…… 对上秦氏鄙夷的目光。 齐九妹落落大方地去给秦氏行了个礼。 “见过母亲,本不想打搅母亲的清净,是儿媳的错。” 看看人家齐九妹,多懂规矩,再看看张氏,没有一点气度。 秦氏不欲多说,吩咐方嬷嬷。 “去看老爷回来了吗,请老爷过来一趟。” 张氏被她的目光看得身上一凉,立即反驳道:“夫人,您看您挑选的儿媳,一点规矩都不懂,我好歹也生了大公子,她竟然纵容恶奴欺压我……” “如果不是看上他们齐家的嫁妆,我们大公子又怎么会娶商户之女呢?想跟大公子结亲的人家多了去了,别给脸不要脸!” 张氏还在身后骂骂咧咧,秦氏折身回了院子,身边的丫鬟把齐九妹请进主院。 见连穗岁还在外面,张氏又调转方向对连穗岁哭诉。 “三小姐,您说世上有这样的媳妇吗?我……” 连穗岁好笑地看着她。 “姨娘没有不舒服就赶紧起来吧,我等着收回自己的东西。” 她的银针还在她脸上扎着,张氏自己动手拔了下来,疼倒是不疼,就是那么长的针扎在肉里,骇得慌! 小桃把银针拿回去还给连穗岁,连穗岁也转身走了。 齐九妹本来就不愿意再给张氏拿钱,但今天的事情要是不解决,以后张氏只会用各种名目来找她的麻烦。 既然闹到秦氏面前,秦氏也愿意出面帮她,齐九妹抓住机会。 “母亲,前头已经给过姨娘一百两银子了,这才三天,姨娘就说花完了,又来问我要。” “我就多嘴问了一句,让姨娘把开支明细拿过来我看看,姨娘第一次管家,或许是被下面的人糊弄呢!儿媳虽然没念过几本书,在娘家时,父亲也曾经请了宫里的嬷嬷来教我看账本。” “万一要是被糊弄了,儿媳也好即使指正……哪儿知道姨娘就生气了!孙嬷嬷也是为了维护我才顶撞了姨娘……” 看似解释的话,却把张氏塑造成了一个又蠢又贪得无厌的形象。 齐九妹面上忐忑,怕秦氏会拆穿她。 秦氏面上看不出喜怒,连穗岁偷偷给她使眼色。 她娘那是不屑于跟张氏斗,反正张氏也闹不到她面前来碍眼,现在新妇进门,张氏那点手段,还以为能拿捏住齐九妹? “嫂子放心,娘派人去请爹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情。” “最近家里的下人太过懒散,听说连爹给你准备的改口红包都给忘了,确实得好好惩治一番。” 当时连方屿喝完茶才发现,张氏压根儿就没给他准备红包。 事后张氏辩解,秦氏的红包是秦氏自己准备的,她还以为秦氏会帮着一起准备一份。 哪料到,秦氏竟然只顾着自己! 她心里的想法是,能多占点便宜就多占点,退一万步说,就算到跟前发现没有准备,秦氏也不会看着自己的夫君为难,肯定会帮忙打圆场,让身边的下人再准备一份。 谁知道她那么狠心,竟然真的不管! 第331章 齐家未必会替你出头 连穗岁知道,秦氏动了和离之心,连家的体面谁爱维护谁维护,反正她不会多看一眼,多管一件闲事儿! 怕齐九妹误会,连穗岁解释了一句。 “多谢母亲。” 张氏知道自己闯了祸,事情闹到秦氏跟前,只怕她要借机生事! “大公子呢?” 不是回门吗? 连嘉良没跟着一起回来? 下人也不知道连嘉良去了哪里,张氏恼道:“还不赶紧去找!” 齐氏那个贱人才刚进门就敢忤逆她,她身份不够管教不了她,那就让她的丈夫回来管教! 哎!太着急了!她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应该等大公子回来之后,先跟大公子通气,让齐氏乖乖地把东西拿出来孝敬她才对! 连方屿还没回来,连嘉良也不沾家,主院里,看着天色不早了,连穗岁开口说道:“娘,我先派人去宫门口等着,接上表哥之后,您这边忙完,咱们再去九霄楼。” 秦氏应了声好。 “母亲若不方便,不如明天再……” “没事,这会儿时间还早,再坐会儿吧。” 连穗岁告辞出门,本想先去九霄楼等着,又觉得反正闲来无事,去宫门口等着也是一样。 宫里,秦弘业被晾了半天,才被宸帝宣进御书房。 他双手捧着圣旨,不敢抬头。 “皇上,父亲在折子里陈述了对这道圣旨的怀疑,特意让臣来向皇上求证,这道圣旨,真的是皇上的意思吗?” 面对臣子的质问,宸帝心中压制了许久的火气窜上来,有那么一瞬间,想不管不问,把秦家人推出去斩了……转念一想,面对不想接的圣旨,他们敢绑了内侍,千里迢迢进京来找他对峙,难道到时候不会怀疑他是听信了奸佞,故意为难忠良? 好一个秦伯彦,这个歪点子是谁给他出的? 该说他聪明呢还是蠢笨? 假传圣旨是诛九族的罪名,谁敢拿一道假圣旨去军中胡闹? 但秦家给他留了台阶,只要顺着下来,朝中仍旧君臣和谐…… 宸帝的目光闪了几闪,只觉得心中憋屈。 让秦弘业回来,不就是为了向他表忠心,告诉他秦家不会反! “滚,滚出去!” 宸帝打碎了一个茶杯,秦弘业心里绷着的弦松了。 “皇上英明,臣这就退下!” 秦弘业本来还想说几句拍马屁的话把宸帝架起来,假传圣旨的贼人已经送到,既然圣旨是假的,他们秦家也能安心为皇上效力之类的话。 又怕激怒宸帝,只说了这一句,便起身退了出去。 既然圣旨是假的,秦家就不算违抗圣意。 既然没有违抗圣意…… 他们家有没有通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秦家是被冤枉的。 很快祖母跟母亲就能被放出来了! 秦弘业脚步轻松地出了宫门。 “表哥,这里!” 连穗岁变化很大,秦弘业差点儿没认出来! 她比他离京时又瘦了些,现在看起来也更精神。好像还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秦弘业知道连穗岁成亲了,看她的发式……把眼神中多余的热情掩盖起来。 “表哥,舅舅们都还好吗?诗琼跟沈家五公子还好吗?路上辛苦,我跟王爷商量,今天晚上要给你接风洗尘,咱们先去九霄楼,我派人去跟娘说……” “爹跟二叔还好,诗琼也还好,沈家五公子……” “怎么了吗?” 秦弘业叹了口气。 “诗琼他们一路被追杀,成隽他伤得很重,我回京城之前,他还没醒过来,大夫说是伤得太重,现在靠你给的药吊着,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他醒过来?诗琼她很伤心,也跟着瘦了一大圈!” 遭到刺杀了吗? 谁做的? 连穗岁一愣。 “表哥,仔细说说沈家五公子身上的伤……” 秦弘业进了连穗岁的马车,他问起秦诗琼跟沈成隽逃出京城时的细节,连穗岁回忆起来。 “妹妹说他们一出京城就遇上了刺杀。” ? 既然两人从九王府出城无人知晓,杀手又是怎么知道他们离京的时辰,还那么巧地碰上了? 两人对视一眼。 “难道王府里有细作?” 楚知弋身边还有细作没有清理干净? “我跟王爷既然送表妹离京,就不会暴露他们的行踪,当时我们也确实甩掉了跟在身后的人。” 她跟楚知弋也配合着演了一场戏,确定不是他们这边露馅的。 “先不提这件事情了,明天我再进宫,求皇上开恩,让我见见祖母和母亲。” 说话的功夫,马车到了九霄楼,楚知弋已经到了。 “见过王爷。” 秦弘业看楚知弋的目光复杂,他并不知道父亲跟他之间的恩怨是什么,只是听父亲时常说起他们秦家亏欠楚知弋,如果有机会的话,要征得楚知弋的原谅…… 楚知弋的目光越过他落在连穗岁身上。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表哥表妹,不知道避嫌吗? 秦弘业让开位置,他真想过娶连穗岁,只是现在这个想法不能再继续了,楚知弋看他的目光不善,却在面对连穗岁的时候换上笑脸。 “岁岁,包间订好了,我们快上去吧。” 他行动不便,走在最后面,秦弘业不好意思走在前面,跟他们错开两步,余光能观察到楚知弋的表情。 “表妹跟王爷成婚,我没来得及送上贺礼,回头把这份贺礼补上。” 楚知弋唇边带着敌意。 “不必麻烦了,先洗脱秦家的罪名要紧。” 秦家的宅子被查封,他今天晚上还没有地方住呢。 连穗岁邀请道:“要不先在王府凑合住几天,等跟皇上解释清楚,秦家老宅解了封禁再回去不迟!” 秦弘业看了一眼楚知弋。 “不用了,我先住在驿馆。” 三人聊了几句,喝了两盏茶,连穗岁往门外张望。 不知道家里的事情解决了吗,她娘怎么还没到? 连家。 连方屿刚回府,又被旁人在门口截胡叫出去了,张氏派人去找连嘉良也没找到人。 不能一鼓作气,齐九妹还得再多忍受几天。 “今日让母亲为难了。” 齐九妹感激秦氏对她的维护,只是不凑巧,连方屿今天不在家,这一次对张氏是个警告,以后她如果还这么明目张胆向儿媳讨要银钱嫁妆,到时候…… 秦氏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不为难,但是如果闹得太僵了,齐家未必会替你出头。” 齐九妹是商户之女,还是庶女,如果不是有丰厚的陪嫁,就算是连嘉良这样的身份,也断然不会娶她做正妻。 他们图的就是她的嫁妆。 秦氏今天并没有打算真的剥夺了张氏的管家权。 齐九妹低头,语气温柔。 “多谢母亲提点。” “回去吧。” 秦氏准备动身去九霄楼。 第332章 她已经记不清了 “夫人,皇上并未处罚大公子,是不是意味着老夫人跟大夫人没事了?” 方嬷嬷问道。 秦家出事以后,先不说外面的人情冷暖,就说家里,连方屿对她们都不是以前的态度了,张氏更是敢不把她们家夫人放在眼里。 她心疼秦氏一个人为秦家奔走。 “应该会没事的。” 不管如何,秦弘业回京,秦家有了主心骨,只看皇上的态度如何了。 “那您……还和离吗?” 万一到时候秦家回府往日的荣光,连方屿不同意和离怎么办? 秦氏笑道:“无妨,走一步看一步吧。” 方嬷嬷觉得她变了,以前的她像秦家老太爷,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做事情都是走一步谋划三步,面面俱到。 所有事情都尽在掌握之中。 现在竟然说走一步看一步,卸下身上多余的责任,觉得轻松不少,逆着夕阳前行,秦氏的心情很好。 “嬷嬷,等和离之后,你跟我去别院静养吧,咱们也归隐田园,学一学五柳先生……” 方嬷嬷调侃道:“只怕您走不开!” 连穗岁到时候再怀上一个,交给旁人养孩子她能放心吗? 自然要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九霄楼门前车水马龙,马车停稳,秦氏从车厢里钻出来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又是另一种感觉。 斜地里一只沙包突然飞来,秦氏听声辨位,一把抓住沙包。 一个小男孩怯怯地从马路对面走过来。 “夫人,那沙包是我的。” 小男孩到了换牙的年纪,张嘴说话才看见,他两个门牙都没了,只剩下牙龈上一颗可爱的小肉瘤…… 见秦氏似笑非笑,男孩捂住嘴巴,又想要沙包。 “我给夫人买糖吃,夫人把沙包还给我……” 小孩子的确可爱,秦氏把沙包扔还给他,心想连穗岁要是生了小孩,会有多可爱,到时候她就搬到九王府帮着带孩子,乐得悠闲自在! 连穗岁隔着窗子看见秦氏逗弄小孩子,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那是她娘吗? 她娘一向沉稳,喜怒不形于色,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下去迎我娘!” “姑母。” 秦弘业起身见礼。 “事情可还顺利?” “还算顺利。” 有外人在场,姑侄两个两个没说几句,寒暄问候几句。 楚知弋捏着杯子,他就是那个外人,他有这个自觉。 秦弘业说了很多北辽的事情。 “北辽这两年一直骚扰我们边境,我们集结人马一打他们就跑,不打,他们就回来,着实头疼了一阵儿。” “后来爹说要出关去他们的地盘上打。不打不知道,出关之后才发现北辽的内政似乎有问题。” 秦弘业一个停顿,见大家都看着他,接着说道,“北辽王五年前封了一个美人,听说十分宠爱她,她给北辽王又生了一个儿子,是北辽的十三皇子。” “听说这个美人野心勃勃,不断挑拨北辽王儿子们之间的矛盾,挑拨他们的父子关系,闹得北辽的几个皇子互相残杀,北辽内政不稳,这场仗北辽五皇子为了争宠,立下军令状,势要打开我大楚国门……” 他观察着楚知弋的表情。 楚知弋一直安静听着,直到他提起北辽五皇子。 “连萧安都不是对手吗?” 北辽五皇子萧安是北辽王所有的皇子中最有实力的一个,他们两个当初交过手,那一次,他赢了,但即便如此,北辽王仍旧属意萧安做太子。 哪里冒出来的女人这般厉害? “十三皇子今年才三岁,但只要除了萧安,就没人敢跟他争!” 秦家父子两人一路攻打到北辽王的军帐。 “但我没见到那位十三皇子,北辽王早就带着妻妾跑了。萧安被拔了羽翼,父亲说不能给他人做嫁衣,我们把萧安放了。” 让他们狗咬狗内斗去,免得再来骚扰他们! 楚知弋若有所思,这些本该能打听到的消息,他竟然不知道…… 五年前,美人,十三皇子…… 北辽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却没听到任何风声! 他留在北辽的人手…… 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秦氏又拉着秦弘业问了些别的问题,接风宴散了,秦弘业坚持去驿馆,把秦氏送回连府,夫妻两人在马车上各自出神。 连穗岁在想秦诗琼跟沈成隽一路上的追杀,京城这边没有听到任何风声,而且成王不断来试探她对秦家的态度,不是他做的吗? 但他负责秦家的案子,不是他做的……难道他在跟她演戏? 乍一听到这一个消息,连穗岁第一个怀疑成王。 狗男人心眼坏得很,鬼知道他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漆黑一片的车厢里太过安静,连穗岁回过神来,才发现烛火不知何时灭了,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楚知弋?” 如果不是他身上冷冽的熏香,连穗岁都要怀疑他半路下车了! 她伸手朝着他的方向摸去,他刚才是坐在这里…… 手被他握住。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古代的气候跟现代城市里的气候不同,哪怕已经五月底了,晚上的风也不燥热,透着丝丝凉爽,但手凉成这样……倒像是生病了。 “我没事。” 他的嗓音有些不正常,连穗岁另一只手朝着他的脸颊摸去,摸到了湿湿的水痕。 “你……” 他哭了? 黑暗容易让人降低防备,楚知弋低低地叹了口气,将她拥入怀中。 “岁岁,我只剩下你了,别背叛我。” 连穗岁的心揪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从接风宴上就开始不对劲,不知道秦弘业哪一句戳到他,竟会让他情绪失控。 “不会,我不会背叛你……” 楚知弋擦掉脸上的茶渍,黑暗中的神情看不真切。 她没注意到,灯灭时他手里捏着一个茶杯。 “岁岁,不要怪我……” “什么?” “没什么。” 他一路沉默寡言,下车时,连穗岁还担心他脸上的泪痕被人看见,拿帕子帮他擦了擦。 某皇叔绷着脸,天色不早了,夫妻两人回到主院洗漱过后熄灯休息。 锦绣端着一碗醒酒汤靠近,被裴淑拦住。 “王爷跟王妃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情,姑姑明日再过来吧。” “王爷外出赴宴,想来喝酒了,我准备了一碗醒酒汤。” 连穗岁让锦绣姑姑负责照看楚知弋的起居,她的行为也不算出格,只是…… “多谢姑姑好意,王爷赴宴从不饮酒,姑姑忘记了吗?” 楚知弋只在府上跟连穗岁偶尔小酌两杯,出门在外从不喝酒,今晚也是如此。 锦绣愣了一下,自言自语道:“王爷赴宴不喝酒的吗?” 她已经记不清了。 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房间里的人都听见了,连穗岁转过去看楚知弋,心里纳闷,锦绣不是安太妃身边的女官吗?怎么会连楚知弋的习惯都不知道? 第333章 万户侯 “楚知弋你……” 连穗岁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毕竟谁也不想把自己的伤疤揭开给别人看。 楚知弋封住她的唇,十指扣住她的双手,侵略性的攻城略地,连穗岁难受得勾住他的脖子,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两具身体交缠着,这种快意让人沉溺。 情之一字,果然让人沉沦。 锦绣并没有走出多远,观察着正屋那边的动静,半个时辰后,守在门口的裴淑进去了,紧接着吩咐丫鬟端水。 她舒了一口气,或许要不了多久,她就能完成公主给她布置的任务。 公主想再要个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楚知弋的腿不顶用,但好在,没影响那方面。 房间里,连穗岁身上的皮肤是微粉色,上面留着独属于他的痕迹,楚知弋心情很好,看着她的目光灼热。 “真的该睡了。” 他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 连穗岁用银针给自己扎了几针,他不解的目光看着她的动作。 “我不想太早要孩子……” 该怎么跟他解释她现在还年轻,再过几年生孩子也来得及? 他会不会不高兴? 古代的男人好像都挺在意子嗣…… 却没想到楚知弋并没有反对。 他无所谓道:“现在的确不适合要孩子。”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是想到了安太妃? 也是,他自己都缺乏安全感,又怎么能做好一个父亲呢? 两人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连穗岁收拾好爬到床上,楚知弋长臂一捞将她揽在怀里。 “睡吧。” 抱着她,楚知弋睡得很安稳,连穗岁的睡眠一向还不错,房间里熄了灯,锦绣扶着墙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她上次出府,楚知弋对他的看管更严格了,她知道外面有暗卫盯着她。 “不知道公主什么时候回京……” 月落星移,旭日东升。 秦弘业在早朝上将西北局势尽数呈报,并双手捧上虎符,代替父亲交出兵权。 “只恳求皇上,还秦家一个清白,我们秦家忠心耿耿,绝不可能背叛朝廷,请皇上明察!祖母年纪大了,母亲也操劳了半辈子,秦家的责任,臣愿一力承担!” 秦家驻守边境,又打了胜仗,通敌叛国的谣言不攻自破。 虎符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宸帝心口的气终于舒展。 “护国将军劳苦功高,秦老夫人德高望重,朕相信你们秦家的忠心!成王,把从护国将军府抄家的财产尽数归还,你亲自去牢里送老夫人回府。” 成王站出来应了声是。 “另外,护国将军打了胜仗,自该奖赏,传令下去,赏赐护国将军府黄金千两,珠宝首饰十匣,绫罗绸缎布匹十车。” 打了个大胜仗,只给这点赏赐太微不足道了。 宸帝停顿片刻。 “封护国将军万户侯,享万户供养,赏赐良田千亩……” 这份荣耀……自开国以来,还从来没有人能达到这个高度。 秦弘业惶恐道:“臣替父亲,谢皇上恩典!” 宸帝内心复杂,秦家既然交了兵权,他便给他们富贵荣华,以后在上京城里做富贵闲人也没什么不好。 一道封侯的圣旨,等于断送了秦家后辈儿们的仕途。 边疆无战事,秦家无用武之地,秦弘业一身本事,也只能收敛锋芒…… “恭喜恭喜!” 耳边尽是贺喜声,秦弘业调整表情,秦家不结交大臣,朝中大部分官员他都不认识。此刻大家都在向他表达善意,这就是人性。 “同喜,同喜!” 他不太擅长应付这些,但是跻身权贵圈子里,这些东西以后要慢慢学。 连方屿落在后面,秦家不仅没有被问罪,反而还更上一层,一跃成为京城侯爵中的一员,连嘉良大义灭亲指认秦家通敌的事情就要被重新翻出来…… 秦弘业落后几步,等着他上前。 “让姑父失望了……” 秦氏在连家的处境他这个做侄子的岂能不知道? 连家后宅里那些事情,他根本看不上。 姑母想和离,他也支持。 “弘业,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都是一家人,我也担心岳母……” “连大人不用假惺惺了,您还是多为大公子谋划吧……” 连嘉良的差使是用他大义灭亲,指认秦家通敌换来的,如今秦家风光无限,连嘉良会是什么下场? 没想到还真被连穗岁说中了! 连方屿黑着脸往外走。 楚知弋派人回去跟连穗岁说了这个好消息。 连穗岁高兴地回连府告诉秦氏。 秦氏面上笑容洋溢,她也收到秦弘业送来的消息了。 “我们一起去接你外祖母!” 母女两人动作很快,马车停在刑部大牢门前。 成王护送着秦老夫人和秦大夫人从里面走出来。 “母亲,大嫂!” 太久不晒太阳,老夫人的面色发白,秦大夫人素面朝天,也多了几分憔悴。 秦氏的泪顺着脸颊砸下来,哽咽道:“让母亲受苦了!” 秦老夫人往她身后看了一眼,连家那群白眼狼,连方屿不亲自来赔罪? “不走这一遭,怎么能看清人心呢!” 连穗岁上前扶住她。 “外祖母,表哥已经回去布置了,咱们也快些回去吧。” 老夫人一只手握住秦氏,一只手握住连穗岁,动容道:“好,好孩子,咱们一起回家!” 看见连穗岁,成王带着恼意。 她莫非早就知道秦家会没事,才会对他抛出来的橄榄枝无动于衷? 他想说什么又张不开嘴,秦家出事她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现在有秦家做她的靠山,就更不可能搭理他! 连穗岁! 他在心里咬牙念了一遍她的名字,越是得不到的越是让他抓心挠肝。 而且这几天,他在那种事情上不太顺利,都是她害的! 护国将军府门前热闹,前来恭贺的,来交好的,来送礼的…… 秦弘业应付不来,正急得额头冒汗。 众女眷下了车,又被围了起来。 老夫人身子虚弱,大夫人稍好点,也被挤得难受。 连穗岁跟秦氏带着人把人群分开。 秦家交了兵权,又被封了万户侯,以后在京城行走,就不能到处得罪人,来的都是想跟秦家交好的人家…… “娘,你进去照看外祖母跟舅母,外面交给我!” 秦氏点头,护着老夫人跟大夫人先回府。 秦家当初被抄家,府上的丫鬟仆妇没有卖身契的都跑了,有卖身契的也被官府扣押,府上这会儿人手不足。 连穗岁站在高处,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诸位,今日秦家不便招待,来递拜帖的,把帖子留下,稍后,我们会一家一家送回帖。” 来递拜帖的都是有身份地位,且懂礼数的人家,知道秦家今天没有准备,便只让下人递了帖子,表达态度。 这些人家里面也分着亲近的和不亲近的,这会儿乱糟糟的,腾不开手,只能先留下帖子,再行回复才不至于失礼。 “小桃,你跟映儿把帖子收了。” 有她组织,来递帖子的人家留下拜帖便告辞了。 门口还有许多人。 “来送礼的可以登记一下,裴淑,你跟红儿负责。” 秦家一跃成为勋贵,不少人想来巴结,送礼的人一离开,现场就只剩下看热闹的人了。 “其他人都散了吧。” 连穗岁看向松了一口气的秦弘业,开口说道:“表哥,你让人准备点铜钱,给大家分散开。” 秦家有大喜事儿,看热闹的人围着不肯走,就是因为主家还没散财。 秦弘业反应过来。 “我这就去!” 他也不知道换多少,就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换成铜钱,往门口撒了三盆。 第334章 谁受这份鸟气 门口看热闹的百姓跟乞丐哄得一下冲上来捡钱,直到主家说没有了,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终于清净了! 秦弘业看向连穗岁。 他没想到表妹这么能干。 “今日幸好有岁岁表妹,否则我只怕要被这些人吃了!” 连穗岁扑哧一声笑道:“表哥还是早点成亲吧,娶回来一个贤惠的嫂子,就不用发愁这些事情了!” “以后,府上的事情只怕更多,舅母不一定能应付的过来。” 提起亲事,秦弘业脸红到耳根。 记得之前娘写信跟他说过,好像是给他定了一门亲事,不知道……有没有岁岁妹妹这么贤惠能干。 连穗岁不知道她现在笑起来的杀伤力多大,秦弘业完全不敢看她。 “岁岁妹妹,这几天,还得麻烦你跟姑母。” 秦家大落大起,京城又是个捧高踩低的地方,秦家重新站起来了,上门恭贺的人必不会少。 不仅秦家没有准备,大家都没有准备,所以双方都显得仓促。 连穗岁答应下来。 “放心吧!我先进去给外祖母把个脉!” 牢房那种地方阴气重,老夫人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处理完外面的事情,老夫人已经躺下却还没睡着。 “外祖母,您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一边把脉一边询问。 老夫人叹了一声。 “年纪大了不中用,我这身上就没有一处不疼的。” 牢里条件再好,也不如家里。 连穗岁把完脉,帮老夫人把被子盖好。 “外祖母,牢里潮湿,等您休息好了,我帮您火疗,做几次就舒服了。” 秦老夫人点点头,闭上眼睛养神。 连穗岁又去给大夫人把脉。 “也是一样的问题,牢里潮湿阴凉,不过舅母你年轻,身子好,先休息,等晚上我帮你一起火疗。” 大夫人强打着精神说道:“麻烦岁岁了。” “大嫂放心,我今晚就住在这儿,家里的事情你别操心,先养好身子。” “夫人,宫里的赏赐来了……” 大夫人闻言要起身,秦氏也不好拦着她,老夫人还能推脱身体不舒服,大夫人要是不露面,回头被人指责托大拿乔,蔑视朝纲…… 流水般的赏赐送进门,连穗岁跟秦氏越发忙了,大笔的财富放在家里,又缺乏足够的人手看管。 秦家遭遇一次险境,外面的人不敢用,就算秦氏跟连穗岁的人也只敢用心腹,一个人掰成两半还不够用。 连穗岁突然想起来。 “娘,让四妹妹过来帮忙吧!” 至少连晓小能帮忙回帖子! 连晓小身边没有太多人,只她和叶儿两人,也能帮上不少忙! “好!” 收到传信的连晓小立刻让叶儿去主院跟昀王妃报备,郭京之死对昀王妃的打击很大,连晓小又一直安分,她这会儿没心思为难她。 连面都没见,就同意了她出府。 连晓小直奔秦府。 连穗岁丢给她一沓帖子,她翻了翻,把寿昌侯府宋家和永定伯府陈家的帖子先挑了出来,还有大夫人的娘家李家…… 她拿不定主意的就问一问秦大夫人,很快写好帖子。 “大夫人,其他帖子都是跟秦家没什么来往的人家送的。” 大夫人捡起一张帖子翻开,颇有些头疼。 “还在娘家的时候,我倒是跟母亲学了些管家理账的本事,人情往来是最难的。” “如今在秦家久了,久不应酬,有些手生。” 秦氏跟连穗岁已经很忙了,她不好意思再麻烦她们。 “依你看,这些该怎么处置?” 连晓小性格沉静,从来不多说话,而且说话的时候声音平和,让人听了很舒服。 “你只管说,不合适的话我再问你母亲。” 连晓小的顾虑打消,开口说道:“您跟老夫人的身体重要,现下干脆不见客,先养好身子,等侯爷回来,接风洗尘宴和庆贺封侯的宴会一道举办,到时候,既省了事儿,宴会办得又热闹。” 关键是,能让他们喘口气,腾开手好好准备宴会。 大夫人也是这般想的。 “确实,没做好准备就见客到处都是疏漏,不如先休息一阵,再好好准备!” 大夫人问过秦氏跟连穗岁,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宸帝给秦家更高的恩宠,秦伯彦就没有借口迟迟不肯班师回京,再有十天半个月,大军凯旋,那时候,才真正算是尘埃落定! 忙完秦家的事情,连穗岁派人送连晓小回府。 大夫人叹了口气,连晓小好好一个姑娘,可惜了。 秦弘业从外面进来。 “娘,王爷来接岁岁妹妹回府。” 连穗岁恍然,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去了! 楚知弋现在才上门来接人,是估计秦家这边已经忙完了。 当着长辈的面,连穗岁脸红道:“我这就出去!” 连穗岁的火疗手法十分独特,手上沾了药水,放在烧红的烙铁上搓一下,再往身上疼的地方揉搓,把体内的寒气逼出来,连续火疗了三天,大夫人的身子就轻快多了。 老夫人比大夫人严重,也只火疗了五天。 大夫人拉住连穗岁的手观察,这细皮嫩肉的,是怎么做到不被烫伤的? 这可是她的独门秘诀,以前又一次去山里采药,跟着山里的一个爷爷学的本事,一般人不敢,也根本学不会呢! “外祖母,舅母,娘,我先走了!” 一个女人嫁人后过得好不好,看她脸上的气色就知道了,连穗岁在九王府,过得比在连家的时候自在! 老夫人转过来看秦氏,叹了口气。 秦氏是她的女儿,自己的女儿性格要强,从来不说在夫家的委屈,她也没办法说什么,只能暗自心疼。 却见秦氏坦然一笑。 “娘,你跟大嫂没事了,等大哥回来,我想让你们帮我一个忙。” “我想和离。” 说出这句话后是难得的轻松,秦氏感觉压在身上的担子轻了,她又找到了几分还未出阁时的畅快。 “我想跟连方屿和离。” 她重复一遍,这个想法太超前,母亲一把年纪了,她怕母亲担心。 “早就该和离了!” 却没想到竟然得到这样的回答! 老夫人长舒一口气,抓住她的手,“还记得你以前敢爱敢恨,率性坦然,这些年,在连家的后宅里,把你磋磨成什么样了?如果不是你自己闭口不提,我早就让你大哥去把你接回来了!” “咱们秦家的姑娘,还能受这份鸟气?” 秦家武将出身,老夫人的脾气也直来直去,该骂的时候嘴上绝不留情。 大夫人握住秦氏的手。 “妹妹只管在府上住下,等和离后,回来多陪陪母亲,母亲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秦氏习惯了克制隐忍,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扑簌簌往下掉。 眼泪就像她心里的委屈,不是不去看不去想就不存在的。 第335章 吃到嘴里的饭不香了 幸好,身边亲近的人都是支持她的。 母亲大嫂,还有女儿…… 秦氏知足道:“娘,女儿不孝,让您操心了!” 老夫人生气道:“你安心在家里住,等你大哥回来给你主持公道!” 连方屿也太不像话了,这几天不说亲自上门看望,竟是连下人都没派来一个,既然他不想要秦家这门亲戚,他们也不强求! 连府。 因着宸帝心血来潮,准备借着秦家班师回京的机会举办一次演练,礼部跟兵部忙得脚不沾地。 不管怎么说,秦家都是他的岳家,他给抽空上门看望老夫人,但他实在太忙了,忙到现在才想起来。 回到府上把张氏喊来。 “秦家那边有没有安排人送些礼品过去?” 他人到不了,但是心意到了,秦家也不会过分责怪。 以前这种人情上的事情他从来不需要过问,张氏虽然见识短了些,但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应该不会懈怠…… 连方屿只是随口一问,潜意识里觉得礼品一定送到了。 但张氏却心头一突。 “老爷,夫人这几天没回来过,您也没有吩咐,妾……” “你什么都没做?” 连方屿喝茶的动作顿住,心口一阵烦闷,放茶杯的动作力道不小,砰的一声吓得张氏眼皮一跳。 “张娴!你现在掌管府上中馈,这些事情还要我吩咐吗?” 成婚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连名带姓地喊过她! 张氏的眼泪说来就来。 “老爷,是妾不对,妾从前也学过管家,可这么多年在后宅里蹉跎,外人看不起妾的身份,不愿意跟妾结交来往,妾没什么长进,给老爷拖后腿了……” 如果她是正妻,那些人还会看不起她吗? 她的出身的确不够显赫,但也不丢脸,父亲身上有功名,教出来的学生也有不少,不说德高望重,但是在平阳,也没人敢看不起她! 如果不是秦氏抢了她的婚事,她用得着低三下四委曲求全吗? 连娶来的儿媳妇都敢给她脸色,她这个婆母当得也憋屈! 泪珠子吧嗒吧嗒止不住,事已至此,连方屿烦躁归烦躁,也说不出责备的话来。 “你去准备一下,老夫人身子不好,多备些滋补的药材,我亲自去一趟。” 提起药材,张氏的心更堵了,他们府上这次办婚宴收来的礼钱,去掉办酒席的成本,也没落多少钱,旁人送来的新婚贺礼,也不适合拿去看望秦家老夫人。 好点的滋补药材很贵,差点儿的秦家看不上,她也很为难。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张氏一直以为只要把管家权夺过来,她就能想做什么做什么…… “好,我这就去准备!” 但连方屿已经提出来了,她要是做不到岂不是被打脸? 上好的药材,又不想花钱买的话…… 张氏想到了齐九妹,她记得齐家陪送了不少。当初不就是看上齐家给的陪嫁她才选了齐家女做媳妇吗!嫁妆一分不往外拿,回头她让大公子休了她! 哼,齐家那么多女儿,她就不信闹得厉害了,齐家会为她撑腰? 只要一顶不孝的帽子扣在她头上,闹到官府齐家也讨不到好处! 想到这里,张氏又去了齐九妹的院子。 经过秦氏的提醒,齐九妹这几天认真思考了一下自己在连家的处境。 齐家女的作用只有一个,帮着齐家在京城站稳脚跟,为家族谋取更多好处。 她的陪嫁,其实就是给连家准备的,但她不想养一群吸血鬼,钱财她可以给,主动权要握在自己手里,要让他们感激,而不是任意索取! “公爹回来了?” “夫人,老爷在前院,刚派人把张姨娘叫去,奴婢猜测着可能是因为秦家的事情。” 她们虽然刚来到连家,但是连家的情况早就了然于胸,这几天她们一直盯着张氏,张氏竟然没派人去秦家问候……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齐九妹从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去库房里拿些滋补的药材,再挑几个摆件送到前院。” “东珠,随我去前院见过公爹。” 连家后宅是张氏当家,但是连方屿对张氏的表现显然不满。她看出来了,不管是家里还是家外,当家的都是连方屿。 连嘉良整日不着家,讨好连方屿,比讨好连嘉良有用。 张氏刚从连方屿的书房里出来,齐九妹就带着补品礼物登门。 “儿媳给父亲请安。” 按说公媳之间要避嫌,她这般只带着贴身丫鬟来见他,传出去不好。 连方屿命令下人把房门打开。 “可是在府上有不习惯的地方?” 齐九妹恭谨道:“回父亲,没有,这几天儿媳命下人整理嫁妆,找出来了一些滋补身体的药材,儿媳想着秦家老夫人刚从牢里出来,或许能用得上。” “另外,儿媳又挑了几个摆件,原本想交给母亲,但这几天没见到母亲,想麻烦父亲帮儿媳送到秦家,也算尽了一份心意。” 连方屿没想到她还有这个心,只觉得十分宽慰。 果然是齐家出来的,比张氏懂事,办事也更妥当。 东西给他了,他送的还是齐氏送的都不重要了,他们代表的是连家。 “难为你有这份心意,我替夫人收下了。” “儿媳告退。” 丫鬟把东西放在连方屿的书房,齐氏不多纠缠,福身后就准备退下。 “你是长媳,以后府上的事情,你也多操点心,多帮衬着你姨娘。” 齐九妹应了声是,退出书房。 这是让她帮着张氏管家的意思? 东西也不算白送出去。 回到自己的院子,张氏听说她越过自己去给连方屿送东西,阴沉着脸坐在她房里。 “该用晚膳了,姨娘可用过了?” “还没……” 张氏本想质问她为什么直接把东西送到连方屿那儿,还不跟她说一声,齐九妹看出她的想法,主动开口解释。 “姨娘,我今天下午整理嫁妆的时候,找到了一些滋补的药材,我自己用不上,本想送给姨娘和公爹,派人去您院子里问,才知道您也在前院,没想到扑了个空,姨娘您走的哪一条路?咱们正好岔过去没遇上。” 张氏憋着地气出不来,问罪不成反而更难受了,她本想甩手离开,连嘉良从外面进来。 “夫人,今天晚上有什么菜?” “姨娘也在,正好留下来一起吃饭吧!快点,我快饿死了!” 他一身风尘仆仆,张氏的屁股又落回凳子上,询问道:“你这一天两天,天天不沾家,外头是有你爹还是有你娘?干脆住在外头别回来了!” 连嘉良以前就爱往外面跑,现在成亲了还往外面跑,张氏对此十分不满。 她想挑拨连嘉良跟她一起对付齐氏都找不到机会! 她今天心情不好,说话就冲,连嘉良愣了一下,嘻嘻哈哈地抱住她的胳膊。 “姨娘,我在外面那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我出息了,您跟爹脸上才能有光不是!” “祁兄又给我介绍了几个朋友,都在巡城司当差,但他们家里跟咱们可不一样,世袭的勋贵,要是能巴上他们,我以后就不发愁了!” 还有一件事情,他有点头疼,那就是秦家人已经被无罪释放了,该怎么处置他这个“诬陷”秦家的,他不得找关系出去打听打听嘛…… 他就是个小虾米,但愿别连累到他! 张氏也担心,紧张道:“打听出结果了吗?” 连嘉良颓然地摇了摇头。 “没。” 他说话,齐九妹从不插嘴,只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厨房拿菜。 第一道菜是油焖大虾,虾的个头大得快赶上手掌长了! 张氏瞪大眼睛看着红彤彤的大虾,她怎么不知道厨房还有这道菜? 第二道是清蒸鲈鱼。第三道炸得焦脆咸香的里脊肉,第四道是素菜,浇了高汤的几片菜叶子摆盘精致,第五道第六道…… 两个人吃饭,竟然足足上了八道菜还有一道汤? 房间里充斥着极致诱人的饭香味儿,她没看错吧,汤里全是海鲜…… 这一顿饭,比外面酒楼里还要丰盛,要花不少钱吧? 张氏惊诧。 连嘉良却没她这些心思,都是他爱吃的菜,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往嘴巴里扒拉了。 “慢点吃!” 齐九妹亲自动手给他盛了一碗汤。 不催促也不邀功,连嘉良就喜欢这样的女子,况且,齐九妹长相不差。 他伸手握住齐九妹的手,道了声辛苦。 齐九妹腼腆笑道:“不辛苦,夫君若是喜欢,我以后天天让厨房给夫君做!” 连嘉良觉得自己运气不错,这般有钱,模样好,还体贴的夫人…… “我以后尽量多回家!” 自己的儿子对另一个女人温柔,张氏觉得吃到嘴里的饭菜不香了…… 第336章 他是她老子 吃完饭,连嘉良看齐九妹的眼神就变了,身为过来人的张氏还有什么不懂的,她想跟连嘉良沟通一下母子感情,但此时明显时机不对。 她坐着没动,连嘉良不耐烦道:“姨娘,你还有什么事情?” “我……” “天色不早了,姨娘早点休息吧!” 被自己亲儿子赶出来的张氏又是憋屈又是生气。 都怪齐氏,自从她嫁进来之后,她就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 前院连方屿带着礼物去秦家。 下人将他领到客厅,去后宅禀报老夫人。 “这个时候想起来咱们了!” 老夫人说了一句,又看向秦氏,“你要是不想见他,就把他打发出去!” 秦氏虽然对连方屿心寒,但不能让旁人说他们秦家一朝得势,就不顾礼节,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来了,把他当成客人就好。 “娘,我去见他。” 连方屿在客厅等了一会儿,见秦氏出来。 “老夫人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吧?朝中事务繁忙,我今天才抽出点时间来看望她老人家,不知道家里缺什么,我带了些滋补的药材……” 秦氏扫了一眼他带来的礼物,都是齐九妹的嫁妆。 她心下了然。 “岁岁帮娘调理了几天,娘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你跟我来吧!” 秦氏带着他去见老夫人。 跟他没有多余的话。 “你……” 他想问她这几天还好吗,秦氏没有给他机会。 “天色晚了,看完娘你就回去吧。” “华盈,我……” “到了,大嫂那儿还有些账没对上,我就不进去了。” 秦氏对连方屿的态度冷淡,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在一旁对连方屿行礼。 “老夫人请连大人进去。” 嬷嬷掀开帘子,连方屿只好先去拜见老夫人。 当初,卫乡向他保证,秦家不会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他不知怎的,鬼迷心窍就也这么认为,那段时间冷落了秦氏……但他并没有做出落井下石的事情不是吗! 还有机会补救! 老夫人靠坐在软榻上,可能是光线太弱,看起来气色还可以。 “岳母,小婿这几天忙着布置军演,没能赶过来看您,华盈在您身边陪着也是一样,您身体如何了?” 瞧他这话说的,她自己的亲闺女在跟前伺候着,他这个做女婿的就不用露面了? 老夫人忍着心中的膈应。 “我这儿没什么大事,朝廷的事儿要紧。” 老夫人的态度不咸不淡,两人说不了几句话,连方屿就起身告辞了。 “明天还要早朝,你早点回去歇着吧,让华盈在这儿多住几天,谁知道老婆子我还有几天活头,总希望孩子们都在身边……” 连方屿本来还想去找秦氏,老夫人一句话打消了他的念头。 “老夫人定然长命百岁。” 从秦家出来,连方屿心口很闷。 见不到秦氏,家里还有个只会念叨的张氏,他不想回府,但他还能去哪儿呢? 连穗岁跟楚知弋正在用晚膳。 “王爷,王妃,连家老爷来了!” 连方屿这是第二次上门,还记得上一次他来是为了找秦氏,连穗岁多说了两句,他还甩脸子。 怎么今天突然上门? 连穗岁急匆匆迎了出去。 楚知弋拿帕子擦嘴,他对连方屿不感兴趣,吃饱喝足,干脆拿起一本兵书看了起来。 “爹爹,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连穗岁觉得新奇,陪他坐下,丫鬟们上茶上点心,连方屿没吃晚饭出门,到秦家的时候,秦家没有留饭,现在已经过了饭点儿。 “吃过饭了吗?没吃的话我让厨房再做点……” “不用了。”连方屿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我刚去秦家看过你外祖母。” 猜到秦家对他的态度,连穗岁哦了一声,接话道:“我也刚从秦家回来,这几日忙得什么也顾不上,王爷今天忙完顺路去秦家接我。” 连方屿忙,楚知弋也忙,他们两个在一个部门,虽然分工不同,但是军演仓促,各方面都要兼顾到,楚知弋能早早地忙完去接连穗岁,他到现在才想起来。 对比之下……连方屿关心道:“府上如今安顿下来了吗?” 连穗岁笑道:“因为不敢用新人,娘帮着大舅母把以前的下人寻回来了不少,暂时解决了人手不足的问题。舅舅快到京城了,宫里也赏赐了一部分下人过来。宫里赏赐的都是有经验的,稍一调教就能用。” 秦家为什么大费周章找以前的下人? 还不是因为有连嘉良诬陷那一遭? 连方屿面子上挂不住。 “那,老夫人有没有说要不要追究你大哥的过失?” 他这几天也到处打听,连嘉良只要咬死了没有陷害秦家,他只是被人给误导了,找不到他诬陷秦家的证据,他就算会被处罚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更何况,他的岳家是齐家,齐家在朝中颇有经营,不会看着他获罪的。 与其到处求人,不如求秦家不追究,连嘉良不仅不会被获罪,还能保住现在的差使! 这些消息都是齐家老爷提点他的。 在秦家他没机会为连嘉良说好话,希望连穗岁能帮他在秦家人面前说说好话。 连穗岁扬眉,这个时候想到她了? “这个我倒没听外祖母跟舅母说起。” “你大哥他只是一时糊涂,但我们才是一家人,你帮你大哥在老夫人面前多说几句好话,秦家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如果能保住你大哥,也是给他们自己积攒功德……” 在连穗岁面前,连方屿没有过多伪装,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毕竟她曾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以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她应该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吧! 连穗岁心里一阵恶心。 连累秦家老夫人和大夫人在牢里受了这么多罪,他一句积攒功德就揭过去了? “爹,事情是大哥做的,我觉得您要说服大哥,挑个日子亲自去秦家向外祖母赔罪。” “你想让秦家不追究,至少得拿出态度来。” 否则好话说一箩筐又有什么用? 连方屿知道这个道理,但是被连穗岁教训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是你大哥,这个忙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我自会找时间去跟秦家人赔罪,不需要你说教!” 连穗岁:“……” 第一次见求人用这个态度的! 行,他是她老子,她欠他的! “我没说不帮,但是爹,大哥要是还跟祈文林他们来往,早晚还会给家里闯祸,您还是早做打算吧。” 她就没见过这么偏心的父母,放着正妻不管不问,却把一个小妾跟庶子宠得不知天高地厚! 不管连嘉良犯了什么错,都给他收拾烂摊子! “就算这次秦家不追究,回头他惹了更大的祸,您兜不住!” 第337章 奉安太妃之命 连穗岁是好心提醒,他能听进去多少就不知道了,反正脸色很不好看。 “你尽心就好。” 剩下的他会好好跟连嘉良说。 送走连方屿,连穗岁瘪嘴,回去看见悠闲惬意的楚知弋,长叹了一口气。 “只希望他们别连累到二哥。” 歹竹出好笋,连家的男丁里就连嘉颖还算明辨是非,他有大好的前程,可千万别被连嘉良这个祸害给坑了! “这次孟家也给秦府下了帖子,要上门拜访。” 按理说连嘉颖是庶子,孟家本可以不来凑这个热闹,免得被人以为他们想攀附权贵。 见她还在操心秦家的事情,楚知弋不乐意了。 “王妃也操心操心咱们府上的事情吧!”他挑眉,“这两天有人把主意打到本王这里来了。” 什么? 楚知弋合上书本。 “王景康送给本王两个美人……” 连穗岁瞪着他,没什么反应。 “所以呢?” 他收下了? 楚知弋轻咳一声,观察她的面色,不像是能开玩笑的样子。 “他不安好心,上次在城外还想杀我,怎么会好心送美人巴结我?我猜测,他是想给咱们府上塞细作!” “所以我拒绝了。” 连穗岁哦了一声,面色平静。 啧! 楚知弋凑上来环住她。 “我说我身体残疾,在房事上心有余力不足,他给我送美人,是想羞辱我……” 吓得王景康赶紧把美人收回去了! 他是想给楚知弋和连穗岁找不痛快,顺便再往王府里塞几个眼线,楚知弋竟然直言隐私,他并不想得罪他! 连穗岁手指戳在他胸口,对他的自觉很满意。 “这样外面岂不是编造更多谣言?” “这样不好吗……” 更能打消帝王的猜忌。 “男人不是不能说不行?” 楚知弋咬在她耳垂。 “在你面前不能不行……”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几天不见,楚知弋撩拨得她心神不稳,伸手想将他推开,某人却像是磕了药一样兴奋,扔了书把她抱起来扔到床上。 “楚知弋,我……” 他猴急的扯了连穗岁的衣裳,他自己的衣服早就不知去向。 连穗岁好笑的看着他。 “我亲戚来了……” 楚知弋还没反应过来亲戚是什么,直到…… 他蓄势待发,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连穗岁捡起衣服穿上,踹他一脚。 “所以现在答应王景康纳下属送给你的美人还来得及!” 古代的男人都没什么节操,连穗岁没敢奢望楚知弋只守着她一个人。 反正,他要是有了别的女人,她这边是绝对不可能再跟他睡的,她嫌脏! 楚知弋一脸郁闷地帮她把裤子穿上,起身去后面洗澡。 冷水澡能短暂地把想法压制下去,但…… 守着连穗岁,他的兄弟情不自禁地又跟他唱反调。 在秦家忙了几天没睡好,连穗岁打了个哈欠躺下就睡了,隐约感觉到身边的人烦躁地翻过来翻过去…… 第二天早上,连穗岁睁开眼睛,看见楚知弋放大的俊脸上冒出了几颗红色的痘痘。 她翻了个身,身上懒洋洋的,不想起身。 门外人影停驻。 锦绣的声音传来。 “王爷,王妃娘娘,该起了。” 按照宫里的规矩,这个时候还没起床是违反宫规,要被处罚的。 这个时候,宫里的娘娘们已经去给皇后请安了。 府上没有别的妾室,连穗岁想睡到什么时候还轮不到她来管教! 她翻了个身,不搭理她。 锦绣喊了两声,见房间里没有动静,心中恼火,但因为楚知弋在,她没办法发作。 “你今天不上朝吗?” 天都大亮了,他还在这里…… 楚知弋好笑道:“我今天要出城,昨天就告假了!” “出城做什么?” 连穗岁没了睡意,他上次出城回来带了一身伤,这次又把他安排出去? 见她担心,楚知弋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我这次出城是去监督兵部军演的,去得早了被人误会对就不好了。” 但,去得太晚也会被人误会…… 算了,反正他的身份,做什么事情上面那位都不高兴。 不如随心。 “小心点,多带点护卫。” 锦绣进门伺候楚知弋洗漱,见连穗岁没有起床服侍的意思。 “王妃娘娘怕是忘了自己为人妻的本分吧,伺候王爷穿衣洗漱的活奴婢可以做,但您才是王妃,王爷都起床了,您还睡着不太好吧……” 连穗岁勾了勾唇,还当她有多深的心计呢,连这点小事都容不下,看来要从她嘴里打听出想知道的事情,也不很难嘛! “王爷都没说什么,轮到你一个下人指责本王妃了?” “就算你以前在安太妃身边当差,你只是个下人,不是本王妃的婆母,记住自己的本分最重要!” “你……” 连穗岁从床上坐起来,挑衅地看着她。 锦绣气得心头一梗。 下人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楚知弋吩咐道:“打包起来,本王路上吃。” 连穗岁自然地在楚知弋的腿上坐下,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点了一下,撒娇道:“王爷可要早点回来……” 这…… 大庭广众,当着所有丫鬟婆子的面,连穗岁她竟然如此不知羞耻…… 她从来不这样,是为了故意气锦绣,楚知弋配合道:“好,忙完我就回来,给你带喜欢吃的水晶糕!” 连穗岁把脑袋埋在他脖颈处。 “王爷对我最好了!” 从他身上跳起来。 “那你快些走吧,别迟到了!” 两人当着众人的面腻歪,可把锦绣气得不轻! “不知羞耻!” 送走楚知弋,锦绣也不装了,反正她看不上连穗岁,连穗岁也不是真心用她。 这么容易就被激怒了啊…… 连穗岁斜靠在椅子上坐下,让丫鬟把早餐送来,她拿勺子搅合着粥碗,勺子跟粥碗相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让锦绣十分受不了。 “王妃,宫规您不懂,总该注意些礼仪吧……” “站有站相坐有坐相,饮食礼仪,就算街边的小乞丐都知道吃饭的时候不能敲碗。” 她还想念叨,连穗岁一个眼神扫视过来,啪的一声把粥碗放在桌子上。 “姑姑,记住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婆母身边的下人而已,还在本王妃面前摆起婆母的谱了?” “王府是本王妃当家,本王妃想怎么来就怎么来?谁敢多嘴说本王妃半句?” “你一个下人……” “够了!”锦绣被她一口一个下人刺激的,实在没忍住,“我奉安太妃之命,来照看王爷,自然有资格替安太妃管教她儿媳妇!” 连穗岁哦了一声,问道:“婆母什么时候吩咐姑姑来府上照看王爷了?既然是婆母吩咐的,六年前,王爷饱受病痛折磨的时候姑姑在哪儿?” 第338章 印证了心中猜想 锦绣自知说错了话,浑身汗毛竖起来,抬头观察着连穗岁的反应。 却见连穗岁板着脸,生气道:“六年时间姑姑都没有出现,现在才冒出来说是奉安太妃的遗命来照顾王爷,对本王妃的指手画脚,姑姑哪儿来的脸?” 见她没察觉,锦绣暗中松了一口气,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是奴婢僭越,王妃消消气,奴婢知道错了!” 她突然收敛锋芒,低头给连穗岁认错,连穗岁心中道了声果然,面上却不依不饶道:“姑姑以下犯上,这次先罚姑姑去厨房做三天粗活,如果再有下次,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尽管心中不服气,锦绣还是忍下了这口气,福身应了声是。 连穗岁不放心道:“小桃,你去厨房盯着,在本王妃面前都这么嚣张,厨房的管事只怕压制不住她,别回头偷了三天懒,本王妃这头还不知情!” 锦绣恨得牙痒,连穗岁冲她露出一个小人得志的笑脸,心里乐开了花,脾气越大破绽越多,先去厨房做三天粗活降降火气! 小桃盯着锦绣做了一天粗活,锦绣的脾气不仅没有下去,反而还被激得更大了。 “我在外面给太妃办事的时候都没有做过这种低贱的活!敢让我倒泔水……” 小桃是懂怎么拱火的。 “可惜安太妃已经不在了,您还以为自己是宫里风光无限的女官呢?一个下人,动不动就想骑在王妃的脖子上,不看看自己算什么东西!” 锦绣来王府之前,王府里不管是主子也好,下人也罢,都十分和谐,在楚知弋的高压政策下,谁敢生事下场都很惨。 像她这般大呼小叫的下人,如果她不是安太妃身边的人,早就被撵出去了! 旁人不敢吭声,锦绣眸光阴狠起来,连穗岁不把她放在眼里也就罢了,一个丫鬟,凭什么敢对着她大呼小叫! 小桃不知道危险正在靠近,见她干活不利索,又刺了一句。 “想偷懒是不是?姑姑您在宫里也是这般……” 锦绣突然偷袭,小桃瞳孔放大,看到的是锦绣唇边挂着的阴狠笑容,疾风袭来,她下意识闭上眼睛,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睁开眼睛,疏影挡在她身前,抓住锦绣的手腕。 她指缝间插着一根毒针,针尖上反射着蓝黑色的光芒,鼻尖隐约嗅到腥甜味儿…… 小桃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急往后退了几步,指着锦绣说道:“你,你还想杀人不成?” 锦绣被疏影制止,却并没有放弃,她手腕翻转,挣脱开疏影的钳制,疏影继续出招,将人扣住。 “姑姑,王爷看在太妃的面子上接姑姑回府养老,姑姑若是不安分,莫怪王爷不客气!” 疏影语气危险,楚知弋怎么处置下人,锦绣最清楚不过,她安插进王府的线人都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她满脸杀气,小桃有点怕了,但是想到连穗岁的吩咐。 “就是,我说什么了?我只是实话实说,我有王妃撑腰,你有什么?你跟我根本就没办法比,你要是杀了我,我家王妃会把你千刀万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忠心护主,还能落个好名声!” “你就什么也不是了,旧主没了,你就来欺负新主子,你这种人活该落个孤独终老的下场!” 疏影原本已经把锦绣压制住了,这会儿她一被刺激,把手中的毒针朝着小桃甩出去。 “杀人啦!” 小桃抱着脑袋蹲下,疏影抽刀挡住毒针,叮的一声,毒针落在地上。 “锦绣姑姑疯了!” 疏影应对锦绣,小桃继续煽风点火。 锦绣骂道:“蠢货,太妃不日就会回京,到时候,你们主仆都得滚出王府!” 小桃瞪大眼睛,疏影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让锦绣杀到小桃跟前。 她有一瞬间的懊恼,怎么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这些蠢人了? 但是,既然已经说出来了,她也不用藏着掖着了。 “连穗岁本就配不上王爷,等太妃回来,我就禀报太妃,让太妃做主休了她!你不是说我没有人撑腰吗?到时候我就看着你们滚出王府!” 小桃很害怕。 锦绣一脚把地上的泔水桶踢翻。 “这份委屈,谁爱受谁受!我是太妃的人,你一个丫头片子,还敢跟我比?” 小桃咽了口唾沫,瞪着无辜的眼。 “可是太妃不是早就死了?谁知道来人是真是假?” “而且,若是让皇上知道太妃还活着,啧……” 她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姑姑你发疯可以,别连累了咱们王爷!早就死了的人突然活着回来?欺君之罪,姑姑是想让咱们整个王府陪葬!” 小桃看向一旁收了兵器但一直警惕的疏影,问道:“听到锦绣姑姑说什么了吗?赶紧去禀报王爷,有人要冒充已故的安太妃来府上打秋风,让王爷早做打算!” “你……” 锦绣眸光深沉。 冷笑着说道,“看你能得意多长时间!” 她转身走了,小桃跟疏影对视一眼,赶紧回去禀报连穗岁。 果然…… 安太妃没死,印证了心中的猜想,连穗岁长舒一口气,安太妃就像个定时炸弹,她回京,势必要掀起波澜。 连穗岁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惧怕,反而还有点期待! 在王府发疯的锦绣索性不装了,没过一会儿,下人来报。 “锦绣姑姑出门去了,我们拦不住!” 来汇报的是暗卫青影,连穗岁对此不太在意。 “她要出门就让她出去,派人跟上,看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情!” 青影应了一声退出去,一路跟着锦绣去了清风楼。 这个时间,羽公子还没起床,锦绣直接推门进去,坐在桌前气呼呼地灌了一杯茶。 羽公子从床上坐起来,打了个哈欠,惊讶道:“姑姑能出府了?” 锦绣暴露,被抓到王府,他倒是不担心,因为锦绣是公主的左膀右臂,又是从小照顾楚知弋长大的女官,楚知弋不会赶尽杀绝。 “怎么这么生气,谁惹你了?” 羽公子笑着起身,他认识锦绣这么多年,锦绣什么时候都是颐指气使,什么时候被别人气成这样过? 锦绣喝完水,把杯子扔在地上,啪的一声,杯子碎成几瓣。 “连穗岁欺人太甚,等公主回来,我一定会说服公主,让王爷休了她!” “她算什么东西?也敢指使我倒泔水?敢让身边的丫鬟挤兑我……” 羽公子喝水的动作顿住。 所以她这般气哄哄地出府,是跟王府那边闹翻了? “姑姑不是常说,小不忍则乱大谋。” 锦绣深吸了好久口气,才把心口的怒气压下去。 “公主归期未定,您太早暴露,对您不利。” 第339章 荣太妃的宴会邀请 “我知道……” 但她就是咽不下那口气。 “姑姑您到王府,试探出什么了?” 他们不是怀疑楚知弋体内的蛊毒有没有被解开?楚知弋的双腿,能不能站起来…… 锦绣哑然。 “打听清楚九王爷现在的状态对公主来说很重要。” 他们只是下人,并不清楚公主的安排,但是公主既然交代了,他们就要想方设法去完成,否则公主回来,他们没办法交代。 “姑姑,您不该到这里来。” 纵然他早就暴露了,但,能少给自己找点麻烦,不好吗? 锦绣恼道:“连你也要教训我!” 她已经受够了被教训。 她的情绪有些不稳定,羽公子一声叹息,上前去帮她捏肩。 “姑姑,我是你养大的,一心为你好,你别生气。” “我们听命于公主,不能一时意气坏了公主的大事,从小您就教育我们,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怎么如今您的情绪这么容易被激起来?是不是连穗岁给你用了什么药……” “您不要中计。” 锦绣猛然反应过来,从她进王府那天开始,主动权似乎都在连穗岁手上。 她看起来无脑,但实则一步一步刺激她,让她自己露出马脚…… 连穗岁的心机比她想象中的深! 被羽公子这么一提醒,锦绣如坐针毡。 起身走到门口,想去找乌大夫,又怕乌大夫的身份也暴露,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她开门出去,回春堂距离这里不远,回春堂是京城最好的药店,如果她被连穗岁下毒,大夫应该能看出来吧! 消息传回王府。 “王妃,锦绣姑姑去了回春堂。” 连穗岁眉头挑了挑,小桃担心道:“小姐,她不会察觉到您给她下毒了吧?” 锦绣的吃食里加了东西,连穗岁既然下毒,又岂会让她察觉到? “不算下毒,只是往菜里加了点女人补气血的药材,她虚不受补,内生燥热,脾气烦躁,做事冲动,关我什么事?” 就算去找太医也看不出任何下毒的痕迹。 从前连穗岁没有把医术用在这方面,本着治病救人的想法,从不滥用医术害人。如今,既然一个个都想算计她,她又有何惧? 如此小桃就不担心了。 “小姐,既然安太妃还活着,并且早晚要回京,那您怎么办?咱们现在得罪了锦绣姑姑,以后她在安太妃面前挑唆,让安太妃不喜欢您怎么办?” 自古婆媳矛盾就不好调和,更何况还没见面就先结下梁子…… 还以为她家小姐嫁过来就能当家做主,头上没有正经婆婆,没人找她们的麻烦呢! “小桃,你这个想法不对。” 连穗岁纠正道,“我就算不得罪锦绣,安太妃也不一定喜欢我。” 连自己的儿子都能不管不问,安太妃本就不是善茬,根本不是她做了什么没做什么就喜欢或者讨厌她。 “况且,宸帝还活着呢,她敢光明正大回京?” 若真有那一天,也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只能灰溜溜的回到京城,再重新谋划。 安太妃身上有秘密,且别有企图。 连穗岁手指扣在桌面上,思索着锦绣潜伏在楚知弋身边的目的。 一个废人,还能给安太妃带来什么好处? 她有点看不懂了。 “王爷什么时候回来,让他来找我。” 连穗岁还没吩咐完,裴淑便捧着两张拜帖进门。 “王妃,慧荣长公主与荣太妃登门拜访。” 连穗岁一拍脑门,她忙起来把慧荣长公主的叮嘱忘了。 “快,先把人请进来!我收拾一下立刻就过去!” 还有一张拜帖。 连穗岁接过来一看,是陈燕心的帖子。 “邀请我去小聚?” “陈家的人还在外面等着您回信。” “好,我应下了,你去回话。” 小桃伺候着连穗岁换衣服,抱怨了一句。 “秦家出事那些天,也不见陈小姐约您,现在上门……” 不是捧高踩低是什么? 连穗岁失笑,在小桃脑门上点了一下。 “以燕心的脾气,听见这话要跟你辩驳了!她不是那种人,只是身不由己……” 秦家的罪名是通敌叛国,一旦秦家的罪名坐实了,跟秦家关系好的人家都要受到牵连,寿昌侯府跟永定伯府都是京城的老牌勋贵,为了家族,他们没得选而已。 “可是小姐,纵然这就是人心,也太让人心寒了些。” 自古便是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的多。 连穗岁趁机说教道:“小桃你记住,任何时候都要自身强大,别人才会给你尊重,永远不要奢望人心,别人愿意帮衬一把我们该感激,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 小桃哦了一声,仍旧不服气。 “如果是我的话,我宁愿不要这个朋友,反正道理就是道理,但是我不愿意委屈自己!” 连穗岁不能左右小桃的想法,如果楚知弋只做一个闲散王爷,那么跟谁来往或者是不来往都不重要,但他想完成少年时没有完成的梦想,想要那个位置,寿昌侯府跟永定伯府就是最好的助力。 “知道你不愿意,等会儿见了客人,别给人家摆脸色。” 小桃嘟嘴。 “小姐,奴婢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见过荣太妃,见过长公主!”连穗岁落落大方的给两人行礼,“让你们久等了。” 荣太妃手里的茶都凉了,但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慧荣长公主笑道:“岁岁是个大忙人,没时间去见我们,这不,我们自己找来了!” 上次见面还怀疑连穗岁的医术,掩人耳目去妙手堂找她看诊,这次直接追到家里来了。 荣太妃清了清嗓子。 “上次你给我的方子很管用,太久没换方子了,我来找你看看。” 荣太妃身边的婆子端了一个托盘,掀开托盘上的红布,托盘上满满当当堆着金条。 连穗岁笑得灿烂。 “本该我这个做晚辈的登门去看望您,怎好劳烦您亲自跑一趟呢……” 小桃上前接过托盘,连穗岁上前在荣太妃身旁坐下,帮荣太妃把脉。 “太妃的身子没有大碍了,需要调整一下方子。” 丫鬟取来纸笔,连穗岁把药引子换成了浮麦,把跳祭舞换成了大米做的符纸,换成了五禽戏。 心病还需心药医,到荣太妃这个年纪,每日活动量小,加之又有心事,就容易失眠烦躁睡不着,其实没有太大的毛病,只要她遵医嘱,药物加锻炼,双管齐下,保证她晚上能睡得人事不省。 这个方子荣太妃十分满意。 毕竟五禽戏是当下流行的锻炼方式,不用避着下人。 大米做的符纸……有什么讲究? 连穗岁故作神秘的说道:“这是我的独门秘方,不能告诉您,您每次练习完五禽戏后,用开水冲服,符纸没了的话派人来我府上取。” 她当然不能说普通的黄符纸没有用,且朱砂服用过量容易中毒,米纸很好做,做好了之后用剪刀剪出符号的形状,主要是心理安慰作用。 荣太妃不疑有他,当即答应下来。 “过几日,我府上要办个宴会,到时候你也来。” 第340章 画上的女子很像一个人 荣太妃的宴会不是谁都有资格去参加的,连穗岁知道这是荣太妃要帮她正名,欣然应下来。 “多谢太妃,到时候我一定去参加!” 伸手不打笑脸人,连穗岁以前的名声不好,荣太妃本来对她有偏见,两次接触下来,觉得她不像传言中那般粗鄙,做事情粗中有细,让人很舒服。 慧荣长公主陪着笑道:“叔母,我没骗您吧,岁岁人美心善,医术高强,外面那些传言肯定是嫉妒她的人编排的,当不得真!” 荣太妃深有体会。 “宴会定在下个月,本来一回京就要办的,我身子一直不舒服,最近朝中事情又多,一直拖到现在。” “我的宴会,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夫人,你们都好好拾掇,别给我丢脸!” 慧荣长公主笑着应了声是,再看荣太妃,一脸嫌弃地看着连穗岁身上的衣裳。 “你穿得太素了,我那儿有几匹今年流行的料子,回头给你送来,多给自己置办几身衣裳首饰!” 被嫌弃的连穗岁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装扮,为了见客,她还特意打扮得富贵了些,头上的发饰中规中矩,她自己的时候头上只用一根素簪,家居服舒服。 荣太妃就像是个嘴硬心软的长辈,一边嫌弃,一边自掏腰包给她置办衣裳首饰。 “我年轻的时候,得了一顶珍珠头冠,现在年纪大了,戴着总像是装年轻,正适合岁岁的年纪,回头我命人一起送来。” 珍珠发冠贵重,连穗岁想开口婉拒,慧荣长公主向她示意。 “还不赶快谢过叔母。” 连穗岁只得谢过。 荣太妃打量着九王府。 “你们王府也太素淡了,依我看屋子里的这些装饰布置都得换了!” 荣太妃生活精致,看哪里都觉得难受,挑着主要的提了一遍意见,连穗岁不管家中庶务在她们看来那是犯傻。 “咱们女子,手里就这点权利,图的不就是舒爽吗,你这儿我看着难受。” 连穗岁哭笑不得,按照荣太妃的提点,府上的装饰应该每次换季就换掉,已经夏天了,他们王府的帐子用的还是不透气的布料,应该换成纱帐。 房间里的盆栽春天换成桃花梨花杏花,夏天放上罗汉竹这些,秋天放上果树,金灿灿的果子,看着心情就好,到冬天就换水仙…… 还有这么多讲究? 连穗岁听荣太妃给她上了一节课,把季瑛喊来,觉得说的有道理的,问过季瑛,府上正好有现成东西的,就立刻听荣太妃的话换上。 她有自己的意见,不盲从,但是又会把长辈说过的话放在心上,并且立刻做出改变。 荣太妃对她简直不能更满意了! 难得有这么合心意的小辈儿,荣太妃大手一挥。 “回头你府上缺的东西我让人给你送来!” “天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荣太妃心情好,满面红光。 连穗岁挽留道:“太妃不嫌弃简陋的话,就在我府上用午膳吧!” 荣太妃摆摆手。 “家里还有一大家人等着我回去呢,我不留了。” 把荣太妃送上马车,连穗岁留慧荣长公主。 “长公主,您可一定得赏光!” 上午有荣太妃在,慧荣长公主没跟连穗岁说上几句话,本来就还有话要对她说,慧荣长公主顺势留下了。 “正好,我们也有许久没说话了。” 连穗岁做了九王妃后,慧荣长公主跟她的来往就少了,不过她跟楚知弋的恩怨,跟连穗岁无关。 “您身子怎么样?我帮您把脉。” 慧荣长公主没有拒绝。 “我还是老样子。” “不过最近齐家没怎么来找麻烦,心情舒畅了,身体就还好。” 连穗岁才想起来齐九妹。 “我现在派人回连家请大嫂来一趟,大嫂一直念叨着您呢。” 慧荣长公主面色很淡。 “见不见的也就那样,我子女缘薄,不奢求她能像咱们这般亲近。” 慧荣长公主把连穗岁当成女儿疼爱,但是论起来,齐九妹才是她的女儿,齐家的子女都要叫她一声母亲。 她心中抗拒,所以从齐家搬出来这些年,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齐九妹。 “长公主,大嫂一直想去拜见您,怕给您惹麻烦,在我这儿见一见,也好全了她的心愿。” 慧荣长公主答应下来,裴淑回去接人,齐九妹很快就赶过来。 “长公主……” 连一声母亲都不敢叫,生怕慧荣长公主生气。 看见齐九妹之前,慧荣长公主的心思很淡,但是从小在她膝下长大,总是怯生生唤她母亲的女子出现在眼前时,她心里五味杂陈。 齐九妹已经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 “起来吧,在夫家过得还好吗?” 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齐家女的命运,从来都不在她们自己手里。 齐九妹激动道:“回母亲,还好!” 连嘉良很好拿捏,虽然有个张氏总想着挑拨她跟连嘉良的感情,但是连嘉良很好哄,只需要给他做些好吃的,当着下人的面给他面子,给他银钱,他就不听任何人的挑唆。 张氏一个姨娘,掀不起太大风浪。 连穗岁把空间留给母女两人,心道慧荣长公主也真不容易,怕被齐家缠上,只能对自己养过的孩子不管不问,连见一面都要顾虑。 齐九妹把连穗岁跟秦氏是怎么对待她的跟慧荣长公主说了。 “母亲,女儿嫁到连家挺好的,您不用担心。” 连方屿跟她隔着一层,不好直接管她的事情,秦氏跟连穗岁明事理,连嘉良好拿捏,张氏一个姨娘身份有限,齐九妹学的东西应对这样的后宅绰绰有余。 慧荣长公主失笑道:“岁岁对人真诚,如果以后……” 她顿了顿,“如果以后需要齐家的话,你多帮她。” 齐九妹似懂非懂。 “我知道了,母亲!” 母女两个说完话,慧荣长公主请连穗岁进去。 “我今天来找你还有一件事情。” 慧荣长公主无事不登三宝殿。 “九妹你先出去。” “你们也出去。” 连穗岁清退身边的下人。 慧荣长公主拿出了一副画轴递给连穗岁。 连穗岁狐疑的接过来打开,画上一个穿着异族服装的女子笑得明媚,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似要透过画布看进观赏者的灵魂。 “好一双漂亮的眼睛!” 连穗岁称赞一句,不明白慧荣长公主给她这幅画轴意味着什么。 画上的女子不是年轻小姑娘,有着独特的成熟风韵,不可否认,画上的女子是男人们喜欢的类型。 慧荣长公主欲言又止。 “岁岁,你不觉得画上的女子很像一个人吗?” 第341章 要给锦绣姑姑松绑吗 像一个人? 像谁? 连穗岁没有方向,不明白慧荣长公主的意思,仔细看着画轴上的女子,那双眼睛,跟楚知弋倒有些相似。 难道…… “她是……” 连穗岁惊诧的看着慧荣长公主的眼睛,没说出那个名字。 慧荣长公主面上也有疑惑。 “你也觉得像对吧。”她把画轴卷起来塞给连穗岁,“你应该没见过安太妃,宫里有关安太妃的画像全都被皇上销毁了,我已经快忘了她长什么样子了,直到这幅画卷出现,我想,安太妃如果还活着的话,跟画卷上的女子至少有八分相似!” 慧荣长公主不知道安太妃还活着的事情,只是觉得画卷上的女子跟安太妃长相相似,但……安太妃的确活着,那么画上的女子会是安太妃吗? “长公主,这副画卷您是从什么地方得来?” 她试探着问道。 慧荣长公主叹息一声,开口说道:“我在宫里见到的,这段时间,你跟九弟多注意着些,皇上他可能……” 可能会被这副画像勾起旧事,可能会为难他们。 慧荣长公主的心不自觉的偏向连穗岁,特意把画像临摹了一副拿给她,提醒她小心应对。 连穗岁心中感激。 “多谢长公主!” 怕自己贸然登门被宸帝猜疑,这才借着荣太妃的名义来九王府见她。 荣太妃是表面的借口,齐九妹便是她真正的目的,彻底掩盖了她画轴的事情,慧荣长公主为她的谋算,连穗岁记在心里。 “我跟王爷都会记得您对我们的好……” 连穗岁真心说道。 慧荣长公主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岁岁,只要九弟踏实本分,只要我还活着,你们就不会有事。” 连穗岁点头。 “我明白。” “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连穗岁送慧荣长公主到门口,目送她上了马车。 齐九妹感激道:“多谢王妃。” “大嫂不必客气。” 连穗岁提醒道:“大哥那边你多操心,他自己作死不要紧,我怕他连累全家。” 连方屿对连嘉良无底线的宠爱,让连嘉良从根上就坏透了。 连穗岁很想把他解决了,但古代的律法动不动就牵连全族,为了家族的利益,他在外面犯了事儿,家族要不断给他们擦屁股,给他们善后。 如果能看住连嘉良,连穗岁暂时不打算跟他算账,如果看不住,他还要作死,她不介意让他也变成瘫子! 齐九妹应下了。 连穗岁惦记着画轴的事情,等楚知弋回来一起商议,晚间楚知弋却传话回来,说接下来两天都会住在城外。 舅舅班师回朝的日子定在三日后。 届时宸帝会亲自登临城门,和军演一同进行。 “小姐,朝廷允许官眷一同观赏,咱们要不要提前去找个位置?” 既然朝廷允许官眷登上城门观赏,定然提前划好各家的位置。 “不用,竟如此重要的时刻,礼部会通知到各家,等着就好了。” 果然,晚间的时候,礼部便派人把给九王府预留的位置通知到了。 观赏位置的安排也有讲究,皇上宠信的人家位置就好,其次就是官职高的,地位高的。 按照往年,参加宫宴的位置,楚知弋的位置虽然在前面,但却在人后清净的角落,地位高,但却不受重视。今年楚知弋自己就在礼部,安排位置的时候,她很荣幸,被安排在慧荣长公主府旁边。 “小姐,夫人身边的方嬷嬷来了。” 这个时候上门,肯定因为位置的事情。 “快请!” 方嬷嬷进门行礼。 “嬷嬷快免礼!” 方嬷嬷虽然是奴婢,但是对她来说就像是长辈一般,连穗岁让方嬷嬷坐到身边,询问道:“娘让嬷嬷来,是不是因为位置的事情?” 秦氏一般不求人,也不哎看热闹,但这次或许是秦家最后一次领兵,她想亲眼看看秦家的辉煌。 方嬷嬷点头。 “按照老爷的官职,夫人的位置虽说不算偏僻,但不如王府的位置,夫人不想留有遗憾。” “我懂,到时候我派人去接娘。” 方嬷嬷起身行礼。 “那老奴就回去跟夫人回话了。” “小桃,送方嬷嬷。” …… 锦绣每日在外面逛到天黑才回来。 连穗岁的院子里,青影身后立着几个暗卫,她坐在椅子上,裴淑跟小桃分侍左右,季瑛站在连穗岁身前的台阶下面,暗卫身后,立着两排孔武有力的婆子。 锦绣吊儿郎当地进门,瞧见这个架势,愣了一下,上前给连穗岁请安。 “见过王妃,王妃这是……” 连穗岁扬眉,小桃开口问道:“姑姑这几天不在府上当差,每日浑水摸鱼溜出王府玩乐,莫不是忘记了自己的本分?” 原来是问罪来了! 锦绣笑道:“我身上有差使,不方便跟王妃说,王妃要是因此问罪的话,不如我们等王爷回来……” 以为搬出安太妃,搬出楚知弋,连穗岁就不敢动她了? “大胆,我们王妃是府上的女主人,还不能处置你这个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的刁奴了?” “你身上有什么差使?比伺候主子还要紧?” 小桃咄咄逼人,锦绣面色不善,但她是从宫里出来的,知道自己这次落了把柄给连穗岁。她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把安太妃还活着的消息当众宣扬出来,谁知道现场这么多人里面有没有别人安插进来的细作! “是奴婢的错,王妃要罚就罚奴婢吧!” 连穗岁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吩咐道:“青影,把人捆了,找个院子关起来!本王妃今晚要亲自审问她!” 跟楚知弋成亲以来,连穗岁从来没有过问过府上的内务,再听话的下人对她也难免看轻,借着这次的机会,连穗岁在府上立威。 二话不说把锦绣绑了,让那些以为她好糊弄的下人看着! 到底是一起从宫里出来的,季瑛询问道:“夫人,除了玩忽职守,不知锦绣还有什么过错?” 如果只是玩忽职守的话,绑起来打一顿,直接赶出去,她是安太妃身边的老人,跟王府没有卖身契,也不能撵出去,送到乡下庄子上是她最好的归宿。 季瑛不是帮着锦绣说话,而是帮连穗岁在府上立威。 “借着王府的名义出去逛倌楼,这要是传出去,旁人会怎么看待我们王府?” 连穗岁将记录着锦绣行为的纸条展开,“她这几天去了很多地方,本王妃现在怀疑她是不安好心的人安插进来的细作!自当好好盘查!” 她扫视了一眼现场的下人,扬高声音说道:“秦家的事情才过去几天?本王妃不希望府上有吃里扒外的人,若被本王妃发现,下场如何,你们知道!” 安太妃没死,王府里定然不止锦绣一个细作,她是放在明面上的,暗地里说不定有更多! 在安太妃回来之前,她要把王府牢牢地握在自己手里! “奴婢不敢!” 众人异口同声,连穗岁手指摆动,小桃高声道:“都退下吧!” 从穿越过来到现在,连穗岁还没经历纯正的宅斗,连家的后宅人口简单,秦家的后宅气氛和谐,其他人家的她又插不上手,王府里更不用说,楚知弋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她嫁过来从来没有操心过。 此时才察觉出危机感。 才设身处地感受到了楚知弋身上的压力。 既然已经从锦绣身上套出消息,便不用放任她在外面蹦跶了,连穗岁没有给自己找虐的癖好! “王妃,要给锦绣姑姑松绑吗?” 青影来复命。 “不用,绑着吧,等明天事了,我跟王爷再行审问。” 她当众放话说要今晚审问锦绣,锦绣定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就让她等着吧! 青影应了声是。 “好好看着她,要是让她逃了或者死了,你们知道后果!” 青影心中一紧,下意识应道:“是,属下领命!” 有那么一瞬间,王妃身上的气质跟王爷好像! 第342章 爆炸性新闻 明天就是舅舅回京的日子! 今晚楚知弋仍旧没有回府,连穗岁早早睡下,第二天一早,起床收拾停当。 “王妃,荣太妃给您送东西来了!” 专门挑着今天这样的日子给她送来! 幸好她起得早。 “把人领来吧!” 想到荣太妃前几天说她的穿戴太素,连穗岁今天特意隆重打扮了一番。 荣太妃派来的嬷嬷对着她福身请安。 “奴婢邓氏,奉荣太妃之命,给王妃送发冠。” 她身后的丫鬟手中捧着托盘,闻言,一个丫鬟捧着托盘上前,掀开红布,托盘上一顶极致奢华的珍珠发冠惊艳了在场的所有人,饶是连穗岁也忍不住惊叹。 “这,太贵重了……” 她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这顶发冠,比博物馆中陈列的更精致,真实的手感比隔着玻璃参观更令人震撼。 等嬷嬷又掀开其他托盘上的红布。 虽说今天的主角是珍珠发冠,但其他礼物也并没有逊色多少,今年时兴的流光纱,室内看到的是暗红色,但是抖落开来,放在阳光下,竟然是金色的! 点翠的花钿步摇上,有大小均匀的珍珠流苏点缀,与发冠正好相配! “太妃说了,长者赐不可辞,王妃安心收下,奴婢还要回府复命!” 安太妃是真心送给连穗岁礼物,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连穗岁吩咐小桃收下。 “等忙完今天,我亲自登门谢过太妃。” 对比起来,连穗岁今天的打扮仍旧显得素淡。 “王妃,今天的场合,整个京城的贵夫人们都会去观礼,要不奴婢帮您换上太妃送的发冠,正好应了太妃的好意!” “就是,小姐,今天可是个难得的露脸机会,您打扮得漂漂亮亮端庄贵气,让那些还在传您谣言的人好好看看,您早就跟从前不一样了!” 连穗岁本不想招摇,被小桃的话说的十分心动。 “那就换上!” 荣太妃送来的衣裳首饰,连穗岁本打算留在荣太妃的宴会上穿。 今天用了,等到太妃的宴会上,她还得再想怎么穿戴! “小姐,咱们库房里那么多布料,到时候给您重新做一套就是了!” 小桃跟裴淑配合着帮连穗岁打扮,既然戴了珍珠冠,连穗岁突发奇想。 “帮我在脸上点沾几颗珍珠,做个珍珠妆!” 当下京城里有人用珍珠点缀面部,连穗岁是大五官,点缀上珍珠之后更显贵气,她对着镜子看了半晌,满意道:“就这么出门吧!” 发冠戴在头上沉甸甸的,不能做太大的动作,连穗岁一路挺直身板,总算理解了为何古代的女子总是端着了。 这么打扮好看是好看,就是太累人了! 她以为自己打扮得太过隆重,临到场了有点怯场,掀开车帘往外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差点儿看花了眼。 年轻的小姐们做什么打扮的都有,有头顶着大朵绢花的,有打扮的珠光宝气的,有把花钿画得十分夸张的…… 嫁过人的夫人们稍微内敛些,也是满头珠翠。 慧荣长公主的马车在一旁停下,瞧见她的马车,派人上前询问。 连穗岁下车,慧荣长公主打量着她今日的装扮,掩唇轻笑。 “岁岁,你模样好,就该这么装扮。” 她今天头上戴了一顶点翠的发冠,身上穿着一件孔雀蓝色的印花长衫。印花的料子也是今年新流行起来的,与传统的刺绣不同,印花的料子更轻便贴肤,但只能穿一次,一旦水洗就容易掉色,所以十分难得。 “走,我们一起上去!” 连穗岁四下打量,没看见秦氏。 “娘到了吗?” 她搀扶着慧荣长公主登上城楼,侧身询问裴淑。 城楼上已经有很多人了,裴淑四下打量一圈,正看见连府的马车在楼底停下。 “奴婢去迎夫人。” 秦氏到场,与慧荣长公主见礼。 “我去了一趟秦家。” 今天的主角是秦家,老夫人跟大夫人被安排在皇后身边,到城楼底下,她便跟老夫人分开了。 慧荣长公主跟秦氏脾气相投,开口询问:“老夫人身子如何了?” 她递了帖子,但秦家暂不见客。 “娘的身子好多了。” “那就好。” 现在还不到约定的时辰,划定区域后,各家在城楼上都摆了桌椅,长公主跟九王府的位置宽敞,两家干脆摆在一起坐下,秦氏跟慧荣长公主说话,连穗岁往远处看,瞧见陈燕心冲她眨眼睛。 陈燕心给她下了帖子,邀请她小聚,但因为种种原因,她没去成。 两家的位置距离很近,陈燕心跟长辈说了一声,跑过来找她。 “岁岁表姐!你是不是……” 她欲言又止,秦家出事时,家里的长辈叮嘱她不要出去惹事,她一直没有跟连穗岁联系,连穗岁会不会怪她? 世人皆捧高踩低,陈燕心不是那样的人,家中的长辈也不是那样的人,娘跟祖母也在托关系找人打听,只是没得到确切的消息,没有帮上忙,也不好意思打搅。 她心里过意不去,再见到连穗岁,有点怯场。 连穗岁冲她笑笑,开口说道:“你别多想,我这几天,府上有些麻烦……回头请你们到我府上。” 她神情透出几分疲惫,陈燕心很容易就信了,放下心结。 “岁岁表姐,我听别人说秦定侯府……”陈燕心顿了顿,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捂住嘴巴凑在连穗岁耳边,“我听说秦定侯府的王世子给秦定侯送了两个美妾!” 连穗岁瞪大眼睛,儿子给老子送妾? 这可是爆炸性新闻了! 王景康差点就跟陈婉丽议亲了,陈燕心自然对他家多关注了些。 “气得他那个后娘不知从哪里买了两个丫头,也塞到王景康房里了!” “王景康的正妻出身商户,不敢吭声,怕被外人抢了宠爱,又把自己身边的丫头抬了妾室……” 这一家子,后院里乱成什么样子! 陈燕心叹了口气。 “幸好姐姐没跟王景康有牵扯。” 连穗岁赞同。 说了八卦,陈燕心仍旧有点别扭。 “岁岁表姐,你真不怪我们吧?” 连穗岁叹了口气。 “表妹,你只是什么都没做而已,又不是诬陷秦家,我怪你做什么?我自己的亲哥哥……算了,不提他了!” 罪魁祸首应该是连嘉良,连家的位置很远,今天的好日子,连嘉良跟齐九妹也来了。 大喜的日子,秦家不想因为他坏了气氛,等过后,秦家定然要腾开手收拾连嘉良。 陈燕心小心问道:“那,秦家打算怎么处置你大哥?” 连嘉良不是秦氏生的,但秦氏是连方屿的正妻,秦家要追究起来,也不太好…… 连穗岁摇头,回头再说吧! 鼓声咚咚,远处,穿着甲胄的兵将乌泱泱地逼近,一声呼喝直冲云霄,一霎间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要开始了!” 陈燕心激动道。 第343章 当众羞辱 远处身着黑甲的士兵一手持盾牌,一手握刀柄,呼喝一声,刀身拍在盾牌上,动作整齐划一,这一刻的震撼直冲天灵盖。 队伍缓慢前行,似一条长蛇像京城逼近。 “这是长蛇阵!” 忽而变换队形,似急似缓,长蛇犹如巨蟒出击,又如潜水蛟龙,顷刻间隐藏气息。 “二龙出水阵!” 女眷们不懂兵法布局,只看个热闹,秦氏冷静的声音中似隐含着颤抖。 “递进,向前,天地三才,两头回撤,四门兜底,互相穿插,五虎群羊,六丁六甲!” “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 众人不自觉屏气凝神,听秦氏的讲解。 此时场中的阵法又变了,一个银袍小将斜斜地从阵法中横穿出来,他身后带着一只队伍,众人俯身在马背上,身姿矫健,与战马与天地融为一体! “是大表哥!” 是秦弘业! 连穗岁感觉自己的血有些沸腾。 马背上的银袍小将并没有特别花哨的动作,但却给人沉稳如山的踏实感,场中突然出现其他将领,为首者手中高举红旗,七支队伍分别去到不同的位置上,士兵围成一圈,把举着旗帜的将领围在中间,场中的回旋看着像是…… “这是七星阵!上三颗玉冲、下三颗璇玑!”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个方位,包围敌军!” 场上的阵法多变,这是一场盛宴,连穗岁不自觉握紧手心,侧身去寻楚知弋的身影。 恍惚间似乎看到场中的银袍小将是他,万般阵法了然于心,场上所有的变动皆因他的指挥,所有的荣光加在一人之身…… 她心脏狂跳。 战鼓咚咚,这场军演,他该多么的遗憾啊! 城门上,宸帝回神,看向身旁两侧,昀王和成王眸中的野心藏不住,满脸贪婪地看着城外,楚景安早就按捺不住,加入军演,场下那么多人里,他只是个小将,跟在秦弘业身后。 楚知弋面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直到场下的队伍渐渐归拢,趋于平静,大军两侧分开,中间让出了一条路,秦伯彦带着军中将领疾驰而来。 “九弟随朕一同下去迎接护国将军!” 宸帝故意道,“镇北军正是因为九弟的调教,才会如此优秀,护国将军曾经也是九弟的部下,算起来,护国将军的功劳也该分给九弟一半!” 谁都能听出来这话是在刺激楚知弋。 城楼上朝中重臣林立,只楚知弋孤身一人,接受众人或嘲讽,或怜悯的目光。 他勾唇一笑,语气凉薄。 “臣弟腿脚不便,怕误了皇兄接见护国将军的吉时,臣弟不敢居功……” 宸帝却没有放过他的打算,对身边的护卫吩咐道:“这等重要的时刻没有九弟见证怎么能行,来人,背上九弟,咱们一起去迎接护国将军回京!” 疏影想拦,他家主子上下楼梯都是他直接把轮椅背在背上,但宸帝身边的护卫竟然直接来扯楚知弋,要将他的残疾展露在众人面前! “九王爷,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宸帝率领朝臣已经走下城楼,楚知弋轻呵一声。 “疏影,拿拐杖来,本王自己走下去!” 这份羞辱,他记住了! 护卫还想动粗,楚知弋抬眸目光直视着他们。 “放心,误了吉时,本王自己担着!” 他艰难地撑起身子,向前挪步,每一步都走得艰难,但他咬牙坚持,慢慢地从城楼上挪下来。 疏影紧跟在他身后,等他双脚落在地上,急忙推上轮椅。 城外,宸帝已经在接受三军的叩拜,并没有分出心思给他。 宸帝身边的内侍抖开圣旨,宸帝当朝宣布封秦伯彦万户侯,当时封号还没定下,趁着这次大军班师回京,礼部拟定了封号。 “特封秦伯彦为镇北侯,享万户供养,爵位十代世袭,奉镇北侯长子秦弘业为镇北侯世子,钦此!” 秦伯彦惶恐跪地。 “臣,叩谢圣恩!” 宸帝高兴。 “秦爱卿先回府休整,今天晚上,朕在宫里为爱卿摆庆功宴!” “摆驾回宫!” “臣,恭送皇上!” 大军驻扎在城外,秦伯彦率领军中将领入城,城楼上观礼的臣眷们也开始往回走。 连穗岁不放心道:“小桃,派人去找找王爷,我们一起回去!” 这会儿城楼处堵车,连穗岁不着急下去,她们的位置距离城门不远,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人! 陈燕心随着永定伯府回府,跟连穗岁告辞。 秦氏与慧荣长公主结伴,连穗岁站在城墙上看着外面,今天的天气不算好,天上灰蒙蒙的,吹来的风却燥热。 听见身后的动静,连穗岁转身。 这会儿城墙上的人都走了,楚知弋撑着拐杖在她身边站定。 连穗岁看着他的动作。 “不打算再装瘸了?” 他今天站起来,不知道被多少人看去,虽说用了拐杖,但总归是一个进步。 楚知弋轻笑道:“再装瘸,也打消不了皇兄的忌惮,不慢慢站起来,岂不是辜负了你的医术?” 他眸中阴鸷一闪而逝,侧身看着外面正在安营扎寨的大队人马。 “我要把我失去的东西夺回来!” 风越发大了起来,两人在城楼上站了一会儿,等楼下被堵住的路通开,才动身往下走。 一滴雨珠砸下来,刚上了马车,车顶便被雨珠砸的噼里啪啦! 夏天的雨来的猛烈,回到王府,外面的街上已经积了很深的水,空气里尽是潮湿的味道。 “今天的庆功宴不知道还能不能办成!” 连穗岁叹了一句,见楚知弋面露疲惫,叮嘱他,“你先睡一会儿吧,晚上还有一场应酬。” 楚知弋抱住她,今天宸帝对他的羞辱稍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但他一句没往外说,连穗岁心疼。 “我知你是雄鹰,别怕,身后的顾虑我替你解决!” 楚知弋嗯了一声,问道:“你把锦绣绑了?” “正要跟你说。” 本想等他休息好了再跟他说,既然问起来,连穗岁把慧荣长公主拿来的画轴展开。 “你可认识画轴上的女子?” 楚知弋眼神瞥过去,突然定住。 “你从何处得来的画卷?” 他表情严肃,将画轴抢过去,起身从柜子的暗格里取出另一幅画展开,画轴女子的一颦一笑几乎一模一样! 区别,就是一个打扮的贵气庄重,一个穿着异域风情。 “这是慧荣长公主前两天从宫里带出来的,说画上的女子像安太妃。” 连穗岁对比着两幅画,确定了画上的女子都是安太妃。 这世上,就算是双胞胎也会有区别,没有完全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画上的女子脖子上有一个浅红色的胎记,另一幅画上没有。 第344章 为什么不把秦家当年做过的事情告诉王妃 “快该进宫赴宴了,休息会儿吧。” 楚知弋今天状态不对,连穗岁从他手中把画卷拿过来。 “为什么?” 楚知弋神魂游离,漂移的目光渐渐聚焦在连穗岁脸上,“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从小到大,他完全按照她的要求,从来没有一天懈怠。 他曾经无比自责,因为他自己的野心,害了母妃的性命,那段时间,他甚至觉得身体上的痛苦是他该受的,只有疼着的时候罪恶感才会减轻…… 现在看来,他就像个傻子似的,连最亲爱的母妃都会背叛他! 他似要破碎,身体摇摇欲坠,连穗岁急忙上前拥住他。 “楚知弋,你还有我!” 可你也会离开我…… 楚知弋自暴自弃的想着,却还是拥着她,用尽全身的力气。 “岁岁,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改……” 他此刻的卑微让连穗岁心疼。 “好,我会给你机会……” 睡吧。 他抓着她的袖子,连穗岁只能陪着他躺下,午饭还没吃…… 算了,先休息吧! 未来他们一起面对! 连穗岁本来不困,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直到裴淑进来喊她。 “王妃,该进宫了。” 楚知弋睡眠很浅,裴淑进门的时候他就醒了,连穗岁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吩咐道:“先去准备点吃的垫垫肚子。” 宫宴上的菜就是为了好看,不是让大家填饱肚子的。他们中午都没吃,这会儿先吃饱,等会儿进宫还不知道要熬到是什么时候! 主子们中午没有吃饭,厨房一直准备着,很快就端上来。 饭桌上的菜色香味俱全,连穗岁避开楚知弋会过敏的鱼虾,帮他夹了些清淡的菜,她不挑食,胃口又好,吃什么都觉得香。 楚知弋眼睛亮晶晶的,原来他不能吃的东西她都记得。 “看着我干什么,吃饭!” 她脸上又没有花儿…… 楚知弋低头扒着碗里的饭菜,很乖。 连穗岁在他头顶揉了一把,“快吃。” 两人用完饭菜,用茶叶水漱了口,换一身衣裳便出发进宫。 今晚秦家的庆功宴,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受邀进宫,他们到的时候,宫门口已经停放了很多马车,秦家也进宫了。 地上全是积水,晚宴的场地搬到了室内,室内点了不少灯,光线仍旧昏暗。 连穗岁恍然回到刚穿越过来那天,也是这样的宴会,她竟然把秦家人丢在脑后,跑去给成王下药! 真是够蠢的! “我去找找外祖母她们!” 舅舅回京,秦诗琼跟沈成隽他们应该也回京了吧! 今晚他们会来参加宴会吗? 连穗岁离开之后,楚知弋嫌室内空气污浊,吩咐疏影推他去外面找了个清净的地方。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后一道清瘦的身影在他身旁停下。 楚知弋回头,是沈成隽。 他快瘦脱了相,本就深邃的眼睛更加深邃,他比从前更多了几分沧桑感,身上的秘密似乎也更多了。 “追杀我跟诗琼的杀手是王爷指使的?” 虽是问句,他却用了陈述的语气,似是早就知道了。 楚知弋承认道:“是我。” “你想挑拨秦家谋反。” 楚知弋不置可否。 但秦家决定上交兵权,说明他的谋算落空了不是吗? “所以,你没有告诉任何人?” 沈成隽看他一眼,面上没有表情。 “不,我告诉了将军。” 但秦伯彦不打算追究,他知道护国将军一定有苦衷,不能告诉他而已。 楚知弋觉得好笑。 “秦家算什么东西?背信弃义,背刺主帅,以为他们不追究本王就会感恩?” 他如今一败涂地谁都能踩他一脚是拜谁所赐? 害他的人是风光无限的镇北侯,他呢? 今日在城楼上,他的尊严被践踏时,秦伯彦正在风光领旨,他凭什么说不追究? 沈成隽面色微动。 “九王爷跟秦家的仇怨跟我无关,我只是来告诉王爷,有本事便光明正大的跟秦家较量,只有阴险小人才会在背后算计!” 他是阴险小人? 楚知弋笑出了声,对,他是阴险小人,秦家是护国英雄…… 砰的一声,秦诗琼手里端着的茶杯砸在地上,小脸苍白的看着他们。 “你们说什么?” 她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想转身逃离,却恰好撞在前来寻她的连穗岁身上。 “岁岁表姐……” 秦诗琼满脸不可置信。 “我……” 沈成隽面色微变,秦诗琼跟连穗岁什么时候出现的?她们听到了多少? “岁岁表姐,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若不是全心全意相信连穗岁,她又怎么可能在危急时刻逃到九王府去投奔她? 如果不是全心全意相信她,又怎会在她亲哥哥陷害自家的时候还替她找借口,她跟连嘉良本就不和,她不知道连嘉良的所作所为…… 连穗岁也只剩下震惊,秦诗琼跟沈成隽一路被追杀,她想过幕后主使是宸帝,是成王,唯独没有怀疑过楚知弋…… “为什么要这么做?” 连穗岁不能接受他算计自己亲近的人。 秦诗琼跑开了,沈成隽经过连穗岁身旁,看她一眼,又回头看楚知弋。 楚知弋派人追杀,让他差点丧命,又是连穗岁给的丹药帮他保住了一条命,饶是他这辈子恩怨分明,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两口子。 他略一停顿,只来得及对连穗岁点了点头,急忙去追跑开的秦诗琼。 连穗岁很生气。 他怎么能做到一边跟她恩爱,一边又算计她身边的亲友? “我给你个机会解释……” 如果他有苦衷,只要他解释,她都可以原谅他,陪着他一起去跟秦家解释,陪着他去寻求沈成隽跟表妹的原谅…… 楚知弋喉结滚动,两个人都冷静得可怕。 “没有理由,岁岁你该知道,我本就不是好人,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我自己……” 他的话在连穗岁心口炸开。 “如果有一天我也挡了你的路呢?” 他是不是也要把她除掉? 在他心里,是不是只有他自己? 连穗岁不确定了。 楚知弋抿唇不言,连穗岁的眼神从期待到落空。 “我知道了,那我祝你心想事成一切顺遂。” 是她自作多情。 两人闹得不欢而散。 “主子,您为什么不把秦家当年做过的事情告诉王妃。” 是秦家对不起楚知弋在先,莫名其妙背刺,害得他双腿残疾,错失皇位,身中流萤之毒,被折磨得只能苟延残喘…… 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秦伯彦! 第345章 跟您抢王妃 楚知弋自嘲一笑。 他本就是这样的人,不止针对秦家,这六年来,他躲在暗处,掌控着朝中的局势,算计了多少无辜的人? 其中包括连家,包括连穗岁。 他本就活在黑暗里,不该走出黑暗,看见太阳。 “主子?” 楚知弋开口吩咐道:“去跟皇后娘娘告罪,就说本王身子不舒服,先行回府了。” 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就这么丢下王妃自己回去吗? 疏影不敢吭声。 “主子您在这里等属下一会儿,属下这就去禀报皇后娘娘!” 皇后很好说话,问候了几句便答应下来。 疏影想了想,还是转道去跟连穗岁说了一声,怕连穗岁生气,他解释道:“王妃,王爷什么性子,您应该了解,对秦家的事情上,王爷有苦衷……” “王爷今天心情不好,等王爷缓过来,会跟您解释!” 楚知弋做出这种事情,让连穗岁无颜面对秦家,她不敢想,沈成隽如果死了,她怎么能对得起秦诗琼? 她气楚知弋做出这种事情,也气楚知弋不肯给她解释。 今天晚上是秦家的庆功宴,秦家是她的外家,连穗岁被不少夫人围着。 她不好表现出来。 “等回去再说。” 疏影告退,连穗岁挤出笑容应对着前来搭讪的夫人们,等到宴会开始,身旁空空荡荡,她也有些心不在焉,往对面的席位上看去,两位舅舅端坐,正跟宸帝交谈,秦弘业回头跟相识的人说着什么。 老夫人与大夫人坐在皇后身侧,秦诗琼没来。 席间成王跟昀王都围着舅舅说话,连穗岁向后望去,今天秦家是主角,秦氏的位置距离她不远,秦氏跟连方屿坐在一张桌子上,周围许多人奉承。 连方屿时不时抬头朝着舅舅的方向看过去,估计心里在想连嘉良的事情。 她突然觉得没意思,她跟连嘉良又有什么区别,连嘉良害得外祖母和大舅母受了牢狱之灾,她害得秦诗琼跟沈成隽差点丢了性命。 连方屿娶了秦氏却对她不好,他们连家人,还真是骨子里的劣根性! 外面的雨下个不停,今晚的宴会,没有爬床,没有对峙,很平淡的结束了。 连穗岁喝了些酒,脑袋有点不太清醒。 在廊下等着丫鬟打伞时,头上的发冠太重,压得她向前冲进雨幕。 “王妃!” 地上积了很多水,这要是摔一下,她就又出名了! 胳膊突然被人抓住,小桃急忙把雨伞罩在她头顶。 连穗岁抬头,见是秦弘业。 “多谢表哥,我没事!” 秦弘业一松手,她又失去了平衡,秦弘业干脆两只手抓住她的手臂。 “我送你回去吧。” 楚知弋提前回府,没参加秦家的庆功宴,他都看在眼里,连穗岁不胜酒力,身边又没旁人…… 连方屿被人恭维着也喝了不少酒,秦氏正忙着让下人扶他。 今天的宴会,连嘉良吓得都没敢来,再说了,他就是来了,连穗岁也指望不上他! 连穗岁深一脚浅一脚踩在积水里,裙摆鞋袜全湿了,宫里人多嘴杂,秦弘业始终扶着她的手臂,没有过分的动作,等上了马车,连穗岁一头栽在秦弘业的肩膀上睡了过去。 这具身体好像对酒格外敏感,稍微喝一点就上头,今天晚上她心里不舒服,没注意喝多了。 秦弘业手忙脚乱,急忙托住她的头。 车厢里漆黑一片,小桃跟裴淑也上了马车,但并没有察觉到两人的动作不合适,只吩咐车夫快走。 连穗岁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药香,与其他女子不同。 她呼出来的气息喷薄在脖颈,秦弘业悄悄挪远了些,心思却不自觉飞远了。 如果她不是他的表妹,如果她当初没拒绝娘的提议,他们现在会不会已经成亲……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的想法荒唐。 他怎么能有这么荒唐的想法呢? 今日在宫宴上,他被许多贵女围着,不知道娘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路上的水坑下藏着坑洼不平的地面,颠簸让连穗岁失去平衡倒向一旁,他急忙伸手又把人给捞回来。 到了九王府。 小桃跟裴淑掀开车帘先行下车等他们。 秦弘业犹豫了一瞬,将连穗岁抱起来,下了马车。 “劳烦世子将我们王妃送回内宅吧! 连穗岁睡得人事不省,雨还在下,裴淑跟小桃也发愁该怎么把连穗岁送回去,找个婆子来背着,这么远的路,中间肯定得换人! 堂堂王妃,被两个婆子驮回院子,传出去不雅。 还是干脆麻烦秦弘业算了! 连穗岁如今比从前瘦了不少,当初秦弘业都能抱着她一路小跑,现在更不是问题! 见她们确实为难,秦弘业抱着连穗岁大步往府里走。 一路把连穗岁抱到卧房放下。 “今日多谢大公子了!” 小桃跟裴淑对秦弘业福身,“奴婢送您出府。” “不用了,我记得路,你们照顾好表妹。” 天太晚了,秦弘业本想去拜见楚知弋,想到他在宫宴上说不舒服,提前回府,还是不去打搅了。 他大步出了王府,乘坐马车回府。 “主子,镇北侯世子送王妃回府。” 疏影的声音带着幽怨,“王妃喝醉了,世子把王妃抱回房间的!” 黑暗中的楚知弋终于抬眼看过来。 “主子啊,您把王妃自己丢在宫宴上,您就不怕王妃被人算计了吗?” 不说别人,就说成王,当初就算计过连穗岁,再说秦弘业,听说当初秦家可是有意让他娶连穗岁的! “王妃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您就不怕镇北侯世子贼心不死,跟您抢夺王妃?” 楚知弋的想法疏影摸不透,但是对连穗岁,他家主子早些时候暗戳戳的算计,都是他亲自去执行的,他知道自家主子离不开王妃。 就是不知道他家主子在别扭什么! 楚知弋起身往外走,疏影反应过来急忙拿伞。 主院。 裴淑跟小桃费劲儿巴拉把连穗岁头上的发冠取下来,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收拾妥当盖上薄被。 楚知弋顶着一头湿发进来。 “你们都出去吧!” 小桃还有犹豫,被裴淑扯了一把。 “是,奴婢这就出去!” “裴淑你干嘛扯我?” 两人退出房间,小桃奇怪道,“王爷身上的衣服头发都湿了,不擦干的话很容易生病的,我刚打算问王爷要不要先换一身衣服……” 裴淑失笑。 “小桃,你就没有察觉到今天晚上王爷跟王妃之间气氛不对吗?” 小桃机灵的时候很机灵,不管什么小道消息都能打听来,但是有的时候又很笨。 “什么不对?王爷跟小姐之间的感情一向很好,成亲以来,两人从来没有吵过嘴,能有什么不对?” 第346章 不会是他 裴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明明刚到宫宴上时,王妃跟王爷之间还是正常的,王妃去找秦家小姐的时候没让她们跟着,好像从那之后,王爷跟王妃之间就有问题了。 连穗岁睡得并不踏实,眉头一直锁着,似有什么烦心事。 楚知弋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干爽的里衣换上。 随便把头发擦了擦,他掀开被子在连穗岁身侧躺下,贪婪的嗅着她发间的馨香。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连穗岁睁开眼的时候,楚知弋已经不在了。 枕头上摸起来润润的很湿,说明有人在她身边躺过。 连穗岁皱了皱眉头,喊来裴淑。 “昨天夜里,王爷是不是在我房里?” 裴淑点头。 “王爷身上被雨淋湿了。”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今天外面太阳照常升起,院中的绿叶喝饱了水,在太阳底下颜色油绿发亮。 晚上不把头发擦干,不怕着凉? “疏影呢?” 小桃端着洗漱用品进来,裴淑给她使了个眼色,小桃放下东西开口说道:“奴婢这就去找!” 楚知弋今天出门没带疏影,小桃很快就把疏影找来。 连穗岁正色问道:“说吧,你家主子有什么难言之隐?” 昨夜醉酒,今天早上连穗岁胃口不怎么好,喝了一碗清粥,觉得头有些疼,靠坐在软榻上,手指穿插在头发里给自己按摩着。 她闭着眼睛,不怒自威,疏影不敢应付。 “回王妃,属下来王爷身边晚,具体情况不太清楚,只知道主子掉下悬崖那一战,似乎跟镇北侯有关!” 疏影是真的不清楚细节,只是他被调来楚知弋身边的时候,听其他暗卫说的,后来,跟那场战役有关的暗卫都没了,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知道内情。 “属下觉得,您可以去问问镇北侯,或者是秦家老夫人。” 身为暗卫,本不该替主子做决定,但疏影有种预感,万一王妃跟主子离心,主子一个人会疯的! 连穗岁生楚知弋的气,却没打算不管他。 他派人追杀秦诗琼跟沈成隽是他不对,她会想办法替他弥补。 怨怼逃避责怪,都解决不了问题。 既然如此,那便一个一个解决。 “准备一下,先回连府。” 她没有提前下帖子,今日突然回到连家。 “小姐,您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方嬷嬷迎出来,面色有些局促,连穗岁察觉到不对,掀开帘子进了秦氏的房间,秦氏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娘你这是怎么了?” 秦氏要强,从来不会让旁人看见她这般失态,而且秦家如今风光无限,连方屿还敢欺负她? “无事。” “你们都出去!” 连穗岁挥退身边的下人,秦氏也让房间里的外人退出去,只留了方嬷嬷。 “小姐,还不是大公子的事情,老爷让夫人去秦家,想让秦家不计较,夫人不过多说了一句让大公子跟着一起过去给秦家赔罪,老爷就甩脸色离开了。” 方嬷嬷也被连方屿气得不行,害人的是连嘉良,都是一家人,只要连家态度到位,看在夫人的面子上,秦家必定不会过多计较。 可老爷自己不出面就算了,连大公子也不让去。 世上哪里有这么办事的? 简直是闻所未闻,从没听过! 连穗岁明白了,秦氏跟连方屿之间最大的阻碍,不是张氏以及后院的那些姨娘小妾,两人最大的矛盾是连方屿是个软饭硬吃的凤凰男,她娘是个心高气傲的名门闺秀,两人的处事方式不一样。 秦氏知礼守礼懂礼,连方屿就是在草台班子上唱戏的角儿,自以为靠本事吃饭,实际上只会吆喝。 连方屿不会教养孩子,当初溺爱她,溺爱到近乎捧杀的地步,连穗岁不止一次怀疑过连方屿的动机,也怀疑过自己的身世,会不会是抱错了,或者是她娘跟旁人…… 咳咳…… 扯远了。 但现在看连嘉良,她突然就明白了。 连方屿对连嘉良也是溺宠的态度,因为连嘉良是他跟青梅竹马的张氏生的,他对不起张氏,便把所有的爱都给了连嘉良。 而家中被他忽视的连嘉颖只能靠自己,所以考中状元自谋前程。 被他忽略的庶女连晓小生性自卑,走到哪里都像是隐形人一般。 她娘空有一身本事,却使不出来,被这座宅院困得死死的! “连嘉良人呢?” 连穗岁生气道。 “在他自己的院子里,他今天没去点卯。” “娘,你听我的,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连穗岁风风火火的起身,直奔连嘉良的院子。 杜鹃的肚子鼓起来了,齐九妹不是苛待妾氏的正妻,她要来请安,齐九妹就留她一起用早膳。 昨天的宫宴,连嘉良没去,事后觉得可惜,让厨房多做了几个菜,大清早的,桌子上就有鸡有鸭,还有他上次吃过的大虾。 他正惬意地靠在椅子上,让丫鬟动手给他剥虾。 连穗岁闯进来,按住准备起身行礼的杜鹃。 “大嫂,得罪了,今天我要带大哥去个地方……” 她来者不善,连嘉良高声道:“连穗岁,你来干什么?” 连穗岁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 “大哥大清早吃这么油腻,小心中风!” “我还要去巡城司当差,不吃饱点怎么干活?”嫌弃丫鬟剥虾剥得慢,“行了行了,我吃饱了,把我的佩刀拿来。” 见连嘉良没有半点觉悟,连穗岁上前揪住他的领子。 “你的差使怎么得来的自己心里没点数?今天你要是不跟我去秦家赔罪,信不信你今天就不用去当差了?” 就知道她找来是因为这件事情,连嘉良狡辩道:“连穗岁你别血口喷人,我的差使是我正大光明得来的,我又没有诬陷秦家,凭什么去赔罪?” “他们要是有证据,让他们拿出来呀!拿出我诬陷秦家的证据,好罢免我的官!” 呸,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兵卒,往自己脸上贴金! “哦,大哥现在官封几品?每个月的俸禄有多少?能支撑起大哥每顿大鱼大肉?” “连穗岁,你少瞧不起人,我深受上司器重,很快就能升个小旗,手底下管十个人了!” 吼! 连穗岁笑出猪叫。 “你就为了一个芝麻黄豆大小的官职,诬陷秦家?你脑子是不是有病?陷害忠良是什么罪名你不知道?” “跟我去道歉去,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她手上使劲儿把连嘉良往外拽,连嘉良两只手扒住桌子就是不去。 “卫大人说了,叫我踏实办差,秦家通敌的书信又不是我放到秦家书房的,凭什么我去道歉?” 连穗岁手上的力道一松,突然反应过来。 “所以,那些信,是谁放到秦家的?” 连穗岁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应该不会…… 不会是他! “我哪儿知道是谁啊?连穗岁你快放开我,衣服要被你扯烂了!” 第347章 王爷没跟王妃说吗 “你给我老实交代!” 连穗岁恼道,“若不交代,我现在就废了你!” 她迫切地想知道真相。 “夫人救我!” 连嘉良被连穗岁按住动弹不得,眼看着连穗岁拿出银针,吓得他急忙向齐九妹求救。 “今天不交代清楚,谁也救不了你!” 连穗岁拖着他进了隔壁房间,把房门从里面插上,有人收拾连嘉良,齐九妹高兴,吩咐下人把院门也插上,一边装模作样冲着房间里喊道:“快,快去禀报夫人,让夫人来做主!” 实际上,她跟连穗岁身边的丫鬟却没有一个人动作。 杜鹃被吓到了,谨慎问道:“大,大夫人,要不要去禀报姨娘?” 如今张氏管家,连穗岁打的又是大公子,她怕…… 齐九妹笑道:“你只管躲在自己房里,就当不知道这件事情。” 连嘉良不得人心,院子里但凡稍微有点姿色的丫鬟,早就被他染指了,杜鹃其实也不想给他做姨娘,如果不是怀孕的话…… 他待她并不好…… “是……” 杜鹃把自己关在房里,齐九妹等里面的动静小了,才命人去禀报秦氏跟张氏,等两人赶过来时,连穗岁已经审讯完了。 连嘉良身上一点伤也看不到,但就是躺在地上喊疼。 “儿啊……” “夫君!” 张氏跟齐九妹一起冲过来。 “你们怎么才来!” 连嘉良不领情,瞪了一眼齐九妹,“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齐九妹委屈道:“夫君,这不怪我,丫鬟们没找到姨娘……” 她早知道张氏今天没在家,这不是掌管了府上的中馈,出去显摆了,好不容易约了几个夫人,到外面吃酒去了! “姨娘你去哪儿了……可疼死我了……” 连穗岁还在场,他没敢说去找连方屿告状,只把委屈发泄到张氏身上。 张氏满心自责,顾不上追究齐九妹,急忙把连嘉良扶起来。 “大公子,你伤到哪儿了?哪儿疼?快去请大夫!” 张氏在连嘉良身上检查一圈,没看见一道口子,更没看到一个印子!他看起来好端端的,身上连一个针眼都没有! “哎呀姨娘,连穗岁打我,我浑身疼,赶紧去请大夫吧!” 秦氏看看他,又看向连穗岁,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娘,没事儿,等会儿我让他去秦家给外祖母跟舅母磕头赔罪!” 连穗岁抱着胳膊看连嘉良鬼哭狼嚎,嗤笑道:“连嘉良,你别污蔑人,我可什么都没做,谁看见我打你了?” 连嘉良没料到她竟然不承认,指着外面满院子的下人说道:“她们都看见了!连穗岁,你个泼妇,竟然敢殴打兄长?我要去官府告你!” 说着话,他又吸溜一声,捂住脸颊,“哎呦,我脸也疼!” “连嘉良你血口喷人,要告我得有人证物证吧,下人们都看见我拖拽你不假,但是谁看见我打你了?” 众目睽睽之下,拖拽自家兄长,并不犯法吧! 连嘉良哑然。 “那我全身疼呢?我身上的伤就是物证,等大夫给我看过,大夫也是人证!” 连穗岁嗤笑一声,并不搭理他。 大夫很快就来了,在场内扫视一圈,问道:“病人在哪里?” 连嘉良哎呦两声。 “我就是,大夫,我被她打了,现在浑身疼,你快帮我看看严重不严重!” “伤在何处?” 大夫把脉看不出任何问题,便想着可能是外伤,开口询问道。 连嘉良撸开袖子,他细嫩白皙的胳膊上连一片乌青都没有。 额…… 他把两边的胳膊掀开还嫌不够,又开始卷裤腿。 屋子里的女眷急忙避开视线,连嘉良跟大夫对峙半晌,大夫一脸无语。 “公子真会捉弄人,既然公子好端端的什么事儿都没有,老夫就告辞了!” 连嘉良一脸郁闷。 “我真被打了,要不您再看看!” 大夫不理会他,背起药箱走了出去。 连穗岁摊手。 “闹完了?闹完了,跟我去秦家道歉吧!” “道什么歉?”张氏护住连嘉良,“当初从秦家搜出的书信又不是大公子放进去的!秦家的罪名也不是大公子栽赃陷害,凭什么道歉?” “大公子只是恰巧看到异族人跟秦家有来往,报官后是成王殿下搜出来的东西,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不见棺材不落泪! “姨娘不会以为不承认就能蒙混过去吧?” “不肯承认,别人就什么都调查不出来?” 连穗岁双目赤红,刚才审问连嘉良,不出意外,是卫乡指使的,卫乡背后是何人在布局? 据连嘉良承认,有人拿着卫乡的把柄找上门来,让卫乡安排此事。 义善堂的账本…… 连穗岁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账本在楚知弋手里,所以,那些信……是楚知弋做的? 她怎么这么蠢? 连嘉良为什么这么蠢? “岁岁……” 秦氏发现她情绪不对劲。 连穗岁觉得自己无颜面对她,更无颜面对秦家人。 “娘,你带着他去秦家赔罪,我还有事,先回王府一趟。” 原本她想带上连嘉良去秦家,可从连嘉良口中审问出来的东西让她不能接受! 连穗岁突然想到锦绣,或许事情是锦绣做的,楚知弋并不知情呢? 义善堂的账本,她也是知情者,她手里会不会有备份? 连穗岁调整情绪,回到王府。 那张图…… “等一下!” 她半路折返,去楚知弋的书房带上那两幅画。 锦绣被绑了两天,手上血液不通,皮肤呈现出青紫色,整个人昏昏沉沉,不知道是睡过去了,还是晕过去了。 “松绑!” 连穗岁蹲下,往锦绣嘴里塞了一个药丸。 “你给我吃了什么?” 药丸入口即化,锦绣动作僵硬地往嘴巴里抠,企图把药丸吐出来,但她的手脚不听使唤,抠了半天抠不出来,急得她瞪着连穗岁。 “让你听话的毒药。” 连穗岁搬了把椅子在她面前坐下。 “你们都退出去!” 小桃跟裴淑对视一眼。 “王妃,属下……” “你也退下!” 青影怕锦绣伤害他,开口却便被连穗岁喝斥。 “都退出去!” 越生气,连穗岁头脑越是清醒。 青影只得跟着一起退了出去,却不敢走远,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口。 “你干什么?” 连穗岁的眸光太过诡异,体内突然传来的异样痛感让锦绣心中发慌。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肚子里活了过来,像鱼在游动,又像是虫子…… 微微的,如同蚂蚁啃噬的感觉,她忽而俯身下去开始干呕。 “这些年,暗中操控着义善堂的人是你吧……” 这些事情楚知弋早就知道了。 连穗岁怎么这个时候提起来? 锦绣额头冒了一层汗,面上挤出一个笑容。 “是我!” “我给义善堂的管事做妾,暗中操纵他把义善堂的男童女童送到位高权重者府上做娈童,换取情报,掌控朝臣!” 她忍受着腹中的绞痛感,轻嘲一笑。 “这些王爷没跟王妃说吗?” 第348章 给您赔罪来了 连穗岁向后靠在椅背上,唇畔勾起弧度,并不搭理她的激将法。 而是在脑海中快速分析她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 义善堂的管事年纪不小了,借助义善堂讨好朝臣收集情报的工作,应该已经持续很久了,所以,锦绣当初从宫里诈死脱身,为的就是帮安太妃办这件事情。 楚知弋连安太妃还活着都不知道,自然不可能知道安太妃那时候的谋划。 想借此离间她跟楚知弋? “义善堂记录官员把柄的账本,除了放在仁和当铺的那些之外还有备份。” 这也是账本虽然丢了,但是背后的人仍旧冷静的原因之一。 不管账本被谁拿走,只要他们手里还有,就能威胁朝中那些官员为他们办事儿,至于这些朝臣的死活关他们什么事情? “王妃聪慧。” 既然账本有备份,连嘉良说的话就不能全信,卫乡是谁的人? “卫乡是你的人。” 她很平静地说出自己的推测,锦绣一愣,眼神躲闪,不愿意承认。 “我不认识他……” 连穗岁继续分析。 “朝中的重臣用起来不如小人物,小人物才能办大事儿,卫乡帮你拉拢了不少人。” 其中就包括连嘉良,他在吏部,借用手中的权力帮连嘉良安排了差使,便能在连方屿面前卖好。 连方屿若真是个蠢的,还能稳坐礼部侍郎的位置吗? 但在秦家的事情上,他怎么就那么笃定秦家不会翻身? 对秦氏,对秦家,没有留半点余地! 定然是有人向他保证了什么! 连穗岁脑子飞速运转着。 “卫乡给连方屿洗脑,并不是因为笃定了秦家不会翻身,而是为了逼连方屿自断后路,彻底跟你们站在一边。没有秦家做靠山,便只能依靠你们。” “一旦他开始依靠你们,你们就能够控制他,一步步逼着他给你们办事!” “你们就像蚂蚁把洞穴修建在大堤上,一点一点蛀空!” 说到这里,锦绣已经开始欣赏连穗岁了。 仅凭一点线索,便能推断到他们的意图。 “而朝中被问罪的都是重臣,皇上害怕威胁到天下安稳,杀鸡儆猴,意图震慑,但却不能动朝廷的根基,所以卫乡坏事做尽,却仍旧风光的活着!” 朝中有很多个卫乡。 锦绣赞道:“不错。”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锦绣疼得面色发白,连穗岁取出一粒药丸递给她,向她表达善意。 锦绣略一犹豫,拿起药丸吞下,腹中的疼痛缓解,她从地上爬起来。 “王妃这么聪明,不如来猜一猜。” 连穗岁根本不用猜。 背后的人大费周章尽心谋划,要么是为了钱,要么是为了权。 安太妃在楚知弋出事儿之后,彻底退出他的生活,却仍旧留人在京城谋划。 他一刹那间从太子的热门人选,变成无缘皇位的残废,不仅仅只有楚知弋一个人不能接受这个打击,同时落下的还有安太妃对他的期望! 一个母亲,抛弃自己的孩子不管不问消失六年,连穗岁想不出别的理由。 费尽心思替他谋划,眼看着马上就成功了,临门一脚却功亏一篑,估计那个时候,安太妃对楚知弋剩下的只有恨意。 她不是替他谋划,是替自己谋划! 所以画上的女子…… 连穗岁突然猜到了。 当初秦弘业说起北辽的十三皇子和北辽王新封的美人时,楚知弋的表情就有些怪,她怀里揣着的画轴出现,他是不是已经猜到了? 连穗岁本想用画轴诈锦绣,此刻却没有必要了。 “所以,陷害秦家的事情也是你做的?” 她的话题有点跳脱。 “不,秦家是王爷要对付的,我只不过是推了一把。” 锦绣的话分不出真假。 但她绝对不会想看到她跟楚知弋和好。 “连穗岁,你从来就没了解过他,他用兵如神,对人心的掌控出神入化。这是太妃从前教他的,连他亲自培养的暗卫,他都能送他们去死,你和秦家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他只为他自己!”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 连穗岁起身,如果不是她连楚知弋的生活习惯都不知道的话,她就信了她的话了! 自以为了解他吗? 是锦绣今天犯的最大的错误! “连穗岁!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连穗岁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楚知弋身上的蛊毒,会不会也跟安太妃有关? 如果是的话,安太妃也太丧心病狂了,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能当成棋子,一旦棋子没用便废弃掉,任他自生自灭……有这样的母亲也太可怕了! 所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不过分吧? 连穗岁给的解药只能暂时压制蛊毒,却不能彻底清除,锦绣心中害怕,见门开着,想走出去,想去找乌大夫帮她解毒,只是刚走到院子里,被压制的蛊毒开始发作。 手背上若隐若现的红色蛛网,让锦绣面色大变。 “连穗岁,你不得好死!” 吩咐锁好院子,连穗岁大步出府。 “小姐,您去哪儿?” 连穗岁一身杀气,似要去跟人打架,刚才她跟锦绣说什么了?怎么从院子里传出来的动静那么瘆人! 她走的很快,小桃小跑着才能追上来。 “去秦府!看连嘉良那个鳖孙子有没有给外祖母道歉,敢不道歉的话,我砍了他!” 她早晚被这个世道逼疯,身边全是疯子! 还有傻子! 长脑子的不长嘴,长嘴的没带脑子,气死了! 风风火火赶到秦家,连嘉良正跪在院子里,被太阳晒着,他几次想偷懒站起来,抬头看一眼秦家长得五大三粗的婆子,只怕一条胳膊都能把他拎起来,打肯定是打不过,跑也跑不了,秦家到处都是守卫,从战场上下来的男人身上都带着一股狠厉的气息。 随便瞪他一眼,都吓得他一动不敢动。 连穗岁心里不爽,看不得他的小动作,抬脚就是一踹,直把连嘉良踹的嘴唇磕在地上,咯着牙流了一地的血。 “连穗岁你干什么?” 连穗岁转过来指着他。 “跪好!” 连嘉良想借机装晕的动作顿住,愤愤地对着她的背影挥拳头。 “等回了连家,早晚收拾你!” “岁岁,你怎么来了?天热,快拿些冰饮来!” 老夫人笑呵呵地吩咐下人去拿冰饮。 她火气大,喝了一杯冰饮也没缓过来。 “我这辈子能有个这般孝顺向着秦家的外孙女,值了!” 连穗岁逼迫连嘉良来秦家道歉的事情秦氏一五一十说给老夫人跟大夫人听,老夫人听得心里乐呵。 “原本你娘跟你爹的婚事我就不同意,但幸亏我当初没坚持,否则,我这外孙女就没了!” 连穗岁的火气在遇上老夫人的调侃时偃旗息鼓了。 “外祖母,您就别调侃我了!” “别说您不知道我差点害了诗琼表妹跟沈家五公子!” “我给您赔罪来了!” 第349章 旧事 “好孩子,外祖母知道这件事情跟你无关。” 老夫人的表情含着复杂的情绪,“这是我们秦家欠九王爷的,他如果想报复,我们秦家接着就是了!” “外祖母,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就告诉我吧!” 怎么都瞒着她? 连穗岁抓心挠肝,终于体会到了那些吃瓜群众,瓜没吃完的难受了! “老夫人,九王爷来了,在前院跟大爷在书房说话。” 楚知弋登门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 “岁岁,不是我不说,是这件事情牵扯到皇家秘辛,不能说。这几年,我们一直在等九王爷登门,好跟他解释清楚,但他一直避着我们。” 连穗岁更是一头雾水。 “岁岁,你去前院,如果九王爷能放下心结,这个秘密我就告诉你!” 神神秘秘,到底是什么皇家秘辛? 连穗岁脑洞大开,难道楚知弋不是先帝亲生的? 太扯了! 书房里,秦伯彦负手站在與图前,楚知弋双手碰着茶杯,置放在膝盖上,本不想看负手而站的男人,却被那副與图吸引住。 “王爷可还记得,当初我们与北辽主力在马尾岭决战,王爷以身犯险,将北辽主力引至我们提前布好的陷阱内……王爷以一敌百,臣佩服。” 楚知弋眼前忽而重现了那日的场景。 黑色的盔甲上布满鲜血,他将军旗插在山顶上,看着山下的北辽军将士被乱石击中,血肉模糊…… 东方的天边即将迎来黎明。 身后有脚步声靠近,来不及分享喜悦,他便被人刺中心口,向后摔下悬崖…… 给他致命一击的人正是眼前人。 秦伯彦不是大老粗,他深谙兵法谋略,在他面前伏低做小,隐忍蛰伏,为的就是这一刻! 楚知弋满目嘲讽。 “秦将军也从那一战后,一跃成为护国将军,成为大楚的门户,如今更是京城最炙手可热的勋爵!恭喜。” 他当年年少气盛,不过是打了几场胜仗就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被人算计也是活该! 楚知弋回想着当年,一直被压制的天性在战场上爆发,他急于证明自己。 天纵奇才,不过是他日复一日的努力! 算无遗漏,是他一次又一次呕心沥血的推演。 而最终,下属的背叛,让他顷刻间一无所有! 他恨秦家恨到了骨子里! 秦伯彦却觉得无力。 “王爷可知,臣为什么背叛王爷?” “因为臣无意中发现安妃娘娘的谋算,王爷若是凯旋回京,大楚现在,只怕已经改朝换代,不是大楚了!” "你什么意思?” 楚知弋的神经在听到安妃的时候绷紧。 “王爷怕是不知情吧,当初那一战,安妃娘娘也在边关,臣无意间听到她与旁人的谋算,等王爷凯旋回京,登基之后,他们再谋划着逼宫,谋划着改朝换代。” 楚知弋神情恍惚,他当初如果安然无恙地回京,父皇答应立他为太子,父皇身子不好,他身上既然有功勋,满朝文武都支持他,母妃为什么还要逼宫,逼谁的宫? 母妃所有的谋算……不是要让他做皇帝吗? “你告诉本王,你是为了逃避罪责,故意说这些误导本王?” 楚知弋盯着秦伯彦面上的表情,不错过他脸上任何变化。 秦伯彦摇头道:“我听到别人叫她公主,听到他们商量着该怎么废掉新帝,并不清楚他们的目的。” 因为那些人在发现他之后想杀人灭口不成,被他捉住后,吞掉藏在口中的毒药自杀了! “安妃逃了出去,后来回京,先帝病重,您病重,安妃被宸帝赐死,这件事情便到此结束了。” “我们秦家从始至终,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黎民百姓,唯独对不起九王爷您。我一直想跟您解释,但即便解释了,也于事无补。” 他双腿的残疾,他与皇位失之交臂,他陷入黑暗与挫败之中,日复一日的痛苦…… “不管王爷如何针对秦家,我们秦家都不会计较,因为这是我们欠王爷的。” 也不管安妃有什么目的,楚知弋是皇嗣,他本该继承皇位,成为天下的掌权者,这份罪过,他无法弥补。 “够了,收起你们的假惺惺!” 楚知弋心中的阴暗快要把他吞噬,他推着轮子转过去,开门,想逃离秦家,逃离“真相”…… 阳光刺眼,他下意识伸手去挡。 如果真如秦伯彦所说,跟他血浓于水的母亲只是利用他……他前半生所有的努力,不过是在为他人做嫁衣,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果然,他就该死在马尾岭那场背叛里……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刺目的光线中,他看到的是连穗岁焦急又担忧的脸,手上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却能感受到有人用力地拉他。 “岁岁,我……” 他哽住了,不知道该怎么给连穗岁解释,他听到的真相连他自己都不想接受,该怎么跟她说…… 连穗岁手指扣在他的手腕,抬眸跟出现在他身后的秦伯彦说道:“舅舅,王爷身子不舒服,我先带他回去,表妹那里,舅舅帮我跟她道个歉,我……” 只要秦诗琼肯原谅她,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岁岁,你安心回去吧,诗琼跟成隽不会怪你们的。回头,我会跟他们说清楚。” 连穗岁总觉得在楚知弋算计秦家这件事情上,秦家过分大度。 又不好再揪住不放。 “多谢舅舅。” 看样子,两人之间的误会解开了,具体情况,她只能回去问楚知弋。 连穗岁想松开他的手去推他,却被他紧紧攥住动弹不得。 “属下来!” 一直把自己当隐形人的疏影上前,推着楚知弋往前走,连穗岁只能任由他攥着手跟他一路往门口走。 “小桃,你去跟娘说一声,我们先回府了。” 小桃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应了声是,急忙跑去跟秦氏汇报。 马车上,连穗岁一言不发,她还生气呢,楚知弋什么都不告诉她,宁愿被她误会也不肯解释,这种行为在她看来就是没有把她当成自己人。 一边说着不要离开他,一边又什么都不跟她解释,算计她身边的亲友。 他不主动道歉,她是不会原谅他的! 楚知弋也一言不发,目光却没从她身上离开。 看向两人十指紧扣的手,楚知弋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第350章 安太妃的秘密 “你笑什么?” 连穗岁白他一眼,把她惹生气了,他还笑? 再不跟她解释的话,她真生气了! “我就知道,岁岁不会离开我……” 他蹲在她脚边,拉起她的手放在他脸上。 又来…… “别装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肚子里装了多少坏水,装什么大尾巴狼?以为我就吃这套是吧!” 连穗岁抬手想打他一巴掌,对上他可怜兮兮的目光后,又不忍心下手。 “你身上有多少秘密,回去之后给我都老实交代!再有下次,我就真不要你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男人不管长多少年纪,都是没断奶的娃娃,有时候,幼稚得可以! 楚知弋一直拉着她的手,直到回府。 “还不松开?” 连穗岁热的手心全是汗。 楚知弋松开她,自觉的在她身旁坐下。 “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连穗岁托腮看他。 “先把跟舅舅之间的恩怨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要算计秦家?” 那段过往,本是藏在他心中不愿提起的秘密,连他自己都不想面对。 “我这双腿,是秦伯彦害的。” 剩下的,连穗岁都知道了,重伤之下,又被人钻了空子,中了流萤之毒。 楚知弋把跟秦伯彦之间的对话说给连穗岁听。 说到这里,连穗岁把审讯锦绣时套出来的话也告诉他。 “我猜测,你的流萤之毒,与安太妃有关。” 怕他不能接受,连穗岁跪没有把话说的太明白,她观察着楚知弋的表情,却见他自嘲一笑。 “我也猜到了。” 母妃的性格,身边从来不养无用的人,他没用了,自然就被抛弃了。 “楚知弋……” 他表情隐忍,这个时候,他很难受吧! 一个母亲,怎么能这般对待孩子呢? 孩子不是工具,如果不是因为爱才出生的孩子,不管是什么身份地位,都是不幸的。 所以,在她不想要孩子的时候,他会是那个反应…… “我们现在商量一下以后该怎么应对。” 连穗岁故作轻松地说道,“知道她只是把你当工具,她不称职,你也能没有任何负担地面对她。” “她若真的死了,大不了就是逢年过节多烧点香,多放点贡品。可她现在还活着,且早晚有一天会回来,到时候,她若是兴风作浪,我们也不至于毫无准备。” 楚知弋周身的气息有些阴沉,被连穗岁这么一说,突然打起精神来。 他身边的下属,大多是当年母妃安排的,所以他才总觉得难以掌控,现在目标明确,她不在京城,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人都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里! “你说得对!” “我们要不要配合着演一场戏?” …… 城外,青灰色的马车停在一处不起眼的小院门前,楚知弋下了马车,推门进去。 院子里有一处密道,密道通向一处大宅院,院子里几十个孩子正在训练,从中穿过去。 “主子,您怎么来了?” 黑衣蒙面的曲平惊讶地迎上前来。 楚知弋双腿能站起来,他是知道的,但没想到他竟然不避讳隐瞒,光明正大地来寻他! 解了身上的披风,楚知弋笑道:“本王来的目的,你应该清楚。” “本王把锦绣绑了。” 锦绣是安太妃的心腹,把她绑了,意味着什么? 楚知弋知道安太妃还活着,并且身在北辽的消息了。 “我要知道北辽王庭全部的消息!” 曲平是暗卫头目,北辽的消息他不可能不知情,所以他们联合起来瞒着他! “是!” 曲平喉结滚动,终是没敢拒绝。 “主子请跟属下来!” 存档的地方在地下,他的暗卫是父皇留给他的,本该忠心朝廷忠心大楚,却被母妃钻了空子! 楚知弋看完有关北辽十三皇子的所有信息后,问道:“她入北辽王宫的消息还有谁知情?” 曲平颔首回道:“回主子,除了太妃自己,便只剩下你我了!” 就连锦绣都不知道安太妃入了北辽王宫! 所以,北辽的十三皇子,竟然是他同母异父的亲弟弟吗? 又一个工具,还是…… “她的真实身份,你知道吗?” 曲平沉默,楚知弋没试探出来。 “曲平,你是父皇的人,要知道谁才是你的主子!” 他刻意提醒,曲平掀衣跪下。 “主子,属下只效忠主子一人!” 安太妃是什么身份? 曲平不知,他只是记着先皇临终时的遗愿,保安太妃一命,保楚知弋一辈子安然无虞! 他没想过安太妃跟主子之间会有分歧。 从他这里没得到有用的信息,另一边,连穗岁也在想该怎么从锦绣口中套出安太妃的身份。 晚上两人碰头,交流心得。 两人对坐着摇头。 “她们谋划了二十多年,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让我们查出来!” 安太妃进宫就是一场阴谋,楚知弋都二十多岁了,安太妃至少从三十年前就开始谋划了。 连穗岁试图安慰楚知弋,让他不要气馁。 楚知弋看着她全心为自己谋划的样子,没压住上扬的唇角。 “岁岁……” “我在。” “岁岁……” 嗯? 他趁她不备,含住她的唇。 “你亲戚走了吧……” 吹进房间里的风很热,隔着薄薄的衣衫,气氛升温。 连穗岁手放在他胸口,企图把他推开,正事儿还没说完呢…… “楚知弋……” 他轻柔的动作中透着炙热而浓烈的爱意,连穗岁的防备很快被击破,他在她身上攻城略地,紧紧地抱着她。 “我真的只有你了,我以后不会再骗你……” 他一开始的动作还能控制,到后来,突然有点发疯。 “楚知弋,你别这样……” 他双眸通红,寻常人面对这样的刺激,很可能精神失常,他要宣泄出来,但不能失去意识胡乱伤人。 “楚知弋,我是连穗岁,你快醒醒!” 连穗岁去推他,男人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她不敢刺激他。 “楚知弋……” 连穗岁挣脱开,抬手想去抚摸他的头顶,他却突然顿住,下意识地躲避,双手抱住头躲开。 “母妃,我会成为你的骄傲……” “你别……失望。” 连穗岁反过来抱住他。 “楚知弋,你很优秀,不要为了别人活着,要为你自己而活!” 他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似乎认出了她是谁。 连穗岁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在她白嫩的皮肤上,十分骇人。 楚知弋轻轻抚摸着她的伤,内疚道:“岁岁,对不起,我……” 他捡起被他撕破的衣裳想帮她穿上。 连穗岁按住他的手。 “楚知弋,没关系的,我爱你,我可以接受任何一面的你……” 第351章 听八卦 “你的一切都可以跟我分享,喜悦幸福,压力痛苦,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们是可以把彼此的后背交给对方的伙伴!” 楚知弋很难相信别人,连穗岁知道,只要这个时候走进他心里,被他从心里认定成亲密关系,大概率,他一辈子都不会背叛自己。 连穗岁有勇气一试。 “在我身边,你不需要压抑自己,也不需要躲避,不用害怕……” 她循循善诱,楚知弋的情绪平复下来,他漆黑的眸中只有她,连穗岁感觉到他有哪些地方不一样了。 “岁岁,我是不是很没用……” 他是不是很软弱…… 连穗岁摇头。 “不,你很优秀,你很厉害,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你都一样的优秀。” “从前别人被你的身份地位吸引,被外表吸引,被战绩功勋吸引,如今,没了那些表象之后,你才是真正的你,坚韧勇毅,洞察人心……” 安太妃留在京城的势力,曲平不敢背叛他,虽然对他隐瞒了安太妃的消息,却也没有把他的消息告诉安太妃,乌大夫主动投诚,锦绣被抓,羽公子被他按着不敢轻举妄动,局势对他们并非完全不利! 一切都是楚知弋的功劳! 楚知弋有点别扭地转过去。 被媳妇安慰到了…… “岁岁……” 他这一声中含着很多情绪,连穗岁嬉笑道:“嫌丢人了?” 嫌在她面前露出柔弱的一面丢人了? 连穗岁嘟嘴。 “不是你以前天天跟在我后面装柔弱博取同情的时候了!这个时候要什么脸?” 楚知弋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这么热? 对,这个时候就该不要脸! 楚知弋猛地一扑,连穗岁向后摔在枕头上,不是让你这样不要脸啊…… 值夜的裴淑对着星空长舒了一口气,主子们感情好,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才开心。 第二天早上,连穗岁睡到日上三竿才睁开眼睛,揉着自己的腰骂了楚知弋几声。 “小姐,好消息!” 小桃早就习惯了她三天两头睡懒觉,她一睁开眼睛就笑嘻嘻的跟她分享。 “大公子被免职了。” 连嘉良被免职? 活该! “展开说说。” 小桃兴奋道:“根本不用秦家出手,自从秦家回京之后,成王就让刑部官员重新查这件案子,最后查到了吏部主事卫乡头上。” “卫乡利用手中的权势,买官卖官,大公子跟卫乡来往过密,今天早上已经被免了官职,听说祈文林牵扯其中也被丢进大牢里去了!” 一大早听到好消息,连穗岁的心情很好。 “小姐,奴婢还打听到了一个消息,很恶心……” 小桃一脸嫌弃,连穗岁好奇地追问道:“什么消息?” 能让小桃觉得恶心的,应该真的很恶心。 小桃都不好意思说。 “外面都在传,卫乡喜好男风,祈文林就是靠色相巴结上他的……” “听说祈文林晚上经常宿在卫乡府上,两个人在公开场合也不太避讳……” 连穗岁听得眉头拧起来,这……倒也不是不可能,祈文林被她跟乌大夫弄成那样,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也在情理之中。不过,照这样说来,祈文林落到如今的下场,跟她也有些关系? 也算是为连晓小报了仇吧! 连穗岁打了个激灵。 “小桃,你都是听谁说的?” 这种消息她都是在哪里打听来的? 小桃一脸幽怨。 “小姐您忘了,奴婢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出去外面打听一下,外面有没有关于您的谣言,最近奴婢出去打听,关于您的传言越来越少了,别人的越来越多,最近秦家风头盛,当初大公子大义灭亲人尽皆知,现在外面都是关于大公子的传言,有人说……” “有人说大公子也是卫乡的入幕之宾……” 小桃被恶心的不行,连穗岁倒觉得传言不实,连嘉良虽然好吃懒做,但在取向上应该正常,否则杜鹃肚子里的孩子哪里来的? 而且,他跟祈文林不同,祈家背后没有靠山,她爹在朝中任职,卫乡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连嘉良下手。 “传言听听就算了,咱们没有亲眼看见……” 连穗岁也被恶心到了,“算了,污糟眼睛。” 主仆两个默契地止住话题。 “小姐,今天难得有空闲,您过两天不是要去参加荣太妃的宴会吗,咱们出去看看有什么新奇的首饰和料子……” 宫宴那天她头上的珍珠发冠出了一次风头,荣太妃的宴会上也不能太过应付。 “许久没去妙手堂了,本来还想去妙手堂看看呢!” 连穗岁恍然发现最近忙得没顾上妙手堂,小桃劝道:“小姐,以前您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去坐堂也就去了,现在您名声好转,在京城贵族的圈子里名声鹊起,您还去妙手堂做什么?” “有钱大夫和乌大夫坐诊,再多的疑难杂症也都能应对,您就该好好歇歇!” “话不是这么说的,病患没有身份高低贵贱之分,好的医者不是飘在天上的,要脚踏实地,根基才稳当。” 连穗岁反驳道,“这就跟一门手艺一样,长时间不用就会手生。” 她每天坚持练习飞针,坚持看医书作总结做笔记。 “小姐,您就是操心的命!” 小桃总结的很到位,连穗岁承认,她不喜欢闲下来的感觉,忙起来才觉得充实! “王妃,永定伯府的燕心小姐给您下帖子,邀请您去秋岚居喝茶!” 上次陈燕心邀请她小聚,她因为连家的事情没去成,这次不能再放她鸽子了。 “那就去秋岚居吧。” 这边收拾停当,连穗岁出了门去秋岚居。 那边陈燕心跟宋吉月已经在秋岚居的雅间里等着了。 “表姐你可终于来了!” 两人迎至门口,连穗岁从马车里下来。 “怎么在外面,快进去吧!” 今天只她们三个人,陈燕心搀住连穗岁。 “这不是怕你跑了吗,刚才我还跟吉月说呢,表姐有空肯定要往妙手堂跑,我们要是不快点,就逮不住你了!” “可不就是吗,刚才我家王妃还说要去妙手堂……” 小桃插了一句嘴。 连穗岁哈哈一笑。 “确实,如果不是你们下帖子,我还真去了妙手堂。” 三姐妹到雅间里坐定。 陈燕心开口说道:“秋岚居的雨花茶不错,表姐快尝尝!” 雅间里,茶水点心早就备下了,还有一碟子瓜子,一碟果子。 这个时候要是再来点八卦,估计更合气氛。 连穗岁早餐吃的晚,这会儿不饿,捏了个果子塞到嘴里。 “表姐,孙家的罪名定下来了……” 连穗岁反应了半晌,没反应过来她们说的是哪个孙家。 陈燕心提醒了一句。 “就之前一直跟你作对的孙明薇,跟你家住隔壁的孙侍郎家呀!” 连穗岁恍然。 第352章 激将法审问锦绣 “他们家去年不是就被抄家了?怎么拖到现在?” 这个问题宋吉月能解释。 “因为要走流程,当时办案的是刑部,刑部要把查到的证据整理成档案文书,交到大理寺,大理寺先审,确定无误之后再往上报,上面都察院还得审核。因为孙家贪墨的数额巨大,最后三法司确定没有问题之后,还得上报给皇上定罪。” “流程很复杂,一般情况下,最少要三个月,有的案子,甚至能拖上一年。” 宋靖为之前在大理寺的时候,打回去的案子不知道有多少,但他又要效率,所以整个部门的官员们都很忙。 不是说杜翰音现在接手大理寺之后做得不好,只是他不那么严苛,但是事情多的时候,可能会忙不过来,审核的慢。 再加上很多人都想拉拢杜翰音,过程中受到很多阻力。 连穗岁懂了。 “孙家定了什么罪名?” 连穗岁跟孙明薇有点交情,既然听到了就打听一下。 “一个贪墨罪肯定是跑不了。听说孙大人因为贪墨的把柄被人抓住,在今春的科举考试上帮着几个考生夹带书本进场,科举作弊跟贪墨两罪并罚,判了流放……” 这样啊…… 孙侍郎能力有限,接触不到考题,如果他能知道考题,考题一旦泄露,后果就严重了。 只是夹带书本,对结果没有太大的影响。 “听说之所以拖了这么长时间还有一个原因,朝廷派人去孙明薇的夫家调查,追查脏银,孙明薇的嫁妆里要是有脏银,也得原路退回去。” “那这么一来,孙明薇在夫家岂不是没脸了?” 娘家出事,还闹到夫家,就算孙明薇的夫家大度,不休妻,她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女子何其无辜……” 连穗岁叹了一句,原主以前跟孙明薇不对付,她穿越过来之后,跟孙明薇有些过节,但归根结底,孙明薇并没有做过害她的事情,两人不过是有些矛盾而已…… 她只是觉得这个世道,女子总是身不由己。 “祸不及出嫁女,她能逃过一劫,总好过家中未出阁的姐妹,抄家流放,流放的是家中的男丁,女眷都要被冲入教坊,打入贱籍,女子一旦流落风尘,这辈子就好不到哪里去!” 一家人都要为一个人的罪行买单。 孙家人过得清贫,孙侍郎贪墨得来的钱他们一文钱也没有享受,反倒要跟着手连累。 “人各有命。” 三人唏嘘一阵。 连穗岁开口问道:“吉月表妹,宋家表哥在任上可还顺利?” 宋靖为离京,其中有楚知弋的算计,也有他自己的规划,楚知弋这事儿做的不地道,连穗岁觉得自己应该恰当的关心一下。 “大哥来信说一切都好,表姐不用担心。” 那就好。 三人坐了一会儿,听连穗岁说要去参加荣太妃的宴会,顿时来了兴致。 “荣太妃的宴会可不是谁都能去的!” “听说荣太妃邀请的都是宗亲,我祖母收到了帖子!”陈燕心兴奋道,“我求了我祖母好几天了,祖母还没答应带我去呢!” “吉月表妹,你家里应该也收到帖子了吧?” 寿昌侯府跟永定伯府都是老牌勋贵,除非荣太妃只请宗亲,否则两家基本上都会收到帖子。 “我家也收到了,娘说到时候带我去。” 宋吉月腼腆道,“其实是娘想替大哥相看一下,若是有能瞧得上我大哥的,娘想把大哥的婚事定下来。” 宋靖为二十多岁不娶妻,放在京城也不多见。 “那正好,咱们一起去赴宴!” “去街上逛逛吧!” 陈燕心提议,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只是这会儿外面太阳毒辣,太热了,简单逛了几家,买上需要的东西之后,三人就分开了。 夏天适合晚睡早起,白天的午后补觉。 连穗岁不困,但养生的观念扎根,她让小桃搬来一把躺椅,在阴凉的地方躺下,打了个哈欠,困意袭来。 睡醒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她热得实在是受不了。 睁开眼睛看见楚知弋在她身边,像个火炉一样。 “怎么这个时辰回来?” 楚知弋眼睛闭着,像是刚睡着,连穗岁起身把躺椅让给他,自己去床上靠着。 那人闭着眼睛跟着她走到床边,连穗岁急忙把床让出来。 反正已经睡醒了,连穗岁在桌前坐下,倒了一杯水准备喝水,又瞧见他跟过来。 ? “你这人有毛病!” 连穗岁把水推到他跟前,楚知弋睁开眼睛,看着她笑了起来。 手从背后拿出来,将一支有流苏的朱钗戴在她头上。 “上次见你挺喜欢珍珠,在街上凑巧碰见,便给你买了回来。” 连穗岁把发钗取下来,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一支没舍得买?” 这一支发钗是她们今天白天逛街时看到的,一小只钗子竟然要一百两银子,连穗岁觉得不值这个价,而且,同类型的发钗荣太妃命人送来了好几支…… “你白天没在衙门?” 楚知弋笑道:“白天有事情出去了一趟,正好遇上你们,王府里有的是钱,不用替我省钱。” 这一支发钗跟荣太妃送来的那些不同,钗子上用的点翠工艺,再配上大小一致的珍珠做成流苏,的确很难得。 “荣太妃的宴会我陪你一起去。” 连穗岁看他。 楚知弋笑了笑,解释道:“上次在城楼上,我能站起来,皇上今天又试探我了。” “不如干脆借着荣太妃的宴会,彻底痊愈。” “你想好了便好。” 他现在已经无所畏惧,不管谁躲在暗处算计他,他都能应对。 “你要不要去看看锦绣,她吵着要见你。” 给锦绣吃下流萤的蛊虫,没有解药,她这两天不好受。 一般人根本熬不过蛊毒发作时的痛楚,她的防线早就被击溃,想问什么,这个时候是最好的时机。 楚知弋摇头。 “不见了,别让她死了……” 他态度冷漠,声音中透着厌恶。 连穗岁答应道:“好。” 昨晚折腾了一晚上,他今天又早早地去上朝,连穗岁安抚他睡下,动身去了锦绣的院子。 听见开门声,锦绣第一时间往门口冲,但是身体上的疼痛让她生生摔在地上,她身上的衣衫破烂,皮肤上许多红点,头发散开,像个疯婆子一般。 连穗岁脚步停在她面前,蹲下打量着她。 “流萤的滋味不好受吧,你才熬了几天,楚知弋熬了五年……” 锦绣已经痛的无法思考了,她抓住连穗岁的脚腕。 “连穗岁,我要见王爷!” 连穗岁轻轻一踢,就把她踢开了。 “让你的公主来给你解药吧!” 连穗岁冷嘲一声,“王爷不会来见你的!” 锦绣头皮炸开,惊恐地抬头看向连穗岁。 “你知道公主是谁?” 楚国建国百年,到宸帝已经是第楚国的第四个皇帝了,前朝的人早就死干净了,但既然安太妃自称公主,又用了前半生谋划,或许她是前朝余孽。 没什么好猜的。 “不就是前朝公主吗?”连穗岁试探道,“前朝都已经灭了一百多年了,她这个人公主不过是自封的,她死了,正史上无她,野史传几代便也查无此人,你们不过是生活在阴暗处的臭虫蝼蚁,做着自以为伟大的事业……” 连穗岁试探几次,都没能从锦绣口中试探出安太妃的身份。 但她又不甘心,企图在她意志薄弱时,用激将法刺激她! 第353章 杜翰音的选择 “公主乃章华太子嫡女,任由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锦绣怒了,食指成爪抓向连穗岁,瞧见连穗岁脸上的表情,顿时愣住。 “你诈我?” 连穗岁也没想到简单的试探竟然从她口中听到了安太妃的身份。 “章华太子……已经太久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号了,怎么,他还有后人呢?” 先帝时,起兵谋反的章华太子就已经被朝廷捉住并当众处死,安太妃如果是章华太子的嫡女,隐藏身份与仇恨,入宫伴驾,生下楚知弋,利用他争夺储位倒也能解释得通…… 倒跟连穗岁猜想的差不多。 只是……想到舅舅说过的话,安太妃与旁人计划着等楚知弋登基之后,便逼宫,改朝换代…… 流着楚家血液的楚知弋能同意她恢复前朝的年号吗? 楚知弋难道就能任由她操控吗? 如果安太妃能操控得了楚知弋,又何须逼宫? 问出了一个秘密,反而又带来了更多疑问,但是显然,锦绣也不知情安太妃具体的谋划。 她被蛊毒折磨的进气多,出气少,连穗岁把缓解蛊毒的药丸塞进她嘴里,起身离开。 这些疑问或许只有见到安太妃之后才能有解答。 安太妃的身份楚知弋也吩咐人去查了,两人几乎是同时得知安太妃的身份。 房间里,楚知弋睁开惺忪的眸子,听疏影汇报查到的结果。 “章华太子还有后人?” 当初章华太子被抓,他的妻妾子女都被处死,哪里还有后人! 并且,章华太子被抓时已经八十岁了,按照年纪来算,母妃当时还在襁褓之中,怎么可能是章华太子的嫡女? 其中疑点重重。 “去找杜翰音,让他把章华太子的卷宗找出来!” 既然查到章华太子,朝中各个衙门都有存档,虽然久远,但章华太子案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受章华太子案影响被处死的有几万人。 卷宗上应该有详细的记载。 疏影给杜翰音传话,杜翰音晚上便摸过来了。 “王爷啊,您突发奇想找章华太子案的卷宗做什么?” 做官久了,杜翰音身上气质不同了,看起来不像神棍,有几分官威了。 楚知弋扬眉,询问道:“母妃的身份你早知道吧?” 杜翰音身上的官威一下子蔫儿了。 “王爷啊,您是不是在诈我?” 他不敢说不知道,也不敢说知道,就这么尴尬地想转移话题。 “你说呢?” 杜翰音静默一瞬,泄了气,他都已经查到章华太子头上了,又怎么会不知道安太妃的身份。 “所以安太妃还活着的消息王爷您也知道了?” 杜翰音叹了口气。 “王爷,不是我们想瞒着您,也不是背叛您,实在是,我们本来就是太妃安插在你身边的棋子,太妃不出现,我们全力辅佐您,但太妃一旦有需要,我们还得听太妃的。” “谁让我们都有把柄在太妃手里,王爷,不能怪我,我现在的名声,都是安太妃帮我造的势……” 外面传言说他通鬼神,知阴阳,传言他精通岐黄术,能医死人肉白骨…… 他要是有这份本事,干嘛还在朝中混? 支个摊子给人算命不就是了,大把的人给他送钱! 哪儿像现在,宸帝每次问他点什么,他都要揣度圣意,谨慎回答,遇上回答不了的,就说天机不可泄露……每天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他也很难的…… 楚知弋只给了他一个眼神,他现在理解连穗岁看他时的那种感觉了。 “少装可怜。” 他若没有真本事,又岂能一举夺魁,考中状元? 审时度势,旁人也得有那个本事! 知道糊弄不过去,杜翰音摊牌了。 “王爷,太妃的身份我查了,但是有关章华太子的存档不在大理寺,听说被皇上锁在了宫里,要想查看章华太子案,要三法司同时出具公文,禀明皇上,得到皇上的首肯后才能查看翻阅。” “我这边好说,但是刑部跟都察院,哪一边我都搞不定。” 杜翰音抱怨一通,坐下来冷静分析。 “男人七老八十也能生孩子,我手里有个案子,说是一个老叟八十岁娶了个十八岁的小娇妻,不久之后妻子怀孕了,却被老叟的儿子孙子指认妻子偷人,一家人把老叟新娶的娇妻沉了塘,后来调查发现,孩子就是老叟的。” 没察觉到楚知弋脸色的变化,杜翰音继续说道,“因为在那之后,老叟耐不住寂寞,又娶了个十六岁的姑娘,姑娘被一家人看着,结果第二个月,又怀孕了!” “所以章华太子八十岁被问斩那一年,也有生孩子的可能……” 终于发现楚知弋脸色不对劲的杜翰音猛然顿住,抽了自己一嘴巴。 现在是八十岁的章华太子能不能生育的问题吗? 现在是安太妃是章华太子的嫡女,那就是反贼,如果是真的,楚知弋身上流着一半前朝的血,一半今朝的血。 新旧朝代交替之际,前朝势力往往也最活跃,但现在已经没人提起前朝,有关前朝的一切随着章华太子的落败而被尘封,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世…… 梦幻! 杜翰音嘿笑一声。 “王爷,要我说,不管安太妃是什么身份,您是太妃唯一的儿子,太妃所谋划的都是为了您,您不用太较真……” 身边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楚知弋冷声开口打断他。 “母妃假死脱身之后,潜入北辽王庭,又给北辽王生了个皇子。” “反正都是为了我们的大业……王爷您说什么?” 杜翰音声音劈了个叉,满脸震惊和不可置信! “这,这是假的吧……” 楚知弋不理会他。 “北辽十三皇子今年三岁了。” 杜翰音从来没有听说过。 “王爷……” 楚知弋正面看他。 “你认为母妃还会跟我一条心吗?” 从前不是,如今更不会是! 杜翰音哑然。 “杜翰音,真有那么一天,你会站在哪一边?” 现在就让他选择吗? 杜翰音心里纠结。 打更声隔着院墙传进来,楚知弋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圆月,他如果不受掌控的话便是一步废棋,废棋便没有放在棋盘上的道理…… 杀意蔓延,杜翰音觉得身上刺挠,让他坐立不安。 “王爷,我……” “不着急回答,本王给你时间考虑。” 安太妃远在北辽,他多的是时间! 杜翰音对着他的背影拱手。 等他离开房间,连穗岁推门进来。 两人的对话她都听见了。 “杜翰音是个人才,尽力拉拢吧。” 朝中的斗争看不见血腥,却处处都是血腥,动辄压上身家性命,只要踏上了这条船,就没有回头的道理。 楚知弋轻笑道:“岁岁,一个杜翰音,还不值得本王放在眼里,这么多年,我又岂会完全没有准备?” 第354章 宴会的焦点 这一刻的楚知弋身上蒙着神秘的色彩,似有几分年少时那个味道了。 连穗岁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 “别闹,我明天还要去参加荣太妃的宴会呢!” 楚知弋低头看自己的动作,他……没打算做什么。 对上连穗岁警惕的目光,轻笑一声。 “好,今晚我睡书房。” 连穗岁红着脸从他的书房出来,狗男人,笑那么好看干嘛,她差点儿没把持住! 白天睡多了的后果就是晚上睡不着,连穗岁想给自己扎一针,扎晕过去就睡着了! 好不容易熬到早上,对着镜子发现自己脸上长了一颗痘痘,敷上药膏,等吃完早饭时痘痘已经消了,桌上的瓶瓶罐罐终于派上用场了,连穗岁给自己画了个妆。 镜中的她美眸炯亮,杏眼桃腮,唇上涂着一层口脂,妆容看起来有些寡淡,她又用笔沾了些颜料,在额间眼尾勾上图案。 她今天上身穿的时无袖练漂绛纱袍和海蓝纳绣直接印花云锦,下身是亮青色春秋窃曲纹绣红缦丝缎裙,披了一件米白藏针绣缎机宁绸云肩。 脸上的图案便选了海蓝色的二月兰。 “小姐,从来没瞧见有人用海蓝色的花钿呢!” 小桃由衷赞道,“您今天的装扮肯定是头一份!一定能艳压全场!” 连穗岁笑道:“这种宴会上,不能抢了长辈的风头。” 所以她选了这个颜色,亮眼却不喧宾夺主,让人耳目一新,却并不怎么出格,没有刻意显摆的感觉。 头发全部挽起来,头饰她选了楚知弋送她的那枚簪子,配上同色系的点翠花钿,没有满头珠翠,却显得庄重大气! “小姐好美!” 小桃赞了一声。 “王爷来了!” 楚知弋身上穿着一件蓝色的圆领袍,胸口领口袖口都绣着团纹,他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纱网幞头帽,给他平添了几分书卷气,也将他的锐气遮起来…… 看到她的装扮,楚知弋眼前一亮,向她伸手。 “好看。” 他只这两个字,连穗岁伸手去迎,手被他握住,两人相视一笑,丫鬟们纷纷赞道:“王爷与王妃好相配!” 连穗岁轻咳一声,看着他毫无遮拦的样子。 几天前在城门迎接秦家的时候,他还要用拐杖,如今已经能如履平地了……痊愈的未免太快了些! “本王能站起来,才能证明王妃医术高超……” 楚知弋凑在她耳边解释了一句,连穗岁耳朵痒,本能的往后面躲了一下。 从今天开始,他不忍耐了! 连穗岁从他嬉笑的眼神中看出严肃。 荣太妃的宴会在城外别院举办。 “岁岁来了!” 今天天气好,宴会就在花园中举办,这个季节,院中的华儿开得争奇斗艳,下人领着夫妻俩先去拜见荣太妃跟宗亲王。 荣太妃热情的招呼连穗岁上前,众人的目光落在她身旁的楚知弋身上。 宗亲王惊奇道:“你的腿能站起来了?” 连穗岁松开牵着他的手,他突然伸手扶住旁边的桌子,假装站不稳的样子。 “赶紧坐下!” 宗亲王是楚知弋的叔叔,对后辈的关爱不像作假。 楚知弋坐下后对宗亲王颔首。 “多谢皇叔,我这双腿能站起来,都是岁岁的功劳!” 荣太妃的宴会,宾客们都早早地来拜见,楚知弋能站起来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楚知弋身上,恍然间,好像回到了从前…… “我就说岁岁的医术是京城独一份,看看,连九王爷的腿都治好了,还能有什么疑难杂症她治不好的!” 到荣太妃的年纪,已经无需看谁的脸色,喜欢谁,要给谁捧场,全凭喜好。 “岁岁,你到我这边来坐!” 连穗岁谦让一番,不好拂了荣太妃,只得在荣太妃身边落座。 她跟楚知弋成了这场宴会的焦点。 成王与大着肚子的翁灵儿携手而来,成王的视线落在连穗岁身上,她正跟身边的夫人说话,明明没有看他,一颦一笑却吸引着他。 翁灵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轻声提醒道:“王爷还愣着做什么……” 成王回过神来,与她一同拜见荣太妃。 “成王妃有几个月身孕了?别累着,快坐下说!” “回太妃,已经五个多月了。” 翁灵儿许久没有出门,怀孕令她面容有些发福,不过起色看起来不错。 她话音一转提到连穗岁,“还得感谢皇婶,否则我这一胎就保不住了!” 怎么又跟连穗岁有关? 见众人不解,翁灵儿解释道:“我在外肚子不舒服,差点小产,是皇婶不计前嫌,帮了我,本该跟王爷登门道谢,可我这身子不争气,王爷又忙于政务……” 成王隐约记得有这么一件事情,忙起来还真给忘了。 他起身对着连穗岁抱拳。 “多谢皇婶。” 看出他有几分不情不愿,连穗岁面上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 “我是做长辈的,既然碰上了,哪儿有不救的道理,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 成王憋着一口气坐下,看向对面的楚知弋,诧异道:“皇叔的腿能站起来了?” 楚知弋深情地看向连穗岁,宠溺笑道:“都是你皇婶的功劳,我这辈子何其有幸,能娶到你皇婶这样优秀的女子……” 明晃晃的秀恩爱,呕得成王心口更憋得慌了。 意思是没娶连穗岁是他眼瞎呗! 成王脸上挤出一丝假笑,听别人盛赞楚知弋跟连穗岁相配,第一次体会到了如坐针毡的感觉。 他们到的早一点,又说了会儿话,昀王跟昀王妃也到了,连晓小跟在两人身后,看见她,连穗岁眼前一亮。 “太妃,园子里风景好,我跟王爷想四下看看风景……” 荣太妃招待客人,连穗岁留在这里也不合适。 “还是岁岁识货,我这园子可是太祖赏赐的,最出名的便是院中这些亭台楼阁,去吧,好好逛逛!” 连穗岁冲连晓小使了个颜色,连晓小给荣太妃行礼后,向昀王妃小声请示,昀王妃面色不虞,反倒是昀王朝着连穗岁这边看了一眼,应了一声。 连晓小福身后,过来找连穗岁。 “王爷,你先去前面的亭子里等我,我跟四妹说说话!” 湖边,一个四角飞檐的凉亭坐落在花丛中,碗大的绣球花开得正盛,此处比较幽静,楚知弋步行至凉亭中,闲来无事,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本书翻看着。 连穗岁跟连晓小在他不远处的石桌前坐下,她打量着连晓小今天的装扮。 上身穿着浅青色捆针箭袖蛮布袿衣和兰色蹙金引纬蜀锦,下身是熟褐串针独梭绢纱绣裙,披了一件暗绛红肉入针印花敷彩纱披帛。 头发绾起来,不算精致的云鬓里点缀插着几朵浅青色的绢花,耳上挂着掐丝日光石耳坠,虽不是好料子,却也雅致大方。 “今日看起来精神!” 连晓小脸红道:“王爷说,今天的宴会,不能丢人,便让人送来了这些。” 她身上的装饰少,手腕上挂着两只成色还不错的玉镯子…… “昀王对你还好吗?” 单从外表看,昀王对她还算可以,但连晓小报喜不报忧,从不会主动跟她说起不好的事情。 连晓小面上表情很淡。 “挺好的。” 昀王把她纳回家做妾,却又把她丢在后院里不管不问,王妃偶尔会挑她的毛病,借着一点小事处罚她。 但她足不出户,从来不主动出自己的院子,也不喜欢嚼舌根,与旁人凑在一起闲聊,更不主动勾引昀王,她见了昀王总是绕道走,昀王妃寻不到错处,时间长了也觉得无趣。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昀王最近对她多了些关注,比如今天,竟然让人送来这些衣裳首饰,说要带她出门。 见她脸上有疑惑,连穗岁询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连晓小回过神来,摇头道:“三姐姐,我没事。” 第355章 十一皇子觉得呢 “表姐,原来你在这里……” 陈燕心掀开花丛,找到她们,“表姐,我刚才过来时瞧见那边有诗会,要不要过去看个热闹?” 荣太妃的园子有名,但园子不对外开放,难得荣太妃办宴会,今日游客众多,便有女眷办了诗会。 连穗岁对诗会不感兴趣。 “不过是凑个热闹罢了,咱们过去看看!” 参加诗会的大多是未出阁的女子,借着诗会的名义展露才艺,传扬出好名声,便能在议亲时多些选择。 “四妹,那咱们就过去看看吧!” 听说古代的女子多才多艺,连穗岁还是头一次见。 “园中花团锦簇,我们今天的主题便是这些花。” 还未靠近,连穗岁就听见有清脆的女声扬声说道,“太妃喜欢热闹,正好又值盛夏,大家随意发挥。届时挑选出优秀的诗作,送到太妃面前,请太妃与众位夫人评判!” 场内花团锦簇,姑娘小姐们与园中的花儿一般争奇斗艳,荣太妃的别院坐落在山脚下,头顶的太阳虽然毒辣,体感却并没有很热,园子中有不少遮阳的亭子,视野开阔,有风吹来。 “燕心表妹,你不去参加诗会吗?” 已经嫁过人的夫人们基本上只看个热闹,不怎么参与进去,连穗岁跟连晓小都嫁了人,自然不会去跟小姑娘们争抢。 但陈燕心不同,她还没议亲。 “表姐,你取笑我!” 陈燕心嘴巴一嘟。 “论才学,我比不过大姐,就算参加,也不出彩,何必去自讨没趣,我也是来看个热闹!” 连穗岁调侃道:“你躲在人后,还怎么找称心如意的夫君?” 京城的宴会,不过是给大家提供一个场地,花丛外不少年轻的公子们翘首往里面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表妹也该说亲了,可有中意的人选?” 连穗岁一番话把陈燕心说得脸红。 场中,宋吉月身边的丫鬟铺纸研墨,她略一琢磨,提笔在纸上写下一首诗。 “我找吉月表妹去!” 宋吉月是宋家嫡女,上次见识了宋吉月打马球的技术,连穗岁也很期待她写出来的诗。 “皇婶!” 少年越过栏杆落在连穗岁身前。 连穗岁定睛一看,原来是楚景安,倒是许久没见过他了。 “我刚从九叔那边过来,听九叔说皇婶在这边,便过来跟皇婶打个招呼。” 少年人的心思显然不在她这里,连穗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落在宋吉月身上,顿时了然。 “十一皇子来的正好,我很好奇吉月表妹写的诗,不过我对这些风雅之事不太懂,正好向你请教。” 楚景安脸红道:“女儿家写的诗,我也不太懂!” 眼神中却露出期待。 余光关注到宋吉月停了笔,陈燕心凑过去看了一眼,不等墨迹干透,拿起来朝着连穗岁这边飞奔过来。 “表姐,快看!” 宋吉月在她身后追过来,在场连穗岁身份最高,其他人也只能等她先看过之后再行传阅。 “花团锦簇晨光好,热闹繁华满地香。蝶舞蜂飞争艳丽,莺歌燕语绕枝旁。风拂翠柳轻摇曳,日照红花艳更芳。美景如斯人共赏,欢声笑语乐无疆。” 连穗岁念了出来。 “好诗!” 她把纸张往楚景安那边挪了挪,问道,“十一皇子觉得呢?” 瞧见他在场,宋吉月羞得想上前抢回自己的诗作。 “表姐别取笑我了,不过是凑趣随便写出来的东西……” 楚景安看过,还没发表意见,便听见园中其他人出言嘲讽道:“通篇不是赞美景色就是让大家一起欣赏,没什么新意,且全是大白话,这也能入太妃的眼?” 连穗岁看过去,发现说话的人是许久没在人前出现过的郭宁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脸上似带着杀气。 “今日的主题不就是这满院子的花儿跟热闹嘛,如今天下太平,不写歌舞升平花团锦簇,难道写情思惆怅,写哀怨婉转?那才不合今天的主题吧!” “不知郭二小姐写出了什么惊世之作?不妨拿出来,让大家一起鉴赏一下?” 郭宁芸的视线从楚景安手上收回来,轻笑一声,吩咐丫鬟铺纸研墨。 宋吉月趁机把自己的诗作拿回来。 “郭二小姐莫生气,我也觉得我的诗作不算最好,今日在场众多闺秀,定然有更加惊艳的作品,我这份就不送到太妃跟前丢人现眼了!” “表妹自谦了。” 诗作就像文章一样,需要的不是文笔而是阅历,连穗岁觉得宋吉月这个年纪能写出这样的诗作已经很不错了。 郭宁芸撸起袖子,神情专注。 “夏日炎炎如火烧,汗流浃背湿衣袍。绿树浓荫遮不住,清风徐来送微潮。此时最是宜静坐,清茶一壶乐逍遥。却忆故园今日景,何时归去共欢聚。往事历历在目现,音容笑貌在心间。愿君在天常安乐,来世再续手足情。” 有人在她身边把她写的诗念了出来,众人才想起来,郭宁芸的胞弟郭京失足摔死,她触景伤情睹物思人…… 诗是好诗,只是大家都不忍心提醒她,她的诗跟太妃今日定下的主题不符。 连穗岁知道郭京之死的真相,提醒道:“郭二小姐,听说今天皇上也会来。” 她大庭广众之下思念因逼宫谋反而被处死的郭京,是在提醒皇上相府跟昀王的谋划吗? 陈燕心不解道:“表姐,郭二小姐的诗作跟皇上要来有什么关系吗?” 连穗岁轻笑一声。 “我的意思是郭二小姐的惊世之作,可以让皇上评判一下,虽然与今日的主题不相符,但是万一得到皇上的盛赞呢?也是扬名的好机会!” 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本以为按照郭宁芸的火爆脾气,就算不跟她亮家伙甩鞭子,至少也会当众反驳她。 却没想到郭宁芸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楚景安红了眼眶,好像大家都在欺负她似的。 在场若还有人知道真相的话,就只有楚景安了。 “你别哭呀!” 连穗岁瞬间觉得自己太过分了,有些过意不去。 郭宁芸从桌子上捡起自己的诗作,对着楚景安问道:“十一皇子觉得我跟宋小姐的诗作,谁的更胜一筹?” 连穗岁瞪大眼睛,不是吧,郭宁芸缠上楚景安了,非要他点评? 楚景安没说话,郭宁芸固执地让身边的丫鬟把自己的诗作送到楚景安面前。 他只是来凑热闹……楚景安求助的目光看向连穗岁。 “皇婶觉得呢?” 连穗岁也是来看热闹的啊…… 她看向宋吉月。 第356章 搭讪九王爷 “我觉得都挺好。” 郭宁芸咬咬嘴唇,看着楚景安。 “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十一皇子觉得我写的诗可还能入眼?” 楚景安再次看向连穗岁,连穗岁挑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问你呢。” 楚景安低头对比了一下手中的诗稿,不同风格类型,本身就没有可比性,郭宁芸的诗稿更有深度,但是跑题,写得再好,跟今天的宴会也没有关系。 宋吉月的诗稿虽然好,但也没有好到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真要说她的诗好,容易给她树敌,让今天在场的其他人针对她。 他长这么大没遇见过这么为难的事情。 瞧他这脑子不太好用的样子。 连穗岁提醒道:“既然分不出好坏,不如拿去给太妃看看,你总不好喧宾夺主,替太妃做决定。” 楚景安恍然大悟,咧嘴笑道:“我这就去!” 他直接从台阶上跃下去,跑得太快,郭宁芸转过身去看他时,他已经跑出去很远了。 嗤…… 连穗岁摇着扇子,笑了一声。 郭宁芸怕自己的诗被有心人看见传到宸帝的耳朵里,别人不知道郭京是怎么死的,她却知道,连穗岁提醒得对,如果让皇上知道她思念一个逼宫谋反的人,恐怕会连累相府! “十一皇子,我认输,你把我的稿子还回来!” 郭宁芸追着去了,宋吉月终于松了一口气。 “有表姐给你撑腰,还怕什么!瞧你怂的……” 陈燕心在宋吉月额头上点了一下,宋吉月不好意思地说道:“郭二小姐说得不错,我的诗中规中矩,写得确实一般,如果十一皇子当众夸赞我,我该抬不起头了!” 她也是来凑个热闹,没想着出风头,也无心跟郭宁芸比较。 郭宁芸跟楚景安追逐打闹的动静传过来,连穗岁瞥了一眼,问宋吉月。 “你不介意?” 宋吉月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摇头道:“嫁给皇子未必是好事,娘想让我中规中矩,找个门当户对的夫婿。” 只是她脸上有遗憾。 楚景安的性子活泼开朗,永远没有烦恼的样子,的确很吸引人,在场许多闺秀芳心暗许,但…… “我看他好像喜欢你。” 从上次打马球时就能看出来,楚景安对宋吉月有意。 “娘说过,年少时的喜欢都会在柴米油盐中磨损,喜欢与炙热,不是生活的全部。” 十一皇子身份尴尬,他不是良配。 连穗岁摇着扇子的动作顿住。 “你年纪轻轻,倒是比我还通透。” 连穗岁也觉得可惜。 但是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她不发表意见。 说话的功夫又诞生了不少诗作,连穗岁想到把楚知弋晾在凉亭里时间不短了,跟大家说了一声,起身折返回去寻他。 远远的听见少女的嬉笑声从凉亭里传出来。 凉亭中,楚知弋身边坐着两个妙龄女子正在跟他搭话。 “九王爷看的是什么书?” 其中一个女子歪着脑袋去看书的封皮,女子年轻,表情娇俏,“我爹爹的书房里也有这本书,爹爹说写出这本书的人很厉害,虽然是游记,却记载了整个大楚的山川地理风貌,还有整个大楚的河道……” “我爹爹是管治水的官,看这些是为了预防洪涝干旱灾害,九王爷看这些书是为了什么?打发时间吗?” 楚知弋没有搭理她的打算,得不到回答的少女面上露出委屈的表情,嘟着嘴说道:“我惹王爷心烦了吗?” 同行的另一名女子看见连穗岁,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 “有点。” 楚知弋终于开口,得到的却是自己不想吃听见的回答,少女更委屈了。 “王爷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对呀,王爷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小姑娘!” 少女还想说什么,被连穗岁打断,面色不自然地起身给她行礼。 听见连穗岁的声音,楚知弋的视线才从书本上挪开,眼睛里带着笑意。 “岁岁,我可没有跟别的姑娘搭讪。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跟他搭话的少女面色白了白,刚才她自报过家门,难道他没听见?还是听到了没往心里去? “此处是荣太妃的园子,她们是荣太妃的客人,遇上了,理应打个招呼,怎么能这么没礼貌,冷落了两位小姐呢?” 楚知弋哦了一声。 “是我的错。” 但他的眼神依旧没从连穗岁身上移开。 “见过王妃,是我们打搅了,我们这就离开。” 两人落荒而逃,连穗岁好笑的坐下来。 “怎么现在不瘸了,桃花运也开始旺盛了!” “岁岁吃醋了?我保证没跟她们说过一句话!” 连穗岁怎么可能吃醋,她只是觉得有点好笑,还是这张脸,还是这个人,他瘸腿的时候没有人肯嫁,她好不容易把他治好了,立刻就有人上来搭讪。 “谁吃醋了!” 他又不是成王,不挑嘴,胆子还大…… 不过,怎么没见成王带夏婧儿出门呢?夏婧儿不是自称她跟成王才是真爱,这么快就过了保质期了? 刚才看见成王身边跟着一个姨娘有些眼熟…… 连穗岁有点走神,楚知弋递给她一盏凉茶。 “有好玩的吗?” 园子很大,除了诗会还有画展,还有投壶射箭的小游戏,不过这会儿太阳起来了,稍一活动就有点热。 “还行。” 连穗岁拿帕子擦了擦汗。 眼生的小丫鬟上前禀报。 “九王爷,王妃,太妃邀请您去畅园参加宴席。” 这才半上午就开始宴席了? 连穗岁应了一声。 “我们这就来。” “奴婢给您引路。” 连穗岁没来过荣太妃的别院,只感觉出了这座园子很大,布局跟京中中轴对称的布局不太一样,有点江南园林的感觉,但每个院子的规模又比江南的园林大。 园中的建筑也很有趣,单独一座假山,或者单独一个楼阁,登上去能看到好几个院子。 小路曲曲折折,每当感觉路遥走到尽头的时候,下一刻峰回路转,眼前出现一道小门,或者是一个连廊,曲曲折折又到了下一个院子。 怪不得要派人引路,否则一般人在院子里转几圈,就把自己转晕了,根本找不到畅园在哪儿。 他们走得慢,毕竟楚知弋的腿刚刚恢复,还不能太过劳累。 连穗岁轻声问道:“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怎么他对眼前出现的景致一点儿也不觉得稀奇? “来过。” 第一次来,是父皇跟荣太妃借了此处给他办庆功宴。 再次来这里,已经物是人非。 隔着院墙,看见一条银练似的瀑布自九天之上倾泻而下,扑面而来的水汽赶走炙热,带来凉爽。 一开门,里面的景象更令人移不开眼睛。 第357章 畅园出风头 可能是习俗不同,连穗岁没见过把景区搬到自己家里来的。 谁能想到畅园就像是一个瀑布景区,这要是放在现代,光是这一个园子九能开发一个旅游景区了。 原来别院的水系用的是活水,从畅园的瀑布这里引到各个院子里。 瀑布底下修建着许多亭子,人工开凿的池子上飘着许多精致的盘碟,丫鬟们准备着瓜果茶店,荣太妃的亭子里,宸帝、太后、皇后都在,他们坐在高处品茶。 连穗岁跟楚知弋被引到下首的亭子里,亭子里,已经落座的昀王府众人,与成王府众人起身给他们行礼。 往下,位置越好的亭子里人越少,再往远处,有的亭子里挤满了人。 这一处曲水流觞,少说也有几百米长的水道,从他们的位置没看到头。 “三姐姐……” 跟连晓小在诗会上分开,没想到这会儿又见面了,连晓小跟她打了个招呼,余光观察到昀王妃不赞同的表情,对着连穗岁歉意地笑了笑,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帮昀王妃拿她喜欢的点心。 妾在正妻面前没有任何地位。 再看成王身边,他带来的那个妾室也在忙前忙后伺候他们夫妻两个,反而丫鬟就在一旁立着,什么也不做。 连穗岁使了个颜色,小桃跟裴淑捡着她可能喜欢的点心取了些回来。 “皇婶别介意,我是觉得连氏对您的称呼不妥当。”昀王妃观察她的神色,解释了一句,“嫁鸡随鸡,连氏既然已经做了王爷的妾室,又怎么能直呼皇婶姐姐呢,这不是乱了辈分!” “幸好此处都是自家人,否则传出去,旁人岂不是要意味我们昀王府没有教养了!” 昀王妃话中带着刺,连穗岁笑了。 “昀王妃此言差矣,若郭二小姐嫁了人,且所嫁之人与昀王妃差了辈分,那郭二小姐到时候该怎么称呼你呢?难道嫁了人就不是亲姐妹了?” 郭宁芸还没有嫁人,一般来说,外人也不会用女子的闺誉来开玩笑。 连穗岁急忙告罪。 “我只是举个例子,并没有损害郭二小姐声誉的想法,正如昀王妃所说,这里都是自家人,没有外人,我是长辈,不过是出于关心,才多说了几句,昀王妃应该不介意吧!” 楚景安跟郭宁芸还没过来。 昀王妃知道自家妹妹除了十一皇子之外看不上任何人,根本不会出现连穗岁口中的情况。 连穗岁向远处看了一眼,宋吉月已经落座了。 不一会儿,楚景安跟郭宁芸一前一后进了畅园。 楚景安被皇后叫过去,郭宁芸朝着他们的方向过来,蔫头耷脑地在昀王妃身边坐下。 “长姐……” 她语气中带着撒娇,视线仍旧忍不住去追寻楚景安的身影。 楚景安跟宸帝和荣太妃太后等人请安过后,也朝着他们的亭子里过来,在楚知弋身边坐下。 “九叔以后是不是能跟我一样骑马射箭了?” 他没心没肺地说道,“我的骑术跟箭术还是九叔教的呢!九叔肯定比我厉害!” 楚景安说这话的时候偶,连穗岁察觉到宸帝往他们这边瞥了一眼。 她急忙把话题接过来。 “十一皇子,你九叔的腿才刚能站起来,还不能剧烈活动,骑马射箭,起码要等到一年之后!” “没想到皇婶的医术这么厉害,连太医都治不好的病,皇婶轻轻松松就给治好了!” 感觉到探究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连穗岁谦虚道:“也不轻松,给你九叔治腿我下了很多功夫,除了每日针灸按摩,还有热熏以及药物的配合,这才让他勉强能走两步,但是伤了根基,就算恢复之后也不如从前了……” 不知道她说这些话能不能打消宸帝的顾虑。 “那很可惜……” 楚景安感叹一句,缠着楚知弋跟他下棋。 连穗岁看着昀王妃跟翁灵儿,她们三个最不可能心平气和坐在一起的女人,此刻却被安排坐到一起。 翁灵儿懒懒地不想说话,昀王妃安抚着郭宁芸,剩下连穗岁跟昀王和成王相顾无言。 昀王若有所思的视线落在楚知弋身上,不知道又在憋着什么坏。 成王唇角勾着,看向外面,留给连穗岁一个自以为英俊的侧脸。 连穗岁看向给成王倒茶的女子,疑惑道:“你不是夏婧儿身边的丫鬟吗?” 她认出来了,成王新纳的小妾是夏婧儿身边的丫鬟霓云。 霓云给她也添了一杯水,笑道:“王妃好眼力,夏姨娘身子不便,便让奴婢代替她来伺候王爷。” 夏婧儿那个脑子,被人当成垫脚石一点也不奇怪,连穗岁疑惑的是,当时给她把脉,她除了被人喂避子汤之外,似乎还有懂医理的人通过饮食让她的身体亏损…… 如果都是霓云的功劳的话,她就绝对不是一个丫鬟这么简单! 不过,别人的家事,她不关心。 “皇婶竟然如此关心侄儿的家事……” 成王意味深长地说道。 连穗岁呸了一声。 “谁关心你了!咱们两个的恩怨人尽皆知,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有昀王在场,成王并没有过分地揪住这个话题不放。 昀王啧了一声。 “我原本觉得三弟跟皇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跟楚景安下棋的楚知弋警告地看他一眼。 “皇叔别生气。” “二哥你就少说两句吧!一家人,别伤了和气,长辈的玩笑,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不能随便开。” 低级趣味! 亭子里四面开阔,连穗岁却觉得空气污遭,主要是亭子里的人太晦气。出了亭子,瀑布飞溅出来的水汽打在身上十分凉爽。 她身上的纱裙飘带被风卷起来,高处雾气朦胧,碎发随着裙摆一起飘动,她漫不经心地看向远方,颇有几分神女下凡的姿容…… 本是想出来透透气,连穗岁没想到因为她这一个动作,惊艳了在场众人。 衣服被水汽打湿,在炎炎夏日竟然觉得有点冷,楚知弋让小桃取了一件披风,走上前去帮她披上,两人相视一笑,牵着手离开高处。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 “九王爷好宠九王妃啊……” “我要是能嫁一个像九王爷这么深情的夫君就好了!” 女宾客们炸了锅,楚知弋的后院里只有连穗岁一个人,只这一点不知道让多少已婚的夫人羡慕。 未婚的少女们被楚知弋那一刻展露出来的温情吸引。 男客虽然觉得不好意思去窥探女眷的姿容,但连穗岁刚才那个动作太令人惊艳,眼神不自觉随着她的身形移动,许多不认识她的人问身边人她的身份。 感叹原来京中还有如此美人…… 有人来找连穗岁搭讪。 第358章 投怀送抱 连穗岁从来没想过,自己出名不是因为医术,而是因为外貌。 若是换成旁人,就算出了风头,别人也不敢惦记,但她可是连穗岁,以前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丑女,追着男人跑…… 虽然现在瘦下来了,变美了,但……本性应该还是水性杨花吧? 只要稍微勾勾手指头,她就会上钩吧? 成王暗中握紧拳头。 幽幽的古琴声在席间回荡,今日这次宴会,令人心神激荡。 天气渐热,在瀑布底下却感觉不到一点暑气,席间安排的有节目,三十六楼的歌姬舞姬拿出了看家本事,不知不觉,这场宴会竟然持续到天黑方才散场。 荣太妃牵头,将连穗岁介绍给宗亲的几位夫人,永定伯府的老夫人也借这个机会给连穗岁介绍了不少人,跟连穗岁交好的人家纷纷帮她添彩头。 这场宴会,收获最大的是连穗岁,扩展了人脉关系,有荣太妃的关系在,日后遇到,大家都会给她几分薄面。 同时,连穗岁也接到了不少生意,荣太妃说她的医术比太医还好,又有楚知弋现场作证,连穗岁的名声一跃千丈,瞬间成为京城最炙手可热的神医。 回府的路上,连穗岁打了个哈欠,今天明明没有太多活动,怎么觉得这么累? 小桃跟裴淑把收到的请帖装箱整理,邀请连穗岁上门看诊的人家太多,得先排个顺序,再一家一家回帖。 两人从来没有这么忙乱过! 连穗岁趴在楚知弋的腿上睡了过去,到了王府,楚知弋将她打横抱起,脚步快的小桃跟裴淑都追不上。 楚知弋今天晚上很有自觉,叮嘱小桃跟裴淑照顾好她。 杜翰音在书房里等他。 “王爷,我想好了,我跟着您混!” 他眼睛下面两个黑眼圈,“我回去把有关章华太子的卷宗翻了一遍,跟着太妃就是死路一条,不如跟着您造反,跟着您这条命虽然也不一定能保住,但至少还有胜利的希望……” 楚知弋白了他一眼。 “收起你苦哈哈的表情,在本王面前演苦肉计没用。” 杜翰音抖了一下,精神道:“王爷,您今天跟王妃在荣太妃的宴会上大出风头,您考虑过后果吗?” 宸帝今天的表情阴沉了一天,楚知弋又不瞎,能看见。 “不管您还是王妃,只要结交重臣都是大忌!” “不过,您也不能蛰伏一辈子,趁着太妃还没回京,抓紧时间在朝中布局谋划!就算太妃回来,也撼动不了您的地位!” 杜翰音察言观色,在楚知弋恼怒之前急忙补充道。 他犹豫着问道:“王爷,您打算如何处置锦绣?” 锦绣是安太妃的人,不能杀她,也不能用她。 但安太妃留在京城的势力他势在必得! “本王自有安排!” 杜翰音拱手。 “王爷,天儿不早了,下官先告退了!” 从书房里退出来,杜翰音回头瞧见书房熄灯了,楚知弋歇下了。 明天的朝堂上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呢! 第二天早上,休息了一晚上的连穗岁精神抖擞,吩咐小桃跟裴淑给各家回帖子。 “王妃,清风楼的羽公子在门外递帖子,让门房来通报,说您会见他……王妃您要见他吗?” 他怎么来了? 正在喝粥的连穗岁动作顿住,为了锦绣? “让他进来。” 连穗岁坐着没动,胃口很好地吃着虾饺。 “见过王妃。” 羽公子拱手行礼。 “免礼吧。” 早餐要吃饱,桌上放着七八个碟子,有精致的点心,有坚果,有稀粥也有包子,连穗岁的视线落在坚果上,她只看了一眼,羽公子便挽起袖子将那碟子坚果端到她面前。 连穗岁抬头。 他浅笑着说道:“察言观色,伺候人的活儿,我比较擅长。” 他的手很好看,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连穗岁拿帕子沾了嘴唇,喝水漱口。 她没动那碟子坚果,羽公子自嘲道:“王妃嫌脏?也是,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伺候王妃呢……” 连穗岁打量着他。 “有话就说,别绕弯子。” 羽公子放下袖子。 “我今天来,是来投诚的。锦绣姑姑被抓多日,公主的身份想必王妃已经审问出来了……” 他语气中带着试探,连穗岁好笑地看着他。 “不必试探我,今日你不上门,改天我也是要去找你的。” “你若识趣儿,便可以少受些皮肉之苦。” 昨日,他化身琴师出现在荣太妃的宴会上,倒是提醒连穗岁了,荣太妃留在京城的势力,他们可以物尽其用…… “我可以将我们这些年做过的事情一一交代,但有个要求。” 连穗岁以为他的要求是放了锦绣,却没想到他凉薄一笑。 “帮我杀了锦绣,以后我这条命就是王爷跟王妃的!” 连穗岁:“……” “我这条命不值钱……可我还记得我小时候,家里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至少不缺吃穿,是她将我诱骗离家,让我成了一个谁都可以玩弄的低贱男妓!” “偶尔对我流露出一丝温情,我还要感恩戴德,哄着她……”羽公子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面上始终带着看不出深浅的笑,“她早就该死了!” 他杀不了她,被困在清风楼,被她当成金丝雀养在笼子里。 连穗岁分辨着他话里的真假。 “你有的选吗?” “锦绣该如何处置,自有王爷定夺,你逾矩了。” 羽公子面上一紧,掀开衣袍跪在地上。 “王妃教训的是,我怎么敢教主子怎么做事……王妃想问什么,只要我知道,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连穗岁从腰间的瓷瓶里取出一粒药丸递给他。 “吃下去,我才会信你。” 她给的是毒药,羽公子毫不犹豫,将药丸塞进嘴里咽下去。 “小桃,你们都退出去!” 有些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午后的温度灼人,守在房门外的小桃热得满头大汗,房间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好几次她都想推门进去查看情况,她家小姐手无缚鸡之力,要是被羽公子暗算了可就不好了。 小桃还有个担心,从前她家小姐有段时间很迷羽公子,不仅花大价钱去清风楼请羽公子吃饭,还让针线房给她做了一件绣着羽毛的裙子,来表达对羽公子的痴迷…… 现在正主主动投怀送抱,她家小姐会不会把持不住? 小桃蹲在屋檐下仰脸看着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别人已经忘记了以前的连穗岁是什么样子,只有她还偶尔会跳出来这么一个念头,小姐还是从前的小姐。 房间里突然响起碎瓷声,传来连穗岁的怒呵声。 第359章 只有她把我当人看 “王妃!” 以小桃为首的一众丫鬟推门闯进来,瞧见连穗岁一脸怒容地坐在主位上,羽公子和衣跪坐在地上,正动手捡着地上碎掉的瓷片。 连穗岁长舒一口气,吩咐道:“小桃,去拿些冰块来放在屋子里,再去沏两壶凉茶。” 碎瓷片锋利,羽公子的手上被划了一道口子。 连穗岁瞥了一眼,吩咐道,“小桃,帮他包扎伤口。” 她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他交代了义善堂那些孩子,他们专门从人贩子手里买长相漂亮的小孩,培训利用,在他们十来岁的时候被送到高官们的床上,除了获取情报,也为他们的谋划提供便利…… 很多孩子没活过十三岁! 有的人只喜欢十三岁以下的女童,似卫乡这种,喜欢十岁左右的男童,被他们这些人折磨死的孩子不知凡几…… 侥幸活到长大的孩子便会被送到达官贵族家里做妾,或者送到青楼,压榨他们剩余的价值。 在连穗岁把义善堂的脏事儿戳出来之后,剩下的孩子都被楚知弋安置了,虽然仍旧见不得光,却比留在义善堂好一点,不用担心套不出有用的情报挨打。 羽公子就是这么过来的,却又成了锦绣的帮凶。 “不疼。” 羽公子已经麻木了,只不过…… “对不起,弄脏王妃的地方了……”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小桃看不上他,给他处理伤口的动作算不上温柔,“你都不知道疼吗?” 羽公子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连穗岁的反应,张嘴哑声道:“多谢王妃。” 从没有人关心他疼不疼,从小到大,他习惯了。 “你先回去吧。” 连穗岁看他的眼神中有责备有心软,也有不赞同,但他却没从她的眼睛里看出厌恶,羽公子心中一动。 “是,属下听从王妃的吩咐……” 他交代了太多东西,连穗岁要好好地捋一捋。 荣太妃是前朝章华太子的遗腹女,本名唐琼安,自封琼安公主,从出生起就在谋划,蓄意接近先帝,目的是窃国。 但先帝励精图治,虽然晚年对感情有些上头,但如果不是楚知弋太优秀,先帝也不会被琼安公主迷得五迷三道,放着羽翼已近丰满的长子不立太子,偏要扶持小儿子登基,结果却落了个鸡飞蛋打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局。 琼安公主不死心,暗中策划着谋反。 让锦绣笼络义善堂的管事,以义善堂为根基,投机取巧,能笼络的朝臣便用尽手段笼络,笼络不了的便用其把柄威胁。 如今朝中一半官员已经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有一个消息羽公子也不知情,他只知道琼安公主在北辽谋划,却不知道琼安公主入了北辽王宫,并且生下北辽十三皇子…… 这剧情,连穗岁直呼狗血。 她把从羽公子这里得到的消息整理出来,正好听下人禀报说楚知弋回府了。 楚知弋一身风尘仆仆。 “你这是……” 他一进门便解了领口的扣子,略有些烦躁地把官袍脱掉。 “怎么了?” 连穗岁递过去一盏凉茶,楚知弋抿了一口,抬眸看过来。 “北辽战败,要送一个皇子到京城为质。” 连穗岁心头一跳。 “北辽王病重,北辽五皇子继位,送来的是北辽最小的皇子十三皇子,以及其生母明珠夫人……” 楚知弋双拳紧握,想过无数种她回来的场景,却没想到她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回京。 安太妃要回来了! 连穗岁手掌覆在他手背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一起面对。” 楚知弋的手很凉,他反过来握住连穗岁的手。 “听说你今天生气了?” 他知道羽公子来过。 连穗岁叹道:“早知道义善堂的孩子们过得苦,没想过竟然那么苦……我一时气不过,砸了一个茶杯。” 她把整理出来的东西递给楚知弋。 “他手里的人我们可以用,但是不能完全相信。” 毕竟能被他们拿捏住的官员本身就不是好货。 楚知弋看过,问道:“他有什么条件?” 没有无缘无故的献殷勤。 “他想让锦绣死。” 听他说自己的经历,连穗岁心软的毛病犯了,他也是个可怜人,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连穗岁并不能代替义善堂的孩子们原谅他。 他的罪过或许一辈子都洗不清。 他跟锦绣不过是狗咬狗,互相利用,相互博弈而已。 楚知弋沉默片刻。 “他说的话不要信,我会让人去调查。” 连穗岁嗯了一声,似羽公子那样的人知道怎么利用自己身上的劣势博取同情,或许他说出来的身世并不是真的? 那样的人心思千回百转,说谎话是家常便饭,又怎么会轻易地吐露实情? 另一边,羽公子从王府出来之后,径直去了妙手堂。 帘子掀开,乌大夫看见进来的人是他之后,往帘子外面看了一眼,扶额道:“你现在越来越不避讳了。” 羽公子在他对面坐下,伸出手腕放在他面前的方枕上。 “这次不一样,我是真病了。” 乌大夫蹙着眉头将手指放在他手腕上。 良久之后。 “你被下蛊了?” 羽公子收回手臂,诧异道:“原来是蛊虫吗?我还以为是毒药!” “不知道是什么你也敢吃?” 乌大夫不解。 “你这是关心我吗?” 羽公子一点也不担心自己被下蛊,反而有心思调侃起他来。 “你中的是子母蛊,服下子虫,如果不听话的话通过操纵母虫能让你生不如死,京城何时出现这样的人物了?我竟然不知……” 羽公子愣了一下,正色道:“京城里比你还厉害的人物,你不知道是谁吗?” “你去见了九王妃?” 乌大夫没想到。 羽公子打量着他的神色。 “怎么这么大反应?不是早该猜到的吗?锦绣被抓,我一个人在外面孤苦无依,给自己找了个靠山,不知道王妃为人如何,值不值得我把身家性命托付在她身上……” 他自顾自地说着。 “万一公主回京呢?” 乌大夫问道,“你真打算背叛公主?” 当初他警告他,背叛公主是什么下场,如今自己却也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可只有她把我当人看……” 羽公子喃喃道,“就算原本没有真心,现在也突然觉得自己很脏,很可恶……” 连穗岁看他的那个眼神,直击他的灵魂,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但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忏悔。 他下意识编造了谎言身世,是不想让她知道他的本性就是这么可恶…… 第360章 一件趣事儿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便走下去吧。” 乌大夫想到自己,因为犹豫与畏惧,让他现在后悔不已,荣太妃的宴会,其实他也去了。 躲在人群之后,以别人的面容看着她在别的男人身边,她与从前不同了,身上似乎多了一份淡定从容,更多一份成熟。 羽公子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调笑道:“怎么是这个反应?难道你也早就投靠了九王爷?” 乌大夫不敢承认,怕羽公子只是用话术诈他。 “你的病,我治不好,诊金就不收了。” “被我猜中心事恼羞成怒赶我走?” 羽公子耍赖道,“我可没那么好打发,你是不是在怪我拆散你跟连家四小姐?” 乌大夫面色复杂地看他一眼,羽公子心里一突。 “我不是……” 他不是有意的…… 但这句话他说不出口了,乌大夫又恢复面如冰霜的冷脸,直接对着帘子外面喊道:“下一位!” 羽公子叹了口气,怎么他认真起来的时候,没人信他呢? …… 树上的蝉聒噪地叫着,连穗岁忙于应邀去各家看诊,眨眼间,最炎热的季节过去了,风中带着一丝凉意,树上的叶子也开始出现黄斑。 使团终于要到京城了。 宸帝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北辽王的明珠夫人跟楚知弋的母妃安妃有九成相似的消息,故意为难他,把接待北辽使团的差使丢给了他。 楚知弋出城相迎。 连穗岁这边,被秦氏叫回连府。 “你二哥的婚事定在八月初,路上要走二十多天,为了避免到时候婚礼仓促,我跟孟家那边商量了,七夕前孟家送嫁的队伍出发,我要先一步去你二哥任上。” 操办完连嘉颖的婚事,秦氏对连家就真的没有任何遗憾了,届时她就可以为自己而活了! 秦氏面上带着期许。 “操办完婚事大概九月初我就会回来,我不在京城这两个月,你多照看着点。” 连穗岁知道她不是让她多照看连家,而是让她多跟秦家走动,八月有中秋节,要给亲近的人家送节礼,秦氏怕张氏偷工减料,伤了情分。 “娘你放心吧。” “娘,我回府把给二哥的贺礼准备好送来,您帮我一起送给二哥。” 秦氏应下,连穗岁回府一阵忙活,分出去自己单过,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要置办,但他又不会一直在汝宁府,要送些实惠的东西…… 连穗岁承认自己有点俗气,脑子里只有送钱这一个选项。 送钱也有钱的送法。 “小桃,帮我换一箱金叶子来。” “您要金叶子干嘛?”小桃好奇,“难道您要直接给二公子送一箱金叶子?” 连穗岁神秘道:“等换回来你就知道了!” 出门在外行走,金叶子是硬通货,四张金叶子叠起来正好是一两。 小桃换了一百两,也就是四百张金叶子。 连穗岁坐下来,把金叶子折折叠叠,竟然用金叶子叠了一艘帆船。 “小桃,你说我预祝二哥的婚礼和仕途一帆风顺,这个礼物怎么样?” 小桃从没见过这么“俗气”贵重又别出心裁的礼物。 “小姐,我要是贪官,肯定最喜欢您这样的人!” 出手就是金叶子叠的帆船,一百两黄金做的帆船,入库的时候只需要记录一下物件的形状就可以了,没人知道用了多少金子,比直接送金子方便。 连穗岁把礼物用箱子装起来,让人给秦氏送去。 转过头来她又在琢磨给孟家那边送什么添妆。 给孟家的礼物可得好好挑选,既得让孟家感觉到重视,又不能太丢份,还得好携带…… 这可难到她了。 中规中矩的礼物,要么送些首饰布料,要么送些摆件刺绣…… “王妃,聚宝斋的掌柜送来了两件螺钿漆器的首饰盒,说是今日才到店里。” 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连穗岁吩咐道:“拿来瞧瞧!” 裴淑从外面领进来两个小厮,小厮手中捧着两件大红色的漆器首饰盒,盒子上用螺钿装饰的华丽图案十分新奇。 “这是满嵌手艺,做的喜鹊闹梅图案,正适合当作新婚贺礼呢!” 连穗岁上次在齐九妹那里见过能四面八方开合的首饰盒,取放都十分方便,这个盒子看起来直上直下,只有一个开口。 “王妃请看。” 小厮将盒子打开,里面有机关,一打开,便将上层的内容完全展露出来,箱子的上半部分有许多暗格,可以放一些耳环手镯等小首饰,下边的空间很大,能放下一整套头面。 连穗岁十分满意。 “就这两件吧。” 连穗岁留下了。 “赏!” “小人谢过王妃!” 裴淑领着两人出去领赏,连穗岁欣赏着箱子上的图案,感叹道:“这做工,要是让在拍卖会上,至少得上千万……” 她参加过现代的拍卖会,只可惜现代的手艺人,很少能做出来这么精巧的东西了。 “小姐,这两个首饰盒一模一样,您既然喜欢,就自己留一个呗!” 连穗岁喜欢这些东西,但又觉得把好东西留在自己身边占地方。 “好事成双嘛,给人送礼,哪儿有只送一个的道理。” “小姐,您不是只给二公子了一艘帆船嘛,好事成双,不得送两艘?” 小桃举一反三的本事见长。 “寓意不一样,一帆风顺,两艘帆船就不是这个意思了!” “原来送礼也有这么多学问!” 小桃表示不懂。 连穗岁在她脑门上点了一下。 “不懂没关系,以后多跟裴淑学学就懂了。” 她身边小桃活泼,裴淑稳重,有她们两个,她才能顺心如意。 “我跟着小姐您,只要听您的就行了!” “我要是像裴淑那么能干,小姐您会腻的!” 连穗岁扑哧一声。 “也是,我们小桃打听消息这个本事别人也取代不了!多有趣!最近外面又有什么流言吗?” 他们这段时间应酬不少,外出地时间多了,八卦的机会也多。 “小姐,您现在都是好名声,京城人人都夸您是神医再世,夸您的菩萨心肠呢!” “咱们以前雪灾时在城内城外开设粥棚,开展义诊,还有您在妙手堂接济贫困百姓,免费为她们发放汤药的事迹传得到处都是,大家都说,原来您以前做了那么多好事!” “您放心,现在外面要是有人敢议论您,拿您以前做过的事情造谣,当场就有人饶不了他!” “我这么厉害吗?” 连穗岁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不用过确实感觉到现在出门面对的阻力比以前少了,大家对她都很友善。 “不过奴婢听到了一件趣事儿。” 小桃神秘道:“是有关秦定侯府的,之前燕心小姐说过王世子给自己的老子送妾,奴婢打听到他送的那两个妾是高价买的扬州瘦马,把秦定侯迷得五迷三道……” 扬州瘦马? 大名鼎鼎,哪个男人能顶得住?秦定侯一把年纪了,面对两个花容月色的姑娘,还不得早早地缴械投降…… 连穗岁叹了口气。 “可惜我现在是王妃,不能自降身价,否则带上几瓶十全大补丸上门推销,肯定能卖出天价!” 有钱不能赚的感觉有点不妙。 小桃无语道:“王妃,您怎么知道秦定侯悄悄派人去妙手堂买大补丸呢?” 第361章 大出血 “还真去了啊?” 连穗岁本来是开玩笑,没想到秦定侯竟然真的去买大补丸。 “还有更炸裂的呢!”小桃补充道,“秦定侯的继室夫人不是给王世子房里也塞了两个吗,加上王世子自己的夫人抬的姨娘,王世子也悄摸地派人去妙手堂买药……” 他们父子两个前后脚上门求药,要是让他们遇上,那个场面…… 连穗岁想想都想笑。 再次感叹。 “幸好陈家表姐没嫁进秦定侯府,这都是什么人家……” “对了,陈家表姐该生了吧,今年春天传来消息说是有孕了,现在都七月初了。” “快了,听说预产期在八月份。” 裴淑办事稳妥,府上的人情往来,记得比连穗岁还清楚。 “贺礼也得提前安排。” 既然打算走动,这些人情往来上的小事就不是小事,不能什么都丢给季瑛。 映儿抱来一摞请帖。 “王妃,这些都是请您去赴宴的帖子……” “这么多?都是谁家的?” 连穗岁随手翻开一本。 “这是永平伯府的帖子,请我去吃满月酒?” 永平伯府是孟家姑奶奶的夫家,家里添丁,是好事。 下面那一本是司家的帖子,府上的三公子新婚…… 连穗岁一个一个往下翻,都是最近跟她走得比较近的人家,或是嫁女,或是添丁,也有过寿……各种名目,单是这个月,大大小小十几场宴席…… 这要是都去,把她劈成两半也去不过来! 尤其是,永平伯府的宴席跟司家的宴席还是同一天,去哪一家,不去哪一家都得罪人。 但是都不去的话,又会被人说托大拿乔…… 连穗岁:“……” 终于体会到秦氏教她管家的良苦用心了。 “裴淑,让季管事先把给各家的礼备上,礼单拿来给我看。” 整日忙这些琐事,忙完又去给孟蝶添妆,去送秦氏去汝宁府…… 好不容易喘口气,齐九妹身边的丫鬟东珠着急忙慌地跑来找她。 “王妃,杜鹃突然发动,马上要生了!” 前脚刚把秦氏送走,连穗岁还在连家没有出门,抬脚往后院走。 “要不要去把夫人叫回来?” “不用!” 连穗岁直接拒绝,“现在连家是张姨娘当家,把娘喊回来也没什么用,反而会耽误二哥的婚事。” “稳婆找到了吗?” 生孩子不像电视剧里演得那么快,尤其是第一胎,连穗岁没生过,但她自己就是大夫,也不是第一次给妇人接生。 “大夫人已经让人去找了!” 连穗岁掐指算了算日子,还不到杜鹃发动的日子,至少提前了半个多月,不过妇人生孩子提前半个多月晚半个月,都算正常。 还没到杜鹃的院子,就听见张氏的声音传出来。 “别矫情,跟谁没生过孩子似的,该吃吃该喝喝,孩子没那么快出来!” “一堆人守在这里做什么?都不用干活吗?该干嘛干嘛去,这里留两个人看着就行了!” “你别往地上坐,地上凉,小心伤着我孙子……” 秦氏才刚出门,张氏就猖狂成这样,头上终于没人压着了,她要使劲儿作威作福。 杜鹃的下身有血,脸色已经很苍白了,张氏还让她在院子里活动,说多活动孩子才好生。 齐九妹没有经验,白着一张脸站在一边,同情地看着杜鹃。 “姨娘,这么多血,会不会……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 张氏给她甩了个脸子。 “请什么大夫!我自己就生养过,生孩子哪儿有不流血的,赶紧拉着她绕着院子多走动几圈……” “胡闹!” 连穗岁进门看见这幅场景,急忙吩咐道:“赶紧把人抬到床上去!” 她掀开杜鹃的裙子,这么多血,肯定不对! 动手一摸胎位,胎位不正! “先去屋子里!” 连穗岁来了,齐九妹有了主心骨,给身边的丫鬟婆子使眼色,没人管张氏说什么,几人把杜鹃抬到床上。 杜鹃肚子很疼,带着哭腔开口求连穗岁。 “王妃,奴婢害怕……奴婢会不会死?” 连穗岁取出银针帮她针灸刺穴扭转胎位。 “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 古代医疗技术落后,妇人生孩子就是走一趟鬼门关,连穗岁今天见识到了,大部分悲剧是能够避免的,却被身边无知的人害了。 杜鹃流这么多血,是胎盘早剥,而且胎位还哦不正,再继续活动,只会引发大出血,大人孩子都保不住! “稳婆来了吗?” “没……” 张氏端着一碗鸡汤进来。 “快喝了这碗汤,喝了才有力气生……” 连穗岁低头看杜鹃。 杜鹃摇了摇头,她这会儿没有胃口,但她不敢违背张氏,忍着疼坐起来喝了两口,突然忍不住吐了一地。 “拿走吧,别喝了,这个时候吃不下!” 张氏有点不甘心,但为了自己的亲孙子,不得不叮嘱杜鹃几句,而后退出产房。 杜鹃呼吸紊乱,连穗岁教她稳住呼吸。 感觉身下一股热流,杜鹃惊恐出声,“王妃,奴婢是不是要死了?” 连穗岁急忙查看,心里松了一口气。 “没事,是羊水破了,就快生了。” “热水呢?” 大户人家的稳婆都是提前预定好接到府里的,张氏觉得日子还早,没跟稳婆说好,这会儿去找稳婆,稳婆正在给别人家的接生,走不开,临时去找,也没找到合适的。 齐九妹身边的丫鬟就差跑回齐家接个稳婆回来了! 等不到稳婆,连穗岁只得自己动手帮忙接生。 “听我的话,我让你用力你就用力……” 连穗岁的声音沉稳有力,杜鹃疼得撕心裂肺,疼得没有了知觉,不知道过去多久,感觉身子一轻,痛感顿时消退,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灵魂像飘起来一般,听见婴儿的哭声,听见身边的婆子惊慌的声音。 “出血了……” “大出血!” 连穗岁取出银针扎在她身上。 院子外面,张氏稀罕地抱着刚出生的婴孩,兴奋地问道:“男孩儿女孩儿?” 她等不及婆子回话,动手去掀婴儿的包被。 “怎么是个赔钱货?” 她的声音扬高了几个度,“早知道是个赔钱货,还费这个劲儿做什么?白瞎了我的鸡汤!” 张氏很想撒手不管,但奈何连穗岁还在产房里,这个孩子是九王妃亲自接生的,她纵有不满,有何不敢在连穗岁还在府上的时候发作。 房间里杜鹃的状态很不好,连穗岁用了很长时间才帮她止住血。 舒了一口气,叮嘱道:“应该没事了,给孩子找个乳母,别让她操劳,兴许还能保住一条命。” 为了生这个孩子,杜鹃差点把自己搭上,流了不少血,身体亏损成这个样子,要是产后不好好休息,或许还会出血,到时候就麻烦了。 连穗岁身上全是血腥味,回自己的院子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折返回去,她想看看孩子,毕竟是自己亲手接生的,总得看一眼…… 张氏半路拦住她。 “王妃辛苦了……天儿不早了,九王爷亲自来府上接您,老爷让我来通知您一声。” 第362章 杜鹃没了 连穗岁才注意到天色,已经这么晚了…… 前院书房里,连方屿已经陪着楚知弋下棋下了半晌,棋盘上一片狼藉,才刚开始,楚知弋就步步紧逼,每一局棋从开始到结束,最长不超过一刻钟。 “王爷今天心情不好?” 楚知弋出城迎接北辽使团,今天才回来。 他擦擦额头上的汗,只要一盏茶的功夫,棋盘上白子的一方就显现出败势,如果不能深思熟虑再行落子,几乎立刻就要被围剿。 一开始他还能拖上一段时间,到后来心力交瘁,只能被对方杀得片甲不留。 再看楚知弋,始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既没有开口的打算,也没有挪步的打算,两人数不清下了多少局,他给身边的人使眼色,身边的下人找到张氏,才有了张氏拦住连穗岁那一幕。 “爹爹也在里面?” 连穗岁在书房外站住,心道真是奇了,杜鹃生孩子,孩子的爹连嘉良不知道去哪里鬼混,至今未归,做祖父的却陪了一晚上。 楚知弋绝对是故意的! “老爷跟王爷在下棋,小人进去通禀。” 楚知弋丢了棋子,起身道:“今日叨扰了。” 连方屿松了口气,起身将他送到门口。 “爹爹。” 张氏半路上被他派去喊连穗岁,连方屿还不知道杜鹃生的是男是女,没压住喜悦,询问道:“男孩女孩儿?” “女孩,恭喜爹爹。” 连方屿唇边的喜悦往下压了压,被连穗岁敏锐的捕捉到。 “时候不早了,爹爹早点休息吧。” 她没错过他脸上的失望,或许她出生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嫌弃? 如果她是秦氏,知道自己拼死生下的女儿不得丈夫喜爱,肯定会在心里留下疙瘩,疙瘩不解开的话,夫妻两人一辈子只能同床异梦,或者,干脆连靠近都嫌恶…… 回去的马车上,连穗岁问楚知弋。 “女孩不好吗?都是自己的骨血,为什么女孩就不招人喜欢?” 想到张氏那副嘴脸,明明她自己也是女人,却嫌弃杜鹃生了个女儿! 如果今天不是她在,杜鹃这个孩子能不能生下来,会不会一尸两命? 她穿越过来之前走南闯北,去过很多落后的地方,听过很多故事。她这一辈的人还好些,往上数两代,落后的地方妇人难产,稳婆问家中的人保大人还是保孩子,保大人就是用剪刀把孩子剪碎取出来…… 过程残忍,但比这还残忍的是保小,将产妇放在牛背上颠簸,孩子落地时,产妇基本上也没命了…… 全程产妇都能清醒地听到家人的谋划,听到他们要放弃自己却无力反抗,只能把命交给他们,活活疼死,或者大出血而死…… 杜鹃只是个丫鬟,没人重视她这条命,但丫鬟也是人,也会疼…… 连穗岁的心情很沉重。 楚知弋握住她的手。 “我喜欢女儿,我们以后生个女儿吧。” “好在,人救回来了。” 母女平安,好歹也算是慰藉吧。 虽说是庶女,但生在连家,有齐九妹做她的嫡母,还能缺了她的吃穿不成? 虽然她讨厌连嘉良,但孩子跟她有缘,知道家里的人不靠谱,专门挑她回娘家的时候发动,洗三礼她得回去。 庶女的洗三礼不会大办,但齐家那边肯定会来人。 “回头让小桃准备一套金锁金项圈金镯子,算是我的心意吧!” 再多的怨气,在看见孩子平安落地那一瞬间也淡了,连穗岁期待着洗三那天。 家里添丁,按照俗礼得去报喜,但因为是庶女,不需要大操大办,杜鹃家里也没什么人,只需要通知她跟连晓小。 连穗岁在家等报喜,一直等到洗三这天也没见连家有人过来。 察觉到事情不对劲。 “小桃,回去问问张氏,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还办不办洗三礼了?” 小桃回了一趟连家,回来脸都白了。 “怎么回事?” 今天特意空出一天来回连家给小侄女洗三,连穗岁闲着无事,翻看着最近送来的帖子。 “小姐,杜鹃没了……” 连穗岁手上动作一顿,诧异道:“怎么会没了呢?” 经她的手,还没把人保住,不是砸她的招牌吗? “张姨娘的人拦着,奴婢只看见他们把人从屋子里抬出来,裹着杜鹃的床单上全是血……奴婢只好赶紧跑来跟您报信!” “孩子呢?” 小桃张嘴。 “奴婢回来的时候,看见齐家来的姨娘抱着孩子。” “走,回去看看!” 秦氏才离开几天就闹出这种事情…… 连穗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连府,连方屿收到信儿也刚到家。 “怎么回事?” 连方屿质问张氏,杜鹃是家里买的奴仆,但好歹是一条命,杜鹃怀孕后被提了姨娘,昨天还好端端的,今天就没了命,传出去被别人说闲话! 张氏慌张道:“妾也不知道呀!从杜鹃生产完,妾就安排了两个婆子日夜照看,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今天早上突然听见孩子哭,进去人就没了,床上全是血……” 连穗岁蹙着眉头。 “谁在照看孩子?” 张氏回道:“杜鹃生产着急,临时上哪儿去找奶娘,我就让她自己喂奶,有婆子照看着,也不需要她费什么心力……” “厨房日日炖着补汤,我可没有亏待她!” 连穗岁听了只觉得心中恼怒。 连方屿是男子,把伺候的下人叫过来问,跟张氏说的一样,他没什么负担地松了口气。 “她命薄,抓紧处理了后事,赶紧安排人照看孩子!” 连穗岁的心都快凉透了,这就不追究了? “杜鹃生产艰难,又产后大出血,一条命差点没保住,我叮嘱过,让她好生休息……张姨娘,你也生养过,产妇刚生下孩子,哪里有奶水,你把孩子跟她放在一个屋,听见孩子哭,她能休息好吗?” 张氏嘴硬道:“我给她安排了婆子了……” 连穗岁冷哼一声。 “那为何需要她半夜起来哄孩子?如果不是剧烈活动,她怎么会伤口崩开失血过多而亡?” “只怕是这两个婆子夜里不好好伺候,偷懒,杜鹃没了法子只能自己起来哄孩子,夜里出的事儿,她们白天才发现,不是玩忽职守是什么?” 被戳破的婆子急忙磕头告饶。 连穗岁走过去看齐家姨娘怀中抱着的孩子,虽然睡过去了,但哭得嘴唇青紫,即使睡着了,小身体仍旧一抽一抽,十分委屈。 “孩子差点哭死过去,你们就是这么当差的?” 连穗岁当着连方屿的面数落张氏,已经出嫁的女儿在娘家还敢这么强势,张氏吓得不敢反驳,连方屿看了一眼孩子,再看向张氏的面色变了。 脑子里回想着张氏当家这些天,他都丢过什么人,顿时觉得烦躁。 “老爷,是下人们办事不力,这事儿不怨我呀!” 婆子眼看着她把锅甩给她们,吓得也不住求饶。 “老爷饶命啊,奴婢不是有意的……” 第363章 会吃人不成 “发卖出去,把这两个该死的婆子割了舌头发卖出去!我不想再看见她们!” 连方屿发了一通脾气,指着张氏。 “这个家是你闹着要当的,现在惹出了一堆一堆的麻烦事儿,我看你也别当家了!” 当着亲家的面,张氏不甘心道:“老爷,妾知道错了,妾保证没有下次,保证会照看好孩子,老爷您就饶了我这次吧……是下人们偷懒,如果早知道她们好吃懒做,我派几个勤快的过去……” 她不推诿责任还好,连方屿也只是说气话,这一推诿,更让连方屿失望。 “连下人都管不好,不是你的责任是谁的责任?下人们偷奸耍滑,都是你这个当家人纵容,把管家的对牌钥匙都交给齐氏,你闭门思过!” 朝中的事情还不够他烦心,整日家里鸡犬不宁,他当时脑子抽了才会听张氏的挑唆,让她当了家! 张氏还想辩解,见连方屿不想搭理她,只能委委屈屈地应了声是。 “爹,姨娘,这是怎么了?” 连嘉良一身酒气地从外面回来,见连方屿面色不对,急忙转过身去想跑。 “回来!” 连方屿连他也一起不满意起来。 指着他骂道:“你整日在外面鬼混什么?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房里的事情还得我这个做老子来给你处置?不好好在房里念书,整日跟那些狐朋狗友厮混……” 卫乡被抓,连方屿也被调查,他好不容易托关系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才把他们父子两个的嫌疑洗脱干净,说跟卫乡只是在一起吃过饭,并没有帮过他什么忙…… 连嘉良竟然不吸取教训,还敢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来往! “你也关禁闭,谁要是敢把他放出去,直接打死!” 连方屿发了一通脾气,连嘉良还不明所以地问道:“爹,谁惹您,您找谁去呀,我没……” 齐九妹在他手臂上捏了一把,连嘉良吃痛,这才看见齐家姨娘怀里抱着的孩子,惊讶道:“杜鹃生了?儿子还是姑娘?杜鹃呢?” 杜鹃没了…… 齐九妹小声回道:“是个姑娘。” 连嘉良看了一眼嫌弃道:“可惜了杜鹃这个丫头,要是生个儿子,也不至于这么可惜了!” 他没再多说一句,齐九妹心寒道:“到底是给夫君生养过的,我在外面买块地方安葬她,好好做一场法事。” 连嘉良打了个哈欠,摆手道:“你做主就行了,我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先去屋里睡会儿……” 说罢,不管张氏跟连方屿的表情,他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自己进了屋子倒头就睡。 连方屿气得脸色铁青,指责张氏:“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 读书不用功,名落孙山,好不容易找关系谋了个差使,这才几天,又被人连累得丢了差使,整日里不思进取,现在竟然连他的话都不听了! “老爷,大公子刚丢了差使,心里烦闷,跟朋友们出去吃点酒也不打紧,距离下次科举时间还长着,也没必要现在就逼着大公子念书……” 张氏心疼自己的儿子事事都不舒心,她不知悔改……连方屿气得拂袖离去。 齐九妹不好意思地对连穗岁笑笑。 “让王妃看笑话了。” 齐九妹的亲生姨娘早就没了,今天过来的姨娘是长公主从齐家搬出来之后,把她接到身边教养的姨娘,府上的姨娘用姓氏称呼,对方身份低微,主动自报家门。 “妾身李氏,见过王妃。” 连穗岁点了点头,把孩子接过来,月子里的小孩子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这会儿正好睡醒,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珠子看着连穗岁,奶呼呼的小手伸出襁褓之外。 “取名字了吗?” 齐九妹摇头。 “原本想请示父亲之后,再取大名,如今闹成这样,暂时没顾上,不如王妃给取一个吧!” 这个孩子是连穗岁亲手接生的,由她取名再合适不过了。 连穗岁想了想。 “休言女子非英物,就叫英娘吧。” 她倒想给孩子取个顶天立地的名字,好告诉世人这孩子与众不同,却又怕给孩子招来无端的祸患,只能取一个中规中矩的名字。 希望她以后能自立自强,过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英娘好,就叫英娘!” 有了名字,齐九妹也高兴,手指点在小英娘胖乎乎的脸上。 “小英娘,以后咱们就有名字了!” 张氏当家,齐九妹不好插手杜鹃房里的事情,这三天,她看着张氏寻来的婆子玩忽职守,连饭都不能按时给,她嘱咐自己身边婆子去给杜鹃送过几次汤水。 她在齐家见了太多悲剧,吃苦受累的都是女子,所以对杜鹃同情更多一点,她没想到杜鹃就这么走了…… “如果我夜里派人过去多看一眼,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小英娘刚出生就没了亲娘疼爱,别人再好,也不如亲娘体贴。 “王妃,我想把英娘养在我膝下。” 齐九妹心地善良,能在她膝下长大是英娘的福气,连穗岁赞同道:“现在是你当家,跟爹说一声就行,反正府上,也没人在意英娘。” 虽然是这个道理,但话说出来总归伤人,不知道小英娘能不能听得懂。 连穗岁让小桃把准备好的金锁金项圈拿来挂在小英娘脖子上,小英娘的两个手腕上已经戴上了金手镯,是齐家的姨娘送的。 “请王妃操持着,帮小英娘洗三吧。” 洗三礼要安排德高望重有福气的夫人帮小孩子洗澡,让小孩子也沾沾福气,秦氏不在京城,张氏请不来德高望重的夫人,况且,因为小英娘是个女孩儿,张氏本来就没放在心上。 连穗岁跟齐家姨娘帮着给小英娘洗了澡,穿上衣服。 “王妃留下来用饭吧……” 洗三礼,照例是要在府上办个席面,今日的场景,不适合留下来吃席。 “不吃了,你刚接手府上的事情,又得照顾小英娘,别忙活了,我想去一趟妙手堂。” 许久没去妙手堂,连穗岁本就打算今日过去看看。 从连家出来,行至半路,突然被被疏影纵马拦住去路。 “王妃,王爷让您现在进宫赴宴!” 连穗岁掀开车帘,看了眼头顶的太阳,马上到午时了,宫里的宴会不是早就开始了? 疏影含糊道:“宴会还没结束,但王爷让属下来请您……” 连穗岁挑眉,他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宫里有老虎,会吃人不成? 第364章 夫人有什么高见吗 疏影带着连穗岁进了宫。 宴席上,十几个长相浓艳的美人穿着暴露的舞衣在殿内献舞,色彩斑斓的舞裙,裙摆随着美人的旋转而翻飞,像绚烂的蝴蝶在枝头上起舞。 独特的旋律勾着心弦,看客们眼神中暴露出贪婪。 连穗岁从宴席后方入场,第一眼看见坐在上首,怀里抱着一个浓眉大眼男孩的女子。 走到正面,女子身上散发着柔和的气息,正低头给男孩夹菜,动作温柔又细腻。 男孩有些挑食,不喜欢吃鱼,女人就换了一道菜放到他碗里,小声哄着他。 再看楚知弋,低头摆弄着面前的茶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面前的空碗中多了一块桃酥,楚知弋抬头,看见她,眼眸中带上笑意。 “你怎么来了?” 连穗岁抬头看了一眼被明珠夫人抱在怀中的小男孩,再看形单影只的楚知弋,读懂他眼睛里的哀伤。 他小时候,安太妃大概没有这么抱过他。 如果,明珠夫人对待十三皇子也如对待他小时候那般,不管他能不能吃鱼虾,都强迫他吃下去,估计他也不会这般难受。 “连家的事情忙完了,我来陪你。” 连穗岁凑近了些,小声问道:“是她吗?” 从别人嘴里得到的信息,形成的印象里,安太妃应该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人的野心能从相貌里看出来,相由心生。 但眼前的明珠夫人过于温柔,温柔到连穗岁产生怀疑,这样一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子,真是那个不择手段,连自己儿子都能随意利用的安太妃吗? 楚知弋点头。 “是她。” 母妃从小就是这个样子,用最温柔的话,伤他最深。 她剥虾的动作还跟从前一样,喜欢先用刀子把虾肚子划开,从底下开始往上…… 桌上的菜都凉了,连穗岁捡楚知弋喜欢吃的帮他夹了几筷子,又把他面前那盘虾端起来,挪到自己跟前。 宫女要来帮忙剥壳被她拒绝了,用筷子把虾头夹断,剩下的连壳带肉塞进嘴里,虾壳补钙,她一个人把一盘虾都吃光了。 对面的明珠夫人终于抬头看过来。 连穗岁大大方方地跟她对视。 明珠夫人笑道:“原来九王妃这么不讲究,连我这个关外人都知道吃虾要剥皮,九王妃竟然跟个山野村妇似的,一口就把一整只虾吞下了……” 她这么一开口,把众人的视线吸引过来,连穗岁不疾不徐地拿帕子擦了嘴。 “我是个大夫,知道虾的营养都在虾皮上,老百姓们连饭都吃不饱,我们却要把最有营养的地方丢掉,胡乱糟蹋粮食会被天打雷劈的。” 宸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盘子里内侍剥好的虾陷入沉思。 一句话得罪在场所有人,明珠夫人眼睛里带着嘲笑,原来连穗岁这么蠢的吗? “不知者无罪,我是大夫,因而懂得这些,普通老百姓们见都没见过,也谈不上浪费,而能吃得起这些东西的人家,也不用在意虾皮上这一点营养。所以,这东西跟读书是一个道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喜欢怎么吃就怎么吃。” 连穗岁纠正道,“而且,我也不是一口就吞下一整只虾,我是小口慢慢吃的。” 说罢,连穗岁吩咐身边的宫女把碟子端下去。 明珠夫人看了一眼在场女眷们的反应,本以为大家都会对连穗岁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谁知道看了一圈,竟然没有一个人露出嗤笑的反应。 竟然还有人附和着问道:“九王妃方才说虾皮上有营养,臣妇斗胆请教,这虾皮有何功效?” 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起这个问题了! “虾皮中含有钙质,能促进骨头生长,尤其适合正在长个子的孩童与老人,孩童长身体需要钙质,老人骨头松软,多吃些虾皮能强身健体。” 有人学着她把虾肉连皮一起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可是带着皮吃口感粗糙,虾皮也根本嚼不动……” 连穗岁继续解释:“当然,虾皮最好选用毛虾,毛虾的营养价值更高。” “毛虾体型小,肉质口感都不错,放在餐食里面还能提鲜,不过,补身体也要量力而行,有的人吃了海鲜之后浑身出疹子,这是过敏,对海鲜过敏的人千万不能吃海鲜,情况严重的话会要人性命!” 正好乐声停下,殿内唏嘘声一片。 明珠夫人看了一眼楚知弋,那盘虾他一口没动,记得小时候,他明明也吃的…… 连穗岁等宴席中场才来,不仅没人觉得不对,并且她一来还成了宴会的主角,明珠夫人不解。 “皇上,皇后娘娘,在场的诸位大人夫人们,抱歉,今天是我侄女儿的洗三礼,来晚了,我自罚三杯!” 连穗岁倒满一杯酒,正准备端起来灌下去,却被楚知弋抢了先。 “王妃的酒本王替她喝。” 连穗岁沾酒就醉,今天的场合,楚知弋不敢让她喝酒。 “早就听说王爷宠王妃,今天可算见到了!” 场上有人调侃,楚知弋连喝了三杯酒,连穗岁悻悻地坐下,她又把自己不能沾酒的事儿给忘了。 连家只有连穗岁一个嫡出,应该是她庶出的兄长家里喜添麟儿,洗三礼只自家人参加,没有广而告之。 “恭喜恭喜。” 换成以前的连穗岁,这会儿定然没人搭理她,但她如今的地位,哪怕只是一个庶出兄长家添的庶女,也有人恭维。 “同喜同喜。” 连穗岁顺着话题说道:“这世间最难的就是做父母的,从做了父母那一刻就一心为了孩子考虑,可有时候做孩子也挺为难的,父母总盼着孩子出人头地,盼着孩子有出息,活活把孩子逼死的父母也有。” “孩子会投胎也是一种本事,遇上明事理的父母能少受不少罪呢!” 她感慨道,“幸好我嫂子是个心肠软的,虽然自己还没有生养,却愿意把我这个侄女儿接到自己身边教养。” “王妃的侄女儿是个有福气的……” 连穗岁打开了话匣子,一句一句把明珠夫人挤兑得插不上话。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就算父母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合适,也断没有害自己孩子的想法,九王妃这些话有失偏颇。” 连穗岁的余光一直观察着明珠夫人的反应。 “哦?我不过是为我那刚出生的小侄女儿感叹几句而已,并没有指责旁人,夫人对我的家事这般关心,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呢!” 她故意曲解明珠夫人的意思,“我说的只是我的家事,夫人有什么高见吗?” 她这番话让明珠夫人的话堵在心口。 第365章 他没拒绝 连穗岁的目光落在从她身上下来的十三皇子身上。 “夫人将十三皇子养得很好,能有夫人这样的母亲,也是十三皇子的福气,夫人是个好母亲!” 十三皇子年岁还小,不太能听懂中原话,见连穗岁一直说话,便抬头看了过来。 连穗岁笑着从腰间取下了一个香囊球,流苏上带着铃铛,轻轻一晃,发出清脆上午叮当声……十三皇子离开座位朝着连穗岁伸手。 香料是连穗岁自己的配方,香囊球是下人用竹编做成,设计精巧,将香囊球置放其中,不管怎么摇晃,香料都不会洒出来。 “你喜欢这个?” 连穗岁把香囊球递给他,十三皇子伸手去接,却被明珠夫人拦住。 明珠夫人警惕地看着连穗岁。 “不过是一个香囊球而已,夫人怕有毒吗?” 连穗岁扬眉,将香囊球重新挂回腰间,动手帮楚知弋夹了一块儿新上来的炙羊肉。 楚知弋端起碟子垫着,将炙羊肉放入口中,看得明珠夫人眉头又是一拧。 牛羊肉有味道,她记得以前他从来不吃…… “母妃,我也要吃!” 炙羊肉的香味勾得人馋涎欲滴,萧图指着盘中的羊肉,等了半天,只有这道菜合胃口。 “好,母妃帮你夹。” 萧图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座好,一脸期待的看着明珠夫人帮他夹肉的动作。 楚知弋吃饭很有规矩,食不过三,不管喜欢不喜欢吃的东西,最多只吃三口,连穗岁不住地帮他夹菜,不管什么菜,只要放到他盘子里,他就都吃了。 以往在宴会上从来没吃饱过,今天……楚知弋带着笑意看连穗岁。 见他喜欢吃,连穗岁把半盘子炙羊肉都放到他盘子里。 “你也吃。” 两人旁若无人地互相夹菜,如此不顾礼仪,看得明珠夫人又是一阵难受。 明珠夫人安顿好吃饱的萧图,朝着殿外拍手。 刚才跳舞的十几名舞姬鱼贯进来。 “皇上,这些美人原本在我身边伺候,我们母子来到上京城,仰赖您的照顾,这些美婢就当成是我送给您的谢礼,请您务必要收下!” 此言一出,皇后等人立刻变了脸色,宸帝一把年纪了,这些美人一个个花容月貌身段妖娆,若是入了后宫,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呢! “如此多美人,朕恐怕无福消受,夫人还是留着照看你跟十三皇子吧。” 宸帝果断拒绝,敌国送来的美人都是细作,塞这么多细作入后宫,他还没昏聩到这个地步! 明珠夫人笑道:“婢女们我都调教好了,不管是做粗活还是伺候人的细致活,她们都能胜任,我们母子两个现在是人质,她们留在我身边只能白白蹉跎青春,毕竟主仆一场,我不忍心让她们虚耗着……” “皇上仁慈,您把她们收了,哪怕只是打发出去给旁人做妾,也好过在我身边枯萎……” 说完这番话,她有意无意地观察着场内男人们的反应,赏赐给朝臣们做妾,他们近水楼台,一共有十六个美人,现场……有人在心里数着,不说能分两个了,分一个也好! 盛情难却,宸帝勉为其难,看向皇后…… “那就先留在宫里……” 见他对美人没有心思,后宫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还不快谢过皇上皇后娘娘!” 美人们纱裙飘飞,身上的铃铛清脆摇曳…… 明珠夫人话头一转,看向连穗岁。 “九王爷后宅里女人最少,不如九王爷先领走两个?” 她刻意为难,宸帝乐得看他们针锋相对,开口附和道:“九弟年岁不小了,至今没有子嗣,确实该开枝散叶……朕做主,让九弟先挑。” 明珠夫人故意针对,在连穗岁的预料之中,只是她没想到当母亲的竟然主动给儿子房里塞人…… 连穗岁面上含笑,巧声反问:“明珠夫人才刚到上京城,怎么消息这么灵通,连我们家后宅里女人少都知道,是不是皇上的后宫里有几个嫔妃,有多少皇嗣,夫人也知道?” 她的话耐人寻思,宸帝面色微变。 “皇上的家事我不太清楚,但是九王爷跟九王妃在上京城声名远扬,九王爷宠妻,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明珠夫人面不改色,连穗岁扑哧一声。 “所以夫人是嫉妒了吗?明知道我跟王爷感情好,却偏要往我们两个中间塞人破坏我们夫妻感情?明珠夫人安的什么心?” 连穗岁环视一圈,说出了在场所有人夫人的心声。 “为了两国邦交,夫人是被送来做人质的,不是来做细作!蛊惑皇上给臣子府上塞人,趁机搅乱臣子家的后宅,让我们大楚国的栋梁之才整日困在后宅的琐碎事务之中,谁还有心思为国效力?” “夫人又的什么心呢?” 连穗岁这番话等于把刚才附和她的宸帝脸面往地上踩,宸帝脸色沉下来。 “皇上英明,若不是关心胞弟,也不会被夫人钻了空子,九王爷能有皇上这样心怀宽仁的兄长,大楚能有皇上这样明辨是非的君王是九王爷之幸,是天下黎民百姓之幸!” “皇上虚心纳谏,有过必改,不因我是妇人之流就忽视我的建议,是朝廷的幸事!” 连穗岁一番话把宸帝架起来,只能顺着她给的台阶往下走。 宸帝清了清嗓子。 “宫里的浣衣局人手不足,既然夫人慷慨,朕本就打算先将这些美人送到浣衣局……” “只是忧心九弟的后宅,九弟至今没有子嗣,朕无颜面对父皇……” “皇上仁慈!” 在场有臣子附和感慨。 楚知弋眸中晦暗不明,哽咽道:“皇兄……臣弟这些年被病痛折磨,子嗣的事情……随缘吧!” 他恰到好处地停顿,宸帝想到前段时间外面盛传的谣言,有人说楚知弋当初受伤的时候伤到子孙根,不能人道…… 虽然他听到消息之后很高兴,但是后来,他突然能站起来,是不是这方面也能治好? 宸帝心思一动。 “九弟身子若有不便,回头朕派太医去王府给你瞧瞧!” 楚知弋的情况到底如何,还是掌控在自己手里最好。 他若心怀鬼胎,太医一查便知。 楚知弋一口应下。 “多谢皇兄。” 他没拒绝? “皇上,还有歌舞没有表演完呢。” 皇后适时提醒一句,轻柔的乐曲声响,舞姬们翩翩起舞,大殿内一派歌舞升平,一个个纸醉金迷。 连穗岁却觉得压抑,身边虎狼环伺,最亲近的人,刀扎得越深,拔出来时带出的血肉也越疼。 楚知弋抿了口酒,冷眼看着这场宴会。 第366章 她怎么敢 连穗岁忽然感觉到腰间的带子被人抓住,低头一看,萧图趁着无人注意,悄悄地跑过来拽他刚才看上的香囊球。 小家伙长得虎头虎脑,可能是长相随父,他跟明珠夫人一点也不像,跟楚知弋更不像,头顶留了一小块儿头发,周围剃成光头,却又在脑后留了一撮长发,编了个小辫子。 “你喜欢这个?” 连穗岁再次把香囊球取下来,却不给他。 “你母妃不喜欢我,不想让你拿我的东西。” 连穗岁放慢语速,小家伙若有所思,好像没听懂,见她不给他,伸手就要抢。 “别抢,别人的东西不能抢!” 萧图面色不虞,猛地扑上去抱住连穗岁的手,把香囊球抢过去,他手指甲锋利,在连穗岁手背上划出了三道红痕。 楚知弋眼神凶狠,萧图见势不妙,立刻跑回去躲在明珠夫人身后,还偷偷的往外面看他们。 小崽子,挠的还挺疼。 楚知弋抓起她的手,要给她出头,连穗岁摇了摇头,还能跟一个熊孩子计较不成? “去拿些冰块来。” 楚知弋吩咐宫女,宫女取来冰块,用帕子把冰块包起来,帮她冰敷。 而另一边,明珠夫人跟宸帝说完话,回头看见萧图手里拿着连穗岁的香囊在玩儿,面色立刻变了,一把将香囊夺过去,气愤地站起来指责道:“九王妃这是什么意思?要给我儿下毒?” 正在冰敷的连穗岁:“……” 楚知弋动作一顿,抬头看过来。 “北辽野蛮之地,也难怪夫人如此不讲理。” 他冷声道,“令郎过来抢夺,还伤了本王的王妃,本王还没有向夫人问责,夫人先倒打一耙,不觉得过分吗?” “你……” 连穗岁手上的红痕还在,但本身并不严重,明珠夫人气恼地把连穗岁的香囊扔在地上,像是丢什么脏东西一般嫌恶道,“若图儿有什么差池,北辽与大楚两国交恶,九王妃便是罪魁祸首,她一条命,怎么能跟图儿比?” 楚知弋轻呵一声。 “夫人怕是没弄清楚状况,你们母子不过是被送来做人质的,我们大楚礼仪之邦,让你们成了座上宾,你们就以为是我们大楚怯懦怕战?” “两国交恶……呵,本王不介意立下军令状,彻底让北辽从舆图中消失!” “你!” 明珠夫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他竟然敢因为连穗岁顶撞她? 果真是……翅膀硬了! 楚知弋连一个眼神都不再给她,明珠夫人气得脸上绷不住,转过来面对宸帝时,又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求皇上,给图儿请个太医瞧瞧吧,我实在是担心……” 她怀疑连穗岁怀疑得莫名其妙,宸帝听到的有关连穗岁的名声,一直是治病救人,他虽然忌惮连穗岁的名声,会不会成为楚知弋的助力,但又不能公然偏颇…… 明珠夫人到底在害怕什么? 皇后也是一脸不解。 “不过是一个香囊而已,何必要请太医呢?” 旁人不知,明珠夫人却是知道,连穗岁的毒术比起医术更加登峰造极,连流萤之毒都能解,比鬼谷那帮老毒物们还厉害,那帮子老货,只说中了流萤之毒的人会定时发作,只要服下缓解的药物,便会一直听话。 如今的楚知弋却不在掌控之内了,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是连穗岁帮他解了! 这样的人,她怎么能放心呢?说不定香囊里面就藏着蛊虫,她要报复她! “我……”明珠夫人语塞,脑子里飞速运转,“我也不想这般猜疑,实在是怕了……我的图儿以前就被算计过,为人母,只盼着孩子能平安长大便知足了,可奈何有人将他视为眼中钉……” 她意有所指,连穗岁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只要她不出现,不打搅他们的生活,谁会视他们母子为眼中钉! 她跟楚知弋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连女人孩子都容不下的地步! “既然如此,便请个太医来看看吧。” 明珠夫人瞥了连穗岁一眼,连穗岁拧眉,觉得事情不对,视线落回被她丢在地上的香囊上,起身过去捡起来,这个味道…… 她不动声色。 明珠夫人一直盯着她,看她把香囊重新系到腰上。 “既然明珠夫人不喜欢,香囊我便自己收起来了,还请夫人管好令郎,莫要再来抢。” 当着明珠夫人的面,萧图十分乖巧,等太医过来给他看诊完,老老实实地待在明珠夫人身侧。 直到宴席结束,萧图也没找到机会来连穗岁这里抢香囊。 身为人质,把他们放在外面宸帝不放心,便让皇后在宫里挑了一块儿地方,让他们母子两个住在宫里。 宫宴结束,出宫的路上,连穗岁取下香囊,将香囊提起来。 “帮我找个火折子来。” 楚知弋没问,取出火折子吹亮。 连穗岁把香囊球里面的香料取出来,放在火上烤,烤裂开之后取下来,用手一捏,外面的泥丸碎成粉末,只剩下两个米粒大小的被烧焦的虫子。 “这是什么?” 连穗岁把烧死的蛊虫尸体扔出窗外。 “噬心蛊,比流萤更毒的一种蛊虫,进入人体之后,以血为供养,顺着血管慢慢在心脏扎根,一步一步掏空人体,从外表上看,却发现不了端倪,慢慢油尽灯枯……” 真正的杀人于无形。 楚知弋面色变冷,她怎么敢? 那么对他还不够,还要害他最爱的人? 不是已经放弃他了吗?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害他身边的人? 楚知弋双拳紧握,后头几番哽咽,最后丧气道:“对不起……” 如果不是连穗岁察觉出不对,或许她就因此丢了性命,是他的母亲害了她,他却不能给她一个公道! 香囊有没有毒,明珠夫人最清楚不过,却还缠着宸帝请太医来给萧图诊治。 她却在香囊上做手脚…… 连穗岁握住他的拳头。 “不怪你,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都应该为自己的而活,她的罪责,我迟早要报复回来,只希望到时候你别阻止我!” 明珠夫人到底是他的亲娘,自古婆媳矛盾多,最怕的是丈夫在中间和稀泥,不仅不帮忙就算了,还处处他妈不容易…… 有爱才有恨,当心里不在意了,才会连恨都恨不起来。 马车回到王府,外面的天气热得蝉鸣声中都透着一股疲惫,下人们搬来了冰块儿,放在屋子里,却仍旧阻挡不住暑气。 “王爷,王妃,吃点冰沙吧。” 一碗碎冰中搀着果肉,再浇上两勺果酱,吃一碗,感觉连火气都压制住了。 楚知弋去洗了个澡,穿着清凉,往床上一趟。 连穗岁推他。 “你今天下午不用去点卯了?” 楚知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使团接回来了,忙完这一阵,八月份朝廷要组织民间花魁选拔,趁着空挡,暂时休息几天。” 第367章 想把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下来 “花魁选拔也是礼部的差使吗?” 毕竟不是土著居民,连穗岁不太了解朝廷的惯例。 “派个主事主持就够了,借着这个机会,能捞一笔,朝中不少人盯着。” 楚知弋笑道:“皇上把这个差使交给了成王。” 连穗岁琢磨着他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 “所以皇上现在更属意成王做太子吗?” 那天晚上的事情,连穗岁只知道个大概,成王先沉不住气进宫,但他也最好洗白,毕竟昀王联合相府逼宫,铁证如山,皇上已经心凉了。 暂时没有动郭相,是因为秦家的事情没解决,如今秦家解决了,宸帝是不是想着手革除郭相手中的权利? “皇上在朝堂上处处偏向成王。” 楚知弋提醒一句。 原本两人并驾齐驱,现在成王一个人遥遥领先,以昀王的心高气傲,定然要反击。 “所以这场花魁选拔不过是个由头,皇上有意借这个机会除掉相府?” 连穗岁得出结论。 “也有可能成王被反杀,当继承人只剩下一个之后,就算圣心不满,也别无选择。” 楚知弋笑容晦暗,“要提醒十一皇子,莫要去凑热闹,免得被无辜牵连。” 毕竟连他一起除去,才算真正的独一无二! 楚知弋对楚景安感情不同,连穗岁应下。 “他跟你关系一向要好,提醒一下是应该的,不过,他喜欢热闹,倒不一定能劝住。” 十七八岁正是贪玩的年纪,花魁大赛这样热闹,他肯定会去参加,如今京城又来了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明珠夫人,只怕防备不住。 “提醒到了就好,他自有夏家人庇护。” 楚知弋不想多说,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陪我睡会儿午觉吧。” 一天到晚要操心的事情不少,连穗岁打了个哈欠,在他身边躺下,楚知弋把脑袋埋在她颈窝,不一会儿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他真的累了。 今天见到了安太妃,他这会儿竟然能睡着,心里是真的放下了吧! 连穗岁放下胡思乱想,闭上眼睛。 这一觉睡到日落西山,午睡的时间不能太久,睡久了脑袋昏昏沉沉,很难受。 连穗岁坐起来清醒了好一阵子,身上懒懒得没有力气,但神奇的是,随着太阳落山,傍晚时分,又精神得不得了。 明天七夕乞巧,府上只有他们两个主子,但丫鬟们很多还没有婚配,可以在府上办个乞巧仪式热闹一下。 连穗岁喊来季瑛,把事情吩咐下去,想到秦诗琼,她跟楚知弋还欠秦诗琼一个道歉。 “明天我想去一趟秦家……” 连穗岁观察着楚知弋的表情,上次从秦家出来,楚知弋就没再提过秦家,她也不确定他是不是还怨恨着秦家。 “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就算秦家有苦衷,知道了安太妃的谋划,但楚知弋是无辜的,他们害得他失去了所有,楚知弋恨他们,也情有可原。 “你若为难,可以不去。” 一个是自己的外家,一个是自己的夫君,连穗岁倒是希望他们和解。 “不为难,明早我陪你去。” “那我去挑一件礼物?” 连穗岁在想,该给秦诗琼送什么样的乞巧礼呢? 秦家回京,宫里赏赐了一堆东西,她应该什么都不缺,所以,关键不在礼物本身,而在她的心意。 连穗岁想来想去,想到楚知弋雕刻的那两只木头娃娃。 “你教我刻木雕吧?” 反正两人都睡了午觉,这会儿一点也不困,要是能学会,就雕刻一个木偶娃娃送给秦诗琼,如果学不会,明早再想送什么礼物也来得及! 楚知弋眉头微拧,连穗岁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 “你就教教我嘛!” 她很少撒娇,身为王妃,让下面的人去找个木雕师傅来教她很容易办到,但……谁让楚知弋看起来总是深沉不开心的样子,夫妻之间偶尔撒个娇…… 楚知弋果然吃这一套,原本不太乐意,现在板着脸伸手。 “想雕什么样的?” 连穗岁立刻让小桃出去拿木头和小刻刀。 “我想给诗琼表妹雕刻一对她跟沈家五公子的小像,你先教我雕刻诗琼表妹的小像吧!” 楚知弋拿刀的动作顿住,跟她确认道,“你确定让我雕刻别的女人的小像?” 好像确实不合适,连穗岁又道:“那你先教我雕刻沈家五公子的小像。” 说完她自己也觉得不合适,把自己给蠢笑了。 “你别抢了人家两口子的乐趣,我看你干脆送两根木头给他们,让他们自己雕刻吧!” 这个礼物也不合适…… 长夜漫长,两个都不困的男女凑在一起,楚知弋提议道:“要不要做点有意思的事情?” 连穗岁泄气道:“那我的礼物呢?” 楚知弋挥袖灭了烛火。 “明早让季瑛准备。” “让下人准备是不是太没有诚意了……” “别说话破坏气氛……” …… 一大早连穗岁就不停的打哈欠,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身体被掏空…… 季瑛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丫鬟手上端着托盘。 连穗岁起身看去,一个托盘上摆放的是绣着喜鹊的荷包,里面装着些不同的小饰品,或挂坠,或玉环,耳环这些。 “王妃今日出门,或许会遇上熟人,奴婢多准备了些。” 季管事果然贴心。 另一个托盘上放着一把纹饰精巧的纯金发梳,发梳上面镶嵌着水晶宝石图案,俏皮又大气。 连穗岁一眼相中,给裴淑使了个眼色,裴淑上前将东西收了。 “奴婢不打搅王爷王妃用餐了。” 解决了礼物的问题,夫妻两人吃了早餐,出门坐上马车。 拜帖今天一大早就差人送去了。 今天七夕,各家府上有女儿的,都会准备乞巧礼,秦家也准备了,秦诗琼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儿,自然是今天的主角。 连穗岁进门后遇上了迎出来的大夫人。 “舅母怎么急急匆匆的?” 她是晚辈,也是自家人,不用秦大夫人亲自出来迎接。 秦大夫人面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先给楚知弋行了礼,才拉着连穗岁说道:“王家夫人带着王家小姐,正在里面跟母亲说话。” 王家? 是秦定侯府王家吗? 他们上门做什么? “不是,不是秦定侯府的王家,是另一家,祖上在军中做过副帅,家中曾有晚辈在你舅舅麾下效过力的定南王家!当初我娘家大嫂牵线,我给弘业跟王家小姐口头定了亲事,原本以为秦家出事之后,他们家不提,这门亲事就此作罢了,谁想到他们今天突然登门,说想把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下来。” 大夫人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借口出来迎接连穗岁,顺便派身边的人出去打听一下。 第368章 秦弘业的亲事 进了大门,楚知弋被请到前院,连穗岁跟着大夫人去了后宅,听大夫人继续说道,“当日在李家的宴会上,我见过王家的姑娘,当时王家姑娘给我的印象是腼腼腆腆,说话很温柔,做事也很大方。” “虽然出身不高,但咱们武将家里,也用不着娶个多高出身的主母,只要明事理,贤惠孝顺就行。” “我看王家姑娘挺好,出身也清白,又是知根知底的人家,就许下了婚事。” “当初秦家出事,连我哥嫂都怕引火烧身,他们跟咱们家远着点也正常,后来打听到王家找了媒婆,给王家姑娘议亲,我想着这桩婚事他们不再提了,就没过多关注,准备等过了这一阵,再托人给弘业相看。” “谁知道今天她们突然上门,重新提起婚事,但我瞧着王家姑娘跟以前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大夫人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想说一说哪里不一样,但又说不清楚,明明长得一模一样,但眼前的王小姐总给人一种轻浮的感觉。 “反正你见了就知道了!” 说话间,两人来到老夫人的院子里,说话声从屋中传来。 “老夫人,您现在上了年纪,要多喝点参茶补养身体,从前多少苦如今都过去了,往后秦家只有后好日子,护国将军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多歇歇……” 丫鬟打帘,连穗岁跟大夫人一前一后进了内室。 “臣妇吴氏见过王妃。” 说话的妇人起身给连穗岁行礼,指着身边的少女介绍道,“这是小女柔儿。” 少女对着连穗岁福身一拜。 “柔儿见过王妃。” 少女有些紧张,行礼时身子歪向一旁,不算板正,但却营造出了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连穗岁收回打量的视线。 “免礼吧。” 她在老夫人身边坐下,“本王妃今天就是来凑个趣儿,不敢喧宾夺主,外祖母,您这两天还感觉身上疼吗?” 老夫人是打心眼里喜欢连穗岁。 “不疼了,你帮我火疗几天,又开了方子叮嘱我吃药,早就不疼了。” 吴氏趁机插话道:“早就听闻九王妃的医术冠绝京城,如今一瞧果然不假。民间有很多志怪故事,外面有人传言说王妃被妖邪夺舍,依臣妇看啊,王妃本就是神女下凡,志怪故事里只有吃人的妖怪,哪儿有王妃这样人美心善悬壶济世的大好人……” 旁人在连穗岁面前根本不敢提外面的传言,她不仅提了,还趁机拍了连穗岁的马屁。 足能看出,吴氏是个嘴皮子很厉害的人。 再看坐在她身边附和的少女,长相外表跳不出毛病,但确实如舅母所说,看起来哪里怪怪的。 连穗岁看出来了,母女两个都带着谄媚,王家姑娘也表现出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眼神看过来的时候带着钩子,虽然已经刻意收敛了,但那股媚态却是怎么也挡不住! 她相信舅母的眼光,如果当初见过的就是这样的王小姐,她绝对不会松口许下婚约。 “王小姐在家中排行第几?家中可有姊妹?” 连穗岁跟王小姐是同龄人,虽然身份上有差距,但回答起来不如面对老夫人和大夫人时拘谨。 “回王妃的话,臣女在家中排行第三,上面一个嫡亲的兄长,一个庶出的姐姐,下面还有几个妹妹。” 闻言,连穗岁笑道:“巧了,我在娘家也是排行第三,王家妹妹平常都喜欢做些什么?” “我在家中时帮母亲理账,学着管家,也做些女工刺绣,读些杂书。” 连穗岁看到她手上有一道口子,像是被刮的。 “做刺绣伤到手了?怎么没包扎就出门了?女子的手金贵,别留下疤痕了。” 王小姐手往袖子里缩了缩,笑道:“些许小伤,不碍事的。” “祖母,娘……” 秦诗琼掀帘进来,看见连穗岁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有客人在,秦诗琼给众人见了礼。 “表妹,我有个礼物要送你,是我跟王爷亲自挑选的,预祝你今天乞巧成功,我们都等着喝你跟沈五公子的喜酒!” 秦诗琼跟沈成隽从小定的娃娃亲,沈成隽自去年入京以来,一直住在秦家,舅舅也早就视他为秦家的女婿,两人一同经历了一番生死,秦诗琼也对沈成隽有意。 亲近的人时常开他们两个的玩笑。 从前的秦诗琼定然会以为连穗岁是在打趣她,如今她已经能听懂连穗岁的弦外之音了。 他们秦家害楚知弋在先,楚知弋报复她跟沈成隽在后,但现在楚知弋给了她一个台阶下来,是代表着原谅他们秦家了吗? “多谢表姐。” 秦诗琼凑过去像以前一样保住连穗岁的胳膊撒娇道,“表姐帮我戴上!” 连穗岁将发梳戴在她头顶。 “表姐,你说我要是乞巧不成功怎么办?” 乞巧节的乞巧礼有很多种,当下京城最流行的便是用蜘蛛结网,乞巧用的蜘蛛由父兄亲自去抓来,像秦诗琼这种有未婚夫的,也可以由夫家抓了送来。 在小盒子里铺上丝绸,把蜘蛛放进去,摆在桌案上供奉,等到第二天清晨,打开盒子,看蜘蛛有没有结网,结网的话便是乞巧成功,预示着乞巧的女子是个贤惠能干的。 但若是没有结网…… 连穗岁在她额头上轻点。 “就是不成功,以舅舅和表哥对你的疼爱程度,你还能嫁不出去不成?” 王家小姐插话道:“真羡慕秦小姐。” 秦家没有封侯之前,在京中的地位也不比现在差。 不管什么时候,秦诗琼都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她的目光落在秦诗琼头顶的发梳上,眸中的羡慕溢出来。 连穗岁笑道:“不知道王家妹妹今天上门,我没有提前准备。” 幸好季瑛考虑周到,连穗岁给裴淑示意,裴淑取出一个荷包递给王柔。 “一个小礼物,预祝王小姐乞巧成功。” 王柔诧异地接过荷包,笑得多了几分真诚。 “王妃赏赐的,定然是好东西,柔儿谢过王妃。” 不好意思当面打开,王柔捏着荷包里的东西,硬硬的,像是耳环。 “你们年轻人多出去走走,不用陪着我这个老婆子!” 怕她们陪着无聊,老夫人把人往外撵。 “外面不算很热,出去走走吧。” 老夫人发话,连穗岁起身。 “外祖母,我看外面的荷花还开着,我们出去赏荷。” “去吧去吧!” 连穗岁拉着秦诗琼,吴氏急忙推了王柔一把。 “柔儿跟王妃都是同龄人,不如陪着一起出去走走。” 万一能遇上秦家大公子呢?大夫人没有松口,要是遇上大公子,大公子看上柔儿…… 母女两个对视一眼,眼神中藏不住算计。 吴氏在心里打着算盘,秦诗琼也拧了拧眉,她印象中王家小姐好像不是这个做派! 但是当时宴会上她跟王家小姐也是匆匆一瞥,王家小姐就被一个丫鬟叫走了,她跟上去,见她出府上了一辆马车。 当时还以为家里有什么事情。 怎么跟这次见到的王小姐不一样? 第369章 未婚先孕 秦诗琼跟连穗岁走在前面,微风迎面,带着一股淡淡的荷叶清香。 湖面上的荷花开得正盛,也有的结了莲蓬,青色的莲蓬上鼓起白色的小泡,那是还没有成熟的莲子。 “沈五公子的身子如何了?不介意的话,我再帮他调理调理。” 宫里见了一次,重伤伤身,沈成隽本就清瘦,更是瘦的脱了相。 秦诗琼眼眶湿润。 “多亏表姐的药他才能捡回一条命,不好再麻烦表姐。” 楚知弋无辜,沈成隽跟秦诗琼也是无辜的,有些话必须当面说清楚。 “总要正式的给你们两个道歉。” 连穗岁在秦诗琼的手背上拍了拍,秦诗琼沉默半瞬,点头道:“我带表姐去找他。” 问了下人,秦诗琼带着她去了一处院子,沈成隽正在院中锯木头做木工,旁边是他用木头做的缩小版的山寨模型。 “这做的是什么?” 秦诗琼凑在她耳边小声解释道:“我们在去西境的路上,无意发现了一处山寨,山寨里有沈夫人的遗物。” 所以沈成隽怀疑当初洗劫了沈家的土匪就是山寨里的人,当时他们两个只顾着逃命,没有时间留下来调查清楚。 “爹已经派人去调查了,他总要做些什么来发泄一下,不用管他。” 沈成隽擦了把汗,到水井边打水洗了手,才过来给连穗岁行礼。 “是我们对不住你,不用讲这些虚礼。” “我给你把脉。” 连穗岁搬了把椅子坐下,沈成隽没有反对,在她旁边坐下,伸手出去。 “五公子底子好,伤势恢复的还算不错,接下来只需要固本培元,多养一阵子就好。” 连穗岁大手一挥,写了个药方,“照着这个方子吃一个月,等一个月后再酌情换方子。” 沈成隽领情。 “多谢王妃。” 他需要养好身体回去给沈家报仇,把方子收起来,继续去完成没有完成的木工。 跟在她们身后的王柔眼睛在院子里瞄了几眼,没见到秦大公子…… 连穗岁心血来潮。 “王小姐,要不要我捎带手帮你也把个脉,我看你面色有些黄,是不是有内热?” 女子都在乎自己的外貌,听连穗岁这么说,王柔有些犹豫。 连穗岁笑道,“我闲下来的时候会自己做一些养颜的面霜,美容养颜需要从两个方面调理,内调好气色,外调养肤,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所需的药材也不一样。” 在她的循循善诱之下,王柔十分动心。 “那,麻烦王妃了。” 王柔走过去坐下,连穗岁伸手搭在她手腕上,她眼睛垂下,掩盖住眸中的震惊之色。 她久不开口说话,王柔有点担心。 “王妃?” 连穗岁反应过来。 “换另一只手。” 一只手腕把脉可能有偏差,但两边都是这样的脉象的话…… 连穗岁跟秦诗琼对视一眼,笑道:“没事,是我看错了,王小姐身体康健,不需要吃药,但可以用些养颜的面霜。我这次出门急,没带新的,等会儿让小桃把我用的那罐给你送来,先用着,等咱们下次再见的时候,我再给你带一罐。” “不嫌弃,不嫌弃,多谢王妃!” 连穗岁的皮肤吹弹可破,连毛孔都看不见,能用她用的东西,王柔觉得是自己的荣幸。 “表妹,时候不早了,我跟王爷该回府了,我先去跟祖母说一声,你带着王小姐在园子里多逛一会儿!” 她在多逛一会儿上加重语气,秦诗琼虽有疑问,却听懂了她的话外之意,贴心应道:“好,那我就不送表姐了。” 连穗岁点了点头,径直去老夫人的院子,眉头拧了一路。 要跟表哥议亲的王小姐竟然有孕了! 虽然月份还早,普通的大夫这个时候应该看不出来,但却瞒不过她的眼睛。 尚未出阁的少女,却是有孕之身,还被吴氏带着上门询问婚约,想碰瓷秦家? 如果她们碰瓷的对象不是秦弘业的话,她倒是乐得看好戏。 老夫人的院子里静悄悄的,连穗岁顿住脚步,问守在外面的下人。 “外祖母这会儿方便吗?” 下人回道:“回王妃,老夫人嫌吵,大夫人便带着王夫人去了大夫人的院子,老夫人这会儿闲着。” 连穗岁嗯了一声,抬步往前,丫鬟急忙打帘。 “岁岁怎么又回来了?” 老夫人刚在软榻上躺下,见她进来,让身边的婆子拿来两个枕头靠坐起来。 “外祖母,有件事情您得知情。” 她左右看一眼在房间里伺候的下人,下人们福身退出去。 屋子里没了旁人,连穗岁压低声音说道:“外祖母,我刚才找机会给王小姐把脉,我发现她怀孕了……” 老夫人面上露出震惊。 “怎么回事?” 连穗岁长吸一口气。 “月份还早,她这个月葵水应该没来,别人把脉看不出来,但我对自己的医术有自信,她自己应该还不知情。” 老夫人面色沉下来。 “如果真是未婚先孕,这王家行事也太没规矩了!” 老夫人没有任何怀疑,对着外面的下人吩咐道:“就说我有点不舒服,去把大夫人叫回来!” 大夫人当初参加宴会回来,说对王家的姑娘很满意,当初两家本来就口头议定了婚事,现在王家上门主动提起,他们也不好不承认。 刚才在她这儿,她看出来大夫人有顾虑,没把话说死,但是怕这家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逼得他们不得不认下! 听说老夫人不舒服,大夫人婉拒了吴氏要来看望的请求,把她安置在客厅,自己着急忙慌地跑过来。 老夫人的身子她清楚,这么着急叫她,莫非跟王家有关? “母亲。” 大夫人把身边的下人留在门外,见连穗岁也在。 “岁岁,可是发现王家有不妥当之处?” 事到如今,也没有卖关子的必要,老夫人把连穗岁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大夫人也是满脸不可置信。 “怎,怎么……” 大夫人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是真的吗?” 连穗岁肯定道:“无冤无仇,我肯定不会冤枉她们,舅母可以再等一个月,一个月后她们肯定就知情了,到时候他们要是还好意思把人往咱们家塞,您再拆穿也不迟。” 王家姑娘未婚先孕,这要是传扬出去,不仅王小姐做不了人,王家的长辈也会被指责,王家的姑娘们的未来就都毁了。 希望王家发现王小姐怀有身孕,自己悄悄处理了,别想着来攀附秦家,大家相安无事。 大夫人面色发紧。 “我这就去打发了吴氏。” 第370章 自己做的孽 大夫人匆匆离去,连穗岁吩咐小桃把她用的面霜送去给王柔,便跟老夫人说了一声,去前院找楚知弋一起出门。 到门口正好碰上一起往外走的王家母女两个。 大夫人今日本来要留她们在府上用饭,老夫人突然不舒服,也是不赶巧,吴氏心里本来有些忐忑,瞧见连穗岁还派人给王柔送东西,应该不是看不上她们的意思吧…… “王妃用的东西给柔儿用,真是瞧得起她了,就怕她是牛嚼牡丹,浪费了王妃的东西……” 吴氏还想客套几句,楚知弋上了马车之后,回头看了一眼。 吴氏尴尬笑着。 “王小姐不嫌弃是我用过的就好,罐子里剩下的还能用一个月呢,只有一点,我这面霜是用药材做的,要是没病没灾,可千万别乱吃药,怕药性相冲。” 吴氏愣了一下,答应道:“好,柔儿的身子一向康健,我们不吃药。” “王妃慢走。” 连穗岁提起裙子上了马车,吴氏目送他们走远才跟王柔上了自家的马车。 上车之后,王柔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罐子,从里面抠出来一点膏体搓在手上。 “娘,确实挺舒服的,闻起来有淡淡的药香,很清凉。” “我看看……” 吴氏想试一下,王柔急忙把盖子盖上。 “娘你可不能跟我抢,我脸上比那个丫头多了几颗雀斑,还指望着用这个改善一下呢!别到时候被大公子看出端倪来呢!” 吴氏骂了一句。 “我生你养你,用点你的东西都不行?白眼狼!” 话虽这么说,吴氏却没有责怪的意思,“王妃今天不是还给了你一个荷包吗,里面装了什么?” “对哦,还有个荷包。” 王柔把荷包拿出来,打开,里面一对玉挂耳环,翠玉雕刻成月桂兔子的模样,钩子和底座的材质是金子,这样一副耳环,市面上也得十来两银子才能买到。 王妃随随便便就拿出来送人…… 王柔十分喜欢。 “娘,您帮我戴上!” 吴氏宠溺地帮她戴上。 另一边,秦家派人去打听王家的消息,不出三日便有了结果。 事情是连穗岁发现的,大夫人便让身边的亲信给她送了消息。 连穗岁觉得有趣,等楚知弋晚上散值回来,跟他说起来。 “还记得上次在秦家门口见到的王家人吗?” 楚知弋消息灵通,反问道:“定南王家?” 连穗岁嗯了一声。 “舅母原本定了定南王家的三小姐给大表哥做正妻,这事儿耽搁了一段时间,那天王家找上门,我给那位王三小姐把脉,把出来她怀了孩子。” 楚知弋的眉梢动了动,待字闺中就敢跟外男厮混,这种事情不是没有,但是被发现后,大多都自行处理了,再把自家的女儿嫁到外地,保证不会传出去。 像王家这样还敢带出来招摇的,还是头一次听说。 “这个先不提,先说王家,当年吴氏生了个双胞胎,你们这个朝代的人思想封建,认为双生子不吉祥,一阴一阳,一个是来报恩的,一个是来报仇的。” “吴氏生下的双生女儿,其中一个被丢到了乡下,任其自生自灭,剩下的一个留在身边好好培养。双生子体弱,吴氏对王三小姐十分宠溺,格外偏爱,养成了她蛮横跋扈的性子,动辄打骂下人,她手上的伤就是她拿鞭子抽打下人的时候不小心伤着了。” 打别人能把自己打伤,被她惩罚的下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她悄悄地在府上养男宠,让男宠扮作丫鬟留在身边,正好那时候舅母放出风声,要给表哥议亲,王家只有一个嫡女,她那段时间正迷恋男宠不肯议亲,王家没了法子,就把养在乡下的那个孩子接回来。” “舅母看上的就是养在乡下那个。” 后来的事情楚知弋就知道了,秦家出事,王家怕连累到他们,又把那个小姐送回了乡下,后来见秦家封侯,又不舍得放弃这门亲事,就硬着头皮带王柔上门。 从秦家回去,吴氏就把王柔藏在房里的面首打发了,王柔也一门心思等着老夫人病好,然后再去秦家提一提。 他们也真敢,真以为能蒙混过去? 打听到这些消息,可把大夫人气了个半死,连穗岁看了也生气,王家明知道王柔不是处子之身,作风放荡,还敢上门逼婚? “我得跟大舅母通个气……” 连穗岁面上露出坏笑,看得楚知弋放下了手中的书本。 “我出一趟门,等会儿就回来!” 连穗岁风风火火地出了门,应该是去找大夫人商议了。 楚知弋琢磨片刻,吩咐疏影。 “跟去听听王妃给秦家出什么馊主意!” 连穗岁确实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她去秦家的时候,秦家才刚用了晚饭。 “舅母,我有话跟你说……” 两人关在房间里密谋半晌,出来时,众人的目光一起看过来。 “表姐,你跟伯娘说了什么?” 秦家的危机解除之后,二夫人带着秦明俊回了京城,秦明俊年龄最小,也最活泼,从席位上退下来,挡住连穗岁的去路。 “悄悄跟我说说,我不告诉别人。” 他竖着耳朵,没等来连穗岁的秘密,等来的是耳朵一疼,被秦诗琼揪住。 “我还不知道你,少打听,就你这藏不住事儿的性子,跟婶娘在江南的时候没少给婶娘找麻烦,你消停两天不行吗?” 两人当初躲避追杀,躲到了江南,哪怕是在外逃亡,秦明俊仍旧是活泼跳脱的性格,好几次被人发现身份,差点给母子两个引来杀身之祸。 二夫人原本不怎么喜欢连穗岁,是因为老夫人说让她在秦家男丁里面挑喜欢的成亲,她怕自己的儿子被她挑上,如今连穗岁早就嫁人了,她对连穗岁的偏见便没有了。 见连穗岁看过来,抱歉道:“明俊不懂事,王妃别跟他一般见识。” 她说话很客气,连穗岁笑道:“二舅母客气了,我怎么会跟小孩子计较呢!王爷还在家等我,我先走了!” “谁是小孩子?我以前在军中,也做过先锋将军呢!我可不是小孩子了!” 连穗岁没搭理他,坐上马车回府。 疏影先她一步回去跟楚知弋禀报。 “主子,王妃跟大夫人密谋,先不给秦大公子议亲,拖上几个月,等王家姑娘肚子大了再说。” 妇人前三个月胎象不稳,等三四个月才慢慢稳当,拖几个月,只要王柔的肚子大了,便瞒不住了。 这几个月王家就不会发现异常吗? 对此,连穗岁也有招。 第371章 还有别的法子 “王妃说要动用关系,三天两头邀请王小姐赴宴,让他们没机会发现怀孕的事情,就算发现了,也没机会吃药……” 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已经投胎到王家了,连穗岁势必要帮着王家把这个孩子留下! 自己做的孽,自己承担责任! 连穗岁算了算接下来的几场宴会,她出面说一声,主家肯定会给面子,定南王家在京城并不显赫,她暗中照拂,旁人会以为她是为了给王家造势,好顺利跟秦家结亲。王家人会以为是秦家对她们王家满意,以为这门亲事板上钉钉。 秦家也好暂时甩开王家的纠缠! 就这么办! 王柔跟着吴氏回家后一直觉得身上没力气,总想休息,结果没过几天便有人邀请她出门赴宴。 帖子是司家送来的,司家的五小姐请她登门赴宴。 王柔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帝师司家?她跟司家五小姐并不相熟,只在其他宴会上见过一两次,她认识司家小姐,司家小姐未必认识她,今天竟然给她下帖子请她赴宴? 她急急忙忙带着帖子去找吴氏。 吴氏打开帖子端详半天,突然想到。 “会不会是上次见过王妃,王妃喜欢你,所以才向司家推荐你?” 连穗岁跟司家没什么关系,但是连穗岁跟永定伯府陈家关系好,陈家大公子可是娶了司家的嫡女,有这一层关系在,极有可能是因为连穗岁的关系,才让她有了这次的机会。 “等会儿去账上支点钱,好好出去置办一身行头,等你嫁进镇北侯府,以后就是她们巴结着你。” 王柔憧憬道:“娘,到时候跟咱们结交的可都是权贵了,再也不用像现在这样,走到哪里都被人轻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想爬上枝头做凤凰,说不定司家小姐也盯着秦家,想嫁进秦家呢,她要把所有的人都比下去! “好好好,我儿是最好的……” 吴氏张罗着帮王柔置办行头去参加宴席。 另一边,连穗岁也在筹谋着下一场宴席。 女子前三个月胎像不稳,不能过分活动,最好参加一些稳妥的宴席,王柔梳妆打扮去参加完司家的宴席之后,又接连收到了几个请帖,都是她平常可望而不可即的人家。 高兴的她每日里琢磨衣裳首饰,胭脂水粉,不知不觉七月份过去了,八月份更加热闹,外面的街上车水马龙,一年一度的花魁选拔开始了,三十六楼卯足了劲儿招揽顾客,来自全国各地的行商们云集在京城。 王柔参加完一个宴会回到家中,累得躺在床上,意识逐渐模糊,几乎是沾上枕头就睡了过去。 “小姐,您的葵水是不是很久没来了?” 丫鬟在她耳边念叨一句,吓得她魂儿差点飞了! “你说什么?” 因为她动辄打骂丫鬟,丫鬟不敢再说,捂住嘴巴求饶。 “小姐,奴婢什么都没说,您听岔了。” 王柔昏沉的意识逐渐归笼,不确定地问道:“我上个月的葵水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已经记不清了。 丫鬟也不知道。 “小姐,奴婢是上个月才来您身边贴身伺候的,从奴婢来您身边之后,您就没来过葵水。” 王柔从床上跳起来,感觉有点头晕,扶着屏风站了一会儿,跑去找吴氏。 “正巧,厨房做了点心,快来尝尝。” 王柔总是出去赴宴,吴氏想着找个机会把那些名门贵女们请到家中,她们肯赏脸来,才算是真的看得起他们家,这段时间让厨房琢磨了不少点心,打算用来招待客人。 “有你最喜欢吃的红糖糕。还有月饼,明天就是中秋节了,今年要多做点月饼送人……” 王柔捏起来一块儿,还没塞到嘴里,突然一阵反胃。 吴氏急忙放下茶杯,过来给她顺气。 “怎么了,吃坏肚子了?请个大夫来瞧瞧!” 房间里有不少丫鬟,王柔放下点心,吐得满眼泪花。 “娘,我一个多月没来葵水了……” 吴氏心中一吐,吩咐道:“你们都下去!” 丫鬟们低着头退出去,吴氏着急道:“你怎么早不说?” “娘,我这段时间忙着赴宴,我也没想到……” 吴氏脸色铁青,走到门口拉开房门。 “我身子不舒服,去找个大夫来!” 她身边的下人急忙去外面找大夫,吴氏把帘子拉起来,让王柔躺到床上。 下人领着一个老大夫登门,诊脉时吴氏把下人都支开。 “大夫,我家儿媳今天一直呕吐不止,您给看看是不是吃坏了肚子!” 最近在宴会上吃的杂,也不一定是怀孕了,有可能是吃坏肚子了! 大户人家讲究,看诊蒙着帘子是常有的事情,老大夫没察觉到不对,手指一摸上脉门,便恭贺道:“恭喜夫人,这位夫人是滑脉,已经有两个半月的身孕了,且胎像平稳,恭喜恭喜!” 吴氏如遭雷劈,脸上的表情险些绷不住,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吩咐丫鬟带着大夫出去了。 老大夫捋着胡须,按理说,有喜脉是喜事,他以前去过的人家,只要发现喜脉,都会给封赏,怎么这次不仅没有封赏,连诊金也没给多少! 可能是高兴糊涂了吧。 老大夫捋着胡须出了府。 王柔脸上的血色也被抽走,小脸苍白地掀开床帐出来。 “娘,我该怎么办?” 怪不得最近总是觉得累,小腹处也一直发胀,她以为是冷饮吃多了,没哦想到竟然是怀孕了。 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怎么一点儿提示也没有呢? 她没生养过,自然没有经验。 “前三个月都不显怀,要等到四个月往后才能看出来!” “你的肚子马上就鼓起来了,秦家那边老夫人还病着,大公子的亲事秦家也不提,等过完六礼,你这肚子就瞒不住了!” “那怎么办?” 王柔焦急,“总不能让那个丫头替我嫁进侯府吧,到时候她还愿意把得到的东西让出来吗?” “你还打算把孩子生下来?” 吴氏惊呆了。 王柔也是一脸迷茫。 “还有别的法子?” 看她的样子,吴氏感觉心口闷得慌,什么都不知道,还敢胆大包天在府上养男宠? 幸好先被她发现了。 “要是被你爹发现,看你爹不打死你!” 吴氏一边抱怨,一边压低声音说道,“我去给你抓一副堕胎药,喝了孩子就掉了,趁着现在月份浅……” 但她也不敢保证堕胎药喝了孩子能顺利打下来,万一不成,再拖垮了身子…… 吴氏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女儿是亲生的,当初要留下她的是自己,不能生气…… 孩子现在已经成形,就算喝了药也不一定能成功,无妨,一副药不成就喝两幅,直到把孩子弄下来为止。 “不行,娘,我明天还有个宴会要去!今天不能吃药!” 第372章 扰乱你我清净 “什么宴会这么重要?你多拖一天就多耽搁一天,风险也更大,拖到吃药孩子也下不来,到时候你就只能生下来!” “一旦生下这个孩子,你这一辈子就毁了!” 王柔眸中闪过痛苦之色。 “明天寿昌侯府的二小姐要办一个诗会,我已经答应了要去,贸然缺席不太好。” 寿昌侯府宋家? 吴氏也犹豫了。 “娘,明天的主题是中秋,各家小姐要比赛写诗,我花高价买了几首诗,准备在宴会上一鸣惊人,到时候才名远扬,我也多几分底气……” “这……” “娘,我保证,明天参加完宋家的宴会,我回来就喝药!多耽误一天也不打紧。” 吴氏心软了,答应下来。 “我先派人去抓药,你怀孕的事情可不能被别人知道了,就算身边的人该瞒着也得瞒着,知道吗?” 吴氏交代一句。 王柔应下了。 第二天的宴会,王柔有些心不在焉,比赛完写诗,有人提起明天中秋夜的花魁选拔。 “好想去见识一下啊,可惜咱们身为女子,要是去那种地方会被人看不起的!” “我家里父兄受邀去当评委,却不让我去,好不公平!” “我也想去,都说三十六的花魁冠绝天下,同为女子,我倒是想见识一下她们有多厉害!” 众人七嘴八舌说了几句,宋吉月开口邀请道:“明天我爹包了一条画舫,准备带我跟我娘去看热闹,你们谁能说服家里,可以坐我家的画舫一起去!” “吉月,你爹真好!我这就回家跟我爹娘撒娇去!” “你都能去,看我娘还敢说什么,我也去,给我留个位置!” “我也报名!” 王柔没吭声,说实话,她也十分心动,听说每年选花魁的时候,湖上的画舫千金难求,要提前预定,她从来都不敢想,如今机会摆在面前。 “王三小姐?”宋吉月喊她,“王三小姐要不要一起去?我兄长不在家,只有咱们这些女眷,不必避讳。” “宋小姐相邀,我又怎好拒绝呢!” 王柔一口应下。 等晚上回到家,吴氏已经端着汤药在她房里等着了。 “娘,我不能喝药,我明天要去游湖……” 明天机会难得,要是错过了这次的热闹,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我已经答应了宋小姐……” 见吴氏阴沉着脸,想给她灌下去,她急忙开口,“娘,我从来没看过花魁选拔,您就放我去长长见识,再等一天,等明天晚上回来再喝也不迟……” 吴氏再次妥协。 …… 八月十五中秋节,一大早各家的节礼送到府上,今年不同往日,九王府门前竟然堵车了!季瑛派人去疏通,身为王府的女主人,各家派来送节礼的管事连穗岁要见一见,说些客套话。 小桃跟裴淑忙着把回礼准备好,等各家来拜见过后,再一一回礼。 今天这么重要的节日朝廷休沐,举国上下都在欢庆中秋。 北辽战事结束,宸帝今年心情好,准备亲率文武百官出宫与民同乐,各家得到消息之后加急预定画舫,导致了京城的画舫供不应求,更是一条画舫难求。 大家大多是几家关系好的人家合用一条画舫,似寿昌侯府这般自家拥有一条画舫的在京城里是极少数。 楚知弋财大气粗,九王府自然抢到了最好的画舫最好的位置,连穗岁犹豫道:“要不要请大嫂跟秦家过来跟咱们共用画舫?反正就咱们两个人,那么大一搜画舫,多浪费!” 楚知弋头都没抬。 “你做主就好。” 连穗岁本来想多邀请几个好友,但见他这个态度,决定只邀请连家一家算了,免得他生气。 对此楚知弋表示很无辜,据他掌握的情报,今天晚上绝对很热闹,宸帝本就一直盯着他,最好多找些人,证明他今晚什么都没做。 只是他的脾气,不想主动低头,所以让连穗岁误解。 连穗岁瘪了瘪嘴,今天晚上现场看晚会,得提前预备好瓜果之类的零嘴。 “小桃,多去准备点瓜果点心,月饼瓜子也不能少,美酒美菜,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裴淑,晚上湖面上空气凉,多去准备几件衣裳,披风也备一些,男女款式都备上!” “再去一趟妙手堂,把小为钱蒿他们几个孩子都带上,今晚一起热闹一下!” 热不热闹全看小孩子,小孩子多了就热闹,有妙手堂那几个在,不愁气氛冷场。 忙完这些,连穗岁给齐九妹写信,派人送到连家。 英娘刚出了满月,齐九妹不放心,她留在家里照看,至于连嘉良,她派回去的人根本没见到人,丫鬟说连嘉良还没起床,没敢去叫他。 连方屿也不来,他被选中去陪着宸帝,自然不会来她这边。 秦家有御赐的画舫,大夫人也给她送了帖子邀请。 行吧,别人家想租画舫租不到,她这边竟然有空余…… 今日天气好,天上连一丝云彩都没有,蓝天蔚蓝,秋高气爽,适合登高望远。 但今日却没什么人出城,今天城内的交通不会很方便,也怕出城后赶不上晚上的盛况,听说各家的花魁都拿出了看家本领,谁今天晚上要是能入了宸帝的眼,日后飞黄腾达…… 还不到傍晚,各家就开始拼命揽客,太阳落山,黄昏时分,湖边突然被禁军接管,宸帝携后妃开始登船。 陪同的大臣在另一条船上,准备着随时被传召,届时两条画舫靠近,中间搭上木板,便可以等到主船上。 明珠夫人也随着后妃们一起登船,上船前,她站在岸边往湖面上搜寻一圈,看见了清风楼的画舫。 今晚好不容易出宫,自然要跟锦绣他们说一声,也要抽空跟楚知弋见一面。 回来这么长时间,她竟然没找到机会见楚知弋…… 怕交通拥堵,连穗岁跟楚知弋早就登船了,此时站在甲板上往远处看,岸边灯火通明,水中倒映着岸上的景色,也倒映着天上的亮橘色穹顶。 她派了人去接钱蒿跟小为他们,却扑了个空,钱大夫跟乌大夫昨天带着孩子们外出采药去了,秋天的山里到处是宝贝,正是学习的好机会。 偌大的画舫上只有连穗岁跟楚知弋,小桃跟裴淑摆上瓜果点心,也远远的退开。 楚知弋打量连穗岁一眼,笑道:“此情此景,确实不适合太多人,扰乱你我清净。” 夜里的风凉飕飕的,却也让人十分舒服,楚知弋席地而坐,在自己身边铺上垫子,手在上面拍了拍,邀请道,“岁岁,请坐。” 他眼睛里带着欲色,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连穗岁白了他一眼,在他对面坐下。 “吃菜。” 第373章 水鬼刺杀 “今晚的月色真好啊……” 楚知弋躺在甲板上,看着天上的月亮,仰头灌了一口酒。 周遭嘈杂的乐器声沦为陪衬,花魁选拔赛已经开始了,湖中央的位置,一艘四面敞开的大船上缓缓升起烟雾,烟雾散去,慢慢显现出一个身形曼妙的女子,趴在栏杆上看热闹的侍女们发出一声惊呼。 “你不去看表演?” 连穗岁起身走到甲板边缘,顺着惊呼声看过去,的确很惊艳,但是见惯了现代舞台的连穗岁并不觉得很惊艳,古代的灯光比不上现代的灯光,烟雾也不如干冰制造的舞台。 不过对于古代人来说,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楚知弋起身,走到她身旁,周围画舫顺序排好,彼此距离很近,隔壁的画舫上,宋吉月正在朝她挥手,另一边,还有许多相熟的夫人。 他们跟宸帝的船距离很近,连穗岁看见了慧荣长公主,长公主在冲她笑。 这个距离,但凡眼睛稍微近视一点,根本就什么都看不到! 跳开场舞的表演的是七仙女跟董永的爱情故事,神女下凡,被凡人缠上,在人间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但神女总要回到天上,只剩下凡人暗自神伤…… 故事的最后,被大雾覆盖。 紧接着是第二个节目。 第一场表演的女子乘着小船到各个船上讨要彩头,最先去的自然是宸帝的画舫,画舫上贵人多,一人赏赐一件就让她们满载而归了,到连穗岁这里,楚知弋直接将手里的酒杯丢出去。 他用的酒杯是用白玉雕刻而成,杯壁薄如蝉翼,单这一只杯子,价值百两银子。 女子立在小船上朝两人福身。 第二个节目是独舞,少女手中的长剑刚柔并济,有第一个节目抛砖引玉,后面的节目大家都卯足了劲儿给自己赚缠头。 直到…… 旁边的画舫上扑通一声,有人落水了。 好像是秦定侯府的船上。 “快救救我家姨娘,我家姨娘落水了!” 丫鬟们惊慌的声音传来,连穗岁收回目光,不过是妻妾争宠的桥段,掉下去的只是一个妾而已,两个护卫跳下船去捞人。 不远处突然火光冲天,船一下子就着了起来,船上的人纷纷往水里跳,嘈杂的声音喊着走水了…… 临近的船急忙跟失火的画舫拉开距离,那艘画舫上的人不少,好心的主家吩咐下人,把落水的人捞上来,却没想到从水中出来的根本不是落水的游客,而是要命的杀手。 没人防备,直到水中冒出来一片暗色,血腥味顺着风传到四处,众人才发现去救人的护卫已经被人解决了! “护驾,护驾!” 发现不对劲的护卫们高声喊叫,周遭乱成一片,从水里钻出来无数“水鬼”,爬上相近的画舫,丢出绳索勾住主船往宸帝的船上爬。 只一眨眼的功夫,又有好几艘画舫着火,湖面上乱成一片。 连穗岁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上一刻还是歌舞升平。下一瞬,就变成人间炼狱…… 这是……怎么回事? “娘,妹妹掉进水里了!” “快救救夫人!” “快来人哪,三公子……” 求救声充斥耳边,丫鬟们惊恐地后退。 “王爷王妃,您快些回船舱里……” 小桃想把连穗岁往船舱里拽,一支流箭迎面飞来,楚知弋挡在连穗岁身前,徒手接住了箭矢。 楚知弋往流箭飞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们回船舱里,别出来!” 他们的画舫很大,自然就成了那帮“水鬼”的目标,疏影带着暗卫守在船头和船尾,水鬼顺着船身往上爬。 “来得正好。” 楚知弋吩咐疏影守株待兔,把人先放上来,他要抓活的! 水鬼们很容易登上甲板,看到船上的人少,心里侥幸,夺了这艘船,等会儿他们就能逃出去了! 楚知弋冷笑一声,手指一动,暗处的暗卫们突然行动,冰冷的刀身划破血管,水鬼们甚至能听到皮肤被割破的声音,在惊恐中看到自己的血喷射出去。 第一批水鬼被解决了,第二批水鬼上船,楚知弋如法炮制,抓了十几个活口。 暗卫们眼疾手快,第一时间卸掉水鬼的下巴,摘下面巾,从他们嘴里把毒药抠出来,五花大绑丢在甲板上。 “去灭了灯。” 楚知弋往场外看了一眼,不少船上的灯都灭了,船上一片漆黑,这些船都被水鬼们占据了? 疏影跑进船舱把所有的灯都灭了,出来看着狼藉的湖面问道:“主子,今天晚上这些都是什么人?” 秦家寿昌侯府永定伯府这些老牌勋贵都是武将出身,遇见这种事情虽然慌乱,却很快拿出应对之策,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今日外出户看热闹的都是老弱妇孺,船上位置有限,不能带太多伺候的人,很多人家没有防备,被水鬼们逼着跳进水中自保,有些不会游泳,在水中扑腾几下就没了动静。 “不知道,先看看。” 湖面上的混乱持续了一刻钟左右,禁军的船护送着主船靠近岸边,又折返回来,拿着网从湖水里捞人,湖面上被火光照得亮如白昼,水鬼们无处藏身,被留在船上的弓箭手射穿身体漂浮在湖面上,还在水里扑腾的都是官眷。 连穗岁扒着窗户看见躲在小船上的王柔犹豫了半晌,突然捏住鼻子跳进水里。 想借着溺水的名义偷偷喝药打掉孩子? “青影,帮我救个人!” 她指向窗外,青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从窗子里跳下去,下一瞬再出现时已经托举着王柔朝着她们这边游来。 中秋的湖水冰凉刺骨,王柔肚子一抽,有点后悔,她不会游泳,万一没人救她的话,这条命岂不是就交代在这里了? 却没想到她才刚跳下来,就被人救起…… “快放绳子!” 听见连穗岁的声音,她惊恐地抬头看去。 “王,王妃?” 连穗岁会医术! 王柔下意识挣扎,青影差点脱手。 “小姐别挣扎了,水里还有水鬼……” 话音刚落,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从水底浮到水面,脖子和身上有好几个血窟窿,死状凄惨。 青影托举着她的动作突然收回去,吓得她尖叫一声急忙伸手抓住绳子。 身后的人突然不见了,她一个弱女子抓不住绳子,周围到处都是尸体,水里全是血腥味儿。 “快拉我上去,快救我!” 青影钻进水底解决了一个水鬼之后,重新冒出来,把绳子拴在她腰上,示意上面的人用力。 王柔的一颗心才放下,又看见刚才救她的护卫钻进水底,然后从水里浮上来一团暗色,像是墨汁一样的东西在水中散开。 那是血…… “王小姐你没事吧!” 被拉上去的王柔突然俯身干呕起来。 “王小姐受伤了吗?可是身子不舒服?我帮你把脉……” 第374章 母妃还在意我的死活吗 王柔惊恐地向后退去。 “我,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 连穗岁的问题耐人寻味,王柔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她想吐,虽然已经拼命控制了,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趴到一边干呕半晌,摆手拒绝丫鬟们好意端来的茶水。 她吐得眼尾带着泪花。 “我就是……吃坏肚子了,家里有药,回去吃上一副就好了,不麻烦王妃……” 一句话还没说完,又捂着嘴巴吐了起来。 连穗岁观察着场中的情景,禁军接管了湖面上的船只,将船上的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水鬼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狼藉。 秦家的船靠过来,秦弘业隔着两米的距离直接从甲板上跳过来。 “王爷,王妃,你们没事吧?” 看见秦弘业,王柔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秦弘业没看见她,指挥着在两条船之间搭起了木板。 “让船上的女眷过去,我送她们回府。” 楚知弋点了点头。 “我船上抓到了活口,你们先走,本王留下来善后。” 两人简单的分工,连穗岁回头交代了一句,让楚知弋小心,带着侍女踏上木板到隔壁秦家的船上。 王柔浑身湿透,身上披着一件连穗岁的屏风,伸手想让秦弘业扶她。 连穗岁突然哎呀一声,冲着秦弘业喊道:“表哥,快扶我一把,我不敢过去了!” 她站在两船中间,木板是活的,稍不注意就掉进水里了,秦弘业下意识跳上木板,扶着她到另一边下去。 楚知弋眼睛一眯,周身的气势开始不对劲。 “王小姐,男女授受不亲,奴婢扶您过去!” 小桃翻了个白眼,开口说道。 王柔不敢反抗,小桃也害怕,但是往前看不往下面看,两船靠得很近,两步就过去了。 等所有人都过去,楚知弋吩咐疏影撤了木板。 王柔跟着连穗岁进入船舱。 “外祖母,大舅母二舅母……”主位上坐着两个老太太,连穗岁定睛一看,行礼道,“不知道太后也在,见过太后,太后安康。” 王柔哪儿见过太后,也急忙跪下行礼。 太后笑道:“起来吧,哀家嫌皇上那条船上人多聒噪,来你外祖母这里躲个清净,谁知道遇上刺杀……吓坏了吧。” 连穗岁摇头。 “我们的船上人少,王爷带了不少护卫,是受了点惊吓,但好在人没伤到。” “没伤到就好。” 太后表情淡淡的,有些心神不宁,看起来不太舒服。 “太后可是觉得心神不宁,心慌气短?我帮您扎一针顺顺气?” 受了惊吓,太后确实有点不舒服。 “那你就过来试试吧。” 慧荣长公主经常在耳边提起连穗岁,但是慧荣长公主又不是太后亲生的,她说的话太后也不是全听,而且她觉得外界关于连穗岁医术的传言有夸张的成分,荣太妃的老毛病别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又不是不知道…… 不过是凑巧罢了! 连穗岁随身携带银针,取出来放在火焰上消了毒。 “太后,您感觉舒服了点吗?”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好多了。” 连穗岁拔出银针收起来,太后看起来精神了不少,目光落在不敢吭声的王柔身上。 “那是谁?哀家老眼昏花,认不出来那是哪家的小姐?” 老夫人笑着介绍道:“那就是我跟您说过的,定南王家的嫡女,我准备娶回来,给弘业做媳妇的……” 下人端上来一碟肉脯和茶水放在王柔面前,闻见肉味儿,王柔捂住嘴巴又是一阵呕吐。 呕吐声打断了老夫人跟太后的说话,王柔想起身往外面去,却听老夫人关切地问道:“可是吃坏了肚子?快,快拿个痰盂过来!” 她只好又坐回去,好不容易吐完。 太后提议道:“九媳妇,你不是会医术,快给王小姐看看!” 因着秦家的关系,太后对王柔十分客气,王柔面露惊恐,还想搪塞。 “不,不,不用……” 连穗岁却没给她机会。 “刚才就看见王小姐吐得很厉害,这会儿又吐,吃坏肚子要赶紧吃药,稍一耽搁就很严重,我帮你把……” 说着连穗岁抓住她的手腕,两根手指头扣在她脉搏上,而后瞪大眼睛。 “这……” 老夫人被她一惊一乍吓了一跳。 “岁岁,王小姐这是怎么了?” 连穗岁面上表现出震惊,不敢置信地说道:“怎么是滑脉?从脉象上看,不像是吃坏肚子,倒像是……不可能,难道是我医术不精,把错了?” 旁人不知道滑脉是什么意思,宫里的太后能不知道吗? 滑脉就是有孕了,太后看王柔的目光变了。 “没关系,等会儿靠岸,让哀家身边的太医给王小姐看看。” 太后出门带着太医,只不过刚开船的时候,被皇上借走了,好像是从北辽来的明珠夫人又生幺蛾子…… 跟先帝的安妃长得一模一样,太后十分讨厌明珠夫人。 但明珠夫人跟十三皇子到底是北辽送来的质子,万一有了差池,不好跟天下人交代。 王柔知道瞒不过去了…… …… 另一边,秦家的船开走之后,湖面上恢复了平静。 “救命……” 微弱的求救声从船底传来,楚知弋低头看去,唇角露出嘲讽。 “疏影,把人救上来。” 疏影往船底扔了一根绳子,明珠夫人抓住绳子被拉了上来。 “皇上那边也被袭击了吗?夫人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故意落水,潜伏到现在才冒出来求救,楚知弋话中的嘲讽掩盖不住。 明珠夫人不高兴道:“逆子,你没认出自己的亲娘吗?被一个女人堵住了心窍,是连我都不打算认了?” 她咬牙切齿地看着面前的楚知弋,她想借机杀了连穗岁,躲在暗处放冷箭,他那个着急的样子,挡在她身前?万一被误伤了怎么办?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教过你的道理,六年前你没记住,到现在还记不住!” “太,太妃?” 安太妃还活着的消息,楚知弋身边很多人都不知情,看见她这么指责楚知弋,忍住心底的震惊。 “你们都退下去!没一点儿眼力劲儿!” 明珠夫人颐指气使,暗卫们看向楚知弋。 禁军这会儿离他们越来越远了,楚知弋心里知道,这些都是明珠夫人安排的,她这个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退下吧。” “母妃还在意我的死活吗?” 楚知弋笑得讽刺。 第375章 一厢情愿 “我自然在意你的,否则我为什么要回来找你?” “弋儿,母妃有不得已的苦衷……” 明珠夫人语气微微哽咽,“母妃知道,站在你最痛苦难熬的时候,母妃没有陪在你的身边,你怨我也是应该的,可那个时候,宸帝要杀我,我也只能假死先逃出去,你是先帝的皇子,他就算再狠,也不敢杀你……” “母妃是为了保全你,这么多年才不敢跟你联系……” 明珠夫人观察着楚知弋的表情,见他脸上有动容之色,又添了把火。 “你以为我这几年好过吗?我一个人在外面颠沛流离,被贼人掳到北辽,献给北辽王……我忍辱负重,只为了回来能见你一面……” “天下哪儿有做娘的,不想见自己孩子,不在乎自己孩子的……” 说到最后,明珠夫人啜泣着,湿透的衣衫贴在她身上往下滴水,再她的脚下形成一圈水渍围着她,晚风吹着,她抱紧自己开始颤抖,这副单纯柔弱的样子,很难将她跟刚才盛气凌人的样子联系起来。 楚知弋叹了口气,取来披风给她围上。 “弋儿……” 她轻轻叫了一声,似他小时候那般,在惩罚完他之后的夜里,轻轻地坐到他床前,轻轻地喊一声,他就会懂事儿地说对不起。 是他没有做好,都是他的错…… “你原谅母妃好不好,母妃这些年真的很想你。” 楚知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锦绣说得对,他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越发深沉,性子也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船上备得有衣裳,夫人先把湿衣服换下来吧,免得着凉。” 楚知弋冷淡起身,“随后,我会派人把夫人送回皇宫。” “楚知弋,你……”明珠夫人面上绷不住了,对着他的背影问道,“你真不打算跟我相认?” 月影拉长了楚知弋的影子,火光渐退,到处弥散着呛人的烟味儿。 “夫人说笑了,母妃早在六年前就已经跟父皇葬在一起了。” 他声音一顿。 “我也是为了夫人好。” 先帝的安妃早就没了,她只能是明珠夫人。 “本王还要去处理抓到的刺客,夫人请自便。” “你……” 楚知弋没有任何留恋,明珠夫人皱了皱眉,怕她暴露身份被宸帝问责? 她松了口气,就知道他心里还在乎她这个母妃! 船上的侍女都被连穗岁带走了,疏影帮她找了一套衣裙。 “这是谁的衣服?” 裙子的颜色很素雅,但料子极好,裙摆上绣着丁香花的图案,一看就是年轻女子喜欢的穿着。 “回太……夫人,衣服是王妃的,但您放心,这一套是新的,王妃没有穿过,而且衣服上的图案也没有忌讳,您放心穿。” 宸帝登基之后,追封安妃为安太妃,但,安太妃活着回来了,疏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安太妃还活着的消息只有个别人知道,虽然自家主子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但她到底是自家主子的亲娘。 明珠夫人轻笑一声,拿着衣服进了内室。 “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来王爷身边伺候的?” 明珠夫人一边换衣服,一边问话,一点也不避讳他,疏影不好意思地转过去背对着房间,心想这个问题不违背原则,告诉她也没什么。 “属下疏影,是六年前到王爷身边伺候的。” 当时先帝还没驾崩,宸帝并未登基,他记得安太妃当时召见过他。 “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明珠夫人换好衣服,头发散下来披在脑后,疏影不敢直视,急忙挪开视线。 她的状态很好,哪怕已经生过两个孩子,身型依旧挺拔,皮肤紧致滑腻,穿上连穗岁的衣服,脸上看不出风霜感,倒更像是谁家养尊处优的少夫人…… “都是属下该做的!” 疏影低头。 却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儿靠近,他下意识后退半步。 “疏影。” 楚知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身后,“禁军登船了,本王身子不适,你过去交接。” 疏影暗中松了口气,绕开挡在身前的明珠夫人,脚下生风,逃也似地跑出船舱。 “他们在找夫人,夫人也赶紧出去吧,十三皇子正在等您。” “我想多陪陪你。” 明珠夫人转身看着楚知弋隐在黑暗中晦暗不明的脸,“我亏欠你……” “夫人,十三皇子哭得很厉害。” 明珠夫人的心一紧,萧图还从来没有离开过她,两人背井离乡,他夜里本就睡不安稳…… “我……” “皇上留了人在岸边,夫人现在回去,能尽快见到十三皇子。 提到萧图,明珠夫人瞬间心急如焚,顾不上更多客套,提着裙摆抛出船舱。 过道里只剩下楚知弋,良久之后,他轻笑一声。 又被抛下了…… …… 秦家的船上,气氛压抑得可怕,老夫人沉着脸吩咐下人把船停靠在岸边,等太后身边的女官去请太医,二夫人陪在老夫人身边,大夫人欲言又止。 秦诗琼给连穗岁使了个眼色,两人起身来到外面的甲板上。 “表姐,滑脉是什么意思?怎么祖母跟太后的面色都不对呢?” 此处没有外人,连穗岁招呼秦诗琼附耳过来,在她耳边耳语几句。 秦诗琼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还有这种事情?她怎么那么大胆?” 回过味儿来,秦诗琼叹了一声,“怪不得我自从上次在家里见到王小姐之后,就对她喜欢不起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装出来的温柔谦逊,处处都透着别扭。 而且相由心生,一个人再擅长伪装,也伪装不了自己的心。 “相术上说,第一眼就感觉不喜欢的人或者东西,一定要离得远远的,虽然太过绝对,但是防患于未然嘛,先保全自己。”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也是这么来的,在外不逞口舌之能,未知全貌,也不要擅自评判……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道理。” 秦诗琼听得认真,却见连穗岁嘻哈一笑。 “不过我做不到,人生在世,还是得活得畅快些。” 她捏了捏秦诗琼的脸,“怎么觉得你最近都不爱笑了,总感觉很忧愁……” 秦诗琼现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身上再也看不见以前的影子。 “表姐就会取笑我,我还跟从前一样啊!” 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沈成隽不愿意娶她。 昨天她在爹爹的书房外面,听见爹爹在跟他商量婚期,她以为,沈成隽愿意娶她的,却没想到,他一口回绝了。 本以为两人的心在渐渐靠拢,却没想到只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第376章 你是不是也背着我找别的男人 “太医来了!” 秦诗琼转移话题,她毕竟还未出阁,连穗岁叮嘱一句。 “你先回房间里待着,我过去看看。” 今天晚上太后也在,王家的事情应该能解决了。 “臣给太后请安,太后可是哪里不舒服?” 太后指了指坐在椅子上小脸苍白的王柔。 “给她看看。” 王柔身体抗拒,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太医只当她一个小姑娘,有些惧怕他。 “小姐别怕,微臣给您把脉,把手腕放在这里就行。 太医取出一个软和的小方枕垫在桌子上,王柔犹犹豫豫地把手腕放上去,太医扣住她的而脉搏。 滑脉很好辨认,但太医在宫里久了,太医有些犹豫,不确定王柔的情况该怎么说。 太后揉着眉心。 “你照实说。” 太后发话,就无需顾忌了。 “回太后,这位夫人是滑脉,已有将近三个月的身孕。” 王柔是未出阁姑娘的发式装扮,但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可能有身孕? 且看对方头发湿漉漉的,或许是落入水中头发散开的缘故。 太医斟酌着用了夫人的称呼,却瞧见现场众人的神色都变得莫名。 尤其是秦家老夫人的面色更是沉得滴水。 “佩蓉,去请王家人。” 大夫人应了声是,立刻派人去王家。 “太后,今天晚上能不能麻烦您帮我们做个见证。” 老夫人看向王柔,“王家女未婚先孕,意图欺瞒我秦家与我们结亲,请太后娘娘作证,让我们两家取消婚约。” 太后问道:“只是取消婚约吗?这等不知廉耻的淫娃荡妇,合该沉塘!教出这样的女儿,王家也不是什么好的!这样的人为朝廷效力,能办出什么事情来?” 王柔身体瑟缩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太后饶命!臣女不是有意的,臣女,臣女也是被奸人所害啊!” 王柔绞尽脑汁,想到了一个自认为可怜的遭遇。 “臣女去城外上香,哪料到遇上歹人,臣女也曾想过自己了断来保全家族清白,可臣女不能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能让父母伤心啊!” “臣女没想过欺瞒秦家,臣女也不知情,臣女也是刚刚才知道臣女怀上了那奸人的孩子,臣女若是早知道,哪儿敢登秦家的门……” 这句话她没说错,她确实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跟母亲吴氏去秦家询问婚约。 “荒唐,女子两个月不来葵水,你家不请大夫?穷得请不起大夫吗?” 太后想了一阵,“哀家记得你家里祖父父亲都在朝为官吧,你祖父还在军中?” 王家在京城里实在是不起眼,太后久不过问政事,一时没想起来。 “王小姐的父亲还在兵部,现为兵部主事。” 经老夫人提醒,太后顿了顿,吩咐道:“去跟皇上说一声,先把王家的差使免了!” “至于这个不守妇道的,等王家人来了再行处置!” 王柔趴在地上不敢吭声,太后连看她一眼都嫌脏。 “拖出去,别碍了哀家的眼.” "太后饶命!太后饶命——" 今天晚上鸡飞狗跳,趁着这个机会快刀斩乱麻。 王家前脚收到寿昌侯府送来的消息,湖面上混乱,王柔跟他们失散了,正提心吊胆间,又收到秦家的消息,说王柔掉到水里被九王妃救了,现在秦家的船上。 一颗心还没放下,急匆匆赶到,却看见王柔浑身湿漉漉地跪在外面。 吴氏心里一突,不会是那件事情被发现了吧…… 王父趁下人进去通报朱家的空档整理仪容。 “听说太后也在,夫人,今天晚上,咱们就趁着这个机会,请太后赐婚吧……对咱们家来说,是莫大的荣耀!” 就算外面的人说他家高攀,他也能硬气地回怼,是太后赐婚,连太后都认可了他家女儿,旁人咸吃萝卜淡操心,还能说什么? “夫人,帮我整理一下领子!” 吴氏什么也不敢说,心想,或许不是那件事情呢…… “王大人,王夫人,太后请你们进去。” 王父最后整理了一下袖子,揣着手进了船舱。 “臣,臣妇见过太后,太后娘娘千岁。” 今晚闹了刺客,太后身心俱疲,不打算绕弯子,指着外面的王柔说道:“你们王家真是好教养,养出了一个未婚先孕不知羞耻的姑娘,还有脸跟秦家结亲?” 王父如遭雷劈,呐呐地抬起头问道:“未,未婚先孕?太后娘娘,是不是弄错了?柔儿一向乖顺,怎么可能……” “太医把脉,王大人还想狡辩?” 太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们与秦家的婚约本来就是口头定下的,你家女儿做出这种事情,这桩婚事就此作罢,日后要是敢给秦家泼脏水,哀家饶不了你们!” “这件事情秦家不打算追究,带着你们家丢人现眼的东西滚回去吧!” 太后的车架在岸边,老夫人大夫人亲自送太后上了马车,折返回来,王父还没反应过来。 连穗岁走到他们身边,开口说道:“王大人要是不相信的话,不如问问王夫人,或许您夫人知情呢。” 连穗岁点到即止,闹剧结束了,她也该回去了。 王父起身冲到王柔面前。 “爹爹……” 啪的一声,王父用尽全力打了她一巴掌。 “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老爷,老爷咱们回家再说吧,女儿犯了什么错,在外面给她留点脸,这么多人看着……” 岸边围了不少百姓,虽然有禁军疏散,仍旧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往湖面上看。 湖上,禁军在搜捕刺客,权贵们也派了人来找各家失散的人,乱成一片。 “她还有脸?”王父气急攻心,怒声骂道,“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东西。” 啪,又是一声,拦着他的吴氏被打得撞在栏杆上。 “还有你,背着我都干了什么事情?奸夫是谁?怎么进得后宅?怎么跟她勾搭上的?” 王父是个粗人,一连串问完,不等回答,又是一巴掌打在吴氏另一边脸上。 “你是不是也背着我找别的男人?” “你们母女俩……” 王父一口气没上来,身体向后一倒,跌坐在地上,气得面色铁青。 “老爷!” “爹爹!” 下人们围上来,抬着王父上了马车,吴氏赶紧吩咐道:“快去请大夫,快请大夫!” 王家人火急火燎,但奈何今晚上京城内的大夫几乎都被各家请走了,湖面上那场混乱,有人受了惊吓,有人落水,有人受伤,大夫们忙得脚不沾地。 连穗岁刚一回到府上,就被荣太妃派人来请。 “太妃的身子又不舒服了?” 第377章 肿成猪头 连穗岁家门都没进,便上了荣太妃府上的马车。 宗亲王在荣太妃的床前走来走去,丫鬟掀开门帘请连穗岁进去,自己留在门外。 “她们化成水鬼来找我了……” 床上,荣太妃双眼紧闭,手脚胡乱挥舞,时而哭时而笑。 “你们都变成鬼了,而我还活着,我赢了!” “哈哈……” 太妃床前,两个婆子按住她,生怕她伤了自己,但却被她当成水鬼,揪住头发,两个婆子身上衣衫散乱不成样子。 宗亲王的脸色很不好看。 “劳烦九王妃……” 见此情景,连穗岁没敢多问,取出银针,上前刺在荣太妃身上,荣太妃当即昏死过去。 “你们都退下吧。” 宗亲王孝顺,为了让荣太妃养病,特意在荣太妃的娘家修建了一处园子,他一年中有大半时间陪着她。 但荣太妃的病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无论请多少大夫,都治不好。他甚至请过高僧,做过法事…… 连穗岁询问道:“皇叔,太妃的病经常发作吗?” 事到如今,宗亲王也就不瞒着她了。 “以前一个月发作一次,后来十天就要发作一次,再后来三天两头折磨的母妃吃不下睡不着。” “原本症状在找你看过之后,减轻了不少。” 今天晚上一备刺激,又发作了,且这次比以往还要严重。 “母妃出身低微,当年进宫之后,有三个关系很好的姐妹,可宫里竞争残酷,具体的我不方便多说,为了争宠,母妃害死了另外两个姐妹,心病就这么落下了。” “以前母妃的病不算严重,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我新出生的孙儿夭折,她就像走火入魔了一般,认为是那两个人回来报仇。” “以往她从来不去凑热闹,是我想让她出去散散心,没想到又遇上这种事情,母妃受了惊吓,回来就开始胡言乱语。” 要弄清楚太妃的心结是什么,为什么会害怕水鬼? “皇叔,另外两位娘娘是落水而死?” 宗庆王目露赞许。 “一个是落水淹死的,另一个是悬梁自尽。” 连穗岁抬头,怪不得荣太妃房间里的横梁都被木板挡住,原来是怕太妃触景伤情…… 但越是这样越提醒她过去的那些往事。 “我有一个治疗的方案,能彻底治好太妃,但是我要知道那两位娘娘的详细情况。” 宗亲王面上犹豫,但很快做出决定。 “罢了,皇家的那些事情,无非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早就埋在尘土里了,再翻出来,也没人在意,只要能让活着的人少受点罪,也算值得。” 宗亲王知道的事情也不全面,那时候他还很小,母妃护着他在宫里艰难生存。 连穗岁认真听着,等他讲完,开始在荣太妃身上针灸。 “五脏藏神,心主明神,心神总统魂魄,兼和意志,接下来我要用特殊的方式入梦,还请皇叔配合。” 所谓的入梦并不是真的入梦,而是通过对穴位的点穴按摩,使人产生幻境,幻境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但听到的声音是真的。 她可以通过声音引导着荣太妃放下心结。 宗亲王第一次见这种方式,点头道:“好。” 荣太妃梦里来到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前面的亭子里站着两个年轻的女子,两人打扮得雍容华贵,一个煮茶,一个抚琴。 她走过去,两人笑着抬头唤她。 “静姐姐,快来常常我新晒的花茶!” “静姐姐,我新作的曲子如何?” 女子的脸是模糊的,太久没有见过了,荣太妃已经想不起来两人长什么样子了。 “静姐姐,你怎么哭了?” 睡过去的荣太妃眼睛里留下了两行泪,嘴巴动了动,竟然张嘴说话了。 “你们两个……” 连穗岁看了一眼宗亲王,宗亲王摇头,他只知道母妃的两个姐妹一个擅长弹琴,一个擅长烹茶。 “静姐姐,快别哭了,我们两个好不容易来见你一次,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我……” 荣太妃的嘴巴张不开。 连穗岁捏着嗓子。 “静姐姐,我们两个不怪你。时间不早了,来见你一面我们就放心了,我们该回去了。” 荣太妃伸手去抓,连穗岁趁机往她手里塞了一个荷包,起身让开位置。 “琴娘,淑儿,我对不起你们!” 荣太妃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床帐发呆。 “母妃,儿子在!” 荣太妃恍惚的看着房间里的布置,手里的荷包散发出淡淡的茶香,当年淑儿每次出门都要装一包茶叶随身带着。 她们说不怪她? 一股心酸冒出来,荣太妃哭得不能自己。 这么多年了,她求着她们入梦,但从来没有梦到过她们一次,如今梦见了,也算是如愿了。心口憋着的地方冒出来无尽心酸,好似洪流喷涌,堵得她泣不成声。 连穗岁悄悄退出房间,心生感慨,人这一辈子到底为什么活着? 无权无势时受人欺辱,有了权势时,又会被权势所累。 但如果重来一次,她相信荣太妃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只有把权势掌握在手里,才有后悔自责的机会,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折腾一晚上,回到府上时天已经快亮了。 “王妃,王家的人来过了。” 连穗岁洗了把脸,换了身衣裳,听裴淑回禀。 “他们来干什么?” “昨天晚上王家老爷气晕过去了,兵荒马乱之下,王小姐动了胎气,不敢让外人知道,求到咱们府上,想请您去一趟。” 秋天天气干燥,连穗岁往手上搓着香膏。 “现在请到大夫了?” 裴淑摇头。 “没有,王家的人说等您回来再来麻烦您。” 主仆俩正说着话,映儿进来通禀。 “王妃,王家又来人了,想请您过府一趟。” 忙了一夜,连穗岁有点累,但想到王家咎由自取,已经受到惩罚,还是决定去一趟。 “走吧。” 小桃跟着她去荣太妃府上,一夜没合眼,连穗岁吩咐道,“裴淑跟着吧,小桃你留下来休息。” “小姐,您都没休息,让奴婢怎么安心?奴婢也要去!奴婢去帮您打听消息!” 看她还算精神,连穗岁掩唇打了个哈欠。 “那就一起去吧。” 王家人客客气气地把连穗岁迎进去,先去了前院,王家老爷先是被王柔气了个半死,早上又接到免职文书,直接气晕了过去。 一张脸铁青,唇色白得看不见一丝血色。 连穗岁帮他扎了几针,先疏通气血,把脉后开了几副药,叮嘱道:“按时吃药,三天症状便能缓解,切不可让病人再次受到刺激了!” 吴氏两张脸肿成猪头,虽然用冰块敷过,仍旧肿的很高。 “多谢王妃,还请王妃移步,帮小女看看,您放心,诊金臣妇立刻让人准备!” 她说话都说不清楚,连穗岁额了一声,问道:“我这儿有消肿的药膏,夫人要不先敷敷脸?” “不,不……” 吴氏哎呦一声,点头,“多,多谢王妃!” 第378章 妥妥的阴谋 连穗岁有些莫名想笑。 吴氏怕连穗岁介意之前的事情,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带着她去了王柔的院子,隔着院门都能听见王柔痛苦的呻吟声。 “快给我请大夫,我肚子疼……” 王柔抱着肚子在床上翻滚,连穗岁进门,看了吴氏一眼,吴氏反应过来,冷着脸吩咐道:“都退出去!” 房间里伺候的丫鬟眨眼退了个干净,吴氏走到床前,按住不停翻滚的王柔,心疼道:“王妃来了,你快点躺好,把手伸出来让王妃帮你看看!” 裴淑搬来椅子,连穗岁在床前坐下。 王柔疼得额头冒汗。 “王妃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有身孕了?” 还不算太蠢,不过连穗岁怎么会承认呢? “早孕大夫不一定能把出来,至少我给王小姐把脉那次,没发现王小姐有身孕,否则我怎么可能不告诉舅母?秦家怎么可能容忍你处处以秦家的儿媳妇自居?” 王柔眼中闪过一丝心虚。 她不肯配合,连穗岁也不催促,直到她疼得实在难受,才在吴氏的劝说下伸出手腕。 连穗岁不紧不慢地帮她把脉,半晌问道:“这个孩子你们打算留下来吗?” “不留!” 吴氏想都没想直接开口说道,“不能留,留下来柔儿以后还怎么做人?孩子的爹是个贱种,要是把这孩子生下来,将来会是什么样子!” 连穗岁轻笑一声。 “也行,我这就开一副药,只是王小姐有体寒之症,这个孩子不要的话,只怕以后很难有孕。” 连穗岁不是危言耸听,王柔的身子确实很难有孕,否则也不敢大胆到把男宠养在身边。而且,据她推断,王柔把那个男宠养在身边的时日不短。 “王妃上次不是还说我身子康健?” 王柔疼得咬牙。 连穗岁挑眉。 “王小姐的身子确实健康,没有大毛病,但不妨碍子嗣艰难,这是两回事。” “你们考虑好。” “这……” 吴氏慌了神,她当初就是生孩子亏了身子,生完王柔之后,身子亏损,不管怎么调理都没再怀上,没能给丈夫生下儿子,只能往府上抬姨娘。 “娘,我想留下他!” 王柔知道自己无望嫁入秦家,并且她的事情瞒不住,就算把孩子打了,以后再嫁人,生不出来孩子,也会被夫家嫌弃。 不如先把孩子生下来,对外就说是养在乡下那个丫头跟别人生的私生子,等她调养好了,照样能高嫁,能做正室夫人! 她从小养在父母身边,知书达理,那个丫头养在乡下粗鄙无礼,才会干出这种事情! “你疯了?” 吴氏坚决不同意,连穗岁不耐烦道:“你们慢慢商量,本王妃昨晚一夜没睡,先回去了。” “王妃!”吴氏跪下请求道,“求王妃高抬贵手,帮柔儿保胎吧!” 王柔犯下了这么严重的错误,吴氏还想着给她兜底,正是因为父母无条件的纵容,才养成了王柔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连穗岁坐回去,开了一个药方。 “去抓药吧。” 王家的家风太乱了,只要王柔这个孩子生下来,王家就彻底完了! 她叹了口气。 “回府吧。” 小桃一脸兴奋地爬上马车。 “小姐,您猜奴婢打听到什么了!” 连穗岁没形象地打了个哈欠。 “打听到什么了?莫不是吴氏也养了男宠?” 小桃惊讶道:“小姐您怎么知道?不过不是养男宠,是吴氏在外面有个相好的,好像是王大人的部下!” “王小姐身边伺候的人都是新人,打听不出来,但吴氏身边的都是老人,奴婢听见她们凑在一起议论。” “据说以前王老爷在军中的时候,不常回家,吴氏借口外出,经常跟那人厮混,后来无意间被王小姐给发现了,王小姐心里就种下了一颗种子,趁着去年春天外出踏青,认识了一个小白脸。” “后来更是大胆地把人扮作女装藏在身边,被吴氏发现之后,娘俩还闹了一场!” “好像是吴氏要管教,王小姐就说要把吴氏的事情告诉王老爷,吴氏没办法,只能帮着偷偷处理了王小姐身边的男宠,两人就当没发生过这件事情……” 离谱。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那,那个养在乡下的小姐呢?” 王家就真的把自己的孩子丢在乡下不管不问? 小桃点头。 “奴婢听那些婆子们议论,说二小姐在乡下什么活都干,王柔迷恋着跟面首厮混时,吴氏就把王家二小姐接回来,扮成王小姐跟着吴氏去参加宴会替她说亲。” 对二小姐多不公平啊! 连穗岁凝神道:“小桃,用你的途径把这件事情传出去。” 也算是她最后帮王二小姐一把,但愿她不会被王家人连累算计吧! “裴淑,回府之后去各家问一下,昨晚的混乱有没有人受伤。” 昨晚很多官眷掉进湖中,有的人家遭遇横祸。 或许这件事情将正式成为朝廷争斗的开端。 “王爷回来了吗?” 楚知弋昨天晚上留下处理后事,至今未归,连穗岁担心。 “派人去看一下吧,我先去补个觉。” 连穗岁躺下,一觉睡到午时,好在得到的都是好消息。 “跟咱们关系近的人家都没事!” “当时刺客是从东边的船上过来的,听说刑部几个大人船上遭了难,一船的人都没了。剩下的就是勋贵人家,有的丢了几个丫鬟婆子,有的死了几个庶子小妾。” “不过,听说秦定侯府的小公子昨晚落水了,好在有惊无险,被禁军给捞上来了。” 连穗岁眉头一挑。 妥妥的阴谋啊! 白氏当成眼珠子似的儿子,竟然会落水? 如果不是王景康的手笔,她把名字倒过来写。 “别人家的事情跟咱们无关,王爷呢?回府了吗?” “回王妃,王爷被暂时调任到刑部,负责此次刺杀案的调查。” “让王爷主管?”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裴淑点头。 “这次的花魁选拔赛是成王主办的,却出了岔子,在没有调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皇上让成王闭门思过。” “那为什么不让昀王查?” 小桃不解,“成王禁足,这么重要的差使不交给昀王,倒要给咱们王爷做,要是查出来什么,咱们王爷不好做人,查不出来,也是咱们王爷担责。” “小桃,要是把案子交给昀王,成王还能落到好吗?肯定是成王跟昀王闹得厉害,再说,成王倒霉,乐意的是昀王,皇上心里难道不怀疑昀王吗?” 这个时候,最好找第三个人来主管这个案子,楚景安年龄太小,压不住两个兄长,宗亲王身份贵重,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昨天晚上荣太妃病重,他为了照顾荣太妃,没有留在现场,所以,抓到活口的楚知弋变成了最佳人选。 连穗岁琢磨过来。 “去给王爷送些吃食,案子复杂,忙起来,肯定顾不上吃饭了。” 第379章 您亲自去看看 连穗岁起床用了些饭菜,回想着昨天晚上的经历,楚知弋似乎早就知道会有动乱,那么幕后黑手是谁? 昀王? 还是明珠夫人? 或者是……楚知弋? 昨晚的暗箭射来,是他奋力挡在前面,连穗岁心中稍稍安定下来,她该相信楚知弋,不是他。 “王妃,宫里来人了,皇后娘娘请您进宫,说是明珠夫人昨晚落水,从夜里开始高热不退,宫里的太医没了法子,只能请您进宫。” 明珠夫人昨晚也落水了? 连穗岁直觉其中有阴谋,她在宸帝的船上,刺客根本就没能靠近主船,她是怎么落水的? 但既然是皇后邀请,她势必要走一趟了。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既然明珠夫人相邀,她又怎么会惧怕呢! 连穗岁坐上马车一路进宫,明珠夫人跟十三皇子原本被安排在一处偏僻的宫殿,昨天晚上明珠夫人落水,皇后临时收拾出来了一处宫殿安顿他们母子,也更方便照顾。 只用了一个晚上就从偏僻的宫殿搬到距离皇后和宸帝都很近的地方,明珠夫人的手段厉害。 “王妃这边请。” 领路的内侍提醒道,“小心台阶。” 连穗岁提起裙摆跨过门槛,院子里,十三皇子手里拿了个小铁锹正在挖土玩耍,宫女掀开门帘,扑面而来一股浓郁的药味儿。 皇后自然不可能屈尊降贵陪在这里,陪在明珠夫人床前的是一个不太受宠的妃子,见连穗岁来了,起身让开。 “皇后娘娘叮嘱,万不能让明珠夫人有事。” 连穗岁颔首应了一声,瞧见妃子面上隐忍的不耐烦,轻笑一声。 “房间里味道不好闻,娘娘先到外面去吧。” 妃子巴不得离明珠夫人远一点,也不客套。 “那就麻烦九王妃了。” 连穗岁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 “都退下吧。” 房间里的内侍宫女都退了个干净,连穗岁好整以暇地看着床上几近昏迷的女人。 “人都走了,夫人别装了。” 高烧的缘故,明珠夫人脸色通红,身上的皮肤是淡淡的粉色,哪怕是病着的样子,也足能将男人的魂魄勾走。 她是个天生的摄人心魂的妖精,连穗岁理解了先帝跟北辽王为什么对她没有抵抗力了。 明珠夫人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打量着她。 两人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直到明珠夫人轻笑一声,从枕头下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吞了下去。 连穗岁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瓷瓶上。 “为了见楚知弋,夫人不惜假装落水,为了见我,夫人又给自己下毒,夫人对自己真狠。” 因为是毒,太医用风寒的法子自然不可能治好,就算再不待见她,皇后也不可能让她死在宫里,只能派人去找连穗岁进宫,其中每一步,都是她提前算计好的,走一步算三步,如果不是运气不好,她现在应该已经完成复国大业了! “对自己狠,对自己的儿子更狠。”连穗岁摇头,“说实话,我不能理解你。” “呵……”明珠夫人笑得魅惑,“尔等凡夫俗子,自然不可能明白我的大业!当初若不是秦家,我又何须走这么多弯路?” 如果没有秦家,她现在已经做掌权太后了,想要恢复前朝的国号,还不是易如反掌? “成王败寇,天道不允许,夫人还是不要强求了。” 连穗岁一句轻飘飘的天道,让明珠夫人破防。 “狗屁的天道,楚家的天下是从我们唐家人手里窃取走的,我不过是夺回自己家的东西而已,他既然是我的儿子,就该听我的,就该替我完成大业!” “可他身上也流着楚家的血,他姓楚。” 她是明珠夫人也好,安太妃也罢,前朝公主更无所谓,楚知弋知道她是谁,也知道自己是谁。 “那又如何?是我倾尽心血培养他,怪他自己没用!” 明珠夫人被连穗岁激怒,回过头来看连穗岁一副掌控大局的模样,体内的热血突然冷却,她怎么被一个小丫头牵着鼻子走? 连穗岁又叹了一声。 “他这些年过得很辛苦。” 明珠夫人不在意地说道:“是他咎由自取。” “可他差点儿死了。”连穗岁的声音平静,“你知道流萤之毒不解的话,他现在已经死了。身中流萤之毒,能熬一个月就已经很厉害了,他熬了五年。” “怎么可能,鬼谷那帮老毒物们说,流萤只是控制人的一种手段而已,怎么可能致死!况且,我每个月都让人给他服用控制蛊毒的解药!” “你宁愿相信外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儿子?”连穗岁觉得她真是没救了,“我是个医者,负责任地告诉你,流萤之毒没有缓解的药物,所谓缓解蛊毒发作的药物,不过是麻痹神经,让人暂时感觉不到疼而已。” “夫人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回去看看锦绣,她中毒快一个月了,夫人亲自去看看。” 给楚知弋下了蛊毒,自己一走了之,一去六年才回来,在无数个难熬的夜里,楚知弋承受着痛苦,她却感受不到,还自以为是的认为,那是他应受的惩罚。 “锦绣在你手里?” 明珠夫人愣神片刻。 连穗岁承认道:“否则我从何处得知您的身份?身中流萤之毒,再强的意志力也会被一点一点掐灭。” 不亲眼看看蛊毒是如何发作的,她永远也意识不到自己对楚知弋的伤害有多大。 “夫人可会易容之术,不如现在就随我出宫?” 她不可控,但连穗岁今天也不是没有任何准备,“不如我帮夫人刺穴易容?您亲自去看看?” “您要是还有良心的话,对楚知弋还有一丝母子情分,我都建议您走一趟。” 明珠夫人面上的犹豫消失了,看向连穗岁。 “别耍花招!” 连穗岁轻笑一声,取出银针刺在她脸上的穴位中,没一会儿,她就变成了裴淑的样子。连穗岁又给裴淑改了装扮,让她暂时留在宫中。 “只要半个时辰,我们就回来。” 明珠夫人眸中闪过一丝算计,在连穗岁看过来时,又恢复了那副担忧的神色。 裴淑与明珠夫人换好衣服,躺回床上,明珠夫人随着连穗岁出宫。 出了皇宫,明珠夫人掀开车帘看着外面,街上的风景还跟从前一样,多了许多商铺,也多了很多人,从前她最喜欢吃的点心铺还在。 “停车。” 连穗岁吩咐小桃,“去买些白糖糕来。” 明珠夫人诧异地看着她。 “锦绣告诉我的,夫人最喜欢吃陈记的白糖糕。” 她眼中的光芒暗淡一瞬,连穗岁接过小桃买回来的糕点,动手打开油纸包,递给她一块。 第380章 跟明珠夫人的第一轮较量 明珠夫人接过来尝了一口,便没再动了。 “怀念的不是白糖糕的味道,而是当年的回忆,这白糖糕,也没有记忆中那么好吃了……” 知道她防备自己,连穗岁笑了一声,捏起一块塞到自己嘴里。 “我觉得好吃,天下有太多吃不起饭的穷人,夫人若不喜欢,这包点心我便让丫鬟送人了。” 见她自己也吃了,明珠夫人这才把糕点塞进嘴里。 连穗岁瞥她一眼。 怕她给她下毒? 她若是想下毒,早就给她下了。 “王妃。” 马车停在王府门口,连穗岁吩咐道:“从侧门进去。” 车夫赶着马车直接进府,等马车停稳,连穗岁下了马车,吩咐道:“裴淑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她带着明珠夫人一路去了后院关押锦绣的院子,明珠夫人低着头,暗中运转内力,此处只有她跟连穗岁,又是王府守卫最薄弱的地方,正是她逃走的好时机! 她一点也不担心还在宫里的萧图,她跑了,罪魁祸首的连穗岁必定要帮她把宫里那个假的扮演下去,只要明珠夫人还在宫里,萧图就不会有事!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她心里暗自嘲讽一番,根本不用她想办法,连穗岁就主动帮她,真是个蠢货! 但下一瞬,她就笑不出来了。 她的内力呢? 丹府处一片死寂,不管她怎么努力,始终没有半点反应! 连穗岁唇畔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她的确早就给她下毒了,还在宫里的时候。 明珠夫人就是一个定时炸弹,怕带她出宫把人给弄丢,毕竟她连假死都能做到,连穗岁就给她下了蛊。 个中滋味,她总得自己尝一尝才有资格说道。 两人相安无事来到关押锦绣的院子,荒凉偏僻的院子外面却守着许多护卫,门上落了一把大锁。 “开门。” 护卫们打开院门,房间里传出凄惨的叫声,一个蓬头垢面的女鬼从房间里爬出来,从台阶上摔下来,身上沾了满身的土,嘴里大喊着:“我受不了了,快,快杀了我!” 这一声太过凄厉,明珠夫人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女鬼露出来的皮肤上布满了恐怖的紫色蛛网,甚至连眼睛里都是血红一片,看起来甚是吓人。 但明珠夫人不觉害怕,比这更凄厉的场景她都见过,鬼谷用活人做药引,用活人试毒,那些人死了,尸体都没有鼠虫敢靠近…… “锦绣在哪儿?” 明珠夫人不满道。 锦绣是她的人,她料定连穗岁不敢把锦绣怎么样,只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就挪开了目光。 “她就是锦绣啊,夫人认不出来了吗?” 连穗岁用脚指了指地上的人,明珠夫人瞪大眼睛。 地上的人眼睛看不清,听见连穗岁的称呼,扒拉开头发看过来。 “公主,公主?公主,您杀了我吧!” 锦绣试探着喊了一声,确定了眼前的人就是她的主子,爬过来抱住明珠夫人的腿,“杀了我,杀了我!” 她身上散发着腐臭的味道,明珠夫人嫌弃地踹了她一脚。 “废物!” 锦绣摔出去,又爬过来。 “公主,你杀了我吧,求你了!太痛苦了!” 她想自杀,但是她连拿刀的力气都没有,院子里所有的尖锐物品都被收走了,关在这里,她活不了也死不成,度日如年! “连穗岁,你快给她解毒!” 明珠夫人命令道。 连穗岁冷笑一声。 “夫人说得容易,流萤之毒的解药难寻,我用了大半年时间也只寻到了一株,已经用了,哪里还有多出来的解药给她!” “况且,王爷生生受了五年的苦,她才一个月,这就受不了了?” 锦绣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来回蠕动,她的表情随之更加痛苦。 眼见为实,真正看到流萤之毒发作的时候最为震撼,但不疼在自己身上,旁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他的流萤之毒已经解了,又何必再来惩罚他人?锦绣从小照看他,他难道连这点旧情都不念?” 连穗岁更加嘲讽了,从小照顾,却连楚知弋的生活习惯都不知道,所谓的照顾,有多敷衍? 她面色微冷。 “看完锦绣,我送夫人回宫。” 连穗岁转身往院外走,提起腰上的香囊球,球上的铃铛晃荡几声,明珠夫人突然捂住胸口。 “连穗岁,你给我下蛊?” 明珠夫人满脸不可置信! 她养着鬼谷,自然也懂一些毒理,她什么时候给她下的蛊虫?她一点儿也没感觉到! 体内似有蛊虫蠕动,明珠夫人动手封了自己的几处大穴,却没什么作用,蛊虫轻易地就冲破她的封禁,在她体内肆意游窜起来。 她面上露出痛苦之色,猛地吐出一口血,半跪在地上。 满园桂花飘香,连穗岁站在树下,看来她藏拙也有好处,对手不了解她的真实实力,上赶着来送人头,明珠夫人……也不过如此! 明珠夫人忽然笑了起来。 “你给我下毒,以为我没有给你下毒吗?” 连穗岁眉头微动,手指扣在自己的手腕上,体内确有一丝异常。 不过就是麻烦了些。 “夫人还是先跟我回宫吧。” 连穗岁留裴淑在宫里,自然要去把人给接回来的。从腰间取出一枚瓷瓶,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吞进去,暂时压制毒性。 “夫人快些走吧。” 她走在前面,随手拨弄着铃铛,明珠夫人恨得咬牙切齿。 折返回皇宫,她的借口是给明珠夫人开的药里面少了一味药,她亲自送回去。 明珠夫人再不甘心,也不敢乱来,眼睁睁看着裴淑换回自己的衣服跟在连穗岁身边离开。 她不甘心! 她体内的蛊毒该怎么办? 未到宫门,连穗岁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表情难耐。 “王妃您怎么了?” 连穗岁张口吐了一口黑血。 可吓坏了裴淑。 “王妃您中毒了?奴婢给您请太医!” 连穗岁拉住她。 “不用,快点回府,我配些药材,你们去准备!” 明珠夫人的狠毒她再一次见识,给她下了肠穿肚烂的剧毒,幸好她提前服下解毒丹,拖延了时间。 王府的马车在街上跑得飞快,赶回王府时连穗岁的嘴唇已经开始发黑。 她写了药方,裴淑立刻吩咐下人去准备。 连穗岁取出银针扎在自己身上,将体内的毒素逼至左臂,拿刀划开掌心,腥臭的黑血滴出来落在盆子里,染红了一盆清水。 裴淑端来熬好的汤药,连穗岁接过来一饮而尽,等伤口处流出来的血变成红色,这才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她跟明珠夫人的第一轮较量,两人谁都没有讨到好处,但明显,她更胜一筹! 连穗岁信心大增,未知的真相浮出水面,传说中的安太妃回到京城,似乎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困扰,反而,让她的目标更加清楚明白。 “王妃,王爷回来了。” 第381章 天作之合 刚解完毒,她额上挂着汗,唇色苍白,面色看起来很不好。 楚知弋一眼看见她手上的伤口,眼神询问。 连穗岁坦然道:“明珠夫人昨夜落水受惊,高热不退,皇后请我进宫了一趟。” 进宫一趟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楚知弋立刻就懂了,眸中闪着晦暗之色。 连穗岁不打算跟他告状。 “知道你为难,我已经报复回去了,放心,我没吃亏。” 楚知弋叹了口气,将她揽坐在自己身上。 “岁岁你懂我,我何其有幸,能娶到你这样的妻子。但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 他声音里透着疲惫。 连穗岁什么都不问。 “先吃饭还是先睡一会儿?” 他昨夜也一夜未眠,刚从宫里出来,此时只剩下满身疲惫。 “睡会儿吧,已经吃过饭了。” 宸帝留他在宫里用膳,君臣两人八百个心眼,果然是宴无好宴。 “那你快点睡吧。” 原本还想问问他昨天晚上的情况,连穗岁又不忍心了。 “你也休息会儿。” “我上午睡过了,这会儿不困,对手强大,我要去做些准备。” 明珠夫人绝对是一个强劲的对手,从知道她的身份之后,连穗岁就开始做准备,毒物难寻更难养,都需要她费心思。 连穗岁想到了乌大夫养的那些花草,看来乌大夫不愧出身鬼谷,早就做好了准备。 “小桃,陪我出门一趟。” “小姐,您都中毒了,还要出门啊?” 小桃不解。 连穗岁笑道:“很久没去妙手堂了,回去拿点东西。” 她看上了乌大夫养的那些花草,回去搬几盆回来。 楚知弋暂代管刑部,一跃成为京城的红人,连穗岁刚一出门,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这个时候,各家都在等一个交代,难道九王爷胜券在握?已经查出来什么了吗? 连穗岁没空琢磨这些。 妙手堂内生意如往常,却比平常人多了些。 “王妃,您来了!” 宁二在柜台后面趴着算账,算盘打得劈啪作响,收完一个病人的钱后才从柜台后面绕出来给连穗岁请安。 连穗岁看着堂内排队等着看病的客人问道:“最近季节交替,生病的人多,回头熬几锅抵御风寒的汤药放在门口。” “是!” 宁二应了一声,连穗岁左右看了看问道:“怎么不见钱蒿跟小为他们几个呢?” “昨晚本来想带他们去湖上看表演,没想到出了那样的事情,幸好他们没去。” 宁二挠着头。 “在后院晒药材呢,这一趟去山上收获不小,把他们高兴坏了。” “我这就去把他们喊过来给您请安!” “不必。” 连穗岁喊住他,看向乌大夫的位置,小声问道:“乌大夫养的那些花草呢?” 宁二摇头。 “我们出去采药的时候,乌大夫那些花盆都搬到屋子里去了,今天早上才搬出来放在院子里,不过午后的太阳大,乌大夫又搬回去了,在乌大夫的房间里。”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 “那些花草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乌大夫当成宝贝一样,其中有一株开的是紫黑色的花,那一盆最娇贵,只能晒月亮,不能就见一点太阳,乌大夫也不让人碰。” “不让你们碰是为了你们好,那东西有剧毒!” 连穗岁不是吓唬宁二,七星海棠十分难养活,一株花丛发芽到果实成熟,要七年时间。 且对环境要求很高,京城的环境,估计那一株花也不会结果了。 “只要一点点就能要命。” 宁二吓得头皮发麻。 “你忙吧,我去找乌大夫。” 乌大夫看完一个病患,连穗岁掀开帘子进去。 “你的主子回京了,且被我下了子母蛊。” 她直白地说道。 羽公子中的也是子母蛊,乌大夫看着她说道:“王妃放心,子母蛊本就难解,我学艺不精,无能为力。” 连穗岁不是这个意思。 “我想,问你借点东西。” 她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花上。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连穗岁这是盯上他的花了。 “王妃既然喜欢……” 他十分不舍。 “放心,我会照看好它们的!” 连穗岁亲自动手把他养的花草搬上马车,在乌大夫不舍的目光中回头冲他笑了笑。 “多谢乌大夫慷慨。” 乌大夫的心在滴血。 钱大夫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 “弃暗投明,小伙子有前途。” 乌大夫侧身看他,原来他什么都知道,这几年却装聋作哑。 “钱大夫是王爷的人吗?” 钱大夫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你们算计王爷,王爷又何尝没有防备?隐忍多年,不仅仅是为了迷惑宸帝,还有你们。” 让所有人都降低防备,才好一击必中。 恰巧,王妃与王爷是同一种人。 天作之合。 …… 明珠夫人回到宫里,尝试自己解蛊毒,却都没有效果。 “该死!” 萧图在外面玩累了,跑进来找她。 “母妃!” 他手上全是土,明珠夫人收回思绪。 “怎么玩了一身土,快去洗手换衣服!” “母妃帮图儿洗!” 她板起脸,萧图撒娇道,“母妃帮图儿洗,就要母妃帮图儿洗!” 明珠夫人恍然,已经想不起来楚知弋这么大的时候她是怎么对他的,但楚知弋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对她撒娇过。 “好。” 明珠夫人舀了水,帮他把小手小脸洗干净。 萧图使劲儿嗅着自己的手。 “好香啊!母妃你用的是什么?” 明珠夫人把瓷瓶盖上。 “我用的是香露。” 桂花香味的香露,皇后宫里送来的。 萧图换了衣服,高兴地在房间里转圈。 “母妃,衣服也好香!” 宫里的衣服浣洗后都会熏香,然后收放起来,他们是客人,吃穿用度虽然赶不上宫里的娘娘们,但至少也是吃穿不愁。 小孩子正是天真的年纪,但印象中的楚知弋好像总是板着一张脸,没有一点表情,从小就让人看不透猜不透。 今天连穗岁那番话就是故意扰乱她的心神,她再不对,也是楚知弋的生母,生恩养恩,他都得还! 走神间萧图爬上了桌子,想要借助桌子的高度爬到柜子上去,却一脚踩空摔在地上,砰的一声,动静很大。 萧图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图儿!” 明珠夫人急忙跑过去,一声哭声过后,很长时间萧图才哭出了第二声。 他摔下来时脑袋磕在地上,脑后的位置磕破了在流血。 “来人,快来人,快去请太医!” 萧图哭得脸色涨红,惊天动地的哭声打在她心上,令人焦躁。 “图儿不怕,图儿不怕,是母妃不好,母妃给你吹吹……” 明珠夫人乱了心神。 第382章 李代桃僵 萧图只顾着哭,太医来了根本没办法帮他处理。 “图儿乖,让太医帮你处理一下伤口,要不然伤口发炎,会长虫子……” 明珠夫人哄了半晌,萧图听见头上会长虫子才停了下来,但还抽泣着。 “母妃,小虫子会不会咬我?” 明珠夫人松了一口气。 “当然会咬你,还会把你的脸咬破,到时候就不好看了!” “把你的头发都吃光,你就是个小光头了!” 萧图瘪着嘴。 “图儿乖,让太医帮你处理一下,放心吧,不疼的!” 她这边哄住萧图,那边太医才能腾开手帮他清理伤口包扎。 “母妃,疼!” 萧图几次想挣扎,都被明珠夫人按住了,嘴上一直在哄他。 “马上就好了,用布包住,虫子就钻不进去……” 太医的动作很轻柔,很快就包扎好了,萧图还眼泪汪汪地赖在她怀里不肯下来。 “下去玩吧,别再往高处爬,下次再掉下来,你就等着小虫子来吃你!” “不去不去不去!” 萧图赖在她怀里不肯下去。 明珠夫人没了法子,只能任由他赖着,抱着他轻轻晃着,唱着歌谣,没过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脑中情不自禁想起楚知弋小时候,他从小习武,没少受伤,但似乎也没有这样哭过。 可能每个孩子性格不同吧。 避开伤口把萧图放在床上,明珠夫人出了门。 入夜,两个内侍端着托盘。 “太后听说十三皇子受伤了,派人送了些补品。” 宫人打开院门放他们进来,天黑,两个内侍又都弯着腰,看不出年纪,等两人进了内室,直起身来,才发现其中一个内侍个子很矮,且满脸皱纹,竟然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 “鬼老,帮我看看我中了什么蛊毒!” 鬼老一脸不赞成。 “为着这么一点小事,就冒险动用我们在宫里的关系让我进宫,若是被发现,以后我们想在宫里做什么事情,只怕难上加难!” 被他指责,明珠夫人恼道:“我知道,但我若是有了万一,你们还有什么由头造反?” “我活着你们才能得到好处,我死了,你们就是一群蝼蚁!” 老者眼神危险,却没发作,向后退开两步。 “公主说得对,您是章华太子唯一的后人,肩上担负着光复前朝的担子,您的身体乃是重中之重。我这就帮您把脉。” “你知道就好。” 明珠夫人坐下,鬼老的手搭在她腕上半晌。 “这是子母蛊,子母蛊难解,需要知道是哪一种蛊虫,否则便是无解。” “废物!本宫养着你们鬼谷,你们却连本宫的毒都解不了?” 明珠夫人恼怒道。 老者也生出了几分火气。 “能做子母蛊的蛊虫有几十种,每一种喂的药不一样,毒性也不一样,子母蛊怎么解,只有下毒的人知道!” “或者公主可以选择强行把蛊虫从体内剥离,代价是一只手,或者一只脚,一条胳膊!蛊虫无法离开血液生存,除非将蛊虫逼至身体的某一部分,再砍掉身体的这一部分!” 明珠夫人气势顿时收敛。 “那怎么办?” “总不能让我听命于连穗岁那个贱人!” 老者缓了口气。 “也不是无解,但需要另一个人的配合。” 老者的目光落在给他领路的内侍身上。 以命换命! 两人对视一眼,明珠夫人懂了。 “那就按照鬼老所说吧。” 鬼老嘴里吐出一口烟雾,内侍没有任何防备,吸入烟雾瞬间倒地,只见老者用针在他手指上扎了一个洞,挤出几滴血来,又动手在明珠夫人身上施针。 半个时辰之后,内侍醒来,并没有觉得身上有任何不舒服。 明珠夫人松了一口气,叮嘱道:“送鬼老出宫。” 内侍应了一声,带着鬼老出了宫,临分别前鬼老在他手背上掐了一下。 手背上微微刺痛,内侍嘶了一声,鬼老抬头看他。 “抱歉,上了年纪,手上倒刺多,扎到你了。” 内侍没敢说什么,这老头看起来怪怪的,他并不知道明珠夫人是谁,但是上头有人让他办事,现在事情办好了,他也该回去了,万一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宫道两旁的红灯笼很亮,过往的宫女看见他尖叫了一声,吓了他一跳。 “血,你眼睛里在流血!” 内侍愣了一下,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的脸,他的眼睛里鼻子里耳朵里,全都是血! “啊——” 凄厉的惨叫声引来护卫,周围的人远远的躲开,内侍惊慌无助倒地,七窍流血死状凄惨。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内侍死了,母虫感受不到子虫,突然颤抖了一下,铃铛晃动,连穗岁惊醒过来,看着挂在床边的铃铛。 明珠夫人解了蛊毒? 还是她出了意外? 被子白天晒过,晚上有点热,连穗岁起身倒了杯水,透过窗子,看到满院子的萤火虫。 楚知弋下午睡了一会儿,晚饭前又出去了,至今未归。 “小姐,您睡不着吗?” 听到房间里的动静,小桃推门进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夜里凉,奴婢帮您把窗户关上吧。” “今年的萤火虫好像格外的多。” 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只穿着单薄的睡衣有点冷,连穗岁没阻止她的动作。 “也不知道王爷那边进展如何。” 京城的三十六楼沿湖修建,因古人的一首诗“松排山面千重翠,月点波心一颗珠”而命名为月珠湖,湖中心的小岛仿佛一颗明珠般,尤其是满月之夜,在月光的照射下,乳白色的石头竟与明珠一个颜色。 湖边有许多打鱼的渔户,怕夜里撞上湖中心的小岛,官府出面在小岛上建了一个高塔,每到夜里就在四个角上点上四盏红灯笼。 一袭白衣的楚知弋站在塔顶眺望远方,一艘小船靠近,杜翰音从船上跳下来,手脚并用爬上去,累得喘着粗气。 “王爷,四面的渔户都问过了,前天的确多了很多乘船来岛上的游人,但是那些人只付了一半的船钱,而且也没有返程。” 湖中心的小岛地方很小,平常也不对游人开放,主要是游人太多,上来也没地方站,便索性不开放,游人大多乘船在旁边观赏。 但是朝廷又没有派人来看守,总有游人悄悄爬上来,湖上的渔户也接这样的生意。 “渔户们说,前天突然多了许多登塔的游人。” 来了,却没有回去,证明这些的确藏在塔上。 楚知弋俯身看向塔底。 “派人潜水下去看看。” 第383章 与相府有关吗 刑部官员在这一场刺杀中折损大半,没有主事的人,底下的人又不太中用,楚知弋就是光杆司令。 不过也正好重新提拔,借机在朝中培植党羽,只是新提拔的官员用起来不太趁手,需要他时时盯着。 宸帝也不放心他,命大理寺协助。 只不过宸帝没想到,杜翰音也是楚知弋的人,两人配合着查案子也算顺利。 楚知弋一声令下,便有熟悉水性的下属跳进湖中往下潜。 几次上来换气之后,终于有所发现了。 “大人,湖底有衣服!” 几个人合力潜到水下,过了一会儿,捡起来一大包衣服,衣服上绑着石头,是杀手们换下来沉到水底的。 “很好,记录在案!” 昨天晚上连夜审问了捉到的刺客,刺客们收钱替人办事,却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 但这些人冒充百姓进入京城,没有路引进不来,尤其是在举办花魁选拔赛期间,城门戒严,城内各处城门的守卫也都盘查来往行人,谁给他们的路引,谁帮他们藏身在月珠湖的高塔之上? 当晚刺客们突然发难,是从东边的船上最先开始,又是谁给他们提供藏身之处? “大人,一共五十六套衣裳!” 昨晚共五十六个人就闹得月珠湖上伤亡惨重! 打捞出来的尸体有一百六十三具,其中八十六人已经被家属认领回去,他活捉了六个刺客,现场发现刺客的尸体共三十五人。 还剩下三十六人无人认领,还有十五个刺客下落不明。 不确定是不是在无人认领的三十六具尸体之中。 “仵作那边的结果出来了吗?” 是不是刺客,仵作一验便知。 杜翰音头疼道:“王爷,这才一天功夫,那么多尸体,各家都闹着领人,仵作只能先验被认领的那些,到现在还没有验完呢!” 各个衙门里能用的仵作都借调过来了,但仵作的数量本来就少,就算全部借调过来人手也不够。 楚知弋往塔下走。 “王爷您去哪儿?” 打捞上来的尸体存放在附近的义庄,规模再大的义庄也放不下这么多,有人认领的放在城内,无人认领的那些,还在城外。 “出城!” “王爷您等等下官啊!” 杜翰音好不容易爬上来,又得爬下去,等他下去时,楚知弋已经上船往岸边划了! “城里交给你。” 楚知弋的声音随风飘来,水里还泡着几个下属,沿着湖中心往外扩散范围搜寻了一阵,没搜到别的东西才上岸。 杜翰音何尝不知道这个时候容易出乱子,朝中的成王党昀王党给他们使绊子不说,还有不知天高地厚故意欺负楚知弋的,朝廷的公告他们看都不看,非得闹着把自家人领回去办后事…… 皇上都差点遇刺,到底是查明真相重要,还是办后事重要? 闹得他们白天要应付朝中的权贵,只能晚上出来查案子! 真是造孽! 天黑之前城门落钥,楚知弋奉命出城查案,守城的兵将验过令牌,开城门放他出城。 义庄地处偏僻,晚上很少有人过来。 正在进食的野狗被打断了兴致,冲着来人吠叫几声,发现来人人多势众,立刻夹着尾巴逃窜。 楚知弋在义庄门口下马,下属们点上火把,义庄内瞬间被照亮。 看守尸体的兵卒互相靠着睡着了大半,还剩下两个值夜的兵卒被吓得睡不着,守在火堆旁,听见动静急忙过来。 “王爷。” 楚知弋往里走,掀开白布,下属取来火把照亮,他一个一个验过去,这些人手上都有老茧,但是茧的位置不对,有的是连兵器磨出来的,有的是干粗活…… 剩下的三十六具无人认领的尸体里,有两个穿着普通的年轻女子,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三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剩下的都是青年男子。 怎么会有这么多青年人? 楚知弋仔细观察着,一边观察,一边拿笔记录下来,众人陪着,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天亮,楚知弋从剩下的尸首里面又检查出了五个刺客。 那就只剩下十个人逃亡在外。 “再去贴些告示。” “把特征描述得清楚些,让家人来领吧!” 确定了逃跑的刺客人数,接下来就是在城内搜索刺客。 楚知弋不着急。 从出事起,京城内各处城门就戒严了,刺客要想逃跑,并不容易。 “去京兆衙门问一下,这两天有没有百姓报官,在城内发现横尸的。密切关注此事,一旦发现立刻报给本王!” “是!” 下属应声离去,楚知弋看了一眼靠在角落里睡得正香的兵卒,义庄里活人多的时候,阴气没那么重,原本睡不着的人这会儿打着呼噜。 “把刺客的尸首带走,剩下的等人来认领,都散了吧。” 睡着的人听见这句话,登的一下就醒了。 “王爷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看守尸体的活一般人做不了,他们也是倒霉,没背景才会被派来干这个活! 楚知弋留给他们一个背影,出去翻身上马。 剩下十个刺客,要想活着,就必须去找幕后之人,幕后之人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便会杀人灭口。 楚知弋刚到城里,迎面遇上了前来回禀的下属。 “王爷,城南的城隍庙里,发现了三具尸体!” “前面带路!” 楚知弋调转方向,马不停蹄跟着下属去了城隍庙。 京兆衙门的人还没赶到,楚知弋就先到了,三具尸体横在庙里的神像后面,周围没有挣扎的痕迹,且三个人的皮肤颜色发青,一看就是被人毒死后抛尸。 楚知弋蹲下查看了三人手上的茧,被泡了一夜的老茧泛着白色,三人手上的老茧位置不同,一个是用刀的,且喜欢用重刀,另外两个用剑,同样的死法,不同的是,有个人的腹部还有外伤。 “在周围查看一下,有没有车轮的痕迹,或者是血迹。” 三人身上还有余温,死亡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应该是早上天刚亮的时候被抛尸。 “再去询问一下周围的百姓,今天早上有没有看见可疑的人。” 下属领命出去查找线索。 楚知弋站起来抬头看着神像。 “又找到了三个,还剩下七人。” 太阳从东边升起,阳光正好照在楚知弋的脚下,一人逆着阳光从外面进来,停在他身后。 “疏影,你那边有什么收获?” 疏影一只手握在腰侧挂着的长剑上。 “回主子,成王与昀王府上都还安生,只相府这两天有些异常。” 楚知弋哦了一声。 “前晚相爷借故生病,相府众人当晚没有一个人来月珠湖凑热闹。” 疏影语气顿了顿。 “但是前一天,相爷秘密出京,直至天黑才回来。” 第384章 溜着他们玩儿 “说重点。” 楚知弋瞪他一眼,疏影急忙言归正传。 “相爷出京是为了去祭奠亡子,郭公子父母尚在,不能葬在祖坟,相爷另买了一块墓地。中秋节一家团圆的日子,相爷想起幺子,出城祭奠也在情理之中,但是相爷外出时带了十个护卫,回来时却多了一个。” 那人进京之后便与相爷分道扬镳,下属们本来想跟上去,却把人给跟丢了。 “直到今天早上,下边的人传信,说又看到那个人进了相府。” 所以人现在还在相府? 楚知弋知道,那人要是跟中秋夜的刺杀无关的话,疏影不会特意拎出来禀报。 “那人中秋夜一直在昀王身边。” 但只有这些信息不足以当成证据。 “跟紧那人!” 疏影应了声是。 郭相吃过一次亏,这一次必定是老谋深算,想抓住证据不容易。 以为凭这几个刺客就能杀了宸帝给郭京报仇? 如果只是为了报仇,也太不符合郭相的行事风格。 其中还有别的隐情吗? 下属抬着刺客的尸体从他身边经过,露出尸体后领处的抓痕,三人身上的抓痕在同一个位置,抓痕处乌黑一片。 “等等!” 下属动作顿住,楚知弋表情凝重:“去请王妃!” 连穗岁匆匆赶来,楚知弋孤身站在城隍庙前的空地上,身上的白衣上沾了些土,却掩盖不住他身上那股清冷孤傲的气质。 地上的三具尸体快速腐烂着,短短一个时辰,某些部分已经腐烂得能看见骨头,如果不是早早地被人发现,等到中午,就只剩下骨架了,就算被发现,也没人往前天的刺客身上联想。 如此恶毒的毒,连穗岁取出用药材浸泡过的面罩戴上,手上戴上手套,在尸体身上翻看着。 “是白日枯,见光开始腐烂,只要在阳光下晒一个时辰,就能化成一滩水。” 楚知弋眉头微蹙,怪不得把尸体抬出来,尸体腐烂得速度反而更快了! 如此说来,幕后之人并不是为了掩盖这三具尸体,反而是故意让他们发现,并且挑衅他们? 连穗岁的心情也十分沉重,幕后之人到底是谁?这么厉害的毒药,若是有个万一…… 她看向楚知弋。 “你要去哪里查案,我跟你一起,好歹能有个照应!” “啊——” 抬过尸体的下属突然捂着手喊叫,手上的皮肤迅速腐蚀,手掌眨眼间血肉模糊。 连穗岁急忙说道:“快把手泡到水里!” 不远处有一口水井,其他人迅速打来一桶水。 连穗岁从药箱里取出几包药粉,掺在一起,让他们把手拿出来,将药粉撒在上面,撒上的瞬间腐蚀便停止了。 “拿棉布来!” 小桃取出水煮过的棉布递过来,连穗岁逐个给大家包扎。 “他们碰到尸体,沾上了一些毒药,手上出汗,毒药顺着汗液浸透皮肤,毒性发作。” “但为什么要放在水里?” 有人提出疑问。 劫后余生的下属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 “这种毒喜欢高温,水里凉,能稍微阻挡一些。” 如果不是连穗岁,他们的手就保不住了。 众人抱拳。 “多谢王妃!” 连穗岁跟楚知弋对视一眼。 “我想我知道是谁在背后策划了。” 把毒术用得出神入化的高人,京城里一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鬼谷。” 两人异口同声。 鬼谷也掺和进来了,那就说明,幕后主使也有明珠夫人一份! 京城果然开始乱套了。 “王爷,城北又发现了三具尸体。” 楚知弋正准备骑马赶过去,对上连穗岁的目光,吩咐道:“准备马车!” 这三具尸体在城南,另外三具在城北,还有四个人,会不会在城西,城东? 反正也不着急,慢慢赶过去。 城北的尸体在一处破败的院子里,此处荒凉偏僻,平常就连乞丐都嫌路远不往这边来,但是今天也是巧合,几个孩子踢球,球飞进院子里,小童们爬墙进来捡球发现了尸体。 他们赶到的时候,现场被保护了起来。 连穗岁跟上去看了一眼,三具尸体就像破烂一样,被丢在草丛里,草丛遮挡了阳光,尸体的外表还没有太过腐烂,依稀能看清楚容貌。 楚知弋剑尖挑开尸体的衣服,后领处也有同样的抓痕。 这三人中的毒也是白日枯。 “王爷,另外三具尸体在城西。” 对手果然在溜着他们玩儿。 不过总要过去看一眼。 一天之内,城南城北城西轮番走一趟,安顿好这些尸首之后,天已经黑透了。 大家都没有吃饭,拖着疲惫的身体,不少被抽调来配合楚知弋查案的下属累得就地一瘫,实在是走不动了。 连穗岁还好,让小桃拿了一袋子钱,就近买了些烧饼和酒。 她先检查过,再分发下去给大家。 “你也吃点吧。” 楚知弋靠坐在车厢上,没什么胃口。 连穗岁把烧饼举到他鼻子下面,葱香味儿的烧饼上面还沾着芝麻。 “先喝口热水,再吃点烧饼,否则身体会累垮的!你刚大病初愈,不能太过劳累。” 连穗岁冲他眨眨眼睛,楚知弋懂她的用意,宸帝把这个差事交给他,未尝不是在试探他。 他忙起来都有些忘了。 还剩一个。 还有一个刺客没有踪迹。 “至少能证明相府或者昀王,跟明珠夫人有牵扯。一口吃不胖,慢慢查。” 楚知弋嗯了一声。 真相已经浮出水面,缺的是把真相从迷雾中拉出来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机会。 缺的是证据。 吃饱喝足,连穗岁又让小桃给今日跟着楚知弋辛苦的下属们一人发了两吊钱,抱怨声立刻就没了。 说实话,底层的人才不在意谁被刺杀,只要别让他们白干活就行。 楚知弋冷着一张脸,把他们指挥得团团转,就算查出来真相又如何,他们又不能升官加爵,关他们什么事情! 现在得了好处,一个个嘴巴甜起来。 “我们不辛苦,王爷跟王妃才辛苦,咱们王爷英明,一定能早点抓到幕后真凶!” “对,我们都相信王爷能抓到真凶!” “王爷王妃体恤下属,我们都愿意跟着王爷干!” 这就是笼络人心…… 楚知弋笑看着连穗岁。 “今日都辛苦了,条件简陋,只能请大家吃烧饼,等破案那一天,本王妃请大家吃流水席!” “好!多谢王妃!” “天色不早了,今天就先告一段落,大家回去好好休息。” 把下属官员们打发走,夫妻两个正准备上马车,斜地里一只黑色的乌鸦飞出来,连穗岁下意识伸手去挡,乌鸦的爪子锋利,径直朝着连穗岁的脸上抓去。 楚知弋眼疾手快,拔出匕首将乌鸦削成两半。 第385章 老东西受重伤了 乌鸦凄惨叫了一声掉在地上没了声息,黑色的血流了一地,散发出难闻的腥臭味儿。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黑影极速掠过,停在屋顶上,楚知弋纵身一跃,追着黑影而去。 但下一瞬,黑影倏然间出现在连穗岁面前。 一张布满褶皱的老脸上挂着诡异的笑,从嘴里吐出一口黑烟。 连穗岁眯起眼睛,这个人把自己喂成了毒物,竟然将毒藏在自己体内,连呼吸里都带着毒性。 以身养药,百毒不侵,看似没有弱点,但实则弱点很简单。 手中银针飞射而出,她半点不惧,眼睛里甚至还带着笑意。 老脸上的表情几番变化,从惊讶到惊喜再到质疑,连穗岁始终保持着笑意看着他。 背后突然升起滔天的杀意,老者迅速离开,衣袍被楚知弋手中的长剑削掉了一块儿,长剑泛着冷光,老者心中一突,见他没追上来,便立在房顶上嘲笑他。 “堂堂战神将军,竟然只会围着一个女人转圈,有本事来追我!” 楚知弋长剑横在胸前。 “你想死,有的是机会,死法也有很多。” 他将连穗岁挡在身后。 “老东西中了我的毒针,跑不远。” 连穗岁故意让他听见,老者暗中运转内力检查身体的情况,余光瞥见连穗岁唇边嘲讽的笑容,心下登时一惊,不欲跟他们纠缠。 “这次就先放过你们!” 连穗岁的银针上淬的不是什么稀罕的毒,但那种用身体养毒的老毒物百毒不侵,却唯独害怕普通的毒物,她设计让他运转内力,将毒性蔓延至全身,虽然反应慢点,但总归是有效果的。 楚知弋担心地转过来问她:“你没事吧?” 那股黑烟有毒,他看见黑烟扫在连穗岁脸上。 只是搬了尸体手就被腐蚀的那种厉害毒性,毒烟直接扫在脸上是什么后果? “我没事。” 连穗岁摸出一粒解毒丹塞到嘴里,顺便给他也喂了一颗。 “我早有防备,及时闭气,没事。” 连穗岁用清水洗了脸和眼睛,低头去看那只乌鸦,乌鸦的爪子上也淬了毒,呈现出诡异的紫黑色。 “这就是白日枯。” 竟然将乌鸦也喂成毒物,老东西很难对付。 老东西的出现将案子带到另一个方向。 “追!” 妙手堂今日有些忙,吃完晚饭,乌大夫动手关门,忽然一道黑影闪过,带来的风熄灭烛火。 他动作一顿,继续把大门关上。 前堂的灯灭了,他人却没有出来,钱大夫看了一眼,回头对着正在院子里追逐打闹的钱蒿跟小为他们几个说道:“天不早了,赶紧回屋子里睡觉去!” “干了一天活都不嫌累吗?” “我们不累!” 钱蒿真以为爷爷是在关心他,小孩子玩心重,贪恋伙伴,只有吃完晚饭到睡觉前这一会儿才能玩耍,不想早早地睡觉。 毫不意外,他换来了一记敲打,钱大夫指关节在他脑门上咣当一声,给了他一个响梨吃。 “既然不累,明天早上早起半个时辰背药方,还有你们几个,谁不累就起来跟他一起!” 钱蒿的脸耷拉下来,一群小伙伴作鸟兽散开,各自回到房间里。 柴火剩得不多了,宁二打着哈欠,还想再劈点柴火,也被钱大夫喊住。 “今天忙了一天了,你也早点睡吧,明天没得用的话再买上一捆。” 钱大夫给他使眼色,宁二反应半晌才反应过来。 “哦哦,好,那我也去睡了。” 他嘴上这么说着,却跟着钱大夫进了钱大夫的房间,压低声音问道:“前堂有情况?” 钱大夫白了他一眼。 “知道你为什么被王爷丢到这里吗?” 就这个警惕性,贼人都进到家里了,还没有半点察觉,根本不配做王爷的暗卫。 宁二汗颜道:“现在怎么办?告诉王爷吗?” “肯定要禀报王爷,但时机不对,我怕王爷还没有收到消息,里面那个人就把咱们妙手堂夷为平地了。” “密切关注着前堂的情况吧。” 前堂里,乌大夫准备动手点灯,却被一股劲风打得后退几步。 “几年不见,连师父都不认得了?” 又老又细的声音像是地狱里的传出来的,像毒蛇一般缠上来。 乌大夫心里忐忑。 “师父的功力又精进了,恭喜师父。” 乌大夫体内翻江倒海,喉头腥甜,暗中运功化解毒性,急得身上冒了一身汗。 “不知师父进京,可否在徒儿这里多住上一段时间,也好让徒儿为您尽孝。” 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显得格外寂静。 老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算你有点良心,我记得你这里养了一颗七星海棠,拿出来给我!” “这个……” 乌大夫面露为难,听出他的不乐意,老者脾气上来。 “怎么,不舍得给为师用?” 乌大夫急忙解释道:“不是,是前几日,王妃开口讨要,徒儿不知道师父已经进京了,又不好驳了王妃的面子,便只能让王妃把徒儿养的花草都搬走了……” 空气静默,乌大夫的声音落下,听见老者喉中发出的诡异声响,知道他生气了。 “师父需要什么药,徒儿去帮师父寻!” 老者体内的翻涌已经快压制不住了,必须服用剧毒才行,这个时候再用普通的毒只会适得其反! 他久久没有回应,既没有开口也没有责罚,且气息不对。 有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乌大夫试探性地问道:“师父在找什么?徒儿帮您点灯……” “不准点灯!” 老者的声音里满是愤怒惊惧,被竖着耳朵的钱大夫听见。 “去通知王爷!” 老东西受伤了! 乌大夫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找不到替代的毒药,鬼老的情绪也开始不受控制,劲风朝着面门袭来,乌大夫目露挣扎,却稳住没动。 腥臭味儿停在鼻尖,鬼老忽而收手,撞开大门离去。 “好徒儿,为师回头再来看你!” 他的声音飘远,从对面屋顶上传来乌鸦的叫声,乌大夫身体瘫软倒地。 庆幸他刚才没有动手,老东西就算受了重伤,他也不是对手,要赶紧通知王爷! “你没事吧!” 钱大夫沉稳的声音填补了他心里的恐惧,宁二追了出去。 “我没事。” 他刚才故意激怒鬼老,就是为了给钱大夫传信,鬼老受了重伤,趁着这个时候解决他…… 积年累月的恐惧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克服的。 钱大夫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扶着他起来。 “放心吧,宁二追出去了,我让江石去通知王爷了。” 第386章 请相爷帮我们救一个人 收到江石的消息,楚知弋立刻吩咐暗卫去接应宁二。 “鬼老……” 既然避免不了跟那个老毒物接触,连穗岁提醒道:“不要碰他,靠近他要闭气,我这里有解毒丹,每人嘴巴里含一颗。” 幸好提前做了准备,连穗岁把解毒丹分散开给大家。 “我跟在你们后面,一旦抓到人通知我过去!” 楚知弋应了一声。 “我把疏影留下。” 连穗岁点头。 “小桃裴淑,你们都留下!” “小姐,您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奴婢也去!” 小桃的处事原则一项是她杀人她递刀,她爬床她下药,这一次这么危险,她也丝毫不惧。 但连穗岁不能让她冒险。 “多带你一个就多一个累赘,你乖乖在府上等我回来!” “听话!” 小桃只能松开她,对着疏影叮嘱:“一定要保护好王妃,王妃要是有什么差池,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疏影身上压力很大。 连穗岁把早就准备好的防毒面罩分散下去。 “都戴上手套!” 她在现代虽然没有遇上这么厉害的对手,但是毒理她学了不少,也从长辈处学了不少下毒的手法,从口鼻进入身体的毒药占了大部分,偶尔有一些是从皮肤渗透,只要做好这两样防护,中毒的概率就小了很多。 大男人戴手套和面罩的行为娘唧唧的,见识过白日枯厉害的下属已经很识相地戴上了,楚知弋也没有犹豫,当着连穗岁的面把装备戴上。 其他下属也跟着弄好。 暗卫们顺着一路留下来的暗号找到鬼老的踪迹,楚知弋带人跟上。 老东西是怎么把自己弄成那副样子的? 连穗岁好奇,要是能把人捉住,她要好好研究一番! 她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看得疏影没忍住哆嗦一下! 怎么感觉王妃最近好像血脉觉醒了,研究毒术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了! 鼓捣出来的防毒面罩防毒手套,解毒的丹药也有一堆,更多的还是毒药,连穗岁身上到处都藏着毒,银针上也淬了毒…… 房顶上数道影子窜过去,逐渐形成一个包围圈,将鬼老困在其中固定的区域。 他们不靠近,像是在围堵猎物,刺客还没找到,夜晚的京城禁严,除了巡逻的兵将外,街上没有一个人。 楚知弋自高处一跃而下,挡住鬼老的去路。 “呵,我们不是敌人,何必相杀?” 鬼老没张嘴,却从喉咙里发出声响,循循善诱。 “我是你母亲的人,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放我一条生路,我帮你扫平障碍,助你登基。” “你瘫了六年,重新站起来是什么感觉?” “是不是很畅快,是不是觉得不甘心,想不想夺回曾经属于你的一切……” 他如鬼魅飘到楚知弋跟前,伸出锋利的指甲刺向他面门。 楚知弋睨他一眼,挥动手里的长剑一剑劈在他身上。 他的斗篷被划开一道口子,被风卷着落在地上,他的人却像变戏法似的不见了。 “主子!” 暗卫指着掉落在地上的斗篷,斗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浓烟中化成灰烬。 “有毒!快闭气!” 又让他逃了! 浓烟散尽。 “分头去找!” 中秋遇刺,朝中接连几日没有上朝,郭相称病在家,闭门不见客。 这会儿书房的门却响了,一股邪风吹进来。 郭相抬头看过来,看见来人,不悦道:“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卫乡。 “相爷,我来请您再帮个忙。” “本相已经帮过你一次了,卫乡,陷害忠良,你犯的是死罪。” 郭相提醒道。 “相爷说的是,没有相爷,下官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但下官为相爷办的事情还有尾巴没有处理干净,所以才斗胆深夜前来麻烦相爷。” “剩下的九个刺客下官已经帮相爷处理干净了,但有个人相爷得帮忙救。” 郭相语气玩味。 “你这么确定今晚自己能活着离开相府?” 还剩下卫乡一个知情人,只要他也死了,就没人知道刺杀的事情是他做的,或者,就算知道他是幕后主使,却拿不出证据。 卫乡面上神色坦然。 “下官自然知道自己的处境,不过,下官死了,相爷也好过不了,相爷真以为下官没有后手呢!” “相爷不如去问问夫人,看看郭二小姐有没有在府上。” 郭相压住心中的惊骇,“你们敢在本相府上绑人?” 话虽如此,郭相立刻喊人去通知夫人。 虽说虎毒不食子,但他从小对长女次女一样疼爱,只盼着她们嫁个好人家,能帮衬上家里。 人刚出去,没一会儿就折返回来了,相夫人亲自找过来。 “老爷,不好了,宁芸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见了!” 相夫人一进门就着急道,“已经派人去找了,可找遍了府上还没消息,老爷,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卫乡面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郭相气得头顶冒烟。 “卫乡,你想干什么?” 相夫人这才发现他书房里有人,一眼看过去差点把自己恶心吐了,什么腌臜玩意儿,长得跟癞蛤蟆似的,一脸坏笑,看起来就不是好人。 “只要相爷帮忙救人,我保证二小姐连一根头发丝都不会伤到。” “什么?宁芸在你手里?”相夫人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你把她怎么样了?她在哪里?” 卫乡的长相就不算好人,不敢想她花容月貌的女儿要是落在这样的人手上会是什么结局! “快把我女儿放了!老爷,把他抓起来,狠狠打一顿,让他把女儿还回来!” 相夫人着急道。 郭相却比她冷静得多。 卫乡既然敢孤身入相府,就说明他不惧怕。 郭宁芸很可能已经不在相府了。 外面地方那么大,随便他们把人藏到哪里,上哪儿找去! 这种人就是亡命之徒,什么都不怕的! 郭相低头道:“好,让我救什么人?” 卫乡早猜到他会答应。 “相爷不必着急,昀王妃想念父母,相爷和夫人不如深夜走一趟,去看看王妃。” 外面早就戒严了,这个时候让他们出府? “王妃对二小姐也甚是想念,留二小姐在王府小住,相爷可以去把二小姐接回来。” “宁芸在昀王府?” 卫乡神秘一笑。 “二小姐在不在昀王府,相爷与夫人去看看便知,下官先告退了。” “来人,拿下!” 卫乡尚未踏出书房的大门,便被相府冲进来的侍卫按住。 “相爷不担心郭二小姐吗?我的人在外面,见不到我,到时候他们会怎么对待郭二小姐,下官就不敢保证了!” 第387章 郭相的演技 “模棱两可的话就想欺瞒本相?” 郭相在朝堂上浸润几十载,又岂会轻易受他胁迫。 “绑了,将人带下去,宁芸若敢有事,本相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卫乡打了个哆嗦,嘴巴被塞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郭相冷声说道:“卫乡,你是个什么东西本相比你清楚,贪生怕死才是你的本性……” 呜咽声在夜色中渐远。 相夫人担心道:“老爷,宁芸真的在昀王府上吗?是不是……” 是不是受昀王胁迫? 相夫人不敢说。 “夫人,这种想法万不能再有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昀王殿下,哪怕他看上宁芸,要纳宁芸入府做侧妃,我们也双手送上,昀王没有必要胁迫宁芸来要挟我们,不要中了奸人的离间计。” 相夫人拿帕子抹着眼泪。 “夫人,你留在府上,万一宁芸只是贪玩,说不定等一会儿就回来了,我出门一趟。” 郭相吩咐下人去准备马车,相夫人目送他上了车。 最近真是多事之秋,京儿已经没了,宁芸可千万不能出事! 相夫人双手合十朝着各个方位拜了拜。 车轮滚动的声音在街上十分突兀,被巡夜的兵将拦住。 “车上何人?” 车夫停车掀开帘子,巡夜的兵卒看清马车里的人之后急忙让开退到一旁。 “末将不知道是相爷,多有打搅,请相爷恕罪。” 郭相闭着眼睛,车夫放下帘子,继续赶路。 马车里一股难闻的味道,是车轮上沾了脏东西吧! 巡城的兵将继续值夜,马车里,郭相看了一眼隐在黑暗里的老者,七窍流血,就算救回来,还能活吗? 卫乡大费周章,不惜以身犯险也要要挟他救的人到底是谁? 今夜的月亮仍旧很圆,楚知弋立在三层楼高的屋顶上俯瞰全城,暗卫纵身跃上房顶,声音浮躁。 “主子,人跟丢了!” 明明在他们的包围之中,怎么突然就没了踪迹呢? 那人不知道是不是吃了死老鼠,隔着三丈都能闻到臭味儿,臭味儿还在街上没有散去,但是人却不见了! “再去找!” 楚知弋的目光落在缓缓行驶的马车上,“那是谁的马车?去查一下!” “是!” 暗卫们拦住郭相的马车。 楚知弋自人后走近,认出马车上的标记。 “三更半夜,郭相要去哪里?” 楚知弋大动干戈,郭相猜到了他是为了马车里的这人,不疾不徐的说道:“老夫夜深难寐,本想去庙里拜拜菩萨,想到庙里晚上不开门,临时决定去昀王府看望一下小女。” 中秋夜郭相一家人没有去凑热闹,但是昀王妃跟昀王去了,女眷受了惊吓,这几日闭门不出。 这个理由有点牵强。 两人说话隔着一道车帘,楚知弋欲动手掀开车帘。 “王爷,马车里有女眷,怕不太方便。” 郭相心里也慌,老东西身上熏得他都快吐了,但是奇怪得很,这会儿又没有一点味道,他的身体缩成一个小团,看起来像一个女子的体型,到底是什么怪物! 楚知弋不好应付,郭相从马车作为底下的夹层里翻找出来一件女子的纱衣扔给他,他很快换上,再抬头时,脸上的褶皱不见了,面容也变了,黑暗中看不真切,看起来像是一个乖巧的女娃。 楚知弋掀开车帘,郭相正解了披风,给乖巧趴在他腿上的女娃盖在身上。 仓促看了一眼,仍旧没有打消楚知弋的怀疑,江湖上高人辈出,有人会缩骨功,能把成年人的体型缩成孩童,至于面容,会易容的高人也很多。 “王爷就如此唐突本相府上的女眷?” 没有证据证明郭相有嫌疑。 只仓促瞥一眼,也不能证明趴在郭相腿上的小女孩就是鬼老。 宸帝虽然把差使交给他了,却也在挑他的毛病,郭相拿话术堵他,让他办起案子束手束脚。 “本王妃来检查,应该不算唐突吧。” 连穗岁的声音突然响起,郭相心里一惊,面上故作镇定。 “王妃不嫌麻烦就好。” 郭相在心里算计着,这个时候,他应该考虑的是怎么洗清嫌疑,而不是保住还趴在自己腿上装聋作哑恶心人的脏东西! 楚知弋的眼睛一直在连穗岁身上,鬼老不好对付,他怕连穗岁受伤。 连穗岁上前一步,开口说道:“姑娘别怕,起来让我看一下你的脸……” 一股黑烟升起,少女的外衣眨眼间烧着,郭相惊慌起身,却被鬼老挟持。 “都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他!” 郭相面色惊慌。 “桃红姑娘呢?你是谁?” 桃红姑娘? 这是唱哪一出? 鬼老的手指甲是黑色的,扣在郭相的脖颈上,眼看着要抠破皮肤,连穗岁手中银针飞射而出,吃过一次亏的鬼老防备着她,手上松了力道,被楚知弋趁机攻击,无暇顾及郭相。 疏影趁机把郭相拽开,楚知弋跟鬼老缠斗在一处。 徒手接住楚知弋的剑,整个人身上散发着黑烟,看得郭相惊骇不已。 “这,这是什么人?” 连穗岁白他一眼。 “人是从相爷的马车里搜出来的,相爷还问别人?” 郭相一噎。 “王妃,我真不知道他是谁!秀春楼的桃红姑娘是我的相好,皇上遇刺,秀春楼被查封,桃红姑娘身子不适,实在没了法子,让人给我传话,我,我今天晚上只是想带着桃红姑娘去找个大夫……” “压根儿没想到哪里来了个怪物冒充桃红姑娘,桃红姑娘不会有事吧!” 郭相急着解释,连穗岁叹了口气,就算人是从郭相的马车上搜查到的,他也有理由脱罪,这套说辞送到宸帝面前,只要他一口咬定他不知情,就算宸帝也不能给他定罪。 而且郭相这只老狐狸太会狡辩,演戏演的跟真的一样。 连穗岁的眼睛一错不错盯着缠斗的两人,楚知弋的功夫占上风,但鬼老浑身都是剧毒,旁人根本碰不得,两人也打的不相上下。 “九叔我来帮你!” 街上有异动,一身戎装的楚景安带着人马赶过来,把附近这两条街围了起来,保证一只蚂蚁都跑不出去! “弓箭手准备!” 他带的是精兵,弓箭手跪成一排,箭头对准空中的两人。 “拿弓弩来!” 下属递上弩机,楚景安装上弩箭对准空中的黑影,嗖的一声。 缠斗的两人被弩箭分开。 “好,好!” 鬼老喘着粗气,倒挂在屋檐上,忽而朝着楚知弋扔出去一把暗器,身体灵活地扑下来抓住一个兵卒重新跃回高处。 被他抓住的兵卒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在他手上变成一具干尸。 他又扑下来抓住两个兵卒。 第388章 移花接木 “这……” 众人瞠目,这还是人吗? 郭相惊恐道:“他到底是什么人?桃红姑娘不会也是这样的下场吧!” 还在演,还有功夫演! 疏影护在连穗岁身前。 “弓箭手,发!” 楚景安及时开口安抚军心,这一幕对众人的冲击实在太大,人在遇见危险的时候会下意识退缩,但他们肩上担负着保家卫国的职责,他们不能退! 流箭朝着鬼老袭去,但他的身形没有任何凝滞,如鱼得水般穿过流箭,伸手捞在弓箭手的肩膀上,楚景安拔出腰间的配剑砍杀过去。 鬼老后退几步,借着力道飞出去很远。 “小鬼们,不跟你们玩儿了!后会有期!” 他的速度快得不似凡人,眨眼间就看不见踪迹了。 好像……吸干了几个人之后,他的实力更强了! 被抓破肩膀的弓箭手面色涨紫,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连穗岁急忙取出解毒丹给他服下,又银针刺穴帮他把毒逼出来。 这么多人,竟然还让他跑了! 楚知弋从房顶跃下,楚景安上前几步。 “九叔,现在该怎么办?” 这样的人放在外面太危险了,“这都是什么邪术!” 受了伤还能有这么强的战斗力,江湖上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城内的治安由楚景安负责,宸帝把心腹的兵马都给他调动,足能证明宸帝对成王和昀王的不信任。 “全城排查。”楚知弋交代道,“小心些。” 又折腾到半夜,他眼睛里全是血丝,楚景安点头道:“九叔放心,你跟九婶快回去休息会儿吧,这里有我。” 楚知弋嗯了一声。 “辛苦了。” 楚景安笑道:“不辛苦,九叔放心,我这就调动全城兵马搜捕!” 连穗岁把身上防护的东西都给了他。 “防身用。” “多谢九婶!” 楚知弋跟连穗岁上了马车,连穗岁掀开车帘看着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楚景安,询问道:“皇上真不考虑立他为太子吗?” 楚景安的心机虽然不如成王跟昀王,但至少他心性不差,没有心机不等于没有谋略,他很聪明,不争不抢,也最让人放心。 楚知弋斩钉截铁地说道“不会,除非除掉夏家人,否则他的皇位坐不稳。” 夏家人野心勃勃,这些年偏安一隅,可不是为了修身养性,而是操练兵马,广泛屯粮,一旦朝廷动了除掉夏家的心思,他们立刻就能迎战。 或者,宸帝立楚景安为太子,不用等到百年之后,夏家人就会有异动。 如今这样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十一知道自己的处境,也很懂事。” “那万一有朝一日,他跟夏家人兵戎相见针锋相对呢?” 到时候他该怎么办? 楚知弋摇头。 “每个人都要成长,都要割舍。” 他的成长是割舍掉安太妃,割舍掉母族,楚景安也一样,只有割舍母族才能存活。 可皇后娘娘对楚景安来说,到底是不一样的,夏家人虽然远在千里之外,但是对楚景安也是十分宠溺的。 不像他,对母族已经没有任何留恋。 楚知弋向后靠在车厢上,上一句还在说话,下一句已经没人接话了。 他累极了吧,连穗岁翻出披风帮他盖上,却被他拉住手腕抱在怀里,一起卷在披风下面。 “你没睡着?” 楚知弋没睁眼。 “睡着了,有人靠近又醒了。” 行军打仗的时候经常休息不好,要学会抓住空隙休息。 连穗岁还没来得及内疚,就又听见他呼吸声便均匀,他又睡了过去,马车摇晃,连穗岁窝在他怀里不敢动弹,生怕吵醒他。 她也跟着跑了一天,有点累了,没一会儿功夫也睡了过去。 等到意识再次清醒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她在自己的床上,楚知弋却没了踪迹。 “王爷呢?” 裴淑端来温水,拧了条布巾给她擦脸,小桃见她醒了急忙吩咐厨房准备饭菜。 “王爷一早就走了,让奴婢不要喊醒您。” “鬼老抓到了吗?” 她最担心的还是鬼老,老毒物刷新了她对毒的认知,她要好好研究研究! 小桃摇头。 “没有。” 连穗岁起床穿衣。 “我去一趟妙手堂……等一下,去妙手堂把乌大夫接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关于鬼老的来历,应该没人比乌大夫更了解,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老东西跑了,怕她贸然去妙手堂给楚知弋惹麻烦,还是在府上待着比较安全。 “是,奴婢这就派人过去!” 乌大夫有些心不在焉,从昨天晚上见过鬼老之后,他就一直心绪不宁。 连穗岁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所以鬼老就是你的顾虑?” 连穗岁以前去妙手堂只顾着坐诊给百姓们看病了,后来才回过味儿来,他跟连晓小之间好像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明珠夫人不可怕,乌大夫也不怕她,但是他出身鬼谷,鬼谷与明珠夫人早就不可分割了! 乌大夫坦然承认。 “师父是鬼谷的谷主,我小时候他就是现在的样子,如今二十年过去了,他还是这副样子,没人知道他的年龄,也没人知道他的深浅。” “鬼谷的四大长老都被他压制得死死的,谁也不敢有反抗之心。” “鬼谷里毒物遍布,那些不听话的,没有天赋的,都被喂了毒药试药,被做成药引,做成药人……” 他对那个地方有着本能的惧怕。 “那里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着。 连穗岁听得蹙眉。 “昨天晚上,他突然找来,我以为,他是突发奇想来找我……却没想到他受了伤,需要七星海棠。” 七星海棠有剧毒,绝对不是解药,但对于他来说,或许就是解药,中了一种毒,便用更毒的东西来当解药。 连穗岁先一步带走他养的那些花草,让他扑了空。 所以才有了后来他当街吸干三条人命的事情。 连穗岁问道:“他昨天晚上吸干了三个人的精元之后实力大增,是练了什么邪功吗?” 乌大夫也是第一次知道还有这样的邪功,犹豫着说道:“我只听说过师门里有一个前辈练就了移花接木的本领,但是已经失传了,我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不是这一套功法。” 这一套功法是不是能不断地吸取别人的精元,不断的获取能量,不知疲倦? “这套功法有没有弱点!” 连穗岁不相信世间有完美的功法,一定有弱点! 乌大夫仔细回想。 “这一套功法逆天而行,本就极难练成,弱点我暂时还没有想到。” 第389章 这么没用 移花接木…… 连穗岁叹了口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折腾两三天,京城里根本找不到一点鬼老的踪迹,反倒是把负责京城守卫的兵将们腿都溜达细了。 秋高气爽,一滴雨都不下,干得大家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去他娘的,再这么下去,贼人没抓到,京城要被翻了个面儿了!” 底下的人抱怨着,关于吸血怪人的传言传的满城风雨,兵将们又不停的打扰老百姓,上门检查,更是有不少人借着查案的间隙索要贿赂,百姓们被闹得苦不堪言。 鬼老没抓住,今天早朝上楚知弋先收到了几个弹劾。 当有利可图的时候,人就没什么底线,确实不能再这么大张旗鼓查下去了。 “上头下发公文了,收队!” 刺杀的案子要先结了安抚民心,这个时候是最难做的。 御书房里,楚知弋被罚跪在一旁。 “案子办成这样,老百姓们苦不堪言,底下的官员们怨声载道,九弟,办案不是带兵打仗,朝中的文官们也不如武将,经不起折腾!” 宸帝乐于欣赏他的狼狈,喜欢将他拉下神坛,让众人看看,楚知弋已经不是曾经战无不胜的战神了,而是一个不会办案不会拉拢人心的新手! “皇上想要真相,还是想要案子办得漂亮?” 想要真相,他可以把查到的东西尽数上交,幕后之人是谁,相信他自有论断,如果想要案子漂亮……随便找个替罪羊就能结案。 “你……” 宸帝被他堵得嗓子发痒。 “还是一根筋的死脑筋,你就跪着吧,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起来!” 最近几日没有上朝,每日守在御书房外等着觐见的大臣不少,宸帝把他晾在一边,召集来其他大臣商议朝政。 郭相瞥他一眼,掩盖住眸中的神色,把朝中最近的问题向宸帝汇报。 成王禁足,昀王嫌疑大,两人不往宸帝跟前凑,能给他说话的就只有楚景安了。 等众人议完事,楚景安没忍住开口为楚知弋求情。 “父皇,九叔为了查案子,好几个晚上都没合眼,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九叔的腿才刚好,要是再跪出毛病,外人又该看咱们皇家的笑话了!” 楚知弋已经跪了半天了,御书房里没有外人,宸帝瞥他一眼。 “起来吧。” “多谢皇上。” 跪久了腿已经没有知觉了,楚知弋单手撑在地上坐下,手空握成拳捶着膝盖。 “十一,去扶你九叔落座。” 楚景安应了声是,大步走过去。 楚知弋两只手扶着地,在他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走路一瘸一拐,艰难地坐到椅子上。 “皇上,这场刺杀可能跟前朝的章华太子有关。” 宸帝心里半信半疑。 “章华太子的案子都结了三四十年了,现在怎么又提起来?” 还有些话楚知弋没说,这个案子不仅跟章华太子有关,还跟郭相有关,跟昀王有关,让死人担个名头,给活人带来利益,趁机掀开新一轮朝堂争斗,一举三得,一箭三雕! 但他必须从这件案子里抽身了,否则只会引火烧身。 内侍缓步行至堂前,禀报道:“皇上,大理寺卿杜大人求见。” 宸帝止住话头。 “让他进来。” “是!” 内侍折返回去,杜翰音手中抱着一条卷轴。 “臣参见皇上,皇上……” “免礼!”宸帝打断了他的请安,“说正事。” 杜翰音直起身子,上前几步把手中的卷轴递呈上去,愁眉苦脸地说道:“皇上,臣配合九王爷查案,把查到的证据整理了一下,发现……” 他故意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发现案子的矛头直指章华太子……” 宸帝打开卷轴,卷轴后面夹带了许多“证据”。 “下官翻查其他案子的时候,发现其中有关联,义善堂的案子,账本里揭露出来的贪腐案,孩子们被培养出来送到权贵们身边打探情报,贪腐案子里,除了孙侍郎府上找出来几十万两银子,其他家的数目都对不上。” “幕后之人需要钱来养人,需要人来刺探情报,手中握着朝臣的把柄,来挟持朝中重臣,其目的都是为了造反!” 杜翰音面色沉重。 “敢问皇上,什么人需要用这么残忍下作的手段来达到目的?” 这个风格,也跟当初章华太子的风格如出一辙! 杜翰音点到即止,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宸帝心中自有考量,该怎么结案……现成的章华太子的名头,不用白不用。 宸帝思虑片刻,吩咐道:“那就结案吧,此事转入暗中调查。” 案子中还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例如刺客为什么要杀刑部的官员? 死的都是成王党,幕后之人想栽赃嫁祸给昀王? 这样一来,因为意图太过明显,反而让昀王洗清了嫌疑。 “朕再想想,你们先退下吧!” 宸帝还有犹豫,众人告退。 “九叔,案子真要这么结了吗?贼人还没抓到!” 楚景安有些自责,人是从他手里溜走的,他责无旁贷! “转入暗中调查,只要他人还在京城,早晚有一天会冒出来的!” 楚知弋拍拍他的肩膀,询问道:“殉职的兵将们后事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九叔放心。” “那就好。” 当着楚景安的面,杜翰音不好说什么,等几人分开,杜翰音憋不住问道:“王爷,您帮昀王洗清嫌疑,日后朝中不是又多了一个对手?” 好不容易借着上次逼宫,让宸帝与昀王父子离心,怎么今日竟然帮起昀王来了? 烈日当空,晒在身上却不觉得热,秋风带来萧瑟感。 “朝中局势错综复杂,越乱才越好浑水摸鱼。” 让成王跟昀王去斗,消耗一下彼此的实力,明珠夫人以为自己是渔翁,让一切都回到正轨上。 楚知弋笑容深邃,杜翰音莫名打了个寒颤。 他家王爷又要算计人了! “十三皇子,您慢点儿!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快点回去吧,夫人该等着急了!” 宫女追上萧图,抱起他准备往回走。 萧图却挣扎着从宫女身上下来,径直朝着楚知弋跑过来。 楚知弋盯着他看,试图从他身上看到跟自己相似的地方,但是很遗憾,从长相到穿着打扮,乃至性格,他们都没有一点相似。 他这么大的时候,每天写不完的大字,读不完的书,打不完的拳,从来没有似他这般跑闹玩乐…… 地上凹凸不平,萧图一脚踩空摔倒在楚知弋脚边,就在楚知弋以为他会自己爬起来时,他竟然就地坐下,两只手搓着眼睛哭了起来。 这么没用? 第390章 他一点也不羡慕萧图 他头上包着棉布,看不见伤口在哪里。 宫女硬着头皮跑过来,对着楚知弋福身请安。 “九王爷。” “十三皇子,奴婢抱您回去吧!” “不要!” 宫女弯腰抱他,萧图猛地推了宫女一把。 “不要!” 宫女没防备,竟被他推倒。 “母妃,母妃……” 他不管不顾,只闭着眼睛张大嘴巴哭嚎,吵的人头疼。 “闭嘴!” 楚知弋嫌他聒噪,身为质子,哪儿来这么多矫情?当此处是北辽的王帐吗? “图儿?” 明珠夫人急匆匆赶过来,看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还被楚知弋凶的萧图坐在地上,下意识责怪道:“你一个大人,怎么能欺负小孩子呢?” 靠山来了,萧图委屈的喊了一声母妃,扑进明珠夫人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别人真的欺负他似的,泪珠子像断线的珍珠往下淌,楚知弋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能哭的小孩。 楚知弋没有为自己辩解,杜翰音看了看两人,开口替他解释。 “夫人,王爷没有……” “你闭嘴!” 明珠夫人粗暴地打断了他,发现宫女和内侍们都在看她,找补道:“王爷恕罪,小儿调皮冲撞了王爷,请王爷原谅我这个做母亲的心思……” 她面上的防备像是防备仇人,饶是楚知弋的心早就冷了,此时也觉得不好受,怕他伤害她另一个儿子? “夫人放心,只要你们好好待在宫里做质子,本王不会对你们怎么样!” 一个三岁的孩童而已,他还不放在心上! 楚知弋不去看明珠夫人的表情,抬脚往宫外走。 杜翰音两头犹豫,顿了顿还是赶紧跟了上去。 “夫人,十三皇子跑的太快,一脚踩空才会摔倒,九王爷真的什么都没做……” 宫女是皇后派来照看他们母子的,明珠夫人跟十三皇子不过是敌国战败送来的质子而已,宫女心里更偏向楚知弋,便把实话说了出来。 明珠夫人愣了一瞬,低头看着抱在怀里的萧图,看见萧图趴在楚知弋面前的那一瞬间,她浑身的血液差点凝固了,以为楚知弋要为难萧图! “王爷只是经过而已。” 明珠夫人皱了皱眉,那他为什么不解释? 从小到大都跟木头桩子一样,什么都不说! “母妃看看身上有伤没有!” 明珠夫人把萧图放下来,蹲下在他身上检查着,楚知弋转弯时余光瞥见这一幕,心里不知作何感想,抬脚跨出宫门。 “王爷,您跟她是不是要好好谈谈,问问她这一趟回来想干什么?” 杜翰音犹豫道,“毕竟是亲母子,或许咱们之间并不冲突呢?” 想复国难如登天,但是辅佐楚知弋登基努力一把应该还能做到。 楚知弋摇头,苦涩一笑。 “你去拟写卷宗吧,我回府一趟。” 他现在有连穗岁,旁人的诋毁与质疑都不重要。 换季了,荣太妃派人送了不少盆栽,金黄的橘子挂在树上,连穗岁摘下一个,剥开尝了尝。 “呸,酸死了!” “王妃,橘生南为橘,生北为枳,这是咱们太妃暖房里培育出来用来观赏的。” 她的行径把荣太妃派来的嬷嬷逗得不行,赶忙跟她解释一句。 “太妃身子大好了吗?” 中秋夜受惊,距今也有快十天了,连穗岁正打算派人上门问候一声。 “大好了!太妃自打这次病了之后,瞧着气色却是越来越好了,晚上也能睡一整晚不起夜,全靠王妃医术高超!太妃说了,谢礼随后就给您送来!” 今天这些平盆栽只是打头阵,后面还有! 连穗岁哭笑不得。 “太妃太客气了,于情于理,我都希望太妃身子康健,谢礼就不用了,这些盆栽我看着就很喜欢!” 还有柿子呢,一个小小的花盆里,个头还不到胸口的柿子树上结满了柿子,都快把枝头压弯了,秋天硕果累累,这个寓意真好! “这些盆栽很好养活,太妃说您要是有困难可以随时上门请教,或者太妃可以给您配一个花匠!” “没事,我先让下面的人养着,实在不行再去麻烦太妃!” 柿子橘子,还有些不知名的红果子,摆在一起的确很好看,连穗岁吩咐下人把盆栽抬下去。 “盆栽王妃收下,奴婢的差使也办完了,这就不留在府上打搅了,奴婢告退。” 连穗岁给裴淑使了个颜色。 “不急这一时,这都中午了,喝杯茶,用些饭菜再走。” “是,多谢王妃。” 裴淑领着荣太妃府上的人去喝茶,连穗岁抬头看见楚知弋从外面进来。 “怎么这个点回来了?” 还不到中午,这几天他忙的脚不沾地,哪一天不是天黑透了才回来! 他扶着桌子坐下,连穗岁看出端倪,挥退下人,问道:“被皇上罚跪了?” 楚知弋无奈扶额。 “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今天那么多大臣出入御书房,他早就面子里子一起丢光了。 连穗岁瘪了瘪嘴。 “要什么面子!吃苦受累的还不是自己!我帮你揉揉。” 这个时候穿的薄,直接跪在地上,膝盖会受不了。 连穗岁取来药酒,将他的裤腿挽起来,他的膝盖青紫,有点肿。 “小伤而已,不碍事。” “别动!” 连穗岁搬了个小凳子在他身边坐下,抱着他的腿放在自己膝盖上,倒出些药酒搓上,一开始有微微的钝痛感,但是道后来膝盖处发热,十分舒服。 搓好一条腿之后,又换了另一条腿,她小心呵护的动作让楚知弋面上带笑,他一点也不羡慕萧图,真的。 “你笑什么?” “不知道疼吗?” 搓完药酒,他腿上的痕迹没那么吓人了,连穗岁把他的裤腿放下来恢复原样。 “有岁岁在,不疼。” “皇上为了什么事情罚你?还是这个案子?” 楚知弋默认,却听连穗岁开始抱怨。 “这个破案子,都知道幕后的人是谁,还偏要调查,鬼谷是明珠夫人的人,嫌疑人进了相府,调查出来的证据也都指向郭相,不知道郭相给宸帝灌了什么迷魂汤,非得相信郭相不肯相信你。” 鬼老躲在郭相的马车里,她不相信郭相能把一个老头子当成自己的相好桃红姑娘,再老眼昏花,再夜黑风高,再易容术高超,鬼老臭的没边了,眼睛瞎了,鼻子不是还在吗! “所以最后,这个案子要怎么定案?” 楚知弋开口说道:“推到前朝章华太子身上,转入暗中调查。” 让宸帝怀疑第三股势力,把明珠夫人推到明面上。 连穗岁嗯了一声。 “对了,刚才听太妃府上的嬷嬷提了一嘴,郭宁芸不见了,相府正在暗中找人!” 第391章 送妾送到正妻面前 郭家把消息瞒的死死的,连穗岁竟然没听到一点风声。 楚知弋觉得有些想不通的地方突然明确了。 谁在充当明珠夫人跟郭相的中间人? “疏影,去查一下,十六晚上,谁去过相府!” 想从相府里查出蛛丝马迹并不容易,楚知弋本来没有抱太大的期望,晚上疏影就带回了好消息。 “主子,查出来了,十六晚上卫乡去见过郭相!” 卫乡? 楚知弋跟连穗岁对视一眼,卫乡不是因为诬陷秦家,被丢进大牢里去了,怎么还在外面? “主子,属下还查到卫乡在牢里时,郭相曾经去见过他,随后他散尽家财疏通关系,八月初刚从牢里放出来!” “而且,中秋夜的刺杀,卫乡也有份!” 疏影将查到的资料摆在桌子上。“卫乡十六晚上进了相府就没再出来,人应该还在相府。” 没想到突破口在卫乡身上! “跟十一皇子说一声,去相府拿人!” 去相府拿人定然会受到阻挠,他需要利用楚景安的身份牵制郭相。 楚知弋冲出去的动作顿了一下,低头自嘲地笑了一声,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要算计…… 他可以在面对明珠夫人时做到内心毫无波澜,却在此刻因为一件小事破防。 连穗岁握住他的手。 “去吧,十一皇子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楚知弋嗯了一声,吩咐疏影备马。 连穗岁在家里也没闲着,捡起几张请帖,后宅看似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却能在关键时刻影响事情的进展,这几张帖子她原本打算推了的,如今看来也要重新捡起来了。 月底终于下雨了,一场秋雨淋下来,枯叶落了一地,风一吹,将树上那本就不多的残叶卷入空中。 早朝时吵成一片,解了禁足的成王展开猛烈的攻势,开始针对昀王一党,针对郭相。 “相爷干巴巴几句话就想把自己撇干净,人是从相爷马车里搜出来的,卫乡也是走的相爷的门路免除死罪,一个原本应该被定死罪的罪臣,却成了相爷的门客,相爷还想辩解?” “我们相爷哪里需要辩解,卫乡绑架了郭二小姐,以二小姐的性命要挟相爷,相爷不想让奸人得逞,那天晚上是为了娶找二小姐,二小姐至今没有找到,我们相爷悲愤不已,却还要在朝堂上受你们的诬陷!” “一会儿说去看望昀王妃,一会儿说去给相好的桃红姑娘找大夫,现在又说去找郭二小姐,到底哪一句是真的?你们自己尚且解释不清楚,明明是你们自己心虚,还要冤枉我们诬陷?” “十一皇子跟九王爷当时都在场,都能作证!” “我们听十一皇子的!” 有人起了个头,很多官员应声附和,朝中一向是成王跟昀王斗来斗去,这件事情把楚景安也牵扯进来,朝中的官员们突然眼前一亮,谁说只有成王跟昀王能依靠? 十一皇子身为中宫嫡子,比另外两位更有资格继承皇位,比他们更适合当太子! 得趁着十一皇子身边还没有多少人投诚,赶紧抓住机会! 掺杂了太多利益的朝堂就成了这帮人的主场,你来我往,像菜市场里卖菜的商贩一般吵过来吵过去,根本抓不住重点。 宸帝头疼道:“行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案子已经结了,你们谁能拿出来切实的证据证明郭相是行刺的幕后主使?” 大殿中安静了一瞬。 “谁又能把这个案子接过去查个水落石出?” 无一人应答。 宸帝嫌弃地摆了摆手。 “散朝吧!” 成王这一次损失惨重,在刑部培养的心腹没了大半,新提拔上来的人都是旁人见缝插针安到刑部的,不知道是昀王跟郭相的人,还是楚知弋的人。 他对刑部的掌控权大大削弱。 “九叔,方便的话,今天晚上侄儿想请您到府上一起吃个晚饭。” 无事献殷勤,楚知弋看他一眼脱口而出。 “不方便,本王要回府陪王妃。” 成王一噎。 “可以请皇婶一起到侄儿府上,灵儿快生了,想请皇婶过去帮忙看看。” 翁灵儿也快到预产期了吗? 算算时间,正常情况下,还有不到一个月,但是不知道翁灵儿具体是什么时候怀上的,或许还会往后推迟一些。 楚知弋眉梢挑了挑。 “请皇叔赏脸。” “我要先回去问过岁岁再给你答复。” 他一脸妻管严的表情让成王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憋闷。 却只能应下。 “好,那侄儿在府上备上酒菜,等九叔跟九婶赏脸。” 中秋夜遇刺的案子楚知弋虽然被宸帝为难,但是揪出了章华太子的旧事,也算功劳一件,放出去的权再想收回来需要一个由头,在宸帝布好局之前,楚知弋已经在刑部站稳脚跟了。 成王被挤兑得没地方去,宸帝那边又不松口,目的就是让他们两个斗! 目送楚知弋上了马车的成王目光晦暗。 吵吵闹闹,早朝到了这个点儿才结束,官员们散朝之后直接回去吃午饭。 衙门里今天事情多,楚知弋派人回去跟连穗岁说了成王的邀请,问她去不去。 成王那狗男人请他们吃饭能有什么好事儿? 到时候只怕是宴无好宴,或许再算计他们,给楚知弋房里塞几个美妾…… 不是连穗岁多想,她今天外出赴宴时,就有夫人带着自家的庶女来拜见她,一开始她还没弄明白为什么都带着庶女来拜见,直到荣太妃提醒,她才反应过来。 原来这些都想来巴结她跟楚知弋,嫡女舍不得,便把庶女往她眼前塞,明里暗里告诉她,要是有合眼缘的,带回去当个身边伺候的下人也成…… 连穗岁当时都惊呆了! 送妾送到正妻面前,到底是来巴结她,还是来得罪她的? “这世上,就没有男人不偷腥只守着一个女人过的,既然早晚都要纳妾,不如挑个合眼缘的,挑个听话的,能给王府带来好处的。” 荣太妃贴心的提醒道。 在场的其他夫人也是这个意思,他们无心跟连穗岁争夺宠爱,不过是送一个消遣的玩意儿到府上,跟王府攀上关系,说上话。 反正也是庶女,不心疼。 看着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扮出来温柔贤淑的姑娘们,连穗岁不淡定了。 那些夫人们当着她的面都能给她家后宅里塞女人,男人们在外面,还不都是这个德行? 尤其是成王,肯定没安好心思,明知是鸿门宴,她干嘛要傻乎乎地往里跳? “去跟王爷说,今天晚上本王妃要去外面吃酒,没空去赴宴!” 第392章 夫妻两人的默契 收到消息的楚知弋笑了,让疏影派人去跟成王说一声,婉拒了今天晚上的晚宴。 本以为这件事情到此结束,哪料到成王还不死心。 连穗岁新养了几只蛊虫,正摆弄着小虫子玩儿。 “小姐,夏婧儿来了,说要见您,奴婢让她在前面等着,您要见她吗?” 确实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但是连穗岁不想见。 “不见,让她走吧。” “奴婢去跟她说。” 小蛊虫吃的东西很复杂,连穗岁抓来一条蜈蚣扔进罐子里,几只米白色的小虫扑过去,一会儿功夫就把蜈蚣吞吃干净,小家伙饭量还挺大! 连穗岁又从旁边的花盆里拽了一片叶子扔进罐子里,这一次小家伙们动作慢了下来,趴在叶子上,半天功夫才啃出了一个小洞,没一会儿身上就变了颜色,从米白色过渡到紫色,再到黑色。 她给小家伙们喂的是七星海棠的叶子,七星海棠除了果实,其他地方都有毒性,包括花粉也是有毒的。 “小姐,气死奴婢了,夏婧儿带了把匕首,威胁奴婢,说您要是不见她,她就死在咱们王府!” “您说哪儿有这样威胁人的!她一条贱命死了就死了,还来污遭咱们家的地方!” 连穗岁倒没有小桃这人么生气。 夏婧儿在成王府上的日子估计不好过,难得她又有了用处,成王想邀请他们夫妻两个过府,被他们给拒绝了,今天夏婧儿要是不说服她,回去估计更难过。 她也有今天! 恶人自有恶人磨,渣男跟贱女配成一对,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惩罚。 “那就去见见吧!” 抓不到鬼老,连穗岁心里总觉得不踏实,那个老毒物浑身剧毒,让人防不胜防。 她最近除了应酬,就是在家里鼓捣毒药,下次见面,一定要抓住那个老毒物! 花厅里,夏婧儿手里握着匕首,跟丫鬟们对峙着,小桃说得对,她一条命不重要,九王府里也没人在意她的死活,大家守在这里是怕她做出什么对王府不利的事情来。 “表妹这是做什么?怎么还动起刀子了?” 小桃将她护在身后,怕夏婧儿发疯伤了她。 夏婧儿眼眶微红,扔了匕首,走上前来跪在连穗岁身前,伸手揪住她的裙子。 “表姐,你救救我吧,王爷只是想请你跟九王爷吃个饭,你就去王府里走一趟,给我撑撑场面,让王爷多看我一眼吧!” 连穗岁扯回裙子,绕过她走到首位坐下。 “表妹当初跟成王情投意合,不惜算计我跟成王勾搭在一起,怎么现在后悔了?” “成王这么快就喜新厌旧,需要我去给你撑场面,需要我帮你争宠了?” 成王府的后宅水深,她没了一个孩子,又被人下药亏了身子,连穗岁能医好她身体上的疾病,却医不好她心理上的疾病。 成王那个狗男人有什么好,值得她放下自尊跪地求人? “哦,差点忘了。” 她要是有自尊的话,又怎么会在待字闺中时就跟成王行了苟且之事? 后面的话她没说。 夏婧儿跪走上前。 “表姐,你以前对我多好,我们不能回到从前吗?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表姐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害你了!就一次,你就帮我一次吧!” 翁灵儿马上就要生了,她的孩子没了,也没再怀上,现在又不被成王待见,好不容易打听到成王想请连穗岁跟楚知弋吃晚饭,她自告奋勇,如果连穗岁拒绝的话,她就真的没脸回去了! “表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帮我一次!” 她没资格跟连穗岁讨价还价。 夏婧儿犹豫道,“以前我身边那个婢女,霓云,我不知道她是谁的人,但我总觉得她不一般。她最近求着王爷帮她找各种稀有的花草,我不知道她做什么用。” “她听说皇婶养的花草很特别,缠着王爷说想来表姐这里参观,今天晚上的宴请,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表姐,我真的不会害你,今天晚上就是个普通的晚宴,您就当出去散心,或者是去酒楼里吃酒!您想吃哪个楼里的菜,我回去跟王爷说,把厨子请到府上!” 稀有的奇怪的花草? 连穗岁脑中灵光一现,找那些东西做什么? 她养在府上的花草除了身边几个亲近的丫鬟,别人谁也不知道,因为有毒,就连裴淑跟小桃都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她竟然想来参观? 到底是无知者无畏,还是别有用心? 难道鬼老就在成王府? 连穗岁改了主意。 “表妹既然盛情相邀,我怎么能辜负表妹的好意呢,你先回去告诉成王,今天晚上我们夫妻俩就给他这个面子。” 不管用什么方法,夏婧儿的目的是把连穗岁请到成王府上,她的任务完成了,至于连穗岁为什么突然答应赴宴,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 连穗岁松口,她心里一松。 “多谢表姐,我这就回去跟王爷说!” 连穗岁派人去跟楚知弋说这件事情,她怀疑鬼老在成王府,今天晚上这场宴会就是个试探,借机在成王府上搜寻一番。 她很快收到楚知弋的答复,让她今天晚上在府上等着,他回来接她。 夏婧儿的话里透出来两个信息,一个是霓云有问题,另一个就是霓云要找什么样的花草,找来做什么。 难道鬼老真的在成王府? 所以,成王知不知道霓云是谁的人? 他跟明珠夫人有没有联系? 该怎么对付鬼老…… 给鬼老下蛊没用,给明珠夫人下的蛊被他轻易解了,她就不浪费自己养的小东西了。今晚赴宴,毒药要准备一点,各种解毒的药丸也要准备。 连穗岁回想着鬼老出现之后用的手段,乌鸦,鸟,虫子都能下毒,所以得防备着天上飞的地下跑的,还得防备着入口的东西…… 楚知弋也有考虑,忙完衙门里的事情,提前下卯回了趟王府。 “都准备好了,我派人提前去成王府说一声。” 万一成王跟鬼老也有勾结,他们该怎么把人从成王府带出来? 连穗岁穿了一件湖蓝色的窄袖裙子,外面披一件深蓝色的大袖衫,穿脱方便。 头上的发饰也换呈轻便的绢花,大朵的绢花像真的似的,将她衬托得富贵雍容。 楚知弋也换了一件同色系的圆领,腰间一条黑色打底的镶金腰带,他往腰间别了两把匕首,靴筒里也藏了东西。 今晚只能私下行动,夫妻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 “出发吧。” 第393章 早有准备 “皇叔,皇婶。” 成王夫妻两个在门口相迎。 楚知弋扶着连穗岁下了马车,成王的视线从她身上扫过,看向楚知弋。 “多谢皇叔赏光,宴席安排在后院,皇叔皇婶挪步。” 翁灵儿扶着肚子,虽有丫鬟搀扶,但到底走不快,连穗岁落后几步,等她一起走。 “你没事吧?” 翁灵儿每走一步面上就露出几分痛苦之色,才走出去一百米,就要扶着柱子,在连廊下的椅子上休息一会儿。 “还好,最近我腿根疼得厉害,腰也疼。” 女子孕育生命是一个很伟大的过程,不管翁灵儿从前做了多少恶,这一刻,连穗岁挺佩服她的。 “我帮你看看。” 翁灵儿配合的伸出手腕,连穗岁帮她把脉。 “孩子很好,孕后期本就难熬,好在再有一个月左右,你就该生了。” 翁灵儿身子发福,脸上跟胳膊上多了不少肉,整个人身上散发着柔和的母性光辉,看起来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我是不是很丑?” 今天见客,她特意收拾了一下自己,但是皮肤黯淡无光,脸上还长了不少斑,身上的皮肤发黑,肚皮上更是长了无数条纹路,不管她用什么东西护理都是那样。 “若早知道孩子会让我变成这样,我就把妾室的孩子抱到自己身边养了。” 话虽然这般说,却没从她脸上看出多少后悔。 “有一个跟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终归是不一样的,别人的孩子养不熟。” 翁灵儿笑道:“那倒也是。” 连穗岁在她身边坐下,反正今晚不急着走,多拖延些时间也无妨。 “小桃,你去跟王爷说一声,我们随后就到。” “是!” “没想到曾经针锋相对的我们有朝一日也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说话。” 翁灵儿感叹一句,她喜欢杜翰音,不喜欢任何靠近杜翰音的女人。 “你对我的针对完全是莫名其妙。”事到如今,连穗岁也不介意把话说明白,“你都要嫁给成王了,还跟个太妹一样欺负我,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为了成王故意为难我呢!” 翁灵儿不懂太妹是什么意思,但看她的表情,应该不是好词。 她故意不提杜翰音,这里是成王府,到处都是成王的眼线,杜翰音毕竟是自己人,要是被成王知道自己的王妃喜欢别的男人,她怕成王疯起来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翁灵儿噗嗤一笑。 “你也嫁人了,不过,你是喜欢九王爷的吧。” 连穗岁扬眉。 “这还用问吗?” “那谁知道,你见异思迁不是一次两次了,只要是好看的,都逃不了你的魔爪,九王爷的长相出类拔萃,谁知道你是不是看腻歪了旁人……” “你要是看腻歪了九王爷,要不要出去找几个好看的面首?我可以帮你介绍。” 连穗岁瞪大眼睛看着她。 她们两个到底谁才是原住民? 她一个穿越来的都没这么想过! “食色性也,别这么看着我。” 京城里养面首的夫人也不是一个两个,连穗岁多少有点耳闻,但没想过身为皇家媳妇的翁灵儿也敢这么想! 不过,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是成王的,还有什么她干不出来的! “只要我生下儿子,我对成王有用,他就算知道真相又能如何?” 这话……是可以当着外人的面说的吗? 连穗岁惊了。 翁灵儿语气一变。 “皇婶果然早就知道了。” 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成王的,知道她养面首,只是没有拆穿她。 “我休息好了,咱们继续走吧。” 连穗岁把话咽下,跟着她走走停停,终于来到晚宴的地方。 院子里挂了一圈灯笼,中间的位置坐着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女子怀中抱着琵琶,锃的一声,女子的手指附在琴弦上,婉转流畅的乐声从女子之间跃出。 “秋蟹肥美,下面的人今天刚送来了两筐,皇叔与皇婶尝尝。” 螃蟹性凉,要配上黄酒,下人们端上小盅,将热水灌注在其中,再将斟满的黄酒连同酒杯一起置放在小盅上,等到喝的时候,酒水温热正好入口。 “侄儿先敬皇叔一杯。” 翁灵儿身子不方便,单独坐了一桌,成王身边立着一个美妾,帮他夹菜倒酒,伺候得好不周到。 那人正是霓云。 夏婧儿不敢坐,在翁灵儿身旁规矩站着,听候吩咐。 当初认为只要有男人宠爱就敢在后宅里横行霸道不把翁灵儿看在眼里的夏婧儿,如今也学会了低头,学会了侍奉主母,学会了卑躬屈膝…… 她的美貌中带着沧桑感,才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身上看起来就没了光彩。 “皇婶?” 连穗岁回过神来,成王举着酒杯,意味深长的说道,“侄儿也敬皇婶一杯!” 对上他的目光,连穗岁假笑着举起杯子,一口饮尽。 楚知弋对虾过敏,不知道螃蟹能不能吃? 下人把蟹黄剥出来,连穗岁正想提醒一声,却见楚知弋一口塞了一个蟹黄,没过一会儿,他的脖子和脸上就起了许多疹子,他感觉喉咙发紧,下意识捂住脖子。 “王爷,你怎么了?” 连穗岁惊慌道:“快把本王妃的药箱拿来!” 楚知弋配合的向后靠在椅子上,捂住脖子说不出话来。 成王噌的一下站起来。 “皇叔!” 连穗岁是真的着急,过敏严重的话很危险的,有的甚至能引起休克,他明知道自己对螃蟹过敏,还吃了一大块儿…… “皇叔是中毒吗?” 成王慌了,要是让楚知弋在他府上出了事,他肯定难逃罪责。 “来人,把厨房和所有接触过饭菜的人全部控制起来!” 连穗岁几针下去,楚知弋的情况有所好转,但身上的疹子又红又紫,十分骇人。 “别折腾了,他不是中毒,是对食物过敏,快准备一间客房!” 成王哦了一声,急忙吩咐下人去准备。 连穗岁给疏影使了个眼色,疏影背起楚知弋快速去了客房。 成王还想跟进来看看情况,被连穗岁拦住。 “王爷在外面等着就好,我要给你皇叔施针,不能见风。” “都去外面等着!” 把下人们都赶了出去,楚知弋从床上坐起来,吃了连穗岁递过来的药丸。 对上她不赞成的目光。 “成王府的守卫外松内紧,疏影他们走不开,我得亲自去调查。” 连穗岁不赞成的是他的方法,明知道过敏,少吃一点装装样子,一大口下去,如果不是她在身边,如果不是她恰好带的有药,他今天晚上还想去调查? 只怕这个门都出不去! 但此时不是置气的时候。 “去吧,早去早回,这边有我。” 就知道她不会拖后腿,楚知弋快速剥了身上的衣服,露出里面的夜行衣。 看来他早就有所准备。 第394章 鬼老的行踪 一个时辰过去了,房间里没有一点动静,成王抬手拍在门上。 “皇……” 门从里面打开,成王的手落在她脸颊,轻柔温热的触感让他愣了一下,连穗岁抬眸看过来,成王尴尬地把手收回去。 “皇叔的身子好点了吗?” 连穗岁把房门关好,转身出来。 “这一次比以前严重些,刚控制住,不能见风,今天晚上可能要在府上打搅一晚上了。” “无,无妨。”成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脸红,或许是那双眼睛太过明亮,让他一时之间有些语塞,“刚才皇婶没吃什么东西,我让下人把饭菜端来。” 连穗岁笑了笑。 “有劳了。” 她不对他横眉冷对,成王还有点不太习惯。 “对不住,不知道皇叔不能吃蟹,我……” 连穗岁的主线任务是帮楚知弋掩盖行踪,成王这里,她自然要好言安抚。 “不怪你,我也不知道,以后多注意些吧。” 空气里弥漫着秋菊的清香,花前月下,连穗岁对他的态度让成王有些想入非非。 如果她当初嫁的是他,这时候,他是不是就可以…… “王爷,饭菜摆在偏厅了,快请九王妃进去用饭吧。” 霓云上前给连穗岁福身行礼,视线扫过紧闭的房门,开口说道,“九王爷没用晚饭,若是夜里饿了,只管吩咐下人,厨房今天晚上留着火。” 倒是贴心。 成王府如今是霓云管家吗? 好大的权利! 连穗岁也在打量着霓云,她早就感觉霓云与一般的丫鬟不同。 “王爷,更深露重,瓜田李下,您跟九王妃也要避嫌,妾让夏姨娘前来作陪可好?” 先不说连穗岁跟成王曾经有过婚约,就说如今,孤男寡女,确实不合适。 “王爷,您也没用多少饭菜,妾伺候您再吃点?” 连穗岁开口说道:“既然如此,王爷就不必陪着了。” 成王被霓云劫走,夏婧儿不情不愿地来陪着连穗岁吃饭,本以为请来连穗岁跟楚知弋,成王今天晚上会宿在她房间里呢! 她面上失落,连穗岁故意不看她,慢条斯理地吃了饭,擦了擦嘴回到楚知弋的房里。 他还没回来。 夏婧儿心不在焉。 另一边,霓云伺候成王睡下之后,担心后院的情况,穿衣起身,从值夜的丫鬟手里拿了盏灯笼。 “你们别跟着。” 她的话丫鬟们不敢违背,目送她出了院子。 成王府很大,一个人的力量有限,楚知弋找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踪迹,便折返回来,盯着成王的院子,果然瞧见霓云一个人提着灯笼往后院深处而去。 他悄悄跟上。 成王的后花园里有一片荒林,霓云径直来到此处,荒林里传来诡异的声响。 “我要的东西找到了吗?” 那些东西在连穗岁手里,她不能去九王府硬抢,本来想借着今晚的机会,开口向连穗岁讨要几株。 连穗岁从乌大夫那里搬走的花草里面随便一株都比让人捉来的毒蛇毒虫有效。 可谁知道还没等她开口,成王也还没有切入今晚宴请的主题,楚知弋先病了! “谷主,暂时还没有找到,不过今天晚上九王爷跟连穗岁在府上,九王府今晚没有主子,要不要属下派人去打探一下!” “别打草惊蛇!” 里面的人低声说道,“若能进去九王府,我早就去了,还用得着你?” “再去想办法!” 霓云应了声是。 “谷主,您保重身子,属下尽快帮您想办法!” 霓云原来是鬼谷的人? 楚知弋屏气凝神,等她走后,看向那片密林。 鬼老就躲在那里面!怪不得他翻遍京城,也没有找到踪迹! 他那套功法也不是完全没有后遗症,否则只需要不断地吸取活人的精元,便能不断补充消耗掉的内力…… 躲在这里不敢出去,老东西的境况定然比之前还要糟糕! 密林中传出了低低的吼叫声,传来了似野兽一般的爬行碰撞的动静,树上的枯叶扑簌扑簌往下落。 楚知弋借机靠近,确定了鬼老的方位,拔剑刺了过去。 “谁!” 楚知弋面巾蒙面,与鬼老交手,他刻意隐藏招式,剑剑指向对手要害。 “鬼祟鼠辈,敢趁着你祖宗落难欺负你祖宗!” 鬼老气急,浑身的关节嘎嘣作响,整个人身上爆发出强大的气势,他想把楚知弋撕碎了吞吃进腹中,但他却滑不溜秋不从正面迎击。 缠斗几十招后,楚知弋发现他杀不了鬼老,鬼老也杀不了他,且就算受伤了,鬼老也依旧强大,他必须找帮手。 两人蓄力对了一章,树上的枯叶尽数落下,楚知弋借着力道退出荒林,鬼老体内气血翻涌不能自控,急忙席地坐下调理内息。 霓云发现动静去而复返。 “谷主?您还好吧?” 从密林里涌出一股气浪将霓云掀飞,落地时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我差点被人刺杀,刺客现在就在府中,去把那人给我找出来!” 霓云跪地应是。 “属下这就去!” 鬼老的内力有毒,楚知弋封锁了自己的内力,控制毒素蔓延。 霓云根本没有发现有人跟着她,尽管怀疑那人就是楚知弋跟连穗岁带来的人,却苦于没有证据。 “来人,抓刺客!” 府上的护卫循声赶过来。 “姨娘,刺客在哪儿?” 霓云捂住胳膊上的伤,指着楚知弋休息的院子。 “贼人伤了我之后,往那边去了!” 楚知弋躲在柱子后面,绕开他们。 外面的动静不小,连穗岁起身来到门边,隔着门缝看见霓云带着护卫冲进院子,被疏影拦住。 “姨娘这是干什么?我们王爷和王妃在休息,你们大半夜带这么多人来,是想谋害我们王爷王妃?” 霓云的目光越过他看向紧闭的房门。 “我没有这个意思,府上进了刺客,我担心九王爷与九王妃的安全,特意带着侍卫前来查询,还请行个方便,让我过去问一声,若王爷与王妃没事,我才能安心。” 疏影纹丝不动。 “多谢姨娘好意,我一直在这里守着,我们院子里没瞧见刺客,姨娘赶紧去别处找吧。” 霓云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九王爷身份尊贵,难得来府上做客,可这刚来府上第一夜就遇上了刺客,难保刺客不是冲着九王爷来的,今晚不见到九王爷,我断不能安心,也无法向成王殿下交代!” 疏影挡不了太长时间,楚知弋不在房里,霓云又步步紧逼,认定了今天晚上非要见到楚知弋! 夏婧儿趴在桌子上睡得迷迷糊糊,黑暗中突然亮起的火光让她惊醒。 霓云打量着院中的人,楚知弋带来的人都在,那个刺客就只能是楚知弋,只要证明楚知弋没在房间里,便能证明那个刺客是他! 她倒要问问,他们好心邀请他上门做客,他却要在夜里做贼! 第395章 姨娘以后别惹王爷生气了 "我们王妃吩咐了,王爷的病不能见风,若是我们王爷有个好歹,姨娘就能交代了吗?” 气氛剑拔弩张。 先礼后兵,霓云转了语调。 “难道刺客真的在房中不成?我们王府守卫森严,刺客是怎么进来的?” 疏影恼道:“大胆,你敢怀疑我们王爷?” 房门从里面打开,连穗岁面色难看地开口吩咐道:“小桃,收拾东西,咱们回自己家。” “疏影,把王爷裹厚些,你背着王爷回去。” 连穗岁没什么表情地瞥了霓云一眼。 “劳烦霓云姨娘跟成王说一声,我们不敢在府上打搅了,这就告辞。” 他们请人上门做客,客人来吃了一口饭菜就病了,如今半夜还把人当成刺客对待,一个小小的姨娘也敢带人搜查王爷王妃的房间,把客人逼得只能半夜离府…… 霓云往房间里看了一眼,疏影正将披风盖在楚知弋身上。 九王爷在房间里,今晚的刺客难道真的不是九王爷吗? 霓云慌了。 “妾不敢,妾没有怀疑九王爷的意思,只是担心怕刺客伤到九王爷与九王妃。是妾冲动了,九王妃莫生气,妾给您和王爷道歉!” 她本就是趁着成王睡着偷偷出来去看鬼老,万一把楚知弋逼走,等成王醒了,她没法交代! “王妃留步,妾不是有意的,还请王妃大人大量,九王爷的身子最要紧,您不要为了一时意气,让九王爷遭罪!” 连穗岁摇头。 “无妨,王爷已经起来了,在别人的地盘上休息终归不方便,不如自己家里,只是夜深了,不方便打搅成王,麻烦姨娘代为转达。” 连穗岁又往楚知弋身上盖了一件披风。 “走吧!” 这是什么情况? 夏婧儿揉揉眼睛,霓云把九王爷和九王妃撵走了?她得快点去跟王爷告状! 霓云不敢再拦,只能一路劝着一路把人送到门口,目送马车走远,她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折返回去把楚知弋住过的房间翻找了一遍,在窗边发现了一滴血迹。 鬼老的行踪暴露了? 王府里也不安全了,但若是连成王府都不安全的话,京城还有鬼老的藏身之地吗? 回府的马车上,楚知弋的嘴唇已经乌黑,鬼老的毒霸道,连穗岁费了很多功夫才暂时压制住毒性。 “快点回王府!” 车夫赶着马车跑得飞快。 “去准备温水沐浴!” 药已经用了,毒性要楚知弋自己运功逼出来,楚知弋跳进水里,没过一会儿,清水就变成乌黑的墨色,一连换了六桶水,才看不出颜色。 楚知弋身上的皮肤都泡白了。 “鬼老真的在成王府?” 楚知弋眼中有疲惫。 “抓鬼老的人在精不在多,别人去不过是白白送命,我去,至少他不敢杀我。” 他的母妃是鬼老的主子,第一次利用自己这个身份。 “把鬼老从成王府里逼出来,我们的人才能动手,派人守着成王府,一旦鬼老出府,立刻动手!” “是,疏影领命。” 成王府里。 成王觉得今晚睡得格外沉,怎么都睁不开眼睛,外面的吵闹声传入耳中,他想起身查看,却动弹不得,直到夏婧儿闯进来,跪在床边喊他。 “王爷,您快醒醒,霓云不知怎么带了好多人去包围了九王爷住的客房,把人给气走了!” 成王脑子惊醒,身体却仍旧沉重,好像被下了药? 下药?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下床。 “怎么回事?” 霓云后知后觉赶来给成王解释,一进门看见夏婧儿得逞的嘴脸,气得她想剐了她! 原来以为她蠢才留了她一命,哪儿能料到她蠢成这样! “王爷。” 她手臂上的伤口还没处理,往外渗着血,成王瞥了一眼问道:“刺客抓到了?” 霓云垂头。 “没有……” “除了你,府上还有其他人见过刺客吗?” 霓云不懂成王的意思,照实答道:“回王爷,没有。刺客伤了妾身之后逃了……” 本以为成王会心疼她,她故意割伤自己时一点儿也没留情。 成王把手边能够着的东西哗啦一下摔到她面前。 “你一个妾室,就是死了,能跟皇叔比吗?为了抓一个小小的刺客,把本王的贵客赶走,你让本王的脸往哪里放?” 他手中的权被楚知弋夺了,他本想借着这个机会试探一下,却被霓云给搅和了! “你不是还想趁机跟连穗岁讨要几株花草?把人得罪了,你还要什么花草?” 成王宠着她不假,答应几桩小事也无所谓,却没想到她竟然敢这么大胆,趁他熟睡,替他当家…… 如此胆大妄为的妾室,他断不能留! “王爷,妾知道错了……” 成王吃软不吃硬,最喜欢女人顺着他,崇拜他。 “王爷,是妾身考虑不周到,妾知道错了,等明天,妾到九王府负荆请罪,请九王爷原谅妾身……” 她酝酿出几分泪意,蓄在眼睛里,怯怯地抬头看向成王,对上成王深邃的目光又低下头去,娇娇柔柔的样子十分惹人心疼。 成王叹了一口气。 “下不为例。” 霓云心中大喜,就知道这一招能拿捏住成王! 但她没敢抬头,怕成王瞧见她眼中的欣喜。 却也正好错过了成王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意。 “王爷,霓云到底是丫鬟出身,眼界窄,办事不考虑后果,您大人有大量不跟她计较,妾却觉得过意不去,毕竟她是妾院子里出来的,她犯错,妾也有一份责任。” “王爷要处罚就处罚妾吧!” 呵,耳旁一声轻笑,夏婧儿心里打鼓,万一真因为霓云这个贱婢受到处罚,她可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她的小心思,成王又岂会看不出来? 夏婧儿一向如此,没什么脑子,胆子也小,还会为了他争风吃醋…… 喜欢了一阵子解语花,现在有点腻了,还是觉得笨蛋美人更可爱一些。 “嗯,那就罚你去前院,贴身伺候本王起居!” 夏婧儿心头狂喜,这是处罚吗? 这分明是恩赐! 她得意地瞪了一眼还在地上跪着的霓云,跟着成王出了她的院子。 霓云并不在意成王的宠爱,她现在担心的是鬼老的处境,不能离开王府,不管今天晚上的刺客是谁的人,外面肯定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这个时候要是离开王府,就跳进了别人布好的陷阱。 王府里暂时安全,没有皇上的手谕,谁也不敢擅自搜查王府! 她要去跟谷主说一声,千万不能出府! “姨娘,王爷吩咐厨房给您送了一碗银耳羹,您快趁热喝了吧!” 今晚厨房一直留着火,本是为了伺候客人,却没想到闹成这样。 成王虽然生气,还是让人给她做了吃的…… 天快亮了,她受了内伤,又奔波一晚上,这会儿确实饿了,先吃一碗银耳汤再去见谷主也来得及。 “王爷还是在乎姨娘的,姨娘以后别惹王爷生气了!” 第396章 你把成王架空了 虽然今天被夏婧儿钻了个空子,但是夏婧儿那个脑子,她一点儿也不怕她得宠,她就是得宠了又如何? 银耳粥很甜,虽然她不怎么喜欢吃甜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厨房做得格外对她的胃口…… 啪的一声,瓷碗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霓云不敢置信地捂住肚子,嘴里大口吐着鲜血。 “姨娘你怎么了?姨娘你别吓我呀!” 血不断从嘴巴里溢出,霓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睛死死地盯着成王让人送来的那碗粥。 “为,为什么……” 就因为她今天晚上打扰了九皇叔吗? 她竟不知,成王跟九王爷之间的叔侄之情这般深厚吗?竟然因为一个小错误就要杀了她? “姨娘?” 丫鬟跑出去喊人,折返回来时她已经倒在地上瞪着眼睛,眼角挂着两滴泪,没了气息…… 什么毒药这么厉害? 一刻钟之前,霓云还好端端的,眨眼间就变成这个样子。 丫鬟尖叫一声从房间里跑出去。 成王得到回禀时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今晚府上遇到刺客,姨娘霓云被刺客下毒身亡,好好处理后事。” 霓云是卖身到王府的,处理一个丫鬟的后事很简单,裹上凉席,到外面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是了,从此王府再也没有一个叫霓云的姨娘。 这一切被守在王府外面的暗卫汇报给楚知弋。 连穗岁确定了成王不知道霓云的身份的事实,他只是不满意霓云在王府里擅自做主,没想到误打误撞,把霓云给杀了,鬼老没了接应,相信很快就能露出马脚! “成王果然心狠。” 他可以容忍女人之间的小打小闹,但是一旦触碰了他的底线,哪怕是再宠的小妾,他也照样容不下! 接下来,他们只剩下等了。 楚知弋断断续续咳嗽着,连穗岁帮他拍背。 “鬼老如果就是明珠夫人的依仗的话,我们伤了鬼老,她该着急了。” 连穗岁预测的不错,明珠夫人在宫里顺风顺水,依靠的是鬼谷,有了鬼老的秘药和支持,她才能顺利地在宫里站稳脚跟,顺利假死逃出宫去,顺利地潜入北辽王庭…… 鬼老失去踪迹,她在宫里心焦,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次次无功而返,她只知道鬼老还活着。 上次借着刺杀见了羽公子,却发觉她留在京城的势力已经不在她的掌控之中了,她跟锦绣是单线联系,锦绣负责传达她的意思,如今那些人对她不如从前恭敬! 这令她十分焦躁,一夜辗转难眠,早上起了个大早。贤妃宫里的人捧着礼品从她门前经过,她眼珠子一转,对着身边的宫女吩咐道:“去打听一下,这些东西往哪儿送!” 明珠夫人身边的宫女是皇后派来的,并不听她的调遣,但贤妃宫里往外送东西,她打听清楚了回禀给皇后娘娘也算功劳一件。 宫女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并没有要跟她汇报的意思。 “我瞧着里面有不少好东西呢,我在北辽王庭里也没见过那么大的人参……” 这么一说,宫女果然嘲讽地看了她一眼,心里想的大概是亏她还是北辽王最宠爱的美人呢,连人参都没见过…… “那是百年人参,在外面虽然稀缺,但咱们宫里的主子们谁没几件压箱底的东西!比这更好的东西也有!” “是是是,那他们把东西往哪儿送啊?我看都是补养身体的珍品,难道成王妃要生了?” 提起成王妃,宫女不敢轻佻。 “不是给成王妃的,说是昨天晚上成王邀请九王爷过府做客,九王爷突发恶疾,贤妃娘娘送去九王府给九王爷补身体的!” 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明珠夫人却没多高兴,皱着眉头思索这一句话里的信息含量。 楚知弋昨天晚上去了成王府赴宴,还突发恶疾? 究竟是巧合还是……刻意伪装? “听说九王爷的病来势汹汹,外人都说九王爷病了几年本就伤了根基,前段时间又负责查案,统管刑部,现在身体吃不消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明珠夫人心中了然,有人故意小题大做,想把楚知弋从刑部挤出去! 怪不得那么多珍贵的药材流水一样送进九王府! 连穗岁看着贤妃送来的一波又一波补品,眼睛眯了眯。 药罐子也不能这样吃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楚知弋只剩下一口气,靠着这些药材吊命…… “小桃,去外面打听一下有关咱们王爷的传言!” 不意外的话,外面肯定都是楚知弋快不行了的传言。 宸帝本就不愿意放权,他好不容易借着这次机会掌管刑部,前有宸帝等着抓他的错处,后有成王虎视眈眈,他这一路走来困难重重…… 小桃风风火火出门,气呼呼地回来。 “小姐,外面那些人胡说八道,说咱们王爷不行了,查个案子把京城闹得鸡飞狗跳,还把自己累病了!可气的是有人还把之前的事情拿出来说道,说咱们王爷不能生育,说您嫁进王府这么长时间了,肚子也没个动静……” 连穗岁就知道外面的谣言说得会很难听,没想到比她想的还难听。 “派人去警告一番,谁要是再敢议论,我让他们这辈子都举不起来!” 传她的谣言倒无所谓,她不在乎,但楚知弋已经够难了,还要被他们诋毁…… 谣言止于智者,但是显然朝中的王八蛋最多。 隔天早朝,就有人把这些谣言搬上朝堂。 楚知弋亲口承认过他不能人道的事情大多数人都知道,于是搀着三分真七分假的十成十的假消息,便被当真了。 传旨的太监来九王府宣旨,免去楚知弋刑部主理的差使,免去他在礼部的差使,让他安心在府上养病。 “臣,领旨谢恩!” 楚知弋将圣旨卷起来放在案台上,打发走内侍,连穗岁手掌拍在桌子上。 “岂有此理,成王不讲武德,借着设宴的机会拉拢,拉拢不成便反手捅一刀,自己借势上位……” 成王的嘴脸不要太脏! 楚知弋却不生气。 “这一步早就在我的预料之中。” 在宸帝心里,自己的儿子最重要,他不信任自己的两个儿子,却跟为他们铺路不冲突。 楚知弋轻松笑着。 “刑部从上到下都是我的人,成王接手过去,无非是多了一道步骤。无关紧要。” 反而他还不用顾虑太多,出事了,自有成王顶着。 连穗岁惊讶道:“你把成王架空了?” 第397章 不祥的预感 楚知弋:“这很难吗?” 在他被所有人抛弃的那六年,他只做了一件事情,培养真正属于自己的心腹。 终于能扬眉吐气一回。 连穗岁瘪嘴,让他装到了。 但她也很有成就感是怎么回事? 所以他根本就不在乎表面上的这些荣宠,只要得了实际的好处…… “现在我只做一件事情。” 连穗岁毫无防备地被他打横抱起来,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你干嘛?” 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他想做什么? 她不是娇小玲珑的类型,也没有刻意瘦到看起来很单薄的那种身材,但楚知弋抱她一点儿也不吃力,将她平稳地放到床上,欺身上来。 “生孩子……” 连穗岁在他火热的攻势下抬头看他。 “心结解开了?” 不是因为从小阴影太多,对孩子不强求吗?不是大业未成,暂时不考虑孩子吗? 怎么突然改变想法了? 身上的衣服被扒开,某人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我要的安全感岁岁这里有……” 连穗岁:“……” 混球! 滚! 事后连穗岁让厨房准备了一碗避子汤。 楚知弋没说什么,只是问道:“喝避子汤对你的身体有影响吗?” 连穗岁已经一口喝完了,她天天跟草药打交道,避子汤的味道肯定不好喝,但也没有更好的方法。 “肯定有影响,不过把握好量,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她用清水漱了漱口,拿帕子擦了嘴角沾到的药汁。 “有没有男人喝的避子汤?我替你喝。” 连穗岁摇头。 “算了吧,男人用的避子汤副作用太大。” 倒是有一劳永逸的方法,但他还没有孩子,还得为以后考虑,多方比较下来还是她喝避子汤的伤害小一点。 “也能用针灸的法子避子,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楚知弋却觉得更过意不去了。 “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连穗岁当时没想太多,等第二天羽公子上门时,突然就明白了。 “卫乡将郭二小姐卖到乡下去了。” “这些话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郭宁芸失踪有快一个月了,相府一开始偷偷地找,后来大张旗鼓的找,到现在没有一点儿消息,却没想到人竟然被卫乡送出京城! 那可是相府的小姐,卫乡怎么敢? “人在哪里?” 羽公子跪在地上,平静的说道:“卫乡听命于公主,我左右不了他,中秋夜的刺杀是公主跟郭相合力设计的,卫乡便是中间牵头连线的人,我那晚见过公主,公主让我配合卫乡……” “但我没有按照公主的要求做,那晚郭二小姐偷偷溜出来,卫乡让人绑了郭二小姐。” 其中有这么多内幕吗? “为什么不告诉我?” 羽公子抬头问道:“郭二小姐得罪过您,您若是知道内情会怎么做?派人去救她吗?” 连穗岁被他给问住了,她是个有原则的人,朝堂上的事情是朝堂上的事情,郭宁芸是无辜的,如果她早知道内情,定然会阻止他们这么做。 “王妃,您太君子了,您的那一套不适用在朝堂上,也不适用那些满肚子阴谋诡计的人。” “郭相选择与卫乡合作刺杀宸帝,他就应该承担后果,郭宁芸生在郭家就不是无辜的。她是被自己的父亲连累的,怪不到别人头上!” “这些事情我回禀过王爷。” 连穗岁凝眸看他,他是在离间她跟楚知弋吗? 楚知弋早就知情? “卫乡被郭相扣下……是你将郭二小姐转移了?” 羽公子笑了一声。 “王妃聪慧,卫乡不是不想交代,是不知道郭二小姐在哪儿,我听从王爷的意思,将郭二小姐转移到了城外。卫乡本来的安排是把郭宁芸卖到乡下吃吃苦头,王爷帮了她一把,将她从买家手里救出来。” “不过她不领情,又跑了,遭遇了什么,也不是我们的错。” 他越说连穗岁越不明白。 “所以郭宁芸到底经历了什么?” “外面到处都是人贩子,郭二小姐太相信别人,被卖到了青楼,又恰好遇上了被剥夺官职的祈文林,祈家花钱把她赎了出去,替她治伤,然后现在……祈家把郭二小姐的遭遇大肆传扬一番,登堂入室要做相爷的女婿。” 连穗岁瞪大眼睛。 这也太狗血了吧! 祈文林又不能人道,郭宁芸并没有失了清白…… “王妃有没有想过,祈文林怎么会那么巧合的遇上了郭二小姐?” “祈文林投靠了成王,这么做只是为了恶心郭相,恶心昀王。” 羽公子的话不难消化,但就是有点狗血,朝中党派的争斗已经上升到这个层面了吗? 这样下去的确用不了太久,就会彻底激怒双方的矛盾。 有一句话他说得很对,没有人是无辜的,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这番话,是王爷让你来跟我说的?” 羽公子没有否认,反而还羡慕地说道:“至少王爷没想过瞒着您,知道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您来说更重要。” 他毫不掩饰地向她展示着自己的坏,比给她织造一个完美的梦善良。 “王妃可以设想一下如果你是郭宁芸,享受着家族带来的荣耀,却看不见潜在的危机,她的劫难是因为蠢,因为任性付出的代价而已。” 连穗岁知道他说的话虽然残酷,但却是事实。 “我知道了。” 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羽公子眼中的笑意真诚了几分。 “小人告辞。” 连穗岁反思自己现在的处境。 “王妃,贤妃娘娘身子不太舒服,想请您进宫一趟。” 贤妃不舒服身边有太医,请她进宫,便是有事情了…… 连穗岁多了个心眼。 “不去,太医都治不好的毛病,我也无能为力。” 只怕这只是个借口。 “但是贤妃娘娘带的是皇上的口谕,您若是不去的话,就是违抗圣旨。” 连穗岁在心里骂了一句,不情不愿道:“去跟王爷说一声,我进宫一趟。” 贤妃送来的那些补品确实是极好的,她本该进宫谢恩,一直拖着,贤妃果然耐不住性子,主动宣她进宫。 楚知弋在府上“养病”,不能陪着她,叮嘱她别怕,他在宫里也有布局。 连穗岁坐上宫里的马车,心中忐忑。 贤妃是成王的母妃,跟她并不是朋友,也算不上仇人,成王的敌人是昀王和郭相,这个时候宣她进宫,不是为了跟她交恶,那就是拉拢她…… 但成王母子心黑手更黑,就算要拉拢盟友,也不喜欢蠢的,她要小心应对。 在宫门口遇上给贤妃请安的翁灵儿。 翁灵儿挺着肚子等她。 “你怎么来了?” 她跟翁灵儿也不是朋友。 “我说是巧合你信吗?今天是十五,我身怀有孕,可以免了平常的请安,初一十五却免不了,正好要去给母妃请安,瞧见你的马车,便停下来等等你。” 她的态度奇怪。 “无事献殷勤,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398章 拉拢 翁灵儿自然地挽住她的胳膊。 “我这不是快生了,怕路上出意外,有皇婶在我身边,我也能安心些。” 连穗岁不适应的往外抽了抽胳膊,被她又用力给拉了回去。 “母妃近来觉得身子不舒服,看太医又看不出什么,怀疑是中毒,这趟请你过来,估摸着就是这件事情了。” 她小声提醒了一句,冲她眨眨眼睛。 “人在没吃苦头之前,总觉得自己不会求到别人头上,所以不给自己留余地,我为之前的鲁莽跟你道歉。” 此话一语双关,连穗岁反问道:“为哪一件事道歉?” “替你还是替贤妃,或者是替成王?” “替我自己,他们与我无关,如果有可能,我不想多一个像皇婶这么厉害的对手。” 翁灵儿识时务,连穗岁却不打算接受。 “我们以后还是少来往为好。” 连穗岁抽回了自己的手。 “奴婢见过九王妃,成王妃。” 贤妃身边的女官迎出来,翁灵儿走路吃力,女官紧张道:“可要把贤妃娘娘的轿撵借来用用?” 她本意是好的,翁灵儿却拒绝了。 “大夫说,多走走有助于生产。” 京中的贵女们大多不愿意走动,翁灵儿也是如此,如果不是连穗岁劝她几句,她在宫门口就不愿意走动了。 “奴婢搀扶着您!” 亲疏远近,这不就看出来了…… 连穗岁让到一旁,翁灵儿又把话题往她身上带。 “皇婶,我找太医看过了,我这一胎是男孩儿,皇婶觉得准不准?” 把脉的确能看出来男女,但连穗岁不想说,在她看来男孩女孩都一样,但对翁灵儿来说,估计更希望是男孩吧。 “既然看过了,应该是准的。” “我也觉得……” 翁灵儿手掌轻抚着自己的肚子,面上笑得慈爱。 连穗岁加快脚步,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男孩也挺好,生下来不用受苦。 风中带着凉意,贤妃宫里的门帘换上了挡风的面料,宫女们掀开帘子,房间内清新淡雅的兰花香味儿清新怡人。 “见过贤妃娘娘。” 翁灵儿屈膝。 “见过母妃。” “快免礼。” 贤妃上前扶住翁灵儿,看着她的肚子问道:“孩子最近还好吗?” “多谢母妃,孩子还好。” 婆媳两人互相问候完,贤妃才想起来连穗岁。 “九弟身子好点了吗?” 连穗岁客套道:“好多了,多谢贤妃关心。” “有九弟妹在,九弟的腿都能治好,更不用说其他毛病了,九弟好福气!” 连穗岁一时分不清她是夸奖自己还是挖苦她,毕竟当初横眉冷目,嫌弃她,不想她嫁给成王的也是她。 “娘娘客气了,自己的夫君,我肯定上心。” 贤妃噎了一下,握住她的手说道:“听说九弟累病了,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只能送些滋补身体的药材,若是有用的话,我这里还有些,我在宫里也用不着,回头一并给你们送去。” 连穗岁默默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上一次送药材让楚知弋丢了官职,这一次送药材不知道又想算计她什么。 宫里的斗争杀人不见血,连穗岁不动声色。 “多谢娘娘。” 陪着贤妃说了会儿话,贤妃把话题拉到正轨上。 “你们都下去!” 房间里伺候的宫女内侍鱼贯退出去,贤妃面色严肃。 “九弟妹医术高超,能不能帮我看看我的脉象?太医说……像是中毒,但不能确定。” 太医医术精通,但是对江湖上的毒不太了解,贤妃从前两天开始总觉得恍惚,偶尔还表现出嗜睡的症状,太医开的药吃了没有任何缓解…… “除了嗜睡还有别的症状吗?” 连穗岁手指扣在她的额脉搏上,询问道。 贤妃不好意思地说道:“还有变胖,皮肤粗糙,我的衣服都快穿不下了!” 连穗岁掩唇,她的症状倒像是现代吃了激素,吃吃睡睡,长肉变胖,内分泌紊乱导致的皮肤粗糙暗沉…… 她脸上糊了厚厚一层脂粉,仍旧挡不住皮肤上的粗糙…… “娘娘不如先检查一下饮食,能持续给你下毒的人,应该就是娘娘的亲信。” 这种毒查不出来验不出来,但也有缺点,一次的剂量不能致死的话,需要多次下在饮食里。 贤妃面上怔愣。 “岁岁,此处没有外人,我跟你托个底,这宫里的日子举步维艰,身边的人随时都能背叛我。” 连穗岁抬头看向翁灵儿,房间里只有她们三个,贤妃真正的意图是什么,此刻就要暴露出来了! 她不接话,贤妃继续说道,“咱们女人这辈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将来还要依靠自己的儿子。我当初对你有些偏见,是我不对。但你当初心里也是有过成儿的,咱们差点儿就进了一个家门,我能看出来,成儿心里也有你……” “娘娘,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这番话着实恶心到连穗岁了,成王心里有她? 救命! 贤妃盯着她的眼睛问道:“皇上有心在成儿和昀王之间选出太子,你跟九弟会支持成儿的吧?” 她跟楚知弋的支持重要吗? 连穗岁拧眉,这不是她的目的吧…… “娘娘的意思是……” 贤妃舒了口气。 “实话跟你说吧,皇上现在仍旧犹豫,我想让成儿多几分胜算,荣太妃跟慧荣长公主那里……我想让你帮我们说说好话。” “条件,随便你提!” 贤妃一脸视死如归豁出去的表情让连穗岁无语,怎么,准备豁出去成王的清白来拉拢她? 前脚算计过她,后脚又求着她,还用这个态度? 连穗岁没把话说死。 “我考虑考虑。” 她没有一口拒绝,贤妃默默地松了口气。 “我的身子还能调理吗?” 连穗岁笑道:“诊金给够的话,我可以亲自帮娘娘熬药。” 那倒不必,贤妃怕连穗岁给她下毒。 “怎么好意思劳烦九弟妹呢,九弟妹把方子写出来,我让人去抓药。” 连穗岁被女官带到一个专门的书房里写药方。 大户人家真讲究,她看了那么多病患,还是头一次被人给支出去的。 身后有脚步声,她以为是来给她研墨的宫女,便开口吩咐了一声。 “把墨研好就出去吧。” 她低头斟酌着用药,余光瞥见一条金线绣成的缠丝云纹图案的袖子停在自己身旁,袖子下是男人的手? 袖子的主人舀了两滴水滴在砚台上,竟真的动手帮她研墨。 连穗岁抬头,对上成王的眼睛。 第399章 秦氏回京 成王放下墨条,主动握住连穗岁的手背,他眼神中带着深情。 “岁岁,多谢你不计前嫌,给母妃调理。” 连穗岁在碰到他的第一瞬间急忙抽回手,脱离被他气息包围的区域。 “别过来!” 她指着成王,“你就站在那儿,别动!” 淦,他刚才是用那一只手碰的她? “你再往前一步,我现在就走!” 如果不是贤妃用宸帝压她,她才不会跟贤妃有牵扯,成王早早地在贤妃宫里藏身,就是为了她?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成王面上露出受伤的神情。 连穗岁坦诚道:“是,我讨厌你,非常讨厌。” “为什么?” 他竟然还不明白? “爱一个人不是应该一心为爱的人着想吗?我承认当初算计了你,但我本打算娶你啊,你为什么要讨厌我?” 现在纠结这些还有意义吗? 连穗岁不知道他的脑子是怎么长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还用得着翻出来论个对错吗? “成王殿下,我现在不喜欢你,所以不用为你考虑,不管当初谁对谁错,如今我是你皇婶,你放尊重点!” 哪料到成王根本不听她说什么,逼近一步。 “岁岁,只要你帮我稳坐太子之位,我可以保你跟皇叔一辈子平安!我也可以给你一个孩子……” 什么? 连穗岁无语了,他是听信了楚知弋不能生育的谣言吗?给她一个孩子……连穗岁快笑岔气了,他哪儿来的自信给她一个孩子?先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再说吧! “谢谢,不用,我跟你九叔挺好的。” 他每天晚上都能……那啥,她都有点吃不消呢! “岁岁,我认真的,你好好考虑,成王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连穗岁觉得跟他完全没有沟通的必要,也根本沟通不了,他就认定连穗岁心里还有他,不管怎么解释都不听。 “怎么可能好……他能让你痛快吗?你知道做女人的滋味儿吗?” 连穗岁身后是柱子,成王一只手撑在柱子上,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眼睛盯着她的红唇,想做什么昭然若揭…… “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连穗岁伸手推他,针尖没入他的衣服。 胸口似被针扎了一下,成王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药方写好了,不过贤妃娘娘应该不需要了,麻烦王爷跟贤妃娘娘转达一声,我先走了。” 连穗岁顺手把写好的药方带走,免得被人钻了空子,回头再冤枉陷害她。 “裴淑,我们出宫!” 这次进宫她只带了裴淑一人,怕真有什么麻烦不好脱身。 无人应答,裴淑不在门外候着? 连穗岁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她应该是被人支走了,贤妃娘娘布了个局,诱她入宫,给她和成王创造机会独处,支走她身边的丫鬟…… 小人行径! “王妃!” 裴淑脸色匆忙,好像身后有人追她,见她平安无事,暗中舒了一口气。 “走吧,我们出宫。” “是。 连穗岁没问,主仆两人快步出了贤妃的寝宫。 “王妃,贤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借口让我帮忙挑花样,把我扣在偏房,我见情况不对,假装闹肚子偷跑出来,您这边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裴淑比小桃好一点,她能藏住心思,看出来不对劲,面上不动声色,降低别人的防备,顺利跑出来。 “我这边没事,成王在房间里。” 她没多说,裴淑却已经想到了贤妃的意图。 “成王不是我的对手。” 她经历多了,现在身上随时带着防身的东西,趁着贤妃宫里的人没反应过来,赶紧逃离那个是非之地。 “这不是九王妃吗……” 熟悉的声音拦住她,连穗岁抬头,又瞧见明珠夫人,没忍住吐槽一句。 宫里还真是……坑多。 “九王妃这是刚从贤妃娘娘宫里出来?” 明珠夫人用手段收买身边的宫女帮她打听消息,连穗岁进宫的时候她就守在这里了。 知道自己跑不掉,连穗岁原地站定。 “夫人打听这么多宫里的消息,莫不是宫里有细作接应?” “这里是大楚的皇宫,夫人要认清自己的身份,明哲保身最好。” 若是兴风作浪,她讨不到好处! 明珠夫人听出弦外之音,嗤的一声。 “同是天涯沦落人,九王妃的处境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咱们彼此谁都不嫌弃谁。” “夫人拦住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九王妃聊天吗?” 她想撇清关系,明珠夫人心中暗恼。 “还是别了,你我身份特殊,该避嫌,而且,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聊的!” 她现在占上风,完全不用看明珠夫人的脸色。 明珠夫人脸沉下来。 “你放了鬼老,我以后不会为难你。” “夫人说什么呢?我不认识什么鬼老!” 她刻意扬着声音,明珠夫人着急道:“连穗岁,你别装傻!” 此处僻静,宫女内侍很少从这里经过,却也怕隔墙有耳。 “夫人还真是重情重义,锦绣都快死了,夫人要不要再去看一眼?” “为了抓鬼老,楚知弋也中毒了呢,怎么不见夫人多关心一句?” 明珠夫人像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的样子,面上有惊诧,有怀疑,唯独没有心疼。 连穗岁都替楚知弋不值。 “夫人既然已经是北辽王的明珠夫人了,就不要再来打搅我们的生活了,让安太妃死在六年前吧,对楚知弋来说,你不出现也是一种善良。” “我是他亲娘……” 明珠夫人恼羞成怒,“你又算什么东西?我们母子只是几年未见,感情生疏了而已,他迟早会认回我!回到我这里来的!” 连穗岁错身绕开她继续往前走。 “那就祝夫人早日如愿。” ”你……“ 在她手上吃过苦头,明珠夫人不敢如何,毕竟鬼老现在下落不明,她要是再中了毒可没有人帮她解! 连穗岁这种心恨手辣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他的儿子! 无视明珠夫人阴晴不定的脸色,连穗岁主仆两个顺利出宫。 宫门口,楚知弋在马车里等她,看见她面上露出笑意。 “岁岁,岳母回京了,我陪你回连家一趟!” “娘回来了?” 连穗岁惊喜道,“比预想中的晚半个月!是路难走吗!” 从秦氏提出要跟连方屿和离时母女两人就达成了一个共识,秦氏对连嘉颖好,其实也是给楚知弋铺路。 “不知道呢,下人只说岳母回来了,咱们去连家,你亲自问问。” 连穗岁脚步轻快地上了马车。 “好!” 连家,秦氏一路风尘仆仆,回到家里先洗漱了一通,刚换好衣服,就听下人汇报,说连穗岁回来了。 她不在家,连穗岁回连府的次数少了,有时候回来一趟,只去看看英娘。 这个家里,也就只有她亲手接生的英娘能让她挂心了。 “娘!” 连穗岁冲进来,拉着秦氏的手上下查看。 “娘你瘦了!路上辛苦了,二哥跟二嫂还好吧!” 秦氏虽然瘦了,出去走了一圈,精气神却越发的好了。 “好好,都好!” 秦氏也打量着她。 “你看起来倒是憔悴了,最近京城里事儿多吗?” “还好,娘你别担心我!” 家里派人去跟连方屿说了一声,趁着中午休息,连方屿也急忙赶回府上。 秦氏看着他,目光里带着笑意。 “我要办的事情办完了,接下来,谈谈我们的事情吧。” 第400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连方屿觉得秦氏好像哪里不一样了,身上散发着朝气,更像年轻时候的她…… “接连赶路,你身体能吃得消吗?先休息几天再说吧。” 连方屿似乎有些害怕听到她说什么。 秦氏却一刻都不想等了,那种急切摆脱连家的念头让她兴奋不已。 “连方屿,我们和离吧。” 她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连方屿懵了一瞬,瞧见满屋子丫鬟婆子,满屋子下人。 “你们都退下!” 齐九妹抱着孩子准备进来的脚步停在门口。 “华盈,咱们夫妻之间有什么话,别当着孩子的面说!” 连穗岁跟楚知弋还在,楚知弋低头把玩着手上的扳指,连穗岁也不看他,而是询问的眼神看着秦氏,她要不要留下来给她撑场面? 秦氏笑了笑。 “无妨,岁岁跟王爷不是外人,我们就算和离了,岁岁还是连家人,九王爷也还是你的女婿。” 连方屿觉得脸上烧得慌。 “华盈,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你说出来,一把年纪了,何至于闹到和离的地步?” 齐九妹抱着孩子退开,公婆闹和离,她一个做媳妇的不好掺和。 但,她又想知道前因后果。 “东珠,你去盯着点儿,随时跟我汇报。” 她身边的丫鬟应了声是。 主院里,秦氏摇头道:“你没什么不好,但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了,这么多年,我尽心抚养孩子们长大,操持着这个家,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我不想百年之后墓碑上写的诗连方屿之妻秦氏,咱们两个心早就不在一处了,没必要死后也互相折磨。” 连方屿有大多数男人都有的缺点,虽然没有让张氏母子两个越过她去,但也没给她多少尊重,对他有利的事情,他会听从,对他不利的,他就选择装糊涂。 把她的孩子教养成京城第一纨绔,他在报复她,用连穗岁的失败来发泄他对秦家的不满。 她没有戳穿,如果能顺利和离,他们以后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 “我不同意!” 放眼整个京城,谁家孩子都成亲了,两口子还闹和离的? 传出去,他这张脸往哪儿放? 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有什么事情说不清楚呢? “连方屿,夫妻一场,我给你留体面,你也给我些体面吧。” 早就猜到他的态度,秦氏叹了一口气。 连方屿烦躁地起身说道:“反正我不同意和离!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去衙门当差。” 留下这句话他甩袖离开。 “娘,现在该怎么办?” 连穗岁了解过现在的律法,女子想和离很难,必须有让丈夫在和离书上签字,还要到官府报备,核对女方的聘礼嫁妆,属于女方的财产,女方可以全部带走。 女方的娘家若是强势,割舍点儿财产或者好处给男方,还能让女儿少吃点苦头,女方娘家若是不支持,除非死了,否则根本不会和离。 秦家人护短,秦氏想和离,肯定会获得秦家的支持。 关键在连方屿。 秦氏笑道:“放心吧,我早就布置好了,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同意和离。” 站在秦氏的角度,连穗岁想了很多办法,拿捏他的把柄逼他和离? 连方屿看重脸面,除非抓到影响他仕途的把柄,或者给他好处…… 通过秦家的关系让他在仕途上更上一层? 他尝到好处之后,会不会更加死皮赖脸地缠上来? 连穗岁好奇秦氏用什么方法。 “岁岁,我刚回来,有点累,你们先回去吧。” 父母的事情,她不好插手,连穗岁忍着好奇。 “娘你好好休息,我们改天再来看你。” 从连家出来,在回府的路上,连穗岁没忍住好奇问楚知弋。 “你说娘会用什么办法和离?” 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 “岳父不想和离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没有岳母的帮衬,他已经看到家里乱成一片,好在连嘉良娶了齐家女,带来了丰厚的嫁妆,让他不至于太捉襟见肘,但齐家女的管家才能只能说中规中矩,比不上岳母游刃有余,更让人放心。” “另一个原因就是脸面,秦家虽然不能帮衬他太多,但只要秦家屹立不倒,他在朝中就没有人敢为难他。他很清楚一旦跟岳母和离,那些曾经高看他一眼的,捧着他的那些人立刻就会反水在背后搞小动作。” “要想解决这两点,除非找一个比秦家背景更强的靠山。” 还有句话,楚知弋没说,他不想把人性想得太复杂。 比起和离,丧妻对连方屿更有利。 秦家如今在朝中的地位与寿昌侯府同等,再往上,就只能是皇家了。 但慧荣长公主的身份不够高贵吗? 她被齐家拖着至今也没有和离成功,连穗岁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秦氏究竟要用什么方法和离。 “别多想,岳母那边我派人盯着。” 也只能如此了。 街上突然锣鼓喧天,涌过来看热闹的百姓堵住去路。 “什么情况?” 连穗岁掀开车帘问了一句。 小桃下车顺着人潮过去打听,没一会儿跑回来。 “王爷,王妃,是祈文林,祈家人在前面堵住了相府的马车!” 想到羽公子汇报的内容,祈家跟相府的事情这几天闹得满城风雨,等着吃瓜看热闹的百姓把街上堵得水泄不通。 “王爷,王妃,人太多了,咱们先到茶楼避避吧。” 京城茶楼林立,夫妻俩下车上了二楼的雅间,从上面往外看,正巧能看清楚,沿街的二楼雅间里也探出来了不少脑袋。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被人潮围在中间,郭宁芸手中拿着鞭子,气恼地指着对面卖惨的祈文林。 “祈文林你好大的胆子,本小姐的马车你也敢拦?快滚开,否则本小姐对你不客气!” 挡在马车前面的祈文林穿着一件藏青色的长衫,身上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任何配饰,他身形瘦弱,这么一打扮,看起来带着几分老实,也更容易让人相信。 “宁芸,你别这样,当初你落难时,我没有嫌弃你,把你接回家中好生伺候着,你也说好了要嫁给我,怎么我把你送回相府后,你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啪的一声,围观的人群往后退了退,祈文林脸上被鞭子留下一道红痕。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要嫁给你了?” “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就凭你也敢肖想本小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呸,还不赶紧滚!” 第401章 表兄妹不能成亲 “宁芸,你不能这么对我啊!” 祁文林语气受伤,“我知道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你,可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你就算不喜欢我,也不能恩将仇报,利用相府的权势对付我的父母吧!” 人群中瞬间炸开了锅。 祁文林想高攀相府的目的太明显,一开始闹出来的时候,相府在背后操控舆论,还有不少人同情郭宁芸。 郭相就是从底层爬起来的,为了自己女儿的声誉,懂得先降低热度,然后再慢慢收拾祁家,百密一疏,却让祁文林跑出来了! 还当街拦住郭宁芸。 郭宁芸火爆脾气,吃了些苦头并没有磨平她的棱角,反而让她变得更加暴躁。 竟然当街抽祁文林鞭子。 她盛气凌人,祁文林孤苦无依,弱小又可怜,这一幕深深刺痛了看热闹的百姓们。 没想到背后竟然还有内幕。 “相府的小姐怎么这么不讲理呢?你落难时人家救了你,你怎么不知道好歹呢?当街仗势欺人,太可恨了!” “就是!还相府的小姐呢,我们没读过书的人都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谁摊上你们相府算是倒了大霉了!不仅不报恩情不说,还拿捏人家的父母!呸!” 有人开口,人群中就有人附和,底下一片骂声。 郭宁芸不管不顾地将鞭子甩出去。 “都给我闭嘴,我让你们说!让你们说!” 她恼羞成怒,对着手无寸铁的百姓们胡乱抽了一通,人潮中产生混乱。 “杀人啦!相府的母老虎杀人了!” “相府的小姐是个疯子!快走,别被她误伤了,回头还找个罪名,把咱们丢进大牢里去!” 郭宁芸真像个疯子,旁人越说,她受到刺激越是疯狂。 连穗岁眉头拧起来。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羽公子没有细说,楚知弋肯定知道得比他多。 楚知弋小意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卫乡没动她,我也没动她,但她逃出去之后被人算计了,在青楼里险些被逼着接客。” 他只是没有阻止而已。 “我不是怪罪你的意思……”连穗岁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无奈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圣母吗?” 郭宁芸不善良,落到如今的下场是她咎由自取,其实她只要长脑子,这些劫难很容易解决,但她偏要选择最蠢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善良的人不一定有好下场,命运早就安排好的,谁也帮不了她。” 连穗岁不信命,但能不能握住自己的命全看本事如何! “楚知弋,有句话羽公子说得很对,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总比编造出谎言善良。” “还有,在我面前不用太压抑自己,不用看我的脸色。” 她一直觉得楚知弋怕她,怕她生气,怕她不开心,他本应该是猛兽,却在她面前刻意收敛了脾性。 楚知弋笑应了句好。 “疏影,让我们的人撤了吧。” 疏影颔首,站在窗边吹了声口哨,连穗岁看到街上混乱的人潮之中,几条身影迅速抽身躲进街边的暗巷,而街上已经彻底失控,不知道谁用臭鸡蛋砸了郭宁芸一身。 郭宁芸发疯地抽打着旁边的百姓,受了伤的人倒在地上哀嚎一片。 连穗岁瞪大眼睛,底下的混乱是他制造的? 楚知弋勾唇。 “我不过是添了把火而已。” “让开,都让开!” 两队人马分别从街道两边分开围观的百姓。 “宁芸,快放下鞭子!” 昀王骑着马靠近,劲风袭来,昀王伸手去挡,鞭尾扫到昀王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表哥——” 郭宁芸意识到自己给昀王惹麻烦了,丢下鞭子,捂住脸蹲下痛哭。 昀王上前轻拍她的肩膀,轻叹了一口气。 今天的事情不怪她,为了他,舅舅已经牺牲了一个儿子,不能再让舅舅牺牲女儿。 昀王轻声安抚道:“别怕,表哥在呢,你先回马车里,外面的事情我来处理。” 郭宁芸身边的丫鬟婆子们已经吓傻了,郭宁芸被找回来之后,性情大变,成日窝在府上发疯,今天天气好,她们本意是想带她出来散散心,特意换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没想到还是被祁家人给认出来了。 “表哥……” 昀王给丫鬟们使了个眼色,丫鬟急忙上前劝道:“小姐,您先回马车里避避,别让那些刁民伤到您。” 郭宁芸看了一眼昀王,咬着嘴唇回到马车里,悄悄掀开车帘,看见迎面疏散人群的楚景安,急忙把帘子放下,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哭。 “二哥!” 楚景安疏散百姓上前,跟昀王打招呼。 “这些受伤的百姓需要安置,二哥看……” 人是郭宁芸打伤的,百姓无辜,相府的千金也不能这般蛮横不讲理。 昀王沉着脸。 “每人一两银子赔偿,去我府上取!” 钱是小事儿,楚景安看着紧闭的车帘,询问道:“不知道郭二小姐有没有伤着。” 郭宁芸不敢见他。 “十一弟放心,表妹没事。” 昀王黑沉着脸去找祁文林,但人群中根本没见到祁文林的影子,他闹了一场,却跑得比谁都快。 楚景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瞥见九王府的马车标志,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窗户。 “九叔也在,我去打个招呼。” 昀王这才看见楚知弋的马车,疏影上前邀请道:“两位王爷,我家主子行至此处被人潮挡住过不去,在茶楼里歇脚,请两位王爷一起上去喝杯茶。” “我就说九叔在吧,二哥你要上去吗?” 昀王轻嗤了一声。 “不了,我先送表妹回府。” “也好,我去跟九叔说一声。” 楚景安跟他告别,转头上了二楼。 今天虽然有太阳,但是温度不高,空气里凉意浓郁,楚景安额头却冒汗,楚知弋递给他一杯温水,询问道:“做什么去了?” 楚景安接过裴淑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汗。 “没做什么,跟几个朋友出城打猎去了,猎物在后面,已经遣人送了些到九叔府上。” “军中的差使卸了?” 楚景安捏起茶点吃了几块。 “卸了,舅舅不知道从哪里得来我在军中当差的消息,给我写了信,让我好生上进,我嫌烦,干脆什么差使也不做,每日里吃喝玩乐,多悠哉快活!” “舅舅还写信让我早日娶妻……” 楚景安面上闪过不耐烦,“他想让我娶表妹,我记得九婶以前说过,表兄妹不能成亲?” 第402章 夫人要跟我谈条件吗 “表兄妹确实不能成亲,从优生优育的角度来说,夫妻两个最好出三代亲缘。” “怎么,你舅舅想让你娶夏家的姑娘?” 说到这里,楚景安脸色就耷拉下来。 “舅舅想让我娶表妹,但我都没见过,谁知道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连穗岁扑哧一声,调侃道:“我看是你有了心上人,不想娶别的女子吧!婚姻不都是盲婚哑嫁,有的成亲前连面都没见过!” 被说中心事的楚景安嘿笑一声。 “还是九婶懂我,要不九婶帮我说一门亲事?” 连穗岁跟楚知弋对视一眼,没忍住打趣道:“我有个远房表妹,跟你年岁相当,性格嘛,挺活泼的,我觉得跟你正好相配,要不回头我托人去试探一下口风?” 楚景安眼睛亮起来。 “九婶说的姑娘是……” 连穗岁故意道:“永定伯府陈家,我的燕心表妹啊!十一皇子可还满意?” 楚景安的脸耷拉下来。 “九婶就知道取笑我!” 楚知弋也没忍住笑。 “九叔九婶,你们就别打趣我了,我想娶谁,你们能不知道吗?” 见他认真,连穗岁也认真问道:“你知道宋家顾虑什么吗?” 她能感觉到宋吉月心里也喜欢楚景安,但是她很清醒自己想要什么,寿昌侯府没必要高攀皇子,传承百年的老牌世家要的是稳定。 楚景安点头道:“我知道,我又没打算跟二哥和三哥争抢,我这辈子做个闲散王爷就足够了,我虽然不在朝堂,但我也不算是纨绔,总能保证她一辈子荣华富贵吧!” “我也可以一辈子不纳妾,像九叔九婶一样夫妻恩爱。” “这些还不够吗?” 楚景安有点郁闷。 但这种事情,别人帮不上忙。 “算了,我再想办法吧。” 他仰头向后靠,整个人摊在椅子上。 “对了九叔,我这一次出城打猎是帮父皇探路,朝中本来就有秋猎的惯例,中秋夜疏忽大意,让刺客钻了空子,父皇担心前朝余孽躲在暗处还要搞事情,便想借着秋猎把躲在暗处的前朝余孽揪出来。” 说到这里他有点兴奋。 “九叔也很久没有打猎了,到时候我跟你一队!” 说到秋猎,他精神头又回来了。 “父皇说这一次各家可以带着家眷去参加,到时候我好好表现,说不准宋家会对我改观呢!” 又要秋猎…… “九叔九婶,我还得进宫给父皇回话呢,咱们秋猎上见!” 楚景安风风火火地下楼上马,还不忘了回头跟他们挥手。 连穗岁看向楚知弋。 “山里比外面冷,要多准备点御寒的衣服吧……” 街上围观的百姓散去,夫妻两人下了茶楼回到府上,前脚刚到府上,后脚宫里的旨意就送来了。 通知匆忙,秋猎的日期就在七天后。 连穗岁对所谓了秋猎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山里的药材,秋天的山里到处都是宝贝! 在京成里久了,她也觉得浑身难受呢! 秋猎如期而至,提前一天把收拾出来的行李送到别院,第二天跟着宸帝的大部队赶往猎场。 连穗岁裹着披风,远眺群山,山上一片红一片黄,鲜艳的色彩交织着。 风带来野菊花的清香。 第一天到别院,众人先安顿好。 连穗岁带着丫鬟们去外面先摘了一把野菊花,用剪刀剪下来。 “先蒸熟再晒干,泡茶的时候就没有苦味儿,只剩下清甜甘冽的味道,还能败火明目!” 这可是好东西! 漫山遍野都是这种花。 “还有柿子!” 小桃还惦记着连穗岁做的柿饼,刚到地方就迫不及待去摘了一筐柿子,连穗岁亲自动手把柿子皮削掉,用绳子把削了皮的柿子挂起来晾晒。 她这边忙得不可开交。 “王妃,这一趟跟着出来秋猎的人家好像不如之前多!” 小桃总结道。 连穗岁也发现了。 “不难理解,那晚月珠湖死了多少人,也失踪了不少人,哪儿能这么快就走出来。” 那些出了事的人家这趟基本上都没有赶着凑热闹。 别院跟画舫不同,能多带点护卫,去外面走一圈,到处都是各家的护卫,哪怕只是在近处走走,也都有人跟着。 连穗岁只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防卫这么明显,就不怕前朝的那些人不出现?” 宸帝的目的她不清楚,但前朝公主就在宸帝身边潜伏着,她岂会看不出来? “毕竟刚发生了刺杀,各家紧张点也正常。” 前朝的人不出来生事最好。 “看这次狩猎的流程,明天成王跟昀王有一场争夺,我们静观其变。今晚早点休息。” “我想抽空去一趟娘的别院。” 秦氏陪嫁的别院距离皇家的狩猎场还有五十里地,远倒是不远,有空的话,可以过去小住两天。 当初两人瞒天过海,在那里给他医治,现在想想好像还是昨天。 那段时间,也是她穿越过来之后最快活的日子。 “好,我陪你去。” 楚知弋从后面抱住她,两人站在窗边看了会儿院子里的风景。 “山里凉,早点休息吧。” 楚知弋挥手灭了烛火,星光透过窗子,房间里有光。 两人刚躺下,忽见窗外一道影子闪过。 “谁?” 暗卫现身,拦住上前的黑影。 明珠夫人取下头上的兜帽,露出真容。 “连我都敢拦?” “让她进来!” 与此同时,成王府里守卫薄弱,几条黑影潜入成王府的后宅,脚步逼近林子。 疏影让开位置,明珠夫人推门进了房间。 楚知弋坐在桌前,连穗岁披上披风给两人倒茶。 “不知夫人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楚知弋声线很凉,连穗岁在他身边站定,并没有避嫌的打算。 明珠夫人不满道:“我们母子两个说话,你还不快退下!” 连穗岁轻嗤了一声。 “岁岁是我的妻子,就留在这里。” 他拉连穗岁在他身边坐下。 “夫人有什么话直说吧。” 明珠夫人拳头握紧,问道:“鬼老是不是在你手里?” 成王府里,繁影看着网里浑身冒着黑烟的鬼老,把面罩网上拉了拉。 老东西的招式乍一看新颖,用来用去还是这一套,戴上他家王妃做的面罩和手套,几乎不受毒烟的影响。 而且老东西也不是神话,只要身上穿了铁甲,他的内力就无法穿透。 “带走!” 烛火跳跃,连穗岁用剪刀剪掉了烛心。 楚知弋坦诚回答道:“在我手里,夫人要跟我谈条件吗?” 明珠夫人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楚知弋,你翅膀硬了?敢违抗我?故意跟我做对?” 第403章 跟你一队 “有何不可呢?” 楚知弋面无表情,“夫人不止我一个选择,但夫人还是回来了,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又岂会重新捡起我这一步废棋?” “你这个逆子!” 明珠夫人抬手打了楚知弋。 “我是你母妃,我会害你吗?六年前我也是不得已,我有苦衷!” “给我下蛊,也是你的苦衷吗?” 楚知弋想笑,因为他没有完成她的期待,她便能眼睁睁看着他被蛊毒折磨五年,看着他被宸帝算计,一双腿差点儿永远也站不起来! 在他身边安插了一个又一个细作操控他! 她是怎么对萧图的? 抱在怀里呵护备至! 又是怎么对他的?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享受过一次她的怀抱,从没享受过一丝温情…… 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消失,又在他刚走出来的时候回来! 呵! 她有苦衷,他便是活该吗? 他第一次站起来反抗,明珠夫人愣了一瞬。 “楚知弋,你太让我失望了,只有弱者才会找别人的原因,才会把罪过推到别人身上……从小我就教过你的,你都忘了!” “我没忘!所以母妃,我帮不了你,你还告诉我人这一辈子只能靠自己,只能信自己,哪怕是血亲,也不能完全相信。” 明珠夫人心中吐了一口血,她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这些年的辛苦呢?如果不是因为你败了,我何至于四处流浪?” 还在演戏吗? 明珠夫人手指指向连穗岁。 “是秦家人毁了你,也毁了我,你却把秦家女生出来的女儿当成宝贝捧在手心?” “秦家的仇,你不报了吗?” 楚知弋心情平静。 “你以为连穗岁是真心为了你好?她在离间我们母子,她配不上你!我是你娘,我不会害你的,弋儿,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我可以帮你坐上皇位……” 连穗岁轻嗤一声。 “夫人,您还有萧图,您也可以护送萧图回北辽,打败五皇子萧炎,辅佐他做北辽王。” “萧图才三岁,您正好能垂帘听政,手握大权!” “你闭嘴!” 明珠夫人恼羞成怒,“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插手我的家事?” 连穗岁面色嘲讽。 “琼安公主,到底是家事还是国事,不是由你说了算的。” “你……” 明珠夫人有点恍惚,唐琼安这个名字她有多久没听到过了……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弋儿,你就该知道我身上的使命,唐家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不能退缩,我这辈子只能勇往直前,哪怕撞得头破血流,哪怕牺牲,也必须往前!” 连穗岁又笑了。 “前朝的章华太子案结案的时候,章华太子已经八十岁了,你怎么确定自己就是章华太子的遗腹子?” 连穗岁一直有这个怀疑。 “呵,我的身份轮不到你质疑!” 这些年,质疑她的人还少吗?明珠夫人咬牙,“我不需要向你证明!” “也对,大楚建国也有百年了,前朝早就成了历史,谁还在乎嫡庶,在乎你身上是不是流着章华太子的血……” “你……” 明珠夫人被气的七窍生烟,挥掌袭向连穗岁,楚知弋挡住她的招式,阻止道:“够了!” “楚知弋,你就看着她如此羞辱我?” 有楚知弋在,明珠夫人伤不了连穗岁。 “你说不过我,就找他告状?小孩子都知道打架打不赢是自己的问题!去找大人告状,是没本事的软蛋!” 楚知弋叹了口气,将连穗岁挡在身后,询问道:“夫人今晚过来有什么吩咐吗?” 事到如今,明珠夫人知道楚知弋不会向着她,于是转变策略。 “我来找你谈合作。” 她瞪了连穗岁一眼,“你放了鬼老,我送你一份大礼。” “朝中昀王成王两人旗鼓相当,这次秋猎,我帮你除掉他们中的任意一个,你放了鬼老。” “若我做不到,反正你也没什么损失!” 这个条件听起来十分诱人。 连穗岁瘪嘴。 “你们原本的计划就是除掉一个,再把矛头对准另一个吧,想顺水推舟送我们个人情还好,拿来当做交易的筹码,是不是有点不实诚?” 明珠夫人咬着后槽牙。 “连穗岁,我忍你很久了,你若是再开口打断我们母子,我倾尽所有,也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好怕呀!”连穗岁从楚知弋身后冒头出来,“只怕琼安公主舍不下自己的身份吧!” 明珠夫人手里到底有多少筹码? 楚知弋按住连穗岁,答应了一声。 “成交。” 明珠夫人气哼哼的开门离去,楚知弋回头对上连穗岁调皮的表情。 “你呀,何必逞口舌之快?” 他们在明,明珠夫人在暗,不清楚对手的实力贸然出手,只会让他们陷入被动。 "对她那么客气干嘛,要是能直接把她气死,就没那么多事儿了。可惜这种人,一般都觉得要求别人理所应当,从来不会反思自己。” 这种人气不死。 反而还会把自己气个半死。 楚知弋扑哧一声,糟糕的心情似乎没那么糟糕了。 “她要是真杀了一个皇子,这一趟陪着宸帝出来秋猎的人家就都不好过了。” 朝中也要大换血,明珠夫人制造这样的混乱,就为了赎回鬼老? “你真要放了鬼老?” “能抓他一次就能抓第二次,放一次也无妨。” 楚知弋补充道,“她想复国,目前还要利用我,我也可以利用她。” “那我们就静观其变。” …… 宸帝秋猎,特意让钦天监挑了一个好日子,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山间秋色怡人。 礼官高声致辞,讲了秋猎的规则,讲了些注意事项,秋猎便在密集的鼓声中开始了。 有人传言,说宸帝想借着此次秋猎考察两位皇子的能力,成王跟昀王十分重视,各自组队,鼓声一开始,便气势汹汹地冲进山林之中。 “九叔,走了!” 楚景安身着骑马装,并没有第一时间加入秋猎,而是临时组建队伍,楚知弋便是他邀请的第一个人。 “九婶也一起吧!” “让我一起去吗?” 连穗岁惊讶道,“我就只能凑个人数,骑马射箭我都不太行。” 楚景安往不远处瞥了一眼。 “无妨,九婶肯赏光同行便好。” 连穗岁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笑着应道:“好。” 楚知弋扶连穗岁上马,楚景安迫不及待跑到寿昌侯府的位置前邀请道:“九王妃想请宋小姐组队,不知道宋小姐可否方便。” 他就是冲着宋吉月来的,却要借连穗岁的名号,宋吉月脸红。 “我也要去!” 昀王妃拉不住郭宁芸,让她跑了过来。 “十一皇子,我也要跟你一队!” 第404章 自救 "宁芸,别闹了,跟我回去!” 昀王妃追来劝她,“山里野兽不长眼,你别给十一弟拖后腿。” “我不要,我就要跟十一皇子一队,凭什么宋吉月能跟他组队我就不行?” 她红了眼眶,眼看着要哭出来,她的遭遇,京城里人人都知道,背后看笑话是一回事,当着众人的面哭,也让人于心不忍。 楚景安无奈道:“那郭二小姐也一起吧,二嫂说得对,林子里野兽多,你多带些护卫。” 其他人也想跟楚景安组队,但是楚景安没有开口邀请,别人也不好意思来询问。 就这样,出发的时候,楚景安的队伍里带了三个女子。 他把不争不抢的心思写在脸上,宸帝调侃道:“多给十一调遣些护卫,免得伤着。” 皇后也头疼。 “他也太不把您的指令放在心上了,进山打猎危险重重,又不是踏青游玩,他竟然这般不上心!” 皇后看似责怪的话,却让宸帝心情很好,夏家虽然有野心,皇后跟十一皇子却没有野心,只要朝局稳定,他爱胡闹都随他去! 皇家猎场的大型野兽都被驱赶到安全范围之外,他们进入林子里的时候,稍微稀罕点的猎物都被旁人猎走了,只剩下一些没人要的兔子。 楚景安心思不在兔子上,眼睛时不时偷瞄宋吉月,连穗岁跟楚知弋夫妻俩也没有比赛的觉悟,连穗岁的眼睛盯着林子里的药材。 没一会儿就跟他们走散了。 皇家猎场没人敢进来采药,才刚进入林子,连穗岁就发现了好几株稀罕的药材。 她从马背上跳下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小铲子,蹲下挖起药材来。 郭宁芸眼疾手快,看见猎物,拿出弓箭瞄准,没多大会儿,就猎了好几只兔子野鸡,折返回来看见楚景安跟宋吉月并排走着,箭筒里的箭一支也没少。 她不高兴地把自己网里的猎物扔了一地。 宋吉月惊讶抬头。 “二小姐的猎物不要了吗?” 郭宁芸阴沉笑着:“对呀,猎物我都不要了,送给宋小姐了,宋小姐能不能把十一皇子还给我?” 宋吉月一脸莫名的看着她。 “十一皇子不属于任何人,我也从来没有占有过,不知郭二小姐所谓的归还是什么意思。” 宋吉月不想跟她纠缠,郭宁芸却不依不饶地缠着她。 “如果没有你,十一皇子会喜欢我,会娶我,我喜欢十一皇子,是京城人尽皆知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横插一脚挡在我们两个之间呢?” 她越说越离谱。 “郭二小姐,就算没有宋小姐,我也不会娶你。” 楚景安不喜欢落井下石,郭宁芸出事后他也尽量避开她,却还是被她逼着捅破这层窗户纸。 “二小姐值得更好的男子,就不要纠缠我了。” 郭宁芸身边有很多护卫,楚景安对宋吉月说道:“我们去前面看看吧!” 连穗岁挖了一筐药材,起身时突然听到身后有破空声。 “小心!” 楚知弋按在她肩膀上蹲下避开一支流箭,林中突然出现密集的簌簌声。 “快趴下!” 楚景安跟宋吉月也迅速下马寻找遮挡物。 郭宁芸受了刺激,坐在马上纹丝不动,仰脸大笑。 “她疯了?” 宋吉月担心道,“若她真出了事,郭相那里没办法交代!” 护卫们将郭宁芸围在中间,挡住了大部分流箭,黑衣杀手从树上跳下来,朝着楚景安袭来。 楚景安瞳孔放大,推了一把宋吉月。 “冲着我来的,你快去找九叔!” 楚景安身边带的也有护卫,能暂时抵挡一阵。 宋吉月临危不乱。 “好,我去搬救兵!” 两人分头行动,郭宁芸看见宋吉月落单,暗戳戳地吩咐道:“去把宋吉月那个贱人给我捉住!” “郭二小姐,你到底想做什么?” 宋吉月身边的护卫被郭宁芸的护卫制服,她本身只会一点花拳绣腿的招式,抵挡不超过两招就被抓到郭宁芸跟前。 郭宁芸冷声说道:“他不是只在乎你吗?要是你跟我一样也被毁了清白呢?他还会不会喜欢你?” 宋吉月心中大惊。 “郭宁芸你疯了?” 林中的刺客不知道有多少,京城中几乎所有的贵人都在林中狩猎,她们在最外面,要是错过了通风报信搬救兵的最佳时刻,后果不堪设想…… 楚景安被刺客逼得退至深林,郭宁芸竟然还有功夫吃醋? 连穗岁跟楚知弋这边的压力也不小,楚知弋应对着刺客,带着她找退路。 “表妹她们那边不知道怎么样!” 他们一起进入林子,她只顾着采药,跟楚景安他们走散了,楚景安一个人带着宋吉月跟郭宁芸两人,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疏影,派人到附近寻一寻。” 虽然早知道秋猎会不太平,他们做了足够的准备,但情况仍旧朝着预料之外发展。 刺客们的目标是皇子,楚景安也是皇子! 楚知弋心中涌起一股不安来。 连穗岁也想到这一层,明珠夫人诡计多端,怎么能相信她呢!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 “咱们分头行动,你去找十一皇子,我去找表妹!” 楚知弋点头,楚景安从小就跟在他屁股后面,两人的情谊非同一般,楚知弋不想连累他。 连穗岁在护卫的护送下去找宋吉月。 郭宁芸眼中尽是狠毒,吩咐下属把宋吉月装进麻包扔进林子里。 连穗岁没找到宋吉月,路上看见她身边的护卫倒在地上。 “救,救我家小姐……” 连穗岁蹲下,附耳过去。 “郭,郭小姐……” 护卫没了气息,连穗岁心中大惊。 “快去找宋家小姐!” 宋吉月被郭宁芸带走了!郭宁芸那个疯子,趁乱掳人,宋吉月落到她手上会有什么后果? 林中刺客横行,进入林子的女眷们惊慌失措地往外面跑。 下属们很快发现郭宁芸的踪迹,前来汇报给连穗岁。 “郭二小姐让下属将一个麻包丢到林子深处,不知道里面是不是宋小姐!” “快去找!” 越乱越来添乱,连穗岁没有犹豫,她一定要找到宋吉月。 树枝在麻袋上刺破了一道小口子,光线透过那道缝隙照进来,宋吉月终于解开捆绑在自己身上的绳索,拔出藏在靴筒里的匕首划破麻包刺向马腹。 马儿吃痛,嘶鸣一声撂蹶子将马背上的人掀下去。 宋吉月嘴巴咬住匕首,两只手用力从马腹处翻身上去,抓住缰绳。 第405章 被成王连累 但马儿受惊,在林中慌不择路,她好不容易控制住缰绳,却发现马儿已经把她带到狩猎场之外了。 “王妃,前面有一个破烂的麻包!” 连穗岁带人沿着痕迹找过来,麻包的破口整齐,是被利刃割破,但麻包上没有血迹,宋吉月应该逃出来了! 没人来过的林子里人走过的痕迹十分明显。 “顺着痕迹去找!” 连穗岁带了足够的人手,但林中危险重重,得早点找到宋吉月! “王妃,再往前走就出了猎场范围了!” 宋吉月的痕迹在悬崖前消失,连穗岁往下看去,崖中飘着白雾,看不见底,人要是掉下去,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 “王妃,那儿有一匹马!” 对面的崖顶,一匹马孤零零地低头吃草,马腹处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吉月表妹!” 连穗岁趴下往崖底喊了一声,“吉月表妹你在下面吗?” 崖底传来回音,惊起了几只飞鸟。 “岁岁表姐?” 挂在悬崖上的宋吉月抬头看,惊喜道:“岁岁表姐,我在这里!” 连穗岁终于在悬崖峭壁上看见宋吉月,找到人就好! 连穗岁舒了口气,吩咐道:“拿绳子来。” 宋吉月本来能跟马一起跃到对面的崖顶,却被人在背后放冷箭,她为了躲避,从马背上摔下来,幸好悬崖上有很多藤蔓,她受了一点伤,人却没有掉下去。 连穗岁的护卫找来绳索扔给她,把她拉上来。 她心有余悸,抓紧绳子往上爬。 还没等松一口气,杀气忽而逼近。 “什么人?” 黑衣蒙面的刺客追着一个身上带伤的男子挡住她们的退路。 “连穗岁救我……” 连穗岁定睛一看,像一条丧家之犬被人追赶的人正是成王! 真巧! “别过来!” 杀手的人数多于连穗岁这边的护卫人数,虽说她不怕跟他们对上,但是为了成王不值得。 她喝住成王,对着他身后的杀手说道:“我不想多管闲事,放我们走,我就当没见过你们。” “连穗岁你见死不救?” 成王不信她竟然会如此冷漠,“我可以给你钱,给你想要的一切,你救我,我会一辈子感激你!” “你闭嘴!” 连穗岁心里打鼓,这些杀手是明珠夫人的人,明珠夫人本就不喜欢她,看到她落单,会不会故意针对她? “我要你的感激做什么?而且我就带了这些护卫,人家为我出出生入死,我总得负责吧!这么多条人命换你一个,不值得!” 成王差点被她的逻辑说服。 “本王堂堂王爷,比不上你的护卫?” 连穗岁给了他一个你知道就好的眼神,成王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刺客们互相对视一眼,为首的人开口说道:“既然见过我们,那就一起把命留下来!” 护卫们的气势瞬间拉起来,青影护在连穗岁身前。 “王妃,您先撤退!” 宋吉月往悬崖底下看了一眼,附和道:“表姐,我们先退到崖底,再另寻出路!” 绳索还在悬崖上挂着,她们没有时间犹豫,连穗岁点头道:“好!” 她将衣摆塞进腰带里,率先顺着绳索往下,宋吉月轻装简行,紧跟其后。 双方打斗起来,成王趁乱顺着绳索下去。 连穗岁跟宋吉月下到崖底,朝着上面喊了一声,想让护卫们也能分批撤下来。 崖顶打斗激烈。 刺客绕过青影捡起绳索想追杀下来,青影干脆利落地一剑砍断绳索,刺客一头朝着崖底栽落下去,在成王身边摔得头破血流。 成王爬起来,揉了揉摔疼的地方,有火气也不敢往外撒。 山谷中别有洞天,外面秋意盎然,山谷里却想春天一样温软湿润,鲜花盛开。 小溪贯穿山谷中央,宋吉月手里还剩下一把刀,连穗岁也从靴筒里把出来一把匕首拿在手上。 上辈子她经常到处采药,野外生存能力自不必说。 太阳本就快要落山,山谷里的光线又很暗,视物不清。 “我们去前面看看!”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她们就要在山谷里过夜,先找点吃的,再找个过夜的地方。 溪水很清,里面有鱼,从上午进入猎场到现在,三人都没吃东西,这会儿饿的前胸贴后背,连穗岁砍断两根树枝,削尖,趁着天还没有黑透,从溪水里扎了几条鱼。 “我来处理。” 宋吉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闺秀,接过来动作麻利的把鱼处理干净,连穗岁瞪了成王一眼。 成王后知后觉地从身上摸出一个火折子,四下捡了些柴火生火。 只是他从来不用自己动手,柴火有点湿润,生了几次火都没生起来。 “我来吧。” 宋吉月处理完鱼,接过火折子,把身上的裙子撕了一条,点燃了干草,把柴火加上去,火一下子就着了起来。 今晚星光很亮,火光和烟定然会吸引旁人过来,不知道援军和杀手谁先找到她们! 连穗岁拿着匕首警戒,想到这里又瞪了成王一眼。 都怪成王,如果不是他,她们现在已经平安出了猎场了! 宋吉月把鱼放在火上烤着,没有任何调料,甚至连盐都没有,烤鱼算不上美味,只能勉强填饱肚子。 “表姐,你先吃吧。” 连穗岁接过来烤熟的鱼,赶紧吃了几口。 成王眼睛盯着烤鱼,本以为宋吉月第二条鱼会给他,却没想到宋吉月压根儿没这个意思,自己拿着小口吃了起来。 鱼是连穗岁抓的,宋吉月烤的,他没帮上忙,现在人家没开口,他也不好意思自己动手。 连穗岁又瞪他一眼。 “王爷还想让人伺候着送到嘴边?” 被怼了的成王心下高兴,连穗岁嘴硬心软,还是在乎他的! 从下到崖底,连穗岁就没有主动跟他说过一句话。 “在崖顶时我以为你真的见死不救……” 刺客的数量多,现在想想,她或许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或者是为了转移刺客的注意力? 成王自己脑补着,连穗岁当时应该是在想办法救他…… 对此,连穗岁表示,他是真的想多了。 她单纯只是不想被他连累而已! 而且,她现在还在想着怎么谋杀他不会连累自己…… 荒郊野岭,月黑风高,更适合抛尸…… 她回头看了成王一眼,正抱着一条鱼啃的成王突然觉得后背很冷…… 倏忽间,有脚步声靠近,三人瞬间警惕起来。 连穗岁给宋吉月使了个眼色,她顺着藤蔓爬到高处,宋吉月躲在一块儿凸出来的崖壁后面,成王跳上古树藏身。 杂乱的脚步声中夹杂着几声闷哼与重物倒地的声音,等到近前,只剩下一个人的呼吸声。 那人来到火堆前,见此处有人活动,蹲下查看。 这个位置距离宋吉月最近,她举着匕首靠近。 第406章 男人也是祸水 宋吉月举起匕首,那人十分机敏,反客为主掐住宋吉月的脖子! 连穗岁急忙从高处跳下来,手中银针飞射。 “是我!” 看清那人的容貌,她方向偏了一些,宋吉月也抬头看去,原来是楚景安。 “九婶,宋小姐,你们怎么在这里?” 连穗岁朝着成王躲避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来人是友非敌,他才从古树上跳下来。 “三哥你也在?” 连穗岁瞪了成王一眼,贪生怕死的懦夫! “还不快放开我!” 宋吉月心中有气,她沦落到如今的田地全都是拜他所赐,如果不是郭宁芸对他因爱生恨,又怎么会牵连到自己? 被郭宁芸套头装进麻袋里时,她在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 男人也是祸水! 楚景安十分无辜,他们遇上刺客时,他感觉到刺客是冲着他来的,便把宋吉月支开,让她去找楚知弋,他们在一起更安全。 本以为救兵很快就能赶来,却没想到他被刺客一路追杀,跟身边的护卫们走散了,他只身一人被追到这里。 却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上了……他们! 她怎么又生气了? 楚景安讪讪地放开对她的钳制,看向成王。 “三哥也遇上刺客了吗?” 这一趟秋猎本就是为了引出前朝余孽,成王准备充分,但是低估了前朝余孽的势力,他在林中遭遇了好几拨暗杀,如果不是遇上连穗岁,只怕他这会儿已经遭遇不测。 “我再去抓几条鱼。” 柴火还有不少,不出意外的话,楚景安也没吃东西。 “多谢九婶。” 连穗岁其实有点心虚,到溪水边抓了几条鱼收拾干净拿回来。 “你九叔怕你遇上危险,去找你了,你没见他吗?” 楚景安眉头皱着。 “我没有见到,林中一片混乱,九叔不会遇上麻烦吧?” 这一点倒是无需担心,需要担心的是,林子就这么大,楚知弋却没遇上楚景安,该不会是被明珠夫人设计引到其他地方了吧…… 明珠夫人还有其他目的! 山谷寂静,且只有来路需要防备,楚景安跟凑到宋吉月面前跟她解释。 连穗岁摇了摇头,不愧是年轻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心情谈情说爱。 她提着匕首往远处走了走,一为探路,二也能警戒。 山谷里晚上有风,连穗岁的头发和裙摆被风吹起来,她伸手把散在脑后的头发编成辫子。 成王递给她一条发带。 “用这个绑吧。” 连穗岁瞥他一眼,没接。 “这是我准备送给母妃的发带,新的,还没来得及送出去!” 他感觉到连穗岁的嫌弃,解释了一句。 连穗岁把裙带拆了一条绑在头上,明确拒绝道:“不用了。” 成王尴尬的收回发带,看了一眼在火边说悄悄话的楚景安跟宋吉月,在她身边坐下。 “总不好过去打搅他们……” 连穗岁对于他没话题硬要凑过来的行为十分讨厌。 “如果能平安回去,我们也算是同患过难,情分不一样……” 连穗岁勾唇嘲讽道:“是,情分的确不一样,也不知道我是被谁连累,本该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睡觉的时辰,却在这里吹冷风。” “上次在宫里,我确实有点唐突,我跟你道歉,但我的话还作数,你要是能帮我,让姑母跟宗亲王在父皇面前替我说话,立我为太子,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 连穗岁低着头,她发现了一个好东西! “你以前那个长相,正常男人都不会对你感兴趣,我以前那般对你,的确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我承认现在的你很好看,如果当初的你是这个样子,我早就……” 他还在自顾自地说这话,连穗岁已经用匕首在挖地上的东西。 地上一株不起眼的植物,连穗岁小心地往下挖,挖出了一个像萝卜一样的水分充足的东西! 挖了半天,只挖出了躯干部分,连穗岁va衣服上的红绳割断绑在植物身上,继续往下挖。 “连穗岁,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成王发现她表情怪异,在地上挖了好大一个坑。 连穗岁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意不达眼底。 她手中的匕首闪着寒光…… 成王看看她,又看看她挖出来的坑,心头一突。 她该不会是想…… 成王下意识后退几步。 连穗岁没空搭理他,她挖出来的人参有成人的巴掌大,至少已经长了百年,人参珍贵,根须完整的人参更珍贵! 不知不觉,她已经挖出了一个半人高的深坑,才终于把人参的根茎完整的挖了出来! 提起来,人参的根须有她大半个人高! “哈!” 她发出了一声诡异的笑,抬头发现成王一脸警惕地看着她,生怕她把他推进坑里活埋…… 连穗岁擦了擦脸上的汗,到溪水边洗了洗手脸,把人参也清理干净。 人参长的地方是沙土地,地质很松,所以她只用一把匕首就能把人参给刨出来,若换成别的地方,她不一定能挖出来这么完整的! 从裙子上撕下来一大块儿布料把人参包裹住,抬头看看天色,已经深夜了。 山间夜里冷,宋吉月身上披着楚景安的衣服靠在石壁上睡着,楚景安坐在火边往里面添柴,唇角挂着笑意,看样子是把人哄好了。 “九婶,我来值夜,你们都睡会儿吧!” 连穗岁刚得了一个宝贝,虽说用钱也能买来百年人参,但到底没有自己从山里采摘来的开心。 采药就跟钓鱼佬喜欢钓鱼一样,有外人无法理解的快乐。 “我不累。” 她以前为了等药材成熟,能在悬崖峭壁上等一个月,这才一天,算不得什么! 楚景安又看向成王。 “我守着,三哥快睡会儿吧!” 成王身上有不少伤口,但都不致命,他自己也简单包扎过了。 他很累,但他不敢睡。 说不出来什么感觉,他总觉得连穗岁想杀他抛尸…… 连穗岁视线很凉,看他仿佛就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外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们三个不能这么耗着。 “还是我看着你们睡吧,万一再遇上危险,我们两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还得靠你们制服刺客。” 连穗岁提议道。 是这个理。 楚景安点头道:“也好,三哥,我们两个先睡,等到后半夜,我起来替换。” 有他陪着,成王克服心中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点了点头,找了个最靠里的地方坐下。 连穗岁就近捡了一捆柴火回来,目光落在成王身上。 山中毒虫多,他睡着的时候被毒虫蛰一下,命丧黄泉…… 她弹开手上的戒指,里面的毒针闪着亮蓝色的锋芒。 第407章 天快亮了 宋吉月翻了个身,身上的衣服掉在地上,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岁岁表姐,我来值夜,你去睡一会儿吧。” 连穗岁收起毒针,如果成王死在这里,她倒是有办法脱身,但楚景安跟宋吉月便会被怀疑,被牵扯进政斗之中…… “不用,我还不困,你睡吧。” 她抬头看着一条缝隙的天,楚知弋这会儿在做什么呢? 猎场内,禁军手中握着火把,正仔细地在林中地每一处翻找着。 刺客是怎么进入猎场地,昀王重伤,成王跟十一皇子不知所踪,九王爷夫妇也没踪影,就像凭空消失一般…… 猎场外被禁军包围,保证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宸帝与皇后亲自在狩猎场外坐镇,各家权贵们也都陪着,看这个阵仗,心里打鼓。 既然策划刺杀,明珠夫人就没指望派来的杀手活着回去! 林中时不时爆发出兵器碰撞的声音,是那些杀手发现出不去了,愤怒得跟禁军同归于尽…… “皇上,抓到三个活口!” 刺客嘴里藏的有毒,关键时候只需要咬破泥封就能解脱,他们知道的不多,刺客被带上来时,明珠夫人脸上仍旧看不出慌张。 “属下发现他们时,他们被人绑在树上,嘴巴里的药丸被取了出来!” 定是楚知弋干的好事儿! 明珠夫人暗中咬牙,吃里爬外的东西,她这般谋划是为了谁? “属下在林中遇见了九王爷,九王爷正在找九王妃,没有跟属下回来!” 连穗岁丢了? 明珠夫人眼中光芒闪过,露出一抹笑容,她给杀手下了命令,成王跟昀王的命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想要的是连穗岁的命! 都是她,才让他们母子离心,才让楚知弋不听她的命令,敢忤逆她! 这样的楚知弋,把他扶上皇位,只怕他第一件事就是除掉她这个亲娘! 她唐琼安又怎么会给别人做嫁衣呢? 楚知弋她要利用,更要让他听话,要剪掉他身上所有的枝杈…… 火焰猎猎,楚知弋焦急地找了林中每一个地方,他大意了,他想过所有的可能,唯独没有想过她大费周章,为的竟然只是要连穗岁的命! 他离开连穗岁去追楚景安时突然反应过来,但当他想折返回去时,却被刺客给缠住了。 刺客不是要他的命,只为了拖住他! “主子,下属们在悬崖边发现了一匹马!” 疏影禀报道,“不是王妃的马,马腹上还有伤口!” “去看看!” 不能放过一丝线索! 猎场被围得水泄不通,峡谷便成了唯一躲避的地方。 脚步声顺着风声传来,连穗岁喊醒大家。 火堆已经灭了,无需多言,大家各自拿起武器戒备。 楚景安顺着动静的来源向上看去。 “刺客追来了!” 若是寻找他们的禁军,应该高举火把,不会这么鬼鬼祟祟。 “我们快走!” 峡谷中应该有别的出路,楚景安在前面探路,宋吉月跟连穗岁走在中间,成王在最后断尾。 四人中,只有连穗岁一直没睡,峡谷中地势复杂,光线又暗,连穗岁绊到石头摔了一下,扭到脚了。 “九婶你怎么样?我背你!” 楚景安蹲下,连穗岁长舒了一口气,自己动手检查了一下。 “没事,没伤到骨头,先休息一会儿,我正一下筋骨。” 她自己有点不太好操作。 “我来……” 楚景安抱起她的脚,咔嚓一下,连穗岁起来活动了一下脚腕。 “没事了。” 这么一耽误,后面的杀手追了上来。 峡谷里实在是黑,不清楚对方的实力,双方都没有动,默默地对峙着。 直到对面的杀手抛出了一个火折子,亮光短暂的照亮了山谷,看清他们只有四人之后,杀手们提着刀冲上来! 连穗岁手中银针飞射出去,光亮只一瞬间,她只来得及瞄准了两个人。 两人倒下的动静很小。 峡谷很窄,只能容纳两人并列,杀手的人多不是优势,楚景安挡在前面,寒光交织中,他对成王说道:“三哥快带着她们去找出口!” 峡谷里的地形大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优势,但是杀手的数量远超过他们,楚景安也抵挡不了太久。 成王抓住连穗岁的胳膊将人提起来往后面退。 宋吉月担心楚景安。 利刃没入肉中的声音惊心动魄,她颤抖着说道:“楚景安,你坚持住!” 多余的话说不出来,楚景安必须全力应对刺客。 她转身追上连穗岁他们。 峡谷细长,越到后面空间越窄到最后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 成王先钻过去,很久没有回音。 连穗岁在心里骂道,果然成王那狗男人不靠谱! “表妹你在这里等着,我过去探路!” “小心一点!” 连穗岁顺着裂缝往前挤,越走路越窄,到最后她侧着身子,感觉到有风吹进来,前面应该有出口,但是她被卡住了,不知道还有多远。 心里一万只羊驼奔腾而过,她想爆粗口。 淦! 她的胸被卡住了! “九婶,要不要我帮你……” 暧昧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她一跳,漆黑的中突然出现了一丝光亮,成王的俊脸出现在眼前,他手中举着一支火把,光亮下,他不经修饰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借着火光,她发现出口就在一步之外。 把胸腔里的空气全部挤出去,连穗岁用力一挤,终于出来了! 她没理会成王,对着缝隙里喊道:“这边有出口,表妹快过来!” 峡谷里有回音,宋吉月应了一声,楚景安边打边退,朝着火光的地方跑过来。 成王把火把塞到她手里。 “我回去接应他们!” 冤枉他了…… 连穗岁把缠在手腕上的袖箭取下来递给他。 狭窄的空间里,袖箭更合适。 成王将袖箭绑在手腕上,重新钻进窄缝,连穗岁抬头看着给他们照亮的火把,好像是成王的外衫? 有了光亮,便能给大家指引方向。 再看窄缝中,成王爬了上去,宋吉月从低处钻过来,他也不是完全没用! “表姐!” 连穗岁接住宋吉月,回头打量着外面。 他们出来了! 此处也是山谷,却比里面视野开阔,两边的山势坡度较缓,抬头能看见整片的星空。 除了连穗岁,大家的身形都比较单薄,楚景安从缝隙里钻出来,长呼了一口气,转身朝着缝隙里喊成王。 成王也钻了过来,他们守在出口处,杀手们不敢上前,双方隔着缝隙对峙着。 “天快亮了。” 黎明前是一天之中天色最暗的时刻,火把的亮光灭了,山风吹来,四人贴着石壁,谁都没有说话。 身边的人距离很近,成王这辈子从来没有这种体验,他的衣服烧了用来照亮,这会儿热血凉下去,觉得很冷。 看在他刚才的表现,连穗岁没理会他越靠越近的动作,两人肩并肩站着,从她肩膀上传来的温度让成王眷恋着迷。 第408章 为什么把矛头对准九王爷呢 缝隙里突然钻出来一个杀手,楚景安跟成王同时动手,让那人死无葬身之地。 血喷了很远,宋吉月再坚强,此时也有点绷不住,靠向楚景安。 楚景安环抱着她轻声安抚。 “没事了。” 东方升起鱼肚白,缝隙另一边突然传来打斗声。 “岁岁!” 楚知弋的声音从缝隙里传来,连穗岁急忙应了一声。 “楚知弋,我在这里!” 她透过缝隙往里看,楚知弋贴着崖壁钻过来,他身后是疏影带着护卫们跟杀手缠斗。 听见声音,楚知弋加快动作,侧着身子出来。 “楚知弋!” 他张开双臂把连穗岁抱起来。 成王目光失落,楚景安身边有宋吉月,他只能抱住自己的肩膀,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紧接着疏影跟其他护卫也从缝隙里钻了出来,大家虽然都侧着身子,但是过程很丝滑,很顺利。 连穗岁看得心塞。 她不喜欢瘦的像制片人一样的身材,所以减肥的时候刻意给自己留了点肉,却没想到关键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尴尬…… 回去还得减肥,咳咳…… “没事就好!” 楚知弋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紧紧抱着她,他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终于放下心来。 疏影取出信号放到天上。 在林中寻找的其他护卫迅速朝着他们的方向聚拢。 连穗岁询问道:“青影呢?你们没遇上他?” 当时青影以及他带的护卫们跟杀手缠斗,就算打不赢,跑路应该没问题,派个人去给楚知弋通风报信,他也不至于来得这么迟! 她不怀疑青影的衷心,只是担心他们的安危。 “王爷,王妃!” 看到信号,青影迅速赶过来。 他伤的很重,跪在地上请罪。 “属下没有护卫好王妃,请主子责罚!” 早知道明珠夫人的计谋,他们在进入林子时带了足够的护卫,却还是出了差错,楚知弋面色微凉。 “回府之后自己去领罚!” 好在连穗岁没出事,否则他就是赔上自己这条命也不够! “多谢主子宽恕!” 青影起身时身形一个踉跄,他之所以受了这么重的伤,是因为追杀连穗岁的人都被他挡住了,他带的人只剩下他自己,怕他走远,连穗岁被刺客追上,他一直沿着连穗岁走的方向追着。 连穗岁于心不忍,取出保命的药丸递给疏影。 “先救人!” 青影失血过多晕了过去,疏影赶紧把药丸塞进他嘴里,让其他护卫抬着他。 寻找成王的禁军赶了过来,见成王跟楚景安都在,悬着的心狠狠的放下。 “回去吧。” 他们一行人都很狼狈,出现在宸帝面前时,皇后跟贤妃都快哭了。 明珠夫人的视线在看见连穗岁的那一瞬间定格。 那帮废物,连一个女人都杀不了? 还要他们何用? 楚知弋冷冷的看她一眼,收回视线,跟宸帝告辞。 她喉头梗住,此番没杀了连穗岁只会让楚知弋与她的关系更冷。 她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大庭广众之下,却只能看着他们离开。 “九王爷且慢!” 她还是张嘴留住了楚知弋。 不合时宜的挽留让众人的视线汇聚过来。 宸帝眼神探究,众人都看着她。 熬了一天一夜,所有人都没有离开,萧图早就熬不住了,在她怀里窝着睡觉。 明珠夫人张了张嘴。 “皇上不是说了,幕后主使没有抓到,任何人都有嫌疑,九王爷跟九王妃自然也不能走。” “九婶一直跟我在一起!” 成王替连穗岁说了句话,他观察着楚知弋面上的表情,补充了一句,“我们一起被刺客追杀,九婶也受了伤,所以,她没有嫌疑。” 楚知弋的目光在连穗岁身上打量,想看看她伤到哪里了。 连穗岁身上没有大伤,被树枝划破的小口子不可避免,真要说受伤,她的脚腕这会儿隐隐作痛,估计肿起来了。 但成王这话容易让人产生误会,尤其是,他跟连穗岁之前的事情可是人尽皆知,昨天晚上他们要是一直呆在一起的话…… “成儿,你胡说什么呢?” 贤妃想开口补救,同时在心里对连穗岁越发不满,只要跟她扯上关系就没有好事儿,现场无人敢开口,但说不定都在心里议论呢! “是真的,我也能证明,九婶一直跟我们在一起。” 楚景安也开口说道。 “还有宋小姐,我们被杀手追至一处悬崖,直到今天早上才脱困。” 这一点,前来寻找他们的禁军也能证明。 明珠夫人不甘心道:“九王妃能洗脱嫌疑,还有九王爷呢?” 楚知弋在林中寻找连穗岁,不可避免的遇上了很多人。 杜翰音开口说道:“我们大理寺的官员在林中有幸被九王爷搭救,当时林中一片混乱,九王爷急于寻找九王妃,应该没时间作乱。” 他一开口,还有许多开口替楚知弋说话的。 这些都是连穗岁在朝中积攒的人脉,在这次遇难才终于体现出来,他们不再孤立无援,不再被随意欺负。 为他们夫妻两个说话的人太多,宸帝挥手道:“先回去休息吧。” 楚知弋朝宸帝拱了拱手,带着连穗岁离开。 宸帝看着他的目光复杂,他跟以前不一样了,从前的他,哪里能受得了这份委屈,从前的他也不会只在意一个女人…… 他胸无大志,正好也是他想看到的。 “我们大楚的内政,不劳明珠夫人操心了!” 宸帝冷冷的一声,让明珠夫人颜面扫地。 她讪笑着说道:“是我僭越了。” 宸帝觑她一眼,她虽然长得跟安太妃一模一样,两人的性情却完全不一样,安太妃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温柔的,虽有野心,却很内敛。 不像她,眼睛里藏不住野心,处处针对楚知弋…… 但他乐见其成,做皇帝,有时候很喜欢看臣子们内斗,看所有人为了他手中的权势算计…… “人都找回来了,给朕好好的查!” 打猎前,猎场是封锁的,那些刺客是怎么进入猎场的,又是什么人暗中接应他们,什么人躲在暗处指挥? 这一切都要查清楚! 昀王重伤,被禁军从林中抬出来,所有人都怀疑是成王,但现在看,成王也没好到哪里去,满身的伤痕,被追击落入悬崖,一晚上惊心动魄,天亮才逃出虎口…… 楚景安也遭遇了好几次刺杀,狼狈极了。 所有的皇子都遭到了刺杀,真的是前朝的章华太子余孽在捣鬼吗? 有人的目光落在明珠夫人身上。 她为什么要把矛头针对九王爷呢? 第409章 宋吉月的心事 成王的视线追随着连穗岁,明明她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他却情不自禁,回想着昨晚的情景,他对她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王爷,太医来了。” 陪着成王外出秋猎,夏婧儿高兴,但他昨晚一夜未归,夏婧儿又担心。 她好不容易重新得宠,这次一定要把握机会! 成王却不觉得累,靠坐在椅子上让太医帮他包扎伤口。 良久之后问了一句:“你以前在连府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吗?” 谁? 夏婧儿一时没反应过来。 “王爷,您是说九王妃?” 成王看过来,她急忙回道:“王爷,表姐在那次宫宴爬床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人尽皆知,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所以说,她也不了解现在的连穗岁。 成王遗憾地说道:“算了。” 昨晚累极了,太医还在帮他包扎伤口,他向后一靠就睡了过去。 夏婧儿心中苦涩,她昨晚担惊受怕了一晚上,却没想到自己的丈夫却向她打听别的女人…… 好在有惊无险,皇子们都没事。 宸帝这才松口放大家离开。 翁阁老走路两条腿都是软的,他年纪大了,受不了这个刺激。 宋吉月扶着她娘温氏的胳膊,温氏的重量几乎都压在她跟丫鬟身上。 “你可吓死我了……” 宋吉月回头朝着相府的方向看了一眼,郭宁芸对她露出了一个恶毒的目光。 她回过头来,轻声安抚道:“娘你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 温氏不知道她在外面一夜都经历了什么,但女儿自小就让她放心,不会这般不稳重。 “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娘我们回去再说。” 郭宁芸算计她,但她没有证据,指出来,郭宁芸也不会承认,且现在局势混乱,皇上皇后无暇管她们的闲事儿,这个亏,她只能自己吃了! 但她不打算就这么算了,她宋吉月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回到别院,宋吉月把昨天的经历说了,温氏拍着桌子怒道:“岂有此理,他郭相的女儿就可以这么欺负人吗?我这就上门给你讨说法!” “没有证据,郭相那个老狐狸能承认吗?你现在去,又能讨到什么好处?” 宋文康拦住她。 温氏气恼道:“女儿受了委屈,差点被人毁了清白,若不是九王妃搭救,咱们女儿的命都没了,你这个亲爹不为她出头就算了,还拦着我?” “不行我就去告御状,闹到皇上面前,让皇上评理,总不能我们受了迫害,还要我们拿证据证明谁是恶人!” “要是励行在家,定不会看着自己的妹妹被人欺负!” 宋靖为外放不足一年,他们寿昌侯府就被如此欺负,全怪家里的人不硬气! 温氏怨上送文康,“都怪你这个做父亲的不敢跟郭相硬碰硬!” 她这话说得有点过分,把送文康给气得不行。 “我只是就事论事,皇上前后经历两次刺杀了,现在背后的人没揪出来,你以为皇上不心烦吗?这时候再拿着这些小事去烦扰皇上,你以为皇上会给咱们家面子?” “小事,你觉得咱们女儿的事是小事?在你心里,什么是大事儿?” “爹娘,你们别吵了!” 宋吉月早就猜到这样的结局,没敢提前告诉温氏她的遭遇,怕她爹娘在外面吵起来。 “我有个主意。” 夫妻两人同时看过来。 宋吉月觉得有点难以启齿。 她考虑了很久,有关自己婚姻大事。 “爹,娘,您不如趁此机会进宫,向皇后娘娘提一提女儿跟十一皇子的婚事。” 夫妻两人沉默地对视一眼。 “你想好要嫁十一皇子了吗?” 温氏慎重问道,宋文康一脸犹豫。 “之前娘问你的时候,你不愿意点头,现在怎么突然愿意了?” 之前他们顾虑的是楚景安的身份,他们寿昌侯府没有卖女求荣的必要,他们只想让宋吉月嫁到寻常人家,一辈子平安顺遂便足够了。 楚景安很优秀,身边围绕的女子太多,他们怕宋吉月嫁给他以后不开心。 这才一个晚上,她就回心转意了? 宋吉月有此考量,对楚景安的心意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昨晚连穗岁跟她说过之前楚景安说过的原话,他愿意为了她不纳妾,一辈子守着她一个人过。 她不敢奢求未来的丈夫能一心一意为她,男人迟早会厌倦,至少嫁给楚景安,她可以在他厌倦之前布局谋划好自己的后半生。 后半生相敬如宾也不错。 还有一点,郭宁芸如此在乎楚景安,她这次咽下这口气,只会让郭宁芸觉得她好欺负,下一次,抓住她的把柄,直接将她送到牢里。 以郭相的地位,定然不会让她吃苦,说不定,还能趁机抓到郭相的把柄…… “朝中局势紧张,办一场喜事冲一下,皇上会更感激我们侯府。” 宋文康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没想明白其中的关窍。 温氏的气消了。 “你若愿意,娘这就去找皇后娘娘,敲定你跟十一皇子的婚事。昨晚你们单独在外面待了一夜,他确实该为你负责!” 宋吉月面颊微红,点头道:“多谢娘。” 温氏看着她,又是心疼又是欣慰,女儿有心机是好事,至少以后嫁人,她能放心些。 “快回去睡一会儿吧,等我的好消息。” 宋吉月很累,躺下却睡不着,脑海里回想着昨天晚上的情景,楚景安在外人面前总爱表现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气质,实际上,他很靠谱,昨晚面对刺客从容不迫,进退有度,办事沉稳,能给她依靠…… 这就够了。 如果他有问鼎之心,她未尝不能辅佐…… 但如果他只愿意做一个富贵闲人,她以后也可以陪他风花雪月。 宋吉月闭上眼睛,不去想以后的事情,她要养精蓄锐,才能以不变应万变。 路边的柿子树上挂着许多红灯笼,连穗岁睡得熟没看见,等她醒来时,已经到了秦氏在猎场外的别院。 别院刚刚修整过,院里留了照看宅子的下人。 昨天还是大太阳,今天天气却有点阴沉,山里有雾蒙蒙的感觉,但雾蒙的雨却令空气格外清新,不似现代动不动就起雾霾。 连穗岁从马车上跳下来,眺望远处的群山,怀念道:“山里肯定有很多药材!” 环境好的地方长出来的药效果更好,她想起昨天挖出来的人参。 “小桃,把人参挂到屋檐下晾凉水分!” 人参不能暴晒,要仔细保存。 “我先去洗个澡!” 第410章 有理说不清 洗完澡身上的伤口都泡发白了,连穗岁自己动手抹着药膏。 楚知弋披散着头发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药膏帮她上药,语气酸溜溜的。 “昨天你怎么跟成王遇上的?” 他满脑子都是刚才成王在大庭广众之下帮她说话,说她一晚上都跟他呆在一起…… “对不起,昨天是我的错,是我疏忽……” 他又自责又懊恼,后怕的情绪交织着让他很难受。 她身上这么多伤口…… 楚知弋生怕弄疼她,动作轻柔地一点一点把药膏抹在她身上。 连穗岁脚腕红肿,如果不是他准备不够充分,她怎么会受伤? 他捧着连穗岁的脚,倒上药酒,小心地帮她揉搓着。 脚腕传来钝疼感。 “我福大命大,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 “我有点饿了,有吃的没有?” 她试图转移话题。 楚知弋哪儿舍得她饿着。 “早就吩咐厨房熬了粥。” 山里空气凉,她头发还没干,楚知弋将她抱到床上,给她裹了披风,让她在床上吃饭。 他亲自动手支起了一张小桌子,把饭菜摆到她面前。 连穗岁看着他的动作,这个朝代的人注重礼仪,她在床上吃饭,已经是惊天动地的新闻了,他还亲自服侍她,她眼睛看向哪一道菜,不用开口,他就已经把饭菜放到她面前的碗里。 他这个样子,特别戳连穗岁。 跟那种伺候人的小倌儿不一样,他做这些动作,不是把她当成金主伺候,而是心里有她,不想让她受委屈…… 她何德何能,让他放下尊严伺候她…… “你也吃!” 她给楚知弋夹菜。 楚知弋笑笑,把她放到面前的菜送进嘴里。 他笑得很温柔。 连穗岁叹了口气,她是怎么一步一步被他的温柔陷阱攻陷的? 她对他有爱慕,但更多的是心疼,不舍得看他露出受伤的表情,不舍得他自责,不舍得他困在心门里不往外走…… “吃完你再睡一会儿。” 楚知弋替她盖上被子,起身道,“我去处理点事情。” 从连穗岁的房里出来,楚知弋面色阴沉。 “疏影,把锦绣的人头送到明珠夫人房里!” 锦绣还没死…… 疏影打了个冷颤,应了声是。 别院的守卫外松内紧,宸帝下令彻查,明珠夫人什么也做不了。 “母妃……” 萧图的衣服破了,她正在做针线,闻言抬头,萧图哭着从院子外跑进来。 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萧图想出去放风,却被门口的守卫吓到了,哭着跑回来找她。 “母妃,他们不让我出去!” 明珠夫人心有点慌,开口安抚道:“你去院子里和泥巴玩儿吧。” 她平常不让他玩那些脏东西,今天怎么突然不一样了? 小孩子不会想那么多,让他玩儿他很高兴,立刻不哭了,指挥着宫女用盆子装了一盆子水,他亲自撸起袖子挖了泥土装进去和泥巴。 天色朦胧,要下雨的样子。 明珠夫人看着门外发呆。 身后突有一阵风吹过,她起身去把窗户关上了,却看见桌子上摆放着一个木盒。 谁放在这里的? 再房间里扫视一圈,明珠夫人把房门关上,在箱子上绑了个扣子,穿上绳索,躲到柱子后面拉开箱子。 没有暗器。 她走上前来,看到箱子里的“东西”,她两只手捂住嘴巴瘫坐在地上。 不敢置信地爬起来又看了一眼,急忙将盖子盖上。 “夫人……” 宫女在外面喊她,她把箱子抱起来塞进床底下,深呼吸几次调整自己,故作镇定地打开卧室的房门。 “何事?” “大理寺卿杜大人前来查案,说要见您问几个问题。” 杜翰音……呵,他终于来了! “让他进来吧。” 院外,杜翰音长叹了一口气,这次明珠夫人把楚知弋惹恼了,楚知弋留下的那几个刺客知道不少内幕,三法司审问出了不少内容。 他也不得不走一趟,陪着其他几位大人来见明珠夫人。 杜翰音不是一个人来的,明珠夫人看着进到院子里的人,挡在门前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在大楚没有依靠吗?” 正在玩泥巴的萧图被吓到了,跑过来对着明珠夫人张开手臂让她抱。 他手上全是泥,明珠夫人本来有点嫌弃,却还是将他抱了起来。 泥污沾到她的衣服和脸上,萧图觉得好玩,把脏手拍在她脸上,自己咯咯地笑了起来。 “要问什么,问吧。” 她转身回到房间,吩咐宫女打了一盆水,给萧图洗手洗脸,跟杜翰音一起过来的朝臣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站在门外问道:“根据刺客交代,幕后之人跟你们北辽有关,不知道夫人知道多少内幕?” 这话问得自白。 明珠夫人擦了把脸,水沾湿她的头发,给人楚楚动人的可怜感。 “这位大人,您问我吗?” 她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儿,“我们母子两个被排挤到这里,您觉得萧炎做什么事情会跟我商量?” “我困在皇宫里,平常见不到任何人,我若有这么大本事,早就带着图儿回北辽,跟萧炎再斗上几个回合!” “也省得被大人们冤枉!” 萧图洗手觉得水好玩,洒了明珠夫人一身。 偏他还没心没肺笑得跟银铃似的。 明珠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在他屁股上拍打几下,骂道:“我们都是阶下囚了,你还笑成这样,对得起你父王的英明吗?” “哇……” 萧图挨了打,哭声震天,明珠夫人趁机抹了把泪,抱怨道,“早知道你父王不能庇护我们母子两个,我当初为什么要把你生下来受苦?” “我吃苦受累都没什么,我们被人家看不起,被人家欺负!” “幕后刺杀的主使找不出来,一帮大男人想把脏水泼到我们母子头上,让我们背锅去给大楚的皇帝交代,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明珠夫人压抑的哭声和特意的抱怨,以及萧图那尖锐的哭声让众人心中不舒服。 “夫人,我们没有让你背锅的意思,我们只是找你调查情况,你如果知道的话就跟我们说说,不知情我们也不会冤枉你……” 男人遇上女人,有理也说不清楚。 明珠夫人干脆放声大哭起来,似要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出来。 “我一个妇道人家,身无长物,哪儿有能力花钱买命请那么多刺客?” “你们来问询,不就是怀疑我吗?事发至今,我都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有没有做什么事情你们心知肚明!” “偏还要来问我,不就是想让我背锅,好让你们去给你们的皇帝交代吗?” “好好好,你们不给我活路,我只有一死,来保全我的清白!” 第411章 她昨晚都跟他说了什么 “夫人不用寻死觅活,正如夫人所言,萧炎并不在意夫人的,我等只是例行问询,夫人若觉得唐突,我等给夫人道个歉。” 世间的规则弱肉强食,明珠夫人身后并无依仗,官员话中并没有多少歉意。 “夫人若有线索,还请及时告知。告辞了!” 杜翰音跟着大家一起离开,明珠夫人的脸色明暗交织,把萧图哄睡后,用他玩泥巴的铁锨在墙角挖了个坑,趁着无人时把箱子埋进去。 他在故意让她难堪! 被窝里很暖和,连穗岁睡醒时还是前半夜。 身边的人身上很暖和,她往他怀里钻了钻,睡够了,大脑慢慢清明,回想去很多细节。 “明珠夫人这次是为了杀我?” 楚知弋将她抱紧了些。 “我不会让你有事!” 黑暗中,连穗岁轻笑一声。 没想到有一天她也遇上这个难题。 我跟你妈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 这种世纪难题,任何人都很难做出抉择吧。 “我信你。” 连穗岁并没有她表现出来这般大度,她跟明珠夫人已经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以后再对上,她不会客气! 她越大度,楚知弋心里越发不好受。 “饿不饿?起来吃点东西?” 距离天亮还早,上一次吃的饭只能算早饭。 连穗岁觉得有点饿了,应了声好。 楚知弋起床点灯。 “这个点,大家都睡了,不如我们自己动手做?” 她在林中历险,小桃跟裴淑跟着担心,其他下人也都没合眼,伺候她跟楚知弋睡下,她们才去休息。 楚知弋从小金尊玉贵,所有的事情都有下人打点好,但他不苛待下人,在军中时也跟将士们同吃同住,他会做饭,但是手艺不怎么样。 两人来到厨房,厨房里食材很丰富,还有他们猎来的野味。 楚知弋在想这些食材该怎么做才好吃,他没打算让连穗岁动手。 只是他还没想出来自己擅长做什么菜,连穗岁已经动手了。 野味肉比较柴,不如家养的香,在处理的时候,就要多放点油,但是考虑到楚知弋的饮食比较清淡,她少放了一些。 适合煎炸的排骨,裹上蛋液面粉下锅炸至金黄,肥瘦相间的适合烤着吃,纯瘦肉做瘦肉丸…… 察觉到肉食太多,连穗岁洗了一把青菜焯水,加上各种调料凉拌。 “想不想再吃点面?” 很久没吃到手擀面了,她看见厨房里有和好的面团,只需要擀成面条就行。 锅上滋啦滋啦,厨房里飘着香味儿。 不等楚知弋回答,她在锅里添上水,等水开的时候,面条也已经切好了。 她心情很好,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一口吃的,为了穿的,很多人忽略平凡的幸福,一味追求权利地位,但即使拥有了那些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要死? 不如及早享受生活! 连穗岁以前活得就洒脱,死过一次穿越到这里,她想的就更开了! “好了!” 桌上摆了很多菜,都是连穗岁一道一道做出来的,楚知弋连烧火都没帮上忙。 “尝尝我的手艺。” 刚煎好的排骨滋啦冒油,让楚知弋食欲大开。 “开动吧!” 连穗岁给他夹了一块没有骨头的肉。 连家的餐桌上,也很少出现需要吐骨头的菜,王府更是吃鱼都提前把鱼刺剔除,吃饭喝水都要讲究礼仪。 连穗岁这儿没那些规矩,她很久没啃骨头了,塞到嘴里,好吃的她都快哭了。 “我要是穿越到贫寒人家,一定能凭借手艺带领全家发家致富奔小康!” 她说的话楚知弋听不懂,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总是抓不住她…… 但他没有打断她,他怕一打断,她就不肯说她在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了。 “对了,我忘了自己还有医术,走到哪里都饿不死!” 楚知弋默默起身,到角落里找出了一坛果酒。 连穗岁正想喝两口。 楚知弋帮她倒上,她抿了一口,过瘾道:“万一我喝醉了怎么办?” 她这具身子沾酒就醉,但有楚知弋在,她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只是怕他生气。 “喝醉了,我把你抱回去。” 反正长夜漫漫,正愁睡不着。 连穗岁开心地嘬了一小口在嘴里品尝着。 她还没吃多少东西呢,不想现在就醉了! “要是让裴淑知道我们半夜起来吃饭,估计该提醒我不合规矩了。在我们那里,别说刚入夜,就算深更半夜,在街上吃饭都没有人觉得奇怪。” 酒意上头,有人愿意听她絮叨,她就多说了几句。 “我们那里也没有三从四德,女人和男人一样,也可以赚钱养家,男人不听话换一个就是了……” 她想到宋吉月的遭遇,没忍住调侃一句。 “女人们都忙着搞事业,哪儿有时间在男人身上下工夫,天天争风吃醋,那是因为没有见过丰富多彩的世界!” 她越说眼睛越亮。 现代多少姐妹因为男人吃了亏,明明靠自己能活得更好! “拒绝恋爱脑,远离男人保平安……” 楚知弋眼神危险,往她碗里放了一筷子她爱吃的排骨,连穗岁没什么形象地把肉啃了,眯眼看着坐在她对面的楚知弋,脑子短路,冲他勾了勾手指。 楚知弋走到她身边蹲下。 连穗岁两只手捧着他的脸,眼神对焦。 “小哥哥,我有钱,你陪我一晚上怎么样?” 这么熟练? 她以前有没有这样对别的男人…… 楚知弋横抱起她,连穗岁冲他的耳朵吹气。 “小哥哥,没想到你力气挺大……” 她的手不老实地在他身上戳。 “胸肌好发达……” 楚知弋被她激起了一身火气。 她还在他身上研究着什么,楚知弋撞开屋门,伸脚勾住门关上,绕过屏风扶着她的脑袋把她放到床上。 “你……在你们那里,有男人吗?” 楚知弋已经忘了吃成王的醋,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她勾人的模样,有没有在其他男人面前显露过! 连穗岁咯咯笑着。 “别吃醋,钱姐姐有的是,男人,想要多少都有!” 肩膀处传来疼痛感,连穗岁嘶了一声,拍着他的后背。 “你属狗的?怎么咬我?” 楚知弋危险的气息凑在她耳边。 “你敢有别的男人?” 连穗岁短暂的清醒了一瞬,察觉到危险,她准备跑路,却被楚知弋一把捞回去。 “这辈子,你只准有我一个……” 两人十指紧扣,连穗岁在意乱情迷中渐渐沉沦。 再睁开眼时,楚知弋还睡着,他身上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全是各种暧昧的红痕。 昨晚挺激烈…… 连穗岁回想起自己昨天晚上的表现,心虚的爬起来,她身上也有很多红痕,是楚知弋为了“惩罚”她的那些口出狂言…… 她爬到一半停下来,睡着的楚知弋看起来很乖,与昨晚的野性不同,乖巧得像是一块儿甜点,诱惑着她上前在他唇上轻啄一口。 鼻尖是他的气息,她蜻蜓点水地试探一下,后脑勺猛地被人扣住,加深了这个吻。 楚知弋嘴巴里是茶水的味道,原来他早就醒了! 连穗岁双手撑在床上往后退,楚知弋霸道地翻了个身将她禁锢在胸前。 “想跑?” “没,没想跑……” 连穗岁打了个嗝,他眼尾带着魅色,连穗岁红了脸,睁开眼睛的他很有攻击力,能看穿她心里所有的想法。 “出息了,敢出去点鸭子?” 鸭,鸭……子? 连穗岁瞪大眼睛,她,她昨晚都跟他说了什么? 第412章 何必去趟浑水 她被自己呛到了,侧脸避开他咳嗽着。 “秋天鸭子肥美,确实是吃鸭子的好季节,你想吃的话我让厨房准备!” 她不敢看楚知弋的眼睛,却试图从他的表情里分析他到底知不知道鸭子的含义。 楚知弋确实不知道鸭子是什么意思,但是肯定,昨晚她嘴里的鸭子不是吃的鸭子,而是……男人? 在她那个世界里,鸭子就是小倌儿! 楚知弋眯眼,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他看她的眼神一瞬间变软。 “岁岁,我昨晚表现得还可以吗?”他凑近,几乎要贴着她的耳朵,“舒服吗?” 连穗岁捂住脸,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不要脸! 哪儿有这么问人家的! “没关系,我们再来一次……” 连穗岁:“……” 楚知弋像是跟她较上劲儿了,连穗岁一开始还能撑住,到后头只剩下求饶了。 完事后,楚知弋去洗漱,她在心里骂了一句狗男人,原本两人能起个大早,享受一下清晨的气息,现在外面太阳高升,半上午了…… 她扶着腰起床,收拾妥当,让裴淑去给她煮避子汤。 裴淑欲言又止地看了楚知弋一眼,想提醒一句,但连穗岁连避子汤都不避讳楚知弋,她一个下人,不敢多嘴。 楚知弋突然很想知道她不想要孩子的原因。 “我们要个孩子吧。” 他不是第一次提出要孩子,但却是最迫切的一次。 昨天晚上从连穗岁的话里套出来,她不属于这个朝代,他对她生活的那个地方一无所知,害怕她有一天会离开他。 这种恐惧感在黑夜里放大,让他遍体生寒。 连穗岁意外道:“我们不是讨论过这个话题吗,现在时机不合适,而且,我也还没有做好准备。” 生了孩子就要为孩子负责,不能给孩子安稳的生活,她宁愿不生。 朝中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阴谋诡计围绕着他们,她不想让孩子成为软肋。 楚知弋上前抱紧她,力道似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岁岁,我只想要一个有着你我骨血的孩子……” 感受到他的不同,连穗岁安抚道:“我们会有孩子的,等以后,我们要一儿一女,儿子像你一样英武帅气,女儿像我,我教她医术……” 生孩子有风险,连穗岁不想生很多孩子,一儿一女足够了。 楚知弋在她鬓角落下一吻。 “想让这一天早点到来……” 别院的日子清闲自在,无人打扰,反正楚知弋身上也没有差使,便是在这里过个冬,也是可以的。 但两人平静的日子很快就被打破了。 “主子,曲平出事了!” 疏影语气焦急。 “朝廷查到曲平身上,他已经被都察院的人带走了!” 空气凝结,楚知弋微侧脸颊,余光中,连穗岁正指挥着丫鬟们把她从山里采来的药材晾晒在簸箕上,她脸上沾了些泥土,笑得很开心。 “曲平知道所有的事情,主子,我们要救他吗?” 两人的声音很小,连穗岁听不真切,但看他们表情凝重,猜测着肯定出事了。 她抬头看过来。 “回京吧,正事重要。” 楚知弋默认。 城门口的盘查很严,街上的人少了一多半,以前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现在零星摆着几个小摊,行人们大多行色匆匆,买了东西,赶紧往家的方向赶路。 街上很多官兵抓人。 连穗岁放下车帘,蹙眉问道:“京城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他们人在别院,对京城的消息却灵通。 “朝中抓到了不少前朝余孽,官职最高的是大理寺的少卿,刑部也有前朝余孽……” 楚知弋的话顿了顿,“三法司沦陷了大半,皇上把案子交给都察院去办了。” 连穗岁蹙眉,怎么从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朝中有这么多前朝余孽吗?” 明珠夫人对朝堂的掌控,远超过她的认知…… 楚知弋顿了顿,否定道:“大部分人都是被冤枉的,郭相开始反击了。都察院的左都御史陆埠是昀王的人。” 如此看来,昀王重伤卧床……也是真假掺半? 一桩刺杀案,背后好几股势力参与,他下令所有人不准轻举妄动,曲平却擅作主张,听从明珠夫人,如今牵连到他,让所有人都很被动。 救他出来,他也没有活路,放任……又会让下面的人心寒。 曲平把楚知弋架了起来,让他没有别的选择。 好在曲平在朝中并无官职,被抓的大人物很多,他平平无奇,并不引人注目。 “如果有机会,帮我救一个人……” 连穗岁抬头看他。 马车刚到王府,陆埠主动上门。 “下官见过王爷王妃……” 楚知弋扶着连穗岁下马车,语气并不热络。 “陆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何贵干?” 这么大的案子交给陆埠,陆埠一时有点手忙脚乱,温度比起前些日子又降了几分,他却冒了一脑门的汗。 “下官有件事想麻烦九王妃。” 来不及进门,陆埠拱手道:“听闻王妃熟悉毒理,能不能麻烦王妃跟下官走一趟,去牢里帮下官医治几个要犯!” 牢里有些人还没开始审问就先中毒身亡了,那些刺客嘴里的毒药明明已经被抠出来了,身上也都搜了一遍,没发现毒药,怎么一到牢里就莫名其妙中毒死了! 这几天他没顾上审问犯人,天天排查出入牢房的人,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什么,但是牢里的犯人还在接二连三中毒,包括他单独关押的重犯,也有中毒的迹象,幸好他请了太医时刻驻守在牢里,第一时间发现了问题,这才保住了性命。 但是人现在中了毒神志不清,需要先解毒才能审问。 这可把他愁死了,关键时候,还是大理寺的人提醒,他才找到连穗岁这里。 曲平也在牢里,只要进入大牢,就有机会见到他。 但牢中看管很严,要想把一个大活人弄出来不容易。 连穗岁没开口,楚知弋就先一步替她拒绝了。 “这个案子皇上交给你做,与本王没有关系,让本王的王妃去牢里跟那些腌臜人接触,本王不放心。” 楚知弋不客气地带着连穗岁往里走,陆埠小跑着追上来。 “不白请王妃去帮忙,我们都察院愿意一天一百两银子聘请王妃去督查案子。” “一百两银子?我们家王妃出诊一趟就有一百两银子诊费,在你们都察院忙活一天才一百两银子,大人您还是找别人去吧。” 小桃替连穗岁拒绝了,她的话让陆埠无话可说。 在他们看来,一天一百两银子很多,但对于连穗岁来说,她不缺钱,何必去趟这趟浑水? 眼看着这边说不通,陆埠擦着汗爬上马车,他准备进宫找宸帝哭诉一会儿。 第413章 保住你这条命等他 拐了个弯,连穗岁问楚知弋。 “不是说让我帮忙救曲平,怎么又不答应陆埠的请求呢?” 楚知弋瞥她一眼,带着点傲娇。 “本王的王妃身份尊贵,他们不配。” 连穗岁扑哧一声笑,他啊,这些小心思当她看不懂呢,不就是怕被别人怀疑,先为难一两次,让他们去找宸帝要圣旨,有了圣旨,别人谁敢质疑她的目的,便可以用圣旨来反驳。 他是为了保护她! 陆埠进宫找宸帝哭诉半响,宸帝果然答应了拟了一份手谕让他带着来九王府。 连穗岁“勉为其难”,答应了他的请求。 陆埠亲自带着她去牢里,给她介绍案情。 “一共抓到了十一个刺客,前前后后死了四个了,还剩下七个……” 每个刺客都是单独关押,脖子里戴着枷锁,手脚上都拴着铁链。 牢房里弥漫着血的腥臭味儿,连穗岁捂了捂鼻子。 “虽说天气渐凉,但是该用白灰艾草水消毒还得用一些,否则容易有疫病。” 犯人的命也是命,疫病不是小事,一个人感染,整个牢里的犯人都遭殃。 陆埠应了一声,解释道:“顺着刺客交代的东西,我们又抓了很多人,牵扯了不少朝中的官员,牢房不够用,我们还借了刑部跟大理寺的牢房用来关押。” “中毒的几个犯人在前面。” 陆埠带着连穗岁往牢房深处走。 牢房里有官员在审问犯人,惨叫声不绝于耳。 陆埠带着连穗岁来到最里面的牢房,中毒的犯人被集中关押在最里面那几间。 连穗岁带了药箱,二话不说,进去帮犯人诊断。 他们中的毒还不是一种。 “有点麻烦,我尽力一试。” 陆埠问道:“能看出来源吗?” 他想知道在密闭的大牢里,他们是怎么中毒的。 连穗岁沉吟道:“中毒的途径有很多种,一般是从口鼻入体,吃的东西,闻到的气味,但也有一种下毒方法,有人以身养毒,浑身上下充满剧毒,连头发丝都有毒,即使不接触也能让人中毒。” 譬如鬼老,便是这般给人下毒。 但鬼老如今在楚知弋手中,他做不了恶,但或许京中有其他鬼谷的高人呢! 她不敢肯定。 陆埠心有余悸,追问道:“王妃能不能快点给他们解毒,下官也好审问一番,若真有如此厉害的人,下官也好早点上报朝廷,加强防备!” 连穗岁取出银针。 “我尽量,麻烦陆大人准备些药材,我先列个单子……” 连穗岁专心解毒,但有一个问题,她不知道哪个是曲平,只听过这个名字,却没见过,他每次来王府都是私下去见楚知弋。 在牢里忙活了半晌,陆埠给连穗岁留下了两个人打下手,他自己告了声罪,去忙活别的事情了。 连穗岁指挥着给她打下手的狱卒端来几盆清水,给每个中毒的犯人手上扎了一根空心的针,毒血顺着针孔滴出来,等血什么时候是红色的,毒就解了。 牢里很冷,狱卒帮她生了一盆火,火光明明灭灭,一个人的手突然动了一下。 “王妃……” 连穗岁看过去,光线暗,人容易打瞌睡,狱卒忙完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打盹。 她看向发出声音的男人,曲平睁开眼睛看见她,意外地喊了一声。 他背叛了王爷,王妃为什么还要救他? 看出他有话要说,连穗岁附耳过去。 “这几个人,知道王爷的秘密,不能让他们活……” 连穗岁诧异,原来是他下的毒。 幸好她在陆埠面前没把话说死,否则不是打她的脸? 想到这里,连穗岁往外瞥了一眼,他给另外几个吃的毒药连穗岁这里也有,悄悄给他们再喂上一点,只要控制好量,就能延缓发作的时间,等她不在牢里时发作,她也没什么嫌疑。 但,总不能一个也救不回来…… 曲平闭了闭眼。 “王妃放心,我不会再出卖主子……” 如果都死了,连穗岁就有嫌疑了,曲平打算自己一个人扛着。 连穗岁有点后悔,后悔自己接了宸帝的旨意,如果她不来,曲平活不到明天,或许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你家主子要救你,保住你这条命等他。” 靠墙打盹儿的狱卒失去平衡身子向前一栽猛地醒过来。 “王妃有何吩咐?” 他睡迷糊了,还以为连穗岁在朝她招手。 牢里看不到天色,连穗岁询问道:“几时了?” 狱卒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反应过来。 “王妃稍等。” 他往外面跑了会儿,不远处的牢房顶上有个小窗户,从那里能看到外面。 只见他又跑回来。 “禀王妃,天已经黑了,您要吃点东西吗?小人出去给您准备!” 连穗岁来的时候是午后,这会儿天都黑透了,陆埠确实很忙,忙得没空安排人给她送晚饭。 “天色不早了,今晚我不也不能住在牢里,去问你家大人,我什么时候能走。” 她是陆埠请来的帮手,狱卒不敢懈怠,赶紧跑去请示,没多长时间,陆埠带着太医急匆匆赶过来。 “对不住对不住,下官一忙起来就忘了王妃。” 太医上前给犯人一个一个把脉,惊讶问道:“王妃用了什么法子?犯人体内的毒素几乎快被清除干净了!” 连穗岁看着他的动作,陆埠解释道:“王妃恕罪,不是下官不信任您,这些犯人干系重大,不能出一丝差错,为了保险起见,王妃每次给犯人医治,交接时,都要太医把脉记录在案。” “理解。”连穗岁态度平静,“我能走了吗?” 连穗岁没回答,太医有些讪讪。 “这些毒我不敢保证一定能解,有什么突发情况,可以随时去通知我。” 连穗岁叮嘱了一句。 “好,今日已经够麻烦王妃了,多谢王妃,下官送王妃……” 陆埠送连穗岁上了马车,总算解了一个难题。 他松了口气。 今天晚上能睡个好觉了。 月黑风高,更让人留恋被窝里的温暖,陆埠泡了个热水澡舒舒服服地躺下,正酣睡间,突然有人拍门。 “大人,不好了,牢里的犯人没气儿了!” 陆埠惊醒,慌慌张张穿上衣服,开门出来呵斥道:“什么事情?” 他最近住在衙门,方便底下的人随时请示。 狱卒结结巴巴。 “王妃昨天救治过的那几个犯人半夜突然吐黑血,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没了!” “大人您快去看看吧,七窍流血,很恐怖!” 第414章 垂涎他的美色已久 “太医不是一直守着吗?怎么会突然毒发?” 陆埠提上衣服往外跑,“快去请九王妃!” 连穗岁早猜到今晚的情况,晚上提前睡下,半夜九王府的大门被拍得砰砰作响,门房打着哈欠开门。 “快去通报,我们陆大人请王妃过去!” 连穗岁收到消息,迅速起身穿衣,心知可能是毒性发作,只需要再拖延一会儿,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我陪你一起去!” 深更半夜来请人,有他跟着,压力便不用连穗岁一个人顶着。 “王妃,那七个犯人今夜一同发作,您快点去看看!” 陆埠派来的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连穗岁安抚道:“你别急,我这就去!” 楚知弋帮她背着药箱。 下人套上马车,匆匆往牢房赶,因为太心急,马车在转弯的时候侧翻,楚知弋护着连穗岁从马车里跳出来,马车摔坏了,剩下的路,只能走着去了…… 他们赶到牢房,陆埠正急得转圈。 “王妃您总算来了!” 几个人的状况很不好,连穗岁上前查看。 “怎么回事?我走的时候,他们还好好的,怎么夜里突然加重?是有人再次下毒吗?” 人还抽搐着留着一口气。 “把他们的上衣脱了!快点!” 她从药箱里取出银针,手指翻飞,一眨眼的功夫就在犯人身上扎满了,用针孔排毒血已经没用了,她取出小刀放在火焰上消毒,直接在犯人的掌心割破,乌黑粘稠的血液流出来,带来浓郁的腥臭味儿。 “我尽力,不一定能保住命!” 这个情况很糟糕,陆埠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时间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药呢?” 她列过单子,临走前也叮嘱过狱卒,汤药每隔四个时辰就喂一次。 现在情况特殊,需要借助汤药来解毒。 曲平躺着毫无生气,楚知弋看着他,面色复杂。 他跟着他很多年了,察觉到他有异心,他也想过换掉他,只是曲平是父皇留下的老人,底下的人信服他,念着过去的情分,也担心贸然换掉他容易引发动荡…… 如今的后果,他想过吗? 连穗岁给每个人喂下了解毒丸,旁人大气都不敢出,定睛看着她的动作。 把药灌下去,连穗岁擦了把汗,摊手道:“我尽力了,能不能活,就听天由命吧……” 明明站着没动,陆埠也出了一身汗,回过神来觉得身上很冷。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厉害? 人在大牢里关着都能下药? 火光明明灭灭,一排浑身青紫的犯人躺在地上,众人静静地看着,一人突然张口吐了一堆鲜红的血,血呛到气管里,犯人剧烈的咳嗽起来。 “快给他翻个身!” 狱卒急忙上前让曲平侧身躺着,他咳嗽几声睁开眼睛。 “大人,活了!” 曲平爬起来,对着楚知弋的方向俯身。 别人看不出来他的用意,楚知弋却看懂了,握紧拳头。 “大人,其他人都没气儿了!” 七个人,只救活了一个。 还好活了一个! 连狱卒都为连穗岁捏了把汗,人要是都死了,只怕九王府也会牵扯进这个案子! 曲平的手指不住在地上点着,画着圈圈,他很痛苦,却在跟楚知弋说不用管他,他定不背叛! 楚知弋别过脸去,他与曲平从小相处的情分,在这个时候远超他背叛他的憎恨,他怎么会走到今天! 其他人都死了,楚知弋的秘密不会被任何人知道,曲平一心求死,不愿意连累他们,楚知弋也知道让他死在牢里是最好的结果。 “王妃……” 曲平又晕了过去。 陆埠没忍住询问道:“王妃,此人的毒可解了?” 连穗岁蹲下扣住曲平的手腕。 “还有余毒未清,药每两个时辰喂一次,直到他彻底清醒,派人看住他,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曲平对自己够狠,连穗岁并没有给他下药,他怕露馅,自己吃了毒药,如果不是他用内力抵抗着毒性,他的下场跟其他人一样。 经此一事,旁人只怕再也不能靠近他了。 太医接手了曲平,陆埠送连穗岁跟楚知弋离开。 来的时候是深夜,出去的时候已经能看见微光。 大牢墙体厚实,狭窄的过道上罩着铁网,垂下来的铃铛捕捉任何动静,一层一道门,根本不给犯人逃出去的机会,也不给旁人劫囚的机会。 “王爷,王妃,下官派人送您回去!” 王府的马车路上摔坏了,陆埠安排了马车送他们回府,一切天衣无缝。 楚知弋沉默了一路,连穗岁感觉到他心情很不好。 回到王府,楚知弋吩咐疏影。 “去查一下,曲平怎么会暴露。” 以曲平隐藏的本事,除非他刻意暴露,或者是被下属背叛,不可能被朝廷抓到把柄。 他怀疑…… 农历十月初一,卖香烛纸钱的生意好得不得了,街上的官兵仍旧在抄家,百姓们闻风丧胆,买了纸钱之后赶紧跑回自家院门,从门缝里往外面看,穿着绫罗绸缎的达官贵人被官兵从大宅子里赶出来,哭声一片。 “又有人家犯了事儿被抓起来了!” “作孽呦,也不知道今年犯了什么煞,最近京城里有十几个官员被抄家了吧!” “可不止十几个,光三品以上的官员都抓了十几个,大鱼小虾不知道抓了多少,听说都跟前朝有关!” 羽公子听着客人的议论,在心里呸了一声。 什么前朝势力,他们要是有这个本事,能收买朝中这么多举足轻重的官员,早就杀了宸帝自己登基了! 都是朝中成王跟昀王两派人斗争,给对方的人安上的罪名罢了。 借着罪名清除异己,让他们这些前朝余孽背锅。 “你们听说过章华太子吗?” 不知道谁提了一句,羽公子笑得嘲讽,难得还有人记得章华太子,都已经作古四十多年的人了,还能在茶余饭后听到有人谈论他。 “章华太子是谁?” “听说是前朝皇帝的遗腹子,造反造了一辈子,八十多岁被先帝杀了,现在他又冒出来一个遗腹女,听说自称琼安公主,谁知道真的假的,要我说,就是章华太子的身份也存疑,谁知道是不是前朝的血脉!” “是不是都不重要,他们想用这个身份作乱,就算没有章华太子,也有明华太子,琼华太子,谁知道能冒出来多少个太子……” “都没戏!” 外面下了雨,空气冷得能看到呼出来的气。 连普通人都懂的道理,上位者不懂,拼了这条命也要争个对错,连累他们这些普通人一辈子奔波。 一个妖娆的妇人身上带着香风走到他身边,伸出帕子甩在他脸上。 “叫妈妈来做甚?想跟妈妈深入沟通吗……” 妇人是清风楼的老鸨。 垂涎他的美色已久。 第415章 楚知弋出事了 他看着窗外的目光里尽是忧愁,却更勾起旁人的龌龊心思。 “别闹了……” 羽公子轻笑一声,握住老鸨甩来的帕子,正色道,“妈妈,我想给自己赎身。” “赎身?”老鸨惊讶道,“在我这儿做得好好的,干嘛要赎身?看上你的老爷那么多,你每个月恩客不少,为什么要赎身?” “是钱没给够你?还是下人有哪里没有伺候周到?” 羽公子摇头道:“都没有,我只是累了,不想再做皮肉生意,想赎身过平凡的生活。” 听他这么说,老鸨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声音中夹带着厉色。 “你走了我怎么办?那么多恩客都得罪了?我这清风楼还开不开张?” “你老老实实在我这里,我每个月多给你三成分红。” 老鸨拍板定下了。 羽公子眼中流露出几分受伤的情绪。 “妈妈,我是良家子,当初也是生活所迫,不得不卖身,好给家中老父治病,当初说好了等我攒够钱,就能给自己赎身。” “妈妈,如今我家里已经没人了,我想赎身过正常人的生活。” “求妈妈开恩。” 老鸨怎么舍得他这棵摇钱树,耐着性子安抚道:“反正你家里也没人了,以后就把清风楼当成自己的家,妈妈我会把你当成自己的儿子疼爱的……” 知道他没有后台,老鸨欺负起他没有丝毫心理负担,他恩客再多有什么用?哪位恩客会承认自己的取向给他出头? 这年头,喜好男风的人很多,但大多都是偷偷摸摸,根本不敢让别人知道,她的清风楼在三十六楼排名虽最靠后,但却是生意最好的。 羽公子是清风楼的头牌,是她的钱袋子,她怎么可能让他赎身! 羽公子眸中的受伤化为狠厉,凑近老鸨耳边说道:“妈妈,有件事儿你可能不知道,我是前朝余孽……” 老鸨吓得后背发凉。 却见他勾唇笑的邪魅,“我潜藏在清风楼,是为了打探情报,好给我的主子通风报信,妈妈不怕连累清风楼被抄家,最好还是放我走。” 正巧官兵押送着官眷从街上经过,他随手一指。 “妈妈快看,外面那些都是我的同党,妈妈可以喊来官兵,让官兵把我也带走,您放心,我一定不会泄露妈妈的秘密……” 他软软的几句话却让老鸨两腿一软向后摔去。 羽公子拉来一把椅子,她正巧摔在椅子上。 他两只手按在扶手上,把老鸨圈起来。 “多谢妈妈栽培,给我介绍了这么多达官显贵……” 每一句话都把老鸨的心往刑架上钉一分,这当口,谁敢跟前朝扯上关系? 朝廷宁愿错杀三千也不愿意放过一个的作风,消息灵通的老鸨定然早就听说了,就算她是清白的,朝廷也不会听她为自己分说。 “你,你……别骗我了,别,别跟妈妈开玩笑!” 羽公子面上不屑。 “我骗妈妈作甚,我真的是前朝余孽,妈妈不信吗?不如咱们到官府去验证一下?” 老鸨吓得呼吸不畅。 “你,你,你要赎身就赎身!拿三千两黄金来,我就把你的卖身契还给你!” 三千两黄金? 狮子大开口啊! 羽公子从怀中取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买我的时候妈妈花了一百两银子,我翻十倍还给妈妈,我这些年给妈妈赚了不少钱,人要知足常乐……” 只有一千两银子…… 老鸨下意识想反驳,但对上他危险的眼神,被唾沫呛了一下,想说的话又咽回去了。 “我,我这就派人去把你的卖身契取来……” 羽公子笑得很好看。 “麻烦妈妈了。” 老鸨逃也似的跑了,他仍旧站在窗边看外面的风景,背影看起来那么孤寂…… 今天是第五天了。 楚知弋的人一直盯着都察院的牢房,连穗岁临走前给了曲平一颗假死药,只要吞下药丸,他就“死了”,等都察院处理尸体的时候,好趁机把人救出来。 但已经第五天了,牢房里没有任何动静。 “主子,都察院送出来一批尸首!送去义庄了!曲平也在其中!” 楚知弋穿上夜行衣,趁着天黑前去义庄捞人。 “小心点……” 连穗岁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总感觉到处都透着不对劲。 可能是最近朝中的事情太多,让人心神恍惚。 晚上的义庄阴风阵阵,只有一个看守尸体的聋哑老头,阴风吹过,蜡烛灭了,老头感觉后背发凉,回头一看,门开了,一个人都没有。 他舒了口气去把门关上,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缩起来。 又到冬天了,冬天比夏天难熬,烤着火也不觉得暖和,身上从里到外都被冻透了! 停尸房里,楚知弋跟疏影掀开白布,找到曲平的“尸体”,有那么一瞬间,疏影都怀疑曲平是真的死了,他身上的伤纵横交错,胸前的皮肤溃烂得不像样子,他真的能活过来? “带上人,赶紧走!” 话音落下,院外突然亮起火光,破空声穿过窗子射进来。 “主子,我们中计了!” …… 他们走后,连穗岁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心里惶恐不安,心神不宁。 直到…… “王妃不好了,陆大人派人把王府围起来了!” 陆埠? 回来的不是楚知弋,而是陆埠? 连穗岁大惊。 火光照亮了半边天,连穗岁收拾打扮停当,开门出去,陆埠站在院子里,整整齐齐的弓箭手对准她。 “陆大人这是做什么?” 连穗岁沉着脸问道。 陆埠打量着她,沉声问道:“敢问王妃,九王爷现在何处?” 难道楚知弋出事了? 连穗岁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我家王爷晚饭前有事外出,不在府上。”连穗岁话音一转,“敢问陆大人,我们王府犯了何事?陆大人此番带兵闯入王府,有什么指教?” 楚知弋不在府上,她也不能凭空变出来一个人,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楚知弋不在,不在府上不是大罪,也好随机应变。 “九王爷去了何处?” 陆埠追问道。 连穗岁面色不悦。 “王爷的行踪需要向陆大人汇报吗?” 黑洞洞的箭尖闪着寒芒,王府众人屏气凝神,双方无声地对峙着。 小桃默默挡在连穗岁身前,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要保证自家小姐平安,要死也是她死在前面! 连穗岁心中感动,笃定陆埠不敢动手,把小桃往后拉了拉。 “陆大人,你这般没有圣旨带兵闯进王府,与谋反无异,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第416章 当面对质 “王妃当真不知情?” 陆埠笑着抬手,对准连穗岁的弓箭手收了回去。 “九王爷深夜潜入义庄偷盗尸体,被下官抓了个正着。” “偷盗尸体?” 连穗岁一脸惊诧,不敢置信地问道:“我家王爷虽然不掌实权,但是要什么没有?何必半夜去偷盗尸体?” “陆大人要给我们王爷头上泼脏水也找个好点的理由!” 她摆明了不信,陆埠也没办法。 “我家王爷呢?” 连穗岁问道。 陆埠也想问。 “九王爷真的不在王府?” 楚知弋没被陆埠抓个正着? 陆埠诈她? 主动权完全调转过来,连穗岁不依不饶道:“陆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你把我家王爷藏哪儿了?” “好你个陆埠,敢暗害我家王爷!” “来人,去报官!” “误会,误会!” 陆埠第一次跟连穗岁打交道,没料到她这么泼辣,急忙解释道,“王妃息怒,王妃息怒,其中定有误会,不如王妃去把九王爷寻回来,有什么误会咱们当面解释清楚?” 连穗岁哼了一声,并不买账。 “没什么好解释的,就算我家王爷半夜去偷盗尸体,反正是无人认领的尸体,我家王爷有什么罪过?让陆大人你深夜带兵围剿我王府?” “陆大人身居高位,行事如此鲁莽,没抓到现行,还敢来王府撒野?” “我必须进宫告御状,让皇上来评评理!” 陆埠不知怎的就被她抓到把柄了,本以为她是女流之辈,没见过这个阵仗,吓唬一下,肯定有什么都说出来了,哪料到他的砖抛出去了,却没引来玉,反而被对方揪住他的错处不放。 “王妃就算告到皇上面前下官也是不怕的,这么多人都亲眼看见九王爷深夜现身义庄偷盗尸体,做不了假,九王爷要先解释一下为什么偷盗尸体,那可是前朝余孽!莫非九王爷跟前朝余孽暗中勾连意图造反?” 吼吼…… 连穗岁瞪大眼睛,指着陆埠。 “陆大人言之凿凿,可有证据证明我家王爷跟前朝余孽勾连?” “若无证据便是造谣,陆大人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应该知道随意构陷污蔑当朝王爷是什么罪过!” 又被她抓住一个把柄。 连穗岁揪住不放。 “我没有亲眼瞧见我家王爷去义庄偷盗前朝余孽的尸体,倒是瞧见陆大人空口白牙污蔑,这笔账,我定要追究到底!” 连穗岁不确定楚知弋有没有找到曲平的尸体,假死药只有七天时间,只要在七天内喂下解药,人就能活,超过期限,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按理说,牢里死了人,一般交给狱卒送到义庄处理,今晚陆埠怎么会亲自带人蹲守在义庄? 难道,有人看穿了她的把戏? 假死药的把戏……连穗岁想到了明珠夫人。 陆埠是昀王的人,难道明珠夫人联合了昀王? 突然茅塞顿开。 怪不得,在林中的时候,郭宁芸似是笃定刺客不会把她怎么样,敢大胆到把宋吉月往林子深处送。 如果昀王跟明珠夫人联合的话,他们需要一个替罪羊。 他们想让楚知弋做替罪羊! 连穗岁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明珠夫人想杀的不只是她,还有楚知弋! 她握紧拳头。 陆埠也在看她,连穗岁比想象中的难对付。 他今晚大意,虽然抓了楚知弋现行,却在半路让他们跑了,他一路追到王府,如果现在退出去,就等于承认他手里没证据,承认他心虚。 他不能退! 也不能让九王府的人出去报信! “来人,九王爷涉嫌谋逆,将九王府包围起来!” “我看谁敢?” 连穗岁大喝一声,“没有皇上的手谕,没有证据,陆大人是打算伪造证据栽赃陷害吗?” 只要拖住时间,楚知弋一定能想办法解困。 “我王府也不是吃素的,任由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来人,看住他们,谁敢动我们王府的一根草木,便把人拿下!” 王府的护卫集中起来跟他们对抗。 “王妃打算负隅顽抗?” 连穗岁哼道:“陆大人,在除了你们都察院之外的其他衙门人没来之前,您先歇会儿吧。给我们王爷定罪,至少要三法司同审,要皇上拍板,陆大人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带兵来王府拿人?” 大理寺在杜翰音手中,刑部是成王的地盘,三法司,只需要另外两个衙门派人前来,陆埠就占不到便宜。 “给我搬一把椅子来。” 连穗岁开口,吓傻了的丫鬟们反应过来,跑去给连穗岁搬了把椅子。 她拂了拂裙摆,坐下指挥着丫鬟们又泡了一壶茶。 明灭的火光之下,陆埠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他跟身边的随从耳语一番,随从小跑出府,去找他背后的主子拿主意。 双方僵持着。 “岁岁表妹!” 陆埠身后有人赶来,秦弘业裹着披风穿过院子。 “秦世子……” 陆埠也有点意外。 他身后带着十几个身穿甲胄的近卫,确认连穗岁没事之后,挡在连穗岁身前质问道:“陆大人深夜带兵包围九王府,欺负王府女眷,是何道理?” “表哥我没事!” 连穗岁怕连累秦家,不想让他趟这趟浑水。 但秦弘业不怕。 “表妹放心,我们秦家护短,陆大人既然说王爷有罪,那就请陆大人拿出证据!” 连穗岁心中感动,她没想到王府出事秦弘业会第一个赶到。 有他在,她心里就踏实多了。 虽然不知道楚知弋那边遇上什么麻烦,但至少她不是孤身一人。 很快刑部也派人过来了,成王亲自带着人赶过来。 视线在秦弘业身上停留一瞬,落在连穗岁身上,她穿着常服,外面罩着斗篷,端坐在秦弘业身后,那镇定自若的样子将他的目光吸引过去。 他心中本来就对父皇将大权交给陆埠不满,陆埠是昀王的人,他主审此案,已经牵连了很多追随他的官员。 陆埠此人滑不溜秋,不好找错处,正巧他自己撞上来,可以借这次机会扳回一局! 他才不是为了连穗岁! 成王心里有点窃喜。 每次,她遇到危险,都是跟他在一起! “陆大人不解释一下吗?” 京兆衙门的人后知后觉赶过来,看见大家都在,有点后悔自己也参与进来。 但来都来了,也不能走。 “本官没什么好解释的,一切等九王爷回来当面对质。” 成王更难缠,秦家他也不好得罪,陆埠在心里权衡利弊,还是把矛头对准连穗岁。 “事关重大,请九王妃说出九王爷的下落,下官也好早点弄清楚事实!” 楚知弋去哪里,连穗岁身为他的正妃又岂会不知? 第417章 哪里怪怪的 “陆大人,你这就有点为难人了,陆大人的行踪也是时时向陆夫人禀报吗?” 面对质问,连穗岁不疾不徐地反问道,“陆夫人知道陆大人此时正在做杀头的事情吗?” “男人在外面行走,即使如我家王爷这般不问朝政,也有自己的事情,岂能事事都跟我说?陆大人想从我嘴里听到什么?” “或者说,我说什么陆大人才会满意?” “陆埠你这是做什么?”成王接话道,“为什么突然包围皇叔的府邸?别说你没有这个权利,就是本王没有父皇的手谕也不能擅自闯入王府,陆埠,你想造反不成?” “王爷言重了,下官不过是找九王爷当堂对峙,九王爷却不在府中,等找到九王爷,王爷便明白了!” 陆埠有昀王撑腰,自然不会买成王的面子。 “本王在这儿,谁敢污蔑九叔,本王定不轻饶他!” 陆埠心里暗自焦急,今天的形势,他没有当场留住楚知弋,只要楚知弋不承认,成王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肯定会倒打一耙冤枉他栽赃陷害! 连穗岁眼睛里倒映着火光,监控是个好东西,可惜古代没有监控,遇到事情便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掺和进来的人越多,越是乱糟糟一片,越能浑水摸鱼。 “怎么都在本王府上?” 楚知弋衣摆上沾着泥,一脸惊讶地从外面进来。 疏影身上的衣服贴着肉往下滴水,怀里抱着一捆白嫩嫩的……莲藕? 他们没事就好…… 连穗岁暗中舒了一口气,掐了自己一把,眼睛里蕴上泪意,跑过去扑到他怀里,后怕地说道:“王爷,你终于回来了,陆大人带兵包围了王府,冤枉你去偷盗前朝余孽的尸首,说你跟前朝余孽勾结,要捉拿你归案,我吓死了……” 她冲楚知弋眨眨眼睛,楚知弋将她护在身后,轻声安抚道:“我明明是去月珠湖给你挖莲藕,上次你不是说喜欢吃吗,本想着明早给你个惊喜……” 却叫这些人毁了气氛。 他睁眼说瞎话。 陆埠吹胡子瞪眼睛。 “王爷,我们这么多人都看到你去义庄偷盗尸体,众目睽睽,由不得王爷不承认!” 楚知弋瞥他一眼。 “兴许陆大人看错了,本王今天晚上天还没黑就去了月珠湖,本王包了湖边渔户的船,渔户可以给本王作证,陆大人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去问。” “怎么可能?”陆埠定睛看着他身上的穿着,“下官不可能认错!还请王爷把偷盗走的尸体还回来,看在王妃帮忙医治犯人的份儿上,下官可以在皇上面前为王爷多说几句好话。” 陆埠心里一阵后悔,他早怎么没想到请连穗岁去医治犯人会有这么大的隐患,本来可以抓住九王爷的把柄,现在却只能赌,赌他们在说谎,所谓的证人,不过是临时寻来的借口。 楚知弋轻笑一声。 “陆大人不信的话自己去查,只是若有人能证明本王今夜没有去义庄,不知道陆大人该怎么跟皇上解释。” 他敢回来,自然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不怕他去调查。 至于义庄被他逮了个正着? 陆埠老眼昏花,联合下属栽赃! “下官有证据!” 陆埠还有底牌,既然楚知弋否认,就别怪他当众戳穿了! “九王爷敢不敢让下官现场验伤?” 他盯着楚知弋心口的位置,“九王爷劫走尸首的时候,被流箭伤到心口的位置,王爷既然不肯承认,伤势总不会作假!” “除了王爷,王爷身后的侍卫也受伤了,下官要一并确认!” 连穗岁心中一紧,刚才靠近楚知弋的时候,他身上确实有药草味儿,难道他身上真的有伤? 她被挡在他身后,面上露出担忧。 却见楚知弋根本不怕。 反而主动解开腰带。 “本王身上若无伤口,便能证明陆大人说的是假话,届时在场所有人都是证人,证明本王是清白的,陆大人陷害本王,又该怎么说?” 陆埠眼睛盯着他的动作,心中虽然有疑虑,但是那么重的伤,伤口不可能瞬间愈合,只要让大家看到他的伤口,他就无法狡辩了! 楚知弋解了腰带,去脱外衫,丝毫没有心虚的表现,这个时候衣服穿得多,一层一层解开,过程如此漫长,等的陆埠心头焦急。 直到楚知弋脱下了最后一件,火光下,他身上的皮肤光溜溜的,哪儿有伤口? “这不可能!” 陆埠上前近距离看着,他身上的皮肤光滑细腻,真的没有伤口的痕迹! “本王证明自己没有说谎,接下来就看陆大人了,陆大人为什么一口咬定本王去偷盗尸首?本王跟陆大人无冤无仇。” 夜里更深露重,下人取来衣物给楚知弋穿上。 陆埠还不死心地盯着他上身。 疏影把莲藕放在地上,也开始脱衣服,他身上也没有任何伤口,连穗岁眼尖,看到他腹部一条很细小的伤疤,这个位置…… 他身上也没有伤。 陆埠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 成王嫉妒地看着楚知弋,刚才连穗岁在他面前表现出的那一面,他从来没有见过! “陆大人还有什么话好说?” 栽了! 陆埠血液凝滞,干巴巴地朝着楚知弋抱拳请罪。 “是下官眼拙,认错人了……” 他不甘心,明明就是楚知弋,他当时也犹豫,但要是把人放走,不仅线索断了,他也没有好果子吃,他这才下令让弓箭手放箭。 他们人数多,对方只有两个人,还带着一个死人,不小心中了流箭…… 难道真的不是楚知弋? 陆埠开始怀疑自己。 “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成王撇开心中的酸楚,这是一个打压昀王的好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等明天一早,本王就向父皇禀明这件事情!” 陆埠也知道当前的局势对他和昀王不利。 “这件事情是下官的错,下官定会给九王爷一个交代!下官告辞!” 再不甘心,陆埠此时也只能以退为进,先退出九王府,再去找昀王商量对策。 院子里一下子少了一半的人,秦弘业不放心地看向连穗岁。 “表哥放心,没事了。” 等都察院的人都退出去,秦弘业看了一眼成王。 “以后再遇上什么麻烦,只管派人去家里找我。” 楚知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连穗岁应了声好。 “我送你……” 连穗岁送秦弘业出府,成王跟楚知弋打了声招呼,也提出告辞。 别人没看出来,她却感觉到了,楚知弋今天晚上哪里都怪怪的。 第418章 给我盯紧妙手堂 “你们两个跟我来!” 送走外人,连穗岁让下人把大门关紧。 “王妃。” 两人跟着连穗岁进了房间,开始在脸上摸索着拔出金针。 楚知弋变成了乌大夫的模样,疏影……是羽公子。 跟连穗岁猜想的一样,他脱衣服的时候,连穗岁就开始怀疑了,楚知弋身上有很多疤痕,他身上疤痕的位置不对。 只是没想到羽公子会扮作疏影。 “王爷呢?” 他们两个出现在这里,楚知弋肯定受伤了! “王爷在妙手堂,王妃放心,王爷中箭位置比较偏,只是普通的皮外伤,钱大夫已经帮他包扎了。” “我们去把王爷接回来。” 对上连穗岁的目光,乌大夫低下头去,面色有些不自在。 怪不得把她拉到身后呢,他不是楚知弋! 连穗岁轻咳一声,“等天亮再去吧,你们两个先去休息。” 乌大夫的一手易容术能以假乱真,连穗岁一时竟然没有发现! 妙手堂里,钱大夫帮楚知弋跟疏影包扎好身上的伤。 “王爷,这一位……” 钱大夫偷偷给曲平把了脉,感觉怪异。 他像是死了,完全摸不到脉,但是身体还是温热的,也没有出现死人身上的特征,像是还活着。 楚知弋把连穗岁给的解药拿出来,叮嘱道:“化成水让他喝了。” 钱大夫接过来,先闻了闻。 拿热水化开,掰开曲平的嘴给他把药灌下去。 “帮他把身上的伤处理一下!” 死人还有必要清理包扎伤口吗? 钱大夫应了声是,让疏影帮忙先给曲平身上擦干净,把创面的腐肉割掉,清理干净再涂上金疮药。 还没包扎完,死人突然睁开眼睛,恍惚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咕噜一下爬起来。 “别动!” 钱大夫沉稳的声音里带着无奈,“伤口崩了,再流血谁也救不了你!” 牢里的折磨让他几度撑不下去,但想着连穗岁那句话,让他保住命等他的主子,曲平便觉得有活下去的动力。 却没想到他这种叛徒,他家主子真的会救他! 伤口处热乎乎的,他被钱大夫按住继续处理伤口。 “主子……” 千言万语,他不知道该怎么张嘴。 楚知弋面色冷峻。 “以后你这条命是本王的,本王不让你死,阎王也不能从本王手里夺人!” “是,属下不会再误事儿了!” 曲平是被明珠夫人出卖的,他想不明白自己为她不惜背叛楚知弋,却被他利用完就丢。 他不明白明珠夫人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要出卖他,出卖自己的儿子! 明明她找上自己的时候,说她这么做都是为了楚知弋,楚知弋没有魄力杀皇子,他们这些做属下的要帮他扫平障碍…… 却原来,都是计谋吗? 曲平还有用,吃一堑长一智,遭此大难,他若还是犯蠢,便是神仙也救不了! 伤口处隐隐作痛,不知道家里的危机有没有解除! 陆埠此人有魄力,只怕不会轻易放过他! 早上的天灰蒙蒙的,连穗岁起了个大早,让厨房做了小孩子喜欢吃的点心,上了马车往妙手堂的方向去。 马车后面,有人跟着,小桃瞥见,进来报给连穗岁。 “无妨,让他们跟着吧。” 陆埠还不死心,企图抓到点把柄,但他昨天晚上错失了最好的机会,以后就没机会了。 昨天他们挖了不少莲藕,连穗岁让厨房带了排骨,今天中午吃藕片排骨汤,正好让受伤的那几个都好好补补! 连穗岁叹了口气。 幸好她经常来妙手堂,今天过来不算突兀。 “王妃姐姐!” 钱蒿最喜欢连穗岁,见她带了好吃的,甜嘴巴一口一个姐姐,小桃把点心给孩子们分了分,裴淑把排骨和莲藕拿进厨房。 跟踪他们的人回去报信。 陆埠早朝时被成王的人揪住围攻,他被宸帝骂了个狗血喷头,但好在,宸帝只是罚他俸禄,没有撤职。 好不容易熬过这关,听到下属的禀报。 “王府就一点异动都没有?” 这不正常啊! 他还是怀疑楚知弋,他不可能眼花,昨天晚上就是楚知弋现身义庄偷盗尸体,尸体现在还没有找到…… “不对,不正常!” 他昨天晚上那么闹腾,今天早上连穗岁怎么还有心情去妙手堂? “九王爷有没有跟着一起过去?” “九王爷也陪着王妃一起去了!” 陆埠想到连穗岁那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听说民间有高人会易容之术,能以假乱真! “去,去妙手堂,继续盯着!” “给我盯紧妙手堂!” 连穗岁在妙手堂坐诊半日,吃了午饭,便带着护卫们离开了。 妙手堂每天有很多病患,一开始守在外面的下属还仔细观察过每一个进去看诊的病人,看了一天头晕眼花,等到第二天,就觉得每个人都脸熟。 外面的看守松懈下来,乌大夫看着赖在自己身边的羽公子。 “你还不走?” 他现在顶着一张平凡的脸,眼睛却格外漂亮,笑的时候像月亮。 “我给自己赎身了,没有地方可去,以后就在你身边帮你抓药吧!” 乌大夫意外地看他一眼。 羽公子瘪嘴道:“公主那里我是回不去了,不在你身边,我怕自己这条小命保不住!” 他彻底背叛了明珠夫人,没必要继续留在清风楼,倒不如,过平凡人的生活。 “你的命跟我有什么关系?” 乌大夫瞥他一眼。 “别啊,你还记恨我呢?我有什么法子呢,你惧怕鬼谷,我惧怕公主,我们都身不由己,我本来想多活几年,如今的局势,就算我不背主,只怕也没有善终。”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拼搏一下?跟着王爷王妃,或许能杀出一条血路呢?” 乌大夫沉默许久。 他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把连晓小拱手让人,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一定会把她接出来! 他手里拿着一块儿木头雕刻着,在桃木球上雕刻着长春花与白头翁的图案,每一片花瓣都需要精雕细琢,原本应该站在花头的白头翁此时却在花下驻足。 他不敢靠近她,怕给她带来麻烦。 “这是什么?” 他出神间,羽公子伸手把他雕刻好的木球拿起来。 “没什么。” 乌大夫伸手夺过,把木球装进荷包里贴身放好。 羽公子瘪了瘪嘴。 “需不需要我跑腿帮你送去?” 乌大夫瞥他一眼,冷淡道:“不用!” 第419章 翁灵儿生了 秋风卷着尘土在院子里打着漩儿。 叶儿抱着从府里领的木炭回来,关上院门,将闲言碎语隔在门外,也将面上的忧愁藏起来。 “小姐,木炭领回来了,今天夜里您就能生火了。” 她没领回来多少,连晓小蹙眉看过来。 叶儿嘴角耷拉下来。 “小姐,王爷不来咱们院里,府上的管事欺负咱们,把一等木炭换成了二等木炭打发奴婢,而且数量上也不对,奴婢瞧着不够,让他们过称,他们挖苦奴婢就算了,连您也一起挖苦……” 叶儿越想越委屈,当初是昀王非要抬她家小姐做妾,进门就把她们往这里一扔,下面的人越来越敷衍了。 “下人大多捧高踩低,正常,回头你拿钱出去买点,三姐姐给我的铺子每个月能赚不少呢,不要因为这些小事生气了。” 连晓小脾气好,她觉得窝在这个小院子里没什么不好,至少吃喝不愁,也没人打搅她,她除了看书,就是做针线。 有连穗岁每个月派人来问候她,下人也不敢太克扣她的月例。 偶有些议论,关上门,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外面的风呼呼的刮,猛地把窗户刮开,吹得人要睁不开眼睛,叶儿抱怨两句,赶紧去把窗户关上。 连晓小被灰尘迷了眼睛,眼睛里流了很多泪。 “叶儿去给我打点水来。” “好!” 叶儿赶忙端了盆水进来,连晓小洗了洗眼睛,睁开眼睛,看见桌子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荷包。 “叶儿,那是你的东西吗?” 桌子在靠近窗户的地方摆放着,房间里光线暗,她为了做针线,便把桌子摆到了窗边。刚才没发现桌子上放的有东西啊! “不是奴婢的。” 叶儿上前把荷包拿过来,“入手沉甸甸的,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连晓小接过来打开,里面装着一只小木雕球,球上的图案她有点看不懂。 一片花海,还有一个人? 荷包里还有东西,她取出来,竟然是一叠银票。 “小姐,这是谁送来的?” 荷包上散发着微弱的药香,她凑到鼻尖闻了闻,是他? 他怎么进来的? 王府守卫森严,他…… 他听见她跟叶儿的话了吗?银票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收起来吧,不准对外人说。” 叶儿应了一声,把银票收到她的梳妆盒里。 “小姐,这个木雕球放在哪里?” 木雕球是个手把件,收起来的话不好拿取。 “小姐您不是手疼吗,拿着把玩吧,奴婢给您放到床头!” 连晓小做针线天天捏着绣花针,手上的经络经常会觉得不舒服,她把木雕球握在掌心,发现手掌上的麻木感觉舒缓许多。 木雕球上的图案有按摩作用,在手里把玩一会儿,整只手很放松。 连晓小叹了口气,他若早点给她回应,两人也不至于如此…… “收起来吧。” 今天的风很大,马车经过路口,车厢被掀飞,车里的人滚落下来,又急忙爬起来往九王府跑。 “王妃,成王妃要生了,请您过去!” 翁灵儿要生了? 连穗岁坐着没动。 “宫里有太医,也有稳婆,请我去做什么?” 成王派来请她的下人在院子外面等着,裴淑出来传达连穗岁的意思,下人给裴淑塞了一把银子。 “您帮帮忙,再去通报一声,小人奉命前来,要是连王妃的面都见不到,回去不好跟王爷交代……” 裴淑退回银子。 “钱你拿回去,我帮你进去再通报一声。” 连穗岁本来不打算去成王府,在听到那句“女人生孩子就是去鬼门关走一遭”的说法后,心软了。 古代医疗落后,每年死在生孩子上的女人多如牛毛,她是个大夫,该为女子们多考虑。 “那我就走一趟吧。” 杜鹃生完孩子撒手人寰,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人死不能复生,或许死了对她是最好的解脱。 女人生孩子没有想象中那么快,尤其是初次生孩子的妇人,第一胎从发作到生下来,三个时辰之内的都算是快的,她到成王府的时候,翁灵儿疼得不住地叫,稳婆还劝着她快点下地活动。 “有止疼的法子吗?” 她疼得实在受不了,跟身边的人哀求。 但是哪里有那种法子? “女人生产都是这么熬过来的,王妃您再坚持一阵儿,等生下来就不疼了!” 翁灵儿哭着哀求道:“我能不能不生了?我后悔了!” 翁家老夫人在身边陪着她,成王也在院子里守着。 她这个时候闹也于事无补。 “王妃快别哭闹了,保持体力,等到生的时候用力,现在把力气用完,等到生的时候没劲儿,大人孩子都危险!” 这个时候只能往前,不能退缩! 看见连穗岁,翁灵儿像是看见救星。 “我快疼死了,有没有法子让我少疼一会儿?” 她抓住连穗岁的袖子,“一会儿就行,让我先喘一口气!” 法子连穗岁有,现代有无痛,控制好麻药的量,便能减轻疼痛,只是她担心用的人有顾虑。 成王开口问道:“可是有什么顾虑?” “控制好麻药的剂量,能减轻疼痛,稍微缓解,对孩子也不会有负担,王爷若是同意的话,我可以试一试。” 翁灵儿希冀的目光看向成王。 连穗岁以为他会先询问过太医,再做决定,没想到他直接答应下来。 “好,我没意见,皇婶尽管操作吧!” 连穗岁有点意外,没多说什么,取出麻药淬在银针上,扎进翁灵儿的穴位里。 疼痛顿时减轻,翁灵儿身上软绵绵的,差点儿没站稳。 她仍旧能感受到肚子一抽一抽,但是痛感没那么强烈了,身上痒痒麻麻的,困意涌上来。 “快扶王妃回产房!” 连穗岁在一旁守着,麻药的劲儿快过去了,就及时给她添上新的,持续到傍晚,终于看见孩子的头了! “王妃,使劲儿!” 稳婆指挥着翁灵儿用力,没什么事情了,连穗岁便洗手从产房里出来。 夕阳西下,成王竟然还在外面守着,看不出来,他们夫妻两个的感情挺好。 “你辛苦了……” 成王没喊她皇婶? 连穗岁警惕道:“不辛苦。” 成王见她躲避,客气道:“我让下人准备点饭菜,皇婶先吃饭吧。” 连穗岁正好有点饿了,吃饭的时候他总不能守在她身旁吧…… 产房里哇的一声传来一声小孩啼哭,成王的脚步却钉在她面前未动。 “我领皇婶去偏厅……” 第420章 又跟谁出去喝酒了 连穗岁拒绝道:“不用麻烦了,你进去看孩子吧,我回府吃。” 她明确地拒绝了成王。 “那我让下人把诊金一并送上。” 他太殷勤,让人感觉不舒服,成王想追上去,又怕让她更加反感。 目光不舍地追着她踩着树叶离去的背影。 连穗岁回到府上,楚知弋等着她吃晚饭,见她气呼呼的,询问道:“怎么了?” “还不是成王,他自己的王妃生孩子,对着我献什么殷勤!” 成王那狗男人心眼忒多,鬼知道又想算计她什么!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楚知弋嗯了一声,动手帮她夹菜。 “回头我收拾他,饿了吧,先吃饭。” 楚知弋身上有伤,陆埠又天天盯着他们九王府,想找楚知弋的把柄。 连穗岁担心道:“最近外面正乱呢,你不在朝堂上也好,咱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她观察楚知弋的表情,几次想张嘴,把明珠夫人跟昀王联合的猜测告诉他,却都没有说出口。 他那么聪明,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楚知弋跟明珠夫人的较量也正式拉开帷幕了。 “曲平怎么样了?” 既然陆埠派人盯着九王府,妙手堂那边肯定也有人盯着,曲平身上的伤势很重,不宜挪动。 “我都安排好了。” 楚知弋没吃多少,连穗岁却吃撑了。 “我活动一会儿消消食儿吧。” 她在现代救过很多孕妇,穿越到这里之后,救过杜鹃,见过翁灵儿生孩子,看她们那么痛苦,她心里十分恐惧。 楚知弋朝她投来魅惑的目光时,她下意识装没看见,抬脚往门外走。 风很大,刚一开门,房间里的蜡烛就被风吹灭了一大半。 “王妃您要去哪儿?” 小桃端着茶水停在门口。 楚知弋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找了件披风出来帮她披上。 “怎么了?怎么从成王府上出来,心情就不好了?成王做什么事情惹你生气了?” 连穗岁摇头。 “我害怕,看翁灵儿生孩子那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我怕疼。” 生孩子骨开十指,比同时是断十根肋骨还疼,世间大部分人对这种疼痛没什么概念,但她不同,她见了太多,越是见得多,便越是害怕。 她也怕把孩子带来这个世上,不能给孩子更稳定的生活。 连穗岁知道自己可能过于焦虑了,从他提出要孩子的时候开始,就在她心里埋下了根,曾经幻想的一儿一女,只停留在幻想里。 “那我们不生了!” 楚知弋伸手揉她的后脑勺,轻轻安抚着。 “等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我们再说孩子,或者,一辈子都不生了。” 连穗岁知道他只是安抚自己的话。 “你想让别的女人给你生吗……” 连穗岁语气酸溜溜的,楚知弋笑了一声。 “不会,你别多想。” 树上最后一片叶子被风卷走了,在院子里站了太久,连穗岁哧溜吸了鼻子。 “我想吃涮锅。” 人在情绪低落的时候,就得吃点好吃的,可惜楚知弋各种忌口,口味清淡,跟她吃不到一个锅里! 两个主子在院子里对着一棵枯树发呆,小桃跟疏影立在屋檐下随时听从吩咐。 疏影手肘碰了碰小桃。 “咱们王妃又怎么不开心了?” “外面不冷吗?主子们的癖好有点特别啊……” 小桃白了他一眼。 楚知弋的手有点凉,连穗岁不小心碰到了,她身上火力旺,把楚知弋的手揣在自己的袖子里。 “我帮你暖暖。” 这一幕让疏影看得又忍不住吐槽。 “就不能去屋里吗,屋里暖和……” 小桃眼神剜他。 “你懂什么叫浪漫吗?” “可惜这个月份不下雪,要是漫天飞雪,雪中红梅,王爷牵着咱们王妃的手走在雪地里赏梅,那才叫浪漫呢!” 小桃憧憬着那个画面,白雪中,披着火狐披风的连穗岁该美成什么样子? 王爷清瘦的身影,与她家小姐…… 绝配! “下雪天能把人冻死,梅花在城外,去城外看梅花,万一被雪隔在路上回不来呢?” “滚!” 小桃决定不跟白痴说话! 疏影讪讪地闭上了嘴,磨磨蹭蹭地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小桃把脸扭到一边不看他。 他打开布包,取出一枚金簪,嗖的一下插在她头发里,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脚尖一点,窜到房顶上。 “你干什么!” 小桃头发被他刺得生疼,揪下来一看,竟然是金簪,她心里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 抬头看着屋顶的方向,疏影嘿嘿笑的,跟一条哈巴狗似的! 幼稚! 小桃翻了个白眼,不去看他,只是唇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连穗岁在外面站了很久,楚知弋一直陪着她,她心情好点了,又觉得他们两个真傻,饭都没吃完,站在院子里冻了半晌。 “疏影去准备涮锅。” 楚知弋吩咐一声,连穗岁拦住他。 “不用,刚吃饱,晚上吃太多睡不着。” 连穗岁吃饱了。 疏影从屋顶上跳下来。 “王妃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 连穗岁的视线从小桃头上那个金灿灿的发簪上挪开看向他。 “疏影你想求娶我身边的丫头可得努把力了,小桃不好追。” 小桃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她有自己的主见,疏影这个直男,只怕不好打动小桃的心。 “王妃,奴婢要一辈子伺候您呢,奴婢不嫁人!” 见疏影看过来,小桃狠瞪他一眼。 “看什么看?看也不嫁你,谁知道你在外面有没有相好的!” 疏影被她瞪得委屈。 “我哪儿有相好……王爷,您给属下作证!” 他平常哪儿敢这么要求楚知弋,今天为了打消小桃的顾虑,只能硬着头皮上。 楚知弋高深地笑笑。 “本王只能证明你当值时没有胡来,其他时间嘛……” 他带着意味深长的尾音,小桃的眼刀子已经把他身上剜得伤疤遍布,楚知弋却牵着连穗岁回房间了。 “不是,主子,您不能这么坑属下啊!” 疏影想解释,但小桃明显不信。 “小桃你信我,我真没在外面胡来!我不当值的时候都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 小桃折身回去。 “你是王爷的护卫又不是我的,不用跟我解释!” 疏影急得抓耳挠腮,在原地转圈,小桃偷偷瞥他一眼,骂了声呆子。 一条缝似的月亮从乌云里钻出来,京城的动乱在进入十一月份后越演愈烈。 天上阴云密布,风跟刀子似的往人脸上刮。 连方屿裹紧裘衣,从马车上下来回到家里。 他今天收到了连嘉颖的家书,心里高兴,晚上想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 “老爷,大公子不在府上。” 连方屿心里顿了一下,但他没想太多,连嘉良身上没差使,整日里跟那些狐朋狗友一起吃喝玩乐,估计是又跟谁出去喝酒了! 第421章 妾也是为了咱们连家 天冷,张氏早早地来前院帮他的房间里生了火,一进门,房间里暖暖和和的。 他动手脱了外面的裘衣递给张氏,心里却在想秦氏。 自从上次跟他提过和离,他刻意避开她,夫妻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跟夫人说一声,今天晚上咱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总避着不见也不像话,他们是夫妻,不是仇人! 张氏心里不高兴,秦氏跟连方屿提和离,她最高兴,只要秦氏不挡在前面,她跟连方屿之间就没有任何阻碍,到时候她做了正妻,京城里那些夫人们就不会看不起她,就不会不跟她来往了! “老爷,夫人说喜欢清净,平常不准我们去打扰……” 秦氏确实是这么吩咐的,但却没说不见连方屿,张氏生怕两人见面旧情复燃,秦氏后悔,不肯跟连方屿和离。 “我也不见吗?” 连方屿的语气有点生气,他们还没有和离呢,他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她怎么就突然要跟他和离? 闹到这个地步,让人看笑话! 他烦躁地起身在房间里走了两圈,最后一脚踏出房门。 “老爷您去哪儿?”张氏拿了裘衣急忙去追他,“外面要下雪,老爷您快穿上衣服!” 冬天天黑得早,散值的也早,但天一直阴沉着似要下雪,空气冷得滴水成冰。 连方屿一口气来到秦氏的院门口,却踌躇着停在那里。 他很烦躁,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秦氏,明明她七月份出发去汝宁府操办连嘉颖的婚事时还好好的,怎么去了一趟回来就非要跟他和离呢? 连嘉颖的家书上也看不出端倪。 “老爷,快穿上衣服,小心冻伤了!” 张氏一路小跑着追来,见他果然来到秦氏的院子外,“老爷您都走到门口了,夫人怎么也没迎出来呢?院子里的下人就这般糊弄吗!” 张氏朝着院门扬声抱怨一句,秦氏院子里的下人这才看见他们两个站在门口,急忙告罪。 “老爷息怒,夫人正在……” 连方屿没等丫鬟说完,抬脚迈过门槛,下人们都围在院子里,这么冷的天,都不用干活吗? 却听一声爆喝,秦氏将手中的长枪抛出去,长枪结结实实地扎进石头里,竟然将院子里的泰山石戳了个窟窿! “夫人厉害!” 秦华盈最近重新捡起功夫,每天的这个时辰都要练一会儿枪法。 她身上穿着一套暗红色的劲装,头发全部扎在脑后,扎了一个高马尾,看起来英姿飒爽。 方嬷嬷递上一块儿帕子,她擦了擦汗。 连方屿兴师问罪的脚步钉在地上,再不能前进一分。 这样鲜活的秦华盈,他有多少年没见过了! 好像自从嫁给他,她就收敛了锋芒,一心只做连家妇,也是从那时候起,她就变得无懈可击,温婉贤淑。 两人视线相对,秦氏收敛笑意,恢复了她从前那般平静的神色,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在看陌生人。 让人很不舒服。 “老爷来了!” 下人们给连方屿福身请安。 “都去忙吧。” 秦氏收了长枪,“老爷来我这里,有什么吩咐吗?” 她不喊夫君,也不再讲究虚礼,只淡淡的一个称呼,让连方屿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夫人,老爷说今晚想一家人一起吃饭,不知道您这边方便不方便,夫人您要是方便的话,妾就吩咐厨房去准备了。” 秦氏看着她,在她面前喧宾夺主,彰显自己的地位,张氏的这点小心思根本藏不住。 她没拆穿张氏。 “让下人来通知一声就是,何必亲自跑一趟?张姨娘办事果然讲究,看来这个面子我要是不给你,便显得我不识好歹了!” 秦氏的话让张氏惶恐。 “不敢,夫人收拾好,稍后直接去前院就行。” 她刚练完枪,张氏估摸着她怎么着也得换一套衣服,好好梳妆打扮一番再去参加家宴。 “那我们就先走了!” 张氏帮连方屿整理衣服,“老爷,夫人还没有收拾好,咱们先去前面等着,夫人肯定不会让我们久等的。” 连方屿的眼睛一直黏在秦氏身上,张氏稍用了些力气,连方屿踉跄一步,跟着她走了。 秦氏果然没让他们久等,她没换衣服,只是回去洗了把脸,把头发散下来简单地挽了个髻,在劲装外面随意地套了一件袄子。 甚至不如她以前日常的装扮复杂,却给人眼前一亮的清新感。 后宅里的姨娘马氏柳氏都到了,齐九妹抱着小英娘,在最下首的位置坐下,家里孙子辈儿的只有英娘一个,大家可怜她小小年纪就没了亲娘,都对她很是疼爱。 马氏给她又缝了两套棉衣,趁着大家一起吃饭带来交给齐九妹。 “人都到齐了,怎么不见大公子?” 柳氏仗着自己女儿嫁得好,胆子大了不少,秦氏还没开口,她就先开口询问。 秦氏瞥了她一眼,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因为张氏越过主母当家,家宴上其他姨娘也能落座,坐下来跟他们一起吃饭了。 齐九妹这个正经儿媳却坐在姨娘后面,地位连姨娘还不如吗? 张氏管家,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乱了套! “大公子出门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张氏讪讪地解释了一句,她张罗家宴,她自己生的儿子却缺席家宴…… 柳氏不服气道:“既然是家宴,怎么不提前通知呢?好让大公子把家宴的时间留出来。通知得这么匆忙,大公子有没有收到消息都难说。” 几月不见,柳氏竟然都敢跟张氏呛声了? 秦氏觉得有意思。 “行了,你闭嘴吧!” 连方屿心情很不好,最近朝堂上关系紧张,他天天紧绷着一根弦,生怕被别人给连累了,或者被谁给拖下水,紧张的他一连两个月都没睡好过,回家了她们还在他耳边吵嘴…… 嗡嗡的难受! 本以为被喝斥了的柳氏会消停一会儿。 “老爷,妾说得没错啊,家里人不齐,大公子不在,咱们这算什么家宴!” “而且您是一家之主,您说的话都有人敢不听,这次要是不惩罚,以后咱们家里会乱套的!” 连方屿看着柳氏,从前怎么没发现她伶牙俐嘴,能言善辩? 揪住一个错处还不放了! “行了,你既然说我是一家之主,我让你闭嘴,你都敢违背我,别人不更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柳氏张了张嘴。 “妾不是这个意思!老爷您别生妾的气!” “妾也是为了咱们连家……” 柳氏依旧喋喋不休,连方屿猛地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 第422章 生怕受到牵连 柳氏被吓到了,闭上嘴巴不敢吭声了。 张氏幸灾乐祸地瞥了柳氏一眼,去看连方屿的表情,却见连方屿下意识去看秦氏。 秦氏当家的时候,这些姨娘们哪里有资格上桌?更不用说一个妾氏,张口闭口就是为连家考虑,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英娘一直醒着,本来很乖,突然开始哭。 “是不是饿了?” 怕养不好孩子,齐九妹请了两个奶娘,奶娘急忙接过去检查。 “老爷,夫人,奴婢去给小主子收拾!” 主子们在吃饭,孩子拉了尿了,不能说得太清楚让主子倒胃口,两个奶娘抱着孩子退下了。 饭桌上的不愉快,丝毫没有影响秦氏的食欲,她慢慢地吃着,没理会任何人。 见她喜欢吃,连方屿动手帮她夹了一块儿春卷。 “老爷,不好了!” 小厮闯进来,连方屿把筷子一放,一顿饭被打断几次,见他不高兴,小厮动作语气一凝滞。 “老爷,大公子在酒楼里……被京兆衙门的人抓起来了!” 什么? 张氏激动道:“发生什么事儿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被抓呢?你说清楚!” 小厮说不清楚,只着急道:“小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跟大公子一起吃酒的人都被抓了!” 张氏身子一晃,赶紧回来抓住连方屿的袖子。 “老爷,快派人去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连方屿骂道:“去账上领点钱,还不赶紧去衙门打点一下!” 小厮哦哦两声,赶紧去办事儿! 出了这个事情,在场除了秦氏还能吃得下去饭,别人都没心情,一桌子菜几乎未动。 不敢催连方屿,张氏把火气撒到齐九妹身上。 “你整天是干什么吃的,连自己夫君的动向都不清楚!” 齐九妹委屈道:“姨娘,夫君他要出门,我总不能拦着,他手头紧,出门前,我还从私账给他提了十两银子呢!” “娶妻娶贤,你要多劝谏着他,不是放纵他,现在好了,你丈夫被衙门带走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张氏惯会欺软怕硬,仗着她是连嘉良的生母,天天在齐九妹面前摆婆婆的谱,若是在私下里,她也占不到便宜,但今天连方屿也在,当着大家的面,齐九妹要是敢反驳她,她就给她扣一顶忤逆长辈的帽子,到时候闹一场,反正她不吃亏! 齐九妹知道她的目的,默默地把这口气咽下去。 “行了,子不教父之过,你我都没把他教养好,现在反过来甩锅给儿媳妇!”连方屿指责张氏,“你害不害臊?” 他竟然替齐九妹说话? 张氏心里越发嫉妒,眼神剜了齐九妹一眼。 “你是不是勾引老爷了?你这个贱人!” 张氏突然伸手去抓齐九妹的头发,齐九妹模样很好,尤其是那双眼睛,在张氏看来,她长得跟狐狸精似的,娶了她,自己的儿子都不常来看她这个亲娘了,也不愿意听她的话,现在连自己的丈夫都替她说话…… “你做什么?” 连方屿的喝斥并没有阻止张氏的动作,反而让张氏积攒在心里的不满发泄出来,狠狠地掐着齐九妹的脖子骂道:“我掐死你这个狐媚子,从你嫁进我们连家,家里就没有安生过,你是来祸害我们连家的吧!” 齐九妹身边的丫鬟们赶紧去拦,齐九妹脖子上被掐出了一道红痕,张氏指甲嵌进肉里留下的青紫痕迹。 她被掐得眼泪汪汪,更是委屈了。 “从嫁进连家以来,我就恪尽职守,哪里做得让姨娘不满,姨娘大可以指出来!” 张氏手下不停,把齐九妹身边的丫鬟也掐得流着泪。 连方屿脸色黑透了,上前一脚揣在张氏身上。 “发疯发够了没有?” 张氏摔在地上,这才清醒过来,害怕地抬头去看连方屿。 “老爷,妾不是故意的,妾……” 她急于为自己找补,却见连方屿抬脚跨过门槛出去了。 秦氏拿帕子擦了擦嘴,歉疚地看了一眼齐九妹。 “你跟我来。” 齐九妹对她这个嫡母很尊重,跟着她出来。 “让你看笑话了。” 秦氏单刀直入,“连家的情形你在婚前应该知晓,一家子上不了台面,今天的事情并不奇怪,以后也会有更多,你要多加防备。” 齐九妹犹豫道:“母亲,我该怎么做?” 她知道连嘉良不是良人,家里也没有人能靠得住,两家联姻,不是她的本意,但她既然跳进这个坑里,她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活得开心一些? 秦氏提醒道:“长公主时常念叨你,平日里多带着英娘去看看长公主。” 慧荣长公主面冷心热,心里对齐九妹有几分疼爱,借着这几分疼爱,就够齐九妹这辈子在连府不受欺负了。 连方屿替她说话,看的也是慧荣长公主的面子。 至于英娘,长公主一辈子没有自己的孩子,可能会喜欢这个乖巧可爱的奶娃吧,生在连家是她的命,但如果有长公主撑腰,至少她以后的婚事会顺利一些。 齐九妹也想到这一层,对着秦氏福身道:“儿媳谢母亲提点。” 秦氏不想连累别人,等她跟连方屿和离,连方屿肯定会续娶,到时候齐九妹头上压着嫡母,又有张氏处处添堵,她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早点给自己和孩子找靠山才是当务之急。 秦氏回了自己的院子,解了头发躺在床上,她这段时间考虑了很多,她该怎么让连方屿同意和离……她得跟连方屿谈谈。 她当初跟连穗岁说已经想好法子,只是不想让她担心,其实这是她第一次打没有准备的仗。 “嬷嬷,派人去打听一下连嘉良惹了什么事情!” 他们手底下有办事儿的掌柜,打听消息很容易。 方嬷嬷命人出去打听,很快便打听出来。 “夫人,大公子喝多了,在外面跟几个朋友妄议朝政,他们说起前朝的章华太子,被人听见举报到衙门,衙门以清查前朝余孽的名头把人抓了。” 前朝的章华太子? 最近议论的人不少,总不能随便议论几句就被抓起来了吧! “他到底议论了什么?” 连嘉良跟他的狐朋狗友们是在雅间里说的话,本没几个人听见,但京兆衙门派兵把他们抓走,意识到事情闹大了,没人再敢提章华太子这四个字。 “问了很多人,没人敢接这一茬,生怕受到牵连!” 第423章 口供有问题 所以要想知道连嘉良说了什么,得去京兆衙门找人。 “明天一早,给寿昌侯府送个帖子。” 宋家在京兆衙门中能说得上话,托关系让宋家去打听一下。 连方屿这边也遇到了麻烦,他的钱没人接,问就说是上面的意思,说连嘉良涉嫌跟前朝余孽有勾连,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不能泄露任何风声,不能让任何人探视。 一般来说,朝堂各个衙门之间有些事情不说到明面上,大家可以私下里透露一点消息,像这样所有的消息都封锁起来,要么是真的事关重大,要么就是背后有人想搞事情,故意针对。 章华太子的事情在朝中再次掀起风浪,他没想过会牵连到连嘉良。 “老爷,现在该怎么办?” 连方屿担心的是,会不会因为连嘉良一个人连累整个连家! 京兆衙门…… “我想想办法……你去九王府,跟王妃说一声。” 连穗岁是连家人,连嘉良是她亲哥哥,家里出事了,她应该知道。 收到他送来的消息,连穗岁琢磨着这件事情,总感觉不太对劲。 “近段时间,外面的人多多少少都议论过章华太子,怎么却要单独抓连嘉良他们呢?” 而且,凭着连方屿的官职人脉,竟然什么都打听不到? 太不对劲了! “派人去妙手堂跟羽公子说一声,用得着他的时候到了!” 朝堂里的消息有她娘在,想打听出来不难,市井的消息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羽公子接到连穗岁给他的任务,轻笑一声,抓了把兜帽出门,在街上绕了几圈甩掉身后的人,陆埠还不死心,一直盯着妙手堂,只要妙手堂有人出去就要跟着。 可惜他派来的人太不顶用,很容易就甩掉了。 羽公子乔装来到连嘉良出事的酒楼。 酒楼上被贴了封条,酒楼也受了牵连,但酒楼里亮着灯,他绕到酒楼后面,爬上墙头。 第二天一大早,连穗岁刚起床就听小桃禀报道:“小姐,那个羽公子来了。” 连穗岁起床收拾了一番才去见他。 羽公子身上的衣服上沾了不少灰,一看就没走正门。 他拱手行礼。 “王妃交代的任务,小人打听到了。” 连穗岁在桌前坐下,丫鬟端上了一杯茶,她先抿了一口。 “说说。” 羽公子拱手说道:“事情很简单,大公子喝酒喝多了,扬言说他见过琼安公主身边的女使,旁人不信,他就把他怎么攀附上卫乡的经过说了,还说他当初的差使就是卫乡帮忙安排的,他还跟着卫乡去见了琼安公主身边的女使……” 人蠢,还要连累别人! 连穗岁无语了,琼安公主身边的女使不就是锦绣? 朝中因为章华太子牵连了多少朝臣,旁人避之唯恐不及,只有他当成荣耀,拿去跟别人炫耀! 卫乡的事情才刚告一段落,他又主动提起,是生怕自己这条命不够,要拉着整个连家陪葬吗? 羽公子补充道:“官府收到举报,立刻就带兵把他们都抓了,现场封锁消息,封了酒楼。” 连穗岁捕捉到重点。 “什么人举报的?” 这点羽公子没打听出来。 “当时京兆衙门的人直接到酒楼里把他们带走的,不知道是什么人去告的密。” 另一边,秦氏从寿昌侯府打听到消息,没回连家,直接来王府找连穗岁。 “娘,寿昌侯府怎么说?” 秦氏面色严肃。 “连嘉良这次只怕真的要连累整个连家了。” “举报他的人是督察院的御史,听说当时孟双也在,他亲耳听见的。” 差点儿忘了,孟双现在督察院任职! “他今天一早派人跟我说了一声昨晚的情况,让我心里有数。” 孟双也不好太过徇私,这番话点到即止。 这事儿确实有点麻烦。 但话说回来,孟双的意思是,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毕竟连嘉良身上没有官职,之前跟卫乡来往过密,他的差使已经被剥夺了,一介白衣,酒后胡言乱语,只要家里肯花钱打点,并且日后严加管束,应该能保住他一条命。 但秦氏有私心,她想借这件事情,逼连方屿和离。 她也没有把握,万一连方屿宁愿折损一个儿子,也要绑住她绑住秦家…… 届时她没有任何办法! 不如,赌一把? “娘?” 连穗岁也在盘算着这件事情,连嘉良就是个祸害,但天收跟人收也有区别。 “我想……借着这件事情跟你爹和离。” 秦氏拿定主意。 “这件事到此为止,都别过问……” 只需要拖个一天两天,连嘉良胆小懦弱怕吃苦,在牢里说不定会交代出什么,届时连方屿也会受到牵连,丢官也好,坐牢也好,要让他沉到谷底,他才会领情。 连穗岁还有个怀疑,她怀疑这不是巧合,事陆埠刻意安排的,这些话连嘉良肯定不是第一次在外面说,否则不可能这般没有防备。 且他们在雅间里,怎么就那么巧,让几个督察院的御史撞见了。 未免太过巧合! 正好,她也想以不变应万变,试探一下是不是陆埠的手笔。 母女两个一拍即合,默契的谁都不提连嘉良。 “娘你在我府上用了午膳再回去吧。” 事实证明,连穗岁的预感很准。 “王妃,夫人,督察院的陆大人带兵把连家围起来了,说咱们老爷牵扯进前朝的案子里,要抓咱们老爷去大牢里!” 连穗岁跟秦氏对视一眼。 “只抓了爹,府上的女眷呢?” 来传话的下人顿了顿,回禀道:“禀王妃,只抓了老爷一个人,连家的门上被贴了封条,被官兵给围起来了!” 说明陆埠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是把连方屿羁押。 事情到这一步,已经不是救不救连嘉良的问题了,而是陆埠是不是故意针对连家,想借着连家针对九王府? “小桃,去给娘收拾一间客房出来,娘你吃完饭先去客房里休息,我去找王爷。” 楚知弋在书房里,见她进来,把桌上纸条整理了一下递给她。 他的消息更细致一些,连穗岁接过来翻看着,惊讶道:“果然是陆埠设的局!” 她跟秦氏只打听到了事情的原委,楚知弋这里已经拿到昨天晚上连嘉良他们的口供了。 口供里,都把矛头指向了连嘉良,他提到过的关于琼安公主的话被原原本本地复述记录下来,不同的人,口供却像是早就串通好了,一句话一个字都不差! 连穗岁一眼就看出这份口供有问题。 第424章 放妻书 人在喝醉的情况下,连自己上一句说了什么话都记不清楚,却能把别人的话记得清清楚楚? 只有连嘉良的口供上说得不清不楚,他喝断片了,真的忘了自己说了什么! “与其说是陆埠设的局,不如说是昀王,亦或者,是明珠夫人……” 楚知弋的声线很冷。他们在敲打他! 意识到事情比自己想象中的严重,连穗岁询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楚知弋把纸条扔进火盆里,火苗吞噬墨迹。 “那就看岳丈大人够不够聪明!” 从连嘉良的口供上看,审讯的人一直引导着他说话,但他脑子不聪明,听不懂暗示,对方希望他往九王府头上泼脏水,明里暗里提醒他很多次,但他自己感觉莫名其妙,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 背后的人没了法子,这才借题发挥,羁押连方屿。 希望连方屿足够聪明,不会落入对方的陷阱。 牢房里,肥硕的老鼠爬上高台,掉落下来,滚落到脚边,铺在地上的稻草垫子上尽是老鼠屎,连方屿站在墙边思考着,被京兆衙门带到牢房里,他突然明白了,这是有人针对连家。 背后的人什么目的,相信他很快就知道了。 牢房外的过道里响起脚步声,狱卒提着钥匙,上前打开他的牢房门,往他面前摆了一张椅子,陆埠自人后走到前面,掀开衣摆坐在椅子上。 “你们都退下。” 狱卒将牢房的门关上退至门外,连方屿看着他。 “原来是陆大人,下官的缉捕文书呢?没有缉捕文书,陆大人这是滥用私刑……” 陆埠笑道:“事急从权,连大人放心,缉捕文书,本官已经上报,很快就批下来了。” 不能跟他硬碰硬,连方屿没揪住不放,而是问道:“陆大人以什么罪名缉捕本官?” 陆埠自怀中取出一沓口供交给他。 “令郎之前在巡城司的差使,听说是卫乡徇私,利用职权之便,帮他谋划的,本也没什么,但令郎当众承认见过前朝余孽琼安公主身边的女使,那便是勾连前朝余孽的罪名!” “据令郎交代,连大人也参与其中,跟卫乡来往甚密,不知道连大人有没有向前朝余孽泄露朝廷机密,所以,本官特意请连大人过来调查,还请连大人配合。” 连方屿心口一紧,往他头上扣上勾连前朝余孽的罪名,他除非能拿出有力的证据证明自己跟前朝余孽无关,否则这道坎很难过去。 但他没有证据。 隔壁牢房里传来惨叫声。 “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 隔壁的声音有点熟悉,陆埠观察连方屿的表情,开口说道:“隔壁关押的是祈文林,他跟卫乡的关系更加密切,已经定罪了,只等秋后问斩。” 既然已经定罪了,又为什么要施加刑罚? “你们滥用私刑!” 陆埠扑哧一声。 “连大人该清楚,进了这里就是我的地盘,他虽然定罪了,但他企图越狱,被抓回来后小惩大诫,并不违背律法。” 在看守森严的牢房里越狱? 莫说祈文林,他也不敢。 这个理由又牵强又合理,竟然无懈可击! “下官今日只问连大人一件事情,九王府与前朝余孽有没有勾连?” 他单刀直入,让连方屿意外。 “连大人若想保全自己,就好好考虑一下,九王府跟前朝余孽到底有没有勾连,连大人想好了让狱卒通知我。” 陆埠勾唇一笑,起身离开。 “来人,给连大人换一床铺盖,本官的这把椅子也留给连大人。” 牢房阴冷,连方屿浑身如坠冰窖,脑海里思索着他的话,九王府跟前朝余孽? 怎么能牵扯到一块儿呢! 狱卒抱来晒过太阳的褥子和棉被,连方屿披上被子,阳光的味道很暖和,他却还觉得冷。 陆埠针对的是九王府? 为什么? 楚知弋一个闲散王爷,这些年一直被宸帝打压,难道……是皇上的主意? 连方屿极聪明,他揣度着陆埠这句话的意思,如果皇上想借着这个机会除掉楚知弋,他便是马前卒,会不会也落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再者说,他如愿指认了楚知弋,等事成之后,宸帝会不会留他这个知情的人活着? 连方屿打了个冷颤。 不能指认! 他跟九王府的命运绑在一起,他不指认,大家或许都有一条活路,一旦他不知深浅去指认楚知弋,他们就都完了! 但他出不去,该怎么给楚知弋传信? 连方屿急得在牢房里转圈。 …… 连方屿被关进牢房的第三天,秦家大夫人递了帖子。 “大舅母来了!” 连穗岁迎至门口,秦家大夫人握住她的手。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你跟你娘怎么都不跟家里说?若不是你舅舅今天早朝听别人说起,你们想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华盈在你府上吧!” “舅母,我们也是不想让你们担心……”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些话见外!” 大夫人不赞成道,“你们娘俩收拾一下,跟我回秦家!老夫人要见你们。” “大嫂。” 秦氏迎出来,“娘跟兄长还好?” “好,我们都好,你……唉,我跟你大哥商量了一下,现在看你的选择,娘在家里等你。” 当着连穗岁的面,大夫人没把话说得很明白,但连穗岁猜测,秦家老夫人这次请她跟她娘回去,十有八九是说和离的事情。 连穗岁陪着秦氏回到秦家。 “岁岁,你跟诗琼很久没见了,你们姐妹两个去说话。” 这是要把她支开。 连穗岁应了一声,去找秦诗琼。 大夫人把秦氏领到老夫人的院子。 秦伯彦两兄弟都在。 老夫人开门见山道:“华盈,我跟你大哥的意见一样,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你跳出连家这个火坑,你的意见呢?” 秦氏早有和离之心,但却没跟秦家人说过,身为女儿,让父母兄长跟着担心已经够不孝了,怎么能让他们一大把年纪了,再为自己操心! 但……她一个人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娘……” 老夫人心疼她,劝道:“这么多年,你自己报喜不报忧,从不跟我们说你在连家的酸楚,但我们都看在眼里,我让你大哥去求皇上,让连方屿写了放妻书,他要是肯写,我们秦家出面保他也算对得起他了!” 第425章 谈点儿天黑该谈的事情 “华盈,娘知道你一生要强,你就在家里住下,这件事情让你大哥去办!” 秦氏眼眶含泪,沉默半晌,起身跪下。 “娘,女儿不孝……” “女儿不能让秦家背上不仁不义的名声!” “华盈,我们秦家的名声,不如你重要,我跟你大哥二哥都商量过了,我们宁愿不要名声,也要你一辈子开开心心,你也是做母亲的,岁岁以后要是过得不好,你会不会为她出头?”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秦氏懂了。 “多谢娘!” “妹妹快起来!”大夫人将她搀扶起来,“我跟你二嫂也都支持你和离,咱们秦家的女儿应该是捧在手心里的,在连家过的那是什么日子!” “他连方屿何德何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妻子还不珍惜!妹妹你只管安心住下。” 秦伯彦站起来。 “我这就进宫!” 地牢里分不清白天黑夜,隔壁的惨叫声又响起来,连方屿从床上坐起来,第三天了吗? 他刚进来的时候,是上午大概巳时和午时之间,地牢里很冷,不知道外面有太阳吗…… 脚步声在他的牢房前停下,是陆埠来找他要答案了吗? 秦伯彦从外面进来,光线一下子暗淡下来,他有点看不清牢房里的布置。 “侯爷,小人给您点个灯!” 狱卒点了两盏灯,秦伯彦的眼睛才适应了黑暗,看向裹着被子缩在床上的连方屿。 “大哥?你怎么来了?” 这几天陆埠倒也没有苛待他,只不过天冷,饭菜送来时已经凉了,偏牢房阴冷,不管裹多厚,身上都是冷的。 连方屿心里意外,但也在窃喜,秦伯彦能来牢房里看他,是不是在皇上哪里得到首肯? 皇上知道他是清白的吗? 连方屿看起来憔悴了很多,模样狼狈,他此番前来确有落井下石的嫌疑,但是为了妹妹,他必须这么做。 “知道你出事儿,我进宫求了皇上,打着让你写放妻书的名义来看你的。” 放妻书…… 他没打算跟秦氏和离…… 但,看秦伯彦的表情,连方屿猜到了,是秦氏的意思。 “你别怪华盈,我们没有落井下石的意思,我现在只能用这种法子见到你,只有这样才能救你。时间有限,你能跟我说说具体的情形吗?” 连方屿真想指责一声别假惺惺了,但他知道,秦家是破局的关键,他跟秦家都没有退路。 “我写放妻书。”连方屿权衡利弊,给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还请大舅哥尽力!” 秦家重情义,他痛痛快快地写放妻书,希望秦家能多些愧疚…… 秦伯彦一挥手,自有狱卒送上笔墨纸砚,连方屿艰难地拿起笔,蘸了墨,略一停顿,洋洋洒洒写下放妻书。 他咬破自己的手指盖上指印。 “侯爷,我与华盈自此一别两宽,请代我好好照顾她!” 秦伯彦把放妻书收起来,受了他这一拜,承诺道:“你放心,明天早朝,我给你作保,你保重。” 目送秦伯彦离开牢房,连方屿苦笑一声,跌坐在地上。 他跟秦氏,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 他握紧拳头。 秦伯彦带回了秦氏的放妻书。 连穗岁惊讶道:“这么顺利吗?” 连方屿的字力透纸背,秦氏能想象到他写放妻书时的心情,不甘心,恨,怨怪他时运不好,怨怪秦家逼迫他…… 他就是那样的人,永远只考虑自己的利益,从不在意别人的感受。 别人都欠他…… 但她不在乎了。 “已经去官府报备过了,华盈你以后就自由了!” 这一天到来,秦氏心里波澜不惊,她甚至没有高兴。 “以后秦家又多了一个敌人。” 她提醒道。 秦伯彦大手一挥。 “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有大哥顶着,必能护佑你们平安!” “陆埠缉捕连方屿证据不足,我写了折子,明天早朝递上去,他肯写放妻书,我们秦家也不会不仁,最后帮他摆平麻烦,我们也算两清了。” 但愿不会再起波澜吧…… 连穗岁在心里想着。 秦家在行动,楚知弋也在搜集证据,连穗岁晚上回到家,找到楚知弋的书房,杜翰音也在。 “下官见过王妃。” 杜翰音整理了不少东西,她瞄了一眼,竟然是卫乡勾结朝中大臣的书信。 “王爷找到了一份名册,上面记录着卫乡在朝中拉拢的朝臣,里面没有连大人。” 杜翰音解释道,“连嘉良级别不够,他只是沾了祈文林的光,裙带关系,算不上勾连前朝余孽的罪名。” 证据他都整理好了,只等明天呈上去。 连穗岁才知道楚知弋这几天做了这么多事情。 “谢谢,辛苦了。” 杜翰音摆摆手。 “不辛苦不辛苦,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王爷王妃,你们忙,下官先行告退了!” 连穗岁泡了杯茶端过来,楚知弋把她捞坐在腿上。 “放妻书拿到了?” 她还没说呢,他就都知道了? “你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 连穗岁不反感,只是在想身边的谁有嫌疑。 楚知弋挑眉。 “没有,猜的,这次机会难得,秦家跟连家划开界限,以后连家再出什么事情,都跟秦家无关。” 连家还能出什么事情? 连穗岁看他。 “连嘉良不死,将来还会惹事,不过,这些是连方屿该头疼的,以后跟你就没有关系了。” 连家几次出事都跟连嘉良有关,这话不错,谁知道他以后还会惹出什么祸事,得提醒齐九妹一声。 楚知弋拦住她。 “齐家最会见风使舵,这次齐家没出手,他们在观望秦家的态度,知道岳母和离,只怕下次连嘉良再惹祸,齐家也不会放任不管。” “不需要为齐家操心。” “他们在跟连家联姻时,就已经知道连嘉良是什么人,也定然有应对的法子。” 这话有道理,齐九妹身边厉害的丫鬟婆子一堆,还收拾不了连家那点儿破事儿? 连穗岁松了口气。 “放心了?” 连穗岁点头。 有慧荣长公主在,齐九妹跟英娘的未来都不用她担心! “放心了。” “这件事情,幸好没有连累二哥。” 连嘉颖早早地跟连家分了家,他又在外任职,否则,他再能干也抵不住家里人拖后腿。 “那我们来谈点儿别的事情……” 楚知弋一本正经,连穗岁脸红道:“谈什么事情!” “谈点儿天黑该谈的事儿……” “楚知弋,这里是书房……” 第426章 我替爹谢谢舅舅 “你就不能正经点吗……” 连穗岁心想,在书房也不是不行,就是,明天该怎么面对下人? 这也太羞耻了! 楚知弋憋着笑。 “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东西? 连穗岁觉得面颊开始发烫,却听楚知弋吩咐了一声:“来人,把本王给王妃准备的礼物呈上来!” 楚知弋牵着她的手走到书房外面,院子里一盏比房顶还高的大大的灯笼冉冉升起,灯笼上冒了一圈火花,而后突然变幻成牡丹花的形状…… 灯笼上每一朵花还在动,花骨朵上的蝴蝶蜜蜂栩栩如生。 这……连穗岁被震撼到了。 “喜欢吗?” 连穗岁点头。 “喜欢!怎么突然想到做一盏灯笼?” 楚知弋抿唇笑着。 “今年朝中动荡,弄得人心惶惶,到年底了,朝中下令从腊月开始举办灯会,让各家做灯笼比赛。” 不管朝中如何动荡,都不能让老百姓们知道,朝中越是动荡,民间过年就越热闹。 “礼部空缺多,宸帝把这个差使交给我了,我仍旧回礼部任职。” 这是个出力不讨好的差使。 暗中盯着九王府的人不少,连穗岁怕别人钻空子。 “放心,我自有应对之策。” 连穗岁最近的笑容愈发少了,楚知弋牵着她,“等明天晚上,我带你去布置灯会。” 腊月初一灯会就要开始了,现在确实该布置了。 “好。” 布置灯会的街道巡城司会提前清场控制行人,他们能提前一饱眼福! “既然要当差,今晚就早点睡吧。” 这几日太阳很好,不过冬日天短,早上天亮的晚,楚知弋起身时,天还没亮,连穗岁迷迷糊糊,被他在额头落下一吻。 “乖,再睡会儿吧,顺利的话,中午就能去大牢里接岳父了。” 连穗岁嘤咛一声,没睁开眼,楚知弋帮她拉了拉被子。 连穗岁睡到自然醒,外面的太阳升得老高,她想起今早楚知弋说过的话,起床洗漱。 连方屿跟秦氏也算和平和离,秦家能不管他,连穗岁身为连家女,却不能不管。 因为不确定圣旨什么时候能下来,连穗岁收拾好之后便让下人准备马车,在牢房外面等着。 刚过午时,牢房大门打开。 连方屿重新看见太阳适应了好久,牢房里的几天像是几个月,也像几辈子,恍惚间有种重生的错觉、 他胡子没刮,身上穿的仍旧是被抓那天穿的官服,官服皱皱巴巴的,上面沾满了灰尘。 他伸手将灰尘拍打掉,抬头看见九王府的马车。 连穗岁迎上来。 “爹,我送你回家。” “你娘呢?” 连方屿眼眶酸涩,话问出口,才想起来他跟秦氏和离了。 “你娘为什么要跟我和离?怕我连累秦家?” 这话让连穗岁没办法回答。 “爹,您对我娘有没有愧疚?” 如果不是他纵容张氏跟连嘉良,秦氏不会对他死心,不是他在秦家落难时捧高踩低,秦氏也不会寒心。 连方屿沉默半晌,开口说道:“男人三妻四妾,我没错,错的是你娘,表面上装贤妻良母,实则既打理不好内宅,侍奉不了公婆,也没教养好府上的子女。” “她是个不称职的妻子。” “身为妻子,却总对丈夫冷脸,我们两个走到今天,都是她的错!” 秦氏最惯用的手段就是把自己高高地端起来,用那种睥睨众生的眼神看家里的所有人。 连方屿双目猩红,冷笑一声。 “你以为她疼爱你这个女儿吗?你当初又胖又丑名声又差的时候,她是怎么对你的?” “她对你放任不管,这是爱你吗?她只爱她自己!” 连方屿笑着笑着笑出泪花。 父母的事情,连穗岁无法评判。 “她让所有人都觉得是我对不起她,可后院的妾室,是她一房一房帮我纳进来的,我只纳了张氏一个,她却给我塞了一堆,没问过我喜不喜欢……” “她好狠的心!” 连穗岁沉默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劝解。 连家的大门上还贴着封条,但是看守的官兵撤走了,家里的下人把侧门打开了一条缝往外看,看见连方屿从马车上下来,激动地跑出来迎接。 “快去通知张姨娘老爷回来了!” 家里的下人很高兴,连穗岁目送连方屿被张氏迎进了家门,叹了口气。 “去秦家吧。” 秦家是另一番光景,秦氏身穿一件红色劲装,在演武场上给秦弘业喂招,她手中的银枪刺向秦弘业的面门,随着他躲避的招式不断进攻着,秦弘业差点儿没招架住,被逼到演武场边缘,他脚勾住绳子猛翻了几个身,才堪堪躲开秦氏的进攻。 “姑姑好厉害!” 秦明俊跃跃欲试,“我也来!” 秦弘业沉稳,秦明俊灵活,三人见招拆招。 “岁岁来了!” 秦伯彦在场下坐镇,一家人其乐融融。 “你娘的功夫荒废多年,若换成以前,早把这两个臭小子从台上扔下去了!” 连穗岁惊讶。 “娘的功夫那么好呢!” 秦伯彦回味道:“你娘出嫁前跟着我在边境,她上阵杀敌,一般男人还比不过她!也就是后来……唉,不提了!以后没有仗打了,就在家里安安生生养老也挺好。” “把你爹送回家了?” 连穗岁嗯了一声。 “你爹其实也挺好的,年少有为,踏实上进,就是不太会教养孩子,你大哥要是能好好教养,以后别给他惹祸,连家也还能爬起来。” 连方屿因教子无方,官职被降了两级,原本他是正三品侍郎,现在是从四品,宸帝开恩,让他在礼部做主事。领五品的差使,还在京里,以后虽然不好晋级,但好在保住了一条命,也保住了官职。 比那些被抄家流放的官员强了百倍。 “毕竟姻亲一场,我还是盼着他能好起来。” 秦伯彦说了很多,“你大哥的事儿等查清楚了也会放出来,希望他们父子吃一堑长一智。” 秦家果真厚道,连穗岁应了一声。 “舅舅这些话,我会转达给我爹。” “你娘的嫁妆大部分都给你了,她留在连家的那点东西,我们就不要了,算是给你爹的赔偿。” 连家现在的宅子,还有秦氏的几个铺子。 “我替爹谢舅舅。” 子女没办法站队,秦伯彦为连穗岁考虑周全,连穗岁心中感动。 台上一声呼喝,秦明俊被扔下来,秦弘业跟秦氏一时分不出高下,秦弘业到底年轻,眼看秦氏体力不支,主动停了手。 “姑姑喝茶!” 秦明俊狗腿地捧着一杯茶爬上去递给秦氏。 第427章 身临其境 “姑姑,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表姐什么也不会啊!” 秦明俊杀人诛心,连穗岁无辜躺枪。 “谁说我什么都不会!” 连穗岁手中的飞针弹射而出,扎在秦明俊的屁股上,他哎呦一声,龇着牙把银针拔出来。 “不就是一根针吗,又不疼!” 连穗岁觑他一眼。 “现在呢,你屁股上没有别的感觉吗?” 秦明俊两条俊眉一拧,哎呦一声。 “我屁股怎么麻了?” “大哥你快帮我看看!” 秦明俊拖着秦弘业到树后,扒开裤子让秦弘业帮他检查。 “什么也没有。” 秦弘业嫌弃地看了一眼,“这么大人了,还光腚,快穿上裤子!” 秦明俊伸手掐了一把,带着哭腔。 “我真的没感觉了啊!” 他自己歪着脑袋往后看,可惜什么也看不到,被秦弘业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没事,等会儿就好了!” 秦明俊提上裤子,又跑去找连穗岁。 “岁岁表姐,你针上是不是有毒?” 连穗岁被逗笑。 “没毒,不过沾了点麻药。等麻药劲儿退了就好了。” 秦伯彦想起连穗岁做的金疮药也十分管用。 “岁岁,你的金疮药的方子能不能给军中……” 秦家虽然不带兵了,但他却时刻惦记着军中的将士。 “还有那些驱寒的药物,要是能在军中普及,将士们也能少受点罪,戍边的将士们每年冬天最不好过,手上脚上全都是冻疮。守几年的边,身子就亏了。” 连穗岁知道的想法。 “舅舅放心,这些方子我本就想在军中推广。等我把这些方子整理出来,交给舅舅。” “那可太好了!” “舅舅,今天怎么没见诗琼表妹?” 提到秦诗琼,秦伯彦叹了口气。 “沈家小子回老家,她跟着去了,还没成亲呢,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 “不提他们了,今天中午咱们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饭吧!” 楚知弋忙着灯会的事儿,回去也没什么事情,连穗岁留下来跟秦家人一起用了午饭,还在秦家睡了个午觉,在太阳落山之前回了王府。 天色擦黑,楚知弋派了疏影来接她。 太阳一落山,北风刺骨,连穗岁裹紧披风,带了小桃跟裴淑一起。 疏影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小桃瞪他一眼,他也不生气,赶着马车去跟楚知弋汇合。 “吁——” 马车拐过街角,被横在路中间的马车挡住去路。 疏影紧急拉住缰绳。 裴淑掀开车帘,连穗岁看向对面马车里的人。 晚上光线不好,看不清对面的人是谁,从衣着上看,应该是个女人。 “别以为秦家出面,你们就逃过一劫了!” 这声音……是明珠夫人! 连穗岁从马车里站出来,毫不掩饰面上的嘲讽。 “你们躲在暗处算计半晌,只为了抓住我们的把柄吗?” “夫人,你的敌人不是我跟楚知弋,既然投靠了昀王,就好好帮他,别再来算计我们!” “伶牙俐齿,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这次是我警告你们,下一次,说不准被抓进天牢的就是你跟楚知弋!” 连穗岁想不明白。 “夫人为什么对着自己的儿子这么大敌意?昀王登基,你也讨不到好处,不对付成王,却把矛头对准我们九王府?不怕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你懂什么?” 对面马车里的声音带着气急败坏,“我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是,连穗岁没资格管她的事情,但是,她不允许她算计她在乎的人。 “我也警告夫人,若再有下一次,我要萧图的命,就看夫人舍不舍得了!” “你!” 明珠夫人气极反笑,“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 连穗岁翻了个白眼,“这里是上京城,不是你家,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算计我,我难道不能报复回来?夫人既然不在意自己儿子的死活,萧图的命对夫人来说,没有大业重要,必要时,也能割舍!” “好好好!真是他娶的好媳妇!走!” 明珠夫人的马车拐了个弯驶向另一个街口。 直到明珠夫人的马车消失,疏影身上仍旧紧绷。 “王妃坐好,属下赶车了!” 疏影用最快速度跟楚知弋汇合,他们行色匆匆,楚知弋询问道:“怎么了?” 街上的灯笼还在布置,楚知弋穿着绯色的官袍,在彩灯的映照下,像出尘脱俗的仙子,他看着彩灯的眼眸中没有世俗,没有惊艳,只有平静和超脱,有那么一瞬间,连穗岁怕他飞了。 看见她,他眸中映出了笑意,伸手扶着她下了马车。 连穗岁才有了几分真实感。 刚布置好的街道上灯笼很美很亮,但却没有行人,楚知弋连背影都透着孤寂感。 直到看见她。 连穗岁看见他给她准备的灯笼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他笑着解释道:“难得能借用职务之便。” 连穗岁扑哧一声。 楚知弋牵扯她的手往前走,小桃被疏影拽了一下,落后几步。 “你干嘛?刚才我们遇上明珠夫人的事儿还没跟王爷说呢!万一附近藏了刺客呢?你不去保护王爷,拉我做什么?” 小桃劈头盖脸把疏影骂了一顿,疏影十分委屈。 他今天特意跟主子告了假,晚上主子身边有很多护卫,只不过不在明面上而已。 但他要怎么给小桃解释? “你不去保护主子,我要去护着我家小姐!” 眼看着小桃要甩开他跑回连穗岁身边,疏影欲哭无泪。 “小桃,王妃身边有我,等会儿我帮你跟王妃告假。” 疏影在小桃身后给裴淑抱拳,裴淑看了一眼,小桃狐疑地回头,疏影正在挠头,等她看不见的时候再次对着裴淑抱拳。 裴淑笑了一声。 “王妃心里自有主张,你不用担心。” 楚知弋跟连穗岁走在前面,提前看各家的花灯,主子们凑在一起说着什么,连穗岁被楚知弋逗笑了,伸手在他身上轻轻拍打,楚知弋握住她的手腕,两人相视一笑。 疏影十分羡慕。 再看小桃,虽然没往连穗岁跟前凑,但是眼睛也没落在他身上。 这条花灯街绵延很长,周边的几条街上也都有花灯布置,虽然限制了不让百姓入内,但是街道两边的商户,以及住在附近的百姓三三两两聚在街角看灯。 不远处突然放起了烟花,天上编织了一片灿烂的花海,身临其境的感觉…… 连穗岁与楚知弋相视一笑,这幅画面实在养眼。 街边的少女突然跑过来,被楚知弋身边的护卫拦住。 “什么人?” 第428章 灯会 两个暗卫拦住小姑娘,小姑娘怯怯地透过他们看了连穗岁一眼。 “我,王妃娘娘救过我娘,我想给王妃娘娘送个礼物……我,我没有别的心思,真的!” 她手中提着一盏自己扎的兔子灯笼。 暗卫眼神征询楚知弋的意思,接过灯笼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问题,拿过来递给连穗岁。 小姑娘一脸期盼地看着连穗岁。 “谢谢你,灯笼很漂亮,我很喜欢。” 连穗岁接过兔子灯,正欲让裴淑给几个铜板,把兔子灯买下来,小姑娘高兴地拍着手跑了。 “王妃喜欢就好!” 众人的紧张感这才消退。 兔子灯的骨架是用竹条编的,外面糊了灯笼纸,小兔子的形状,纸上是小姑娘自己动手画的图案,真的很漂亮。 连穗岁提着灯笼。 “刚才明珠夫人拦住我,说了些恐吓的话。” 思来想去,连穗岁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要让他知道。 “我威胁她说,她要是再敢背后搞鬼,我要萧图的命,你不会不舍吧。” 明珠夫人跟萧图是他在这个世上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连穗岁怕他难做。 提起他们,楚知弋眼神冷淡。 “不会。” 璀璨的烟花还在继续,一眼看不到头的灯海,连穗岁握紧他的手,两人从头走到尾。 “明天这条街上还会有各种表演节目的民间艺人,再往前走,有个高台,三十六楼会有表演,但从明天开始,我就要配合成王负责这几条街上的安保了,没时间陪你。” 所以提前一天带她来熟悉地形,“那边马车能过去,我给你留了位置,可以约几个朋友一起。” 连穗岁在这里的朋友也少,她平常的应酬多,但那些人都不是她的朋友,楚知弋想,如果她朋友多一点的话,是不是也会多一点牵绊。 “你对我太好了!”连穗岁踮起脚尖在他侧脸落下一吻,“我怎么会这么有福气,嫁了你这么好的夫君!” 他这样的放在现代都少见,更不用说人均三妻四妾的古代了,不纳妾,品行端正,模样又好,还懂得体贴照顾…… 连穗岁本来对男人不抱什么希望的…… “那你舍不舍得离开我?” 连穗岁把头摇成拨浪鼓。 “不舍得,但……” 她有点想念自己的亲生父母了,想念师兄弟们在一起打打闹闹的日子,她珍惜身边所有人。 连穗岁有点失落,她大概永远也回不去自己的世界了。 楚知弋捕捉到她的情绪,心中紧张。 但下一瞬连穗岁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 “看你紧张的,那你以后会不会因为我生不出儿子纳妾?” “怎么会生不出儿子呢……” 她医术这么好。 连穗岁不高兴了。 “一定要是儿子吗?女儿不行吗?你是不是重男轻女……” 女人想无理取闹,多的是理由,连穗岁跟楚知弋闹了一会儿,两人都无奈地扶着额头。 “好了,不闹了,有点饿,我们去吃点东西!” 街边的茶楼酒肆今晚也做足准备,迎接明天的热闹,连穗岁在街边随便找了一家酒楼。 另一边,明珠夫人进了昀王府。 “夫人此时不该在宫里吗?” 昀王对她的到来并不意外。 明珠夫人宫里伺候的下人都被昀王换成了自己的人,她能出宫,也是昀王的功劳。 “夫人要办的事情办完了吗?” 昀王头都没抬,明珠夫人径直在椅子上坐下。 “我联系了北辽在京城的暗探,我们可以安排一场刺杀陷害成王,但事成之后,王爷你也要帮北辽一个忙。” “什么忙?” “我们要粮草,北辽元气大伤,每年春天青黄不接,已经饿死了很多百姓,萧炎要十万担粮草。” 昀王嗤笑一声。 “你们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些,一场刺杀,几十条人命,就想换十万担粮草?” “夫人都被萧炎送来做人质了,却还在替北辽的百姓考虑,本王佩服。” 他抬头看了一眼,这女人跟安太妃太像了,如果不是她处处针对楚知弋,他都怀疑安太妃没死,如今换个身份又回来了。 上次林中的刺杀,让朝堂一直动荡到现在,不知道年底再来一次,明年朝中会不会彻底变天! “前面两次刺杀,京中戒严,我们的人被抓了不少,这一次,我们堵上了所有暗线的性命,我们几十年的谋划,难道不值十万担粮草吗?” “值不值不是由你们说了算,这么多粮草,本王要冒着多大的风险?” 他肯松口,明珠夫人松了口气。 “只要王爷这边能有渠道,能开关口,我们可以自行买卖交易,一切都跟王爷无关。” 明珠夫人暗示到位,昀王只需要牵线搭桥,事成之后,钱进他的口袋,事情他们保密。 听起来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但他没有立刻答应。 “本王要看到效果。” 他自从秋猎起便借口养伤,推了朝中所有的差使。 为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明珠夫人起身。 “王爷放心,必不让您失望!” 风从门缝里吹进来,昀王提了提身上的狐狸皮披风,把手上的书本翻了一页,看到有意思的地方,轻笑一声。 “主子。” 暗处人影跪至身前,昀王吩咐道:“该怎么办,你心里知晓?” “回王爷,属下知道。” “下去吧。” 今日腊月,京城里年味儿浓郁,沿街叫卖的小贩好像突然多了起来,许多外乡人聚集在京城,想看看今年朝廷特意举办的灯会。 灯会围绕着皇城,各家做的灯笼都挂在街上,东城的灯笼是朝中官员们带领家眷亲手做的,灯笼的形制按照朝廷的规矩大差不差,做工精巧,上面的配图也有意思。 或簪花仕女图,或仿制名人古迹的花鸟图、戏水图…… 西城是寻常百姓们凑起来的灯笼,兔子灯狮子灯、鱼灯…… 南城和北城是商贩们的聚集地,商贩的灯笼不拘形制,好看就行,有人把灯笼做得跟房子一样高,还有人做出了花车,鲤鱼龙门…… 各种各样的花灯琳琅满目数不胜数。 京城的达官贵族平民百姓都涌过去看热闹。 连穗岁约了陈燕心跟宋吉月,去楚知弋给他们留的雅间看三十六楼的表演。 从二楼看到街上攒动的人头望不到边。 “等到过年那几天,街上肯定人更多!” 陈燕心被吓到了,“这谁家要是丢个孩子,找都没地方找!” 每年的灯会都有孩子走丢,有的是跟家里人走散了,有的是被人贩子盯上。 宸帝调拨了城外三大营的兵力给成王,让他跟楚景安一起负责灯会期间的治安。 街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今年的守卫比往年严格多了。 不远处,楚景安骑在高头大马上,被人群挡住去路,一眼望去全是人头。 他本来有点泄气,视线一瞥,正好看见她们,眼睛一亮。 第429章 暗箭 宋吉月背转过身,回到桌前坐下。 连穗岁想起来了,凑过来询问道:“你跟十一皇子的婚事进展到哪一步了?” 当初林中遇险,宋吉月让家里进宫提婚事,寿昌侯府的嫡女,皇后自然满意。 宸帝不想让楚景安娶背景强大的正妻,本不愿意答应。 但宋家说宋吉月跟楚景安在外一夜,名声毁了,以后恐怕不利于说亲。 宸帝还想用宋家,便退了一步,答应了这桩婚事。 宋家明白宸帝的意思,不愿意张扬,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 “皇上让内务府在宫外帮十一皇子选府,大婚的日子还没定下来。” 说话间,楚景安从窗户里爬上来。 连穗岁瞪大眼睛。 “有大门和楼梯你不走,怎么爬窗户?街上人多,出了意外怎么办?” 连穗岁往下面看了一眼,他身边的护卫帮他牵着马,被困在街角动弹不得。 楚景安苦笑道:“我也想走正门啊,街上人太多了,把我挤到边上半天动弹不得,我没了办法才爬窗子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 “本来给你们带了点心,被挤碎了……” 他心虚地看了宋吉月一眼。 这模样让宋吉月哭笑不得。 “我们这里什么样点心的没有,你从哪儿买的?” 楚景安嘿笑道:“我刚从宫里出来,母后宫里的点心,外面买不到!” “算了,碎了就不吃了,回头咱们去母后宫里吃刚出锅的!” 宋吉月脸红道:“谁要跟你去……” 陈燕心调侃道:“等成婚了不就得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表姐,我想吃雪花酥,你陪我下去一趟吧。” 陈燕心冲连穗岁眨眼,连穗岁应了声好,两人贴心的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 连穗岁询问道:“婉丽表姐今年过年回京吗?” 陈燕心摇头。 “孩子还小,姐姐说今年就不折腾了,可惜不能一起看灯会了,今年的灯会不是每年都有!” 陈婉丽入冬时生了个姑娘,那时候朝局动荡,永定伯府也没大操大办,只给关系近的几家送了帖子,连穗岁把准备的金锁金项圈送到陈家,没去赴宴。 “也是,路上颠簸,大人还好,孩子太小太受罪,只能等明年了。” 这次朝中动荡只牵扯了京城的官员,地方上的官员受到的波及小。 “听姐姐来信说,龚家可能年后要调任来京城。但是我姐夫还得在地方上多磨炼几年。” 陈婉丽的夫家龚家一门父子几人全是进士出身,又都在外历练多年,朝中这次大动荡,总要补上缺口。 “恭喜。” 龚城是个能臣,连穗岁动了结交的心思,不需要他站队,只要在关键时候帮衬一把就够了。 那样的能臣,自然不会轻易站队。 陈燕心嘟嘴。 “我以前跟姐姐形影不离,如今距离那么远,一年到头也见不上一面,以后我要是也成了家,见面的次数就更少了!” 连穗岁询问道:“你的婚事有着落了?” 陈燕心正要说这件事情呢。 “过了年,我要跟娘回一趟老家走亲戚,顺便去拜会一个长辈,听我娘说,想先让我相看。” “我也不确定呢,先不提这件事情了!” 连穗岁不解道:“还相看什么,我大表哥的婚事还没着落呢,让姨母考虑一下,你嫁到秦家做我嫂子算了!” 把陈燕心跟秦弘业凑一起,两家沾点亲戚,又不是近亲,知根知底,她也不用远嫁,也解决了秦弘业的婚事,三全其美! 陈燕心脸红道:“表姐,你取笑我是不是!” 陈燕心没往这方面想,她没想过嫁到武将家里,但不可否认,秦弘业很优秀,想跟秦家攀亲戚的人太多,她…… 她不觉得自己能配得上! “你这边要是同意,我去跟舅舅舅母说!” “这种事情哪儿能问我的意见……” 陈燕心无语,自古女子的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能……自己拿主意呢? 她的反应一看就有戏,但是给人说媒讲究你情我愿,连穗岁不会胡乱配对,自然不能把话说死。 “我得先去问问舅母,最近有没有给大表哥说亲!” 说做就做,她立刻就要去秦家询问。 陈燕心惊了,急忙拉住她。 “你就这么直接去吗?这要是不成,我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大家都是亲戚,要是真不成,最后都难堪! 连穗岁一想也是。 “那咱们明天,我约了秦家的表哥表弟,你带上你家小弟,咱们还来这里看表演,行不行你自己试探呗!” 秦家在京城的时间不多,陈燕心对秦弘业一无所知,但她又不恋爱脑,嫁人嘛,不就是挑家世,挑人品,秦家的身份地位没的说,只要不是太丑,对方对她也满意,她也能接受。 总比那些花言巧语欺骗你的人强! 王景康已经给她留下心理阴影了,想到以后万一遇上像王景康那样的男人,还不如让她直接死了呢! “见就见,我才不,不怕!” 陈燕心紧张的都结巴了,见连穗岁捂着嘴巴偷笑。 “我被口水噎了一下,可不代表着我害怕啊!” 陈燕心辩驳道。 连穗岁收敛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好好哈……我不是故意的!” 陈燕心恼了。 “表姐,我不理你了!” 她想回雅间,雅间里那对正在谈情说爱,她去不合适,打道回府,外面的人又太多。 “好好好,我不笑你了。” “你晚上要看灯吗?要看的话咱们就在这里等着,不看我送你回家。” 太阳已经斜斜地挂在墙头,再等一个时辰天就黑了。 “我还是回家吧,今天出门前我跟娘说过会早点回去。” “那我让小桃去跟吉月表妹说一声,咱们先走。” 马车在街上根本挤不动,护卫们顶着人潮走在前面开路,奈何人实在太多了,他们的开路无济于事,而且也不敢距离连穗岁太远,怕人潮中混有刺客。 陈燕心没忍住掀开车帘,想看看外面的情况。 “别掀!” 连穗岁开口阻止,但是已经晚了,她看向对面涌来看灯的百姓,人潮中突然寒芒一闪,她下意识扑向陈燕心将她扑倒在地,寒芒贴着她的胳膊钉在车厢上。 是一支袖箭! 往外看,却找不出偷袭的人,大家的视线都在头顶和道路两旁的灯笼上,刺客混在其中,根本找不到人! 车帘放下,挡住外面窥探的视线。 陈燕心后怕地看着钉在车厢上的短箭,惊恐喊道:“表姐!” 第430章 到皇上面前分说吧 暗箭的箭尖是朝着连穗岁发射的。 “表姐你没事吧?” 箭头有毒,连穗岁取出银针,迅速封锁穴位,同时吞了一粒解毒丹。 拿匕首把被箭头擦到的皮肤削掉,疼,鲜红的血瞬间溢出来。 连穗岁额头冒汗,动手给自己止血。 “王妃,奴婢给您包扎……” 这一幕裴淑看得胆战心惊,但还没忘了自己的职责,她以身挡在连穗岁身前,以防刺客再次行刺,小桃戒备地守在外面,护卫们竟然没有发现异样,还在前面开路。 正拥挤间,对面一支人马快速分开了人潮。 成王认出小桃,纵马上前问道:“皇婶在马车里吗?” “掀开帘子。” 连穗岁包扎好,疼得唇色发白,上京城里谁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 除了明珠夫人她想不到其他人! 既然明珠夫人跟昀王合作,她未尝不可以借成王的势力! “王爷,人群中混的有刺客!” 她胳膊上的血迹触目惊心,成王眼珠子一紧。 “来人,立刻派人封锁街道!” 连穗岁把箭头拔出来交给他,成王用过连穗岁的袖箭,这种东西还算常见,但是普通的老百姓肯定没见过。 “设置哨口,检查行人身上有无兵器!” 成王手下的官兵立刻分开人群去执行。 “皇婶,我派人先送你回府?” 连穗岁看见楚知弋在往这边赶,便拒绝了成王的好意。 “多谢王爷,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楚知弋目光锁紧她胳膊上的伤,质问道:“让你们保护王妃,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连穗岁第一次见他发脾气,保护连穗岁的护卫们跪在地上。 “属下失职,王爷恕罪!” 楚知弋紧张得上前查看连穗岁的伤势。 “我没事,箭上有毒,擦着皮肤过去了,不严重。” 楚知弋额角抽搐。 “护送王妃回府,晚间去本王院子里领罚!” 护卫们不敢有半句怨言,立刻退回至马车旁边,护送着连穗岁回府。 连穗岁掀开车帘往后面看着他。 “你多小心!” 楚知弋脸色很黑,连穗岁担心他,但是她留下来又什么忙都帮不了。 “皇叔,街道已经封锁了,这条街上的商家也都通知了,相信很快就能查到谋害皇婶的人。” 楚景安也急忙赶过来,瞧见他的脸色,吓了一跳。 楚知弋一字一顿。 “每人守住一个街口,务必把人给本王找出来!” “你做什么去了?”楚知弋质问楚景安,“这条街上你负责巡逻,你人呢?” 楚景安心虚地挪开目光。 “我……” “擅离职守,你的责罚先记着!” 楚知弋又看向成王。 “皇叔,我见皇婶的马车被困在人群里,本想上前搭救……” 他的理由也站不住脚,成王下意识解释完,觉察出不对味儿来。 楚知弋没说什么,只吩咐道:“按我说的去做吧。” 成王不知怎么就听了楚知弋的命令,带着人守住出口。 楚景安被罚了,怕被宋吉月瞧见,翘着脑袋往茶楼二楼看,宋吉月冲他招招手,她可以自己回府。 楚景安骑在马背上给她比对口型,宋吉月扑哧一笑。 他说他要去忙,让自己的护卫来护送她回家。 宋吉月从雅间里出来,她带的也有护卫,灯会上人多,家里怕她出什么事情,给她配了不少护卫。 茶楼里人很多,迎面有人要上楼梯,宋吉月往旁边让了让,突然一道劲风斜地里袭来,护卫挡在她前面,伸手接住了袭来的东西。 “宋吉月,你这个贱人,你怎么还不死?” 侍卫挡在她面前她看不见来人,但这声音…… 郭宁芸用力拉扯自己的鞭子没拽动。 “还给我!” 她的鞭子上有倒刺,护卫的手上戴的有手套,但也伤着了。 宋吉月并不退让。 “郭二小姐当众伤人,却还要埋怨我的护卫是何道理?难道郭相府就能仗势欺人,随意殴打我侯府的护卫吗?” 今日若不是护卫挡着,郭宁芸是不是打算把她的脸毁了? 宋吉月眼眸中的凉意扩散,质问道,“郭小姐不给我一个道歉吗?” 郭宁芸干脆把辫子扔在地上,被她身边的护卫捡起来收好。 “你挡住我的路了,凭什么要我给你道歉?” 强词夺理,她们两个在楼梯口起冲突,挡住了不少人,楼上楼下都围了一群人。 宋吉月不过是等了两个呼吸,等楼下的人上来,郭宁芸却指责她挡路? 上楼梯的客人被她的鞭子扫到,捂着鼻子的指缝里有血冒出来。 见宋吉月看过来,那人捂着鼻子跑了。 “抱歉抱歉……” 这两位姑奶奶一看就不好惹,他虽然是受害者,但他不敢让人家大小姐们给他道歉! 别再牵连到他就行了! 狼跟小羊的故事里,不管小羊在哪个位置喝水,最后都会变成狼的盘中餐,宋吉月不管怎么辩解,郭宁芸都不会满意。 她冷哼一声。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先来后到的道理郭小姐不懂吗?这里不是郭相家的茶楼吧,凭什么还不让别人走路了?” 宋吉月当着她的面从楼梯上走下去,她这个行为就是对郭宁芸的挑衅,郭宁芸气炸了。 捞过鞭子从台阶上跳下来,对着宋吉月的后背抽去。 宋吉月感应到后背袭来的劲风,护卫们正要格挡,她突然开口吩咐道:“都退下,我倒要看看郭二小姐,今天敢不敢当街谋杀未来的皇子妃!” 她这话刺激到郭宁芸,郭宁芸挥着鞭子对着她身上甩,宋吉月调整角度,没有躲避,后背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鞭子带起的血沫洒到看客们的脸上,温热的感觉让众人瞬间都懵了。 没人能想到她真的敢动手!茶楼里安静了一瞬,而后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 “小姐!” “快去请大夫!” 郭宁芸也懵了,才看向被丫鬟护卫们层层围起来的宋吉月。 她只想吓唬她,没想着辫子真的能打到她身上! 她的伤势如何? 郭宁芸一瞬间地慌乱,像上前去查看她的伤势。 把她丢到林子里自生自灭,那是因为周围没有别人看见,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所有人都看到她行凶,宋吉月要是真有个好歹的话,她肯定讨不到好处! “别装了,你带那么多护卫,我还能真的伤到你?” 她顿住脚步,在心里安慰自己,宋吉月肯定在吓唬她! “报官,我们要去报官!” 宋吉月身边的丫鬟厉声道,“郭小姐,你伤了我们小姐,还要污蔑我们,你们相府权势滔天,但我们侯府也是不怕的,我们这就回去请太医鉴定伤势,您到皇上面前分说吧!” 第431章 我会给你讨一个公道 宋吉月是故意的,她调整角度,鞭子抽在她后背上,皮开肉绽的伤看起来很吓人,实际上没伤到骨头,但足够将郭宁芸拉下水了。 她疼得唇色苍白,看了郭宁芸一眼,吩咐道:“回府!” 楚景安在街上搜查刺客,又听说茶楼这边出事了,急急忙忙赶过来,就看见这一幕,他被宋吉月后背上拿到血痕惊住了,再看拿着鞭子的郭宁芸,鞭子耷拉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郭宁芸被吓到了,眼眶里含着泪,瞧见他,本能地上前想寻求他的安慰,却被他眼神中的冷意吓到了。 “我没有……我,我不是故意的!” 楚景安打横抱起宋吉月,将她放到马车上,又回头看了郭宁芸一眼,开口问道:“你们茶楼的掌柜呢?” 两个女子在店里起冲突,不仅没有人出来调解,也没有人上来劝谏。 楚景安忍着怒气,茶楼的掌柜从人群里钻出来,跪到他面前。 “十一皇子恕罪,店里今天太忙了,小人一时失察……” 掌柜试图推卸责任,被楚景安一眼看穿。 他们怕得罪相府,也怕得罪寿昌侯府,故而不敢劝谏,看见了当没看见,躲在角落里装死,眼看着出了叉子,又想帅锅…… 楚景安恼道:“若是今天出了人命呢?你也用这个借口?” “停业三天整顿,什么时候合格了,什么时候再开张!” 宋吉月的伤口还在流血,他担心宋吉月,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楚景安!” 郭宁芸追着他出了茶楼大门,眼看着他翻身上马,走在前面给马车开出一条路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愤恨地拿鞭子抽打着茶楼里的摆设,茶楼里的客人四下逃窜,很多连账都没结。 茶楼的掌柜跪坐在地上哀嚎。 外面这么多客人,三天不开张,他得少赚多少钱啊! 郭宁芸正在气头上,今天的损失他也不敢去问她要啊! “姑奶奶,别砸了,别砸了!” 掌柜上去阻拦,被郭宁芸身边的护卫推了一把撞在柜子上,桌子上的茶具被鞭子抽成碎片,心疼得他心里淌血。 郭宁芸打砸一通,带着人离开,只留下一片狼藉。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呦!” 掌柜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大街上发疯。 “没天理了!” 街上的热闹太多,人多嘴杂,茶楼里发生的事情根本瞒不住! 他这个位置日进斗金,让他关门歇业三天,三天后呢,要是不合格呢?他年前还能不能开张? 掌柜越想越气,见店里的伙计还愣着不知道干活,没忍住骂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收拾!” 他跑回去,“再去给我准备一份厚礼,我要亲自去寿昌侯府探望宋小姐!” 十一皇子之所以生气,是因为郭二小姐伤了他未来的皇子妃,只要宋小姐肯帮他说几句话,他的店肯定能顺利开张…… 宋吉月路上疼晕过去一次,楚景安紧张地守护在马车边上,到了寿昌侯府,太医已经到了。 楚景安抱起宋吉月一路小跑,将她送回自己的房间。 “这是怎么了?”温氏赶来,看着趴在床上的宋吉月,心疼地直抹眼泪,“怎么伤得这么重?你们这么多人,保护不了小姐一个?全都去院子里跪着!” 主子出事了,确实是下人保护不力。 今天跟着宋吉月的丫鬟婆子护卫们都被罚跪。 “下官要给宋小姐清理伤口了,十一皇子,您请暂时回避一下!” 楚景安反应过来,退到屏风外面。 宋吉月拉住温氏的手说道:“娘,不怪她们,您别怪罪……” 她给温氏使眼色,温氏拧眉。 “怎么不怪他们,让他们先跪着去!” 温氏最担心的是她的伤势。 只不过,给她处理伤口的太医……为什么不选女官? 太医目不斜视,帮她把伤口周围的衣服剪碎,露出她后背上狰狞的伤口。 温氏不否认太医院太医医术的高超,但是男女有别,尤其十一皇子还在外面,让外人看见她的后背,多少有点不合适…… 宋吉月没解释,温氏就不问,盯着太医的动作,伤口处血肉模糊,她紧张地问道:“太医,我女儿的后背上不会留疤吧!” 太医用煮沸放凉的温水把伤口上的血污清理干净,敷上金疮药,又拿出纱布包扎。 “伤口面积大,但是并不深,好生将养着,应该不会留疤。” 男人不在意疤痕,但是女人在意,太医补充道:“这金疮药用的是九王妃改良的方子,能促进伤口愈合,听说九王妃有秘制的膏药,用了能不留疤痕。夫人不如去求求九王妃。” 温氏松了口气,能不留疤最好。 “太医,那我需要养多长时间?” 宋吉月询问道。 太医算了算时间。 “怎么也要卧床半个月以后才能下床活动,最好休息一到两个月,等伤口完全长好,” “多谢。” 送走太医,楚景安冲进来,内疚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要是我陪着你,送你回来,就不会有这些事情了。” 从前的郭宁芸虽然骄纵,但不会这般大胆残暴肆意伤人,他也不知道郭宁芸怎么会变成这样! 林中的事情宋吉月直接告诉他,只要他没亲眼看见,他就不会相信,不如直观地让他看见现在的郭宁芸是什么样子来得更有效。 “不怪你,我也不知道郭二小姐为什么会针对我,不知道她对我哪儿来的深仇大恨……” 她这么说,楚景安更内疚了。 郭宁芸喜欢他,因爱生恨,蓄意针对宋吉月,他怎么没意识到呢,没提前防患于未然呢? 温氏送走太医,询问了下人事情的经过,气得直拍桌子。 “相府欺人太甚!我们寿昌侯府到底怎么得罪他们了?处处针对我们家,上一次在猎场,让人把我们家女儿绑了丢到林子里,幸好我们福大命大,遇上九王妃逃了出来,这次竟然当街下死手,拿鞭子抽我们,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这就进宫去找皇上告御状!” 温氏越说越气,风风火火地进宫去找宸帝告状。 楚景安诧异道:“上次在林中是怎么回事?” 他不知情! 宋吉月眼眸中闪过晦暗。 “上次在猎场我跟你分开之后,我被郭二小姐装进麻包里丢到林中,是岁岁表姐不放心带人找来,我们两个才会同时下到悬崖底下。” 在楚景安先入为主相信她的前提下,她不添油加醋说出真相,楚景安就已经信了。 他的脸色黑沉,双拳紧握。 欺人太甚! “你先好好休息,这件事情,我会给你讨一个公道!” 第432章 流萤的滋味儿好受吗 连穗岁刚到王府,听说了宋吉月在茶楼被郭宁芸打伤的事情。 “世子夫人已经进宫了,十一皇子这次见识到郭宁芸的疯狂,听说也进宫去了,不知道相府这次会收到什么惩罚?” 连穗岁受伤,小桃很是自责,当时她怎么就没有阻止燕心小姐掀车帘呢? 她怎么就没有挡在主子身边呢? 护卫们从回来开始,就在楚知弋的书房外面跪着,但是惩罚也改变不了小姐受伤的事实…… 幸好他家小姐早有防备,没有中箭,否则,只怕所有人都要陪葬! 连穗岁在街上被刺客刺杀,郭宁芸在茶楼打伤宋吉月,这两件事情之间有没有联系? “小桃,你代我去侯府看望表妹。” 她受伤了,不方便出门,让小桃去探望一下,不知道表妹伤的重不重。 因着刺杀,才第一天,举办灯会的几条街就戒严了,进出都得检查,果真查出了一些问题。 “你身上怎么会带着刀?” 卡点搜查的时候,从一个男子身上搜出了一把匕首,男子解释道:“我是卖肉的,出门前还在给客人切肉,忘了放在家里了……” 搜查的官兵将信将疑,继续在他身上搜查,摸到他袖口的时候,他猛地往卡点外面窜。 “站住!” 他身上带的有袖箭! 不远处的成王抽出长剑,纵马追着男人而去。 咻的一声,袖箭对准成王射去,男子拔出匕首行刺成王。 “来人,拿下!” 官兵们将男人包围起来安在地上,几个人合力将其制服,卸掉下巴,从嘴里抠出毒药。 成王比对了袖箭上的毒药,薄唇一勾。 “去通知皇叔,刺杀皇婶的刺客抓到了!” 楚知弋赶过来,刺客看见他非但不怕,还十分嚣张的仰脸大笑。 “这人交给我……” 楚知弋知道,他是明珠夫人的人,笃定了他家主子会救他,也笃定了他不会杀他! “这是自然。” 成王回想着刚才连穗岁向他求助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他想出面帮她解决掉刺客,但,楚知弋才是她的夫君,刺客该怎么处置,他没有权力过问。 “多谢!” 楚知弋骑在马上,吩咐道:“将人带走!” 他回府时连穗岁已经睡下了,白天刺杀,毒性虽然被她给逼出来了,但她也因此受伤,晚间睡得很昏沉。 楚知弋在床边看她片刻,替她掖了被子,起身来到关押刺客的院子。 “九王爷,属下是奉公主之命,来给您效力的,您不能杀我!” 他身上带着杀气,刺客还想狡辩几句,话还没到嘴边,胸前猛然传来剧痛。 楚知弋手中握着一把匕首,恨恨地插进他胸口,他握着刀柄,利刃在他体内搅动,疼得他浑身痉挛,脖子上青筋尽显。 “王爷,属下奉命前来……” 楚知弋拔出匕首,换了个位置继续扎进去。 对上他冰冷的目光,刺客此时才知道害怕。 “九王爷饶命……” 楚知弋冷声开口。 “谁准你们动本王的王妃?”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来辅佐本王?” 刺客心里害怕极了,他只知道楚知弋是公主的儿子,他们是自己人,公主说连穗岁是个祸患,给他们下达了命令,不管是谁,只要杀了连穗岁,就是大功一件。 他没想过恰好有人掀开车帘,而他恰好看见连穗岁…… “王爷……” 血液快速流失,身体逐渐冰冷,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楚知弋的衣袖。 “为什么……公主为王爷谋划,王爷却要背叛公主?” 原来明珠夫人是这么跟属下解释的,楚知弋的心早就冷了,就算提起她又怎么样? 只会让他更恨那个女人! “谁敢动本王的女人,本王就让他陪葬,你的公主也不例外!” 刺客死不瞑目。 楚知弋心里的气仍旧没消。 “把那个老怪物也剁了给她送去!” 明珠夫人很看重鬼老,他本来没想要老怪物的命,但奈何,她总不长记性! 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杀气令人胆寒,疏影应了声是,老怪物浑身是毒,他不敢贸然行动,谁知道砍了他的头,他的身体会不会冒毒烟,等明天去问过王妃再行处理…… 连穗岁早上睡醒的第一件事,跟楚知弋想到一块儿去了,她已经警告过明珠夫人了,若再针对她跟楚知弋,必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想来想去,也只有鬼老够分量了。 只是老东西一身毒,不知道祸害了多少条人命,轻易让他死了太便宜他! 连穗岁想到当初让他破功时给他下的毒药,对他来说,越是剧毒越是滋养,那她就反其道而行,喂他喝良药! “小桃,让药房把所有凉血解毒泄气的药材拿来,咱们今天做实验!” 她洋洋洒洒写下五六个解毒的药方,小桃去抓药,裴淑帮着她熬药,熬好了,疏影负责给老东西灌进去。 “你做什么?” 鬼老惊恐地看着连穗岁随意地抓起一把药材丢进炉子里,熬出来黑乎乎的汤药往他嘴巴里灌。 他浑身被铁链锁着,动弹不得,更拒绝不了。 疏影脸上蒙着面罩,手上带着手套,捏住他的嘴巴灌下去,一连灌了六碗,他感觉体内的真气在快速流失,他这些年他藏在体内靠真气抵抗的毒药顷刻间侵入他的四肢百骸。 毒药攻入他的内脏,他体内绞痛不已,口中疯狂往外吐着黑血。 “不要……” 他面目狰狞,戴着枷锁的手脚疯狂地舞动着,他的躯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变成一个枯瘦的老头儿。 小桃跟裴淑害怕地看了眼连穗岁,强撑着不让自己吐出来,众人都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 鬼老真气散尽,又被百度侵蚀,但神奇的是他还有口气在,还没死…… 可能是以毒攻毒,体内的毒太过杂乱,让他保住了一条命。 连穗岁又从瓷瓶里取出一粒小药丸交给疏影。 “让他吃下去。” 疏影接过来,捏起鬼老的下巴,将药丸塞进去。 良久,鬼老开口问道:“你给我吃的什么?” 连穗岁咧嘴笑道:“没什么,既然毒和药对你都没有后作用,那就试试别的。” 鬼老抬头,如树皮般的脸耷拉着,他目光浑浊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流露出惊恐的神色。 连穗岁轻笑着补充道:“流萤的滋味儿好受吗?” 药和毒对他都没有作用,不知道蛊虫在他体内能嫌弃什么风浪。 连穗岁观察着他的反应。 鬼老浑身抽搐一阵儿,突然低头桀桀地笑出声来。 第433章 被明珠夫人那个蠢货给毁了 “没想到我纵横一世,到头来竟然栽到你这个丫头片子的手里……” 他的皮肤迅速裂开,而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静静地跪坐在地上,不需要等一个月,流萤进入他体内,顷刻间将他的经脉啃噬摧毁,他的皮肤上出现紫黑色的蛛网,而后整个人化成漫天星光。 人死了,连渣都不剩,只有一小节发黑的颈骨。 疏影把骨头捡起来装进箱子里,派人送到宫里交给明珠夫人。 “这是什么?” 明珠夫人哄睡萧图,发现桌子上有一个巴掌大的盒子,打开,里面一截黑乎乎的骨头,她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捧着盒子出了房间,在院子里四下观察。 “这个盒子是谁送来的?” 宫女们面面相觑。 没有人进过她的房间! 明珠夫人浑身冰凉,想到连穗岁威胁她的话,若她再敢算计她,萧图的命就保不住了! 她慌慌张张地回到房间里,趴在萧图的床前看着他。 十月怀胎,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才三岁,被送来京城做质子,困在这座宫殿里从来没有出去见识过繁华的世界,他是无辜的! 他们只是吓唬她,鬼老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 但她的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不认为连穗岁有本事把这个东西送到宫里而不惊动任何人! 所以,是楚知弋在帮她…… 明珠夫人眉毛竖起来,连穗岁果然是个祸害,没有她之前,他们母子虽久未见面,但楚知弋听她的话,他虽然有些地方做得不够好,但他是她的儿子,她岂会不心疼他? 她不过是想磨炼他,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别再栽同样的跟头…… 她煞费苦心替他谋划,他怎么就不领情呢!还要跟她作对? 明珠夫人双手抓紧被子。 “都是连穗岁这个贱人挑拨!” 她恨得咬牙切齿。 不行,得把萧图送回北辽! 明珠夫人打定主意! 灯节第一天的意外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寿昌侯府的小姐被相府的小姐当众殴打,寿昌侯府抓住这件事情不放,郭相亲自出面道歉,侯府仍旧不肯原谅。 郭宁芸是郭相最疼爱的女儿,且自从上一次出事之后,郭宁芸的脾气就有些暴躁,郭相觉得亏欠女儿,对她更是骄纵。 宋吉月挨了一鞭子,但好在只是受了伤,没闹出人命,这件事就能收场。 “本相赔偿宋家一个三百亩地的庄子,就在城外皇庄附近,全是旱涝保收的一等田,等宋家小姐跟十一皇子成婚,这个庄子当成嫁妆,也能保一辈子吃喝不愁。” “我们宋家不欠这一个庄子!” 温氏硬气道,“我们侯府的女儿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我们夫妻两个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郭二小姐打了人,至今没露面,没去给我家女儿道歉,凭什么要我们接了赔偿息事宁人?” “臣妇没有别的要求,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郭二小姐也不例外,当街殴打准皇子妃是什么罪名,请皇上定夺!” 起因正是郭宁芸嫉妒宋吉月。 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儿,结果温氏又把上次在林中的事情扯出来。 “我们宋家不想让皇上为难,那件事情我们没有跟郭二小姐计较,二小姐竟然以为我们好欺负,再次欺压我们,若不是相爷给的底气,二小姐何敢这般造次?” “相爷教女无方,纵女欺人,圣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相爷连自己的家事都弄不明白,子女教养不好,如何做这典礼百官,辅佐皇上治国理政的丞相?” 温氏歪打正着,抨击到郭相的痛处,他当即黑下脸来。 “夫人慎言,我自问做这个丞相无愧天地,我虽然对子女骄纵了些,却也不是夫人能够评头论足的!” 眼看着他们又要吵起来,宸帝急忙分开两人。 两人已经从皇后宫里吵到太后面前,最后闹到御书房,手心手背都是肉,宸帝没想过两家会掐起来…… “你们两家的恩怨朕知道了,无非就是小女儿之间的恩怨嘛,没有那么严重。” 宸帝想和稀泥。 温氏不干了。 “皇上,您别怪臣妇说话难听,现在受伤的是我们宋家女,臣妇的女儿后背上那道伤口,狰狞极了,以后留下伤疤,就算十一皇子不嫌弃,那也始终是一道坎儿。” “臣妇的女儿白白地受了那么多罪,郭相却包庇罪魁祸首,连个道歉都不愿给,如何让我们相信郭相的诚意?” “换句话说,如果郭二小姐抽打的是您的女儿呢,我们宋家的女儿不敢跟娇贵的公主比,但您既是君王,也是父亲,做父母的,岂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别人打伤吗?” 这件事情,确实是郭宁芸做的不对,就算有深仇大恨,也不该这般胡闹。 “郭相,让宁芸明天去宋家给人家赔个罪,给朕个面子,这事儿就都别再提了。” 宸帝都这般说了,郭相只能应下,脸色却黑沉如锅底。 没能把郭宁芸送进大牢,温氏有不甘心,但郭相是昀王的舅舅兼岳父,这件事情本来就不好办。 他们宋家不蒸馒头争口气,就是要让郭宁芸给她家女儿低头! “行了,朝中一堆事儿呢,你们先退下吧。” 郭相跟温氏欠身退下。 “皇上,十一皇子在门外求见。” 这两天楚景安三天两头来给他上眼药,宸帝不想见他。 “去跟他说,朕刚才已经把事情解决了,让他别再出现在朕面前!” 宸帝觉得心烦,今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一直紧绷着,到了年底也不敢懈怠,京中各个衙门缺口都很大,人补不上,每个衙门晚上都是灯火通明,熬夜办公。 本想借着灯会出去放松一下。 哪料到麻烦又找上门来,人群中混杂的竟然有北辽的刺客! 鉴于前两次刺杀引起的动荡,他决定今年不去宫外看灯会了。 另一边,昀王府内。 昀王抓起一把黑子丢在棋盘上,骂道:“蠢货!为了一个连穗岁,不惜暴露实力,让父皇心生忌惮,不肯出宫了,所有的计划都化为泡影,这就是她想看到的结局?” “她不想要粮草了吗?” 昀王恨得咬牙切齿,他所有的谋划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宸帝会出宫,北辽那边安排刺客刺杀宸帝,他也有安排,能成功的话,他立刻联合朝臣推举,保他上位登基。 不成,便嫁祸成王! 一切都安排好了,却被明珠夫人那个蠢货给毁了! 第434章 这才是母妃的目的吧 “王爷,明珠夫人求见。” “不见!” 还有脸来见他? 侯在外面的明珠夫人被拒绝了,她知道昀王嫌她坏了计划,但在再来一次的话,她仍旧会下杀掉连穗岁的命令。 “夫人请回吧。” 明珠夫人不甘心地转过身去,又转回来。 “请王爷放心,这件事情我会补救!” 既然成王在灯会上排查刺客,那她就把藏身在灯会上的刺客都出卖了,解决掉所有的隐患,宸帝总该没有后顾之忧了吧…… 只是可惜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那些刺客…… “请帮我给王爷带个信,若我能帮他达到想要的效果,在给北辽运送粮草的时候,帮我带上萧图。” 这件事情护卫不敢擅自做主。 “夫人稍等,我去请示王爷。” 护卫传达了明珠夫人的话,昀王嗤笑一声。 “让她进来!” 事情办砸了还敢跟他讨价还价? 她是不是脑子不好? 护卫领着明珠夫人进门。 说说你的计划。 室外北风呼啸,室内却暖和。 “放弃目前所有的布置,破釜沉舟自断后路。” 昀王惊讶的看着她。 “你要出卖你所有的属下?你比本王狠毒,本王想不明白,你这么有城府的人,怎么会输给萧炎?” 明珠夫人眸光晦暗,她不是输给萧图,她是输给了北辽王。 老东西表面对她宠爱,暗地里防备着她,竟然在病重之际下诏,将王位传给萧炎,并送他们母子来上京城做质子。 他以为他们母子来做质子就能保住一条命吗? 自以为是! “等宸帝降低防备,我们再重新布局。” 昀王忍不住拍手。 “你们北辽在我们的都城,究竟留下了多少势力?经得起你这般挥霍……” 明珠夫人神秘一笑。 “王爷您放心,既然与您合作,我就要拿出诚意,楚知弋不是正在查刺客吗,我就成全他,让他帮我们这个忙,也让一切都回到正轨上。” 昀王今天晚上重新认识了明珠夫人,答应道:“那本王就等夫人的好消息!” 送走明珠夫人,护卫问道:“王爷,她跟前朝的势力牵扯不清,万一牵连到您……” 昀王不在意地说道:“管他是前朝余孽还是北辽的夫人,我们坐山观虎斗,只要能帮上我们,便是朋友。” 他们没有任何损失。 明珠夫人趁着这次从出宫,敲响了九王府的大门。 “你来做什么……” 楚知弋话没说完,脸上啪的一声,挨了一耳光。 “你糊涂!怎么能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呢?你忘了自己的抱负吗?甘愿窝在这小小的王府仰人鼻息,看别人的脸色,靠别人的施舍过活吗?” 楚知弋自嘲一笑。 “母妃觉得我该听你的话吗?” 听她的话便不是被女人牵着鼻子走吗? 明珠夫人愣了一下。 “我是你母妃,我不会害你。” “岁岁也不会害我。” “你……”明珠夫人气得骂道,“你怎么这么顽固?” “我与已经过世的安太妃长得一模一样,宸帝会不会怀疑?我只有一直针对你们夫妻两个才能取得宸帝的信任,我跟昀王合作,也是为了搅乱朝纲刺杀宸帝!” “你先杀锦绣,后杀鬼老,我帮你铺路,你却把我的左膀右臂都杀了,你对得起我吗?” 他油盐不进,明珠夫人开始装软弱。 “这些年,我一个人背负着国仇家恨,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以为我不想陪在自己孩子身边守着他吗?是我不能!” “我不能连累你!” 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原本以为楚知弋会理解她,他以前就是这样理解她的,甚至不需要她解释,他从来不会闹脾气! “母妃这些话哄哄小孩子还行,儿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判断。” “锦绣跟鬼老只是开胃菜,母妃不心疼的话,送给母妃做礼物的人头会越来越多。” “你……” 明珠夫人气急了,又想动手,被楚知弋握住手腕。 “还有,母妃这随便打人的习惯该改改了,儿子手重,若不小心伤到母妃,母妃不要怪罪。” 他句句礼貌体贴,却句句隐含杀气。 “弋儿,你早晚会明白母妃的苦心,母妃只求你一件事情,萧图是你的弟弟,你不能伤他,也不能纵容连穗岁伤他!” “这才是母妃的目的吧……” 楚知弋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看她的目光让她胆寒,他脸上带着笑意,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母妃为了自己的另外一个儿子,才会来跟我低头,为了保护萧图,你不惜放下自己的尊严来跟我低头?” “母妃可曾体会过儿子这五年来受过的苦?可曾为儿子担心过?” 甚至他所有的伤痛都是她造成的! 楚知弋双拳紧握,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疏影,送客!” 从她脸上没看出任何自责,她担心的只有萧图。 楚知弋大步离开书房,回到卧室,连穗岁趴在床上,正捧着一本医书翻看着,见他进来,爬起来朝他张开手臂讨要拥抱。 她像个小孩子一样窝在他怀里,但是眼睛仍旧没离开手里的医书。 “我在古籍上找到了记载,鬼老在体内养了蛊虫,借助蛊虫的力量吸收毒性,又用毒来养蛊,体内的蛊虫越多,就代表着他藏在体内的毒也越多。” “所以我对他用了流萤,流萤啃噬了他体内的蛊虫,才彻底击垮他。” “太邪门了!” 连穗岁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方法,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扔了医书挂在楚知弋身上。 察觉到他心情不好,连穗岁捧着他的脸问道:“谁惹我们家王爷生气了?” 楚知弋单手轻松地托举着她,见她心情好,没有把明珠夫人找上门来的事情告诉她。 “没什么,早点睡吧。” 天冷,楚知弋身上冰凉得像个冰窖一样,连穗岁把自己暖热的被窝让给他,她整个人钻到他的怀里,身上逐渐暖热,楚知弋失笑 “我不是一直怕冷。” 以前他睡觉从来不需要暖床,雪窝里也能睡着。 是后来…… “我知道,人的体质是会改变的,你很厉害,流萤在你体内藏了五年还能活下来。” 他伤了根本,虽然有连穗岁帮他调理,但体质到底还是变了。 “没关系啊,我体质好,冬天给你暖被窝,有一个人身上是热的,就能捂热另一个人,夫妻之间,相辅相携才能走得更长远。” “睡吧!” 连穗岁今晚洗过澡了,她在自己身上花了点心思,身上香香的,但察觉到楚知弋状态不太对,她没缠着他,他累了,要好好休息。 楚知弋抱紧他。 第435章 宋晓岚回京 “下雪了!” 今年的雪来得有点晚,冬天起床困难,连穗岁睁开眼睛时,楚知弋已经起来去忙活了,她在床上赖了会儿,朝着外面喊了一声,小桃跟裴淑进来服侍她起床更衣。 “小姐,今日郭相带着郭宁芸去寿昌侯府,给吉月小姐赔罪了。” 让郭宁芸低头? 真不容易! “听说郭宁芸不太情愿,被郭相当街训斥了一顿,她现在的名声已经坏透了,郭相想给她说一门亲事,但是京城里没有人家敢娶她!” 也是活该! “奴婢听说十一皇子特意选在今天去寿昌侯府下聘,把钦天监原本定的日子提前了几天,郭宁芸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连穗岁洗漱完坐到桌前。 “小桃,你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小桃嘿笑一声。 “小姐,奴婢不就这些优点了嘛……” “因为十一皇子行事仓促,跟寿昌侯府有来往的各家还没来得及送贺礼呢,小姐,咱们要不要去送贺礼?” 连穗岁端起一碗粥。 “送,当然要送,还要大张旗鼓地送,否则岂不是辜负了十一皇子的这番心意?” 郭相想息事宁人,想把郭宁芸当街殴打准皇子妃的事情压下去,她偏要把这件事情闹出来,让大家都知道郭宁芸有多跋扈。 幸好贺礼早就准备好了。 “备车,现在立刻出发。” “可您受伤了……” 连穗岁胳膊上的伤口还缠着绷带。 “无妨,伤口都结痂了,咱们看热闹去!” 十一皇子的举动让寿昌侯府很被动,临时去各家通知,大家来得比较匆忙。 “娘,舅母,大表哥,你们都来了?” 她跟秦家人前后脚赶到,这是秦氏自打跟连方屿和离后第一次出来赴宴。 看见秦弘业,连穗岁想到了给陈燕心说媒的事情。 “大表哥,你现在有心仪的姑娘吗?” “岁岁表姐!” 说曹操曹操到,陈燕心跟着家人也来赴宴。 连穗岁眼神示意,秦大夫人瞬间就懂了。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但她不会强硬地干涉儿子的婚事,反正已经耽误了,这次也不用着急了,慢慢挑选,关键是得让儿子掌眼,满意了才行。 循着声音互相见礼。 秦弘业没看陈燕心,而是欲言又止地看着连穗岁。 “岁岁你跟我来一下。” 他知道今天的宴会少不了这个环节,在家里的时候他娘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今天一定好好相看。 但他的心事不好意思跟他娘说。 亲妹妹秦诗琼也不在京城,他想问问连穗岁。 “我……” 他这个表现…… “表哥你有心上人了?” 秦弘业什么都没说呢,连穗岁就猜到了。 “你真有心上人了?哪家的小姐?赶紧让舅母下手帮你定下啊!” 秦弘业有点难以启齿。 连穗岁瞪大眼睛。 “这件事情有点复杂,我该怎么说呢?”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一个大男人还磨磨唧唧的!” 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急死个人。 “上次我跟王家退亲,把王柔送回王家,后来我在城外,见到了一个跟王柔长相一模一样的姑娘,她跟王柔不一样,她从小就自己干活养活自己,我们在山里偶遇,她采药卖钱,却掉在猎户的陷阱里,是我救了她。” “问起来才知道她也是王家女,应该就是王柔那个送到乡下的双生妹妹。” “她一开始不肯说她的身份,只说她是附近的村民,直到我说我见过王柔,认识她爹娘,她才跟我说了实话,我感觉,她跟别的女子不一样。” “但她毕竟是王家女,我怕家里不同意。” 所以秦弘业一直没跟家里说,在空闲的时候经常出城去看望那个姑娘。 连穗岁懂了,王家父母糊涂又浑蛋,教养出王柔那样的女儿,那姑娘还在城外,就说明了王柔即使怀上野种,王家父母也不舍得她吃苦,不舍得把她送到乡下。 而对另一个女儿却能做到不管不问。 这个朝代,即使父母不称职,子女也不可能跟父母断绝关系,娶了那个女子,就意味着秦家还要跟王家做姻亲,就王家那些事情,迟早得拖累秦家。 “表妹你点子多,有没有办法……” 连穗岁摇头。 “我也不知道。” 这会儿客人多了起来。 “岁岁,你们说什么了?” 亲大夫人好奇地询问连穗岁,连穗岁瞥了陈燕心一眼,陈燕心冲她眨眨眼睛,她感受到秦弘业对她没意思,眼神示意连穗岁不用为难。 那这件事情就不再提了。 连穗岁调侃道:“表哥问我第一次给女子送礼物送什么好!” “臭小子,有了心上人也不跟娘说一声,娘还满世界给你相看姑娘,你这不是让你娘得罪人吗!” 宴会上人多,大夫人没有追问他是哪家姑娘,等回去再问,免得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众人被迎进去,男宾留在前面,女宾被请到后面,郭相上门道歉,自然被侯府留下来喝喜酒,郭宁芸一个人在后宅,他不放心,坐下来喝了两盏茶,便让下人去寻郭宁芸,准备回府。 哪料到郭宁芸不走。 丢人还嫌不够吗? 郭相的好涵养差点儿没绷住,看着侯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只觉得刺眼。 他尚且觉得难受,郭宁芸喜欢楚景安,她能受得了这个刺激吗? 后宅里,两个丫鬟搀扶着宋吉月出了房门,今天这样的日子,所有人都来恭贺她,让客人去房间里不太合适,正好她也想出来透透气。 家里的嫡女今日下聘,被送到乡下的宋晓岚也被接了回来。 原定下聘的日子在三日后,家里今天早上派人去接她,没想到回来时家中已经是宾客满朋高堂满座,宋吉月穿着一身颜色鲜亮的云锦长裙,头上戴着绢花,戴着步摇,一张脸唇红齿白,好看得像是天上的仙女。 而她虽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但是身上头发上全是鸡屎的味道,她身上的裙子洗得发白,臃肿厚重的棉袄衬得她的脸色更加暗淡。 她手上全是冻疮,肿得连拳头都握不住。 “哪儿来的乞丐!今天是我们侯府小姐下聘的大喜日子,大锅饭在前门,你怎么跑到后面来了?” 她站在院子里不敢进去,被路过的丫鬟训斥一顿。 擦掉眼角溢出来的泪。 “我今天才回府,麻烦你帮我去问问母亲,我还在以前的院子住吗?” 丫鬟看清她的长相,慌忙道歉。 “原来是三小姐,对不住,您穿得旧,奴婢还以为哪个不长眼的乞丐跑到后院了呢,奴婢不是有意的!” 她虽然在道歉,眼睛里的幸灾乐祸被宋晓岚看在眼里。 她宋晓岚好歹是侯府的小姐,岂是一个丫鬟能挤兑的? 但她不敢反驳。 “麻烦了。” 第436章 婚姻之事不能强求 宋晓岚回到自己住过的院子,她的房间里还没来得及收拾,两个丫鬟一边收拾一边抱怨。 “都去外面看热闹了,凭什么让咱们两个做这种苦差事!” “就是,听说今天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来了,咱们不敢奢求能攀上高枝,哪怕只见一面呢,也是天大的荣幸!” 丫鬟把抹布往脏水盆子里一甩。 “晦气!” 宋晓岚站在丫鬟身后,听着她们抱怨半晌,脸色晦暗不明,丫鬟端着脏水起身,准备去换一盆,转过身来瞧见宋晓岚,吓了一跳。 “三小姐?” “什么味儿啊!” 一股臭味儿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丫鬟们背后议论主子,被主子发现,本来有点心虚,但瞧见她身上穿的衣服连府上做粗活的奴婢都不如,心里便更没了敬重。 “三小姐既然回来了,就自己打扫房间吧,我们去前院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丫鬟不等宋晓岚开口,丢下手里的盆子,两人拉着手跑了。 连下人也如此欺辱她! 宋晓岚嘲讽笑着,自己动手去打了盆清水,洗了手脸,头发上也有味道,她犹豫了一下,用凉水洗了头。 去柜子里找出以前的衣裳,她被罚到乡下,以前的首饰都被嫡母收回去了,只留了几朵绢花。 虽然有些寒酸,但是比刚才穿的衣服好看多了。 她照着镜子,在乡下的这段时间,她皮肤粗糙了许多,但是镜中人的眼神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畏畏缩缩的庶女了…… 她要留下来! 出了房门,被冷风一吹,她打了几个喷嚏,忍着冷意往宋吉月的院子里走。 她不是今天的主角,没有人会关注她,哪怕是从前跟她形影不离的嫡姐宋吉月,也不会在意她的死活! 她进门后找了个角落坐下,看着场中的热闹,她好象个外人。 “宋吉月,现在我名声扫地,你满意了?” 郭宁芸愤恨地看着众星捧月的宋吉月,“你别得意,就算做了十一皇子妃又能怎么样,他还会娶侧妃,我堂堂丞相之女,若是去给他做侧妃呢?” 此言一出,前来恭贺的贵女们面面相觑。 郭宁芸疯了吗?当众说要去给十一皇子做侧妃? 她的行为与当初的连穗岁又有什么不同? 身为女子,却不顾家族颜面,她…… “二妹。” 昀王妃从外面进来,听见她这番话,匆匆走到她身边,将她护在身后。昀王妃知道在场众人是怎么想的,不就是欺负她妹妹吗! “我二妹出身尊贵,别说侧妃,就是正妃也做的!” 她摆明了要给郭宁芸撑腰,但在场的贵女也有不畏惧昀王权势的,开口说道:“但如今皇上定了宋家姐姐做十一皇子妃,十一皇子也钟情宋家姐姐,郭二小姐何苦自扰,应该去匹配更优秀的男子……” “本小姐的事情轮到你插手吗?你算什么东西!” 郭宁芸不喜欢听见别人反驳她的话,站出来骂道。 被她针对的贵女丝毫不惧。 “郭二小姐当众打伤宋家姐姐,若不是宋家姐姐大度,郭二小姐只怕逃不了牢狱之灾,您有郭相和昀王妃护着,我们拿你没办法,但也请你不要在宋家姐姐的好日子里捣乱,给主家惹不痛快。” “您和和气气地来祝贺,主家和和气气地接待您,皆大欢喜……” “谁要祝贺她!” 郭宁芸不知道又受了什么刺激,快步跑出去,昀王妃瞪了一眼说话的女子,起身追了出去。 连穗岁到的时候,正遇上郭宁芸哭着跑了出去,进来见众人一脸神色莫名,便开口问道:“怎么了?” “岁岁表姐,你怎么现在才来!” 陈燕心跟连穗岁一起进来,连穗岁身份高,在场的贵女给连穗岁福身行礼,有人嘴快跟连穗岁说了事情的经过。 “只怕郭宁芸不会轻易放弃,说不准是去前院找十一皇子了。” 还真让连穗岁说中了。 郭宁芸从后宅一路跑到前院,前院宾客云集,郭宁芸找到在人群中忙碌的楚景安,大声说道:“楚景安,我一直喜欢你,你为什么不给我回应啊!明明以前,我们也很能聊得来的,你怎么轻易就变心了?” 郭相的头皮炸开,带着怒气地吩咐身边的人。 “还不赶紧去把小姐带回来!” 昀王妃追到前院的时候,她已经抓住楚景安的胳膊,哭着说道:“楚景安,我这辈子不能嫁给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今天就死在这里!” 郭宁芸松开他,猛然撞向旁边的柱子。 郭相惊得站了起来。 幸好旁边有人挡了一下,郭宁芸没受伤,但是倒在地上,神情癫狂。 丫鬟想上去扶起郭宁芸,昀王妃拦了一下,上前跪在郭相面前。 “父亲,妹妹的病情又加重了,二妹心悦十一皇子,或许在十一皇子身边病情能好转呢!女儿恳求爹爹,为了二妹,去求求皇上求求十一皇子吧!” 什么意思? 昀王妃事先没有跟郭相商量,但父女两个之间默契十足,郭相明白她的意思,郭宁芸性情大变是有缘由的,当街殴打宋吉月确实不对,但如果她是因为病了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呢? 看到楚景安跟寿昌侯府联姻,再次刺激到她,让她病情加重。 只要去求宸帝,他们不求正妃的名分,只要一个侧妃,相信皇上不会拒绝。 但是……他的女儿甘心做侧妃吗? 郭相思虑良久,开口说道:“先带你妹妹回去吧。” 郭宁芸被婆子背走,郭相一瞬间老了十岁,看向楚景安。 “给十一皇子添麻烦了……” 楚景安回过神来,拱手道:“既然二小姐病了,相爷还是尽快给二小姐找大夫吧。” 郭相干笑了两声,直白询问道:“老夫最疼爱的就是宁芸,如果她的病情控制不住的话,十一皇子可愿意帮老夫一个忙?” 楚景安直觉郭相在给他挖坑。郭宁芸那嚣张跋扈的性子,没疯之前就娇蛮任性,如今更疯癫了。 “相爷有话但说无妨。” 满场宾客寂静。 郭相扬声开口。 “不知道十一皇子能不能给宁芸一个侧妃的位置,只要能治好她的疯症,老夫什么都愿意做!” “这……” 楚景安没有任何犹豫,开口拒绝道:“相爷,婚姻之事不能强求,我对郭二小姐并无半分男女之情,若强行凑在一起只能是一辈子的怨偶,请相爷三思。” 郭相面色黑沉,他已经豁出去这张老脸求他了,他却不领情,好,好得很! 第437章 我不会让舅舅失望的 “今天是十一弟来侯府下聘的日子,相爷未免太不给宋家面子了!” 成王出言道。 “就算要把自己的女儿往十一弟的府上塞,也不该选在今天的日子,相爷让宋家的脸面往哪里放?” “而且,恕本王直言,二小姐的疯症好像越发严重了,相爷还是赶紧找大夫给二小姐医治吧。送一个身患疯症的女儿给十一弟,相爷也太欺负十一弟了!” 成王一党跟郭相一党在朝中掐得你死我活,见面了也自然没必要给对方留脸面,自然是哪里疼往哪里戳,专门戳肺管子! “三弟此话差矣,表妹跟十一弟也算青梅竹马,从小知根知底。表妹都不求正妃了,难道十一弟就忍心连一个侧妃的位置都不给她?” “侯府的嫡女应该学过女训女德,本王相信宋家女定然能够容得下表妹,不知道本王有没有说错……” 这是把宋家抬起来了,不同意便是善妒。 跟来的连穗岁听到他这番说辞,气笑了。 “宋家女能不能容得下别的女人,是我表妹跟十一皇子将来成婚后,夫妻两个人的事情,怎么,昀王还想插手别人的家事?” “既然昀王跟郭相今天过来,不是给候府贺喜的,那就请离开这里,相信昀王跟郭相也能理解主家的心情,设身处地,我觉得候府对你们已经够客气了,若换成是我,可能就要动手了。” 连穗岁翻了个大白眼,还丞相呢,还当朝王爷呢,做事这么不要脸,别人对他们客气,他们以为别人好欺负! 她这么不给面子,昀王跟郭相的脸色沉的不能再阴沉了。 高高架起这一招别人也会,有什么了不起! “告辞了!” 郭相甩袖离去,昀王看了连穗岁一眼,朝着她走过来,楚知弋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昀王脸上忽而挤出一抹阴森的笑意。 “皇婶伶牙俐齿,好不给人留面子!” 连穗岁也不惧怕。 “面子是自己给的,既然仗着权势随意欺压旁人,就做好被人打脸的准备,毕竟王爷又不是钱,怎么敢保证人见人爱?” “好,本王就是要仗势欺人,看皇婶到时候怎么办!” 昀王丢下这一句话,瞥了楚知弋一眼,起身离开。 昀王跟郭相离开之后,连穗岁看向楚知弋。 “我给你惹祸了吗?” 楚知弋摇头道:“没有。” 他个人您昀王从来都不是自己人。 温氏在宋文康的胳膊上拧了一下,当着宾客的面没有数落他。 “多谢九王妃解围。” 老侯爷身子不便,宋靖为又不在京城,她丈夫性格软,不敢得罪郭相跟昀王,愣是没给自家说一句话,幸好有连穗岁替她出头,否则她真是要被气死! “表舅母,我担心这件事情有变故,你们还需早做打算。” 论亲戚,连穗岁该喊温氏一声表舅母,虽说他们之间的亲戚关系已经很淡了,但这样称呼,至少表明两家亲近。 温氏点头道:“我知道了。” 前院的事情传到宋吉月耳中,她知道郭宁芸不会善罢甘休,但没想过,为了楚景安,她竟然连脸都不要了,装疯卖傻,如果郭相求到宸帝面前,极有可能一道圣旨,给郭宁芸跟楚景安赐婚。 到时候会很恶心。 宋吉月托腮。 “来人,去前院跟母亲说一声,就说我不堪郭二小姐的言语侮辱,跳井了。” 这会儿正在开宴,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不在人前,她做了什么,是什么样的状态,别人也无从得知。 丫鬟看着她好端端的坐在铜镜前,担心自己不在她真的想不开。 宋吉月笑道:“放心吧,我没那么傻,你先在房间里跑两圈,别让人看出破绽来。” 丫鬟跑了几圈,跑得脸色通红,额头上挂着汗珠,跑到前院宴席上,按照宋吉月的吩咐,面色焦急,东张西望,找到温氏后凑在温氏的耳旁小声禀报,生怕别人看出来的样子。 温氏大惊,来不及跟宾客交代便匆匆跑向后院。 细心的妇人们自然有所猜测,距离更近些的夫人隐约听到跳井的字眼,联想到今天郭相跟昀王威胁的话,心中起了猜测。 主家越是大大方方告诉旁人的消息,别人反倒不信,越是想隐瞒的消息,却越是瞒不住。 宴席还没结束,郭相跟昀王仗势欺人的谣言就传得满天飞,茶楼酒肆都在说这件事情,郭相为了逼迫十一皇子娶他那个身患疯症的女儿,不惜逼迫侯府嫡女跳井自戕…… 郭相进宫求宸帝赐婚,却被宸帝骂了个狗血喷头,他都快把人家嫡女给逼死了,还有脸来找他赐婚? 宸帝对郭相不满起来,挑了几个错处,又将他骂了一顿。 郭相退出御书房,冷笑一声,他低估了宋吉月,从寿昌侯府出来,不过片刻的功夫,她就想好了对策,给自己扣上了一顶逼死侯府嫡女的帽子。 她若真死了,这个罪名他也认。 没想到他竟然栽在了一个小女子手里! “舅舅,父皇没答应吗?” 昀王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见他脸色不好,“我去跟父皇说!” 不就是一个侧妃的名头吗,父皇为什么不同意? 郭相抓住他的胳膊。 “皇上不会同意了,我们前脚出了侯府,后脚就传出了我们利用权势逼死侯府嫡女的传言,皇上认定我们的做法太过分,不同意宁芸嫁进十一皇子府。” 他现在进去,只会让宸帝更心烦。 “那表妹的名节就不要了?真给她扣上一个疯症的帽子,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也是没法子的事情,郭宁芸对楚景安的事情格外敏感,稍有刺激就控制不住情绪。 “要不,我们……” 昀王动了杀意,只要宋吉月消失,或者名节被毁,郭宁芸就还有机会! 郭相摇头。 “现在宋家嫡女还没怎么样呢,我们身上的嫌疑就洗不掉了,她若真的出了事,皇上肯定不会相信我们。” “这件事情上,只能认栽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宋家这个女儿,果真厉害! “别忘了我们的大事,小不忍则乱大谋,等一切尘埃落定,你手握生杀大权,便可以给你表妹出头了。” 郭相的语气意味深长。 “舅舅放心,我不会让舅舅失望的!” 府上办完事情,宋文康想留宋晓岚在府上过年,过完年再往乡下送,温氏不太愿意看见她,坚持第二天就把她送回去。 宋晓岚却在当天夜里却发起了高烧,烧的糊涂了,一直哭喊着她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宋文康心软,维护道:“不管她以前犯了什么错,如今都过去了,她好歹也是咱们府上的小姐,你看看你看看她手上的茧,比咱们府上干粗活的老妈子都厚,不用说,肯定连下人都欺负她!” 第438章 诱其上钩 “她也算吃过苦头了,孩子犯了错,惩罚过,她知道错就行了,难道还因为年轻不懂事犯的错误,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搭上吗?” 事情过去得久了,宋文康对宋晓岚犯的错没什么感觉了,他现在只看到了自己的女儿被乡下那帮身份低贱的奴婢们折磨得不成样子,哪怕只是一个庶女,也是他的骨血,岂能容得下那些贱婢们肆意欺凌? 宋文康脸色很不好看,他性格再软,在家里也是一家之主,温氏得给他面子。 宋晓岚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几乎都有冻疮,宋文康对陌生的女子尚且还有几分怜悯,更不用说他的亲生女儿,温氏知道,宋晓岚今天送不走了。 “女孩子家的手是第二张脸,你看看她手上的冻疮,赶紧去找些治疗冻疮的药膏给小姐涂上!” 宋文康指使着温氏身边的婆子,婆子看了温氏一眼,退出去找药膏。 宋晓岚头上的绢花掉落在地上,又把宋文康给心疼坏了。 “她身边就两个丫鬟吗?夫人,回头多调派几个丫鬟过来,她许久没做新衣裳了吧,身上还穿着单薄的秋装,再置办些衣裳首饰,咱们侯府又不是穷得吃不起饭了,如此苛待女儿!” 温氏心里不痛快,骂道:“昨天,咱们吉月被人欺负的时候,你怎么不硬气些,替女儿说句话?” “现如今,倒给我们母女两个甩脸子!” 宋文康性子软,老侯爷给他说亲的时候,就挑了温氏,温氏性子坚韧又能干,教养出来的嫡子嫡女都十分优秀,但是却不得宋文康喜欢,他喜欢的是温柔善解人意的弱女子类型,他天生怜悯弱小。 他跟温氏成亲以来,两人相敬如宾,他的姨娘妾氏也都被温氏管得很好,在他心里,温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夫人,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 提到昨天,宋文康心虚,不敢跟温氏呛声。 “我是看到岚儿受罪,一时着急,夫人见谅!” 这还差不多,要是让宋晓岚骑到头上,温氏心里得呕死! “来人,按照老爷的吩咐去办吧!大夫请了吗?” 宋文康想说,让温氏出面去请连穗岁,毕竟连穗岁的医术是京城里公认的好,听说还有不留疤痕的药膏…… 但是瞧见温氏沉下来的脸,到底没敢开口。 一是连穗岁的身份,不是一般人家能请得起的,二嘛,听说请她上门一次,要一百两银子,他们侯府虽然能拿出来一百两银子,但是给一个庶女请大夫花掉一百两银子,传出去,旁人又该说他宠妾灭妻了…… 算了,普通的大夫也行,只要能治病就行! “回夫人,大夫请来了,在外面候着呢!” “还不赶紧让人进来!” 宋文康又着急了,小意地看温氏一眼,对着下人吩咐,“带人进来。” 装晕的宋晓岚把夫妻两人的争吵听入耳中,心中轻嗤了一声,她这个父亲就是这样,一旦嫡母不高兴了,就能牺牲所有人…… 大夫进来给她把了脉,叮嘱了几句,留下一张药方让丫鬟去抓药,温氏跟送文康交代几句也走了。 宋晓岚昏昏沉沉睡到晚上,睁开眼睛,屋子里光线很暗,一个眼生的丫鬟守在她床前,见她睁开眼睛,上前问道:“三小姐,您饿不饿?要不要喝点粥?” 她挣扎着坐起来,丫鬟帮她拿了个靠垫放在身后。 “药在火上热着呢,您喝了粥,休息会儿再喝药。” 宋晓岚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房间,想到她在乡下只能睡草席,每天晚上冻得瑟瑟发抖,吃的饭菜又冷又硬,她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去了! 丫鬟盛了粥端过来。 “多谢。” “小姐不用客气,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宋文康态度强硬,丫鬟们见风使舵,不敢对她太差,喝了粥,身上暖和了,宋晓岚又重新躺下,她现在身子很虚,要好好将养。 丫鬟见她躺下了,端起粥碗开门出去了。 另一边,秦大夫人终于从秦弘业嘴里盘问出他喜欢的姑娘是谁,顿时两眼一黑,差点儿晕过去。 “王家那样的人家,你还敢跟他们牵扯?肚子里怀着野种,都敢来咱们府上逼婚,要是跟他们做了亲家,以后咱们家没有好日子过了!” “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大夫人态度强硬,她收回白天的话,儿子的婚事,还是得她这个做母亲的好好掌眼,如果放任不管,谁知道会跟什么样的人家做亲家! “娘,慧儿跟王柔不一样!她从小到大,几乎没回过那个家,她靠自己种地采药打猎养活自己,您没见过她,她很能干,是您说过儿媳妇的家世不重要,人品最重要,您怎么能因为她的家世就看轻她呢?” 秦弘业真的想娶王慧儿,他见过的女子中,王慧儿真性情,跟别的女子都不一样。 他不是十来岁的小孩子了,有自己的判断! “娘没轻视她,娘只是说事实,你跟她成亲,王家缠上来,你怎么办?王家那一家子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比我清楚!” 秦弘业知道娶王家姑娘有多大麻烦,但是王慧儿是无辜的,他王家虽然贪得无厌没什么下限,但是并不难对付。 想到他跟王慧儿相处时,提起成亲,王慧儿那不敢置信的表情,她说她这辈子没想过成亲,除非远走高飞,永远不回京城,否则,她那对极品父母以及被他们娇宠长大的妹妹,都不会放过她。 “娘,我来想办法,我想办法让王家跟慧儿断绝关系。” 朝廷律例,父母可以跟子女断绝关系,子女却不能不孝,只要王家将王慧儿逐出族谱,王慧儿就自由了。 但若是让王家知道秦弘业有娶王慧儿的心思,他们还会不会放手? 大夫人想想都头疼。 “姑姑,您有没有办法?” 秦氏一直没开口,秦弘业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秦氏。 “我有个办法,能永诀后患,不过需要慧荣长公主的帮助。” “什么办法?” 秦大夫人心里盼着自己的儿子能幸福,儿子婚事不顺,好不容易有了心仪的姑娘,就算有千难万难,她这个做娘的也要娶试试! “姑姑你快说,什么办法呀!” 秦弘业在千军万马前能做到从容镇静,但是遇上王慧儿的事情,就心急如焚。 秦氏淡笑道:“王家想要什么,我们就用什么为鱼饵,诱其上钩!” 第439章 义女 王柔身怀六甲,跟秦家的亲事不成,还连累王父丢了差使,王父不甘心,前后找人托关系谋划到年底,对方也没有给他准话,哪怕不能官复原职,就是降两级也行,只要能有个差使,家里就还能在京城站住脚。 祖宗积攒下来的家业都快被他送出去了,要是最后鸡飞蛋打,他就不活了! 有王夫人护着,王父没心情管王柔,日日出去应酬。 王柔在府上安心养胎,肚子一天天鼓起来,王夫人看了也发愁。 “早知道你这么不争气,当初我就把慧儿留下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两个孩子,一个报恩的,一个讨债的,他们把报恩的送了出去,把讨债的留下了,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鸡犬不宁。 “娘,您现在后悔也晚了,您就是赶女儿走,女儿也不走!” 王柔知道家里是她最后的依靠,要是王夫人也放弃了她,她跟孩子以后该怎么活? 找孩子那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爹吗? “那怎么办?你这肚子越来越大,再有三个多月就生了,总不能生在家里吧?” “要不,我把你送到乡下,等你生完了再接回来!” 王柔警惕道:“娘,我肚子里怀的不也是您的外孙吗?您忍心把我们娘俩送到乡下吃不饱穿不暖?马上就过年了,乡下什么都没有,我从小没吃过苦,到时候一尸两命,娘您后悔都来不及……” “呸!啊呸呸呸!”王夫人恼道,“胡说什么?过年走亲戚,你这样,咱们家还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我跟你爹花了多大功夫才把外面的流言压制下去,过年一瞧见你不就都露馅了吗!不行,还得把那丫头接回来!” “娘我不去乡下!” 看着王夫人要往外走,王柔赶紧喊了一声。 王夫人心烦,不由她分说,派人去乡下接王慧儿。 派去的人没把王慧儿接回来,反而火急火燎地跑回来。 “夫人,二小姐她……” 王夫人往婆子后面看了一眼,没看见王慧儿,不悦道:“接个人都接不回来,怎么?那丫头又闹脾气了?反了天了还,别以为我们上赶着求她,她敢忤逆父母,这是不孝……” “不是……”婆子赶紧解释道,“奴婢去接二小姐的时候,见二小姐的院外停着一辆马车。” “她也在外面偷人了?” 王夫人声音尖细,吓得婆子快哭出来了,赶紧解释道:“夫人,不是,是慧荣长公主的车架,长公主去径山寺礼佛,路上马车坏了,长公主伤了腿,幸好遇上咱们二小姐,二小姐把长公主背到住处,敷了伤药,现在长公主歇在二小姐那里!” 慧荣长公主? 王夫人眼神晶亮,那可是慧荣长公主啊!连皇上都听慧荣长公主的,只要长公主开口在皇上面前帮他们家说点好话,他家老爷就能官复原职了! “快准备马车!跟我一起去见长公主!” 王夫人迫切地想去拜见慧荣长公主,却被婆子拦住了。 “夫人……” “有什么话赶紧说!少吞吞吐吐!要是耽误了我的大事儿,你这条命都不够赔的!” 王夫人被婆子的态度惹恼了,别耽误她去拜见慧荣长公主! “夫人,奴婢进去找二小姐的时候,听到慧荣长公主问二小姐的身世,二小姐说她是孤儿,从小一个人在乡下生活,慧荣长公主说跟二小姐投缘,问二小姐要不要跟着回去,给长公主做义女!” 现在王慧儿还没有跟着慧荣长公主回京,她贸然找上门去,不就被慧荣长公主以为是他们王家算计? “对对对,现在不能去,等慧儿跟着长公主回京再说,到时候我再去见她,让她在长公主面前给家里说好话!” 王夫人已经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利用王慧儿跟慧荣长公主的情分帮家里谋划,她迫不及待,一刻都等不了了! “快,快去把老爷找回来,先别走漏风声,等这件事情尘埃落定,咱们再去找慧儿!” “慧儿这孩子,我就知道,她是家里的福星!” 王夫人念叨了一阵儿,等王父回来夫妻两人关上房门,说这件事情。 另一边,慧荣长公主跟王慧儿说明来意,王慧儿惊讶道:“长公主,这,您来我这里,竟然是秦家安排的?秦家不讨厌我吗?” 当初秦家大夫人相看的就是她,也是因为对她满意,才会口头跟王家说定婚事,她以为,秦家知道她欺骗秦家,肯定会生气,会看不起她,会不同意她跟秦弘业的婚事,却没想到…… “方才打发走的那个婆子回去定然会跟王家人说,他们这个时候肯定不会赶来跟你相认,你跟我回京,我办一场宴会,当众给你安哥身份,到时候,他们找上门来,你就说不认识,把他们打发走就是了。” “王家不敢闹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王慧儿还是担心。 “王家的事情不是秘密,我从小在这里生活,虽说王家人对我并不在意,但是庄子上的婆子管事,都知道我的存在,到时候给您惹了麻烦,我怎么能过意得去呢!” 她虽然不在京城,但是她知道慧荣长公主身子不好,不能操劳受气,她一个小小的孤女,不敢让慧荣长公主为自己承担风险。 慧荣长公主跟秦氏对视一眼,赞道:“你们秦家人的眼光意向不错,怎么你眼光那么差,看中了连方屿。” 她身边穿着素净的正是秦氏。 “若不是大嫂着实喜欢这姑娘,我也不敢求到您头上,您就再帮一个忙吧!” 慧荣长公主笑道:“行,这个忙我帮定了!” “王家若敢把这件事情闹到明面上,到时候就不只是罢官的罪名了,还有给王柔定个通奸罪,这条罪名可是要沉塘的,王家教养出了这样的女儿,不仅以后朝廷再不会启用王家人,他们走到哪里都要被戳脊梁骨!” “只要他们敢认你是王家的女儿,王柔未婚先孕的事情就瞒不住。他们现在想利用你跟我攀上关系不会戳穿,等以后,你如愿嫁进秦家,他们要是敢上门,你就把其中的利害关系说明白。” 慧荣长公主根本想不明白王家人脑子里怎么想的,一家子奇葩里面,只有王慧儿一个正常人。 “好孩子,你别怕,我膝下没有子女,我的义女就跟我的亲生女儿差不多,配秦家长子绰绰有余!” 她瞥了秦氏一眼,“也不用怕婆家欺负你!我给你做主!” 秦氏头疼扶额。 “人家还没有给你磕头敬茶呢,你就护上了,也没见你对九妹这般热情过!” 跟秦氏成为闺中密友,慧荣长公主性格开朗不少。 “那不一样,九妹是齐家人,我心里再疼爱,面子上也得端着。” “愣着干什么,赶紧磕头!” 第440章 齐云照 “母亲,请受慧儿一拜!” 王慧儿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真心为她考虑过,她曾经渴望母亲的关怀,渴望父亲的疼爱,但是王家的父母从来不在意她,他们眼里只有王柔儿。 如今她也有母亲了! “母亲喝茶!” 王慧儿动手泡了杯茶递呈上来,慧荣长公主端过来抿了一口,脱下手腕上的玉镯戴到她手上。 “好孩子,跟我回京。” 连穗岁收到长公主府的帖子,腊月初九,长公主府要举办宴会,向京城众人介绍她的义女。 义女…… 连穗岁的视线在这两个字上停留了许久,明白过来。 “原来娘给秦家想了这个办法。” “小桃,帮我准备一份厚礼。” 慧荣长公主肯帮忙就已经给了秦家面子,总不好再让长公主破费,王慧儿家底儿薄,正好借这个机会,给她凑点嫁妆! 秦家众人也是这般想的。 大夫人拟了礼单,嫌礼单上的东西太少,准备再添上一些。 “大嫂,这次只是长公主介绍义女的宴会,咱们是去恭贺,不是去下聘,您送这么多东西,明眼人一看不就看出端倪了?” 秦氏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上前劝阻。 “媳妇是弘业的,跑不了,耐住性子,再等等,这些礼物,总有送出去的时候。” 大夫人失笑道:“也是,弘业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心仪的姑娘,我别把事情办砸了。” 慧荣长公主跟齐家家主还没和离,到时候齐家估计也会有人过去。慧荣长公主收了义女的事情在京城传开,众人对王慧儿的身份都十分好奇。 王家的人也憋着,等这场宴会一过,等众人都知道王慧儿被慧荣长公主收为义女,这件事情就板上钉钉改不了了。 王慧儿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到时候家里的事情她还能不管吗? 慧荣长公主请了嬷嬷教养王慧儿,王慧儿本就是个聪慧的姑奶奶个,又好学,态度端正,慧荣长公主越看对她越满意。 “我给你取个名字,叫云照如何?” 云照这个名字很好,王慧很喜欢。 “可惜,我跟齐盐还没和离,你得姓齐了。” 王慧儿知道慧荣长公主是为了帮她避免麻烦,她改性齐,便能入齐家的族谱,就算后面王家父母闹起来,她是齐家人,王家无权干涉。 “多谢母亲!” “明天就是宴会了,你先去准备吧。” 她是明天宴会上的主角,有一个展示才艺的环节,她常年干粗活,琴棋书画这些细致活做不来,为了应付,秦弘业帮她设计了一套剑法,英姿飒爽的女侠,在京城里并不多见。 她这样的出身,收做义女无伤大雅,但是做儿媳妇,很多人家退避三舍。 既能应付宴会,又不至于让旁人盯上。 秦弘业的心思估计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是,不打扰母亲了!” 王慧儿握着秦弘业送来的细剑,她用的剑跟男子用的佩剑不同,更轻盈一些,也更趁手。 她脸颊微红,从一个山野村姑,到如今的长公主义女,她感觉自己是在做梦,一刻钟都不敢懈怠,生怕睁开眼睛,梦醒了,她仍旧是那个没人疼爱怜惜的孤女。 慧荣长公主自从搬出齐家之后,就没有跟齐家来往过。 收到她的信,见她新收的义女姓齐,齐盐高兴地便大手一挥,让管家去库房里挑选了不少金银绸缎,送到慧荣长公主府,说是他给义女的添妆。 “长公主,家主已经把小姐的名字添到族谱上了,请您放心,家主说,等小姐成亲时,再按照家中女儿的规格准备一份嫁妆。” 齐家的下人在慧荣长公主面前规规矩矩,不敢造次。 慧荣长公主表情很淡。 其实这些年,齐盐一直在讨好她,她已经不能给他更多的助力了,他还不肯放弃。 “不用麻烦他了,我自己的义女,嫁妆我自己准备。” 像是早就猜到她会这么说,下人恭敬道:“回公主,家主说了,您的义女就是他的义女,他给的嫁妆是他自己的心意,长公主可以不用拒绝。” “而且家主说了,他不会干涉小姐的婚事,一切由您自己做决定。” 慧荣长公主虽然不想跟齐家人扯上关系,但她跟齐盐注定了要纠缠一辈子…… “算了,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 银钱对齐家来说,最不值一提。 下人福身。 “东西送到了,请长公主派人清点,奴婢告退。” 慧荣长公主看着齐家送来的东西。 “都送到小姐院子里去,跟小姐说,这些东西随便她自己处置!” 第二天的宴会,长公主府门前车水马龙。 长公主其实不喜欢热闹,今日却觉得,偶尔也该热闹一下。 秦诗琼不在京城,连穗岁受秦弘业的委托,早早地来长公主府陪她。 “王妃,我,我有点紧张!” 外面高朋满座,长公主发出邀约,整个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夫人都到了,这个阵仗,长公主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王慧儿是她的义女,用以震慑王家人,以后要是敢为难王慧儿,就是跟长公主府为敌。 正常人看见这个阵仗都不敢再找上门来,但是王家人不好说,一家人脑子不好,说不准以后会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来。 “别怕,表哥也在外面。” 她不提起秦弘业还好,这一提,王慧儿更紧张了。 连穗岁失笑道:“好了,跟你开玩笑的,内宅里都是女子,他进不来,前院那边并无客人。” 王慧儿松了口气,掀开内室的帘子,悄悄地往外面看。 这种场合,连穗岁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也会紧张,现在已经十分坦然了,听到丫鬟进来催促,上前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出去。 众人的目光瞬间投过来,连穗岁注意到,在场也有男子,是成王昀王楚知弋楚景安他们,其他男子的宴席在女宾席位外面,能看到这边的场景,但是距离太远看不真切。 连穗岁的皮肤白,模样好,王慧儿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虽然不如连穗岁惊艳,但是她自带着一股英气,在连穗岁身边,不仅没有被压制风头,反而还让人多看几眼。 宴席中间的过道上铺着红色的毯子,她穿着一身束腰劲装,步伐轻盈,如青松般让人眼前一亮。 连穗岁回到自己的席位上,看着她走到慧荣长公主近前,掀开衣袍跪下。 “母亲。” 慧荣长公主面向众人介绍道:“这便是我新收的义女云照,云照,见过诸位夫人。” 第441章 连嘉良出狱 王慧儿落落大方的起身朝着众人一拜。 “云照见过诸位夫人,小姐……” 慧荣长公主的义女,便是当朝皇子们的表妹,她转过来,“拜见诸位王爷!” 连穗岁含笑看着她,让小桃把提前准备好的手镯拿过去给她。 昀王妃也送了礼物。 翁灵儿还没出大月子,许久未见的夏婧儿得了成王的吩咐,亲自把礼物送到王慧儿手上。 “多谢王爷王妃赏赐!” 今日是见面礼,各家的夫人也都有送礼,慧荣长公主身边的嬷嬷给王慧儿介绍诸位夫人。 她的长相跟王柔儿一模一样,见过王柔儿的夫人们心中奇怪,面上却不显露。 今天来参加宴会的人太多,王慧儿一时认不全,心里想着,今天的一切都是慧荣长公主在给她铺路,她以长公主义女的身份嫁到秦家做宗妇,日后少不了跟今日到场的夫人们接触。 “多谢夫人……” 下一家便是秦家,秦大夫人也跟前面的那些夫人一样,跟她客套地说了几句话,并把一个荷包塞到她手里。 大家送的荷包表面上都差不多,但是秦大夫人的荷包里沉甸甸的,塞得很满。 “多谢大夫人。” “云照姑娘兰质蕙心秀外慧中,长公主有福气!” 慧荣长公主的义女是从乡下带来的,不少人心中存了偏见,但今日一见,倒也没有乡下女子的粗鄙,不少夫人变着花样地遣词造句,夸奖王慧儿。 “就是,云照姑娘一看就与众不同,刚才她进场的时候,远远瞧见,我还以为看见仙子了呢!” 这马屁拍的,连穗岁摇头,心知夫人们是在哄着慧荣长公主玩,如果换成是她,整日里听这些恭维的话,她得难受死! “能得长公主青睐,也是这个姑娘有福气。” 慧荣长公主收了个义女,对旁人无碍,大家达成共识,似这种来历不明的女子,就是给他们家的庶子做正妻,她们也不敢放心,谁知道会给家里惹来什么祸事! 长公主可能也只是想有个女儿陪在身边尽孝,多说些讨喜的话也无妨。 众人一个劲儿地夸赞王慧儿,但是都没开口询问她的婚事。 “云照为着今日,特意准备了一套剑法,给诸位夫人助兴!” 慧荣长公主满脸宠溺。 “去吧。” 王慧儿走到场外空地上,看见秦弘业站在不远处的栏杆后面,他站在那里,她心里突然就不紧张了。 招式起,她向后仰身,看见头顶灰蒙蒙的天上落下了几片灰色的东西。 是雪。 风卷着雪花片片落下,她的剑风卷着白雪,在冷白中绽开一抹腊梅色。 长公主府门前。 “你们进去通报一声,我们是王慧儿的生父生母,我们的女儿养在乡下,我们去找的时候才听说被带到长公主府上了,我们要见长公主!” 长公主府早就防备着王家人今天上门闹事儿,门房听到他们自称是长公主义女的亲生父母,态度很好。 “您先跟小人到耳室喝口茶,小人进去通报。” 王家人这些天碰了多少次壁,还是头一次遇上态度这么好的门房,他们本以为得大闹一场,对方怕不好收场,才会把他们往府上请,没想到这么容易。 两人坐到耳室内,趁着没人小声商议。 “看来长公主对咱们女儿特别重视,门房都是看人下菜碟的势利眼,要不是因为重视咱们女儿,门房又怎么会一听咱们的身份,就恭恭敬敬地把咱们请进来?” 王夫人语气中带着得意。 王父脸上也沾沾自喜。 “只要能见到慧荣长公主,咱们送了一个女儿给她,她在皇上面前开口替我求情,我很快就能官复原职了?” “那肯定啊,幸好咱们家女儿有福气,救了长公主,我听说九王妃当初也是因为救了长公主,长公主才对她高看一眼的,没想到这份福气,现在轮到咱们王家了……” 两人憧憬半晌,埋怨道:“这长公主府的下人也不怎么样,说去通报一声,怎么就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呢?” “就是,连一杯茶都不知道给咱们泡上,这个小房间里也不生火,大冬天的,外面还下着雪,是想冻死咱们吗!” “回头跟慧儿说一声,让她把下人给换了,呸,光拿钱不干活的玩意儿!” 门房在外面听着夫妻俩骂的脏话,冷笑一声,什么人啊这是,齐家家主都不敢来长公主府当家做主,他们两个还真把自己当成一盘菜了? 如果不是长公主叮嘱,不能让他们在今天这个大好的日子里闹事儿,他才不陪着呢。 宴会才刚开始,他得把人拖到宴会结束。 里面骂的话越来越难听了,门房等到两人按捺不住,这才推门进去。 “对不住对不住,今日府上太忙了,里面全是京城各家的当家夫人,小人怕冲撞了贵客,特意等到长公主休息时才找到机会禀报,您两位等急了吧!” “长公主说,这会儿府上人多,怕招待不周,让您两位再等一会儿,小人给您泡茶!” 门房提起水壶。 “水凉了,您稍等,我先生个火,烧点水……今天太冷了,这水都结冰了!” 夫妻两人背地里议论,但是脑子还没昏头,不敢当着他的面说三道四,陪着笑脸说道:“没事没事,不用麻烦,我们不渴。” 刚才还抱怨连一杯热茶都没有,这会儿又说不渴。 门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哎呀,外面都下雪了,不渴,您抱着暖暖手……” “我先去找点木炭……” 夫妻俩这一等,就等了一天,上午喝茶吃点心,中午厨房送来了些冷饭冷菜,下午继续喝茶吃点心,等到天快黑。 “不好意思,长公主身体不舒服,今天招待客人累了,已经歇下了,今天肯定没空见您了,要不您先回去?” 王家父母灌了一肚子茶水,这会儿憋着着急如厕。 “算了,我们改天再来。” 夫妻俩对视一眼,他们原本想借着今天人多热闹,好告诉长公主王慧儿是有父母的,父母没有抛弃她,她不能不孝顺,没想到长公主忙得没空见他们。 最好是以后都别来了! 想给长公主府送礼,巴结长公主的人多的是,门房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心思。 他们这种人,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又怎么会轻易放弃呢! 以后他没好日子过了…… “您慢走啊!” 门房送走夫妻俩,呸了一声,关上耳室的门。 临近过年宴会多,头疼脑热也多,楚知弋在京城里抓到了不少北辽的暗探和刺客,好不容易忙过去那一阵子,连穗岁又开始忙。 这场雪下了三天,妙手堂那边也忙得抽不开身。 连嘉良穿着一身破烂的衣裳,终于赶在年关前,被放了出来。 第442章 这些消息你从哪儿听来的 连家派了一辆青灰色的马车把他接回去。 “什么?母亲跟爹和离了?” 家里突遭变故,他差点儿死在牢里,实在撑不住的时候,他在想,他嫡母是秦家人,秦家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看他跟他爹出事儿! 重新看见外面的天,虽然外面是冰天雪地,他也快感动得哭了,肯定是秦家救的他! 却被齐九妹告知嫡母跟他爹和离了! 他的天都快塌了。 经此一事,他才发现,关键时候,他嫡母比他爹更靠谱,但现在嫡母没了,他该怎么办? 齐九妹也很难适应,她本以为嫡母和离之后,连方屿会把张氏扶正,把管家权收回去交给张氏。 张氏这段日子也跃跃欲试,想从她手里夺走管家权。 但连方屿一直没有表态,而且,也不往后院里来了,整日歇在前院,张氏怕被丫鬟爬床钻空子,这两天又把心思放在连方屿身上了。 她才安生没几天,连嘉良竟然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祸害遗千年,他被卫乡连累了两次,希望他长记性吧! 他一句都没问张氏,亏得张氏一颗心都扑在他身上,天天派人去打听他的情况。 “我让厨房烧了热水,夫君先洗漱吧。” 连方屿这一次被他连累惨了,对他们母子心灰意冷,他出狱回府,连方屿连问都没问一句。 这个家少了一个秦氏,好像少了很多人,丫鬟婆子们干活都没精打采,那些圆滑狡诈的下人,手脚不干净,偷府上的东西出去卖,已经被她抓住好几次了。 连家的内宅现在一片散沙,齐九妹也不想管。 连嘉良出事之后,她回去试探过齐家的口风,齐家的意思是不行的话就及时止损。 “累死我了!” 连嘉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开始陆埠对他步步紧逼,逼问他是不是跟前朝余孽有勾连,逼问他连家跟前朝余孽的关系,逼问九王府有没有跟那些人有来往…… 他身上的伤根本不会好,新伤叠着旧伤,疼得他每天晚上都睡不着。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陆埠把他往牢里一扔,不管他了,让他自生自灭,他发了好几次烧都扛过来了,身上还有血痂,但是伤口都长好了。 “我先泡个澡,帮我找一身干净的衣裳。” 浴室内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齐九妹吩咐丫鬟找了一套衣裳放在外面,她放心不下英娘,去隔壁的房间里看英娘。 回来的时候,连嘉良已经洗漱好,在床上躺下睡着了。 他头发还滴着水,以前齐九妹会帮他擦干,现在看见他只剩下厌恶。 “房里留下值夜的人,我去隔壁跟英娘睡。” 她原本还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现在连跟他躺在一张床上都做不到,反正她有英娘已经够了。 连嘉良睡到半夜口渴,起来倒水,看见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丫鬟眉目清秀,喉结滚动几下,欲念上来,伸手在丫鬟脸上捏了一把。 丫鬟惊醒,急忙起身。 “大公子,奴婢不知怎的竟然睡着了,请大公子恕罪!” 房间里生了火,但是依旧很冷,丫鬟身上却穿得很薄,欠身时领口的位置很大,隐约看见里面雪白的一团。 连嘉良在女人身上经验丰富,一眼看出了这个丫鬟想爬床的想法。 他喝了杯水解了渴,拽住丫鬟的手腕将人丢到床上。 “公子,不要,这里是主母的房间,奴婢不敢……” “不敢什么?不敢勾引我,还是不敢在你主子的床上?” “你不觉得这样才刺激吗……” “公子……” 丫鬟半推半就被他推倒。 第二天早上,齐九妹回房间拿衣服,推门进来看见一地凌乱的衣服,拧着眉头走到内室,床上连嘉良睡得正香,他怀里的女子却醒了。 “夫人,奴婢……昨天夜里公子起来喝水,奴婢不是有意的……” 齐九妹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让身边的贴身丫鬟拿了衣裳,冷冷地看了丫鬟一眼,交代道:“夫君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以后好好侍奉夫君!回头把这间房收拾出来,赏给你了!” “多谢夫人……” 丫鬟的动静把连嘉良吵醒了,他睁开眼睛看见齐九妹,笑道:“夫人别生气,不过就是个爬床的丫鬟,换一套铺盖,今晚我歇在你房里。” 齐九妹恶心得不行。 “夫君恕罪,我这几天都不太方便呢。” 连嘉良打了个哈欠,以为她来小日子了,安抚道:“那我过几天再来!” “伺候我起床吧,还得去给爹请安。” 齐九妹早知道身边的丫鬟有心爬床,昨晚成功一个,她不仅没有处罚,反而还给了赏赐,其他有心爬床的丫鬟这会儿估计也蠢蠢欲动。 有她们吸引连嘉良的视线,她便安全了。 “我让厨房准备了早餐,夫君慢用,我去照顾英娘。” 她前脚出了房门,后脚连嘉良就把丫鬟往怀里一拉,继续亲热起来,房间里传出嬉笑声,齐九妹嫌聒噪。 “再去挑个院子,我跟英娘都搬出去,总不好让英娘小小年纪就天天听这些污糟耳朵!” 马上该过年了,今年家里的事情都要她操持,她还要照顾英娘,一时有点忙不过来。 连嘉良刚从大牢里出来连穗岁就收到消息了。 “小姐,奴婢还打听到了一个消息,不知道可不可靠。” 连穗岁忙里偷闲半日,靠在躺椅上烤着火,好不惬意。 “说说什么消息,我帮你分析一下。” 小桃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小姐,奴婢听说连家老爷托了媒人帮忙说亲。” 说亲? 给谁说亲? 连穗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心里想着她就两个兄长,而且已经都成亲了,底下倒是还有两个庶弟庶妹,年龄也都还小,用不着这么早说亲。 他爹托媒人给谁说亲? 反应半晌,突然反应过来。 “我爹给他自己说亲?” 小桃点头。 “是,奴婢听人说,连家老爷托媒人说亲,要求还不低呢。要求必须是三品以上官员家里的女儿或者妹妹,可以是孀居在家的,但是模样要好,性格要温顺。头婚的老姑娘可以适当降低要求,即使降低要求,也没有降低多少,家里父兄的官职放宽了些。” “听说还有一条是必须的,要身子好,能生养……” 连穗岁:“……” 连方屿没有嫡子,这是准备续娶,再生嫡子呢! “这些消息你从哪儿听来的?” 连穗岁身为连家女,她都没听说过,小桃怎么就打听出来了? “小姐,您还记得咱们上次去永川伯府看诊时,奴婢跟永川伯夫人身边的丫鬟打得火热吗,奴婢今天早上出门,遇上她了,她悄悄地把奴婢拽到无人处,跟奴婢说的。” 第443章 他那个人该打 永川伯夫人身边的丫鬟定然是听主子说的。 难道媒人给连方屿介绍的时永川伯府的? “没跟你说定了什么人家吗?” 小桃摇头。 “这倒没说,永川伯夫人托媒人给家中庶女相看的时候,听媒人说的,具体定了谁家还不知道。” “小姐,您要想知道具体情况,还是回去问问连家老爷吧,毕竟娶进来的女人是您的嫡母,若是个安分的还好,不安分的话,能搅和的家宅不宁。” 这一点连穗岁倒是不怕。 古人常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就算连方屿给她娶了继母,也管不到她头上。 不过小桃说的对,她跟连方屿的血脉关系断不了,娶个不安于室的在家,肯定会给她惹事儿!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连穗岁被扰得头疼。 “王爷呢?” 连穗岁靠在软榻上,她跟楚知弋的时间总是错开,楚知弋整日在外面忙,越是临近年关,她心里越不踏实。 “奴婢不知,王爷最近的行踪从不跟府里透露。” 连她都不能说,连穗岁向后仰躺着,心想,肯定是宸帝想隐瞒行踪出宫看灯会。 被刺杀那几次吓怕了,这次准备秘密行动。 楚知弋晚上很晚才回来,连穗岁没睡等着他,看着他脱下外面的罩甲,脱下外袍,脱下中衣…… “皇上是不是想出宫看灯会?定在什么时候?小年夜还是大年三十?” 楚知弋脱衣服的动作一顿,面色微微惊讶。 “你怎么知道?” 连穗岁瘪嘴。 “很难猜吗?你每天早出晚归,该抓的刺客也都抓的差不多了,上面那位本来就有想法,现如今不更加蠢蠢欲动?” “这次别再遇上刺杀了!” 楚知弋失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朝中斗得越厉害,我们坐山观虎斗,不精彩吗?” 难得她今天晚上醒着,楚知弋眼神火热,凑上前来。 “所以,这次宸帝出宫一定会遇上刺杀?” 连穗岁为宸帝感到悲哀,所有人都在算计他。 锦帐中人影叠缠,连穗岁凑在楚知弋耳边,把连方屿续娶的事情说了,楚知弋翻身在她身边躺下。 “从男人的角度,他这么做没错。” 连穗岁侧身看着他,两人身上都带着房事过后暧昧的痕迹。 “那你也会吗?我如果出了意外,你会不会也很快就娶别的女子?” 她不是矫情,是突然有感而发,毕竟世事无常,穿越之前,她也没想到她不过就是进山采一株药材,怎么会那么巧遇上下雨,又恰巧遇上泥石流…… 除了生老病死,还有很多种来不及告别的离别。 连穗岁想,她如果现在离去,不会在这个世界留下任何痕迹,这个世界的人很快就把她忘了。 楚知弋会不会也忘了她呢? “天涯海角,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连穗岁承认她被这番话感动了。 “我不走,只有你不要我,我不会走的。” 楚知弋抱紧她。 “睡吧。” 连穗岁累极了,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楚知弋起身走到窗边,对着窗子外面吩咐了句什么,连穗岁听不真切。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他又不在身边。 她缓了会儿。 “小桃,陪我回趟连家。” 外面街上的雪化了些,积雪被铲到马路两边,石板路上结了一层薄冰,马车拐弯的时候打了个滑,好在车夫技术好,没感受到太大的颠簸。 今天也不知道连方屿去没去衙门。 到了连家,门房趴在桌子上打着哈欠,听见动静,懒洋洋的抬起头,看见是连穗岁,瞬间机灵起来。 “三小姐,您回来了……” 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迎了出来,连穗岁询问道:“爹今天在府上吗?” “老爷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 扑空了…… 连穗岁跨过门槛的动作顿了一下,不过,既然来了,去看看英娘。 想到这里,她抬脚迈过门槛,径直去齐九妹住的院子。 院子的大门敞着,连穗岁抬脚迈过去,走到院子里,却听房间里传出嬉闹的声音,她停下脚步,蹙着眉头,裴淑上前推开屋门。 屋子里五六个穿着鲜艳的丫鬟围着连嘉良,见连穗岁面色不善,赶紧低头退到一旁。 “都到哪儿去了?怎么不出声?” 连嘉良眼睛蒙着布条,伸手摸到连穗岁的袖子。 “嘿嘿,我抓到了,等会儿好好奖励……” 他掀开眼睛上的布条,看见连穗岁黑沉的脸色,吓得脸色骤变。 连穗岁提起裙子,抬脚揣在他肚子上。 连嘉良向后摔在地上,连穗岁嫌不解气,见椅子松动,上前拆了一根椅子腿。 “别别别,我知道错了!” 看着她的动作,连嘉良赶紧爬起来往外面跑。 “小桃,关门!” 小桃跟裴淑挡在前面,把屋门关上,连穗岁三两步追上他,照着他身上劈头盖脸地揍。 “连嘉良,你把家里害得这么惨,还有脸寻欢作乐?” “糟蹋这么多姑娘,我废了你的命根子,我让你天天惹事儿!” 连嘉良被她打得嗷嗷直叫。 “我没强迫她们,她们都是自愿的!连穗岁,你讲不讲理了?” 连穗岁手底下动作不停。 “我不讲理,别跟我讲理,你这废物点心就该揍!” 见说不通,连嘉良赶紧求饶。 “妹妹妹妹,哥哥我知道错了,你问问她们谁不是自愿的,我放她们走!” 连嘉良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半边脸应该肿起来了。 “我真知道错了……” 逃夜没地方逃,连嘉良缩成一团,等她打累了停下来,他已经鼻青脸肿,像个猪头了。 连穗岁出了这口恶气,恶狠狠地说道:“爹跟娘已经和离了,你等着大嫂跟你和离,你还吃香的喝辣的?屁你都吃不上,到时候这些丫鬟们都得嫌弃你!” “一个靠着大嫂嫁妆装大尾巴狼的玩意儿,真当你自己是个人物呢?你不看看你自己那个德行!” 连嘉良整理着被她打乱的衣襟,不服气道:“我这个德行怎么了?就是没有齐氏,我貌比潘安,出去还是有口饭吃的……” 看见连穗岁手里的凳子腿,他立刻怂了。 对着房间里的丫鬟骂道:“凳子腿松了,怎么不报上去修理?要是伤着三妹妹,你们担待得起吗?” 不敢跟连穗岁硬刚,他就欺负丫鬟们,连穗岁见他还敢大声说话,提着凳子腿扔到他身上。 “你跟谁嚎呢?” 匆匆赶来的齐九妹站在院子里,听着房间里面连穗岁打骂连嘉良的动静,停住脚步没有进去。 这个家里,也就连穗岁能收拾得了连嘉良,他那个人,就该打! 心间畅快不少,等里面动静稍歇,齐九妹才吩咐身边的丫鬟上前敲门。 第444章 看管好他 “王妃别生气,夫君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齐九妹不仅没有怪罪连嘉良,反而在连穗岁面前替他说话,连穗岁心里觉得过意不去。 “大嫂,我大哥这个德行,你该管教就管教,他要是敢反抗你就来找我!” “他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以前张氏溺爱,父亲疼宠,却差点给家里带来祸患。他已经长成了这样的性子,估计是掰不过来了,但是大嫂,你们的日子还得过,大哥如果少惹点儿祸,你也少跟着操点心……” 连穗岁承认连嘉良配不上齐九妹,但两人的婚事是齐家提出来的,齐九妹不能违抗父命,认命嫁了过来。 她不过是一个庶女,齐家放弃连家,就相当于也放弃了她。 不过因为慧荣长公主的缘故,齐家对她还有一丝人性,她是姐妹里面第一个做正妻的,嫁妆也最多。 有这些嫁妆,只要连方屿身上还有官职,她跟连嘉良就不会流落街头。 连穗虽说得对,日子还得过,只是该怎么过…… 她看向连嘉良,忽然明白过来,他就是欺软怕硬,因为她的放纵,他就蹬鼻子上脸,肆无忌惮地跟丫鬟搞在一处…… “王妃说得对,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管教。” 她看向躲在角落的丫鬟们,如果不是被连穗岁打连嘉良的行为吓到了,她们也不会表现出惧怕来。 这几个丫鬟是齐家给她的陪嫁,其中有几个颇有姿色,她们的存在,本就是为了固宠。 只不过如今一个一个都越过她去,不等她开脸,就自己去勾引连嘉良。 这样的奴才,还留着做什么? 齐九妹沉下脸,吩咐道:“东珠,去叫人牙子来,把这几个狐媚子全都发卖了!” “夫人息怒,奴婢知道错了!求夫人开恩!” 齐九妹不再心软,声色俱厉。 “你们以为自己是谁的奴婢?你们不过是我带来的陪嫁丫鬟,奴婢妄图跟主子争抢,存了不该存的心思,我这里是留不得你们了,不愿意叫人牙子,那我就把你们送回齐家,你们都是家生子,回去之后,好好效力,说不定还有被重用的一天!” 丫鬟们更是被吓得瑟瑟发抖。 女子最值钱的东西她们都留在连家了,这个时候要是被送回去,府里不会让她们这些已经开过苞的丫鬟去还没成亲的小姐身边,她们模样漂亮,姨娘们生怕她们争宠,更不会留她们在身边,那就只能被派去做粗活累活…… 可是发卖…… 万一被卖到楼里去,这辈子就都毁了! “夫人,奴婢愿意回齐家,求您开恩,放奴婢回齐家跟家人团聚吧!” 相比之下,回去做粗活不过是辛苦一点,要是沦落风尘,就一辈子没有翻身之地了! 丫鬟们在心里暗自懊悔,她们只要沉得住气,早晚会被开脸抬为姨娘,为什么要这么着急? 现在一切都没了…… 有不死心的丫鬟抬头冲连嘉良投去求救的眼神,期望连嘉良开口给她们求情。 连嘉良倒想给她们求情,对上连穗岁那恨不得打死他的眼神瞬间就怂了。 他在心里把齐九妹给记恨上了,打定主意等连穗岁走了之后,找她好好地算算账。 齐九妹看穿他的心思,跟东珠吩咐了一声,东珠带着婆子把那几个爬床的丫鬟带出去。 两个长得粗壮的婆子一左一右守在齐九妹身后,一个能顶他两个!连嘉良算账的想法掐灭了。 “大哥你还是好好读书科举吧,以后没事别出这个院门!” 连穗岁来是来看英娘的,懒得搭理他,让下人把院门锁了,跟着齐九妹来到她跟英娘住的院子。 英娘睡了一小觉,醒了,正由奶娘抱着喂奶。 五个月大的奶娃娃能分辨出谁是亲近的人,见了齐九妹从奶娘怀里钻出来,挣扎着朝她伸出胳膊求抱抱。 小奶娃嘴里没牙,张嘴笑的时候流了点口水,黑葡萄似的眼珠又黑又亮。 “来姑姑抱抱!” 比上次见面又能实了些,连穗岁一看见就喜欢得不得了。 小英娘看了眼她,一脑袋扎进齐九妹的怀里。 “娘抱抱!” 齐九妹心软得一塌糊涂,她一接过去,小英娘就咯咯地笑,好奇的看一眼连穗岁,又赶紧藏起来。 连穗岁取下自己腰间的玉佩流苏给她玩,小英娘看了一眼,朝她伸手。 “这么容易就被人抱走了!” 齐九妹逗小英娘,“这是姑姑,喊姑姑!” 小英娘两只手抓着流苏,专注的研究着。 怀里的小奶娃身子软软的,一身奶味儿,连穗岁稀罕的不得了。 “王妃也该考虑子嗣了,给我们英娘生个小弟弟!” 齐九妹虽然是连穗岁的大嫂,却不敢托大,这话原本她也不敢说,只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了,女人生孩子的痛她见识过了,不希望连穗岁受罪,希望她一举得男。 这份愿景,大概是对女子最好的祝福了吧。 头一胎生个儿子先站住脚。 “不着急。” 临近年关,但却并不安定,连穗岁暂时不考虑孩子的事情。 齐九妹没再多说,两人逗了一会儿小英娘,英娘没吃饱闹腾,奶娘就把英娘抱走了。 连穗岁询问道:“最近张氏可还安稳?” 连嘉良平安回来了,张氏也应该安生了。 哪料到齐九妹苦笑一声说道:“你大哥平安回来,她现在更抽出空闲,来跟我夺管家权,家里的下人都听她的,但是账在我这儿,王妃你今天回来应该已经见识到了,府上的下人一盘散沙,不是我不用心,是张姨娘事事都要插手。” 连穗岁明白了,秦氏和离,张氏以为自己很快就能被扶正,这是在齐九妹面前摆婆婆的谱。 而齐九妹也怕她真的被扶正,以后就能光明正大磋磨她了。 “放心吧,她扶不了正。” 齐九妹惊讶道:“此话怎说?” 连穗岁把听到的小道消息告诉她。 “爹有心续娶,爹在朝为官,需要岳家提携,张氏的娘家远在平阳,且她家里只有个教书先生的爹,在仕途上帮不了爹。” 男人就是这般现实,连方屿跟张氏青梅竹马,张氏当初抛弃一切跟着他来京城,他能给的回馈,不过就是在后宅里多向着她一点,但她也只能是个妾,这辈子都做不了正妻! “这件事情你心里有数就行了,张氏掀不起风浪,你看管好大哥,过好自己的日子,新妇进门,她们爱怎么争斗,都跟你这个儿媳无关。” 齐九妹懂了。 “多谢王妃。” 连穗岁这次回来还有个目的。 第445章 都安排好了吗 “你帮我多留意着些爹的动向。” 她借着这个由头让齐九妹给她通风报信,不仅仅是为了连方屿续娶的事情,她也是怕连方屿对秦氏怀恨在心,蓄意报复。 齐九妹一口应下。 “这是我应该做的。” 英娘吃饱了也没消停,闹得厉害,奶娘又把她抱回来了,连穗岁逗了会儿英娘,年底事情多,她也等不到连方屿回来。 况且,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她爹想另娶,她这个做女儿的也管不着。 “大嫂,我先走了。” 齐九妹送连穗岁。 临近年关,街上的人很多,百姓们忙着采买。 府上主子少,也好采买准备,有季瑛在,府上的事情不需要她操心,鉴于在灯会上被刺杀过,连穗岁现在出门很是防备。 马车突然停下来,她隔着帘子询问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桃上前打听完回来禀报道:“小姐,奴婢看着好像是王家老爷跟王家夫人。” 王家? “再去打听。” 小桃挤到前面,见王家父母脖子上戴着枷锁,被官兵赶着在游街,王柔儿挺着大肚子,脖子上也被套着枷锁,被官兵抽打着跟在王父王母身后。 “小姐,是王家人在游街!” “王家小姐做的丑事儿被捅到官府,官府上王家拿人,王家父母教养出了未婚就跟别人通奸怀孕的女儿,被游街示众,听说王柔儿游完街后就要被拉去沉塘!” 这么狠? 之前在太后面前戳穿王柔怀孕的真相时,太后看在王家先祖对朝廷有功劳的份儿上,没跟他们计较,只做主退了他们跟秦家的婚事,免了王父身上的差使。 他们家祖上积攒下来的家业,就此离开京城,回乡做个富家翁,也能保一辈子吃喝不愁。 他们偏偏犯浑。 “周围的百姓们都在说,他们仗着慧荣长公主新收的义女跟王柔儿长相相似,找上门去,非得说慧荣长公主的义女是王柔儿的双生妹妹,胡乱攀交亲戚。” 小桃的话音落下,连穗岁听见外面的议论声。 “也不看看他们王家生出来女儿是什么德行?也敢跟人家长公主府攀亲戚!” “这下好了!被人查出来这一家人作风不正,自家女儿不检点,还要坏人家长公主义女的名声,活该游街!” 连穗岁懂了,王家想去慧荣长公主府打秋风,被长公主挡在外面,于是脑子不清楚,仗着是王慧儿的亲生父母,在慧荣长公主府闹事儿。 长公主虽然不问朝政,但不代表着没有手腕,干脆把他们的丑事儿捅出来,定了罪名! 官兵撵着他们一家三口往这边过来,微风掀开车帘,连穗岁看着抱着肚子蹒跚走路的王柔儿,她脚下有血迹。 枷锁跟铁链加起来也五六十斤,她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走路都艰难。 王柔儿痛苦倒地,身下被血浸湿,痛苦的呻吟着。 恶人自有恶人磨,连穗岁忍住多管闲事的念头,吩咐道:“走吧。”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马车渐渐驶离,身后的惨叫声越来越远,连穗岁握紧拳头。 从出血的情况看,她这个孩子保不住了。 “小姐……” 小桃一直都知道她的心思,开口劝道:“不是您的错,你千万别觉得过意不去。” 连穗岁嗯了一声,长叹了一口气。 今天大年二十了,再有三天就是小年。 如果不发生在她眼前,她也不会这么难受。 虽说王家人的下场是他们咎由自取,但其实,其中也有算计,连穗岁当初明知道王柔儿怀孕了,却利用这个孩子算计取消秦家的婚事。 秦家选择不追究,也不过是为了给两家留脸面。 慧荣长公主没有赶尽杀绝以绝后患,她是为了王慧儿,王家父母毕竟也是王慧儿的亲生父母。 但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一切皆是人性。 王家如果不纵容女儿,发现问题后及时将王慧儿看管起来,不去占便宜碰瓷秦家,或许还有条活路。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但最可惜的便是那个孩子…… 连穗岁知道不是她的错,但还是因为这件事情难受了很久。 晚上楚知弋没回来,派了疏影回来跟她说一声。 连穗岁就知道,宸帝大概率今天晚上出宫。 那些潜藏在暗处的人,此时正如毒蛇一般盯着他们。 “给楚知弋带句话。” “让他少受点伤,我嫌麻烦。” 一切都在楚知弋的预料之中,但他装作不知。 街上新亮起来了很多花灯。 “咱们去看看那边的走马灯吧!” 昀王指着不远处连城排的灯笼,每一个灯笼上的图案都不一样,稍微走的快一点,发现灯笼上的图案会动。 他快步走了几步,成王警惕地看着灯下的人。 “父皇,您走里面,小心一些。” 宸帝特意挑了一个寻常的日子出宫,像是临时起意,在天黑之前,就连他身边的内监都不知道他的想法。 一路走来,内监的心都提着。 “主子,您走慢一些!” 护卫们赶紧跟上,楚知弋站在窗边。 宸帝防备他,他也可以假装不知道他们在这里。 “都安排好了吗?” 疏影暗中点头。 “昀王想嫁祸给成王,我们的人,会进行第三波刺杀。” 今晚,如果他们父子三人都死在这里呢? 宸帝的底牌从来没有亮出来过,楚知弋今晚准备试探一番。 街上有人放烟花,百姓们停下脚步,抬头看烟花。 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有不同的烟花,但今天晚上的格外漂亮,好像在天上绽开了一朵紫色的莲花…… 紫色的烟花很少,宸帝的目光被天上的烟花吸引。 突有寒芒闪过。 “小心!” 护卫们迅速反应过来将宸帝围在中间。 刺客将鞭炮丢在人群中,人潮混乱,趁着混乱,刺客躲在暗处偷袭。 “父皇小心!” 成王护着宸帝背靠向墙壁,护卫们围成一圈,昀王发现危险,迅速往回赶。 但他被人潮推着赶不回来。 “杀人了!” 慌乱的人群被按下了暂停键,这一声尖锐的喊声叫醒了所有人,大家四散逃开。 昀王腰间一疼,震惊地看着与他擦肩而过的妇人,那是一张平凡且带着惊恐的脸,妇人看起来老实巴交,有些胖,身上穿着不合身的旧衣裳……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是刺客…… 他捂住伤口半跪在地上,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446章 救驾有功 “王爷!” 杀手制造了一场混乱后褪去,留下重伤的昀王。 “快就近找一家客栈,找大夫来!” 身穿黑衣的杀手拦住他们,怎么还有? 暗中跟着宸帝的护卫们迅速涌来,一部分护着昀王去找大夫,一部分护着宸帝跟昀王。 这些都是死士,不要命的打法伤了很多护卫,不一会儿,街上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尸体,刺客的攻势仍旧没停。 街上发生骚乱,巡城司却迟迟没有赶来。 “父皇,儿臣断后,您先走!” 灯会期间街上的安保由成王负责,关键时候,巡城司却没有立刻赶过来…… 昀王还被伤了,宸帝看着成王的目光里带着探究。 成王何尝不知道他的父皇此时已经怀疑上他了,但他别无选择,这些人不是他安排的,他这个时候解释也没有用! “你小心些。” 宸帝还是选择自己逃走,成王留下跟那些刺客周旋。 楚知弋隐在黑暗中看着街上的动静。 “主子,要行动吗?” 楚知弋淡然道:“还不到时候,再等等。” 宸帝拐过弯,迎面出现了第二波刺客,二话不说直接朝着他们扔了一包火药。 火药嗤的一声放出浓烟,烟雾中看不到刺客的动作,宸帝肩膀一痛,低头一看,他肩膀上扎着一支短箭。 伤口处又麻又痒,短箭上有毒! 身边的护卫在浓烟中发出惨叫声倒下,等烟雾散去,宸帝身边只剩下一个护卫了。 “皇上,您快走!” 宸帝一把拽出短箭扔在地上,踉跄几步冲向人群。 楚知弋吩咐道:“动手吧!”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混乱,附近几条街上也开始骚乱,百姓们慌不择路,涌进附近的街道,宸帝被人潮推着往前走,混乱中,有人拽住宸帝的胳膊,他从人潮中消失了。 “主子,我们的人找不到宸帝的踪迹了!” 这场混乱不是他们做的! 楚知弋看着街上混乱的百姓,他们的人也被人潮冲散了,根本前进不得,动弹不了,只能顺着人潮拥挤。 难道这就是命吗? 明珠夫人的人没有伤到宸帝,昀王的人也只刺伤了他,而他的人,却连踪迹都捕捉不到,今晚的刺杀,并没有达到预料中的效果! 任何事情,只要做过就会留下痕迹,今晚宸帝不死,明天他们所有人都会被宸帝怀疑。 "主子,我们该怎么办? 他们站的高,能看见不远处有官兵涌过来控制骚乱,得赶在他们前面找到宸帝! “尽力找到宸帝,不要贸然行动,找到后立刻禀报给我!” 宸帝受伤了走不远,肯定就在附近! 疏影应了声是,退下去传令。 “皇上,臣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黑衣男人将宸帝带到安全的地方,跪下请罪。 他是宸帝的影卫,极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宸帝捂着伤口,他们躲在一家茶楼的后门处,外面不断有人撞击着后门,企图躲进茶楼里避难。 现在还不安全。 宸帝开口道:“起来吧,你带了多少人?” 男人开口说道:“回皇上,这间茶楼里都是臣的人!臣已经调动禁军将附近控制起来,皇上不必担心。” 茶楼里此时已经没有客人了,只剩下十几个人。 宸帝吩咐道:“都散开,放百姓们进来。” “皇上……” 宸帝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朕知道你们的担心,但今晚的刺客,你们觉得都是北辽人吗?” “朕今晚临时起意,北辽人如果真这般神通广大,就不会在战场上输给我们!也不会送了质子进京。” 宸帝的眼神莫测。 “是朝中,有人想要朕的命,不如借这个机会,把对方钓出来!” “朕,以身作饵,你们无需担忧劝阻!朕清楚后果!” 男人应了声是。 “请皇上到楼上安全处!” 茶楼打开前后的门,躁动的百姓们涌进来。 房顶上一条黑影落在楚知弋面前。 “主子,找到皇上了!” 楚知弋深知宸帝布下了陷阱,但这次,他必须自救! 暴民中的刺客冲破影卫的布局杀到宸帝面前。 房间里,宸帝正在清理包扎伤口,刺客放出的暗箭伤到给他包扎的大夫,大夫瞬间命丧黄泉。 涌进来的刺客不在少数,宸帝拔出随身携带的佩剑,准备殊死拼搏…… 有人破窗而入,隐在暗处的人手中捏着暗器,随时准备解决危机。 来人长剑挥舞斩杀了冲在前面的刺客,挡在宸帝面前。 “臣弟救驾来迟,让皇兄受惊了!” 他孤身一人,身后并无旁人,宸帝放下长剑,目光探究的看着他。 “你怎么会来?” 刺客混在暴民中不断涌上前来,楚知弋一剑斩杀了一个刺客。 “等臣弟解决了眼下的危机,再向皇兄解释!” 但刺客越来越多,房间里空间狭小,有刺客以暗箭偷袭,楚知弋以身挡在宸帝面前,混乱中,他身上多处受伤,却仍旧护在宸帝面前。 眼看他抵挡不住,暗处的影卫这才现身,将他们护在身后。 禁军将茶楼包围起来,茶楼的中刺客见势不妙,咬破藏在嘴里的毒药自尽。 宸帝本想质问两句,却见楚知弋笑着说了一句。 “皇兄没事,我便安心了……” 说完他晕了过去。 楚知弋半夜浑身是血的被送回九王府,连穗岁吓得手止不住颤抖。 他伤的很重,后背上的箭伤并不算重,虽然有毒,但很容易解。 他肚子上伤的最重,差一点,只差一点就开膛破肚了…… 随行的有太医,他伤的这么重,连穗岁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 太医帮他处理伤口,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去,流这么多血,人还能活吗? “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他不是只负责筹办灯会吗?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连穗岁询问疏影,“你们到底干什么去了?” 疏影身上有血,他也没比楚知弋好到哪里去。 见她情绪失控,送楚知弋回来的领头官兵开口说道:“王妃,皇上今天晚上在灯会上遇刺,如果不是九王爷,皇上的情况就危险了!” “九王爷救驾有功,皇上特命末将护送王爷回来,末将在这里守着,等王爷脱离危险才能回宫复命!” 连穗岁的反应,也会一同被他们带进宫中禀报给宸帝。 “皇上这次遇刺,昀王也受了重伤,成王以及一众随行的皇子官员也都受了伤。皇上盛怒,严查幕后之人。” 连穗岁一愣,身形晃了晃瘫坐回椅子上。 “皇上以及两位皇子都遇刺了?” “北辽的人这般厉害吗?前段时间,不是已经抓到了不少?怎么还有这么多?” 她下意识的反应也落在别人眼中。 第447章 剑走偏锋 “王妃恕罪,具体的情况,还需查证,究竟是不是北辽刺客,目前还不能确定。” 经过漫长的等待,太医终于出来了。 连穗岁从椅子上弹起来。 “王爷怎么样了?” “九王爷伤势很重,不过王妃放心,下官已经把伤口都处理好了,王爷今夜会发烧,以王妃的医术应该能应对。只要挺过去这几天,应该就没事了。” 太医顿了一下,“王爷本就体弱,又替皇上挡了刺客,以后需要好生将养……” “多谢……” 连穗岁唇色苍白。 太医与领头的将领同时朝着连穗岁拱手告辞。 “皇上担心九王爷,下官还要进宫复命,告辞了。” 连穗岁没心情应付他们,推门进去,看着双目紧闭的楚知弋,伸手摸向了他的手腕。 这个脉象…… 气若游丝,只剩下一口气了,怪不得太医说他体虚,原来是他自己动了手脚…… 疏影处理好伤口,进来据实禀报道:“王妃,王爷今晚刺杀宸帝没有成功,只能用苦肉计脱身,请王妃不要怨怪王爷……” 果然,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她说吗? 自己悄悄地就行动了! “今晚到底是什么情况?据实说!” 今晚的情况有些复杂,疏影不敢隐瞒。 “昀王与明珠夫人一前一后行刺皇上,昀王本想用苦肉计嫁祸成王,被主子横插一脚,昀王不知道能不能挺过今晚。” 那成王呢? “成王只受了些轻伤,我们本来打算除掉宸帝之后,连他也一起除掉,但是出了意外,宸帝身边还留有底牌,目前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楚知弋的伤是真的,太医亲自来给他处理的伤,回去自然也会如实相报,楚知弋用了手段改变脉象,试想,一个本就没有多少寿元的人,何苦组织杀手刺杀皇帝? 有了这一身伤,楚知弋的嫌疑就洗清了。 至于成王,他如果不想背锅,就会想办法证明是昀王陷害。 让他们狗咬狗斗去吧! 即便如此,连穗岁仍旧心疼楚知弋。 “我知道了,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在,我不会让他出事的!” 疏影抱拳退下。 连穗岁吩咐小桃打了一盆冷水过来,楚知弋已经有些烧起来了,她拧了帕子帮他敷着额头。 叹了口气。 皇帝如果那么好刺杀,估计古往今来,弑君篡位的臣子数不胜数。 他要走的这条路并不好走。 “小桃你先去睡吧。” 小桃打了一个又一个哈欠。 “小姐,我不困,我陪着你!” 连穗岁坚持。 “你先睡会儿,等会儿来替我,天亮裴淑就过来了。” 小桃不再坚持,在外间躺下。 连穗岁换了条帕子,她劝阻不了他,能做的就只有陪着他。 宸帝遇刺的消息被瞒住了,二十三那天的祭祖活动,楚知弋跟昀王都没有出现,宸帝身边只有成王跟楚景安,臣子们揣测宸帝更属意成王做太子,纷纷对成王投诚。 这些消息被送到宸帝桌案前,宸帝冷笑一声。 “朕还没死呢,底下那些人就盼着朕立太子?” “他们都赞同让成王做太子?” 宸帝摔了一个杯子。 成王心里也苦,旁人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却知道,祭祖时宸帝表现出的不是对他的重视,而是想借此机会,看他有没有拉拢朝臣,有没有背地里谋划皇位! 他是想做太子,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刺杀父皇来让自己上位! 但同行的人,只有他一个人只受了轻伤,其他人,包括楚知弋在内,都还没脱离危险。 如果昀王死了,他虽有嫌疑,但父皇没有更多选项,或许会立他做太子。 但昀王如果没死,他就彻底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刺客开口了没有?” 现在能证明他清白的只有昨晚抓到的活口,他主管刑部,父皇却没让他插手此案,幸好也没有交给都察院,否则,以陆埠的手段,就算不是他,也得把脏水泼到他头上。 大理寺那边,杜翰音虽然圆滑,但他毕竟没有站队,还不至于偏帮哪一方,他只求公平。 但也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 “回王爷,下面的人还没有审问出有用的东西。” "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让刺客开口!” 事发时他让下属扣押了两个刺客活口,不管多硬的骨头,这次他一定要啃出来! “可真是热闹!” 宫里,明珠夫人得到消息,笑得前俯后仰。 可惜没有一窝全端了! 不枉她损失那么多人,只不过,楚知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差一步,她的人就能杀了宸帝,为什么替宸帝挨刀?真当她不敢杀他吗? “他伤得怎么样?” 到底是她的儿子,她还是问了一句。 “公主,九王爷伤得很重,至今没有醒过来,太医每天去九王府请脉,听说皇上已经下令,给九王爷挑选封号了。” 楚知弋封了王却没有封号,朝廷装聋作哑多久了?现在终于想起来了? 明珠夫人呵了一声。 “用一身伤,换一个封号,亏!” 他们要做的事杀了宸帝,再杀了能继承皇位的人,扫清障碍,助楚知弋登基,而不是苟延残喘,为了获取宸帝的信任用苦肉计! “蠢货!自从娶了那个女人之后,他越来越不听话了!” 身边群敌环伺,他还妄想逃出她的掌控? “公主,我们的人被抓了不少活口,接下来该怎么办?” 明珠夫人深吸一口气。 “这次不成,以后只怕没有机会了,让我们的人都撤出京城,一个不留,我会想办法跟你们汇合。” 昀王重伤,只怕答应她的粮草也不会兑现了,早晚有一天查到她头上,她要趁着下面的人还没有把她供出来,赶紧带着萧图离开。 只是宫里守卫森严,前几次都是因为昀王相助,她才能顺利出宫,如今却是难了。 “公主,要不要用假死的方法脱身?” 在宫里就只有这一种方法比较稳妥了。 “不行,假死的方法用过一次,再用未必能行得通。而且,还有图儿,我不能冒险!” 那怎么办? 明珠夫人想了半晌。 宸帝外出再次被北辽的刺客刺杀,她跟萧图会再次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如今盯着他们母子的人不少。 萧图才三岁,一个三岁小儿能做什么? 一切都是她做的! “只能剑走偏锋,赌一把了!” 赌楚知弋不会看着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去死,赌宸帝不信成王跟昀王,会把她交由大理寺审讯。 杜翰音是她的人,只要去了大理寺,她就安全了! 第448章 失算了 “公主,您要做什么?” 明珠夫人坦然一笑。 “去见宸帝,请罪!你快些走吧,离开皇宫,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来给她通风报信的是她多年前安插在宫里的老人,她去自首,势必要牵连出谁在后宫给她通风报信,到时候,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念在咱们以前的情分上,我等你出宫了,再去见宸帝。” “公主……我不走,我陪着您!” 明珠夫人这辈子从没对任何人有过真心。 “你先走,我们到南方汇合,到时候你还能帮我。” 不过是因为还有用,而她手里的底牌几乎全部都用光了,不舍得再牺牲一些,能保住一个是一个吧! “公主保重,老奴在宫外等着您!” 明珠夫人来到床边,不舍地亲了亲萧图熟睡的脸颊,可怜的孩子,才三岁,她就要离开他了。 “图儿,别怪母妃,母妃身上背负的东西太沉重,如果母妃成功了,你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王爷,如果母妃失败了,你就只能顶着质子的头衔生活在这宫墙内……” “祝母妃成功吧,到时候,母妃回来接你!” 她的泪滴在萧图脸上,睡梦中的萧图不知道那是什么,滚烫的,像是岩浆…… 灯会莫名其妙取消了,街上的花灯还没来得及处理,每到夜里,沿路的商家还会点亮花灯吸引游客。 只是出了一次意外,到底冷清了。 临近过年,又开始下起了雪。 宸帝处理完肩膀上的伤,掩唇轻咳了几声。 “皇上,明珠夫人求见。” 宸帝的桌案上,摆着最新审问出来的刺客的口供,他们声称这一切都是受了明珠夫人的指示。 这就说得通了,明珠夫人身在宫中,只要有心,打听出来他的行踪并不难。 难的是,她怎么把消息送出宫去,宫里,是不是也有北辽的细作! “让她进来吧。” 内侍端上来一碗枇杷露,他端起来送到嘴边。 明珠夫人进来后跪在地上。 他不说话,她也不敢动弹。 一碗枇杷露吃完,宸帝饶有兴致地开口问道:“朕一直以为朕身边没有北辽细作,却没想到夫人好手段,竟然连朕身边的人都能使唤动!” “朕现在知道萧炎为什么会被你一步一步逼得毫无退路,你真厉害,若生在我大楚后宫,能掀起什么风浪!” 宸帝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人影,那人的眉眼跟眼前的人重叠。 安太妃就是这样的人,他当初已经认输了,却没想到秦家突然背主,楚知弋受了重伤,又让他绝地逢生。 她跟安太妃长得一模一样,她们是什么关系? 明珠夫人态度虔诚。 “皇上,我是北辽人,自然要为北辽打算,我们北辽,连女流之辈都能输得起,皇上要怎么处罚,我悉听尊便,但我有个请求,还请皇上答应!” 宸帝冷笑一声。 “夫人觉得自己有资格跟朕谈条件?”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但是图儿还小,他还是一张白纸,没有反叛之心,还请皇上留他一命,也好给两国的百姓一个交代!” 宸帝没有立刻答应。 “萧图的下场如何,还要看夫人配不配合了。” “来人,去叫杜翰音来见朕!” 果然是把她交给杜翰音…… 明珠夫人心中暗喜。 杜翰音负责整个案子,把她交给他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她没想过杜翰音会拒绝。 “皇上,此事干系重大,臣一个人不敢做决定,要不,明珠夫人就交给都察院陆大人审讯?或者交给刑部,由成王审问也可以。臣这边,忙不过来了。” 也好给他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杜翰音在心里想着。 昀王以为他安排刺客刺杀皇上做得天衣无缝,杀手的口供他都呈上来了,虽然他的人打的也是北辽刺客的旗号,跟真正的北辽刺客的口供又不一样,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幕后的主子是两家。 至于皇上会怀疑成王还是昀王,就看他们自己的能力了。 这个烫手山芋,他不接! 宸帝认真思索着他的建议,竟然同意了。 “也好,那就让刑部跟都察院合力办这件事情吧,务必要把宫里和京城的北辽棋子都拔除干净!” 明珠夫人瞪着杜翰音,杜翰音却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留。 他跟明珠夫人今天算是彻底撕破脸了,不知道明珠夫人会不会报复,把他给供出来! 杜翰音擦了把汗。 幸好楚知弋逼着他做决定的时候,他就把自己的尾巴处理干净了,就算明珠夫人把他供出来,没有证据,他也可以说是明珠夫人胡乱攀咬,只要抵死不认,他就没事! 大冬天的,他竟然冒了一身汗。 “多谢皇上体恤,下官还得去审问犯人,下官先告退了!” 杜翰音离开了,留下干瞪眼的明珠夫人。 宸帝摆了摆手,他身边的内侍走到明珠夫人身前,作势请她出去。 “夫人,请吧。” 失算了! 如果只有陆埠一个人还好说,她跟昀王联手,她手里也有不少昀王的把柄,陆埠如果不同意放她走,她就把这些都交代出来。 现在又加了个成王,成安一心想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会轻易地放过她吗? 楚知弋,好,很好,狠毒无情这一招学会用在她身上了! 雪落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街上的鞭炮声传入耳中,连穗岁推开窗户,看着在院中忙碌的下人,他们忙着贴春联,忙着洒扫。 楚知弋身上的伤结痂了,但是冬天伤好得慢,怕他把伤口崩开,连穗岁不让他下床。 他一直低烧,还咳嗽。 听见身后的动静,她动手把窗户关上。 回过头来看着站在床尾的某人。 “你怎么又起来了?着凉了又该咳嗽了!” 她有点生气,楚知弋手里拿着一件披风,被她夺走挂在屏风上,扶着他继续往床上躺。 “你穿得薄,又开着窗户,我怕你着凉。” 连穗岁最近一直板着脸,他这几天在家里伏低做小,生怕惹她生气。 却没想,她还是生气了。 “别生气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 认错的态度倒是好! 连穗岁反问道:“你错哪儿了?” 楚知弋猜测着她的心思,挠头道:“我哪里都错了,都是我的错!” 他的态度诚恳,虽然不知道错在哪儿了,却先把错误揽过去。 “你错在太不珍惜自己,我宁愿被宸帝怀疑试探,也不愿意你浑身是伤生死不明地被人抬回来!” 他究竟知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啊! 她气他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你要是死了,我立刻就改嫁,绝对不会为你守寡!” 楚知弋又开始咳嗽起来,他咳嗽牵动肚子上的伤口。 “让你好好躺着养伤,你偏要不听医嘱,咳吧,把伤口崩开!” 连穗岁嘴硬心软,一边数落,一边帮他拍背排痰。 “岁岁,我知道错了……” 楚知弋最擅长在她面前装柔弱,笃定了她吃这一套。 “你在外面不是挺行的吗,起来,再去护一次驾!” 第449章 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九婶 楚知弋被连穗岁挤兑得没脸。 房门外,疏影准备敲门,被小桃拦住了。 “你找王爷有要事禀报?” 疏影搓搓鼻子。 “也没什么太重要的事情。” 小桃翻了个白眼。 “没什么事情你往王妃跟前凑?没听见王爷都被王妃数落了吗?王妃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自己送上门去!” 疏影看了眼房门,啧了一声,要是他家主子被王妃数落的情景被他看见了,先不说王妃会不会数落他,事后王爷肯定会找个由头罚他! 别看小桃对他态度不好,却着实救了他一命。 “嘿嘿,小桃,多谢你帮我!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疏影想到话本里说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是不是该以身相许…… “得了吧,瞧你笑得那个傻样,我不要你报答,别把自己蠢死就行了!我干活去了!” 疏影反应半晌,问道:“你干什么活?你不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吗,什么活都有别的小丫鬟做,你就守着王妃就行……” 小桃瞪了他一眼。 “我去厨房盯着下人熬药,主子入口的东西,不得万分小心吗?” 算了,不跟他说了! 小桃留给他一个后脑勺让他自行体会,疏影犹豫半晌,看了眼房门,他还是在外面等着吧。 宫里送了几个封号让他家主子选,还说快过年了,这件事情不着急,等过完年定住封号,再行册封。 他得等着主子方便。 还有,杜翰音送来一封信,没说是谁的,但据他猜测,十有八九是明珠夫人的。 唉,都是什么事儿! 疏影在房门外等了一会儿,连穗岁开门出来。 “王妃。” 疏影有点心虚,连穗岁看他一眼。 “我去厨房看看药熬好没,你进去吧。” “多谢王妃。” 楚知弋手里捞了本书在看,疏影进门,先把宫里送来的封号呈上。 “礼部拟了几个封号,礼,瑞,恭,肃,让您挑一个合心意的。” 楚知弋看了一眼,嗤笑出声。 “怕我抢了风头,给的都是这些……选什么封号都无所谓,那就随便挑一个吧,瑞雪兆丰年,便选瑞字吧,就说,我希望天下长治久安,百姓安居乐业。” 宸帝估计想让他选恭,他偏不如他的意! 疏影没有立刻去回话,而是又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 “杜大人送来的。” 信封上没有任何字迹,楚知弋示意,疏影把信拆开递给他。 “主子,可是明珠夫人遣人送来的?明珠夫人在大牢里,我们是否出手?” 陆埠上过一次当,明珠夫人就算用假死药也未必能脱身。 而且,她跟昀王的交易应该没有完成,如今身陷囹圄,不得不向他低头。 “以不变应万变,她那么精明的人,不会把自己陷入绝境。” 在牢里还能传信出来,他不信她这么多年的布局谋划如此不堪一击。 楚知弋的视线落在信纸最后的位置。 “主子,有什么不对吗?” 她竟然让他代为照顾萧图? 凭什么以为他会答应? “没什么,烧了吧。” 宫里的赏赐像流水一样涌进九王府,但这个年,却过得索然无味。 季瑛把给各家准备的年礼单子整理出来送去给连穗岁,连穗岁大概看了一眼,没做更改,全部交给她下去准备。 "雪天路滑,明天我自己回娘家。 连穗岁进门前拍了拍身上的雪,把披风挂在屏风上,这几天雪下得断断续续,她去妙手堂的时候还好端端的,哪儿料到回来时路上下雪了。 妙手堂每年冬天都会免费派发御寒的衣物,也会免费给看不起病的穷人看诊抓药,大年初一也不例外,没料到今年有这么多人,她去送了些物资。 以前她做这些事情随心,如今却是为了给楚知弋积攒名望。 谋划着做皇帝这件事情不能太着急,只能求稳当,她做的这些事情不值一提,关键时候或许能有大用处呢! “辛苦了。” 她的心意,楚知弋领情。 “明天,我陪你回连家,我的伤无碍了。” “不行,太医每天都来,你还是在家里养着吧。” 她可不认为宸帝派太医前来是关心他们,不过是随时掌控楚知弋的身体情况。 “昀王伤得重,太医一直守在昀王府上,虽然救回来了一条命,但也落下了病根。” 可惜了,昀王也没死。 成王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证明他跟那场刺杀无关,郭相的人反扑的厉害,成王如今被架在火上烤,稍有差错便被宸帝责骂。 这个年谁都不好过。 都低调一点。 “好,那就听岁岁的。” 连穗岁白了他一眼。 “初二回连家,初三去秦家。” 后面各家都会办宴会,得一直忙到出了正月。 届时,楚知弋的伤应该也养得差不多了。 “九叔!” 楚景安披着风雪进来,连穗岁帮他把披风脱下来挂在架子上。 “你们聊,我出去一趟。” 楚景安来,肯定有话要跟他说,连穗岁在,他们都放不开。 “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 楚知弋问了一句。 楚景安笑道:“正月里不搬家,我的府邸修好了,年前从宫里搬出来了。本来打算办个乔迁宴呢,你们都出了事儿,我的宴会有点不合时宜,就没有举办。” “今天我进宫给父皇母后请了安,就借机出来了。九叔,你的伤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楚知弋感觉好多了,只是连穗岁还不允许他下床。 “有些事情,你要早做打算。” 楚知弋提醒道。 楚景安不是不懂他话里的含义。 “九叔,你也知道,只要我舅舅手中还有兵权,我就不可能做太子。父皇宠我,实际上也是放任我不想让我干涉朝政。” “留着我们母子,也是为了牵制舅舅。” “皇家的父子关系其实就是一层纸,由不得我。做不做打算,都是一样的结果。” 现在还不到他做选择的地步。 楚知弋这番话,何尝不是在试探他的态度,他若想要那个位置,他们叔侄两个就是敌对的竞争关系。 “我早点成亲从宫里搬出来,也能让两个兄长更加放心。” 楚知弋不再说什么了。 “府里该添置的都添置好了?缺什么让你九婶给你送去。” 楚景安不缺钱,他的府邸,一切都是最好的。 “多谢九叔,等你养好伤,去我那里坐坐。” “既然来了,今天晚上就在我这里在我这里吃饭吧,不过我身上有伤,吃得清淡,想吃锅子的话,让厨房提前去准备。” 楚景安咧嘴笑道:“那我今天就赖在九叔这里不走了,我还有些问题想请教九婶!” 第450章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十一皇子能不能吃辣?” 连穗岁吩咐厨房做了铜锅,楚知弋只能吃点清淡的骨汤,但是她想吃辣锅,铜锅分为上下两层,清淡的骨汤在下层,上层的红油锅底看着就诱人。 “我能吃辣!” 楚景安从小就能吃辣,只不过宫里很少做这种口味重的食物。 连穗岁准备了食材,他先捞了一口肉,满足道,“九婶,我以后能天天来蹭饭吗?” “你自己在外面立府,想吃什么,让厨房做。” 楚知弋接话道。 “我自己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 “等新妇进门,你就不是一个人了。” 楚景安竟然红了脸。 “九婶,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从订婚之后,除非是在宴会上,否则我都没机会见到吉月,也不知道她背上的伤怎么样了!我派人去寿昌侯府给她送过几次东西,也没打听出什么。” 原来是为了宋吉月的伤。 “放心吧,我去看过了,伤口虽然长,但没伤到筋骨,现在应该已经好了,会不会留疤,还要看以后的回复情况。” “郭家没再找你的麻烦吧。” 他拒绝了郭相的提议,但只要郭宁芸不死心,这件事情说不准就有变故。 尤其是昀王如今重伤,万一郭相借此去求宸帝,那就麻烦了。 楚景安既自责又悔恨。 若早知道郭宁芸那么疯癫,他保证不会跟她多说一句话。 “我跟父皇说了,要是让我娶郭宁芸,干脆把我逐出族谱好了。” “你如今在外面住,要小心人言可畏。” 光明正大的手段他不害怕,怕就怕郭家玩阴的。 “我会注意的,多谢九婶。” “九婶,我想见见吉月,你有没有法子?” 连穗岁提醒道:“明天初二,宋家表妹应该会出门走亲戚。” 以后几乎天天都是宴会,想见她还是挺容易的。 这些问题都不是楚景安想问的,他铺垫了这么长,其实是为了询问…… “姑娘家喜欢什么礼物?” 他是一点头脑都摸不着,在外面瞧见什么新奇的东西都往候府送,也不知道有没有送到宋吉月的心里。 连穗岁看了一眼楚知弋,这家伙豪气的很,她看上的东西只要能买下来,哪怕是铺子,他也能给买下来。 “礼物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其实,以候府的财力,吉月表妹什么都不缺,所以你送什么都可以,心意到了,表妹就会高兴。” “我懂了,多谢九婶!” 一顿饭吃完,楚景安提出告辞。 大年初二,出嫁女回娘家,连穗岁自己回了连家,宋吉月也跟着母亲温氏准备出门。 宋文康看了一眼宋吉月身后,斟酌半晌开口说道:“岚儿呢?一并带上吧,不过是吃饭时多一双筷子的事儿,别让旁人说咱们苛待庶女。” 温氏看他一眼,不知道宋晓岚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惦记起她那个庶女了,事事都要替她操心! 今天是回温家,她还不能只带着自己亲生的回娘家了? 温家谁会说她苛待庶女? 温氏忍了忍,大过年的,不想跟他闹得下不来台,便冷声吩咐了一声。 “让三小姐收拾一下,一起出门。” 丫鬟领命退下,没让他们等多长时间,宋晓岚收拾好来给他们请安。 她身上穿着的衣裳,是宋文康年前让针线房给她新做的,头上的发饰也是宋文康带着她去买的。 但今天看着。 “还是太素淡了!” 温氏瞪了他一眼,宋文康立刻止住话头。 “咱们吉月的婚事定下了,也起给岚儿说亲了,她是庶女,婚事不能跟吉月比,也不能太差,夫人你斟酌着点儿,好好挑选。” 温氏不耐烦道:“知道了,时候不早了,该出发了。” 宋晓岚跟在他们身后,看了一眼宋吉月挺直的脊背,把嫉妒的心思深埋在心底。 凭什么,她是嫡女就能嫁给十一皇子做正妃,而她是个庶女,就不配拥有好婚事呢? 哪怕只是王府里的一个侧妃,也比她嫁一个寻常人强! 温氏不想带她回温家,一是因为不知道宋晓岚藏着什么坏心思,二也怕宋晓岚打温家的主意。 且先不说她只是个庶女,她心思不正,就不能嫁进温家祸害温家的后辈儿。 宋晓岚一路乖巧,到了温家表现得也中规中矩,没有过分的动作。 直到…… “小姐,十一皇子在外面,表公子请您过去呢!” 为了见到宋吉月,楚景安今天给温家大公子递了帖子。 “他来做什么……” 宋吉月嘴角微翘,“去跟娘说一声。” 她起身离席。 宋晓岚拿帕子擦了擦嘴,借口如厕,起身跟着她。 寒冬腊月,楚景安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把盛开的鲜花,用绸布包好递给她,宋吉月脸红低头,两人并肩往园子深处走去。 宋晓岚抿唇看着他们,快把手里的帕子揉碎了。 院子里有积雪,楚景安跟宋吉月去看了腊梅花,折返回来时,两人的鞋袜衣衫都被雪水浸湿了。 温家的下人领着两人去客房换鞋袜。 机会来了! 宋晓岚悄悄推开客房的门。 正在换衣服的楚景安察觉到进来的人是个女子,心里奇怪,温家和宋家都是讲礼数的人家,他这边领他来换衣服的下人都是男子,怎么会允许女子进入他的房间? 他多了一个心眼。 “谁?” 宋晓岚二话不说,脱了自己的衣服上前抱住楚景安。 “十一皇子,姐姐让我来服侍您宽衣……” “你是谁?” 楚景安身上的衣服还没穿好,下意识先系上扣子保住自己的清白才去推身后的人。 但是身后的人身上光溜溜的,他的手像是碰到烧红的铁板一般急忙缩回来。 这一回头,他认出眼前的女子。 他见过宋晓岚,印象中她不怎么说话,总是跟在宋吉月身后。 “你来做什么?把衣服穿上!” 天冷,宋晓岚露出来的皮肤上被冻青了,但她没去捡自己的衣裳,反而往前逼近了一步。 “十一皇子,我不求正妃之位,也不求你的疼爱,只求一个侧妃的位置!” 外间有脚步声传来,楚景安看准了窗户的位置,准备跳窗先逃出去,要是被人抓到两人共处一室,他有嘴也说不清了! 但宋晓岚好像提前预判了他的想法,挡在窗前,外面的人看见窗子里的情况,加快脚步冲了进来! 宋晓岚立刻往楚景安身上扑。 “十一皇子,我知道您是姐姐的未婚夫,我好心进来给您送鞋袜,您怎么能这样对我!” 第451章 女儿干脆去死算了 宋晓岚抱紧自己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脚步声在房门外停住,下一刻推门进来。 进来的人有温家的人,也有宋家的人,宋吉月跟在温氏身后,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温家的男丁留在外面,进来的都是女眷。 “母亲,姐姐,是十一皇子先对我动手的,我不愿意,他就直接撕了我的衣裳!” 事到如今,楚景安反而冷静下来,他一句话都不说,静静的看着宋晓岚在众人面前演戏。 温氏自是不信,她心里气急了,早知道宋晓岚是个祸害,她家里那位欸偏要觉得她可怜!装了那么久,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 见不得她女儿嫁得好,上赶着给大家找不痛快来了! 温氏一句话没说,事情发生在温家,温家大夫人自然是向着自家人的。 “你还是先穿上衣服吧。” “来人,封锁院子,今天发生的事情,谁都不准往外说,若是被我发现,一律割了舌头发卖出去!” 温家的家仆都是家生子,只要温家大夫人开口,今天的事情绝对不会传到外面。 宋晓岚心中一惊,所有人都看着她,却没有一个人帮她把衣服捡起来,她冷得止不住颤抖,连开口说话都结结巴巴。 “姐,姐姐,我无意跟你争什么,我拗不过十一皇子,我对不起你!” 她呜呜地哭了起来,如果温家打算把这件事情摁住的话,她只有挑拨了宋吉月跟十一皇子之间的关系才能生存。 她没敢去看楚景安的表情,抬头怯怯地看了宋吉月一眼,跪走到她面前哀求道:“姐姐,我名声已毁,你要是容不下我,我就只能去死了!我求求你看在爹的份儿上,别让爹为难,给我一条活路吧,我愿意跟着你一起嫁到十一皇子府,我给你给做丫鬟都行,求你给我一条活路吧!” 温家大夫人看了一眼温氏,开口说道:“妹妹,你们的家事我就不掺和了,我在外面等你。” 她们会被引到这里,少不了自家的下人吃里扒外,被宋晓岚给收买了,她要去处理自家的事情! 温氏心领神会。 “今天给嫂嫂添麻烦了。” “我明白,谁家里没点儿糟心的事情,妹妹不必在意,处理好自家的事情才是正理。” 温大夫人在温氏手背上轻拍一下,带着温家的下人出去了。 温氏在主位上坐下,冰冷的眼神盯着还在扮柔弱的宋晓岚,开口说道:“去前院请老爷过来。” 她要让宋文康看看,他一直疼爱怜惜的庶女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宋晓岚打了个哆嗦,看向始终不发一言的楚景安。 “十一皇子,我知道错了,求您高抬贵手,在嫡母面前帮我说句话吧!” 宋晓岚真的害怕了,她不应该选在温家动手,她应该等到下一次,在别人家的宴会上再动手,到时候,事情瞒不住,她才能如愿! 但她怕嫡母不肯带她出门…… 她不该这么着急的! 楚景安看向宋吉月,他想解释一句,他跟宋晓岚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但他更明白这个时候,他要掌握主动权,他虽然不喜欢计较,但也不意味着什么人都能算计他! 如果宋晓岚不是宋吉月的妹妹,他可能当场就动手了! “怎么回事儿?” 宋文康急匆匆赶到现场,宋晓岚已经快被冻晕过去了。 楚景安一拍桌子,发难道:“宋世子不跟我解释一下吗?我换衣服的时候,你这个女儿突然脱了衣服冲进来往我身上扑,却反过来冤枉我对她用强?” “本皇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能看得上她?” 他把姿态摆得很足,宋文康愣了一下,看向温氏询问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有什么误会?你去问问在场的下人,众目睽睽,她刚才是怎么冤枉十一皇子的!” 温氏被他的态度气到,害她在娘家丢脸,宋晓岚怎么敢! 宋文康下意识想给宋晓岚辩解,或许真是十一皇子强迫呢,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这么大胆,冤枉谁不行,偏要去冤枉十一皇子? 但他不敢说,见丫鬟们都垂着头不敢说话,骂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小姐的衣服捡起来披上。” 他这是准备给宋晓岚撑腰了。 “不管是谁的错,总归是咱们自己家丢人,夫人,你怎么这么糊涂呢,在外面,咱们先把事情按下来,有什么话等回府再说……” 他想和稀泥。 楚景安没料到他竟然这般想,完全不在意自己另一个女儿受到的委屈吗? “按照宋世子的意思,本王被她冤枉的事儿就这么算了吗?” 如果宋文康平时在府上就是这么处理事情的,宋吉月虽然是嫡女,肯定也受了不少委屈! 她从进来到现在,一直垂着眼睛,是也觉得委屈吗? 楚景安本不是强硬的性子,这件事情对他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如果宋晓岚好好悔过,宋家人处理事情公平一些,他也不愿意赶尽杀绝。 却没想到宋家处理事情这么偏心。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文康喝了不少酒,这会儿脑子有点晕乎。 “十一皇子,反正咱们都是自己人,这件事情,就算是岚儿不对,但她一个女子,要是传了出去,损的是她的清誉,您就大人有大量,您要是喜欢,把她一并纳到府上也行,我们不求名分……” 越说越离谱了。 温氏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宋文康!有你这么做父亲的吗?宋晓岚是你的女儿,我们吉月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女儿还没成亲,你就往自己女婿的房里塞人,你出去问问,打听打听,谁家的岳丈会这么干?” “宋晓岚丢了名节,你不问问她是怎么丢的吗?脱了衣裳往男人身上扑,青楼里的妓子都不敢这么大胆!你忘了王家女是怎么被沉塘的吗?她要是也被定个通奸罪,我看你这个世子之位还能不能坐稳当!” “你晕了头了!” 宋文康被她这么一骂,突然清醒过来,看向假装柔弱的宋晓岚问道:“真是你自己脱了衣裳往十一皇子身上扑的吗?” 宋晓岚心里一咯噔。 “父亲,女儿百口莫辩,女儿干脆去死算了!” 宋晓岚作势往墙上撞,温氏挪开目光不管不问,所有人都冷眼看她,宋晓岚牙一咬,豁出去了! 第452章 需要当面对质吗 破而后立,她没打算给自己留退路,她知道,这次不成,她又会被温氏送到乡下喂猪养鸡干粗活,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 她不要再去乡下! “你不要命了!” 楚景安一把抓住她,将她丢在地上。 “用你自己这条命来算计我,值得吗?” 宋晓岚眼角的泪流出来。 “十一皇子,你出生高贵,从来不知道我们这些庶女心里的苦楚……” 她的话说得含糊,没有说一句温氏的坏话,却把温氏架在火上。 温氏苛待她。 楚景安抬头看了一眼温氏,突然反应过来,她这句话不就是为了误导他,让他以为温氏真的苛待了她,她一个庶女,不管做什么都是被主母逼的! 偏偏温氏还为自己辩解不得。 她哭得宋文康又心疼起来。 她跟宋吉月不同,宋吉月是嫡女,从出生开始就有父兄疼爱,有外家疼爱,所有人都围着宋吉月。 而宋晓岚只能在嫡母手底下讨生活…… 她不过是嫉妒嫡母给姐姐安排的婚事,她没错! 她这么厉害,明明是她做错了事情,却能哭得梨花带雨,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 这份心机谋略,楚景安佩服。 “三小姐。” 他开口打断她。 “不管你在侯府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算计我是事实。我没有义务怜惜你包容你,我是受害者,你们侯府如果不给我一个交代的话,我去禀明父皇母后,这件事情咱们放到明面上谈!” “别别别,十一皇子别生气,是我没有教育好女儿,我给您道歉!” 宋文康的酒意一下子清醒了,这件事情要是闹出去,他这张脸里外就都丢尽了! 他摆明了态度,宋吉月才开口说道:“父亲,既然妹妹怨怪母亲不公平,今日当着十一皇子的面,不如让妹妹说出来,母亲究竟哪里对她不公平。” “我去把舅母喊来,大家一起听一听,免得三妹妹心里有委屈,也让母亲背上一个苛待庶女的名声!” 宋晓岚目光闪烁,看向宋文康。 “爹爹,我们自己家的事情,闹到外面,丢脸的是您!都是女儿的错,女儿认罚,只要能保住爹爹和母亲的名声,这罪名女儿认了!是女儿不听嫡母的话,让爹爹为难了,女儿到乡下去,女儿找个乡下的男人嫁了,一辈子不回京城,不让爹爹为难!” 宋晓岚以退为进,让宋文康心里的天平再次倾斜到她这边。 宋文康不满地看向宋吉月,骂道:“还嫌不够丢人吗?” “你什么意思?” 温氏欲要发怒,被宋吉月拦住。 “爹爹,娘这些年主持中馈,从来没有苛待过府上任何一个庶子庶女,甚至连下人,谁不说娘一声好?当初三妹妹是因为什么被送到乡下?您还没有忘记吧?” 宋文康被逼问得说不出话来。 “而且,当初送三妹妹去庄子上,也是您点头同意了的,如今留三妹妹在府上,也是您提出的,娘都照做了,您看看她身上的衣裳首饰,娘何曾苛待过三妹妹?” “如果因为女儿跟十一皇子的婚事让三妹妹心生嫉妒不满,女儿今天恳请父亲,进宫退了女儿跟十一皇子的婚事!” “你犯什么傻?” 楚景安心里一惊,下意识上前半步,想问问她难道就这么轻易的要跟他退婚吗? 却见温氏快人一步。 “你是嫡女,背后是温家跟寿昌侯府,再不济,你还有亲哥哥给撑腰,她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下贱之人爬床生下来的下贱玩意儿,凭什么敢奢求和你一样?” “凭什么她不满意你就要退婚?” 宋吉月红着眼眶看向宋文康。 “如此,爹爹满意了吗?” 宋文康傻眼了,怎么就闹到要退婚的地步了? 楚景安浑身凝滞的血液重新流淌起来,他懂了,宋吉月这一招是以退为进,面对脑子不清楚的宋文康,她这个做女儿的只有把利害关系摆出来,他才会清醒。 “女儿啊,爹也没做什么?你怎么就……” 宋吉月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爹疼爱三妹妹,我这个做女儿的跟爹爹一样,也不舍得三妹妹受苦,不如爹再去求求皇上,把我跟十一皇子的婚事让给三妹妹吧。” “如此,三妹妹就不会觉得不公平了,娘也不会背上苛待庶女的名声,女儿也算尽孝了!” “胡闹!” 宋文康只觉得不对劲,但是一时又挑不出错处。 皇上赐的婚事,他敢去恳请皇上换一个女儿出嫁唉? 他宋文康有多大的脸面? “爹爹,女儿该死,都是女儿才害得您为难,姐姐,你别逼爹爹,都是我的错!” 见宋文康三言两语被宋吉月带偏节奏,宋晓岚赶忙追击道,“爹爹,女儿错了,要怪都怪女儿没托生在嫡母的肚子里,女儿从来不敢跟嫡姐相提并论……” 她再低贱,也是宋文康的女儿,这番话让宋文康很是恼火。 “行了,都别闹了!” 他心里知道这次的事情是宋晓岚的错,但是他不想低头,凭什么这里是温家他就要低头? 凭什么他跟别的女人生的女儿就不能跟温氏生的相提并论? 观察他的面色,宋吉月知道,她这个一向没什么主见的爹这次不会轻易退让了! “能不能麻烦十一皇子先行回避一下,我们处理些家事。” 楚景安担心道:“能应付过来吗?” 宋吉月点头,并冲他眨了眨眼睛。 “能,这件事情我们宋家会给你一个交代!” 楚景安会意,板着脸说道:“如果你们宋家处理不了,我会请母后出面。” 他搬出母后,希望宋文康脑子清醒一点,别为了一个庶女为难宋吉月! 楚景安退出房间,现场只剩下宋家人。 温氏开口说道:“夫君今天好威风,为了一个庶女,不惜逼着嫡女退掉跟皇家的婚事,宋晓岚是你的女儿,吉月没爹,不是你亲生的!” 没外人在场,温氏说话不留情面,“夫君想清楚了,宋晓岚今天敢逼着让你点头答应她进皇子府,明天就敢做更大胆的事情,迟早有一天,咱们侯府被她连累,毁了祖宗的基业,也毁了儿子的前程!” 宋文康的脑子在听到宋靖为的时候弦崩了一下。 对宋晓岚的那点子怜惜和维护荡然无存。 “爹爹,我没有,我没有胁迫您的意思,真的是十一皇子强迫女儿……” 宋吉月冷声道:“十一皇子还没走远,需要我叫他回来当面对质吗?” 想到楚景安的态度,她如果执意要闹,只会激起十一皇子的怒火,到时候她声名狼藉,但对于十一皇子来说,不痛不痒,不过是身上多了一桩风流韵事而已。 “我……” 第453章 何必抱怨呢 但是让她就此认输,她又不甘心。 “爹爹,对不起,女儿不孝,女儿的婚姻大事捏在嫡母手里,嫡母一直不喜欢女儿,女儿实在是没有法子,怕嫡母记恨女儿,女儿才出此下策,爹爹……” 宋晓岚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爹爹,女儿不敢奢求什么,但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女儿实在是怕极了……” 宋文康面上露出为难,看向温氏,张口想为宋晓岚说两句好话。 他再是非不分,也知道她这么做是踩着侯府的脸面逼迫他就范! “你嫡母还没把你怎么样呢?你就委屈上了?” 宋文康原本还信她几分,宁愿相信是楚景安对她用强,都不想相信她心机如此之深。 “我是猪油蒙了心,本想着让你母亲带你出来多走动走动,多见见世面,将来也好找个称心如意的郎君!” “你真让我心寒!” “还不快跟你母亲认错!” 宋晓岚听出他语气中的不舍,跪在堂前跪着温氏叩拜。 “母亲,是女儿错了,您要打要罚,女儿都认了!” 她故意把手上的冻伤露出来,又迅速用袖子去遮盖。 宋文康表情动了动。 “夫人,十一皇子那里……” 见他恢复正常,宋吉月也没有咄咄逼人。 “父亲放心,十一皇子那里女儿去解释。” 他又去看温氏的反应。 温氏起身道:“回府吧。” 一行人吃了午饭后匆匆告辞。 回府的路上,宋晓岚眼睛红肿,不知道今日是否能逃过一劫,她看宋吉月的目光如淬了毒的毒蛇一般。 宋吉月在看书。 “别用这种目光看我,你如今这副样子,不算是我害的。” 她合上书本看过来,“我本无心跟你争,而且你也争不过我,何必自讨苦吃呢?” “终于露出你的真面目了吧?以前跟我装姐妹情深,委屈你了!” 宋晓岚出言嘲讽。 “你愿意怎么想是你的事情,我自问没有对不起你。” “你跟我不一样,我什么都不用做,但我想要的一切都能得到,你费尽心思,可能连我的一半都做不到。我若是你,就老老实实地哄好母亲,你敬也罢怨恨也罢,等你不在母亲手底下讨生活的时候再展露出来。” “自断后路,蠢。” 宋晓岚气急了。 “凭什么你是嫡女,就能拥有所有我得不到的一切!” 她被刺激得快要发疯,尤其是她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那风轻云淡什么都不计较的样子,真可恨! 宋吉月轻笑出声。 “凭我娘是温家人,即使没有侯府,温家也能给我想要的生活。” “而你,只能靠着父亲那微不足道的疼爱过活,他现在怜惜你,明天就会厌恶你,今天觉得你可怜,明天觉得你可恨。” “你若自立自强,还能闯出桎梏。只想着依靠别人,最终只能惨淡收场!” “十一皇子,我可以让给你,但是没有我,你能成为皇子妃吗?” 就算她让出十一皇子妃的位置,凭宋晓岚的身份,她也做不了皇子正妃。 宋文康第一个就不答应,而皇室,也不会让嫡出的皇子娶一个庶女! 她的这番话彻底击垮了宋晓岚的防线,她脸色涨红,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反驳,只能将所有的不满用苍天不公来发泄出来…… 但苍天造人,本来就不公平。 宋吉月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所以从不争抢风头,也不觉得她该让着谁,她有不谦让别人的实力,只不过,她不会轻易跟别人争抢。 她太理智了,尽管心里有楚景安,但又不是非他不可。 楚景安也很苦恼,从温家出来,他径直去了九王府。 连穗岁今天回门,没有了秦氏的连家比以往更热闹,家宴上,张氏甚至还安排了丫鬟弹奏古曲,琴声优雅,但在场的人都没心思吃饭。 “不知道四小姐在昀王府过得如何,去给人家做妾,过年也回不来……” 柳氏有点后悔当初做的决定,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嫁人之后,同在京城,母女两个却连见一面都难! “姨娘当初不是觉得给昀王做妾是好姻缘吗,如今又何必抱怨呢,让爹爹徒增心烦。” 柳氏本想卖卖惨,借着过年这个机会然给连方屿答应她出门娶昀王府看连晓小,却没想到被连穗岁呛声。 “而且昀王重伤,至今还在养伤,姨娘贸然上门,只会给四妹妹带来猜忌和不便,姨娘想见四妹妹,等昀王的伤好一点,时机合适的时候再去吧!” 两句话,压住了柳氏的想法。 “三小姐说得对,为人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子女过得好,要是会给四小姐带来麻烦,我还是不去了!” 连方屿一直板着脸,他今天心情很不好,媒人给他说了好几个姑娘,不是身份太低,对他没什么助力,就是年龄太大,不好生养。 他心里正烦呢。 以前过年,桌子上的菜几乎都是他喜欢吃的,且十分讲究,不管是荤素搭配还是颜色搭配,都很合他的口味,自从秦氏交出管家权之后。 饭桌上整日都是以前在平阳吃不起饭时,偶尔改善伙食吃的那些东西。 张氏以为他爱吃,乐此不疲地让厨房去做,他没动几筷子,她就以为时厨房做的味道不对,自己亲手下厨做给他吃。 山珍海味吃习惯了,偶尔吃一点杂粮调剂下口味会觉得新鲜,但顿顿吃糠咽菜,谁能受的了! “大过年的,你就让大家吃这些东西?” 蒸熟晒干的萝卜条用开水泡过,加肉炒上一盘子菜。秋天晒好的青菜干,揉碎做成汤,过年吃这个,传出去,别人还以为他们连家穷得揭不开锅了! 她跟齐九妹抢管家权,齐九妹完全不管也不问了,从自己嫁妆里拨付到厨房的钱自然也停了。 厨房买不起山珍海味,只能用这些菜来糊弄! 连家今天的客人只有连穗岁一个,连方屿没吃两口,放下了筷子。 “你们吃吧,我去书房!” 张氏不明所以,今天的菜是她特意下厨亲自动手做的,怎么不吃了呢? 这些菜齐九妹一口也吃不下去。 “英娘睡醒了该找我了,王妃恕罪,我也先回院子里了!” 连嘉良拿筷子扒拉扒拉这道菜,又去扒拉另一道,桌上的菜都被他用根筷子翻了一遍。 “姨娘,这吃的是什么东西?我也不吃了,回头让小厨房再给我做一份送到我房里来!” 连穗岁在场,他就算有小心思也不敢表现出来,他这个妹妹太彪悍了,动不动就动手揍他,比他爹打得都厉害,他还是收敛着点吧! 人都散了个七七八八,夏婧儿竟然回来了! “姨母!” 这段时间夏婧儿重新掌管了成王府的管家权,脸色逐渐养回来了,连嘉良看见她眼前一亮,往外抬的脚步又挪回来。 第454章 他没有安全感 “表妹出落的越发水灵了!看来成王府的风水养人!” 夏婧儿看了连穗岁一眼,没跟他撕破脸。 “王爷说,我虽然是个妾氏,但是掌管府上中馈辛苦,让我今天回来一趟,也算是回了娘家了!” “姨母,我今天想在府上住下,我都好久没在您身边了!” 她跟张氏撒着娇,张氏没有女儿,只生了一个不争气的儿子,这会儿心里熨帖,一口答应下来。 “行,府上这么多空房间,你随便挑一间住下!” 她又看了连穗岁一眼。 “随便哪一间都行吗?我想住在表姐以前的院子里?表姐不会介意吧?” 连穗岁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起身说道:“随便你住哪一间,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表姐这就走吗?我跟表姐许久没见,还想跟表姐好好说说话呢!” 连穗岁拒绝道:“不必了,咱们两个没什么好说的,失陪。” 从连府出来,看见成王的马车,连穗岁懂了,或许不是夏婧儿找她有事情,是成王找她有事。 她嫁妆没看见成王的车架,准备上车离开。 “皇婶留步。” 成王犹豫着上前跟她打招呼,连穗岁坐进马车里,掀开帘子跟他说话。 “成王也来了?陪着夏婧儿回来的?怎么不进去?” “不进去了,我今天有事情找皇婶跟皇叔,怕贸然上门太唐突。” 连穗岁哦了一声。 “确实挺唐突,你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别绕弯子!” 成王往她的马车里看了一眼。 “方便我一起去皇叔府上详谈吗?” 他想上来跟她坐一辆马车? 连穗岁稀奇道:“你不是有马车吗?” 他的马车在门口停着,非要来跟她挤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皇婶,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们府上的马车等会儿要接婧儿,所以我想着不如跟皇婶乘坐一辆马车,也方便些……” 连穗岁翻了个白眼。 “不方便,你去我们府上还得回来,回来的时候还让我送你?” “刚才在里面,夏婧儿说她今天晚上想在府上住下,所以马车一时半会儿也用不着,你去一趟我家回来时间上绰绰有余。” 他的请求,她三两句话就带过去了。 “还有问题吗?” 成王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回答。 “没问题了。” “那我在前面走,你能跟上就跟上,跟不上,反正你也认路,咱们两个还是避避嫌比较好,免得同进同出被别人误会!” 是说完连穗岁放下车帘,淡声吩咐道:“出发吧!” 看着马车从自己眼前启动挪走,成王轻呵了一声,他竟然又被连穗岁给摆脸色了! 他不甘心地跳上自己的马车。 “去九王府。” 九王府里,楚景安在跟楚知弋倒苦水。 “她那么轻易就要放弃我了,虽然知道她用的是计谋,但是感觉,她也没把我放在欣赏,否则怎么会那么理智?” “九叔,你说她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可那是她家庶妹死命的往我身上扑啊!我都已经很拒绝了,她就非得冤枉我,说我坏她清白名声……” “九叔,我冤枉死了!” 楚景安不停的拿帕子擦手。 楚知弋放下手中的书本,笑道:“你在意什么?你又没吃亏。” 这种事情上,就算真发生点什么事情,男人也不吃亏。 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男人一大把! “九叔,你这话就有点幸灾乐祸了,要是那女人脱光了往你身上扑,你会不会在意九婶的看法?” “我不会给她靠近我的机会!” 楚知弋的语气里带着寒意。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他觉得发生了这么大事情,宋吉月的反应也太平淡了些,到底有没有把他这个未婚夫放在眼里? 他都已经被人吃豆腐了,她就一点儿也不在意吗? “九叔,她不在乎我怎么办?” 连穗岁在门外就听见他在里面碎碎念,她听得都头疼,楚知弋那么喜欢安静的人是怎么忍住没揍他的? 她敲了敲门,推开门进去。 楚景安立刻闭上了嘴巴,在她面前表现得甚是乖巧。 “九婶回来了?怎么没再连家多呆一会儿呢,好不容易回去一趟……” 今天这个日子,回娘家走亲戚的妇人不都要墨迹到天快黑才回来吗? 他母后的娘家离得远,从嫁进皇宫那一天开始,就没再回过娘家,倒是宫里另外两位娘娘,每年的初二都能回娘家探望。 “皇叔,十一第也在……” 成王跟在连穗岁身后进了房间,意外楚景安竟然也在这里。 “三哥,今天初二,你不陪着二嫂回翁家吗?” 连穗岁也奇怪呢,他不陪着翁灵儿回翁家,倒是陪着府上的一个妾氏回了妾氏的娘家,这要是被翁家人知道了,心里能舒服吗? “我把他们母子送回翁家才出来的。” 成王解释了一句,楚景安哦了一声。 “那三哥来找九叔有什么事情?” 成王有些一言难尽,那晚宸帝遇刺,他抓到的那两个刺客宁愿咬舌自尽也不开口,他什么都没审问出来,自然也没有办法证明刺客不是他找的。 他想来找楚知弋询问一下那天晚上的具体情况,看看他有没有漏掉重要的线索。 “我来找九叔,是希望九叔能帮我作个证,那天父皇被刺杀时,我跟那些杀手没有交流,不是我指使他们刺杀父皇的!” 他也受了伤,虽然没有昀王严重,却被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为了摆脱嫌疑…… 他有苦说不出…… 事发时,楚景安都没在现场,怎么大家都不怀疑他? 他不忿的目光落在楚景安身上。 其实宸帝也有怀疑,但楚景安不在乎,他现在一心扑在宋吉月身上,反正他无心皇位,两个兄长想怎么争抢,都跟他没有关系。 他没做过,别人也不能冤枉他,父皇信不信任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觉得宋吉月心里没他,随时都能把他替换掉的感觉…… 他很没有安全感啊! “九叔,还是我的事情比较重要,你帮我想想办法啊!” 他什么事情? 成王不了解前因后果,纳闷的很。 楚知弋抱歉地对成王笑笑。 “我帮不了你,当时我不在现场,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我也不能作证。” 楚知弋跟昀王两人都受了伤,他们的嫌疑最小,但不代表着没有嫌疑。 第455章 不招人待见 楚知弋坐起来,天冷,他身上穿的薄,连穗岁去给他拿了一件外套。 “穿上衣服起来吧,不过只能坐一会儿。” 连穗岁帮他穿上衣服起身。 “去我书房吧……” 家里有客人,在卧室招待不方便,连穗岁吩咐下人准备茶水点心,一行人挪步到书房。 成王早知道来找楚知弋不会有结果,但他就是挪不动步子,看着连穗岁贤惠地帮他穿衣服,贤惠地搀扶着他,心里想着,如果当初他们没有退婚,如今她会不会这样对待自己? 他原本对连穗岁无意,只是如今看着她越来越好,心里却很不舒服。 “九叔的腿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听说身患残疾的人,就算能走路也会留下后遗症,要变天时,或者天冷时都会不舒服。 “还好。”楚知弋看穿他的想法,“多亏了岁岁,帮我针灸调理,还帮我做了护膝,只要注意保暖,天冷时也没多大的感觉。” 被喂了一嘴狗粮的成王不死心道:“九叔还是要多注意些,毕竟受过创伤,现在多注意,以免以后年纪大了受罪。” 楚知弋看他一眼,笑着应道:“你有心了,我记下了!” “娶了九婶之后,九叔已经比从前好太多了,以前连站都站不起来,如今不仅能正常行走,还能替父皇阻挡杀手,已经很厉害了!” “这次如果不是九叔,父皇就危险了!” “九叔是大功臣!” 楚景安继续在成王心口插刀。 “我听父皇说,宫里已经把封号送来了,九叔你选了什么呀?父皇说,等我成亲之后,也给我定个封号,以后就不管我了!”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楚知弋不打算多说。 连穗岁把他送到书房,吩咐下人准备茶点伺候。 “你们叔侄说话,我去忙了。” 成王的目光追随着连穗岁,直到她的背影被门给挡住。 楚知弋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询问道:“刺客审问的如何了?可抓到幕后主使了?” 成王心里苦涩,这件事情父皇交给大理寺跟督察院,也没让他插手,他托人去打听进度,反正审问过来审问过去,他都摆脱不了嫌疑,对他不利的证据送到父皇的案头,他也只能干着急。 “正在审查。” 他没多说,幸好楚知弋也没有抓住不放。 楚景安被今天的事情留下阴影,大家心情都不怎么好。 “九叔,我还想吃锅子,要辣一点的!九叔府上的锅底味道一绝,还有九婶亲自调的蘸料” 叔侄三人对坐着也没什么话题聊,成王本想告辞,听到这里又坐下来。 “我不怎么能吃辣,不知道能不能跟九婶吃到一个锅里。” 楚景安挑眉。 “那你跟九叔吃一锅,九叔府上的锅子跟外面不一样,上下两层,一层清汤一层辣锅,味道也比外面的好吃。” “成王今天晚上不用去翁家接妻子孩子吗?” 楚知弋这是在撵人,成王假装没听出来。 “十一弟都说好吃,我今天一定要试试!灵儿许久不回娘家了,孩子小,可以在娘家多住一段时间也不打紧!” 呵,男人! 惦记自己婶婶的人,楚知弋看他不顺眼了。 “疏影,你去跟王妃说一声,今天晚上吃锅子,早点准备食材,吃完了成王还得去翁家呢!” 吩咐完楚知弋才解释道,“皇上重视翁阁老,成王妃的事情你还是多上点心。” 他拿出长辈的架势,成王也只能应是。 “岁岁说我不能久坐,那边有棋盘,你们两个自己打发时间,我去躺会儿。” 书房里有躺椅,他躺下,往身上盖了一个毯子,一副乖乖听话的样子,连穗岁推门进来检查,对他的表现很满意。 “想看什么书,我帮你拿。” “什么都行,随便拿一本吧,你常看的医书也可以。” 他以前不看医书。 连穗岁狐疑的看他一眼,从书柜上随便抽了一本书给他。 见楚景安跟成王兄弟两人盘腿坐在榻伤下棋,吩咐下人把火烧的旺了些。 她把乌大夫养的那些花草都搬回来了,天气冷,那些花草不能冻着,放在暖棚里怕下人不下心碰到,她只能自己多上心,多去暖棚里照看着点儿。 还有她养的蛊虫,蛊虫喜暖怕冷,但是温度又不能太高。 那些东西比人金贵,受了伤的楚知弋也不需要一天十二个时辰操心惦记。 连穗岁把想法藏在脑海里,见他们这边没有别的事情,便推开房门出去了。 成王的心思不在棋盘上,晃神间被楚景安吃掉了几颗子。 “三哥,我要赢你了!” 楚景安兴奋道:“赢了赢了,三哥你是故意输给我的吗?” 成王嘴角抽了抽,他只是走神了,不小心被他钻了空子而已。 “我去入厕!” 偷得浮生半日闲,闲下来的时候感觉很快,窗子外面的天色渐渐暗淡,他们要吃锅子,连穗岁吩咐厨房早早的准备好。 她中午在连家基本上没吃东西,天冷饿得快,正准备敲门喊他们吃饭。 连穗岁反应快,急忙往后退了一步才没跟他撞上。冷风灌进房间,成王迅速出来关上房门。 “唐突九婶了。” 他看着连穗岁的眼神火热,说的话也暧昧,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撞上了。 “不妨事。” 连穗岁绕过他进了书房,喊大家吃饭,楚知弋的眼神看得她莫名其妙。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干嘛?” 楚知弋起身手指在她嘴角擦了擦。 “沾上脏东西了。” 连穗岁刚才去了厨房,难道是不小心沾上烟灰了吗? 她伸手在脸上抹了两下。 “我先出去!我也去入厕!” 楚景安跑的倒快,楚知弋将连穗岁拉倒怀里,小声咬耳朵。 “不准跟成王说话,他没安好心。” 连穗岁纳闷,成本往来就不是好人,如果不是他死皮赖脸非得跟来,她连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没想到楚知弋竟然吃醋了。 “那你赶他走啊!把他撵走,我看着他也烦!” 楚知弋扑哧一声,心情好了。 “岁岁,我今晚能不能申请跟你吃一个锅?不想跟惦记你的男人吃同一个锅底。” 连穗岁被他逗笑了,成王到底是有多不招人待见,一个两个都嫌弃他! 第456章 又不是你的错 “不行,你身上有伤口,吃不了辣!” 连穗岁果断拒绝。 “那你跟我吃一个锅。” “也不行,我不想虐待自己的胃。” 楚知弋:“……” 扎心了,他在她心里还比不上一顿锅子吗? 他有点理解楚景安的心情了。 连穗岁的恋爱观是可以一起抵抗风雨,但是不能让她在吃喝上退让,人生在世,也就短短几十年,还不能让她吃好喝好了…… “快走吧,他们估计都等不及了!” 冬天就适合吃锅子,今天食材丰富,连穗岁已经迫不及待了! “九叔九婶,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怎么这么久。” 成王已经洗了手在桌前坐好了。 连穗岁熟悉楚知弋的口味,帮他调好蘸料放到他面前,又给自己也调了一份。 楚景安非常自觉地照着连穗岁的配料弄了一份,只有成王还坐着没动。 “十一弟说九婶调制的配料好吃。” 楚知弋眉头还没来得及拧起来,楚景安就把自己手里那份递给他了。 “三哥吃我这份,我这个是跟着九婶学的,我再去弄一份!” 自己动手的乐趣旁人体会不到,楚景安就挺喜欢自己动手配制,尤其到了夏秋时候,去外面打猎,晚上在河边生一堆火,做烤肉烤鱼之类的。 自己动手的味道可能不如厨子做的,但是那个氛围很棒。 可惜去年秋天的秋猎出了意外,也是一大遗憾! 成王抬头去看连穗岁,连穗岁已经在帮楚知弋涮食材了,他身上有伤,忌口的东西很多,食材连穗岁都是涮好了裹上蘸料放到他盘子里。 成王捞了一块肉片,还沉浸在肉片滑嫩口感中的他突然觉得不香了! 变成酸的。 “你也吃!” 楚知弋从红油锅里捞了肉放到连穗岁碗里。 夫妻两人的狗粮,这一波赢麻了。 楚景安埋头专心干饭。 习惯就好。 不是……这根本习惯不了!只要一想到如果不退婚,现在连穗岁是不是在帮他涮菜?是不是在全身心地替他考虑?是不是…… 这种想法不出现还好,一出现就像藤蔓一样疯涨。 他吃的没滋没味,席间也没有人在乎他的想法。 “我吃好了,皇叔皇婶,十一弟,我还得去翁家,以后有机会,请大家到我府上做客。” 成王脑子晕乎乎的,被冷风一吹,突然清醒了。 他今天来九王府的目的,本是为了找那天晚上刺杀的线索,如今……只剩下苦涩。 吃饱饭,楚景安又拉着夫妇俩问了半晌,连穗岁从他嘴里听到今天在温家发生的事情,叹了口气。 “吉月表妹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放弃跟你的婚事,她一定是深思熟虑过才会答应跟你成亲,这点小困难小磨砺,对她来说不值一提。你也别放在心上。” 楚景安苦恼道:“我知道,我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但我总觉得我在她心里没什么地位,如果我们两个之间遇上难以逾越的困难,她是不是会果断放弃我?” “如果今天我喝醉了酒,或者是昏了头,真跟她那个庶妹发生点什么,她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今天晚上没喝酒,他就已经醉了,说到委屈处还差点儿哭出来。 连穗岁开口劝诫。 “不会的,你们两个门当户对,已经在过六礼了,皇上亲自下旨赐婚,怎么可能有变故?你别多想,回去安心等着成亲,我先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九婶……” 连穗岁啧了一声,果然啊,在男女关系中,恋爱脑要不得,男人恋爱脑,更要不得! 楚景安以前多阳光一个小伙子,现在被折磨成啥了? “裴淑,去收拾一间客房,今晚让十一皇子住在府上吧。” 裴淑领命去收拾客房,楚知弋跟楚景安有同样的感觉,不知道楚景安那一句话刺痛他了,两人一起发疯。 “岁岁,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也不会背叛我……” 连穗岁:“……” 不是,他跟着凑什么热闹? “你们俩今天晚上促膝长谈算了!” 连穗岁懒得开导了,一个两个,都没完了! “岁岁,你嫌弃我了吗?” 楚知弋一双眼睛干净纯粹,满满的受伤,每次都用装可怜这一招,偏偏连穗岁就吃这一招。 外面的额天色黑透了,裴淑收拾好了客房,楚景安想喝点酒,楚知弋身上有伤,不能喝酒,连穗岁搬来两坛酒。 “来,我陪你喝,不就是女人嘛,振作起来!” 楚景安二话不说,提起酒坛子仰脸往嘴里灌。 “我感觉她不想嫁给我,以前我殷勤的时候,约她十次,她才答应一次。要不是上次咱们在林中,她跟我在外面一晚上对名节不好,她肯定不会选择我!” “她对我一直不冷不热,突然答应嫁给我,我既高兴又担心。” “高兴她终于选择我了!又担心她是不得已才选了我!” 楚景安又灌了一口酒,前襟处的衣服湿透了,连穗岁陪着他喝了一口。 “不能这样理解,那次在外面又不是你们两个单独呆在一起,还有我跟成王呢不是!她不是不得已选择你。” 连穗岁站在理性的角度分析,宋吉月可能本身就对他有好感,毕竟他身份高贵,长相模样又不差,那天晚上的经历,也能证明他不是一个草包,甚至有勇有谋功夫高强。 她要是没成亲,或许也会对他产生好感。 咳,扯远了。 “但是我连累她好几次,我明知道郭宁芸对我偏执,明知道郭宁芸有多任性蛮横,还把她一个人丢在林子里,连累她经历险境,在灯会上也是,如果不是因为我,她又怎么会受伤?” 他心里十分自责。 连穗岁猜到那天的情况大概是宋吉月故意的,否则以郭相的能力,进宫求求皇上皇后,或者卖脸,郭宁芸跟楚景安之间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说楚景安不喜欢郭宁芸,但是架不住两个人之间多插进来一个人。 “别自责了,又不是你的错!” 连穗岁化身人生导师,还没开导几句呢,眼前突然模糊了。 淦,又忘了她不能喝酒了! 楚知弋接住她往后倒的身子,将她抱起来。 “你喝差不多就自己去睡,岁岁醉了,我送她回房间。” 他身上的伤还没长好,连穗岁此时要是醒着,肯定要跟他没完了1 楚知弋看向小桃跟裴淑。 “别跟王妃说是我抱她回去的。” 否则他们都得挨骂。 小桃点头如捣蒜。 “王爷放心!您注意台阶!” 第457章 被家里宠坏了的娇小姐 寿昌侯府。 宋晓岚从温家回来被温氏罚去跪祠堂。 夜里很冷,外面的风呼呼地刮,祠堂里只有两盏昏黄的灯光陪伴着她。 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吹得烛火摇曳着,宋晓岚身上已经冷得失去知觉,但是额头却滚烫,她知道自己生病发烧了,但是嫡母这一次不管她,父亲似乎也对她失望了。 身体失去支撑趴在地上,她平静地看着祖宗的牌位,寿昌侯府的祠堂很大,每一个牌位用的木料都是用金丝镶嵌的金丝楠木。 她出生在这样的人家,让她如何不争呢? 她是比不上宋吉月,有温家做靠山,但她也是宋家的人啊,为什么所有的苦都要她来吃? 嫡母对身边的丫鬟都比对她好,她喊她一声母亲啊,她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 宋晓岚想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母亲,我知道错了……” 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她闭上眼睛。 第二天早上,下人发现她浑身滚烫,怕出了意外,急急忙忙去禀报主母,温氏打发身边的丫鬟去给她请大夫,她这一场病的凶险,大夫先帮她扎针退烧,又开了调理的药。 “先喝两副药试试吧,要是能醒过来,命就保住了,要是醒不过来……就准备后事吧!” 不过是病了一个晚上,就病得这么厉害吗? 温氏本来想对她小惩大戒,等出了正月,将她送回乡下,等宋吉月成亲之后,再准备一份嫁妆,给她说一门亲事嫁出去。她留在京城就是个祸害,最好远嫁,嫁到外面,一辈子别回来了! 下人将此事禀报给温氏,温氏愣了一下,她就算再恨宋晓岚,也没想过要她的命。 “再请个大夫来吧。” 她顿了顿,“别告诉老爷。” 宋文康是个心软的性子,若是让他知道了,不管宋晓岚干出什么错事儿,他都想不起来,夫妻两个成亲多年,如果为了一个庶女决裂,不值当。 下人齐声应是。 宋晓岚烧了两天,反反复复,最厉害的时候药都灌不进去,伺候她的下人都以为她要不行了,灌一碗药能洒出去大半,下人们都放弃了,能喂就喂一些,喂不进去,就算了。 温氏派身边的下人来看过两回,心里想着她要是真不行了,该怎么跟宋文康说。 却没想到晚上,宋晓岚院子里的下人来回禀,说宋晓岚醒了。 温氏愣了半晌,叹道:“还真是祸害遗千年……明天再去请个大夫瞧瞧,她如果不再闹腾,就先在府上养着吧。” 下人应了声是。 年后各家都忙着走亲戚应酬,自然没人关注养病的宋晓岚。 宋吉月主动约了楚景安,两人约好在径山寺礼佛。 山上积雪未化,但是游人却不少,越是前路难走,便越显得心诚,求佛祖保佑的事情才越灵验。 楚景安到的时候,宋吉月已经在大殿里上了一炷香了。 他别别扭扭地在她旁边的蒲团上坐下,托腮看着她。 她闭着眼睛的时候睫毛轻轻颤动,像蝴蝶一样乖巧,楚景安心里的气突然就没了。 如果不是发生了宋晓岚的事情,她是不是还不会主动约自己? 想到这里,楚景安又开始别扭。 宋吉月睁开眼睛看向大殿内的佛祖,虔诚叩拜。 “你是没看见我,还是不想理我?” 他这么一个大活人在她旁边,她应该是不想理他。 “我刚才求佛祖保佑你,一辈子平安喜乐,怕佛祖觉得不诚心,所以要专心一点。” 宋吉月起身看他,楚景安心里高兴。 “那你给自己求了什么?” 宋吉月笑笑不说话,挪步出了大殿,两人站在山上往山下俯瞰,宋吉月才开口说道:“我不需要求什么,从小到大,我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我没有遗憾。” “包括你,也是我的,不会被任何人抢走。” 楚景安心里的别扭烟消云散,他咧开嘴笑得像个傻子。 “吉月,那你不是生我的气?我发誓,真的是你那个庶妹自己脱光衣服往我身上扑,我对她没有任何心思,我只喜欢你一个!” 他醉酒后会忍不住想,她是不是生他的气了? “我知道,我信你。” 楚景安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没有安全感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什么都没解释,她也不闹,还晾了他好几天,如果她像郭宁芸一样撒个泼,他心里还踏实点儿,她这样,换成谁都不会有安全感这种东西。 楚景安手指在雪上戳了一下,点在她脸上。 宋吉月冷得瞪他, “你干嘛?” 楚景安嘿笑着。 “这才对嘛,你活泼一点,更加可爱!” 幼稚! 宋吉月脸颊微红,趁着他不注意,抓起一把白雪塞进他脖子里。 “你喜欢这样的是吧!” 楚景安惊喜地点头。 “对对对,我们打雪仗吧!” 山上的雪比山下厚些,径山寺门前的雪被沙弥打扫干净了,护栏上还残留着昨夜新落下的雪没来得及清扫。 宋吉月脚下一滑,楚景安急忙揽上她的腰。 “小心点!” “算了,打雪仗太危险了,咱们下山去吧。” 山上是真的冷,说话哈出白雾,冻得嘴巴发僵。 宋吉月没提宋晓岚,楚景安就已经不气了。 他这几天心情不好,昨晚又醉了酒,今天早上起得晚,没有跟宋吉月一起出城,眼下和好了,可以一起回京。 官道上的积雪化成雪水把泥土冻得很僵,车子上放了重物,走在上面打滑。 前面长长的一支队伍挡住去路,楚景安下车查看。 为首的是个姑娘家,正在发脾气。 “因为下雪已经耽误了这么久,我们年前都没有赶到京城,现在马车又坏在路上,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们想冻死我是不是!” “前面距离京城还有多久?今天晚上我们要宿在野外吗?” 那姑娘身上穿着一身雪白的裘衣,个头不高,长得娇小玲珑,五官灵动,说话声音软软糯糯,一看就是南方人,就算发脾气也不会给人蛮横的感觉,反倒像是个被家里宠坏了的娇小姐。 楚景安好心道:“这里距离京城不远,往前再走三十里地就到了,前面不远处有个村子,可以找人来修车。” 这条路上很多商旅,因为年前的一场雪,很多人都被耽搁在路上了,前面的村子虽然只是个山村,但是酒楼客栈应有尽有。 “村子很近,大概有五里路。” 商队的管事上前对楚景安道谢。 “多谢这位公子,我们先把路让开,您先过去!” 第458章 不谙世事的表妹 通往京城的官道宽敞,但是商队几辆马车并排停着,路边有雪过不去,管事说完就吩咐底下的人挪车腾路。 楚景安在心里想,这是哪一家,竟然让一个还没出阁的女子带着商队抛头露面……这要是放在京城里,肯定会被指指点点。 他没盯着人家姑娘看,给管事点了头就回去了。 马车经过那女子身边的时候,她突然挡在前面把他们拦下。 “喂,你知道我是谁吗?” 楚景安一脑袋问号,她是谁关他什么事? 女子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不确定道:“我姓夏,叫夏暖暖!” 夏暖暖? 跟她的气质很搭配,但是楚景安对她没兴趣,天快黑了,他要护送宋吉月赶紧回京…… 等等,他突然瞪大眼睛,看着马车外的女子。 “你说你叫夏暖暖?从西南来?” 夏暖暖眼睛亮了起来,面上爬上委屈,撅着嘴爬上他们的马车,扑进了楚景安的怀里。 “表哥,我终于见到你了,呜呜,我一路风餐露宿,京城怎么这么冷啊!我手上都起了冻疮了!” 楚景安被她弄得手足无措,夏暖暖是他舅舅的女儿,他也就在她小时候见过一面,所以刚才没认出来,不知道她是怎么认出他来的! “表哥,爹爹没跟你说我要来京城吗?你怎么也不来接我?我这一路上吃了多少苦你知道吗……”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全蹭在楚景安的衣服上。 楚景安尴尬地看着宋吉月,不知道该怎么对这个半路冒出来的表妹。 管事在外面看着两人的动作也不制止,反而带着几分欣慰。 “郡主可算见到十一皇子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了,末将夏羌见过十一皇子!” 楚景安举着双手。 “表妹你先放开我,都长成大姑娘了,要跟男子保持距离,不能搂搂抱抱知道吗!” “况且,我未婚妻还在边上看着,你这样让人误会。” 楚景安觉得自己得找个人算算了,才刚过了年,他的烂桃花就一朵一朵冒出来了,前几天宋晓岚差点儿没把他坑死,今天又冒出来一个。 不过……他这个表妹看起来小小的,跟个小孩子一样,整个人的重量也没多少,他一把就能拎起来,倒也不会让他往那方面想。 “表哥你嫌弃我!” 夏暖暖放开他,从怀里拿出帕子擦了把脸,这才看向坐在他身旁的宋吉月。 她其实早就看见她了,不过那会儿还没跟楚景安相认,她没好意思直接盯着她看,这会儿光明正大的打量她。 “你就是姑母给表哥定下的妻子人选?” 她眼睛里带着敌意,“也不怎么样嘛,配不上我表哥!” 夏暖暖的语气娇憨可爱,但是女人对同性的敌意感受很敏感。 宋吉月感受到她的恶意,面上却并不生气,而是对着楚景安说道:“表妹一个姑娘家在路上不安全,不如我们带她一程,让这位夏管事修好马车,再进京寻表妹也不迟。” 只能这样了。 出于礼貌,楚景安问夏暖暖。 “今天天色不早了,表妹先去我府上住一晚,明天我带你进宫见母后,你就在宫里住下吧!” 夏暖暖对宋吉月称呼她表妹很不满意,她是楚景安的表妹,又不是她表妹,乱认什么亲戚! “表哥你在外面开府啦?我不想住在宫里,宫里规矩多,我要住在你府上!” 她朝着宋吉月哼了一声,两只手抱住楚景安的胳膊撒娇。 “好不好嘛,表哥,我难得进京一趟,你就让我在你府上住下嘛!” 楚景安被她闹得没了法子,但是还有一丝理智。 “也行,我那个府邸是为了成亲准备的,新娘子还没过门,你就安心住着。不过咱们两个虽然是表兄妹,但是得避嫌,你住我那儿,我去九叔家里住。” “就这么定了吧!” 楚景安跟夏羌打了声招呼,吩咐车夫赶车。 夏暖暖还想闹,见楚景安板着脸,把脾气收了回去。 宋吉月没再说话,甚至都没有看她,她拿了本书靠坐在车厢上看了起来,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的感觉,反而是楚景安看了她好几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表哥,我这次进京给你和姑母姑父都带了礼物!” “不知道夏羌明天早上能不能赶到京城,我要是进宫看望姑母姑父,没有礼物怎么成?” 宋吉月没有接话的打算,楚景安只能自己开口安抚表妹。 “没关系,都是一家人,父皇母后不会介意的。” 也就只有她敢叫宸帝姑父了,皇后虽然是继后,却是宸帝明媒正娶,她这么喊倒也没错,反而能拉近两家的关系。 “可是,我跟姑母有很多年没见了,自从姑姑嫁到京城之后,爹爹也有很多年没见过姑母了,我难免有些生疏嘛,表哥,明天你一定要陪着我,在姑姑姑父面前多给我说点好话!” “万一他们不喜欢我怎么办?” 夏暖暖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到城门口时,天已经黑了,宋吉月收起书本,掀开车帘看着外面。 夏家这个时间派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进京做什么? 而且夏暖暖真的没有心机吗? 宋吉月笑了笑,她从出现到现在一直在争抢楚景安的注意力。 皇后的娘家夏家本是川蜀望族,当年跟大楚签订过契约,他们可以为朝廷效力,让夏家霸占的地界改姓楚,让朝廷不费一兵一卒收复川蜀,但有一个前提,川蜀地区的兵权要在夏家人手里。 皇后的亲哥哥夏津被封了镇南王,刚才听管事称呼夏暖暖郡主,可见她身上应该是有封号的。 她说,父亲很久没见过皇后了,会不会生疏,是在试探皇后跟夏家是不是一条心,试探楚景安对夏家的态度。 在她面前故意跟楚景安表现出亲密,也是对她的挑衅。 但,宋家跟夏家没有任何愁怨。 她是奔着楚景安来的。 一个身份高贵,长相漂亮,且有手段心机的女人来跟她抢男人,比宋晓岚和郭宁芸给她的危机感强烈。 她托腮看着冷清的街道,年后铺子不营业,天一黑,街上就没几个人了。 “吉月,我们先送表妹去我那里安顿下来,我再单独送你回去行吗?” 楚景安征询她的意见。 宋吉月应了声好。 至少,楚景安的心现在在她这里,她占据着优势,不怕任何人的挑衅! “不要!表哥,我们先把她送回去嘛,我很久没见你了,今天晚上想跟你聊聊呢!” 第459章 看上一个大家都看不上的男人 “表妹,别闹,在京城里你这个年纪的姑娘不能单独跟外男独处,我也是为了你的名节考虑,如果传出闲话,你以后还怎么嫁人?” 楚景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夏暖暖不服气道;“可是表哥,我们川蜀也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讲究啊?我从小就跟着爹爹见客,也没听任何人说不合规矩,怎么到了京城就这么多破规矩呢?” “表哥,我不在意的!” 夏家的姑娘娇生惯养,自然不用在意这些,但是他在意,他不想让宋吉月误会。 “表妹此番进京是为了什么?舅舅怎么只派了你一个姑娘家进京?” 楚景安转移话题,夏暖暖含糊道:“爹跟兄长都有事情走不开,许多年没来拜见姑母了。你说的嘛,我都长成大姑娘了,就主动跟爹爹接下了这个差使。” “而且我也想表哥你了,我在路上走了好几个月呢,快到京城才听说你定亲了,你都没写信告诉我们一声!” 她抱怨的语气中夹杂着少女情愫的试探。 马车在皇子府门前停下,楚景安下车,本想吩咐府上的护卫,又觉得他的府邸里都是大老粗,未必能照顾好夏暖暖这个娇小姐,而且,他这个主人不在府上住,下人会不会怠慢她? “先去候府,再去九叔府上。” 楚景安跟宋吉月解释一句,“我觉得让表妹自己一个人住在我府上不合适,干脆先让九婶照看她一天吧,明天我送她进宫去母后那里。” 他处理问题的方式已经很周全了,宋吉月自然没有意见,应了声好。 虽然不是跟他单独住在一处,但是夏暖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把宋吉月挤出去,她跟楚景安相处的时间多了,以后自然有机会! “先派人去跟九叔九婶说一声……” 连穗岁收到消息,她不清楚事情的起因经过,但是直觉夏家这位郡主进京的时机未免太过凑巧。 “裴淑,你去收拾出来一剑客房,调拨几个机灵的丫鬟去服侍。” 夏家的姑娘出身高贵,在家里千娇万宠,不是个好伺候的主,下人要好好挑选,准备的用具也要格外讲究。 好在裴淑是她娘调教出来的,在这方面比她精通,带了几个丫鬟很快收拾出来一间客房。 听下人禀报楚景安带着一个姑娘到门口了,她又派出小桃去迎接。 “夏家这个时候进京,只怕不止是来参加十一皇子的婚礼吧。” 连穗岁叹了一句,楚知弋接过疏影递过来的密信,打开扫了一眼。 “夏家的消息早在年前就送来了,夏家有意跟十一皇子联姻。只是路途遥远,夏家书信还没来得及送到京城,就传出了楚景安跟宋吉月订婚的消息。” “书信往来耽误时间,所以夏家就干脆直接把自家的女儿送到京城了,相信见到夏家姑娘,皇后会明白兄长的意思,到时候跟宋家的婚约,可能会有变故。” 楚知弋将密信递给连穗岁。 从他们的角度,当然不希望这桩婚事产生变故,宸帝自己娶了夏家女,估计不会愿意楚景安跟夏家联姻。 如果楚景安做一个富贵闲人,他娶谁都没问题,怕就怕夏家别有企图。 “这场政变,夏家也忍不住参与其中了!” 楚知弋面色不边。 “明珠夫人还在牢里。” 连穗岁提醒道,“你真打算跟她划清界限了?” 楚知弋笑了笑。 “她不会有事的。” 当年那个局面她都能脱身,如今,不过是麻烦了些,对她而言并不算难,正好也让他看看她的底牌。 “九叔九婶,这么晚给你们添麻烦了!” 楚景安语带歉意。 连穗岁打量着跟在他身边的小姑娘,热情道:“这位就是夏家的郡主吧,看起来娇小玲珑,真可爱。客房早为你们准备好了,吃晚饭了吗?” 连穗岁模样大气富贵,夏暖暖规矩的行了个礼。 “暖暖见过九王妃。” 她娇娇柔柔,动作落落大方,长相毫无攻击力,站在长辈的角度来看,很难让人不喜欢。 “我们才刚从城外回来,还没用过晚饭。” “那我赶紧让厨房去准备!喜欢吃什么菜?听说你们川蜀人特别能吃辣,正好我府上有能做川蜀菜的厨子,做几道菜郡主你替我尝尝正不正宗。” 连穗岁说着话,吩咐小桃去厨房。 夏暖暖在路上吃不好睡不好,沿路的酒楼,就没有一家做出来的菜合口味的,她都后悔没让爹爹给她带几个厨子了! “多谢九王妃!” 厨房张罗了一桌子菜,连穗岁开口说道:“我在这儿你们两个都放不开,你们吃吧,有什么缺的短的,让小桃跟我说!” “谢九王妃!” 夏暖暖对着连穗岁甜甜一笑,这姑娘看起来真的像是没心眼的样子,但连穗岁却不这么认为。 桌上的菜大多都很辣,也有几道清淡的,楚景安陪着她吃完了饭,又把她送到住处。 连穗岁听下人回禀说夏暖暖歇下了,转过来问楚知弋。 “你觉得夏家这位郡主如何?” 楚知弋瞥她一眼,坦诚道:“模样没你俊俏,身段也没你好看。” “我不是问这个……”连穗岁顿了一下,“你看人家姑娘的身段?” 你个流氓! 楚知弋啪的一声合上手里的书。 “大晚上的,你跟我讨论别的女人?过来,我们谈点正事儿!” 连穗岁看着他,他表面上一本正经,实际上嘛……在床第之间蔫儿坏! “你在外面有没有桃花?” 连穗岁觉得自己跟其他穿越过来的主角不同,她跟楚知弋之间,也就去荣太妃城外的别院参加宴会那次有女子想打他的主意,平常他们参加宴会,连一个往上扑的女人都没有。 也没听说有丫鬟爬床,他身上干净得连一点绯闻都没有,连穗岁不禁怀疑,是不是她的眼光有问题,看上了一个大家都看不上的男人? 人性总是如此,太容易得到的不知道珍惜,太便宜的反而会怀疑货的质量。 连穗岁现在怀疑楚知弋的质量了。 看穿她想法的楚知弋眼神危险起来。 他洁身自好,在她眼里他竟然成了上赶着了! “你希望我有还是没有?” 往他身上扑的女人多的是,他在朝中安插的那些人,每一个都想把女儿送到他府上,他没让连穗岁知道而已。 第460章 你母妃不要你了 “你这样让我很没有成就感!” 连穗岁照实说道,“我家男人这么优秀,却没有人如我这般慧眼如炬,都没人识货,让我捡了个便宜。我的运气也太好了!” 感觉到楚知弋要生气了,连随俗赶紧拍马屁,却为时已晚,楚知弋把她捞进怀里,低沉而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我要让你知道错!” 连穗岁想跑,却没跑脱,被他托着臀部像抱小孩一样抱起来。 “你快放我下来!” 这个姿势让她很是羞耻,他身上有伤,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过亲密的举动了,都是成年人,说不想那是假的,哪怕喝药调理过,连穗岁仍旧觉得每天晚上像是一团火一样难受。 “你伤口要崩开了,不遵医嘱,伤口崩开了我可不管你!” 连穗岁拍打着他的肩膀,“快放我下来,今晚我们分房睡!” 楚知弋趴在她肩上深呼吸几次,委屈巴巴的将她放下来。 “岁岁,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 连穗岁按住他不老实上移的手。 “伤口至少要恢复两个月,现在才一个月不到,你想什么美事儿呢?” “早知道,我宁愿让他怀疑也不去救他挨刀了!” 楚知弋现在才是真后悔了!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他视线下移,难受得要命。 “你自己解决!” 楚知弋坏笑道:“要不,我不动,岁岁你自己来?” 还能这样…… 连穗岁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脑海中升起幻想,很快破灭。 “不行,做那种事情时,体内分泌的激素会扰乱大脑的判断,到时候失去理智,伤的会更严重!” 她在现代门诊上见过太多这种…… 还是算了! “你好好养伤,我去隔壁院子住!” 她甚至不敢住在他隔壁房间,怕两个人都不理智。 以后不撩拨他了…… 连穗岁痛定思痛,哪儿有人嫌日子过得太平淡的啊! 她要知足!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连穗岁整理被他弄乱的衣衫。 楚知弋好不容易平息了体内的浴火,疏影敲门进来。 “主子,明珠夫人越狱了,我们的人跟到城外跟丢了!” 越狱? 他想过很多种方法,唯独没有想到她竟然用这么直接的方式逃离京城。 牢房的布置,可谓插翅难飞,除非一路杀进去,否则里面的犯人怎么可能有越狱的机会呢? “地牢里的狱卒都中毒了,应该是鬼谷的人将明珠夫人救了出去!” 鬼谷除了鬼老,还有四大长老和其他部众,杀了鬼老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丢了一把利刃而已,动摇不了鬼谷的战斗力。 “确定是鬼谷的人吗?” 他们的人一直关注着牢里的情况,汇报给他的说辞不应该如此含糊。 疏影回禀道:“主子,听下面的兄弟们说,其中有些人并不会用毒,但是不能确定那些是什么人。他们虽然不会用毒,但是警觉性极高,手段狠辣,牢房里今晚当值的狱卒一个也没出来,且,无人通风报信。” 都察院的牢房被劫了,却至今无人知晓,如果不是他们一直盯着明珠夫人,只怕也发现不了。 这是一个大案子。 “主子,我们要给朝廷透点风声吗?” 疏影不确定。 楚知弋的目光垂下落在床尾的钩子上,良久后沉声说道:“让我们的人撤回来,这件事情,就当不知情。” “是。” 疏影领命退出房间。 楚知弋在床头靠坐了很久,久到他感觉腿有些僵。 她这么做,根本没有考虑萧图,原来,不管他还是萧图,都是她随时可以丢弃的工具而已! 明天,这件事情被世人知晓之后,等着萧图的会是什么下场? 楚知弋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六年前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 他所经历的,萧图也会经历,一个三岁稚子,若能侥幸活着,日后…… 城外。 一行黑衣人行至山脚下,换上快马准备南下。 披着斗篷的女子拉住缰绳回望着京城。 “哥哥,真的不能把图儿带走吗?他才三岁,我的事情会连累到他,楚知弋恨我,根本不会照顾他,哥哥!图儿也是你的外甥!” 男人脸上蒙着面纱,只露出两只眼睛,说话的声音很怪,好像声带被人从中间割断的感觉,只听声音就让人毛骨悚然。 “小不忍则乱大谋,一个无用的人,不值得费工夫去救。” 三岁稚子,的确指、只会拖后腿,但他到底是明珠夫人的亲生骨血,她对萧图狠不下心,也没有年轻时对楚知弋的那份毅力。 “哥哥,那是我的孩子……” “琼安,你想清楚,我为了救你,今天晚上撤出了我们在京城布局了这么多年的所有棋子,你现在回去孤立无援,只能是有去无回,到时候你们母子两个一起死。” “你跟我走,萧图是北辽的皇子,他能留一条命,等日后我们大功告成,你们母子相认,还能补偿。” “从此之后,世上再无明珠夫人,只有唐琼安,我的琼安公主!” “哥哥……” 唐琼安说不出话来,她是章华太子的嫡女,也是眼前神秘男人的亲妹妹,他将她养大,兄妹两个相依为命。 她不该为了一个孩子放弃自己的哥哥! “好,我听哥哥的!” 几十年谋划,一败涂地,从上京城到北辽,她都败了,如今只能趁着没有离开之前,多看一眼京城的方向,早晚有一天,她会回来的! 一行人披着夜色疾行南下。 第二天早上,地牢的惨状被人发现,朝野震惊! 宸帝摔了砚台,命人将三岁的萧图带到御书房。 小小的人儿被吓的瑟瑟发抖,母妃已经被带走很长时间了,他问身边的人,都说他母亲是细作,刺杀皇上要被砍头。 有母妃护着时,哪怕他是质子,宫里也没人敢欺负他,如今,所有人都欺负他,他放声大哭,只会让别人更加肆无忌惮。 他们对他动辄打骂,再没有人为他遮风挡雨…… “母妃,你杀了母妃吗?” 萧图什么都不知道,他壮着胆子询问宸帝,对上宸帝厌恶冰冷的眼神,他往后瑟缩着,却倔强得不肯低头。 “你的母妃杀光了朕的人,逃了,你是不是很开心?” 小人儿松了口气,母妃还活着…… “你的母妃不要你了,她宁愿自己逃走,把你扔在这个地方自生自灭,她不要你了,萧图,你不觉得自己可悲吗?” 才三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母妃不要他了吗? 母妃为什么不要他? 但是母妃还活着,母妃一定会想办法救他的! 萧图憋着不敢哭出声,他想像个男子汉一样擦干眼泪,但是他做不到。 宸帝恨急了,吩咐道:“将他关进冷宫里,三天不准吃饭!” 第461章 绝对不能让对方占到便宜 “不准让他死了!” 明珠夫人好算计,自己逃脱却把一个三岁小孩丢在宫里,是笃定他会善待萧图吗? 不过是一个质子,他想让他生就让他生,想让他死就让他死,死太容易,不如生不如死的活着! 没人觉得萧图可怜,因为明珠夫人的手段残酷,昨天晚上牢里当值的狱卒三十多个,全都死于非命,死状凄惨。 这是一个震惊朝野的大案子,必须要有身份足够的人来牵头调查,以示朝廷的重视。 “宣郭相跟翁阁老来见朕!” 翁阁老跟郭相平日里在朝堂上意见不合,上头还得有个能压制住两人的人选,宸帝犹豫半晌,叹道:“去请宗亲王进宫。” “这个案子,现在交到了宗亲王手上,说明朝中已经无人可用了!” 楚知弋人在府中养伤,消息却灵通,年前几场变故,如今朝中空缺的岗位很多,成王跟昀王都在想办法往朝堂上安插自己的人手,楚知弋也不例外。 但这个人选要慎重,否则好不容易安插进去的棋子,一朝作废…… “龚城进京了吗?” 拉拢地方上比较出色的官员,也成了一种较量。 龚家一门皆是可用之才,楚知弋早就盯上了。 “回主子,朝廷的调令已发,龚城不日将会回京。” 龚家跟永定伯府陈家是姻亲,届时龚家回京,还需要永定伯府从中牵线搭桥。 “主子,三日后是永定伯府的宴会,以王妃跟陈家的交情,应该已经收到请帖了。” 那时,龚城应该也到京城了…… 连穗岁初三回秦家的时候秦诗琼跟沈成隽还没回京,问起是什么情况,大夫人也说不知道,等陈家宴会前一天,连穗岁听说秦诗琼跟沈成隽回来了,正好第二天是陈家的宴会,她跟秦诗琼便约在陈家的宴会上见面。 过了年,京城里的宴会一家接着一家,陈家的宴会上自然热闹。 “诗琼表妹,你终于回来了!” 连穗岁见过了陈家老夫人之后,来到陈燕心的院子里,秦诗琼已经到了,几个月不见,她看起来沧桑了些,虽有满头珠翠,也掩盖不了风霜感。 大夫人对外的说辞是,她跟沈成隽成亲之前回沈家祭拜父母,但实际上…… “表姐。” 秦诗琼的语气里带着落寞。 “怎么了?沈五公子欺负你了?” 秦诗琼摇摇头,委屈地扑进她怀里。 “他肯欺负我就好了,我陪着他回乡祭祖,陪着他去调查沈家灭门真相,陪着他去报仇,到最后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他不要我了!” 秦诗琼在家人面前不敢哭,在连穗岁面前哭得伤心。 “他说他会跟爹娘说清楚,退了我们的婚事,我不知道他怎么了,明明出发之前他还保证过,等他报完仇回来就娶我,哪料到回来就变心不娶我了,可我跟着他在外面几个月,我已经把他当成夫君了,他为什么要丢下我……” 明明一起经历过生死,他为什么还是把她推开? 秦诗琼想不明白。 连穗岁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询问道:“你们之间……沈家灭门的真相是什么?他的仇报了吗?” 会不会沈家跟秦家之间,有什么误会? 秦诗琼愣了一下,仔细回想着当日的情景,他浑身是血地从山寨里回来,再看她时眼神就不对了,当时他身上的寒意,她以为是杀了人身上的煞气。 回京城的路上,他越来越沉默寡言,甚至昨天晚上,他都没在府上住! “要是真有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他心里应该是有你的,我们都能感觉出来。” 沈成隽虽然冷淡,不怎么开口说话,但他每次都隐在暗处保护秦诗琼。 京城里打秦诗琼主意的男人不少,但是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没有出现在她面前过。 连穗岁当初还被成王算计呢,更不用说她是秦家唯一的嫡出的小姐,娶了她就相当于得到了整个秦家的助力,对某些人来说是天大的诱惑。 她能躲过这些算计,都是沈成隽在暗处帮她摆平。 “表姐,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谈,他不愿意开口。” 连穗岁叹了口气。 “他都要跟你退婚了,难道不需要给舅舅一个合理的解释吗?舅舅能容忍自己的女儿被这么欺负吗?肯定要问清楚原因。” “等今天回去,你去找舅舅询问清楚,好好的,沈家五公子为什么退婚!” “对,我跟岁岁表姐一个想法!” 陈燕心也附和着赞同。 秦诗琼擦了眼泪。 “好,等宴会结束,我回去就去找爹爹。” 再见陈燕心,连穗岁本想问问她婚事,照顾秦诗琼的情绪,她没开口问,只是说道:“听说龚家人回京了,今天的宴会,不知道会不会来!” 今天陈家的宴会上人很多,在府上养伤的昀王也早早地过来了,为的都是这位龚城龚大人。 “可惜婉丽表姐不回来,很久没见她了。” 龚家的消息,陈燕心比她们知道的多一点,开口说道:“龚大人昨天到京城了,母亲帮他们先租了个院子,先安顿下来,听说今天龚大人要先进宫去见过皇上才会过来,可能会晚一点。” 那就是确定会来了。 连穗岁给小桃使了个眼色,小桃悄悄退下,去给楚知弋报信。 楚知弋看着前堂的热闹景象,昀王脸色很难看,裹着厚重的披风,稍一见风还会咳嗽,身边放着一个火盆,有人专门伺候着,他甚至随身带了一个大夫。 忍受着身体上的疼痛,也要在这里等龚城。 对比起来,成王悠闲得多,他看着昀王,心里或许在想,他差点儿搭上一条命来陷害他,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两人谁也二没落到好处。 却都不肯认输。 楚知弋也带着伤,他出现在这里……楚知弋眯眼笑着看向昀王。 “你的伤还没好呢?要不要让你皇婶帮你看看,我当时伤的很重,有岁岁给我调理,现在伤口已经长好了,也没什么后遗症。” “岁岁的医术确实比太医的医术要好一点。” 他给连穗岁做代言来了。 昀王身体很虚,他才刚能下来床,今天一番颠簸,感觉伤口处很疼,疼得他额上冒虚汗。 他不能让成王抢了先,父皇召龚城回来,必会对他委以重任,他折损了不少人,一定要将龚城拉拢过来! 成王也是同样的心思,他现在处处比昀王落后,父皇对他颇有意见,如果不能拉拢龚城,跟昀王争,他一点儿优势也没有。 绝不能让对方再占到便宜! 昀王跟成王对视一眼,挪开视线,他看向楚知弋,拒绝道:“还是不麻烦皇婶了。” 第462章 站在阳光下 他算计过连穗岁,连穗岁那个人又是锱铢必较,他担心连穗岁暗害他。 楚知弋扬眉笑了笑,不接受他的好意就算了,不过看他的伤,就算好了也会落下病根,唉,别到时候做了短命鬼,无缘皇位,现在费劲巴拉谋划,到头来没命做皇帝…… 他又看向成王,在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成王是冤枉的,但是他就是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那憋屈的样子…… 楚知弋高兴了,他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宴会进行到一半,疏影附耳禀报说龚城来了,去拜见陈家老夫人了。 永定伯府属老夫人辈分最高,他们不好直接去内宅,成王妃没来,昀王妃跟陈家不熟,又让连穗岁抢先一步了。 连穗岁陪着陈燕心去见客,进门就看见坐在老夫人对面的龚城。 龚城四十多岁,人很清瘦,由内而外散发出清雅的气质,留着一撮山羊胡,显得整个人气质沉稳。 陈燕心凑过来小声说道:“大姐来信说,姐夫跟龚大人很像,不过姐夫更年轻俊俏……” 女人也同样看男人的长相,对长相好看的也会多几分包容。 照这么说,龚家的男人应该都很正气,听龚城跟老夫人说话,他应该不是那种轻易就能拉拢过去的人。 但他们不容易,成王跟昀王也不容易。 连穗岁把这边说话的内容告诉楚知弋后,他那边也调整了自己的策略。 他等着先看昀王跟成王碰钉子。 龚城见过老夫人后被领到前院,昀王身子不便,晚了一步,被成王抢了先,成王跟龚城搭上话。 谈话的内容不过是随州的人土风情以及政务,成王在朝中时,一直在刑部,对于地方政务上的了解有欠缺,龚城外放很多年,稍聊两句就看出了他的深浅。 “民以食为天,朝廷的存亡也依赖百姓,王爷起点太高,不如先去户部历练一番。” 昀王笑得咳嗽着。 “三弟性子急,让龚大人见笑了。” 他在吏部,又因为郭相的关系,对其他几个部门的政务也有所了解,虽然算不上精通,倒也明白成王究竟哪里惹了龚城。 “三弟的想法有点过于纸上谈兵了,不如龚大人见多识广,听龚大人一席话,才知道做好百姓的父母官有多难。” “朝中正缺像龚大人这样为民办实事的好官,希望龚大人调任回京后能开创新的风气。” 他这番话贬了成王,抬高了龚城。 龚城笑道:“王爷过誉了,京城的诸位大人皆有长处,下官不过是多在乡下吃了几年土,谈不上见识,更不敢居功,第一次回京任职,还要向诸位大人请教为官之道,也好少得罪点人。” “下官有多少本事下官心里有数,多谢王爷抬爱。” 龚城不动声色拒绝了昀王的拉拢。 昀王面上不动声色。 “怪不得父皇时常夸赞龚大人呢,龚大人如此谦逊,更加值得我们学习。本王还有些问题想跟龚大人请教,席间不太方便,回头本王请大人去外面喝茶!” 龚城没拒绝也没答应。 “王爷客气了,京城才人辈出,哪儿能轮得到下官评头论足?下官这把老骨头,能得皇上看重,必将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龚城抓住机会就像宸帝表忠心,在场的都是人精,都看出来他的态度。 楚知弋捏着酒杯,看成王跟昀王使尽浑身解数跟龚城搭话,都被他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唇畔挂上轻笑。 他们都小看了龚城,八百个心眼子,且并不常吃京城官场这一套,有意思。 想拉拢他,要先试探他想要的是什么。 “今日是伯府的宴会,龚某就不喧宾夺主了,昨日才刚回京,还没安顿住,龚某先告辞了。” 一番试探,昀王跟成王都铩羽而归,楚知弋领教了龚城的厉害,宴会结束回到九王府让疏影去调查龚城的情况。 他在任上名声很好,也的确清廉,进京以后连个住处都没有,还是永定伯府出面给他租了院子,这样的人没有把柄,为人又圆滑,不太容易能投其所好。 连穗岁带了更多有用的消息回来。 “龚大人一心为公,治理的随州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龚家家风清正,要想拉拢龚大人,我觉得我们要换个思路。” 连穗岁想到了历史上的忠臣名将们,大多不为五斗米折腰,一生只追求一个问心无愧。 这样的人能舍己奉公,又岂会因为私利而违背原则? 拉拢的方法也有,不过要难一些。 “做个不争名逐利,一心为了朝廷的贤王,自然会吸引更多像龚城一样的人才效力。” 阴谋诡计不如阳谋,更无懈可击。 连穗岁要让他站在阳光下。 楚知弋动容,如果不知道母妃的身份,没有经历那地狱般的痛苦,他或许会一直站在阳光下,他将自己隐藏了六年,今年已经时第七个年头了,突然站在阳光下,他怕自己不习惯。 他没有反驳连穗岁的建议,他要想光明正大的争夺皇位,就必须拿出别人不得不选择他的理由。 能威逼的都是墙头草,能用利诱的都不是治世能臣,关键时候真正能独当一面替他谋划的,只有像龚城这样心怀天下的能臣! 他能做到吗? 楚知弋忍不住怀疑自己。 连穗岁直视着他。 “相信我,你能做到。” 她的眼神太过真诚,楚知弋轻点了头。 “那,我们一起试试。” “其实,龚城在陈家的宴会上已经告诉众人,他将会去哪个衙门任职了,民以食为天,这两年天灾多,收成不好,因为连年征战,国库也空虚,皇上估计想让他接管户部。” “所以,我也该进宫主动请缨,到户部去。” 共事才能有更多机会相处,他的伤还没有好好利用起来! 连穗岁赞成道:“有法子能调任到户部吗?” 宸帝忌惮楚知弋,也防备他,以前不会让他跟户部吏部兵部这些衙门接触,但现在不同了。 楚知弋笑道:“一个身体羸弱,对他没有丝毫威胁的皇弟,放在他眼皮子底下才更安心。” “我这就进宫,面见宸帝!” 第463章 眼不见心不烦 宫里,御书房内。 “龚城出宫后去了陈家,昀王跟成王都去了。” 宸帝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身旁伺候的内侍也不敢接话,斟酌半晌。 “皇上,两位王爷或许也没别的心思,就是拧巴着彼此不服输。” 宸帝笑了一声。 “拧巴什么?在朝中的势力此消彼长,不允许自己比不过别人?还是,他们惦记着朕的皇位?” “奴才不敢!” 御书房里的内侍跪了一片,宸帝面上不见生气,但帝王之心,谁能猜透呢? 内侍们大气也不敢出。 小内侍轻轻推开房门从外面进来。 “皇上,九王爷求见。” 宸帝抬眸看了眼门口的位置,他现在对楚知弋的感觉很复杂,两人曾经是对手,他甚至比不上他,但是如今他稳坐皇位,他成了一个废人。 宸帝不想让他好过,但也没想过让他死,至于楚知弋是怎么想的,他就不清楚了。 他没想过楚知弋会舍身救他,当时他身上的伤他看了,任谁说楚知弋是故意博取他同情,他都不信! “让他进来。” 宸帝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这个弟弟。 “臣弟见过皇上。” 他身上有伤,动作很慢,尚未来得及跪下,宸帝开口说道:“你身上有伤,免了吧,来人,赐座!” “礼不可废。” 楚知弋坚持跪下行礼,而后才爬起来,内侍已经将椅子搬来放在楚知弋身后了,他缓慢坐下,抬头看向宸帝。 “不在府上好好养伤,乱跑什么?” 宸帝关心的语气生硬,楚知弋愣了下,笑道:“皇兄,臣弟日日卧床,觉得身上很僵,今日央求着岁岁带臣弟出去透气。正好是永定伯府的宴会,臣弟去凑了个热闹,见到了龚大人。” 提到龚城,宸帝的眸光犀利,盯着他继续往下说。 “听龚大人说了很多地方上的政务,事无巨细,龚大人事事都亲力亲为,才能将随州治理的那么好。” “臣弟回想了自己的前半生,似乎除了打了几场胜仗之外,别无建树,如今身体羸弱,再也骑不动马拿不动刀了,但臣弟不想做一辈子废人,臣弟想再为朝廷尽一些绵薄之力,不知道皇兄能不能应允。” 宸帝关注点都在成王跟昀王身上,原本都把他漏了,他自己提起来,反倒不像是心里有鬼的样子。 “九弟是为了救朕才伤了身子,朕怎好再让你为了朝堂政务烦扰呢。” “皇兄,臣弟不想做废人,于心难安,皇兄放心,臣弟绝对没有其他心思,臣弟想去户部做些微末的事情,也能帮皇兄分担一些压力。” 宸帝掌握了龚城入京后的所有动向,确定他今天没跟龚城说过一句话,更加相信龚城不会随便把自己的任职情况说出去,所以,他想去户部,只是巧合吗? 宸帝思索着,沉声问道:“你跟朕说句实话,你对皇位真的没有不甘心吗?” 御书房里的内侍大气都不敢喘。 只有楚知弋清冷且真诚的话语。 “皇兄,臣弟再不甘心又能如何呢?臣弟只是不想做一个废人,想找点事情打发时间而已,也仅此而已了。” 他没有不承认自己的不甘心,已经让宸帝信了大半,等他把自己的困境说出来,宸帝就完全相信了。 “天下不管在谁手里,终归还是楚家的天下,我是楚家的子孙,理应为朝廷考虑。” 宸帝思虑片刻,答应道:“户部事务繁忙,朕怕你身体吃不消,就不给你挂实职了,等出了正月,你去协助龚城管理户部吧。” 楚知弋惊讶道:“龚大人也在户部?” 龚城此人心智坚定,连他的两个儿子都拉拢不过去,他不担心楚知弋。 正如他所说,他现在除了认命,没有别的选择。 宸帝答应完就后悔了,但是君无戏言,那就先这么着吧,户部缺口不小,也确实该重视起来了。 “臣弟定会尽心协助龚大人管理好户部,请皇兄放心。” 楚知弋起身拱手道:“皇兄,臣弟告退了。” 从御书房出来,楚知弋裹上披风,这座皇城,将人困住没有自由,权利,又让人趋之若鹜。 正月里的宴会从来没有断过,九王府从两年前的门可罗雀,到如今邀约不断,人们似乎忘记了连穗岁从前的名声,她去赴宴,必定是座上宾,众星捧月,被人围在中间。 “十一皇子,以前是我不对,我知道错了……” 郭宁芸终于找到机会,在花园里拦住楚景安,“你别不理我,我可以去跟宋吉月道歉,我也不让爹爹逼你,咱们还跟以前一样好不好?” 她被关在家里整整一个月,好不容易在宴会上逮到他,想跟他好好说清楚。 “表哥,哪儿来的疯子?” 夏暖暖指着郭宁芸的脸说道,“她的眼神好怕人,表哥,她瞪我!” 楚景安走到哪里,郭宁芸跟夏暖暖就跟到哪里。 “郭相怎么养出来你这样的女儿?人家昀王妃多娴静温雅,你怎么没有一点教养?总是缠着表哥做什么?你们京城女子不都是要名声吗?你不要脸,我表哥还要脸呢!” 夏暖暖看不惯郭宁芸,出言嘲讽。 郭宁芸也是大小姐脾气,哪儿能忍得下这口气! “你不也缠着十一皇子吗?我不要脸,你要?” “我不一样,我们川蜀没这些讲究,我从小就跟哥哥们出去玩,我爹将我像男子一样养大,你口中的十一皇子是我亲表哥,我们亲近些也没什么。” “哪儿像你,一个姑娘家,缠着外男,呸,不要脸!” 夏暖暖一张嘴不饶人,郭宁芸被气的想动手,见楚景安不耐烦的表情,生生忍了这口气。 宴会上人很多,他们三个又没有避讳着旁人,没一会儿宴会上就传开了。 “表妹,你就不生气?” 连穗岁看着三人拉拉扯扯的动作,问宋吉月。 宋吉月稳坐在宴席上,动手给连穗岁调了一杯茶。 “我去给他们添谈资吗?” 她语带无奈。 “不如当做没看见,眼不见心不烦。” 连穗岁笑了笑,也是,不是所有男人都乐得看女人为他争风吃醋,楚景安这会儿被她们两个缠得浑身难受急于脱身,见宋吉月一派云淡风轻的跟连穗岁喝茶,气不打一出来。 第464章 我进宫求皇上有用吗 “九婶……” 他朝着连穗岁跟宋吉月的方向过来。 得,来找她解围了! “见过九王妃。” 夏暖暖给连穗岁福身行礼,郭宁芸对连穗岁完全不在意,她哼了一声站到一旁,连穗岁也就在外人面前装装长辈的样子,知道她老底的人谁在乎她! “郡主,在京城住得可还习惯?” 连穗岁示意大家坐下说话,夏暖暖挤到连穗岁身边。 “还好,姑母专门安排了宫女伺候我,衣食住行都十分照顾我,皇上也给我赏赐了很多东西,宫里的东西都是最好的,比爹爹给我搜罗来的东西还多!” 她表现出的单纯可爱让人觉得欣喜。 连穗岁取下自己挂在腰间的香囊。 “这个你一定没见过,里面装上药丸,在你们川蜀地区的山林里,能驱散蚊虫,若是遇上瘴气,还能解毒。” 连穗岁的香囊不是普通的香囊,且制作工艺也跟京城里常见的不同,夏暖暖惊讶道:“九王妃的香囊的确别致,能送给暖暖一个嘛……” 她撒娇的样子更让人拒绝不了,连穗岁心想,以后要是有个女儿,这样对她撒娇,她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送你!” 连穗岁本就是想送个小玩意儿给她。 “谢谢九王妃!” 夏暖暖接过香囊球放到鼻尖闻了闻,淡淡的药香味儿,更加喜欢了,立刻就取下身上的香囊,挂上了连穗岁给她这个。 “切,不就是一个香囊,没见识!郡主要是想要,我回头让我们相府的绣娘给你绣一百个!她连穗岁的东西你也稀罕!” 连穗岁懒得跟郭宁芸说话,她以前还有几分娇蛮可爱,现在只剩下尖酸刻薄,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她,都得按照她的心意…… 夏暖暖看看她又看看连穗岁,不解道:“王妃,你好歹也是个王妃,她只是个朝臣之女,能这样顶撞您吗?” 连穗岁笑道:“理论上不可以,她这样顶撞,我能让身边的丫鬟婆子教训她,但谁让她是郭相的掌上明珠呢,得罪了郭相,我们也怕……” 她恰当停顿,引人遐想。 旁人惧怕郭相的势力也就算了,九王爷可是皇上的亲弟弟,也要看郭相的脸色行事? 连穗岁这话在宴会上说的,没避讳旁人,很快传到宸帝耳中。 楚知弋是皇家人,曾经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还轮不到外人欺压。 宴会还没结束,宸帝便下了道申饬口谕,让郭相管好自己的女儿。 郭宁芸还在陪着连穗岁她们说话,被郭相派人来叫走。 连穗岁肯出面,楚景安不敢再乱跑了,见终于解决了一个麻烦,对连穗岁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笑。 还有一个呢。 他对夏暖暖真的头疼,舅舅大老远让她进京给父皇母后送年礼,听母后的意思,舅舅想让他娶表妹。 夏暖暖身上有郡主的封号,又是舅舅的嫡女,自然不能做侧妃。 而另一边,他又跟宋吉月定了亲。 他心悦宋吉月,不想娶什么表妹! 这个连穗岁没办法帮他,只能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他去看宋吉月,宋吉月给他一个眼神。 “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宋吉月起身。 夏暖暖赶紧跟上。 “我也要去!” 楚景安才刚起身,见她这般粘着他,无奈道:“表妹别闹,我跟我未婚妻说几句话,你跟着去做什么?” 夏暖暖对郭宁芸只有讨厌,没有别的情绪,因为她知道楚景安不喜欢郭宁芸,郭宁芸再缠着他,也不是她的敌人,但是宋吉月不同,他们定了亲,楚景安心里又只有宋吉月,她害怕…… “男女授受不亲,虽然你们订婚了,但是按照你们上京城的规矩,你们两个成亲之前也不能单独相处,否则就会被人说闲话!” “我也是为了你们好,有我在,至少不是你们两个私相授受……” 楚景安头疼得快要炸了。 “表妹,私相授受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 夏暖暖才不管成语怎么用,她要想尽一切办法破坏他跟宋吉月的婚事,爹爹说,她必须做表哥的正妻! “我不管,我在京城人生地不熟,我就要跟你们一起去,你不能丢下我!” “你刚进京,不是在九婶府上住过吗,让九婶先照看你一会儿,等宴会结束,我送你回宫!” “不要不要嘛,九王妃毕竟是长辈,我在九王妃面前放不开嘛!” 连穗岁:“……” 六。 “郡主,我只是辈分大,年龄不比你大几岁,我今年还没二十呢,你怎么就放不开了?” 攻击年龄连穗岁忍不了,热情地开口对楚景安说道:“郡主就交给我,你们放心去吧!” 宋吉月可能是想找楚景安说夏暖暖的事情,她插不上手,只能把碍事儿的人留下。 “多谢九婶,我去去就回!” 怕她再缠上来,楚景安拉住宋吉月的袖子将人快步带离。 夏暖暖哼了一声,往远处挪了挪,不跟连穗岁坐在一起了,也赌气不理连穗岁了。 连穗岁:“……” 她觉得夏暖暖虽然有些小心思,但是挺可爱的…… “郡主,你喜欢十一皇子?” 夏暖暖负气道:“我才不喜欢他呢!” 年轻人言不由衷,连穗岁笑道:“他们已经订婚了,而且是皇上赐婚,你这点小伎俩阻挠不了他们的婚事,还会让你的表哥讨厌你。” 说到这里,夏暖暖才怕了,询问道:“那我要怎样做才能让表哥跟她取消婚约娶我?” 这姑娘挺大胆,这种话都问得出口。 连穗岁哭笑不得。 “婚姻大事,最重要的不是当事人的想法,而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十一皇子的婚事是皇上金口玉言定下的,你从中作梗破坏他们两个的感情没用。” “而且,十一皇子跟宋家小姐两人之间经历了不少事情,你也破坏不了他们的感情。” 夏暖暖眼眶湿润。 “那我怎么办嘛,我也喜欢表哥,我也要嫁给他,他们两个成亲,那我嫁给谁去!” 怎么还哭了? 连穗岁递了条帕子给她。 “郡主也别太伤心了,天定姻缘,郡主出身高贵,将来肯定能遇到真心对待郡主的人……” “我不想要别人,我就想要表哥!” 这就……没办法了! 连穗岁劝解半晌完全是驴唇不对马嘴,她说她的,夏暖暖根本不听。 “九王妃,那我进宫求皇上有用吗?” 有用吗?你说有用吗? 连穗岁额角突突地抽,除非是做侧妃,皇上或许还会考虑,她想把宋吉月挤走她自己做正妃,这怎么可能呢?皇上也不能随随便便下令让寿昌侯府退婚! 第465章 少打听闲事儿 “你为什么就非得嫁给十一皇子呢?天下间那么多大好男儿……” 夏暖暖这姑娘除了在楚景安身上有点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之外,平常看起来很讨人喜欢。 女子不是只有嫁人这一条出路,夏暖暖身份高贵,就算没有楚景安,她仍旧是镇南王之女,仍旧是郡主,可以活得比公主还要恣意潇洒。 夏暖暖低下头去,眼神中有连穗岁看不懂的东西。 “可我只有这一条出路……” “九王妃,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 有些话她又不能说,强装出一个笑脸,嘟嘴撒娇道:“我就是喜欢表哥,想要嫁给他嘛,九王妃你不喜欢我嘛?不想让我嫁给表哥吗?” 连穗岁摇头。 “我是怕你自己吃苦。” 女子这辈子,嫁人如重新投胎,丈夫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对女子来说何其残酷!凭她的出身,没必要受这份苦。 夏暖暖哽咽,忍住泪意往连穗岁肩膀上靠了靠,声音仍旧软糯。 “九王妃对我真好。” 母妃过世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对她这么好了。 “但是,我还是要试一下。” 这趟进京之前,她偷听到父王跟继母的谈话,说她如果不能抓住楚景安的心,就要派继母的女儿进京,他们舍不得继母的女儿来京城受罪,却舍得她。 谁让她母妃早亡,兄长又被继母打发出府,常年不在家中。 她从娇贵的郡主,变成了没人疼爱,任性娇蛮的小草…… 连穗岁猜测,她进京跟楚景安联姻,是带着家族任务来的,于是开口安抚道:“进了京城,你的婚姻大事,完全可以由皇上皇后帮忙操办,相信镇南王也是这个意思,在京城帮你找个如意郎君……” 天高皇帝远,宸帝坐镇京城,手伸不到川蜀,但是在京城,哪怕是镇南王亲自来了,也得听皇帝的。 夏暖暖弯弯嘴唇。 “我要总要撞到南墙嘛,要不然,怎么回头?” “王妃,宫里的饭菜不太合口味,我能去九王府蹭饭吗?” 她顾左右而言他,连穗岁叹了声,应道:“随时欢迎!” 楚景安跟在宋吉月身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 “吉月你听我解释,我对郭二小姐,跟对表妹都是一样的,从来没有半分逾越,而且,我也不会娶侧妃,不管谁逼我,我都不会娶!” 楚景安不是没有脑子,他知道舅舅送夏暖暖进京就是为了跟他联姻,夏暖暖就像母后一样,代表的是夏家的利益。 夏家有野心,辅佐了一个皇帝,现在又想让他也做皇帝。 只有他做了皇帝,夏家的势力在大楚在京城才能根深蒂固。 “我知道。” 宋吉月没有生气,夏暖暖缠着他,无非就是为了表明夏家的态度,只要镇南王坚持,楚景安没有太多的选择权。 “皇上不会让夏家得逞的。我来是想告诉你别急,我不会吃这种醋。” 明明她有一双慧眼,看透了事物的本质,没有狗血的误会,也没有跟他吵闹,但是楚景安就是觉得心塞。 “你会吃哪种醋?” 宋吉月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喜欢吃柿子醋,秋天的时候去山里摘下柿子,回家自己泡出来的醋很香甜,很好吃,等今年秋天,我去摘些回来,做点给你尝尝。” 楚景安本来想生气,想到两人的婚期定在五月,等今年秋天,两人已经成亲了,她答应亲手去摘柿子做醋,她为他洗手作羹汤…… 那幅画面…… 楚景安咧嘴笑了,一点儿气都没了。 他就是个大醋缸子! 宋吉月瞪了他一眼,问道:“还生气吗?” 楚景安已经把自己攻略得差不多了,心里不仅没有气,还美滋滋的。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刚才那个一脸幽怨的人是谁呀!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宴会上,宋吉月在连穗岁身旁落坐,楚景安随后回来,一脸傻笑的样子,一看就是哄好了。 夏暖暖看见楚景安,没了刚才的热情,反而缠着连穗岁。 “九王妃,我去跟姑母说一声,住在你府里得了,在宫里住得太无聊了!” 连穗岁看了一眼楚景安。 “表妹,宫外不安全,舅舅送你进京,我跟母后得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 夏暖暖小脸一拉。 “到底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还是为了让我少去纠缠你呢?我自己一个人都敢进京,走了那么远的路,我是住在九王府,又不是住在土匪窝里,我怕什么?” “你不想让我纠缠你,我不去找你就是了!谁稀罕呢!” 夏暖暖前后对他两个态度,楚景安有点懵。 “九婶……” 连穗岁看出夏暖暖受了委屈,开口说道:“没事,我府上地方宽敞,郡主想住多久都行,不过,我那里养了不少药材,有些有毒性,你别碰到。” “王妃放心,我肯定乖乖的,不给你添乱!” 连穗岁对着楚景安说道:“等会儿宴会结束,派人去跟皇后娘娘说一声。” 出来参加一个宴会,拐带回去了一个……妹妹吧。 晚上楚知弋回来,瞧见餐桌上多出来的人,目光变了。 连穗岁笑道:“郡主想在咱们府上住一段时间。” 她眼神询问,没什么不方便吧。 “你做主就好。” 夏暖暖哇了一声,羡慕道:“外面人人都说九王妃御夫有术,九王爷对您事事听从,处处维护,放眼整个京城,就您的府上后院最干净,暖暖好羡慕哦!” 她说话直接,连穗岁呛了一下,看向楚知弋。 “没什么好羡慕的,外面的人说话你随便听听就好了,有说我们好的,肯定也有说不好的。” 小桃每次出去都能打听一堆八卦,不少人在背后说楚知弋不行,而且他们成亲将近一年了,连穗岁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更加坐实了那些八卦。 这也是他后院干净的主要原因,之一。 夏暖暖也听过,见她主动提起,便凑近了些,小声问道:“所以,那些传言是真的吗?” 这次换成楚知弋呛到。 “女孩子家,还没成亲,少打听这些闲事儿!吃菜!” 连穗岁给夏暖暖布菜,瞧见夏暖暖眼圈一红,又要哭出来的样子。 “怎么了?饭菜不合口味吗?” 夏暖暖抽了抽鼻子。 “不是,是很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皇后待她也好,但是毕竟很多年没见了,客气中带着生疏。而且宫里规矩多,她知道姑母出嫁前就是按照中宫皇后的标准培养的,对她可能也是出自真心疼爱,但总让人觉得拘束。 不像在九王府,主子吃饭时竟然不用丫鬟布菜,一家人坐在桌前,吃什么菜拿什么菜,也不用像宫中那样一碟菜只能吃三口。 吃个饭也不能放松,连穗岁心疼道:“那你多吃点,还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做。” 夏暖暖嘴里含着一块儿鸡肉冲她点头。 连穗岁换了干净的筷子,帮楚知弋夹菜。 她跟楚知弋的口味不太一样,她什么都能吃,他只吃清淡的,两人只是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而已,菜嘛,各吃各的,夏暖暖的口味跟连穗岁差不多,能找到一个饭搭子也很快乐 第466章 避子汤 楚知弋的伤没好,晚上依旧是分房睡,夏暖暖眼睛晶亮地看着连穗岁。 “九王妃,我能跟你睡吗?” 她面上的表情无辜又可怜。 “我一个人睡害怕!而且,我怕冷,京城真的好冷啊!” 虽说都是女子,但晚上睡觉她也不习惯陌生人在身旁,算起来,她跟夏暖暖也就在宴会上见过几次,还没有熟悉到能睡一个被窝的程度。 但…… 她真的拒绝不了那清澈干净的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夏暖暖,她就想到,以后她要是有个女儿,应该也会长得这么可爱吧…… “行,我让裴淑去收拾……” 她也觉得不可思议,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楚知弋惊讶地看她一眼,视线挪到夏暖暖身上,眉头拧起来,好像很不满意。 但他什么也没说。 “你们先休息,我去书房练字。” 九王府的床都很宽敞,裴淑在床上布置好,往房间里放了炭盆,被子烤热。 连穗岁照例该练习一会儿飞针,再看会儿医书就睡了。 夏暖暖看见蒙着布的木偶人,好奇道:“这是什么?” 木偶人上盖着的布被掀开,露出里面全身赤、裸的人像,夏暖暖瞪大眼睛,视线下意识下移看向木偶人的某处,一张脸火速烧红,结巴道:“王,王妃房里,怎,怎么会放这种东西?” 她是未出阁的姑娘家,看这种东西确实不好。 木偶人是一比一雕刻出的人体模型,身上的穴位跟人的一样,是连穗岁练习飞针用到的工具。 对学医的人来说,就是看到真人也未必会乱想…… 连穗岁拉过布料披在木偶人身上。 解释道:“我用来练习飞针的工具,明天让下人搬走。” 这东西很沉,不好搬动,现在天色晚了,有夏暖暖在,不好让侍卫进来。 夏暖暖感兴趣道:“都说王妃的医术好,你能不能教我两招?” 她是心血来潮,连穗岁觉得没必要。 “飞针不是一天两天能学会的二,而且,想要学习针灸,要先认穴位,才能准确无误地找到穴位,最后才是飞针,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明天会去妙手堂坐诊,你可以跟我一起过去帮忙。” 陈燕心跟秦诗琼都跟着她去过妙手堂,但是坚持下来的只有连晓小一个,可惜连晓现在困在昀王府,过年的时候她派人去给她送些年货,听下人回来说,她的日子过得还算舒心。 身后的尾巴又换了一个,连穗岁心里有点感慨。 “早点睡吧。” 夏暖暖听话的钻进被窝里,等连穗岁也躺下。 她开口问道:“王妃,京城每年的冬天都这么冷吗?” 连穗岁印象里的京城,好像每年冬天都要下几场雪,也确实很冷。 “差不多吧,习惯就好。” 连穗岁睡觉的习惯很好,躺下几分钟就能睡着,但是夏暖暖睡不着,想拉着她说话,见她闭上眼睛,又识趣儿地闭上嘴巴,过了很久,她轻轻喊了一声。 “九王妃?” 连穗岁听见她喊的这一声,但她实在太困了,只哼了一声。 夏暖暖翻了个身,趴着抱着枕头。 “我记得,母妃去世的时候也有这么冷,哥哥说会照顾好我,但是他被那个毒妇诬陷哥哥非礼她,被爹爹派到很远的地方去了,一年只有过年那几天能见到他。” “哥哥问我过得好不好,说那个毒妇对我不好的话,他就带我走,但是哥哥手上都是老茧,我不想连累他……” 连穗岁的困意没了,也没出声打断她,直觉这个小姑娘太会讨人喜欢了,而真正不缺爱的闺阁千金,都不太会在意别人的想法。 “我也不想插足表哥跟宋家小姐的婚事,但我不能,我没的选。” 她以为连穗岁睡着了,把心底里的这些话倾诉出来,她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如果不够乖巧,不会看人脸色,没有心机谋略,继母跟爹爹又怎么会放心的将她送到京城? 只有连穗岁是真心为她考虑的,会告诉她天高皇帝远,她人在京城,父王的人管不着她的婚事,她大可以让皇上做主,帮她挑选一个如意郎君…… 白天在宴会上,她听懂了…… 连穗岁这个时候想醒过来也不合适,只能继续装睡。 夏暖暖嘟囔了两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重新躺下,自言自语道:“我身边的丫鬟侍卫都是父王派人来监视我的,我只能顺着他们,没有别的法子。” “唉,算了,睡了!” 夏暖暖睡着了连穗岁还没有睡意,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知不知道她醒着? 她只是想倾诉,还是想,有人能救她出水火? 这个世道对女子太不公平,女子不能去学堂念书,大家族可能会请先生在家里教学,学的也都是女德女训那些东西。女子嫁人也不能顺着自己的心意。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似秦家这般开明的人家很少,绕是如此,秦氏和离之后,除了推辞不过的宴会,其他时间一律不出门,将所有的流言蜚语关在门外。 连穗岁在宴会上,没少听见别的妇人嚼舌根,只不过碍于她的面子,不会放在明面上说给她听见而已。 她家里的姊妹婚事不能随心,没想到夏暖暖这样身娇玉贵的郡主也过得身不由己…… 夏暖暖睡着了,眼角似有泪痕,连穗岁拿帕子帮她擦拭,末了整你叹息一声,她帮不了她。 因为要去妙手堂坐诊,连穗岁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她一动,夏暖暖就也醒了,自己爬起来穿好衣服。 “王妃答应了今天带我出门的,不能食言!” 她表现出活泼开朗的性子,连穗岁应声道:“不食言,就怕你觉得无聊。” 连穗岁坐堂时妙手堂外排队的人很多。 她收拾好到妙手堂的时候,外面已经排起了长队。 因为她医术好,出诊费高,很多官眷拿不出出诊费,便在附近的茶楼里等着,让下人去排队,排上了再来看诊。 她这儿谁都不能插队。 夏暖暖托腮坐在旁边看着她给一个一个病人看诊,过程枯燥,但她却看得津津有味。 帘子掀开,连穗岁看着进来的陈燕心,惊讶道:“燕心表妹,你怎么来了?” 见她这里有外人,陈燕心有点犹豫。 夏暖暖起身道:“我去院子里看看。” 她出去了,陈燕心才敢说话。 “岁岁表姐,你能不能给我一个避子汤的方子?我……” 连穗岁瞪大眼睛,她还没成亲吧,要避子汤? “不是我用!是……”陈燕心叹了口气,解释道,“是大姐给母亲写信,说给姐夫抬了两个妾,一个是大姐身边的陪嫁丫鬟,另一个……” 她不太好意思说。 连穗岁猜测,可能另一个是陈婉丽夫君自己喜欢的女子,要不然不至于抬两个。 “娘本来打算打发身边的婆子来的,眼下被事情缠住了,又怕旁人说不清楚惹人误会……” 陈燕心的话也没说得很清楚,连穗岁询问道:“是要那种喝了一辈子都不会有孕的避子汤吗?” 第467章 都察院不忙吗 “有这种吗?最好是察觉不出来的那种!” 连穗岁点头,怪不得要让陈燕心亲自过来了,一般人来,会被连穗岁打出去的! “我能问下给什么人用吗?” 给人做妾已经够身不由己了,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剥夺对方的生育权,不太道德。 陈燕心解释道:“其实也不是大姐要,是姐夫怀疑那个女子是细作,接近他不知道有什么目的,想借机调查出她背后的人,但是又不想要孩子……” “表姐,你也别觉得姐夫不对,逢场作戏,否则,对方不会放下戒心。” “这种事情,不能走漏风声,要找相熟的大夫,娘问了我们家常用的大夫,大夫说没有绝对的把握,我们只能来找你。” “那女子似乎也懂些药理功夫,姐姐来信说,不好对付。” 懂药理,还会武功? 连穗岁想到了鬼谷,想到了明珠夫人。 她谨慎道:“这不是汤药的事情,你赶紧给婉丽表姐去信,找个由头,把那女子赶出府去,别去沾惹他们!” 见她反应,陈燕心问道:“表姐,这里面……有什么内幕吗?” 外面人多,连穗岁拍拍她的手。 “此处人多不好多说,你找个地方等着我,我找时间去跟你解释。” 事关重大,陈燕心应了声好。 连穗岁看向外面,排队的人已经少了很多,她加快速度,忙完已经中午了。 夏暖暖去后院就没再回来,连穗岁不放心,去后院看了一眼,小为跟钱蒿正在厨房里生火烤红薯,夏暖暖蹲在火旁,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 “钱蒿,你们几个照顾好郡主,我出去一趟!” 夏暖暖没吃过烤红薯,闻见香味就走不动路了,见连穗岁来,她欢快的冲连穗岁摆手。 “王妃有什么事情快去忙吧,我就在这里不乱跑。” 她出门不喜欢带下人,连穗岁留了裴淑在这里陪她,她出门去找陈燕心。 对面的茶楼里,陈燕心等来连穗岁,迫不及待地问道:“表姐,那个女子是什么人?” “小桃你去外面看着,别让人靠近。” 陈燕心也把身边的下人打发出去,连穗岁跟陈燕心耳语道:“我怀疑那女子是琼华公主的人,他们无孔不入,让表姐别管这件事情,也别牵扯进去,一不小心就是灭门的灾祸。” 因为龚城进京,被宸帝重用,那些人就打龚家的主意。 “方子我可以给你,但是我不建议你们用,如果对方懂医理,很容易看出端倪。” 连穗岁只是劝谏,但她不会替别人做决定,她把药方递给陈燕心。 陈燕心接了药方,装进随身的香囊里。 “我回去跟母亲说!” 她从茶楼出去,准备上马车时被一个小乞丐给撞了,几个丫鬟婆子护着她,小乞丐摔在地上,身上脏兮兮的,被婆子看住,看起来很可怜。 “给他点吃的让他走吧!” 陈燕心没有为难乞丐的心思,吩咐出声,下人从马车上拿下来一包点心,小乞丐站起来抢过点心就要跑。 冷不防被一个男人抓住。 “往哪儿里跑?” 孟双将乞丐手里的点心抢走,小乞丐不仅不闹,挣扎着还想跑。 “你这个人,怎么连乞丐的吃食都要抢?” 陈燕心认识孟双,但是两人没说过话,大哥的婚礼上,他还来帮忙接亲,孟双对她也有印象。 “不是我抢乞丐的吃食,你先看看你身上丢了什么东西没有。” 陈燕心身上没丢什么东西,只是…… “我的香囊呢?” 她从连穗岁那里拿到的药方在香囊里装着,怎么一眨眼就没有了? “你放开我!” 孟双从小乞丐的怀里搜出香囊,小乞丐挣扎道,“那是我的!” “你的?”孟双尾音上扬着,“那你说说里面装了什么东西?说对了我就还给你!” 小乞丐自然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他偷东西不偷别的,只偷荷包,一般偷到的荷包里装的都是钱。 “别人赏我的钱!” 这次偷到的荷包比较轻,但是看陈燕心的穿着打扮,说不准是银票呢! “银票!十两银子!” 孟爽扑哧一声笑了,将一张纸从荷包里拿出来,陈燕心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厉声阻挠道:“谁准你动我的东西了!” 她说着就要上来抢,被孟双躲了过去。 “这么激动做什么?里面装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而且,这个荷包是我从小乞丐身上搜到的,你怎么证明荷包是你的?” 他有理有据,“除非你能说出来这张纸上写的是什么?否则,我只能把荷包交到衙门里去!” 陈燕心咬牙切齿,那张药方要是公之于众,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名声就别想要了! 还不如被乞丐偷走,乞丐又不识字! “说不出来?” 孟双对着乞丐说道,“那我就只能送到衙门里去了!” “别去!” 陈燕心憋了半晌,难以启齿道:“里面装着一张药方,是我刚才找九王妃开的。” 连穗岁恰从楼上下来,见两人堵在门口,孟双手里还抓着一个小乞丐,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荷包里的东西确实是一张药方,人家女子开药方调理身体,不好意思说出口,正好连穗岁出来,孟双跟连穗岁取证。 “九王妃,我从这个小乞丐身上搜到了一个荷包,正在找荷包的失主,您看看,这是您写的药方吗?” 陈燕心红着脸不吭声,连穗岁接过来看了一眼,确认道:“确实是我给燕心表妹写的药方。” 孟双抱歉道:“不好意思,物归原主。” 他单手把药方叠好递过去,陈燕心爬上马车,让丫鬟拿了药方走了。 “烦请孟大人帮忙把荷包扔了。” 荷包被乞丐弄脏了,陈燕心不会再要,孟双随手把荷包塞进腰间,看向被他抓住的小乞丐。 “走吧,你跟我去见官。” “我不去!” 小乞丐张口再他手腕上咬了一口,他吃痛松手,小乞丐嗖的一下跑远了。 他尴尬的搓了搓鼻子。 好像两头都没落着好! 还被连穗岁看到了他的囧样。 “九王妃,好久不见……” 两人之前的恩怨连穗岁早就忘了。 “好久不见,不知道孟大人怎么会在这儿,是都察院不忙吗?” 第468章 遇上穿越者了 都察院很忙,忙得焦头烂额。 现在朝廷哪个衙门不忙? 因为明珠夫人的案子到处抓人,到现在还没有审问出有用的信息,宗亲王顶着压力,亲自吩咐底下各个衙门赶紧查案,他这不是被委派出来亲自盯梢抓人。 就连街上的贩夫走卒都感受到风声紧了,他哪儿有空闲! 他也是实在没了法子。 “能不能请教九王妃几个问题?” 这次牢里的狱卒们中的毒很奇怪,浑身乌黑,且没有挣扎的痕迹,说明毒药沾到身上人就不行了,这么厉害的毒药,他们却查不出是什么,跟上次出现在京城里的那个怪人一样,来无影去无踪,至今没有踪迹。 “下官想问问您对这个案子有没有了解。” 事情一出,宗亲王就来问过楚知弋,现在他又来问,连穗岁摇头。 “没有了解。” “上次跟九王爷交手那个怪人呢?他出自哪里?” 看来他还没有查到鬼谷,鬼谷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呢? 连穗岁其实也好奇。 “王妃,你要是知道消息,可以告诉我,我保证不泄露出去。” 连穗岁有顾忌,鬼谷跟明珠夫人有关,明珠夫人又是当年的安太妃,是楚知弋的亲生母亲,如果让他查明真相,楚知弋的处境就危险了。 她只能摇头。 “不知。” 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孟双也不气馁,对她拱手道:“王妃以后如果想起来了,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会帮王妃隐瞒身份。” 连穗岁颔首。 “我如果有线索,一定告诉你。” 连穗岁琢磨着这件事情,回到妙手堂,饭菜已经做好了。 夏暖暖抱着红薯啃,啃得嘴角沾了很多东西,见连穗岁回来,把自己手里还热乎的烤红薯递给她。 “很好吃,很甜的,王妃也尝尝!” 连穗岁笑了笑,问道:“在这里还习惯吗?” “习惯,就是,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孩子?王妃收养的吗?” 小为他们很懂事听话,不需要操心,来妙手堂后吃得好睡得好,一个个白白嫩嫩,个头也往上窜了窜。 他们本来就是模样极好的孩子,长开更加漂亮了。 他们很懂事听话,平常帮着抓药处理药材打扫卫生做饭,一个个都很能干。 “是呀,他们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吃不上饭,我就把他们都收养了。” “可是他们长得这么漂亮,小为是男孩子吧,也这么漂亮!” 夏暖暖没有别的意思,小为好像被提起了伤心事,抱住自己的膝盖蹲在角落里不吭声,其他几个孩子都围上去,他们也不说话,只默默地陪伴着他。 “他们……” “郡主,去洗手吃饭吧。” 他们正是因为漂亮才会被拐卖进义善堂,漂亮就是原罪,他们不喜欢别人夸赞他们漂亮。 吃饭的时候几个小孩子坐在一桌,端着饭碗默默地吃,连穗岁给夏暖暖夹菜,提醒道:“快吃吧,吃完了下午还要忙呢。” “王妃。” 曲平拄着拐杖从屋子里出来,他伤得很重,留在妙手堂养了很长一段时间,陆埠派人一直盯着妙手堂,他伤也没养好,便没有离开。 他这条命是连穗岁救回来的,心中感激,对连穗岁就格外客气。 夏暖暖好奇地看着他,被一个陌生的姑娘盯着,曲平有些不自在。 她跟连穗岁坐在一起,曲平跟乌大夫还有钱大夫在一张桌上。 夏暖暖凑到连穗岁面前小声说道:“你们药店里的人都好奇怪啊!一张桌子上有两个冰块脸,还有个老不正经的……” 她以为自己声音小,别人听不见,另一张桌子上,曲平跟乌大夫几乎同时停了筷子,钱大夫一口酒喷了出来,看向另外两人,指着自己的鼻子,老不正经是说他吗? 他怎么就不正经了? 夏暖暖目光鄙夷,落到他脚下,谁家正经人这个时间穿草鞋,还露着脚指头,吃饭前,她还看见他抠脚了呢!也没洗手! 钱大夫:“……” 冤枉啊!是他不想穿棉鞋吗? 他的棉鞋今天给了一个来看病的大兄弟了,看面相,他还以为那老头比他大,问起来才发现,人家比他还小十岁呢,大冬天,两只脚被冻得走不了路,他于心不忍,就跟他换了鞋子…… 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去买新鞋吗! 宁掌柜背着一筐木炭推门进来,搓了搓手。 “好冷啊!快立春了,还是这么冷!” “你们怎么都不吃啊?不用等我!” 宁二放下木炭,在乌大夫他们那桌坐下,端起碗往嘴里扒饭。 夏暖暖移开视线,不再说话了。 乌大夫跟曲平对视一眼,还好,他们两个只是冰块脸,钱大夫是老不正经…… 钱大夫看他们一眼。 “笑都快憋不住了,你们两个也没有正经到哪里去!” 没人真的跟一个小姑娘计较。 “吃饭吧。” 不确定他们能不能听到,连穗岁打算用吃的堵住夏暖暖的嘴。 下午的病人比上午少,连穗岁早早地收摊回府,夏暖暖扒着窗户往外看,猛地直起身子。 “王妃,那是表哥吗?” 楚景安在街上买东西,手里拿着几串糖葫芦,还提着两个油纸包,一看就是给女孩子买的。 她不开心了,他是不是又去宋吉月面前献殷勤? 连穗岁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没看见宋吉月,倒是瞧见了……宋晓岚? 她怎么会跟楚景安一起出现在街上? “停车!” 夏暖暖从车上跳下去,出现在楚景安身后,猛地跳出来挡在他面前,充满敌意的看着宋晓岚。 “你干什么?往后退退,不准跟我表哥距离这么近!” 宋晓岚满脸诧异地看着她,不是说这个朝代的女子都很含蓄吗?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娇蛮小姐? “你又干什么?我什么都没做?” 宋晓岚看起来哪里怪怪的。 连穗岁跟着下了马车,楚景安看见她,喊了声九婶。 宋晓岚的视线跟着他看过来,眸中闪过惊艳的神色,好漂亮,皮肤好好! 她脱口而出问道:“这位……夫人,你皮肤这么好,可以给我的护肤品做代言人吗?我可以给你钱!” 代言人? 那是什么东西? 夏暖暖跟楚景安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连穗岁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么现代的词了,愣了一下。 对方怕她没听明白,解释道:“就是,我准备开个美容院做生意,我自己研究的护肤品功效特别好,想让你帮我宣传一下,你放心,钱我绝对不会少给你!” 连穗岁看向楚景安,楚景安接话道:“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从刚才开始就有点神神叨叨,说点儿我听不懂的话。” 第469章 有些母亲大的心真狠 他还记得宋晓岚脱光了衣服想要陷害他的情景,看见她,下意识就往后躲,生怕被她缠上。 这里可是大街上,她要是真做出了过分的事情,他也没地方说理去! 宋晓岚这是遇上穿越者了! 连穗岁拒绝道:“抱歉,我没时间!” 宋晓岚不肯放弃,继续游说道:“夫人,看您身上的穿着打扮,肯定也不差钱,但是您相信我,我的护肤品是真的好用,我现在就是出来买药材回去做,等我做好了,给您送一些您试试!” “您在哪个府邸住?回头我做好了上门拜访您!” 她说这些话放在现代没有毛病,但是放在这里怎么看怎么不合时宜。 连穗岁婉拒道:“不用了,我现在用的面霜很好。” 宋晓岚不认识她了,难道是穿越者没有宋晓岚的记忆吗? 她拒绝了,宋晓岚觉得有点可惜,又把目光看向夏暖暖。 夏暖暖对她态度不好。 “别看我,谁会买你那些破烂玩意儿,更何况,你还没做出来呢就想着推销,不是空手套白狼是什么!” 宋晓岚也不生气,最后把目光看向楚景安,殷勤问道:“公子,你是不是认识我?我们以前就见过吗?我说怎么觉得你眼熟呢。我生了一场病,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以前要是得罪过你,你别跟我计较,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宋晓岚……” 连穗岁没忍住开口打断她。 “宋二小姐,你真的不认识我们了吗?” 在大街上看见一个长相模样都好的男人就敢上来搭讪! “他是你嫡姐的未婚夫,你身边没跟丫鬟婆子,你是从府上偷跑出来的吧?” “糟糕!” 宋晓岚捂住嘴巴。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先走了,你们就当没见过我!” 宋晓岚头也不回地跑了。 她竟然直接跑了…… 以为跑了别人就认不出她了吗? 现在的穿越女都这么没有脑子吗? 连穗岁无语了。 楚景安还没弄懂怎么回事。 “九婶,她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莫不是得了失心……” 楚景安的话戛然而止,看着连穗岁尴尬笑道,“九婶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她怎么疯疯癫癫的,看着不像是个正常人。” 连穗岁知道内情,但是没办法给他们解释,只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可能真的得了失心疯吧!” “你这是……” 他手里拿着很多吃的,连穗岁也以为他是为了去讨好宋吉月。 却见他把糖葫芦塞给夏暖暖。 “我想着买点东西给表妹送去,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们。” “给我的?” 楚景安不敢对夏暖暖太好,怕她缠上自己,但是她又是他的表妹,按理说,他该好好照顾她。 他点了点头,夏暖暖擦了擦手才接过来,开心得像个小孩子。 “谢谢表哥!这个怎么吃?” 楚景安不喜欢吃糖葫芦,又酸又粘牙。 “直接咬就行。” 他递给连穗岁一串,连穗岁倒是挺喜欢吃,胃口不好的时候吃一串,或者饭后吃一串,很解腻。 “好酸!” 夏暖暖啃了一口,被酸的挤着眼睛。 “酸就别吃了!” 楚景安提起油纸包,“这里面有点心,也有卤味,我特意买的香辣味的卤猪脚,要尝尝吗?” 他伸手去拿夏暖暖手里的糖葫芦,被她躲开了。 “这是表哥送我的,酸我也要吃!” 楚景安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暗自后悔,早知道就不对她好了,她要是误会自己对她有意,宋家那边要怎么办…… 连穗岁知道他误会了,夏暖暖只是珍惜对她好的人,不是因为是他所以缠着他。 “太酸了,对牙不好,不要因为别人惩罚自己。” 夏暖暖看看连穗岁,把手里的糖葫芦给她。 连穗岁把两串糖葫芦给了在街边看他们流口水的小乞丐,小乞丐高兴地舔着果子外面的糖走了。 “不合口味,就换一种食物,鞋子不合脚,就换一双鞋子,不能因为给你做鞋子的人对你好就穿不合适的鞋让自己难受。” 夏暖暖点头。 “王妃我知道啦!” 楚景安打开油纸包,取了一块儿点心递给她。 夏暖暖摇头道:“我不想吃甜食,我想吃卤猪脚。” 楚景安哦了一声,把点心收回去,拿出卤猪脚给她,连穗岁则是感觉欣慰。 “九婶,表妹,咱们找个茶楼歇歇脚吧。” 冬天天短,今天天气好,天上挂着晚霞,等晚霞消失,天很快就黑了。 “王妃今天累了一天了,我们想早点回府!” 夏暖暖询问道,“表哥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她是希望能跟楚景安多亲近,毕竟,除了哥哥,也就他跟皇后对她还有几分疼爱,她不想失去这份疼爱。 连穗岁趁机邀请道:“正好,去我那儿吃饭吧。” 有些话要说开,夏暖暖这姑娘其实比谁都明白。 回到九王府时,天色已经沉下去了,厨房备好晚饭,楚知弋看着最近明显来蹭饭次数增多的楚景安,问道:“你没王府吗?” 上次不是还说,邀请他们去他府上…… 楚景安嘿笑道:“九叔,我那儿刚立府,人少,不如九叔你这儿热闹,我那儿也没有九婶帮忙打理庶务,不如九叔这里舒心。” 他拍连穗岁的马屁,楚知弋果然气消了。 “赶紧吃菜,饭要凉了。” 楚景安明显是有话想跟夏暖暖说,碍于他们两个在场。 连穗岁跟楚知弋说道:“孟双今天找到我了,我有事情要跟你说,咱们去书房?” 楚知弋:“……” “让他们两个先吃饭吧,不用等我们!” 连穗岁交代完,拉着楚知弋去了书房。 “孟双今天找你做什么?” 楚知弋询问道。 “也没什么事情,就是问我有没有线索,他们最近查明珠夫人的案子碰钉子了。” 这事儿楚知弋知道,他们夫妻两个都置身事外,不干涉,不参与,任他们查。 “这事儿我知道了。” 连穗岁忍住好奇问道:“明珠夫人走了,萧图现在如何了?” 明珠夫人被人劫走后犹如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她的消息。 朝廷虽然不至于为难一个三岁的孩子,但是在宫里那种地方,不管不问就是为难。 主子不管不问,下人便会欺负他,他才三岁,还不会自己穿衣吃饭,不得不承认,世上有些母亲的心是真的狠。 明明可以选择不生的,却要把孩子生下来受苦。 萧图…… 楚知弋嘲讽道:“你还担心他?” 第470章 不受这份委屈 “我不担心,只是感慨。” 世间有很多悲剧,大部分都是人为,她见过太多为了孩子不顾一切的父母,也见过把生而不养,随意践踏殴打孩子的父母。 “别人的事情,不需要我们操心!” 楚知弋不愿意提起萧图,连穗岁也不再多说。 此时的皇宫里,时常挨饿的萧图正蜷缩在冷宫的角落里发抖,他嗓子哭哑了,眼睛也肿了起来,夜里的冷宫一个人都没有,到处漆黑一片,没有热水,也没有食物…… 他蹲在墙角,半夜里扑通一声,一个黑漆漆的包裹从外面扔进来,他等动静结束之后,跑过去,从包裹里翻出合身的棉衣穿上,包裹里还有热乎乎的饭菜和热水…… 他不知道这些是谁给他送的,也不确定是不是每天都有,包裹里的食物他吃一些,藏起来一些等饿得受不了了再吃。 热水就更舍不得用了,吃完喝上几口,等身上暖和了,把装热水的牛皮袋塞进衣服里,既能取暖,又能保温,明天早上还能喝上一口温水。 可能是母妃留给他的人……萧图又想哭,但是他不能哭,他是个小小的男子汉,不能哭! 楚知弋心想,他不是可怜萧图,他只是可怜自己,那五年深处黑暗中,无人救赎的自己。 连穗岁看破不说破,张罗着在书房外间摆了饭菜。 “将就着吃点吧。” 另一边,楚景安考虑良久,开口想跟夏暖暖说清楚。 “表哥你不用解释,我都懂,既然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也跟表哥说说我的顾虑。” “爹爹送我进京,表哥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她好歹也是镇南王千金,岂会真的对朝政一无所知? 有些话当着外人的面不好说,但自家人关起门来,没有那些顾忌。 楚景安不肯说,夏暖暖继续说道:“爹爹想让你争一争那个位置,我不嫁给你,爹爹还会派别的女儿来,爹爹有好几十个女儿,我只是其中身份最贵重,与你最匹配的。” “我不缠着你,你也摆脱不了联姻的命运,何不跟我逢场作戏,将我娶进门,至少我跟爹爹不是一条心,不会帮着他害你。” 夏暖暖看着他,平静的说道,“你身处这个位置,逃不了,也避不了。我可以不介入你跟宋家小姐之间,只要给我一个容身之处,我这辈子别无所求。” “你我联姻,既可以迷惑爹爹,掩人耳目,又可以跟你的宋家小姐长相厮守,有何不可?” 楚景安一直以来对政务都是逃避的状态,舅舅虽然远在西南,他留在京城的人却无时无刻不在把他往宸帝面前推。 他身上的很多差使,都是被动落在头上的,这样下去,他始终掌握不了主动权。 不如主动反击。 “表哥做不了主的话,可以去问过宋家小姐,我不着急……” 夏暖暖平静的吃着喜欢吃的饭菜,她看起来毫无攻击力,但楚景安已经见识到她的厉害了,她给出的理由他无法反驳,给出的选择,他也只能遵从。 “好,我答应你。”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夏暖暖笑了笑。 “爹爹的折子很快就会递到京城,到时候皇上只能同意。” 为了让宸帝同意她跟楚景安的婚事,镇南王抛出了诱饵,他要用西南军中的监督权给她做陪嫁,朝廷可以派官员到夏家的军队中督军,这对宸帝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他会同意的。 “表哥不用觉得为难,我说到做到,你只需要跟宋家小姐解释清楚即可。” “表哥,吃菜。” 楚景安有些难以下咽。 “那表妹你想要什么?或者说我能给你什么?” 他不仅是镇南王的外甥,更是大楚的皇子,他不会因为跟夏家亲近,就置朝廷的安危不顾。 “若有朝一日,我跟夏家反目成仇呢?你也不在意吗?” 夏暖暖顿了顿,认真回道:“夏家的人,我只在意哥哥,你答应我,不管什么时候,不能伤了哥哥。” 她有所求,楚景安便放心了。 “好,那一言为定!” 楚景安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寿昌侯府。 “小姐,这是十一皇子派人给您送来的……” 天已经黑了,这么晚送东西来。 宋吉月吩咐把东西拿上来,都是街上寻常的玩意,有本书是她找了很久的字帖孤本,翻开,一封信从中掉出来。 丫鬟捡起来递给宋吉月。 楚景安不打算瞒着她,信上,将跟夏暖暖的谈话内容尽数写上,还说了他的打算。 以夏家的地位,夏暖暖不可能做侧妃,但寿昌侯府跟十一皇子有婚约在前,最坏的结果,便是娶夏暖暖为平妻。 如此,她的脸面算是丢尽了。 宋吉月叹了口气,她早知道跟楚景安在一起会面临什么,却还是一脚跳了进去。 “爹跟娘都睡下了吗?” “还没有,老爷在书房,夫人在理账。” 这个点还在理账,温氏是在准备她的嫁妆。 “叫上娘,去爹的书房。” “帮我拿件披风来。” 宋吉月披着夜色出了院门。 “这么晚了,什么事情不能明天说?” 宋文康正在写文章,兴致正好,被宋吉月跟温氏打断,语气中带着不悦。 因为宋晓岚,夫妻两人正在怄气,温氏没好气道:“咱们女儿的事情不如你写文章重要?” “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文康看向宋吉月,他这个女儿一向不让他操心,最近是怎么了,总是闹出事情来! 宋吉月将楚景安的信递呈给他。 “爹爹先看看吧,看完若还是觉得女儿让您烦恼,女儿以后都不会来打搅爹爹了。” 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宋文康将信展开,看到上面的内容惊住了。 “十一皇子要娶镇南王之女?那你怎么办?” 宋文康很会捕捉重点,温氏把信抢过来,看了一眼,悬起来的心往下沉了沉。 “什么意思?皇上会答应镇南王之女嫁给十一皇子是什么意思?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镇南王的女儿不甘做侧妃,怎么?想让我们侯府的嫡女把正妻的位置让出来?” “我们宁愿退婚,也不受这份委屈!” 温氏气急了,说话语气有点冲,“十一皇子是什么意思?也准备委屈你?” “娘,您看信上,十一皇子说……” 设身处地站在楚景安的位置上,他的确很难,她开口想为他解释两句,却被温氏打断。 “他说什么不重要,男人的话,有几个能信的?他现在觉得对不起你,肯承诺两句,以后呢?左拥右抱的时候,会觉得你碍事!趁着现在还没嫁过去,咱们去找皇上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