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开局接盘刘备,再造大汉王朝》 第1章 又见连环计 建安十二年春。 荆州,襄阳,镇南将军府。 春日融融,满园新绿,莺啼鸟啭。 刘琦负手站在窗前,轻叹道:“春天到了……” 感慨还未发出,便听门环轻响,一位翠衣少女轻轻走进来。 “大郎,该吃药了!” 刘琦眼眸微微收缩,转身问道:“这药是正经药吗?” “这是奴家亲手熬的,”少女盛好药端过来,一脸疼惜:“一大早就去迎接皇叔,累坏了吧?赶紧吃完药躺会。” 这女子眉眼如画,声音柔媚,轻轻一笑,似乎能将满园春色比下去。 刘琦伸出手,却没有接碗,食指勾住她凝脂般的下巴,叹道:“灵儿,你要是真心如此对我,该有多好?” “大郎,你怎么了?”少女惊退一步,药汤差点洒出来。 杜灵儿,蔡夫人的义女,刘琦生病之后,蔡夫人专门派来伺候起居。 刘琦搓着滑腻的手指:“你先尝尝,烫不烫。” 杜灵儿神色微变,又端起碗笑道:“已经晾过了,刚刚好。” 刘琦推回去:“你先喝一口再说。” “大郎,你……”杜灵儿嘟着红唇,嗔怨道:“人家一大早起来熬药,公子居然不愿意喝。” 美人清丽,红腮微鼓,似嗔似怨,我见犹怜。 如果是原来的刘琦,马上就会端过碗一饮而下,博取美人一笑。 但现在不同了,刘琦在半月前陪她赏花时死于风寒,现在变成另一个人,并融合了前身记忆。 这一世,不再是将996视为福利的社畜! 这一世,不再是带病熬夜加班的工具人! 我是根正苗红的汉室宗亲,皇亲贵胄,一方诸侯的合法继承者! 乱世已至,江山美人两手抓,今世绝不做舔狗! “这药,你不敢喝?”刘琦夺过碗,狠狠摔在地上。 一把将惊叫的少女拉倒在床上,顺势揽入怀中,沉声道:“跟我玩连环计,嗯?” 刘琦的话,让杜灵儿娇躯微震,挣扎道:“大郎你说什么,奴家听不懂!” “你哪是蔡夫人的义女,不过是蔡家的一枚棋子而已。他们把你许给我表哥张允,却又派来伺候我:既让张允对我怀恨在心,又让家父觉得蔡夫人贤淑,顺便还能监视我,在药里做手脚,可真是一举多得啊!” “啊?你……”杜灵儿目瞪口呆,忘了挣扎,任由那只手在身上游走。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刘琦,眼里出现惊慌之色。 难道今日见了刘皇叔,是刘备暗中告诉他的? “董卓在长安死了才几年呐?忘啦?” 刘琦一声厉喝,滋啦一声,便将刚换新的春装撕裂,顿时满屋生春。 杜灵儿身躯僵硬,惊慌的美目瞳孔放大,挣扎道:“大郎,不可以,奴家害怕……” “怕?在药里做手脚,让我身体日渐萎靡,为何不怕?故意暧昧勾引,让我沉迷美色,为何不怕?既然来此,就早该有所准备!” 刘琦一个翻身将杜灵儿压在身下,头埋进脖颈之间,另一只手撩起了金丝裙…… “嘤嘤嘤~” 半个时辰之后,房间里弥漫着荷尔蒙的气息,床上一片嫣红,如盛放的桃花。 “贱人,还有脸哭?这是你应得的惩罚。” 刘琦望着光洁的香肩,此时如贤者一般冷静。 要是再有一支烟,就完美了! 杜灵儿恶狠狠地瞪着刘琦,咬牙道:“你无情,你冷酷!” 刘琦捏住她光滑的下巴,手指刮过红唇和牙齿,不屑一笑:“看在你还是原装正品的份上,本公子给你一次改过机会,望你好自为之。” 看着刘琦穿衣出门,杜灵儿美目中充满疑惑和惶恐。 往日只要自己一颦一笑,就能让他对自己言听计从,怎么忽然变了个人,如恶狼一般。 她哪里知道,现在的刘琦,从本质上来说,就是变了个人。 出了门,老管家刘福已在院中等候,刘琦目示左边,二人不动声色走向书房。 如今刘琦已经被蔡氏全面打压,连见刘表之面都难。 为了孤立刘琦,蔡家先用美人计收买刘表的外甥张允,而侄子刘磐软硬不吃,便设计免了他的官职。 身旁的侍女也换成杜灵儿来监视,唯一能用的心腹只剩刘福。 “大郎,巴豆已买来,托人从城外找了十几户人,绝不会被发现。”关门之后,刘福便迫不及待开口。 他从小照顾刘琦长大,但自从老主人娶了蔡夫人之后,刘琦一步步被离间打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前几日刘琦忽然写密信,让他派人去请堂兄刘磐帮忙,这让刘福忽然看到了希望。 刘磐是刘表亲侄,与刘琦一起长大,关系亲近,原本在荆南领兵,现在攸县闲居。 刘磐接到密信后,已于三日前以探病为由进入府中。 今早蔡瑁邀请刘备到襄阳,准备主持明日的百官宴会。 刘福以为刘琦要趁着蔡瑁外出去见刘表,又说道:“只有刘磐恐怕不是蔡瑁对手,刘皇叔正在馆驿,是否要老奴连夜请他相助?” 刘琦却微微摇头,吩咐道:“明日宴会之际,把巴豆汤掺到刘备及其亲卫的马匹草料和水中……” 这操作让刘福傻了眼,大惊道:“啊?大郎,刘玄德可是当今皇叔……” “你以为他不想抢荆州吗?”刘琦冷然一笑,“要彻底铲除蔡氏,只有用此驱虎吞狼之计。” 刘福想不到刘琦竟有如此魄力,愣了片刻才深吸一口气,躬身道:“只要大郎有志气,老奴愿做任何事。” 刘琦轻拍他的肩膀:“此事只能由你去做,不可让第三个人知晓,包括我爹。” “老奴明白!”刘福深知这件事的重要性,躬身退出。 刘琦坐在书房,又将整个计划过了一遍,轻笑道:“刘跑跑,这次我看你还怎么跑?” 对于常玩三国游戏的他来说,深知建安十二年是汉末又一个重大转折年。 曹操已经平定河北,正远征乌桓,很快就会挥师南下; 孙权西征黄祖,江夏即将不保; 刘备马上三顾茅庐,准备渐入佳境; 新野之战、赤壁之战即将拉开帷幕,真正的三国,自此而始…… 当所有的矛头都指向荆州,也意味着刘琦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既然有幸穿越到这个乱世,就不能坐以待毙。 自从穿越过来之后,这段时间他不再喝杜灵儿送来的药,重新暗中开药养病,身体已恢复大半。 明日蔡瑁在襄阳宴会各地官员,以示抚劝,刘表病重不能出席,两个儿子又难堪大任,担心失了礼数,特请刘备前来待客。 今天早上突然被蔡瑁叫去,与文武官僚迎接贵客,见到刘备和赵云。 刘琦便知道,等待许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这场鸿门宴后,便是著名的“刘皇叔跃马过檀溪”! 如果没有的卢神奇一跃,刘备必死无疑! 刘琦要逆袭改命,正好暗中促成此事,坐收渔翁之利。 的卢在关键时刻拉稀,看他刘大耳还怎么逃出生天? 第2章 跃马落檀溪 夕阳西下,夜色将襄阳吞没,春风正紧。 这一夜的襄阳注定暗流涌动,刘备大概还想着明日如何收买人心,蔡瑁应该在密谋刺杀计划。 府中人也都忙着准备酒宴,这里共有四进院落,刘表居中庭,左右是刘琦和刘琮,后院是家丁杂役和客房。 刘福到后院将刘磐悄悄请来,这几年在荆南领兵,又与太史慈对峙,刘磐更加雄壮,一身杀伐之气。 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位须发灰白的老者,身材魁梧,正是黄忠。 黄忠算半个刘磐的家将,对刘表也忠心耿耿,特别叮嘱将他从长沙调来,这是刘琦所能想到仅有的可用之人。 “大郎,听说明日宴会由刘玄德待客,是否准备请他帮忙?” 刘琦心中叹息,一个个都想请外援,没人相信他能解决问题。 “蔡瑁几次想杀刘备未果,我看这十有八九可能是鸿门宴。明日见机行事。若有不测,兄长守护大人,我与汉升去救人,借刘备之力一举除掉蔡瑁。” “妙计!”刘磐大喜,三人一起商量计划。 临走之时,刘琦问道:“黄中郎在长沙,可认识魏延?” 黄忠白眉微蹙,摇头道:“未曾听说此人。” 刘琦心中疑惑,黄忠和魏延应该都在韩玄手下,这小子跑哪去了? 都说魏延脑有反骨,但刘琦却不以为然,他实力不下于五虎,忠心耿耿屡立大功,不然刘备会派他守汉中? 说到底还是性格决定命运,魏延自负傲慢得罪了太多人,被杨仪利用,死于政治斗争。 回到卧房,看到如受惊小白兔的美人,刘琦暂时忘了那个红脸大汉。 …… 次日一早,刘琦被蔡瑁派人请到府衙,看起来精神萎靡,脸色苍白。 这也是无奈之举,为了不露出破绽,昨夜不得不拉着杜灵儿,又解锁了几个新姿势。 堂中早已摆好筵席,诸多官员打着招呼,不多时刘备也到了府门外。 大家昨日已经见过面,无需多言,直接请进府中。 马匹有人牵入后园,亲卫留在门外,只有赵云跟随进入大堂。 今日刘备穿一身红色锦袍,三绺胡须,气度儒雅,愈发显得雍容尊贵。 身后的赵云全副武装,面如冠玉,剑眉微蹙,身躯挺拔如枪,警惕地扫视左右。 刘备今日替刘表待客,坐于主/席,刘琦、刘琮坐在左右,蔡瑁和众官依次而坐。 还未开席,张允先进来请赵云到堂外吃酒,那里早已为他准备席位,有襄阳众将陪同。 今日庆丰宴会,大家盛装出席,只有赵云全身披挂在身旁,确实有些格格不入,刘备也想显得亲和从容,便让赵云到外面就席。 酒宴开始,刘备照例说些场面话,顺便也为自己宣传造势,众官纷纷上前敬酒。 此时的刘琦两兄弟,已经完全被忽略,根本没有存在感。 刘琦和往常一样不动声色,只顾夹菜吃肉,默默恢复体力。 心中却暗笑:今日过后,我将会成为全场最亮的星! 酒过三巡,伊籍从外面进来,走到刘备面前,趁着敬酒使了个眼色,刘备便借口如厕离席。 看伊籍也随后去了后堂,刘琦一颗心狂跳起来,抓筷子的手也微微颤抖。 蔡瑁刚安排好人手回来,却见刘备不在,顿时脸色微变,问道:“使君去了何处?” 刘琮在一旁答道:“叔父如厕去了。” 蔡瑁哦了一声,缓缓坐下,不时看向后堂方向,握着酒杯的手指发白。 一刻钟之后,忽然一名士兵从后堂跑出来,到蔡瑁身边禀告道:“将军不好,刘备逃走了!” “快追!”蔡瑁脸色大变,扔下酒杯奔出后堂。 此时大堂里还有歌舞助兴,大家酒酣耳热,有些忙着彼此劝酒,有些盯着那些舞姬,没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刘琦拍拍一脸茫然的刘琮,跟着来到后园,这里还拴着十几匹马,果然的卢已经不在。 刘福正站在门廊下,向他微微点头,示意一切顺利。 “这个刘大耳,每次到关键时刻,总是只顾自己跑路。” 刘琦心中腹诽,估摸着蔡瑁已经追出城去,才急匆匆跑回来,到门口找到赵云。 “赵将军,叔父刚才去后院如厕,却不见踪影了。” “什么?”赵云大惊,起身走到门口,果然见正席空缺,蔡瑁也不见人影。 “赵将军,刘使君想必是……” “滚开!” 张允还准备拖延时间,被赵云一把推得掉下台阶,砸在下面的桌子上,汤汁酒水洒了一身。 听着张允的惨叫,刘琦心中暗爽,赶紧跟上赵云,关切道:“赵将军快去召集护卫,我带人与你一起去找。” “多谢公子!”赵云头都不回,急慌慌而去。 刘琦回到府中,刘磐和黄忠早已准备多时,告知席间变故,三人按计划行事。 带着黄忠和二十名护卫出城,才到西门,见赵云也带兵而来,守军上前阻拦,刘琦将其喝退,一同出城。 才走二三里地,忽然赵云的马一声嘶鸣,翻倒在路旁,士兵大乱。 只见赵云低喝一声,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用枪撑住地面,稳稳落地。 刘琦勒马问道:“赵将军,发生何事?” “不好,坐骑被人做了手脚。”赵云脸色阴沉,他更担心的是刘备的马。 “赵将军换马来,我先去救人。” 刘琦猛催坐骑,直奔向前,他也是真的着急,生怕蔡瑁失手。 的卢果然不愧为宝马,赵云的白龙马都已撑不住,它居然还能跑这么远。 转过两道山梁,听到波涛之声,檀溪就在眼前,河面足有十几米宽,这里正好是一个河湾汇入襄江,水势湍急。 不远处岸边尘土飞扬,一队士兵正在追赶,就在他们前方数丈远的地方,见刘备正骑着的卢在岸边徘徊。 前面是密林悬崖,已经没有去路,岸边也不见船只,的卢刨蹄嘶鸣,焦躁不已。 看到追兵将近,刘备急催战马,的卢前蹄已经下到水中,不断摆动脑袋,刨着蹄子,前进两步又猛地退回来。 此时蔡瑁已经带兵冲到近前,直接命士兵放箭,刘备提起马鞭奋力抽打。 唏律律—— 一声金石裂帛的马鸣,盖住了惊涛之声,的卢竟从水中一跃而起。 远处看去,的卢真如同游龙腾空,身形舒展,马尾竖起,潇洒至极。 “好一匹……”黄忠在马上忍不住赞叹,话还未出口,忽然脸色大变:“咦——” 却是那白马刚刚跳起,忽然马尾下方窜出一股泡沫,如喷泉般喷溅出来,便直直坠落。 刘琦终于长出一口气,的卢窜稀,像泄了气的球,往上窜了半截便掉下来。 噗通一声巨响,檀溪之上水花飞溅,刘备连人带马坠入江中,不见踪影。 第3章 刘备托孤 “叔父!”看刘备坠马,刘琦在马上激动大叫。 蔡瑁见那匹马在江中挣扎,本想派人沿江再追,看刘琦出现,遂传令收兵。 众人打马冲到近前,刘琦拦住问道:“蔡将军,我叔父何在?” 黄忠急道:“大公子,我看刘皇叔好像就在马上。” 刘琦厉声道:“你为何要逼我叔父跳江?” “哼,某做事,轮不到你过问!”蔡瑁冷哼一声,招呼人马扬长而去。 刘琦本来还想再拖延时间,但蔡瑁却急着回城,不和他废话,只好追到江边,的卢竟还在游泳。 “唉呀,这附近无船,该如何是好?”刘琦急得直跺脚。 黄忠言道:“为今之计,只好让士兵下河去救。” 刘琦回头问道:“可有人会水?” 话音刚落,便见七八人脱衣跃入江中,奋力游过去。 刘琦一怔,自己的演技真有这么好?亲兵都急了。 此时赵云也随后赶到江边,见刘琦正指挥士兵下水,脸色大变,怒瞪了蔡瑁一眼,不及说话赶紧前来救人。 刘琦迎上来,义愤填膺:“赵将军,方才蔡瑁命人放箭,逼得叔父跳江了。” “好狗贼!”赵云剑眉倒竖,想去追杀蔡瑁,却又担心刘备安危。 只见的卢在水中挣扎,却不见刘备踪影,恨不得亲自跳入江中:“使君与我自北方来,都不熟水性,这该如何是好?” “将军稍安毋躁,那几人定会将叔父救回。” 刘琦表面劝慰,心中却暗喜,如果刘备卷入江中,必死无疑。 很快却见亲兵抬着一人游回来,的卢也跟着游过来,顿时又紧张起来。 这尼玛还不死是吧!这都能找回来,刘备的命是有多硬! 几人合力把刘备救上岸,只见人已昏迷不醒,腰间却绑着缰绳,士兵解不开,赵云拔剑割断绳索。 “主公,主公……”赵云跪在泥沙中大声呼唤。 只见刘备脸色铁青,肚皮滚圆,嘴角竟流出黑紫的血水,不知死活。 “不好,使君中了毒箭!”黄忠看到刘备肋间的半截断箭。 “快,快想办法救人!”刘琦在一旁面色焦急。 心中却暗赞蔡瑁干得漂亮,刘跑跑没跑掉,中了毒箭看你还不死? 按照他所知的常识,这时候应该来个人工呼吸。 但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更担心计划失败,哪里会出手救人。 几个有经验的士兵按压肚腹,先把水挤出来,又掐人中、揉胸口,一阵手忙脚乱。 “噗——”片刻之后,刘备忽然喷出一口黑血,悠悠醒转。 “主公……且忍耐!”赵云急忙抓住他的手,“我带你回城救治!” “叔父?”刘琦大惊,上前抓住刘备的另一只手,按住脉门。 水淹中毒都不死,这刘跑跑果然名不虚传。 难道他真是天命之子,总能够大难不死? “子、子龙,”刘备气息微弱,嘴角黑血如石油般流出,“贤侄,吾……命不久矣!” 赵云大急,忙用衣襟为刘备擦拭,八尺男儿,钢铁般的汉子泣不成声。 刘琦感觉到刘备的脉搏时快时慢,若有若无,一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叔父坚持片刻,我马上派人去请医者,荆州不能没有你啊!” 虽然心中巴不得刘备赶紧死,但做戏就要做全套,马上命黄忠派人回城,将城中医者全都叫来。 刘备咳嗽一阵,呼吸稍微平顺,轻叹道:“吾自涿郡起兵以来,矢志兴复汉室,然命途多舛,无尺寸之地存身,幸得景升兄收留,不想……竟被奸人所害。” 赵云握拳低吼道:“主公放心,某必斩蔡瑁,以雪此恨。” 刘备惨然一笑:“子龙与关张,皆王佐之才,备命浅德薄……咳咳……有误诸君,辜负兄弟,惭愧……” 赵云悲声道:“主公不必多言,君若有三长两短,子龙绝不独活……愿陪你而去。” “万万不可!”刘备猛地攥住赵云的手,急切道:“吾命该如此,本就愧对诸位,如何因我一人再连累大家?” 赵云垂泪道:“云不能护卫主公周全,有何颜面去见二位兄长?” 刘备将刘琦的手拉过来,喘息数声,才说道:“贤侄,备已无多时,临终有三事托付,还望贤侄勿辞。” 见刘备还和小强一样顽强,刘琦又大骂蔡瑁废物,既然用毒箭,还不搞个见血封喉的? 突然听到刘备呼唤,收敛心神紧紧握住刘备的手:“叔父尽管吩咐,侄儿定当全力以赴。” 刘备言道:“吾等身为汉室宗亲,自当以匡扶朝廷为己任,但奈何智识浅陋,无有基本,以至飘零。本待与景升兄同灭曹贼,共扶汉室,不幸被小人所害。今死在旦夕,愧对同伴,不得不以大事相托。” 临死还不忘攀亲带故,刘琦恨不得捏死刘备的脉门,早点咽气我好去收关张啊! 心中不耐烦,脸上却一副悲戚之色,垂泪道:“叔父何必如此,您一定会吉人天相,我一定找最好的医者救治。荆州之事,还需叔父鼎力相助。” 刘备微微摇头,叹道:“吾何其有幸,得云长、翼德、子龙等相助,今无奈中道而别,二位兄弟及子龙等无所归处,还望公子善待他们。” 什么?竟然直接将赵云还有关、张二人送给我! 刘琦闻言,不由心头狂喜。 按照他原来的计划,准备在刘备死后,再设法劝说赵云等人,至于如何忽悠,他还没想到一个完美的办法。 本以为要大费周折,不想这吊着一口气也有好处,刘备直接送上了助攻。 刘琦赶紧表明心迹,大声道:“叔父放心,几位将军,我定以父辈之礼待之。” 刘备又道:“吾蒙尊父收留,稍有存身之地,一月前幸得一子阿斗,天不绝嗣,足以欣慰,望公子将其抚养成人。” “阿斗即吾手足!只要侄儿有一口气在,他母子我自会尽心奉养,叔父勿虑。” 刘琦用力擦着眼泪,眼睛更加红肿,将自己和阿斗先绑在一起。 刘备欣慰一笑,用尽全力抽出雌雄双剑,一把递给刘琦,深吸几口气说道: “贤侄虽病弱,又为蔡氏所欺,但终归乃嫡长也,若得子龙等相助,蔡瑁不足为惧。 汝据有荆州之地,足以对抗曹贼,男儿当以国事为重,兴复汉室,与吾兄弟建功立业,不负其能,吾亦瞑目矣!” 刘琦双手接过,指天发誓:“刘琦铭记皇叔之言,继承叔父大志,定与几位将军共成大业,此生不渝!他日中兴汉室,太庙当有叔父一席之地。” 借此机会发誓立志,接下来的改变就理所应当,也给大家定了个小目标。 “好……此言壮哉!”刘备终生奋斗,正是为了翻身正名,一句话说到他心坎上。 将刘琦和赵云的手抓到一起:“子龙,见过公子。” “主公……”赵云涕泪交流,看刘备目光急切,转而向刘琦抱拳道:“赵云拜见公子!” “赵将军不必多礼!”刘琦赶紧还礼。 这就算搞定了常山赵子龙,刘琦激动得手心冒汗。 第4章 全面反击 刘备又将另一把剑递给赵云,嘱咐道:“吾与关张早有誓约,本当同生共死,此二人性情刚烈,必不愿独生,子龙务必劝止,大丈夫尚未建功,奈何死乎?” 赵云连连点头,咬着牙却说不出话来。 刘备又道:“他二人需谨记当初之志,竭忠辅佐刘琦以兴汉室:逆操未擒,奸党不灭,不得轻生。另要早晚照看阿斗,吾在九泉之下,护佑诸位共成大事。” 赵云接剑,垂泪道:“云愿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 刘琦听得心中激动,刘备果然了解两位兄弟,以大义和刘禅为托付,让关张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正说话之时,伊籍也急匆匆赶来,见刘备浑身湿透,脸色发黑,大惊道:“使君何以至此?” 刘备惨然一笑,长叹道:“悔不听先生之言,的卢果然妨主。” 伊籍急道:“蔡瑁回城,已紧闭四门,这该如何是好?” 刘备忽然大叫道:“贤侄当杀此人,为吾报仇——” 话音未落,再次喷出一口黑血,气绝身亡,双目圆睁,怒瞪着天空,尽是愤怒和不甘。 “叔父!”刘琦叫了两声,见刘备果然气绝,抬手将他的眼睑合上。 “蔡瑁狗贼,吾誓杀汝!”赵云跪在地上,仰天怒吼,目眦尽裂。 蔡瑁回城,刘琦担心刘磐一个人顶不住,赶紧劝说赵云,留下几人看守刘备尸体,带兵来襄阳报仇。 赵云脸色阴沉,杀气腾腾,绰枪在手,在城下大吼道:“蔡瑁狗贼,出来受死。” 蔡瑁正在城上等候消息,紧闭城门,高拉吊桥,见刘备不在,与张允相视大笑,得意洋洋。 张允刚被赵云羞辱,仰天大笑道:“赵云,刘备已死,你不过是丧家之犬罢了,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赵云大怒,催马直冲向护城河,想直接越过去,但他的坐骑只是普通战马,到了河边却向后退开。 城上乱箭齐发,赵云用枪拨开箭矢,根本无法配合,坐骑连中数箭,吃痛逃走。 “常山赵子龙,也不过如此!”张允见赵云狼狈退回,大笑不止。 “气煞我也!”赵云跳下马来,如择人而噬的凶兽。 “赵将军莫急!”刘琦对赵云低声说道:“我族兄刘磐正在府中探望家父,方才出城时已请他将消息报知家父,家父一向器重皇叔,定会发兵相助。” 黄忠也点头道:“蔡瑁尽调人马守城,府中无人,刘将军定能成功。” 安抚赵云之后,刘琦策马上前,大叫道:“蔡瑁,你谋杀皇亲,想谋反不成?还不速速开城?” 蔡瑁抚须大笑道:“大郎,你不在家安心养病,为何要与刘备狼狈为奸?某奉主公之命行事,轮不到你来说话。” 刘琦大怒道:“你自作主张,谋害皇叔,竟敢栽赃于家父,岂有此理。” 蔡瑁冷声道:“刘备先从吕布,后事曹操,近投袁绍,皆不克终,足可见其为人。前日又题反诗于馆舍,早有反叛之意,吾若不除,必为后患。” 伊籍上前言道:“蔡将军,主公待你不薄,刘使君乃其同宗,为何要行此不义之事?” 蔡瑁已知刚才是伊籍告密,厉喝道:“机伯老贼,你吃里扒外,屡次坏我好事,定叫你不得好死。某现在就去请主公将令,看尔等有何话说。” 刘琦要为刘磐争取时间,大声道:“蔡瑁,快开城门,我与你同去。” 蔡瑁冷笑道:“你与刘备乃是一党,有何颜面去见主公?” 刘琦急喝道:“诸位,蔡瑁趁家父生病,独断专权,欺压于我,又谋害刘皇叔,尔等难道视而不见?这荆州到底姓刘还是姓蔡?” 蔡瑁闻言脸色微变,看看左右士兵无动于衷,沉声道:“大郎,你不必妖言惑众,我是密领主公言语行事。” 见刘琦气急败坏,张允讥笑道:“哈哈哈,表弟莫不是病得糊涂了,说话如此幼稚?” 曾经刘琦、张允、刘磐三兄弟为最佳搭档,黄忠痛恨张允背叛,眼中杀机凛然:“公子,此子嚣张,让某用箭射爆他的脑袋。” 刘琦见城中至今还没有动静,摇头道:“兄长必在极力劝说家父,不可打草惊蛇。” 其实刘琦长得更像刘表,在蔡氏挑拨之前,刘表对长子一直十分满意,只因年迈体衰,被蔡瑁逐步架空,而刘琦又怯懦退缩,才让刘表陷入绝望。 在此之前,刘表也担心曹操南下,正为继承人左右为难,向刘备请教废长立幼之事,刘备却极力反对,并献策徐徐削去蔡瑁兵权。 这番对话被藏在屏风后的蔡夫人听到,蔡瑁也对刘备彻底动了杀心,他绝不允许有支持刘琦的势力出现。 而刘备“髀肉复生”之叹,也让刘表也听出来大耳贼心怀不足,内忧外患,必定让刘表倍感焦虑。 此时让刘磐去劝说,说明刘琦的志向和决心,应该能打动刘表。 但只凭几句话还不够,要想改变刘表和中立者的看法,必须要付诸行动,表现出强势的一面。 现在伊籍就在身旁,刘琦指着城上大喝道:“蔡瑁狗贼,谋权害命,我与你势不两立。” 蔡瑁一怔,仰天大笑道:“大郎,这里外上下,全都是我的人,你拿什么和我斗?” 话音刚落,忽然城内人马声响,一人催马到城口,厉声喝道:“蔡瑁反贼,还不束手就擒?” 蔡瑁大惊,回头看时,正是刘磐带着文聘、王威二将赶到,沉声道:“尔等好大胆,敢抗吾命?” 刘磐拿出一块金色令牌,大喝道:“现有主公将令在此,马上捉拿反贼蔡瑁,开城迎接大公子。” 城上士兵顿时一阵骚动,蔡瑁、张允脸色大变,想不到刘磐竟拿到刘表的金令。 张允忙上前叫道:“文将军,你们不要被他所骗,金令必是刘磐偷来,我是主公亲外甥,主公最信我。” “亲外甥?”刘磐冷然一笑:“我还是亲侄子呢,城外还有大公子,谁最可信?” 张允脸色惨变,蔡瑁已暗中吩咐人到其他三门去调兵,拔剑厉喝道:“吾乃荆州大将,谁敢抗命?” 刘琦见时机已到,马上对黄忠吩咐道:“汉升,射爆他!” “某与你同射!”赵云也取下弓箭。 赵云的箭法也不逊色黄忠多少,两大狙击手同时弯弓搭箭,箭矢如流星赶月,飞上城头。 守军大惊,一边躲避,一边大喊,蔡瑁此时正背对城外,根本反应不过来,一名士兵冲上前将他扑倒在地。 文聘见城上大乱,趁机大喊道:“蔡瑁、张允欺主犯上,谋杀刘皇叔,大公子就在城外,随我开城迎接。” 当先举刀直冲向城门道,大声呵斥守军退后,有阻拦者被他挥刀砍翻,上前开城。 “杀!”刘磐见状,扬刀大喝道:“捉拿蔡瑁、张允。” 城上守军还在犹豫,刘磐和王威已领兵从城门左右登上城楼,逼得纷纷后退。 蔡瑁狼狈爬起,城下已传来厮杀之声,听到城门被打开的声音,撒腿往北门逃去。 第5章 暴走赵云 “谁敢阻拦?”刘磐高举金令,大步来到城头,将吊桥绳索斩断。 砰—— 城门打开的同时,吊桥也轰然而落,在河面上弹跳着,尘埃弥漫。 “蔡瑁休走——” 吊桥还未落稳,赵云已经迫不及待,换马等候,催马上了吊桥,杀进城中。 “汉升快跟上!”刘琦赶忙让黄忠跟随保护。 赵云此时已经完全暴走,比之长坂坡更加恐怖,又有三百亲卫跟随,蔡瑁这次死定了。 刘琦随后入城,刘磐已经控制西门,知道刘备被杀,叹道:“大人一直昏睡不醒,险些误了大事。” “还算及时!”刘琦命王威守城,文聘带兵劝降城内守军,与刘磐带兵往府衙赶去。 此时赵云早已一马当先直奔北门,在街上死死盯住城头上狂奔的蔡瑁,大叫道:“狗贼纳命来!” 蔡瑁吓得魂飞魄散,见赵云马快,丢盔弃甲狂奔,高喊士兵将其拦截。 北门守将正是蔡勋,见赵云单枪匹马追来,大怒道:“一个就想杀我大哥?欺人太甚!” 马上带领士兵下城,跨马提刀,迎上赵云,狞笑道:“好大的……” 噗—— 话音未落,他的刀还在半空之中,就被赵云抬手一枪刺来,只看到一道残影,便贯穿胸口。 赵云手腕抖动,便将蔡勋尸体高高抛起,亮银枪如灵蛇舞动,转眼之间,街巷口的士兵全部倒地。 “放箭,快放箭!”张允嘶声大吼,喝令守军阻止赵云上城,扶着蔡瑁继续往东门逃走。 赵云催马穿过街巷,所过之处,但有拦截的守军,都被他提枪横扫,人影翻飞,如同秋风扫叶。 刚追到东街口,正逢把守东门的蔡和领兵来救,见赵云杀到,赶忙指挥士兵守住街巷,放箭阻拦。 顿时街巷中乱箭齐发,赵云被困其中,舞枪拨开箭矢,但坐骑却守护不住,中箭倒地。 赵云怡然不惧,跳开马背,舞枪继续向前冲来,蔡和大惊,指挥士兵结成阵势堵住巷口。 “哈哈哈,好,快杀了他!”张允在城上看到,把住城垛口狰狞大笑,“我看你一个人……呃啊——” 笑声未绝,忽然城下一箭飞来,正中眉心,仰面惨叫跌倒。 蔡瑁见放箭之人白须飘洒,正是黄忠追来,知道此人箭法了得,慌忙抱头鼠窜,躲在城楼命士兵开城。 此时赵云已经大步冲到阵前,爆喝一声,亮银枪如怒龙脑海,横扫过去。 轰的一声巨响,眼前的几块盾牌被击裂,守军惨叫倒地,有几人直接向后飞出。 “挡住,快挡住!”正指挥的蔡和大惊失色。 见后面追兵赶到,掉转马头与下城的蔡瑁一同逃出东门。 等黄忠赶到,赵云已经杀散拦截的守军,抢过一匹马,二人领兵直追出城。 东门有一条大路直通岘山,双方你追我赶,赵云紧盯着蔡瑁,双目赤红,若是他的白龙马,早已追上前将其斩杀。 黄忠在马上张弓搭箭,接连射落数人,这个举动提醒了赵云,将枪挂在马背上,也取下长弓放箭。 二人心有默契,只瞄准挡住蔡瑁的那些士兵放箭,如同比试一般,全都箭无虚发,沿途倒下无数尸体。 听得惨叫之声,蔡瑁更吓得魂飞魄散,趴在马背上不敢回头,但身后的马蹄声却越来越少。 蔡和回头一看,颤声道:“大哥,人没了。” “放屁,老子还活着……呃啊——” 蔡瑁大怒,话音未落,忽然在马上一阵抽搐,面容扭曲,原来竟是屁股上中了一箭。 回头看去,顿时脸色大变,只见那些亲兵都往两旁散去,此时只剩下他兄弟两人在逃命,后面两把弓正在瞄准。 蔡和见那两人都瞄着蔡瑁,大叫道:“大哥分开走,我帮你引开敌人。” 不由分说,便策马往旁边的小路狂奔而去。 与此同时,赵云和黄忠同时放箭,箭矢如流星赶月,直奔蔡瑁而去,蔡瑁慌忙拨马避让。 “啊——” 唏律律—— 惨叫和马嘶同时响起,赵云那一箭射中蔡瑁左肋,黄忠的箭却射中坐骑的面颊。 噗通一声,战马翻滚倒地,将蔡瑁掀落下来,在初春湿软的黄沙之中滚出两三丈。 蔡瑁被跌得头晕眼花,眼冒金星,慌乱爬起来,便见一道黑影冲到近前,忙大喝道:“不要杀我,想要什么我都——” 噗—— 一片绚烂的寒光闪过,赵云策马而过,手起剑落,蔡瑁的脑袋便飞了起来。 半截尸体跪在荒野中,鲜血如喷泉般,从脖颈间冲向天空,在斜阳映照下绚烂如烟花。 赵云下了马,用枪挑起蔡瑁的首级,朝西而跪,泪如泉涌:“主公,云为你报仇矣!” 那三百护卫也分头追杀,他们都是刘备的亲卫白毦兵,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将蔡瑁的随从和家将全部杀死。 不多时每人都提着一颗脑袋,将蔡和活捉而回,纷纷跪地长拜不起。 看着眼前人头垒起,蔡和吓得屁滚尿流,竟昏死过去。 黄忠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神色复杂。 刘琦本想救刘备,再请他对付蔡瑁,没想到竟成这般结局,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半晌之后,赵云才平复心绪,擦泪起身,只见袖口上血迹斑斑,不知何时眼角竟流出血来。 黄忠心中一叹,上前指着蔡和:“此人乃蔡瑁之弟蔡和,也请将军动手。” 赵云神色木然,明白黄忠刚才那一箭就是为了成全他,顿了一下才道:“押回去,交由大公子处置。” 黄忠不由叹服,赵云在极度的悲愤之下,还能保持如此冷静,这是何等的定力? 杀了蔡瑁便算大仇得报,至于蔡家人如何处置,却让刘琦定夺,这也是遵守刘备遗命,以刘琦的决策为主。 蔡瑁兄弟已败,城中再无像样的对手,赵云提着蔡瑁首级,往江边搬运刘备尸体。 黄忠命人将蔡和放在马上押回城,一路上回想此次刘琦的种种变化,大感欣慰。 刘磐本也有意保刘琦,但刘琦一直患病在身,性情懦弱,被蔡氏欺压不敢反抗,眼看难以成事,又被蔡瑁排挤,心灰意懒之下干脆辞官回攸县。 此次刘琦大病初愈,密请刘磐到襄阳对抗蔡氏,一切部署都沉稳有度,处处占尽先机,若不是刘备私自逃离出了点意外,一切尽在掌握。 看着马上昏迷的蔡和,黄忠抚须叹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曾益其所不能……” 第6章 执掌荆州 刘琦赶到府衙,只见这里一片大乱,刚才赴宴的各地大小官员,都在焦急等待。 见到刘琦大步进来,气势汹汹,无不脸色大变,一向病弱怯懦的大公子,完全像换了一个人。 “守好大门,任何人不许进来!” 刘磐一声令下,士兵守住府门,保护刘琦进入后院。 这一路上,四处都是厮杀叫喊,身后跟着军兵,耳边充斥铠甲摩擦的铿锵之声,刘琦浑身热血沸腾。 只是平定蔡氏场面就如此激烈,将来执掌大军,驰骋天下,金戈铁马荡平九州,又是何等的光景? 按捺着心中澎湃,刘琦面沉似水,大跨步来到后院正堂,他已经有大半年不曾踏入过这里。 刘琦随意扫了一眼现场,治中蒯越正眉头紧锁,不知低头想些什么。 蒯越兄弟在刘表初入荆州时,的确帮了不少大忙,但和陈登、张昭那些世家一样,不过是为了保住家族利益而已。 如今与蔡瑁成为刘琮一派,降曹的头号人物,如果没有蒯越谋划,凭蔡瑁的智商还不足以一手遮天。 蒯越身旁,几位重要的荆州官员都在,蔡瑁追赶刘备出城,回来之后又封锁四门,众人心惊不已。 刚才刘磐忽然从后院出现,拿着金令调兵,城内一片大乱,都想请刘表起来主持大事。 看到刘琦大步而来,蒯越脸色微变,抓着胡须的手一颤,扯下了几根蜷曲的毛发,只有他知道蔡瑁的阴谋。 “大公子且慢!”刘琦正要上台阶,却被一人拦住:“主公至今昏迷不醒,不得打扰。” 刘琦眼睛一眯,看着眼前年过半百的老头,正是蔡瑁的族兄蔡瓒,问道:“宜城县令有何资格站在这里?” “老朽三月前已调至襄阳,现为襄阳太守。” 蔡瓒轻抚山羊须,神色傲然,完全没有把刘琦放在眼里。 过了今日,蔡家将成为荆州之主,在蔡瑁回来之前,绝不能让刘琦见到刘表。 “滚!”刘琦冷笑一声,抬腿一脚,狠狠踹在蔡瓒的腹部。 “唉哟——”蔡瓒惨叫一声,翻滚在地。 虽然身体还未完全康复,但对付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刘琦还是信心十足。 他正憋着一肚子火,揍不了蔡瑁出气,你个糟老头子竟送上门来。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震惊地看着往日怯懦的刘琦,甚至忘了去扶蔡瓒一把。 “蔡瑁谋反,杀了皇叔,又妄图害我父子,尔等……好自为之!” 刘琦冷冷扫过众人惊骇的面孔,甩袖大步进入后院。 刘备是当今皇叔,又有仁德之名,竟被蔡瑁杀了,这可是惊天大事! 短暂的安静之后,猛然像炸开了锅,都围住蒯越和刘先问话。 蔡瓒躺在地上没人理会,捂着肚子憋得脸色发紫:“混账……我誓报此仇。” 刘琦大步来至卧房,只见门口又出现一个丰韵娉婷的女子,正是蔡夫人,厉声道:“大郎,大人正在休息,不得打扰。” “让开!”刘琦一把推开蔡夫人,径直走到了卧榻边。 只见床上刘表脸色苍白,转头看过来,原本黯淡浑浊的眼睛,竟发出亮光。 听着蔡夫人撞门的惊叫和喝骂,刘表非但没有丝毫怒气,反而牵动嘴角,欣慰一笑。 果然如刘磐所说,刘琦知耻而后勇,大有自己当年匹马入荆州的风范。 “父亲,孩儿看你来了!”刘琦双膝磕地,低头揉着眼睛开始入戏。 蔡夫人疾步走过来:“大人,大郎他疯了,你要小心……” 刘表抬起干枯的手:“我父子有要事相商,夫人且退。” “夫君——”蔡夫人脸色微变,抢过来到床边。 “我家族之事,妇人不得过问!”刘琦起身将她拦住,对门口的刘磐吩咐道:“请夫人回去休息。” 刘磐走进来,按剑盯着蔡夫人:“夫人,请!” 蔡夫人还不死心,却见刘表微微摇头,顿时眼神慌乱起来。 这兄妹真是脑子有坑,以为杀了刘备就万事大吉,也不想想后果。 不说刘表第一个会杀了他,关张赵三人也能杀进襄阳,将他碎尸万段! 蔡夫人走后,刘磐让所有人都退出去,将门关上。 “吾儿长成矣!”刘表对刘琦的表现很满意,问道:“玄德,他……” 刘琦坐在床边,叹道:“叔父为蔡瑁所逼,死于檀溪,那的卢果然妨主。” 刘表眼睛瞪大,急问道:“那蔡瑁?” “幸得堂兄来得及时,蔡瑁此时被赵云追出城外,我想他凶多吉少。” “好好……”刘表连说了几个好字,也不知道是在指哪方面。 沉默半晌抓住刘琦的手,“吾儿已露雄才,这荆州……你可能守得住?” 刘琦认真点头道:“孩儿先前无知,为蔡氏欺压,此次病愈,又得叔父指点,茅塞顿开。非但要守住荆州基业,还要除灭奸臣,匡扶汉室。” “好好,如此方为炎刘之之后!”听到这番豪言壮语,刘表顿时面色潮红,激动得想要坐起来。 刘琦反握住刘表干瘦冰凉的手,安慰道:“父亲好生养病,荆州之事,孩儿会为您分忧。” 刘表叹道:“吾儿体弱不足立事,吾本有意立汝弟,但袁氏之祸就在眼前;欲立长,争奈蔡氏掌军务,恐你为其所害,一直委决不下。今幸天不绝吾嗣,吾儿长成,蔡氏覆灭,此乃天意也……” 刘琦微微点头,刘表虽无意争霸,但并不是笨蛋,荆州的局势,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两个儿子无用,这才是让真正绝望的。 如今希望出现,刘表再无犹豫,从床头打开暗格,取出荆州大印,嘱咐道:“吾儿掌荆州,需善待二弟,其年幼无知,为蔡氏利用,你们不得手足相残。” “孩儿谨遵教训!”刘琦心头狂跳,躬身接过大印。 “城中尚乱,速去平定!”刘表点点头,吩咐道:“请治中、别驾几人进来。” 刘琦起身开门,高举大印而出,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夕阳正从殿角照过来,刘琦长身而立,显得英武高大。 一群震惊的眼神之中,传蒯越、刘先、伊籍、傅巽几位重要官员入内。 刘琦捧印扫视神色不定的众人,目光熠熠。 属于自己的时代,要开始了! 不管刘备,还是孙权、曹操,无论阳谋阴谋。 谁敢来夺荆州,这一次,都得死! 正准备说两句场面话,却见一名守军跑进来:“不好了,蔡中带兵围住府衙!” 蔡瓒本来像泄气的皮球瘫坐在地上,闻报爬起来厉声笑道:“哈哈哈,刘琦小儿,你死定了。” “闭嘴!”刘琦大步走下台阶,又将其一脚踢翻,与刘磐赶往府外。 第7章 杀伐果断 府门外传来阵阵呵斥,府兵和蔡中相互对峙,刀枪森森。 “我奉司马之命来保护主公及府衙,敢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蔡中本来奉命守南门,刚才蔡瑁派人来报信,刘磐起兵叛乱,让他来看护府衙,守住刘表。 谁知等他安排好城防,再带兵赶来时晚了一步,刘琦已经进入府中,正准备强闯进去。 “住手!”刘琦一声断喝,跨步出门,看着挤满街道的士兵,眼神冷冽。 刘琦将印绶拿出来,缓缓道:“家父已命我执掌荆州,谁敢抗命?” 看到大印,还有刘磐手中的金令,所有的士兵一阵骚动,不自觉收起了刀枪。 蔡中眼中一阵慌乱,举剑大喝道:“主公病重,刘琦定是偷了大印,谋逆篡位,快将他拿下!” 士兵们面面相觑,除了蔡家的几十个家将往前走了几步,其余都在犹豫之中。 刘琦微哼一声,竟大步走出门外,沉声道:“蔡瑁设计杀皇叔,意图逼宫夺权,你兄弟狼狈为奸,其罪当诛。” 蔡中看着刘琦杀气腾腾的眼神,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大郎,你……你想干什么?” 刘琦冷声道:“此乃镇南将军印绶,见印如家父亲临,尔等还不跪下?” 蔡中眼角一抽,听到远处厮杀声小了许多,想必蔡瑁已经平定乱军,胆气又壮了起来。 “大郎,你必是胁迫主公,等我大哥来了,见过将军,一切自会水落石出……” 不等蔡中说完,刘琦举印大喝道:“蔡氏弄权欺主,杀了刘皇叔,其罪当诛!尔等若不想受他牵连,速将此逆贼拿下,将功赎罪。” 蔡中猛地转身,横剑厉声道:“我看谁敢!” “我来!”话音未落,便见斜刺里冲出一人,举刀斩向蔡中。 蔡中大惊,急忙举剑招架,只听叮当一声,宝剑便飞了出去。 那人沉喝声中,飞起一脚将蔡中踢翻,上前踩住胸口,刀尖指着蔡中的面门。 刘琦看去,只见那人身高八尺开外,面如重枣,颌下留着髭须,不由心头一跳。 蔡中厉声叫道:“魏延,你好大的胆子。” 果然是魏延,原来他还在襄阳,怪不得黄忠没见过。 激动之中,只听魏延冷笑道:“你兄弟欺上瞒下,用人不明,克扣粮饷!现在又谋杀皇叔,罪大恶极,我等是镇南将军麾下,并非你蔡家的鹰犬,岂能任你作恶?”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先是刘备托孤免去许多麻烦,魏延又主动送上门,简直如有神助。 这样的梦幻开局,才像是气运加持的穿越者,刘备算什么真命天子,在我位面之子面前,啥都不是! “说得好!”刘琦高兴得差点笑出来,趁机大声道:“吾乃镇南将军,还不退下?” 蔡中被控制,身后的士兵一片哗然,不少人向后退去,只有少数还在犹豫。 刘琦忽然看到街角处白影闪动,正是赵云带兵而回,这可是在两大名将面前装逼的机会。 不再废话,直接上前从魏延手中夺过武器,手起刀落斩了下去。 刀锋在夕阳映照下,划过一片绚烂的光芒,嗤的一声轻响,人头便滚了出去。 一瞬之间的动作,不仅魏延瞪大眼睛,连后面的刘磐都愣住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刘琦竟敢杀蔡中,还杀得如此果决狠辣。 蔡中的脑袋滚到一旁,双目圆睁,尸体脖颈处冒着鲜血,嗤嗤作响。 热血溅到刘琦的腿上,他却不为所动,举刀大喝道:“再有抗命者,斩!” 哗啦啦—— 一瞬之间,蔡中带来的士兵,连同刘磐部下,全都齐刷刷跪倒。 只有十几名蔡家家将还在发愣,刘琦冷喝道:“斩!” 身后的士兵一拥而上,将那些家将乱刀砍死,再不好好表现,就没机会了。 府门外血流成河,刘琦举着刀,鲜血顺着刀柄滑落,手上黏糊糊的,他忍着要呕吐的冲动,咬牙死撑着。 远处的街头,赵云在马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这时候绝不能认怂。 夜幕降临,刘琦浑身浴血,周围兵丁跪倒一片,如同一尊杀神。 短暂的沉默之后,刘琦俯身扶起魏延,向众人言道:“魏延乃忠义之士,现升为中郎将,今后诸位只要立功,俱有升赏。” 众将士暗自松了口气,和魏延一起谢恩起身。 刘琦对魏延吩咐道:“马上带兵捉拿蔡氏一党,查封蔡府,不得有误!” “遵命!”魏延带着一脸愤慨的士兵们快步而去,终于到收拾蔡家的时候了。 刘磐长出一口气,刚才要是稍有不慎,就会发生兵变,赞道:“大郎,干得漂亮!” 刘琦回头笑道:“蔡夫人今日受惊,派人用心熬点粥,给她压惊。” “明白!”刘磐心神领会,吩咐士兵清理街道。 刘琦命人拿着蔡中的首级,迈步走向赵云,赵云见状,远远翻身下马,躬身而立。 “子龙将军,幸得叔父冥冥之中相助,让我们大仇得报!” 赵云到现在还双目通红,闻言忽然跪地:“赵云谢过将军!” “快快请起!”刘琦赶紧扶住赵云,正色道:“我答应过叔父,对诸位父辈相待,跪拜之礼可免。” 赵云默然起身,看着还在滴血的脑袋,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刘琦言道:“天色将晚,今夜先将叔父入殓,明日一早由伊籍随你回新野,带上蔡瑁兄弟的狗头,说明情况。” “但凭将军吩咐!”赵云深吸一口气。 此次护卫刘备不周,他心中如同刀割,痛苦至极,还不知该如何面对关张及二位夫人 刘琦派人买上好的棺木,临时在城东一处荒院中设立灵堂,让赵云和那些护卫休息。 再回到府中,蒯越、刘先和众官全都整齐站在廊下,有些人甚至都不敢去看刘琦。 昏暗的夜幕掩盖了众人不安的神情,刚才门外那一幕,很多人都看在眼里。 蒯越带头上前施礼:“我等见过将军!” “免礼!”刘琦看伊籍点头,便知道刘表已经基本交接权力。 正好大小官员都在,省得一一通知,对众人言道:“蔡瑁谋害皇亲,已经伏诛!但刘使君被害,恐曹操会趁机来攻。战事将起,诸位明日尽早各回驻地,安抚军民,我等当同心抗曹。” 众人神色再变,他们都还沉浸在今日的变故之中,没想到刘琦竟想到了曹操,看得如此长远。 再想到刘琦之前的表现,众人心中都认定,原来他蛰伏多年,是在卧薪尝胆,等待时机。 蒯越更是目光闪烁,甚至怀疑此事是他父子早就设计好的苦肉计。 蔡氏以雷霆之势被诛,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蒯家? 众官各回馆驿歇息,文聘、王威已经安定城内军兵,将蔡瑁部众全部看押。 刘琦亲自接待,当场将二人提拔为牙门将军,赐酒慰劳,赏钱两万、绢布十匹,军中将士都各有赏赐。 今日能够夺权成功,这两人功不可没,蔡瑁虽然收买张允,但他却忽略了,这两人平时虽奉命行事,但那是忠于刘表,而不是他的部将。 这一日的襄阳,风云变幻,尤其刘琦的变化,让不少人彻夜难眠。 第8章 赵云归心 晚上洗漱吃喝过后,刘琦来到刘备的灵堂,先替刘表上香,又亲自戴孝守灵,让赵云等人大为感动。 要知道刘琦虽然懦弱,但可是根正苗红的汉室贵胄,又是刘表的嫡长子,他为刘备戴孝,无疑将刘备的身份提到和刘表一个层次。 虽说刘备不是直接死于自己之手,但毕竟暗中做了手脚促成此事,为他戴孝既为收买人心,也算是对刘跑跑的一个交代。 再说刘备已年过半百,又没有任何根基,实在浪费了关张赵这三人的大好年华,今后汉室中兴的重任就交给自己吧! 等将来统一天下,再兴大汉,在太庙给刘大耳立个牌位,配享太庙,阿斗重新进入皇室一脉,比起他狼狈逃窜、关张枉死、火烧连营的悲剧要强多了。 流了一通鳄鱼眼泪之后,命人将蔡和押进来,向刘备请罪。 蔡和看到桌案上的两颗人头,正是蔡瑁、蔡中,吓得六神无主,瘫坐在地上,痛哭求饶。 “此事都是大哥一人谋划,我并不知情,请大公子饶我一命。” 刘琦冷笑道:“你兄妹在我和家父的药汤中做手脚,你也不知情?” “啊?”蔡和脸色大变,此时早已心神大乱,忙说道:“这是二姐的计划,与我无关。” “该死!”刘琦勃然大怒,一脚将蔡和踢翻,刚才只是随口诈唬,竟连刘表也受了暗算。 赵云等人还不知这些隐情,闻言无不震惊,方知刘琦奋起反抗,也是被逼到了绝境。 蔡和哭道:“我大哥、二哥已死,他们的脑袋可以赔罪,只求饶我一命。” “哼,尔等狗贼,岂能与我皇亲相比?”刘琦沉声道:“明日送你去新野,向二位将军慢慢解释。” “啊?大公子,不可,万万不可……”蔡和脸色大变,送到新野,关张还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刘琦一摆手,士兵将挣扎的蔡和押下去,灵堂再次恢复安静。 赵云躬身抱拳道:“多谢将军思虑周全,为云解围。” 刘琦叹道:“既蒙叔父托付,我等自当全力完成遗愿,只是担心二位将军一时冲动,辜负其厚望。” 赵云默默点头,此番回去,无论他作何解释,都像是在逃避责任,为自己开脱。 把蔡和押回新野,加上蔡瑁、蔡中两颗人头,又有伊籍陪同说明情况,这就好多了。 刘琦不但为他着想,还执意留下守灵,赵云劝不动,只好与众人默默坐在灵堂,想着心事。 刘琦靠着一根柱子,也在努力回忆这段历史,刘备跃马檀溪之后,去了水镜山庄,得司马徽推荐凤雏卧龙,又巧遇徐庶。 徐庶投奔刘备,在新野大败曹兵,却又被程昱用计骗走,临别时走马荐诸葛,才有了三顾茅庐的佳话。 不过也因此留下了“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的笑谈,一身才学就此埋没,让人扼腕叹息。 想到此处,刘琦的心又激动起来,接下来对抗曹操是重头戏,武将足以匹敌,但军师却没有一个,找徐庶、访卧龙、收凤雏是当务之急。 不过这三人都在等待明主,不看好刘表,更不看好刘琦,要让他们归心,还需先改变形象才行。 襄阳的变故很快就会传出去,以雷霆之势剪除蔡氏,不知道他们又作何评价。 荆州人才不亚于中原、江东,可惜刘表不会用人…… 刘琦思绪起伏,患得患失想着今后种种,加上一日劳累,不觉沉沉睡去。 今夜的襄阳,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一日兵变,蔡氏覆灭,刘琦脱颖而出,无异于改天换日。 三更过后,蒯家府邸的后院,卧房依然亮着灯光。 蒯越叹道:“悔不该轻信蔡瑁之言,与他设谋,险些引火烧身。” 今日襄阳的变故,让他至今还有些恍惚,总觉得心神不宁,才不得不来打扰养病的兄长商议。 蒯良躺在床上,半晌之后才摇头道:“尔等何其愚也?关张皆万人敌,新野尚有数千兵马,杀刘备岂能善罢甘休?此举非但不能解荆州之患,反招大祸。” 蒯越悔不当初,无奈道:“刘备实乃枭雄,又与曹操为敌,必为后患。蔡瑁又谎称是主公之意,我才临时为他献计……”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蒯良蹙眉道:“今观大公子所为,莫不是卧薪尝胆,静待时机?若刘琦有勾践之能,要保荆州,非此人不可。” 蒯越吃惊道:“兄长也以为大公子隐忍待发?若其果真有如此心智,着实令人可怕。” 蒯良叹道:“若是他仓促应变,那就更可怕了。” 蒯越蹙眉道:“兄长的意思是,刘磐非为内应,只是临时起兵?” 蒯良言道:“刘磐已到襄阳数日,就算与刘琦有所谋划,也非为此事。蔡瑁今早才与你临时设计,刘琦岂能早作部署?除非他有未卜先知之能。” 蒯越皱眉思索片刻,问道:“今后该如何行事?那曹操……” 蒯良抬手制止道:“大公子其志不明,当静观其变。若事不可为,尽早脱身,以免累及家业。” 朦胧之中,刘琦被一阵响声惊醒,已是次日天明。 士兵们收拾车马准备起程,身上披着一件白色战袍,正是赵云的披风。 刘琦心中暗喜,付出总有回报,一晚上的陪伴没有白费。 赵云虽然寡言少语,不善言辞,但忠义却不下于关张,之前只是遵从刘备遗命,但从这个举动看出,基本已经归心。 不多时刘磐和伊籍也都前来,押着惊慌绝望的蔡和,装进囚车之中。 刘磐抱拳道:“蔡夫人听闻事败,昨夜在卧房畏罪自尽。” 他这番话既是向刘琦禀告,也说给赵云和那些护卫听,至此所有的罪魁祸首已经伏诛。 刘琦微微点头,将披风还给赵云,嘱咐道:“新野暂请云长代管,谨防曹军趁机来袭,待州事稍定,我随后便来。” 赵云抱拳领命,与伊籍出门赶路,自东门到北门,大街上挤满了百姓,看到刘备的棺木,指着蔡和唾骂不已。 昨日襄阳的变故,如春风般传遍各地,百姓们不敢置信,今日亲眼所见,方信传言是真,蔡家的名望一落千丈。 将赵云一行送出十里之外,刘琦才回城,刘磐禀告城内兵马已经控制,蔡家的人被关在府中,这是个棘手的问题。 第9章 求贤扬名 回到府衙,几位重要官员早早便到,今日是刘琦首次理事,不能失了礼数。 刘琦言道:“吾虽蒙家父委托州郡大事,但还需仰仗诸位相助,各地政事照旧。另需出榜招贤纳士,举荐人才,凡有一技之长者,尽可选用。” 刘先问道:“将军所指一技之长,莫非是那些匠人医工,奇技淫巧者?” “不错!”刘琦点头道:“曹操征平北方,必有吞荆州之意,战事将起,自当人尽其才,要早做准备。” “遵命!”刘先虽有些不解,但还是应承下来。 刘琦又写了个名单,征辟马良、庞统、诸葛亮、蒋琬、刘巴、李严、邓芝、霍峻等到任。 这是他昨晚能想到的荆州名士,虽然一大半人可能不会来,但有枣没枣打三竿子,只要有收获便好。 诸事安排完毕,众官各去忙碌,只留下治中蒯越议事。 刘琦开门见山言道:“人报昨日酒宴之前,先生与蔡瑁私会许久,莫不是图谋刘使君?” 蒯越心下一沉,脸上却神色不变:“将军休听谗言,吾与蔡将军相见,不过是商议席位座次,别无他事。” “哦?”刘琦盯着蒯越,淡笑道:“莫不是为赵云设席?” 蒯越心头狂跳,猜不透刘琦到底问出了多少内情,抚须道:“并未提及赵云。” “此事若传出去,恐对蒯家不利!”刘琦也不再追问,笑道:“先生既未与蔡瑁同谋,查处蔡家之事,就劳驾先生去办,如何?” 蒯越沉吟片刻,抱拳道:“遵命!” 出门之后,蒯越背上竟出了一层冷汗,以往与刘琦交谈,虽有些学识,但毫无心机,唯唯诺诺。 今日的眼神竟让他不敢直视,仿佛能洞悉一切,虽然没有说破,但他明白,这是刘琦的一次敲打。 不管怎么说,蔡家与刘表是姻亲,刘琦不方便直接处理此事,太轻容易留下祸根,太狠难免惹人非议。 他唯有将此事处理妥当,与蔡家划清界限,刘琦才会既往不咎。 见识过昨日的雷霆手段,蒯家已经别无选择。 蒯越走后,刘琦翻看桌上的公文书信,都是各地的赋税和准备春耕计划,这些他也看不懂,交给刘先处理就好。 “嘶——”忽然看到一封信,刘琦倒吸一口冷气,赶忙拿起来。 只见信封上写着“颍川单福留”几个字,这不是徐庶留书? 信中盛赞刘表之德,称其麾下都是饱学之士,自觉才疏学浅,不足以治文论著,感谢一月来收留之情。 说的客气,其实已对刘表大感失望,又不好不辞而别,便留了一封书信。 荆州名士多如牛毛,这封信刘表可能看都不会看,但徐庶还是礼数周全,不卑不亢,足见是个精细信义之人。 比那些动不动就辞职不干,连个离职手续都不办的人强多了! 看日期已是三日之前,刘琦急得直跺脚,马上传令让黄忠点选十人,随他出城。 刘磐闻报赶来劝阻道:“襄阳新定,蔡氏余党极多,将军不宜轻出,莫忘了孙策之事。” 刘琦笑道:“有汉升在,可保无事。” 刘磐言道:“何事非要将军亲自出马,不如让我去跑一趟吧!” “来不及解释了,我去找人。”刘琦让刘磐小心守城,出城而去。 荆州境内必定会有些动荡,但只要刘表还活着,蔡氏已被控制,就不会有太大的变故。 刘磐掌管兵马,又有文聘、王威和魏延几人维持秩序,可保万无一失。 刘琦带着黄忠直奔南漳水镜山庄,这次出动,既为求才,也为赚取名声。 如果只凭刘表和自己的名望,即便发布招贤令,恐怕那些人才也不愿来投效,必须要用实际行动打动他们。 他也知道此行可能有危险,但越是这种时刻,他去追徐庶,才能显出求贤若渴。 更何况水镜山庄是荆州人才汇聚处,与颍川的太丘书院相似,几个大才都与这里有关联,跑一趟混个脸熟,也不算吃亏。 沿途向农夫牧童打听,中午便到水镜山庄,到庄前下马,刘琦报上名号,在门外等候,隐约听得琴声悠扬。 很快便见一位气质出尘的老者走出来,鹤发童颜,面容清瘦,抱拳道:“不知大公子亲临,老朽有失远迎。” 刘琦还礼道:“是我冒昧打扰,追寻单福至此,不知他是否还在庄中?” 司马徽有些诧异,请刘琦入内,边问道:“公子如何断定单福到此?” 刘琦笑道:“在下久闻水镜山庄大名,贤才奇士皆往来于此,只因养病未能造访。单福离开襄阳,无处可去,想必会来此地。纵然不来,得见先生仙颜,也足慰平生!” “公子谬赞!”司马徽摇头失笑,落座之后言道:“单福确实来过庄中,只是盘桓一日,便往新野拜访刘使君去了。” “去新野?”刘琦脸色微变,看向司马徽。 刘备已死,这消息他能不知道?莫不是在故意试探? 糟老头子坏得很呐! 心念电转,马上换了一副悲戚神色:“先生有所不知,皇叔昨日在襄阳,已被蔡瑁所害。” “当真?”司马徽闻言大惊,酒杯跌落,堪比国家一级演员。 刘琦点头道:“我虽已为叔父报仇,然没有他护卫南阳,曹操必会发兵来夺荆州。我自忖非其对手,已发榜求贤,共保疆土,见单福留书而别,前来追赶,谁知还是晚了一步。” 司马徽愕然半晌,才叹道:“刘皇叔有仁德之名,矢志兴汉,不想竟死于奸党之手。” 刘琦言道:“在下不自量力,愿承叔父之志,匡扶汉室,锄奸建功,只恨缺乏经纶济世之才,望先生指点迷津。” 司马徽抚须缓缓道:“公子可听过建安初郡内童谣?八九年间始欲衰,至十三年无孑遗。到头天命有所归,泥中蟠龙向天飞。”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刘琦也摆出一副的谦恭神态,抱拳道:“请指教。” 司马徽道:“建安八年,公子丧母,为蔡氏所欺,此所谓‘始欲衰’也。‘无孑遗’者,恐不久令尊将逝,文武零落无孑遗矣。‘天命有归’、‘龙向天飞’,盖应在公子也!” 刘琦惊喜不已,忙道:“在下愧不敢当,只愿保住荆州,扶保汉室便足矣!” 司马徽抚须道:“襄阳确有天下奇才,伏龙、凤雏,两人得一,可安天下。” 刘琦抱拳道:“实不相瞒,我已派人去请孔明、庞统,此番是来寻访单福先生。” “咦?”司马徽正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闻言愣住了:“公子知道这两人?” 刘琦叹道:“我长在荆州,岂能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是为蔡氏欺压,身不由已罢了。” “好,好。”司马徽装深沉失败,转而抚掌大笑,开始和稀泥。 刘琦遗憾道:“可惜错失贤才,在下可否留诗一首,以待有识之士?” 徐庶既然已走,也不能让老头子一个人把逼装完了,这可是扬名的好机会。 第10章 月下追徐庶 “好好!”司马徽点头而笑,命童子取来纸笔。 刘琦挥毫,笔走龙蛇一蹴而就: 金鳞/岂是池中物,得遇风云便化龙。 九霄龙吟惊天变,扫荡狼烟兴炎汉。 “好好好,好书法、好词句!”司马徽原本一脸淡然,看罢之后耸然动容,慨然道:“公子果然是龙隐于泥潭。” 刘琦虽然在政治上表现极差,但毕竟是刘家长子,又有刘表这个士林领袖,文学造诣颇深。 尤其到襄阳之后,又得诸多名士教导,书法便师承邯郸淳,篆书、草书、隶书已小有名气。 “先生过奖!”刘琦起身抱拳道:“荆州战事将起,明哲保身已非上策,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在下还要去新野安定人心,就此拜别。” 司马徽略作沉吟,言道:“单福今早骑驴而去,想必还未出襄阳境内,公子若去追赶,或许还能赶上。” 刘琦大喜道:“不知他从哪条路而去?” 司马徽言道:“出门向西北进入荆山,有山路可直通中卢,单福由此渡江北上。” “多谢先生指点!”刘琦问清徐庶装扮,拜别司马徽,出庄后寻路追赶。 司马徽见刘琦毫不犹豫进山,抚须颔首而笑。 “荆州未平,先生指点大公子只身进山,若遭不测,岂非铸成大错?” 就在此时,从侧门走出一人,身高七尺,葛巾布袍,腰中挂着一口宝剑,眉头微蹙。 司马徽转身笑道:“元直勿忧,此路直通中卢,乃吾好友往来之地,境内安定。” 原来此人正是徐庶,叹道:“今刘皇叔已死,明主难觅,某无意再为刘表效命,先生不该骗他。” 司马徽回到庄中,将刘琦所写的信笺拿给徐庶:“元直请看。” 徐庶接过,再想起二人刚才的对话,连连赞道:“金鳞/岂是池中物?妙妙妙……” 司马徽言道:“方才刘琦不顾危险进山,足见求贤之意,既是为元直而来,何妨再去试探一番,再作决定?” 徐庶才明白司马徽是故意试探,问道:“刘琦已走,如何赶在他之前?” 司马徽抚须笑道:“出庄向南可直通檀溪,元直乘船渡河,去中卢不过两个时辰,只是夜路未免有些危险。” 徐庶按剑大笑道:“徐某纵剑江湖,何惧夜路,我马上就走。” 刘琦追进山中,已是黄昏时分,见天色不早,黄忠劝他早回。 刘琦却神情淡定,笑道:“汉升勿忧,水镜先生既然指了这条路,就不会有危险。” 黄忠不解道:“何以见得?” 刘琦笑道:“他既知襄阳变故,就该明白眼下的局势,按照常理,该劝我回襄阳才是。却指点我进山,不过是为了试探而已,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岂不成了荆州的罪人?” 黄忠一怔,点头道:“水镜先生我也有所耳闻,确实不会做此愚蠢之事。” 刘琦言道:“水镜山庄的确藏龙卧虎,既要求才,这点奔波之苦又算得了什么?非是我诚意不够,只是该配合他的演出,我尽力表演而已。” 黄忠似解非解,一行人追了半夜,明月东升,山风呼啸,沿途不见一人,黄忠忍不住又劝刘琦回头。 但刘琦笃定,徐庶必定就在前方的某个角落,追过一道又一道山坳。 直到月上中天,忽然前方传来一道嘹亮的歌声,在这四野寂静的山中听来十分清晰。 “果然不出我所料!”刘琦精神一振,催马上前。 转过山梁,果然见月影之下,一人背剑骑驴而行,一手拿着葫芦边喝边唱: “……厦将崩兮,一木难扶。 山谷有贤兮,欲投明主……” 刘琦越过那人,将其挡在路上,见其依然神色淡定,暗自点头。 “阁下夜行深山,就不怕强人出没,谋财害命么?” 那人抓着酒葫芦大笑道:“某纵横江湖几十年,只有我杀人,没有人能杀我。” “好大的口气!”黄忠追得有些火气,冷笑道:“你一路高歌,难道不是为了壮胆?” “不得无礼!”刘琦下马抱拳道:“敢问阁下可是单福?” “哦?”那人一怔,淡笑道:“在下与几位素不相识,何以知道吾名?” 刘琦言道:“在下刘琦,见到先生书信,追至水镜山庄,幸得水镜先生指点,马不停蹄赶来,恭请先生回城。” “你是刘使君大公子?”徐庶吃了一惊,赶紧下了驴,施礼道:“非是在下不辞而别,实因才智不足以胜任州郡之事,还请见谅。” 刘琦言道:“家父近来病重,不能理事,未识先生大才。今皇叔为蔡瑁所害,在下受其托付,欲重振家业,匡扶汉室,深感力有不逮,望请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徐庶摇头道:“公子谬赞,在下不过流落江湖之人,并无才学,愧在府上素餐尸位,岂敢再留?” 刘琦叹道:“吾自来荆州,便水土不服,致使染病消沉,又因继母蔡氏,常怀谋害之心,然子不言父母之过,只好韬光养晦以求免祸,今为皇叔报仇,才不得不铤而走险。” 徐庶一声轻叹:“想不到公子也是至孝之人!” 刘琦知道徐庶至孝,他要的就是这个共鸣。 马上又道:“然曹操有吞荆州之意,孙权攻江夏不止,正如先生方才之歌:大厦将崩,一木难扶。在下智术浅短,还需仰仗先生之力。” 徐庶失笑道:“在下不过江湖散客耳,安敢论天下事?” 刘琦躬身道:“昔日高祖不识韩信,萧何月下追之,开大汉基业。如今家父不识先生,在下冒昧来追,还望先生不计前嫌,助我保荆州、兴汉室,伸大义于天下。” 徐庶见刘琦诚意满满,又颇有远见,终于下定决心,躬身道: “某久闻刘牧善善恶恶,本欲投拖,及至相见,却只是著书论经,立意自守,故遗书别之,既聆大公子肺腑之言,甘愿效命。” 刘琦大喜,马上命人给徐庶换了一匹马,一行人又赶回襄阳。 这一路上只字不提家事,只学刘备感叹汉室衰微,骂奸臣当道,怜百姓受苦。 说明刘备的托付和指点,身为汉室宗亲,不能眼看江山沉沦,要成就一番大业,重振朝纲,匡扶汉室。 来到城下,已经天色大亮,命人安排徐庶休息,明日一起赶奔新野布兵防备。 看刘琦又匆匆赶往府衙,徐庶慨然叹道:“南方有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第11章 世家之患 刘琦来到府衙,城内一切已经恢复秩序。 蒯越拿着一沓公文前来,禀告道:“将军,蔡瑁夺权谋利、谋杀皇亲、欺压官僚、徇私枉法均已查清,请您过目。” 刘琦摆摆手道:“此事交给别驾,我自然放心,一切按照律法处置便是。” 蔡瑁兄弟已死,蔡夫人也被收拾了,有刘磐掌管兵权,州郡的政事还要依靠这些人,也不能全都得罪了。 蒯越言道:“蔡氏家奴倒好处理,但此事还关联黄家,蔡大夫人那里,是否还要调查?” “黄家?”刘琦微怔,竟忘了蔡瑁还有个姐夫,“你是说黄承彦?” “正是!”蒯越微微点头,抬眼看着刘琦。 荆州的世家豪族,以蔡家、蒯家、黄家势力最大,他想看看刘琦如何应对。 却不想刘琦忽然问道:“听闻黄家有一丑女,可嫁出去了?” “啊?”蒯越反倒被问了个措手不及,愣了一下才答道:“已许配诸葛亮,只是尚未成亲。” 说起黄承彦,刘琦第一个想到的却是黄月英,自然也就关联到了诸葛亮、 刘琦轻笑道:“那诸葛亮的姐夫,好像便是蒯家子弟吧?” 蒯越顿时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刘琦如此问话,莫不是还想强行牵扯到蒯家来? 忙答道:“吾侄虽为诸葛家女婿,但自诸葛玄故去之后,诸葛亮便隐居隆中,耕种自娱,两家少有来往。” 刘琦笑道:“别驾多虑了,我并非要问蔡家之事,蔡瑁等罪魁祸首已伏诛,将其罪行昭告各地,以儆效尤,不必再牵连无辜,要尽快稳定人心。” 蒯越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问道:“蔡家财产是否要充公?其侵吞田地过万亩,又该如何处置?” “一切按律办事!”刘琦双目微凛,看向蒯越:“侵吞田地,恐怕不止蔡家吧?” “这……”蒯越略作犹豫,点头道:“连年兵祸,加之天灾,百姓流离,各家都会收购田产,收留百姓加以安置。” 刘琦微哼一声,汉末战乱的根源,其实就在世家之祸,人才、田地、武装都在他们掌控之中,不仅朝堂被架空,甚至州牧、郡守能否顺利掌管一州、一郡都要看这些世家大族的脸色。 这其中以江东最为明显,孙策的高压手段惹来杀身之祸,孙权只能选择妥协,但到后期还是大肆杀戮,导致东吴实力急剧下降。 刘琦问道:“若重新登记各州郡田产、人口,加强赋税,别驾以为利弊如何?” 蒯越抱拳道:“将军若想励精图治,收服人心,重置田产在所难免,轻徭薄赋亦不可少,但只能缓图,不可操之过急。” 刘琦点头笑道:“别驾言之有理,土地之事先不必详查,只需重新登记,将赋税理清,所有多余的土地充公,推行屯田制。” 蒯越抱拳道:“遵命!” 人才、土地和百姓是政权兴衰的决定力量,汉末土地兼并、垄断察举,资源都被世家大族所掌控,后果可想而知。 刘琦言道:“如今各地隐瞒人口、田地,赋税乃一大弊病。战事将起,要保证钱粮充足,我希望别驾能以公事为重,做好表率,同心保住荆州。” 蒯越被刘琦的暗示和决心所震惊,忙起身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将军放心,此事我等自会尽力办好。” 刘表早已被蔡氏架空,如今刘琦虽然收拾了蔡氏,但实力还不足以向世家开刀,眼下需要的是局势稳定。 他现在更挂心的是新野的情况,关张还未完全归心,曹操极有可能南下,先稳定南阳,才能逐步推行改革。 刘琦叹道:“皇叔被害,江北无人镇守,我明日便要赶奔新野,后方之事,有劳别驾多多费心。” “属下职责所在,自当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蒯越嘴上答应的痛快,但刘琦却清楚,这些人还处于观望之中,接下来的表现优劣,才是他们决定是否全力支持的关键。 正感乏困,准备休息之时,刘先带着一人来到府衙,此人身形高大魁梧,正是江陵都尉霍峻。 霍峻是南郡枝江人,兄长霍笃病逝之后,刘表命霍峻统领其部曲,一纸公文便调来了。 刘先拿着名单言道:“还有李严现为秭归县令,如今益州不稳,未敢轻易调动,是否要派人替换?” “不必了,升李严为中郎将,守卫巴东即可!”刘琦微微摇头,问道:“就这?” 刘先摇头苦笑,解释道:“庞统去江东游学未归,诸葛亮推脱春耕之事,不愿出仕……” “罢了!”刘琦抬手打断了他,言道:“招贤之事要下达到各县,凡举荐有用之才者,必有重赏,我所列之人更不可强求,顺其自然吧!” “遵命!”刘先倒有些意外,看来刘琦果然有敬贤之心。 本以为刘琦会勃然大怒,如前几天那般手段狠辣,派人将诸葛亮绑来府衙,严加申斥。 刘琦又对霍峻吩咐道:“霍都尉先到馆驿休息,明日随我一同到新野。” 霍峻领命,和刘先一同退下,刘琦一夜未睡,眼皮开始打架,回府休息。 不觉已经两天时间过去,再回到住处,刘福激动得老泪纵横,杜灵儿也态度大变,变得温顺乖巧,如小猫一般。 主动伺候刘琦更衣洗漱,不用吩咐便主动钻进了被窝里。 蔡家覆灭的消息,让她震惊之余,也深知刘琦是她唯一的依靠。 感受着那只手上下游走,杜灵儿面若桃腮,呼吸急促起来,紧贴着略显干瘦的胸膛,呢喃道:“奴家愧对公子,今后这半生,情愿侍奉左右,做牛做马……” 话未说完,便听得传来阵阵鼾声,抬头看去,却见刘琦已经沉沉睡去,不禁嘟起红唇,神情幽怨。 她问过刘福,蔡家上下都被捉拿问罪,唯独她在这里安然无事,显然是刘琦有意保护,不由心中窃喜,也决心要终身侍奉左右。 前一次她百般不情愿,却被刘琦用强,今日做足准备,刘琦却毫不动心,莫不是已对自己失去了兴趣? 不觉便想到被抛弃的凄惨冷清,刚才还灼热的芳心涌起酸楚,两行清泪滚滚而落。 杜灵儿心绪万千,患得患失,她哪里知道,刘琦只是真的太累了,上床时还兴致勃勃,一躺下便倦意如海浪,将他淹没。 这具身体还未完全康复,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第12章 白马之盟 第二天刘琦辞别刘表,命刘磐守襄阳,赶赴新野奔丧。 此行带着徐庶、黄忠、魏延、霍峻四人,刘磐和文聘两人在襄阳,可保后方无虞。 终于要见到关张,心中难免有些忐忑,刘琦故意拖延两日再去,是给二人缓冲的时间。 自己虽受刘备托孤,但就像公司的空降兵,他们在心理上肯定会有抵触,需要磨合适应的过程。 以关张的性格,必定会反应激烈,一旦场面失控,将会前功尽弃,先让伊籍和赵云劝说更好一些。 渡江北上,刘琦的心如江涛一般,起伏不平,想着各种见面的场景。 南阳为汉末第一大郡,有百万人口,但大半已被曹操占去,以淯水为界,西部为曹军地盘,只剩新野以东的桐柏山贫瘠之地。 江夏黄祖早就割据一方,不听调度,刘表其实已经失去对江北的控制,新野如同鸡肋,送给刘备牵制曹军,不失为明智之举。 樊城水路走不通,众人从湖阳港下船,来到新野,只见满城挂起白幡,连百姓都自发为刘备戴孝。 徐庶叹道:“吾自颍川经过此地,曾听百姓歌曰:‘新野牧,刘皇叔,自到此,民丰足。’今观此情形,可见刘使君深得人心。” 刘琦点头道:“叔父以仁德闻名天下,矢志兴复汉室,如今我继承其志,亦当以身作则,得民心者,得天下!” 徐庶深深点头,众人来至府衙,只见满院白布,军卒挂孝,灵柩左右各守一人,一黑一红,正是关张。 虽然二人神情萧索,形如槁木,但都活生生的,刘琦暗自松了一口气。 孙乾闻报急忙迎出来,接引刘琦到灵前,焚香祭拜完毕,众人都木然看着他。 刘琦看关张二人眼睛通红,关羽的长须上甚至还有血迹,知道他们极为悲恸。 躬身赔礼道:“晚辈未能保护叔父周全,还请二位将军见谅。” 关张如木雕一般坐在那里,充耳不闻。 孙乾忙道:“二位将军悲伤过度,失礼之处,将军莫怪。” 刘琦一声长叹:“只恨蔡氏欺主,我势单力薄,铸成大错!” 关羽闻言神色微动,终于抬起头来,丹凤眼肿成了水泡眼,扫了一眼却未说话。 此时二位夫人闻讯也从后堂走出,怀中抱着咿咿呀呀的小阿斗。 刘琦上前以晚辈之礼相见,亲手接过婴儿抱着,小家伙咬着手指,竟望着他咯咯傻笑,一点都不怕生。 安抚二位夫人一番,赵云和伊籍也都赶来,这几日都是他二人处理城中事务,以防有人趁机作乱。 刘琦命霍峻抱来一块牌匾,摆在灵堂前,上面是他亲手写的四个大字:不忘初心。 摆好之后,刘琦对众人言道:“某受叔父遗命,与诸位保护妻儿,匡扶汉室。自知德薄而位尊,力小而任重,还需诸位鼎力相助,时刻铭记叔父之言,建功立业,以慰泉下英灵。” 孙乾、糜竺、简雍等都躬身领命,关张二人兀自木然不动,盯着牌匾上那四个字出神。 刘琦并不着急,又道:“昔日高祖定白马之盟,我虽不才,欲效仿先祖,今日与三位将军再定白马之盟,愿尽心竭力完成叔父遗愿,保其子嗣、安邦定国,成就功业,二位意下如何?” 关羽终于转过头来,哑声问道:“公子愿盟誓?” “若非叔父提点,我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 刘琦认真点头,拔出刘备所赐宝剑,朗声道:“身为汉室宗亲,某当提三尺剑,杀尽天下奸佞负义之人,兴汉室以立不世之功。” 张飞瞪着眼睛嗡声道:“公子可有俺大哥的雄心?” 刘琦再次郑重点头:“大丈夫处世,当思报国之志,否则与草木同腐,叔父既捐躯报国,某又何惜微生?当如叔父及诸位将军,为汉室抛头颅、洒热血,万死不辞!” 关羽轻轻整理着散乱的长髯,对身后的关平吩咐道:“去寻一匹白马来!” 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豪言壮语终于起了作用,刘琦长出一口气,再演下去可真要词穷了。 平复心绪,忙说道:“的卢就是现成的白马,何须另寻?” 孙乾吃惊道:“将军,此乃良驹,何忍宰杀?” 刘琦叹道:“纵然是神龙,又焉能比得上叔父性命?此马妨主,留之不祥,叔父之死与它也有干系,用作盟誓再合适不过。” 关羽轻抚长髯,肿泡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张飞红肿的大眼睛深深看着刘琦,此等魄力也让二人动容。 霍峻马上带人动手,将的卢牵过来,就在府衙宰杀,摆上香案,再次焚香设酒,共摆了五碗血酒。 众人一同在灵前盟誓,除逆曹、讨奸佞,齐心协力共兴汉室。 盟誓完毕,刘琦将第一碗血酒洒于刘备灵前,剩下的与关羽、张飞、赵云共饮。 这次盟誓堪比桃园结义,不过却无半点喜庆之气,反而充满悲壮,饮罢之后,关张二人又跪在灵前痛哭起来。 刘琦也趴在地上大哭,涕泪交流,看起来极为悲伤。 其实他是喜极而泣,激动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要是不趴在地上嚎两嗓子,他真怕自己笑出声来。 如愿收了关张赵,再加上黄忠和魏延,这个阵容已堪比五虎上将,换谁都能笑昏过去。 伊籍和孙乾二人抹泪扶起刘琦,好言劝慰,为其赤诚感动不已。 刘琦命徐庶暂管新野诸事,黄忠、魏延负责练兵,两日之后将刘备葬于汉水之畔,与襄阳隔江而望。 下葬之后,将二位夫人和阿斗,连同关张、孙乾等人的家眷一同送往襄阳安置,免去后顾之忧。 众人在江边依依送别,刘琦不动声色向徐庶言道:“如今颍川被曹操所控,军师可还有家眷,不如一并接来荆州,也免受牵连。” 徐庶慨然道:“多蒙公子挂念,家中尚有高堂健在,但她老人家年事已高,难经跋涉风霜之苦,吾早已妥善安置,无需挂怀。” 刘琦微微蹙眉,徐庶至今还以单福自称,自以为伪装得极好,却不料偏偏就有个程昱知道他的老底,这是个极大的隐患。 但徐庶没有透露身份,刘琦也不好点破,想着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劝他把老母接来,才能避免徐庶进曹营的遗憾。 丧事完毕,一切终于进入正轨,刘琦拜徐庶为军师,命伊籍设招贤馆延揽人才,其余人职责不变,按照刘备政令安民练兵。 第13章 阿瞒用计 曹操自平定河北之后,便思谋取荆州,派曹仁进驻南阳,屯兵三万于樊城,虎视荆襄,等待时机。 这一日忽然探得刘备被蔡瑁所杀,众将大喜,纷纷请令趁机取新野。 曹仁却惊疑不定,担心刘备使诈,再派人探视,果然刘备的灵柩运回新野,就要整兵出战。 参军李典言道:“丞相所忌惮者,唯刘备耳,今其已死,部众无所归处,若贸然出兵,其必投往他处,不如向丞相报信,再做定夺。” 曹仁点头道:“丞相爱惜关羽之才,久欲纳之,此乃天赐良机也!” 遂命人向许昌报信,同时加紧操练人马,随时准备出兵。 许昌城中,曹操正头疾发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痛苦难捱,听闻刘备死讯,竟跃然坐起。 愣了半晌忽然大笑不止,头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传令召荀彧等人前来议事。 此时刘备死讯已传遍许昌,众文武惊喜不已,有人献策立刻南下取荆州,有人建议劝降关羽等。 曹操听了一阵,问荀彧道:“文若,你怎么看?” 荀彧答道:“吾闻仁者不伐丧,若出兵交恶,关羽等必投刘表,无异于驱虎入山,不如遣使吊唁以示好意,征辟其部众入朝,再取荆州不迟。” 荀攸言道:“此言极是,今蔡瑁已死,刘表病重,刘琦虽勉强主持州事,也不过苟延残喘而已。孙权欲报父仇,必会趁机出兵,刘琦难敌,若求救于丞相,荆州岂非唾手可得?” 曹操对关羽一直念念不忘,叹道:“刘景升之子,某视之如犬豚耳,荆州已为吾囊中之物!某所忧者,乃云长不能为我所用,惜哉?” 程昱点头道:“刘备自逃出豫州,诈称衣带诏,常思袭击许昌,今托孤于刘琦,其兄弟齐心,只以爵禄辟之,恐难以成功。” 荀彧言道:“关张当世乃虎将,刘琦必不能驾驭,丞相先前厚待关羽,再诚心相邀,晓以大义,必能成功。” 曹操抚须道:“吾渴慕云长久矣,若能用荆州换云长一颗赤胆忠心,曹某绝不犹豫。” 程昱言道:“可用离间之计:刘备毕竟死于襄阳,先派人散布流言,就说蔡瑁霸权,刘表父子用驱虎吞狼之计,除蔡瑁害刘备,关张自然会起疑心。” 荀攸言道:“仲德言之有理,今刘琦已领镇南将军,然刘备为左将军,位在其上。丞相可表关羽继左将军之位,云长性高气傲,必耻于在刘琦之下,其二人不和,便可趁机招纳。” 曹操抚掌大笑道:“公达之计大妙,关张已无去处,试问天下诸侯,谁能用之?唯我曹孟德耳!” 刘琦到新野之后,征辟了邓芝、傅肜二人,这是他能想到的历史名人。 除此之外,众文武也都纷纷举荐,其中以魏延推荐的义阳同乡胡济、董厥最为知名,都加以重用。 转眼头七已过,关张二人还是情绪低落,刘琦也不去打扰他们,练兵之事有黄忠和赵云足够。 刘备在新野,虽然深得人心,但资源有限,兵马只有五千,加上钱粮不足,虽有良将,却如笼中之鸟,难以展翅 曹仁就在樊城,随时可能出兵,刘琦从襄阳转运粮草,补充两千兵力,连日忙碌备战,却还不见曹军动静。 早上徐庶从营中指点练兵回来,刘琦问道:“曹仁定已确认叔父下葬,却迟迟不见发兵,莫非真是讲究仁义礼数,丧期不伐敌?” 徐庶冷笑道:“非是曹仁不出兵,吾料必是曹操另有阴谋,今皇叔不在,众文武孑然无所归,曹操必有意收为己用。” 刘琦笑道:“几位将军疾恶如仇,忠义无双,岂能降奸贼?曹阿瞒这是自作多情。” 徐庶却蹙眉道:“近来城内谣言四起,议论将军有谋害皇叔之嫌,恐众人起疑,必是曹操用计,将军要早作说明,以免铸成大错。” 刘琦慨然道:“清者自清,我相信三位将军乃大义之人,既有白马之盟,自当信者不疑。值此风口浪尖之际,解释便是掩饰,清者自清。” “将军言之有理。”徐庶微微一怔,颔首而笑。 对刘琦又有了新的认知,有如此胸襟和胆魄,用人不疑,正是明君气度。 刘琦又问道:“我常闻诸葛亮自比管仲、乐毅,可见怀有报国救民之心,军师与他既有交情,可否请他出山,助我一臂之力?” 曹仁不来进兵,刘琦又把心思转到了人才上面,眼下最迫切的莫过于卧龙凤雏。 他并不认为凭着自己的一些先见就能与古人斗智斗勇,尤其在兵法谋略方面。 自己的优势在于知人用人,预见一些历史重大事件,抢占先机。 但随着这些事情结局不同,历史也会发生改变,等于开创了新的历史,走向自己所未知的方向。 那时候大家又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就要全凭个人能力,人才便显得尤为重要,尽早整合资源,这才是他最大的优势。 徐庶却叹道:“孔明有经天纬地之才,然性情高古,不可屈致,将军需亲往求之。” 刘琦蹙眉道:“蔡瑁之事牵连黄家,孔明与黄氏定下姻亲,不知是否会怨恨于我?” 徐庶摇头道:“将军不必为此事挂怀,孔明飘然世外,不可以俗礼度之。且蔡氏霸权乃咎由自取,黄承彦与蔡氏也少有往来,并不相干。” “如此我就放心了!”刘琦长出一口气,言道:“曹仁既不来出兵,我们择日前往隆中,见识一番卧龙风采。” 正商议之时,忽然士兵来报,天使到来,赶忙迎出府衙,摆设香案迎接,都知道是曹操的授意,但表面工作还是要做足。 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时代,每个人都是演员,谁的演技不精,就要被赶下台。 刘琦听完圣旨,除了吊唁刘备两句外,关键是加封关羽为左将军。 这个官位在镇南将军之上,意味着关羽也有开府的权力,无需再听刘琦号令。 使者读完圣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关羽身上,看他如何抉择。 刘琦一颗心也提了起来,虽然收了关张,但他们只是受刘备托付约束,距离信任还差得远。 现在关羽有了单干的权力,会不会拉着这些人另起炉灶? 第14章 调兵遣将 一片沉默之中,却见关羽抱拳道:“臣未有尺寸之功,不敢居此高位,恐有负陛下厚望,请另选贤良。” 使者顿时脸上不悦,沉声道:“关羽,你敢抗旨不遵?” 关羽神情淡漠:“恕臣不能领命!” “关云长,你好大的胆子!”使者大怒道:“抗旨乃欺君之罪,要杀头灭族,你敢……” “住口!”刘琦猛地起身,指着使者厉喝道:“狗奴才,天下皆知曹贼弄权,欺压天子,矫诏害人,尔还敢在此嘤嘤狂吠,滚!” 那使者本有曹操授意,以为有仪仗可以弹压众人,没想到却是刘琦先发难,赶忙收起圣旨狼狈而去。 关羽等人也大感震惊,虽然刘琦说得都是事实,但当面斥责天使,不就是在骂天子? 刘琦却不管这一套,有时候必须要跳脱这些封建制度的约束,像曹操那样任性洒脱,才能在这乱世混下去。 兵荒马乱的年代,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打破规则的人才能脱颖而出。 赶走使者之后,刘琦向众人抱拳道:“天子蒙难,被奸贼欺压至此,幸得云长识破,勤王之路任重道远,吾等还需努力。” 关羽抱拳道:“关某虽不才,却能辨得清忠奸正邪,既有兄长遗命,自当尽心竭力,曹操区区离间之计,焉能动某之心?不除奸贼,誓不罢休。” 张飞也抱拳道:“俺也一样!” 看到众人纷纷施礼,刘琦心中踏实不少,只要大家都是同一条心,时间会消除一切隔阂。 徐庶言道:“曹操用计失败,必会命曹仁发兵施压,接下来还要多劳诸位将军厮杀。” 关羽抱拳道:“关某愿为前驱!” 张飞大声道:“曹贼派兵来,俺杀他个片甲不留。” 刘琦见这一道圣旨反而激起了关张的雄心,不由大喜,这可真是因祸得福。 上前抓住二人粗壮的手臂,正色道:“吾比之叔父,虽如萤火比于皓月,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今后愿与诸位同进退,共患难,克成大业。” “谨遵将军号令!” 众人一齐施礼,此时同仇敌忾,彼此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许多。 随着关羽和张飞也加入练兵,营中气氛逐渐热烈起来,军士们也从刘备死亡的沉郁中脱离出来,士气高涨。 刘琦与徐庶商议道:“曹仁将兵马尽调在樊城,足有三万,需用计破之。” 徐庶笑道:“将军勿忧,关张、子龙等皆万人敌也,曹仁麾下并无大将,三万兵不足为虑,曹仁若亲至,吾取樊城必矣!” 刘琦点头道:“破敌并非难事,我此番非但要取樊城,还想拿回宛城,尽收南阳之地,军师以为若何?” 徐庶想不到刘琦竟有这么大的胃口,反倒吃了一惊,沉吟片刻答道:“新野仅有八千人马,不足以收南阳之地,需从襄阳调兵,但此举必会引曹操大举来攻,恐会动摇荆州根基。” 刘琦轻叹一声,苦笑道:“我领荆州已半月有余,出榜纳贤,却至今无人主动来投。自知乃因先前患病在身,过于怯懦,非为明主。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世人皆以吾辈为朽木,岂肯来投?” 徐庶忙道:“将军不必妄自菲薄,此番对战曹仁,必将一鸣惊人。” 刘琦笑道:“我也正是此意!此战不出便罢,一旦打响,必须要一战成名,让世人皆知我刘琦,亦有匡扶汉室之力,方可汇聚贤能,共襄大业。” 徐庶深以为然,以刘琦现在的名望,确实不足以招贤纳士。 他更知道诸葛亮躬耕山林,其实是在等待明主,今刘备已死,唯有让刘琦证明自己,才能请他出山。 议定之后,刘琦派人刘磐送信,拨三万精兵给文聘,随时准备渡江北上,这也是他把文聘留在襄阳的主要原因。 出发之前,刘琦就决定要干一票大的! 三国格局和人才即将定型,再不搞得轰轰烈烈,谁愿意跟着你混? 暗中调兵遣将,果然数日之后,探马来报,曹仁派五千人马来取新野,先锋为吕翔、吕旷。 关羽首先请令道:“某视二吕如草芥耳,愿破曹兵。” 张飞、魏延等也不甘落后,他们有的想杀敌泄愤,有人急于立功表现,求战心切。 刘琦却道:“诸位稍安勿躁,此番出战要以擒敌为上,荆州兵力有限,多俘获敌军以为我用,方为上策。” 徐庶言道:“可令云长、翼德引兵伏于左右,子龙领轻骑绕后断敌来路,将军亲自出城迎敌,可将其一举歼灭。” 刘琦依计行事,关张赵三员大将先出城而去,自己按兵不动,只等曹军杀到。 半个时辰之后,西面大路上尘土飞扬,很快便见旌旗飘动,曹军飞奔而至,一千骑兵先到城下。 刘琦顿时双目发光,笑道:“眼下军中最缺骑兵,这一千战马,决不能让他跑了。” 说话之间,一员武将催马上前大喝道:“刘琦小儿,速速开城投降,可免一死,否则攻破城池,杀你个片甲不留。” 来将正是吕翔,见刘琦据城而守,不敢出战,神情嚣张至极。 刘琦招呼黄忠出兵迎敌,留魏延和徐庶在守城观战。 步卒先出摆开阵势,黄忠亲自训练的弓兵守住城门,刘琦打马上前,沉声道:“无名之辈,也敢在此叫嚣?” 吕翔见刘琦出城,身旁跟着一员白发老将,愈发得意,仰天大笑道:“刘琦病夫,也敢抗旨不遵,领此老卒出城又有何用?速叫关羽来请罪。” 刘琦冷然一笑,对黄忠言道:“汉升给他点颜色瞧瞧!” 黄忠最忌别人说他年纪,催马舞刀而出,直取吕翔。 吕翔神情轻蔑,还在马上举枪大笑不止,只等黄忠冲到近前,便将其一枪刺于马下。 黄忠马到,一片绚烂的刀光如匹练般划过半空。 “哈哈哈……嗝~” 吕翔的笑声戛然而止,半边身躯从脖子到左肩被砍飞,鲜血喷洒而出,绚烂夺目。 “大哥——”吕旷瞪大眼睛,嘶声大喊。 曹军一片哗然,想不到吕翔竟挡住这老将一刀,大惊失色。 咚咚咚—— 与此同时,城头上鼓声大作,黄忠麾军向前,左右关张的伏兵也冲杀出来,新野城外杀声震天。 第15章 首战告捷 吕旷见黄忠杀来,吓得掉头就走,曹军阵型大乱,互相拥挤踩踏。 关羽、张飞领兵杀入,如虎入羊群,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看得刘琦在马上热血沸腾。 征战疆场,浴血厮杀,是每一个热血男儿的向往之地,如此残暴血腥的杀戮,连他都觉得内心深处的兽性蠢蠢欲动。 “降者不杀!”张飞高举蛇矛,一声爆喝如晴天霹雳,响彻全场。 关羽赤兔马人立而起,横刀轻抚长髯,凛然杀机扫视全场,曹军早就慑于关羽的威名,纷纷扔掉兵器,跪地投降。 吕旷在乱军中惊慌逃窜,刚冲出后军,便见前方一支骑兵拦住去路,为首大将,白马白袍,横枪立马。 “挡我者死!”吕旷此时急于逃命,见只有五百人,举刀冲过去。 赵云挺枪纵马,疾驰而至,两马交错,便听吕旷惨嚎一声,人从马背上飞起,重重摔在远处的草丛中,寂然不动。 “常山赵子龙在此,降者不杀!” 一声断喝,曹军震惊,全都簇拥在一处,此时黄忠也领兵从后追赶过来,无处可去,纷纷投降。 整场战斗持续不到半个时辰,吕翔二将被斩,俘虏曹兵三千余,其余死伤逃散,缴获兵器战马无数。 刘琦在城下激动等待,这一战五虎将出动四个,那还不是摧枯拉朽。 四员大将齐齐来到城下,向刘琦复命,浑身浴血,气势骇人,身后兵马士气高涨。 刘琦大笑道:“诸位真乃当今虎将,果然名不虚传,叫我大开眼界。” 关羽捻须瞟了一眼左手的黄忠,丹凤眼轻轻阖上,收敛锋芒。 “未战便降,不痛快!”张飞则意犹未尽,埋怨不已。 刘琦笑道:“三将军不必着急,前军惨败,曹仁必会兴师报仇,好戏才开锣。” 张飞大声道:“曹仁交给俺了!” 这些人都是天生的大将,唯有在战场之上,才能让他们彻底释放,尽快走出丧亲悲恸。 刘琦与众将进城,命人将俘虏看押,摆宴庆功,犒赏三军。 那几百战马则由赵云遴选,现在军中的骑兵,不够他一个人带的。 曹仁正在樊城等候消息,以为刘琦不堪一击,二吕必能拿下新野。 忽然数百败军逃回,禀告二吕被杀,士兵大半被擒,竟是全军覆没,不禁勃然大怒,就要起兵报仇。 参军李典言道:“刘琦虽弱,但关张尚勇,不可轻敌。” 曹仁怒道:“新野不过弹丸之地,若非有丞相将令,纵刘玄德在,某亦能将其踏平。刘琦不过病弱小子,关羽、张飞有勇无谋,何足惧哉?” 李典言道:“樊城乃南阳重地,大军不可尽出,需防襄阳兵马。” 曹仁笑道:“参军多虑了,某早已沿江布下哨探,襄阳纵有兵来,守兵足以防御,待某踏破新野,再回援不迟。” 当时便命李典为先锋,点两万大军杀奔新野而来,只留三千新军守城。 昨日一场大胜,新野守军士气高涨,劝降编制俘虏,兵力增加到一万人,赵云的骑兵也扩编为一千。 正训练之时,探马来报,曹仁尽起大军前来报仇。 刘琦召集众将,言道:“曹仁亲自来报仇,吾欲一战收复南阳,诸位将军要依计行事,不得有误。” 众人皆惊,关羽丹凤眼微睁,精光爆射,都觉得刘琦眼高手低,一场小胜便有些得意忘形了。 刘琦笑道:“此事要步步为营,我们先定个小目标:擒曹仁、取樊城,如何?” 张飞大声道:“曹仁交给俺来对付,其他的任凭吩咐。” 徐庶言道:“曹仁兵多,不可令其入境,当于城外扎营,与之周旋,伺机破敌。” 刘琦点头道:“军师所言极是!” 命赵云为先锋,关羽、张飞领大军,出城到白河以东安营扎寨,依旧留魏延守城。 众将各领兵而去,大军出动之后,刘琦将一脸郁闷的魏延叫来,笑道:“文长可是怪我不肯重用?” 魏延神色不虞,嘴上却道:“末将不敢。” 刘琦笑道:“些许小卒,还无需动用许多大将,这几日不叫文长出马,是不愿让曹军认出,我另有用处。” 魏延这才转忧为喜,抱拳道:“请将军吩咐。” 刘琦言道:“曹仁此番倾巢而出,樊城必定空虚,我正要将军趁机夺之,你可敢去?” 魏延朗声道:“末将万死不辞!” 刘琦取出两封书信,言道:“樊城县令刘泌,乃长沙人,亦汉室宗亲也,与家父颇有交情,因形势所迫降曹。待两军对峙,文长连夜赶奔樊城,用这封信暗中联络刘沁,则可取樊城。” “遵命!”魏延接过,见另一封却没有署名,问道:“这封信交于何人?” 刘琦笑道:“这封信留给你用,若能顺利进城,便依书中计策行事。” “遵命!”魏延见刘琦竟能未雨绸缪,深感敬佩,欣然领命。 刘琦又调傅肜与魏延随行,留霍峻等守新野,诸事安排完毕,与黄忠轻骑赶奔大营。 这段时间他几次想劝徐庶把老母接来,但徐庶为人至孝,因路途遥远,不愿老人家奔波,再加上边境处排查极严,沿途又担惊受怕,自以为身份隐秘,都婉言拒绝。 如今战事已起,更不可能再去颍川接人,就算他识破徐母的信是假的,徐庶也要去许昌救人,总不能拦着人家去尽孝吧? 此事已经无关书信真假,重要的是人质在曹操手里,这是一个阳谋,所以当时刘备也无法劝阻。 眼看徐庶就要被坑,刘琦急在眼里,忽然心生一计,干脆将曹仁抓获,用他来换徐母。 作为曹氏宗亲,曹操的心腹大将,不信曹老板不答应! 而且曹仁还关乎他取宛城的大计,所以此战最关键的生擒曹仁,死了或者逃了,都不算成功。 一路上想着即将发生的各种战事,不觉来到大营,关羽已经扎营完毕,前后三营布置得当。 刘琦升帐议事,再次对众将重申道:“此战意在活捉曹仁,用他做人质,便可要挟曹操,延缓其大军南下,千万不可伤其性命。” 张飞胸脯拍得啪啪作响:“交给俺了!” 第16章 对战曹仁 曹仁领军渡过白河,李典派人来报,刘琦主动出城,扎营拒敌。 曹仁冷笑道:“刘琦病夫,一场小胜便如此猖狂,不知天高地厚,某让你领教领教真正的兵法。” 曹军开赴营前,两军摆开阵势,见刘琦在马上显得弱不禁风,身旁又是一员白发老将,年近五旬。 曹仁愈发不屑,冷嗤道:“老弱病残,焉敢抗吾大军?” 李典言道:“廉颇七十,尚能却秦兵,此人正是战吕翔之人,将军不可轻敌。” 曹仁撇嘴一笑:“李将军出阵,看其实力如何。” 李典蹙眉道:“刘琦故意阵前示弱,关羽、张飞藏于营中,恐怕有诈!” 曹仁大怒道:“在樊城之时,汝便消极怠战,慢吾军心,今又屡次推托不肯迎敌,莫非怀有二心?” 李典无奈,只好打马叫阵,那边刘琦向黄忠使了个眼色,黄忠提刀出马。 两军阵前鼓声大作,二人上前交锋,李典虽然武艺不错,但哪里是黄忠的对手,不到十合便抵挡不住,有心撤退。 曹仁见李典对一老将竟如此吃力,杀得节节败退,顿觉失了颜面,大吼道:“擂鼓!” 咚咚咚—— 曹军阵前鼓声愈发密集,李典听鼓号是要他奋力厮杀,只好咬牙又战。 勉强又过五合,只见黄忠一声大喝,白须飘洒而起,大刀从空中斩下。 李典的兵器便飞了出去,人在马上摇晃,还未坐稳,便见黄忠催马到近前,伸手抓住袍带,将其拖到自己马上飞奔回应。 “李将军!”曹仁大惊,就要打马来救,忽然看到辕门处一片火红色的影子晃动,如同火焰一般。 凝神看去,只见正是赤兔马在那里探出脑袋,马上一人赤面长须,正斜睥过来,一脸杀气。 曹仁浑身一震,举刀大吼道:“关云长,你休要躲在暗处袭人,可敢出营一战?” 当年关羽阵斩颜良,曹仁亲眼所见,那一刀至今还映在脑海之中。 此人蓄势一刀有如雷霆,被他偷袭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刘琦见曹仁竟不来救人,颇感失望,让黄忠将李典押下去,关羽催马自辕门缓缓而出。 丹凤眼眯成一条缝,三尺长髯在春风中飘洒,征袍鼓涨,赤兔马昂首刨蹄,气势桀骜。 刘琦明显能看到曹营将士的紧张,纷纷如弓弦一样绷紧,曹仁也将大刀横在胸前戒备,两旁弓箭手张弓搭箭,远远瞄准。 曹仁大喝道:“云长,汝兄长被刘表父子害死,为何还要认贼作父,为他们卖命?” 关羽丹凤眼微开,寒光爆射,抚须道:“是非曲直,关某自知,无需外人议论。” 曹仁言道:“丞相对将军敬慕已久,在许昌时便以礼相待,至今念念不忘,何不一同扶保天子,荡平天下?” 关羽冷声道:“曹操欺君罔上,某奉兄遗命誓灭奸贼!曹子孝,休得聒噪,速来一战!” 曹仁脸色微变,大笑道:“某为大将,岂会逞匹夫之勇?” 用刀指着刘琦:“刘琦,你可敢与我斗阵?” 刘琦问道:“何为斗阵?” 曹仁言道:“明日我在此布下一阵,你若能破,我便退出樊城,如何?” 刘琦点头笑道:“一言为定!” 曹仁心中暗喜,传令收兵扎营,召集部将们安排阵势。 李典被擒,只剩他一员大将,刘琦虽然兵少,但还有关张等,自然不会轻易出战。 这套阵法已经演练数年,只要诱关羽等入阵,任凭他有天大的本事,也难逃升天,擒住关张等,刘琦便不足为惧。 刘琦罢兵回寨,命人将李典押上来,问道:“你可愿降?” 李典摇头苦笑道:“吾父子受丞相厚恩,岂能背叛?只恨曹将军不听我劝,恐樊城不保。” “哦?”刘琦知道李典颇有谋略,竟能识破自己的计策,心中愈发喜爱,问道:“阁下也是山阳人氏吧?” 李典一怔,忽然想起来刘表也是山阳人,轻轻点头。 刘琦叹道:“曹操名为汉相,实为汉贼,与董卓无异,吾闻将军博览群书,何必要助纣为虐?你我既是同乡,该当同心讨贼,何不弃暗投明?” 李典摇头道:“吾曾学春秋,自知忠义二字,岂能忘恩背主?” 关羽猛然暴睁双目,沉声道:“尔也读春秋?” 李典浑身一凛,点头道:“在下自幼求学,拜师读《春秋左氏传》,仰慕古人忠烈之风,绝不做反复小人。” 关羽微哼一声,闭目抚须,冷声道:“是非不分之徒,是谓愚忠也!” “你……”李典大怒,正要反驳两句,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过阶下之囚,又颓然叹气,低头不语。 刘琦笑道:“将军有所不知,吾二叔经常夜读春秋,手不释卷,将军若有心得,何妨切磋一二?” 李典看向抓着长须,微微侧过脸的关羽,言道:“倒要领教!” 汉末时期,世家豪族都是累世传经,一套经文典籍有如武林门派的武功秘籍,不但是传家之宝,也关乎师承颜面。 李典拜师学文,自然也有些气节,不愿输给关羽这样一个武夫。 “随某来!”关羽轻甩征袍,背着手向外走去。 刘琦让关平将李典带下去,叮嘱他看着点,不要激怒关羽,被一刀给砍了。 李典不算真正的武将,颇有谋略,如果关羽能劝降他,今后做关羽的参军,两人有共同语言。 关羽读春秋毕竟是半路出家,全凭自己领悟,李典可是师出有名,科班出身,若能相互交流,或许能改变关羽的脾气。 此时张飞、赵云领兵回营,张飞不满道:“曹仁这小子,竟不敢与俺二哥交战,害得我白等半天。” 原来今日阵前,刘琦设计让关羽擒李典,等曹仁来救人,关羽上前敌住,两路伏兵杀出,便可大败曹军,擒拿曹仁。 谁知曹仁不敢与关羽交锋,只能另行计划,不过这样也好,给魏延争取更多的时间。 刘琦让二人回去休息,问徐庶道:“曹仁明日要摆军阵,军师可知阵法?” 徐庶笑道:“吾常与孔明等交游隆中,奇门遁甲略知一二,明日观阵自知。” 提起诸葛亮,刘琦便心中痒痒,慨然道:“不知何时才能得见卧龙先生。” 第17章 计定樊城 当天晚上,魏延带领两千精兵,穿上缴获的曹军铠甲,渡河来到樊城城外。 一直等到五更时分,却不见曹仁败军逃回,心中疑惑不已。 天明之后,傅肜言道:“不见败军,我们无法进城,这该如何是好?” 原本按照刘琦的计划,等曹军败退,他们跟着败军混入城中,再联络刘沁取城,现在进不去城,一时进退两难。 魏延蹙眉道:“必是两军还未分出胜负,白日在城外,极易被哨探发现,为免泄露踪迹,我们只好见机行事。” 傅肜问道:“将军有何对策?” 魏延言道:“那刘沁乃是汉室宗亲,乃主公提拔到樊城就任,被曹军占去之后,无奈归顺,其心未必向曹,不如主动进城联络。” 傅肜言道:“不明刘沁心意,若贸然见他,岂非打草惊蛇?” 魏延言道:“须寻胆大心细之人混入城中,以大公子亲信去见他,若刘沁果真有降意,便可依计行事,若他已降曹,再连夜取城未迟。” 傅肜点头道:“此计甚好,在下愿走一趟!” 这段时间练兵,魏延也知道傅肜实力不俗,将书信交给他,叮嘱小心行事。 傅肜卸甲扮做农夫,挑一担干柴,他也是本地人,轻易便混入城中,以向府衙送柴为名进入后衙。 放下柴火之后,趁着守军不注意,从伙房悄然来至大院,见一位少年正在练剑,长得剑眉星目,器宇轩昂。 “好剑法!”傅肜看了片刻,抚掌赞叹。 那少年转头,见是一个陌生的农夫,蹙眉道:“你是何人,敢私闯府衙?” 傅肜抱拳道:“在下乃刘县令远亲,特来相投,阁下能否代为引荐?” “你如何混入府中?”那人倒提宝剑,警惕地走过来,沉声道:“吾乃县令外甥,从小便在舅舅家长大,怎得从未见过你?” 原来这少年正是刘沁的外甥,姓寇名封,罗侯寇氏之子,因父母双亡,一直跟随刘沁左右。 “我有书信为凭!”傅肜拿出书信,笑道:“方才我看阁下剑法精妙,武艺不俗,为何不随曹仁出兵,建功立业,却躲在后衙练武?” 寇封顿时面现不忿之色:“舅父不肯让我从军。” 傅肜眼珠一转,笑道:“刘县令毕竟是汉室宗亲,恐是不愿让阁下从军于曹氏吧?” 寇封剑眉倒竖,举剑指过来:“你究竟是何人?” 傅肜不为所动,递上书信:“刘县令看过书信,自然便知。” 寇封见信是送给刘沁,没有署名,将信将疑,带着傅肜来至书房 刘沁闻报略感诧异,拆开书信一看,顿时脸色大变,惊呼道:“快将人带进来。” 寇封将傅肜接进书房,刘沁命他关上房门,神情慌张,心中疑惑。 傅肜抱拳道:“属下奉大公子之命前来,明府已知来意,曹仁在阵前必败,请明府三思。” 刘沁打量着傅肜,冷笑道:“你冒充刘琦部下,是何居心?” 傅肜抱拳道:“在下奉命而来,绝无作假,大公子受皇叔托付,领荆州、兴汉室、除奸曹,明公既无意为曹氏效命,必以汉室江山为重,自当同心协力。” “什么?你是细作?”寇封大惊,举剑便按在傅肜脖子上。 傅肜神色淡漠,笑道:“在下为汉臣,奉命来见主公宗亲,怎能说是细作?莫不是二位已甘心侍曹?” “舅父?!”寇封脸色微变,小心看向窗外。 刘沁问道:“你如何断定,本县未忠于曹氏?” 傅肜笑道:“适才经过后院,见这位公子武艺高强,却未被曹仁发觉,必是明府有意隐藏,不愿他为曹氏效命。” 寇封闻言脸色微变:“舅父,这是真的?” “还不住手!”刘沁低声呵斥,慨然道:“吾身为汉室宗亲,又受兄长之恩领守樊城,不期为曹氏所占,身不由已。早就盼望使君收复失地,只是我区区县令,并无兵权,如之奈何?” 傅肜言道:“大公子既有书信,自然便有对策,此番必取樊城,明府今后无需再受曹氏欺压了。” 刘沁大喜,拉着傅肜坐下,言道:“吾闻大公子在襄阳怒斩蔡瑁,为刘皇叔报仇,又领兵抗曹,欲兴汉室,看来传言非虚。” 傅肜点头道:“实不相瞒,在下自新野应征入伍,也不过短短半月,大公子并非传言那般患病怯懦,非但处事干练、调度有方,而且胸藏韬略,必是蔡瑁为夺权,故意散播谣言。” 刘沁抚须道:“先前经过襄阳时,大公子确实患病不轻,果然是蔡氏谋害,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卧薪尝胆,终成大事!” 寇封已经急不可耐,忙道:“舅父,既然大公子有计策,何不早些行事?” 刘沁长出一口气:“我二人盼了许久,终于等到今天。” …… 此时新野城外鼓声震天,杀气腾腾,曹仁在两军阵前大摆战场,八千人布下一个好大的阵势。 刘琦派关羽、张飞闯阵,险些就将二人捉拿,只可惜守阵的士兵实力稍逊,被这二人用蛮力强行闯出,功亏一篑。 曹仁如同渔夫眼睁睁看着大鱼冲破渔网,逃之夭夭,在阵眼处急得捶胸顿足。 刘琦叫曹仁上前答话,言道:“此阵也不过如此,将军已败,是否该兑现诺言?” 曹仁气得面色涨红,怒吼道:“尔等只是逃脱,并未破阵,安敢在此大言不惭?” 刘琦挑眉道:“如何才算破阵?” 曹仁厉声道:“可敢来阵中捉拿本将。” 刘琦笑道:“就怕曹将军稍后不顾阵法,抱头鼠窜。” “放……放肆!”曹仁大怒道:“曹某与此阵共存亡,尽管放马过来。” 刘琦撇嘴一笑,点头道:“那就一言为定,一个时辰我必破此阵,曹将军可不要跑哦!” 曹仁被这诡异一笑弄得有些心虚,硬着头皮大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刚才已看出,刘琦根本不懂破阵之法,只是仗着关张勇猛闯了出去,下次只要调度得当,便可将二人擒获。 曹仁回去重新整兵,刘琦也到寨中,与徐庶商议道:“陪着曹仁玩了大半天,想必子龙他们也已埋伏就绪,该到破阵之时了。” 徐庶轻笑道:“区区‘八门金锁阵’,破之易如反掌。” 马上将关张二人叫到跟前,再次传授闯阵之法。 第18章 全军覆没 傍晚时分,两军休整之后再战。 关羽率先出战,赤兔马如一团火焰直闯军阵,左右关平、周仓二将护卫,五百校刀手随后,从东南方向杀入。 曹仁见关羽杀来,心中暗喜,亲自在阵中诱敌,大叫道:“关云长,速来受死!” 关羽在马上微哼一声,催马追来,曹仁往北进入阵中,兵卒马上刀枪准备,回头看时,却不见关羽。 正自疑惑时,却听到西北方向传来惨叫之声,那边阵脚大乱,士兵被关羽杀得七零八落,乱成一锅粥。 曹仁大惊,忙到东南角上来补充残阵,未料关羽竟也拍马杀到,瞬间便将阵眼冲散,半边瘫痪,彻底大乱。 “哈哈哈,曹仁,你这破阵不堪一击,还不束手就擒?” 曹仁正惊慌呵斥士兵之时,一声暴喝自身后传来,却是张飞领兵追来。 此时阵型大乱,人马溃不成军,曹仁自知非张飞对手,又听四周鼓声大作,来不及收兵回营,拨马便逃。 摆阵的曹军被关羽一人带着五百军往来冲突,如虎入羊群,关羽一马当先,大刀挥舞过处,一片寒光,便有残肢断臂飞上半空,鲜血喷洒。 这五百校刀手可是关羽的亲兵,基本以关西大汉为主,个个身形高大,作战悍勇,战长沙、华容道、单刀赴会都是这些人随从,跟着关羽更是所向披靡。 曹营之中,左边陈到、右边胡济伏兵杀出,营中无人调度,一阵冲击之下,曹兵大乱,争相逃命。 这一场大战,杀声震天,看得刘琦在马上热血沸腾,也忍不住想冲进去厮杀浴血厮杀,但奈何这具身体不给力,只能引颈观望。 乱战之中,人命果然如草芥一般,根本不值钱,什么正义、卑鄙,活下来才是硬道理。 尤其关羽所部,简直就是一架收割机闯进稻田中,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留下一地尸体。 “降者不杀!”往来冲突数次之后,关羽纵马来至一处高台,举青龙刀大喝。 赤兔马人立而起,征袍飞扬,长须飘洒,浑身浴血的关羽如一尊战神,气势骇人。 曹军已经彻底胆寒,听到喊声毫不犹豫便扔掉兵器跪地,转眼之间,战场上齐刷刷跪倒一大片。 徐庶向还处于震惊中的刘琦提醒道:“将军,该收拾战场了。” 刘琦反应过来,马上命士兵上前收押俘虏,关羽则带兵继续往曹营杀去。 此时曹仁带着数千残兵往河边逃走,张飞紧随其后,身旁只跟着十几名骑兵,仿佛狼群赶着羊群。 沿途之上,落后的曹兵无人敢挡,纷纷往道路两旁避开。 “曹仁休走!”张飞眼里只有曹仁,紧追不舍。 曹仁吓得胆战心惊,拍马狂奔,直冲到白河边,却不见有渡船,大声呵斥亲兵寻船渡河。 此时夕阳已落,夜幕降临,曹军簇拥到河边,也乱做一团,挤在一处喧嚷吵闹。 曹仁紧张地看向身后,生怕张飞追来,正在此时,上游却有一彪骑兵杀到,为首大将白马白袍,正是赵云。 “快快备船!”曹仁一声怒吼,急忙呵斥士兵仓促结阵,抵挡赵云。 这些随从也都是曹仁精兵,平日训练有素,一千多人迅速结成方阵,前方盾牌,后方弓箭,齐齐射向赵云。 赵云一杆枪上下翻飞,舞动如车轮一般,扫飞箭矢,白龙马纵身一跃,便到了方阵面前。 轰—— 一声闷响,马蹄落地之时,亮银枪横扫过来,前排的盾兵惨嚎倒仰,无数盾牌碎裂开来,飞上半空。 骑兵紧随而至,如钢铁洪流一般漫过,前军阵线被冲散,后面的弓箭手毫无招架之力,如崩溃的河堤,一泻千里。 “曹仁小儿,出尔反尔!”正在此时,张飞也纵马杀到,怒吼道:“休走!” 曹仁在马上神色惊慌,北面赵云已经闯过来,后面张飞又杀到,大河拦住去路,简直是九死一生。 “曹仁,你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吃俺一矛!” 张飞催马疾驰,高举丈八蛇矛,远远便刺过来。 曹仁咽了口唾沫,大叫道:“本将说过驷马难追,谁叫你匹马追来,我先走一步!” 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竟调转马头,催马向河中跳去。 “慢着!”张飞急忙勒马,招手劝阻:“俺不杀你,你别跳呗!” 曹仁冷哼道:“曹某绝不做阶下之囚!” “别跳,河水可凉了……” 张飞话音未落,曹仁便催马直跃入白河之中。 只听扑通一声,水花飞溅起数丈高,曹仁连人带马卷入波涛之中,抓住坐骑奋力往对岸游去。 此时岸边唯有曹仁亲兵死战,但也挡不住赵云的冲击,多数曹兵情急之下纷纷跳河。 张飞大怒,催马到河边,蛇矛横扫,将一队曹兵扫落河中,大吼道:“燕人张飞在此,降者不杀!” 抓不住曹仁,只好将其亲兵抓获,带着俘虏回去交差。 曹仁在几名亲兵的帮助之下,狼狈游过对岸,浑身湿透,铠甲有千斤重,直接脱下扔在岸边,带着数十残兵逃往樊城。 杀死反抗的曹军,赵云才命人到远处的树林中搬出船只,带兵过河,紧随其后追向樊城,张飞则押送俘虏回营。 曹仁狼狈逃至樊城,天色已黑,令人叫门进城。 县令刘沁前来迎接,见曹仁披头散发,浑身污泥,大惊道:“将军何以至此?” 曹仁垂首叹道:“误中刘琦奸计。” 刘沁脸色再变,忙命人送曹仁入府衙洗漱,将随从士兵安排到军营去。 曹仁此时耳边还回响着厮杀之声,浑浑噩噩来到后院,只见房中竟已烧好热水,也不疑有他,脱了外套钻进木桶之中。 刚泡在热水中闭目长出一口气,便见房门被推开,闯进来三五个彪形大汉。 曹仁大惊,怒吼道:“何人大胆?” 当先之人叉腿而立,抱起胳膊摸着胡茬,在曹仁肌肉虬结身上扫过,点头笑道:“果然不愧为曹操心腹大将,身材不错。” “尔等意欲何为?”曹仁猛地抱住胸口,缩进木桶之中,大叫道:“来人!” 那人戏谑笑道:“你尽管叫,叫破喉咙也无人应你!” “你究竟是何人?”曹仁从未如此绝望过,扯着嗓子大吼道:“刘沁,刘沁——” 第19章 智取南阳 等赵云进城时,曹仁已被魏延绑至府衙,如同凶兽般狂躁。 赵云蹙眉看着曹仁,似乎对魏延恨之入骨,如果目光能杀人,魏延只怕已经变成肉泥。 魏延却老神在在,向赵云抱拳道:“赵将军,这小子不肯投降,只好依计行事。” 赵云言道:“曹仁亲兵不能同往,需有宛城守将熟悉之人前去方可。” 寇封忙道:“在下与守将牛金有数面之缘,愿走一趟。” “如此最好不过!”赵云点头道:“文长与他同行,某随后接应。” “尔等意欲何为?”曹仁听几人在他面前公然议论,瞠目怒吼。 魏延撇嘴笑道:“无他,借将军一用而已!” 曹仁挣扎道:“休想,曹某誓死不从……” “这就由不得你了!”魏延伸手一掌斩在曹仁脖子上,便晕了过去,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众人立刻准备,依旧换上曹军铠甲,由寇封护送曹仁连夜赶往宛城,赵云带兵远远跟随。 月明星稀,春风正紧,五更时分进入宛县,此时新野败军陆续逃回,境内一片惊慌。 一路上竟有不少逃散的士兵加入,赶到宛城时,两千人马增加到三千余,城外也聚集许多败军,叫嚷开城。 城上守军如临大敌,大声呵斥逃兵走远些,等天亮再开城,以免敌军混入其中。 寇封带人上前,火把照亮四周,曹仁躺在担架上,大喝道:“曹仁将军到,速开城门。” 守军听到叫喊,探头观望,隐约看出应该就是曹仁,不敢怠慢,赶忙向城内报信。 守将牛金闻报前来,认得是寇封,忙问道:“发生何事?” 寇封答道:“曹将军中计兵败,又被敌军趁虚夺了樊城,中箭受伤,昏迷不醒,我等冒死救出,快来救治。” 牛金再无怀疑,又见曹仁昏迷不醒,不敢怠慢,赶忙命人开城,转身下城来迎接。 从楼梯上刚走到一半,便听一阵凄厉的惨叫传来,紧接着便是杀喊之声,顿时一个趔趄,从城楼上滚下来。 轰隆隆—— 刚狼狈爬起来,便听得一阵闷雷般的响声自城门进入,一队骑兵轰然而至,冲进城内。 当先一将白马白袍,举枪大喝道:“常山赵子龙在此!” “中计了,快撤!”牛金见势不妙,掉头便走。 城内曹军听到敌军进城,顿时一片大乱,四散奔逃,有妄图抵抗者,都被赵云领兵杀散。 此时魏延、傅肜已经登城,留五百军让寇封守住南门,二人分兵杀向东西二门,先控制城门要紧。 赵云领兵冲到府衙,杀散那些守军差役,将躲在后衙的南阳太守揪出,牛金早已带兵自北门逃走。 天明时分,宛城已完全被荆州军占领,赵云坐镇县衙,将杨俊带来,问道:“杨家四世三公,亦为忠良,为何要为奸臣卖命?” 杨俊叹道:“形势所迫,身不由己,太尉见汉室将衰,已退居不出。区区不才,于南阳宣德教,立学校,以光大帝业,不敢忘本,请将军明察。” 赵云在新野,也常听刘备提起南阳太守杨俊,乃是杨氏年轻一辈的翘楚,在治内颇有政绩,为吏民称道。 而他所说的太尉正是名士杨彪,两年前被曹操罢免,剥夺爵位,虽退隐在家,但在士林中依然举足轻重。 赵云见杨俊言辞恳切,又敬重杨彪,忙离席搀扶,言道:“明府既心存汉室,可愿助刘将军一臂之力?” 杨俊躬身道:“杨氏一门忠烈,愿效犬马之劳。” 赵云还请杨俊暂时主持城内之事,出榜安民,宛城百姓得知消息,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奔走欢呼。 赵云慨然道:“人心如此,何愁曹贼不灭,汉室不兴?” 杨俊言道:“南阳为光武中兴之地,百姓无不怀念世祖,颇多忠良后裔,誓死忠于刘氏,今大公子既领兵讨贼,境内各县,可传檄而定。” 赵云大喜,立刻派人向刘琦报信,只要顺利拿下南阳全境,便可从容与曹军对抗。 刘琦此时已经到了樊城,调文聘援军北上,又从襄阳增派两万兵马,合计五万兵力补充到南阳。 接到赵云禀告,刘琦喜不自禁,留关羽守樊城,又带着张飞、黄忠马不停蹄赶奔宛城。 南阳可是刘秀的发家之地,帝乡所在,自然有众多誓死忠于刘家的官吏和百姓,这就是根基的好处。 无论古今,乡土情怀是一直华夏文明的根源,这种情感寄托朴素而又崇高,人人都以家乡为荣,更何况是帝乡? 连诸葛亮都自称南阳野人,而不是琅琊诸葛,这是一种至高的荣耀光环。 曹魏建立后,南阳境内也发生过多次叛乱,尤其以关羽攻樊城时侯音事件影响最大,差点将曹仁的后路断绝。 民心可用,就是最大的保障,刘琦也满怀激动踏入这座光武中兴之城。 来到府衙,见礼之后,刘琦言道:“某素闻明府大名,南阳地广人丰,请先生继续执政境内,如何?” 杨俊感激不已,忙道:“将军差遣,自当从命!但曹操闻讯,必会起大军来攻,要安定人心,还需以大军镇之。” 刘琦笑道:“先生放心,某已调兵北上,南阳治所还迁回穰县,先生只管安民治内,招纳人才,抗曹之事有我。” 杨俊也听说刘琦这段时间的变化,见他果然自信满满,又生擒曹仁,心中大定,抱拳领命。 众人商议完毕,杨俊先劝降城内官吏,再写信派人到各县招降,即日便搬迁到穰县安定后方。 刘琦负手站在宛城之上,远望北方群山,笑道:“这个曹操曾经的伤心之地,将会再次成为其心中之痛。” 黄忠抚须笑道:“张绣岂能与将军相比?曹贼若再来,某必斩之!” 这半个月刘琦的表现,让黄忠真正看到了希望,老怀欣慰,走出丧子之痛后,又一次燃起斗志。 刘琦负手迎着和风,满面春光,城外的草木正长出嫩芽,远远望去一片新绿,生机盎然。 此战示敌以弱,扮猪吃虎拿下曹仁,步步为营毫无疏漏。 奇袭樊城,活捉曹仁,智取宛城,全面收复南阳,打响了争霸天下的第一炮。 从今之后,刘琦的名号将传遍九州,宛城也再次成为全天下的焦点。 全军上下士气高涨,不过大家也都知道,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硬仗。 第20章 一鸣惊人 襄阳城,刘磐得到调兵消息,喜得跳了起来,狂奔至府衙向刘表报信。 “什么?你……你再说一遍!”刘表从床上坐起来,凌乱的白须颤抖。 “大郎大败曹军,活捉曹仁,已全取南阳!” “好,太好了!”刘表神情激动,喃喃道:“吾儿果非池中之物,好好好!”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刘表病情稍微转好,虽然还偶尔痛心蔡夫人,但得知药中做了手脚,对蔡家更为痛恨。 刘磐言道:“大郎正准备调兵三万支援宛城,对抗曹贼。” “三万?”刘表大怒。 刘磐忙解释道:“伯父,南阳兵力不足,若曹军来攻……” “尔等当军事为儿戏焉?”刘表不满道:“至少要调五万。” 刘磐点头道:“伯父所言极是,我马上就去调兵。” “且慢!”刘表吩咐道:“还要尽快筹措各地粮草,全力支援大郎抗曹。” “遵命!”刘磐大喜而去。 “大郎……”刘表掀开被子,竟从床上下来,蹒跚到窗前,沐浴着融融春光,不觉老泪纵横:“刘氏有后矣!” 曾几何时,他匹马入荆州,何等意气风发,也同样充满雄心壮志。 但安定荆州之后,已经年迈体衰,又看到二子无用,便渐渐失去雄心,就算称雄争霸,又有何用? 哀莫大于心死,只想守住荆州,安享晚年,保住子嗣足矣。 如今忽然看到刘琦性情转变,除掉蔡氏之后,转眼又拿下南阳,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刘表在病危绝望之中,看到新的希望,如同拨云见日,病情大好。 为人父母者无不望子成龙,难得刘琦有如此雄心,他自然要倾尽全力支持,哪怕拼上整个荆州。 反正这片基业几乎被蔡瑁篡夺,刘备、曹操、孙权都在觊觎,与其将来让他们抢去,还不如来一场豪赌。 随着刘磐调兵,南阳战事的消息如春风一般席卷襄阳,传遍整个荆州,吏民惊喜之余,却又喜忧参半。 刘琦一战成名,但也意味着触怒了曹操! 如今曹操平定北方,独霸中原,占据半壁江山,必将迎来雷霆报复,刘琦能挡得住吗? 蒯家府院中,蒯良坐在梧桐树下,望着光秃秃的枝干上正长出嫩叶,蒯越站在一旁等候他的答复。 许久之后,蒯良才轻叹一声,缓缓道:“刘琦韬光养晦,一鸣惊人,又有关张、徐庶等辅佐,更胜乃父。我蒯氏先祖周旋于乱世之间,设谋齐王定三分天下,鼎足之计,今孙曹各据一方,刘琦受刘备托孤而兴汉室,据荆楚可为鼎足之势,成先祖之功业!” 蒯越双目微凛,躬身道:“兄长所言极是。” 兄弟二人默契点头,刘琦的雄起已经势不可挡,从今之后,唯有和他绑在一起,成王败寇,全在此一举。 …… 水镜山庄,琴音袅袅传来,清气飘然。 后园竹林清泉,草木新绿,亭台中一位白衣胜雪的年轻人,正在石床之上低头抚琴。 忽听一人笑道:“孔明琴韵忽起波澜之调,必有心事矣!” 松林之中走出一人,正是司马徽,手里拿着一株兰草,正在那里种花。 那青年人抬起头来,只见面如冠玉,头戴纶巾,剑眉入鬓,身躯挺拔如苍松,气质却又如幽兰。 闻言哑然失笑,摇头道:“师傅见笑了。” 司马徽放下兰草,拍拍手走过来:“刘琦月下追元直,今又大破曹仁,全取南阳,已现峥嵘矣!” 诸葛亮目视北方,淡淡说道:“学生寄情于山林之间,安敢问天下之事?” 司马徽摇头叹道:“子曰:三十而立!孔明至今不得其主,蹉跎光阴,空负奇才,岂非如这幽兰长于草木间?虽孤芳自赏,却终将与草木同腐,惜哉!” 诸葛亮负手立于池畔,笑道:“刘琦有元直辅佐,可成大事,学生又何必画蛇添足?” 司马徽抚须笑道:“蛇添足趾,岂非为龙乎?” 诸葛亮一怔,又摇头道:“学生久乐耕锄,懒于应世,恬淡知足。” “好好!”司马徽点点头,将一张纸放在桌上,漫步转入松林,大笑道:“金鳞已化龙,卧龙何时飞?” 诸葛亮低头看去,双目微凛:“金鳞……岂是池中物?” 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四行字,正是最近风传于荆州的刘琦之诗。 …… 江夏郡,自三年前吴军败于夏口之后,孙权忙于平定山越,再未出兵,境内安定。 “南阳大捷,大公子刘琦生擒曹仁,征兵抗曹……” 就在此时,忽然街头上锣鼓声响,差役拿着榜文贴在街头。 百姓们闻讯而动,熙熙攘攘挤在大街口,议论纷纷。 南街对面,一座小酒馆门口。 一人斜靠门槛抱膝而坐,手中提着半壶酒,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浓眉大眼,气势桀骜。 蜀锦做成的紫色丝带拢着头发,流光溢彩,但眉宇之间却尽是萧索之色。 “刘琦,竟能胜曹仁?”那人自嘲一笑,拿起酒壶又猛灌了一口,喃喃道:“我甘兴霸,何时能有出头之日?” “兴霸,你果然在此!”正在此时,从街头走来一人,到门口拉着他走进酒馆内。 酒保认得此人是江夏都尉苏飞,忙将他请进雅间。 “兴霸,怎得又在借酒浇愁?”苏飞无奈一叹,急道:“你可知荆州已变,乾坤倒转了!” 甘宁晃了晃酒壶,苦笑道:“酒中……也有乾坤。” 苏飞一把抢过酒壶,正色道:“日月逾迈,人生几何?公乃英雄,岂能如此消沉,当早图大志,再遇知己之人。” 甘宁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旋即又叹道:“只恨某年轻气盛,仗着有些气力,亡命于江湖,铸成大错、虽后悔前非,改行从善,终不为人所容,苏兄虽知某志,却如之奈何?” 苏飞言道:“圣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先前贤弟不遇明主,困厄于此,令人惋惜!今明主已现,汉室将兴,建功立业就在眼前,我特来助贤弟一臂之力。” 甘宁微微一顿,摇头叹道:“某在荆州两年,未受重用,纵刘琦侥幸赢了曹仁,刘表父子亦未必是曹操对手。” “贤弟此言差矣!”苏飞为二人倒上茶水,慨然道:“大公子一鸣惊人,我已看过南阳战报,听我细细道来……” 第21章 交换人质 “不可能,子孝文武兼备,怎会被擒?” 许昌丞相府中,曹操拍案大怒,双目似欲喷出火来。 先前遣使劝降关羽,使者被刘琦臭骂一通,曹操大怒,命曹仁出兵踏平新野,捉拿刘琦。 随后南阳连续两天传来战报,先是曹仁兵败,紧接着便宛城失守,南阳沦陷,令人不敢置信。 牛金跪在地上,汗如雨下:“丞相,末将看得真切,曹将军确实被人抬着,昏迷不醒,不知……”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出来,生怕触怒曹操,当即将他斩首。 “刘琦竖子,安敢欺孤?”曹操站起身来,细长的眼中寒光闪烁,沉声道:“传吾将令,三日后出兵,血洗南阳!” “丞相不可!”荀彧闻言大惊,忙劝谏道:“河北初平,将士疲惫,又值开春之际,粮草不足,不宜发兵。” 曹操双目赤红,斜乜着荀彧:“文若欲阻我报仇焉?” 荀彧浑身一凛,抱拳道:“曹将军被擒,当务之急,还是救人要紧,若骤然发兵,激怒刘琦,子孝必有性命之忧!” “唔——”提到曹仁,曹操缓缓坐下,问道:“若遣使前去,必为刘琦所斥,该如何是好?” 荀彧略作思索,答道:“关羽拒领左将军之职,有损朝廷之威,可转授刘琦,以安其心,使者到宛城即可交涉。” 曹操点头道:“此事就交于文若去办!” 荀彧退下,曹操也冷静许多,言道:“刘琦虽得关张相助,但从未领兵,却能败曹仁、取南阳,如此韬略,必有高人为其画策。” 程昱点头道:“丞相所言极是,刘表虽无称霸之意,但荆州却卧虎藏龙,传言刘琦数年来韬光养晦,今一鸣惊人,必有幕宾暗中相助。” 曹操微哼一声,对牛金吩咐道:“立刻派人打探,谁人为刘琦设谋定计。” “遵命!”牛金长出一口气,快步退出,浑身已被汗水湿透。 “孤自起兵以来,除陈宫之外,尚未被人如此算计过!”曹操越想越气,握拳道:“不杀刘琦,难解心头之恨。” 程昱言道:“丞相本欲南征,正愁师出无名,刘琦不知天高地厚触怒虎威,此乃天赐良机也!可及时准备兵马粮草,待救回曹将军,正好以大兵临之,顺势取荆州,下江东,一举扫江南。” “哈哈哈,仲德所言极是!”曹操闻言大笑道:“塞翁失马,安知非福?” 当即便传令夏侯惇调度各路人马,在许昌集合二十万精兵,调集粮草准备南征。 荀攸献策道:“丞相欲取荆州,何须大动干戈?吾有一计,荆州唾手可得也!” 曹操忙问道:“计将安出?” 荀攸言道:“刘琦杀蔡瑁领荆州,境内必定人心不稳,先前韩嵩来许昌面圣,言荆州颇多有意归顺者,可派人暗中策动。又桂阳赵范与蔡瑁交往甚密,刘琦惩处蔡氏立威,赵范必定惶恐不安,可散布谣言,许以官爵,有他在南方响应,荆州南北大乱,纵然刘琦有高人相助,也首尾难顾!” “此计大妙!”曹操欣然点头,轻抚长髯微眯着双目,缓缓道:“仅赵范一人,尚不足以威胁荆州,需借碧眼儿之力。” 程昱点头道:“孙权先前遣子入朝随驾不至,可遣使责之,令其出兵攻江夏,孙氏急于报父仇,必欣然领命,亦可挽回朝廷颜面。” 曹操从其计,以名士王朗为使者,往宛城交涉,同时派人到江东、荆南各地行事,谋取荆州。 王朗率众来到南阳,只见所过之处人马调动,军民欢悦,紧张之中却洋溢着喜悦之气,暗自感叹人心思汉。 刘备虽亡,但刘琦异军突起,接其衣钵中兴汉室,恐成为曹氏劲敌。 等到了宛城,宣读圣旨,刘琦受了左将军大印,心中才稍微有些底气。 寒暄一番之后,见刘琦丝毫不提俘虏之事,王朗只好主动开口道:“曹仁将军不知轻重,趁皇叔遇难出兵,有违天道,以致兵败,不知他现在何处?” 刘琦笑道:“贵使但放宽心,曹将军在这里好吃好喝,正为冒犯皇叔闭门思过呢!” 王朗抱拳道:“陛下命我等将其一并押回许昌受审,将军意下如何?” 刘琦皮笑肉不笑,挑眉道:“此果真陛下之意?” 王朗轻咳一声,点头道:“陛下闻皇叔噩耗,本就悲恸不已,又闻曹仁出兵,龙颜大怒,要亲自御审!” “哈哈哈,王朗啊王朗!”刘琦忽然仰天大笑,指着王朗大骂道:“你这个背主求荣的走狗之徒!”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大惊,刘琦辱骂天使,那就是辱骂天子。 王朗勃然作色,起身道:“吾代天子到此,将军竟敢大放厥词,此乃大不敬之罪,请将军自重。” “你身为天使,却甘为曹贼做鹰犬!”刘琦冷眼看着王朗,冷笑道:“你若只是来宣旨拜将,某自当领受。但曹仁乃阶下之囚,你却红口白牙一句话就想将人带走,此必是曹贼授意,你却敢冒充天子诏令,试问假传圣旨,又该当何罪?” “这……”王朗脸色微变,退了两步不敢再看刘琦。 关羽等人则在一旁频频点头,怒瞪着王朗,刚来时大家还敬他是使者,又是海内名士,此时目光变得鄙夷无比。 刘琦背转身,淡淡道:“吾父领荆州牧,曹操却屡次兵进南阳,侵害百姓,曹仁罪有应得,岂能一走了之?” 王朗正难堪至极,闻言赶忙问道:“将军有何条件,还请明示。” 刘琦这才转身,换了一副笑容,问道:“不知曹仁与曹操,是何关系?” “二人为君……”王朗差点说漏嘴,忙改口道:“二人为君效命,乃同殿之臣,亦为同宗。” 刘琦点头道:“如此说来,曹仁乃曹操族弟?” “正是!曹仁乃陈穆侯曹炽之子,曹丞相从弟。”王朗心中疑惑,此事人人皆知,何必多此一问? 刘琦又道:“某为汉室宗亲,与天子亦同宗,你可认同?” 王朗愈发不耐烦,心想我还能反驳不成?却不得不再次点头。 刘琦微微一笑,徐徐道:“那用族弟换族弟,这很合理吧?” “合……嗬嗬……” 王朗正要点头,忽然脸色大变,惊恐地看着刘琦,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 第22章 漫天要价 刘琦一句话,不仅王朗目瞪口呆,关羽等人也震惊不已,想不到他竟会提出如此荒唐的要求。 徐庶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便摇头失笑,刘琦故意如此夸大,后面的条件才好谈。 王朗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抱拳道:“将军虽与天子同宗,但曹仁乃阶下之囚,天子贵为九五之尊,二者云泥之别,又怎能人质交换,置朝廷威严于何地?” 刘琦冷笑道:“世人皆知曹操挟天子而令诸侯,当今天子,任由曹贼欺压,与人质何异?我既为汉室宗亲,理应奉迎辅佐,有何不妥?” 王朗怒道:“天子乃人间至尊,岂可为质?更何况朝廷今在许昌,龙气所聚,迁都关乎国运,乃天下大计,需三公议定,君臣共商,将军此论,未免荒谬。” 刘琦不以为忤,思索道:“依明公之言,若能迎驾于洛阳,是否合乎情理?” 王朗心想洛阳现在曹军掌控之中,点头道:“天子还于旧都,乃天道轮回,自然合理。” “那就好!”刘琦笑道:“既如此,就用曹仁换洛阳吧!” “你……”王朗须发皆张,想要发作,却又忍住了,气得面色涨红,“将军,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某比曹操挟持天子、欺压同僚如何?”刘琦冷然一笑,拂袖道:“洛阳残破,久废失修,既然曹操不愿修葺,我身为汉室苗裔,守皇陵、修祖庙责无旁贷,待洛阳修复,再接驾不迟!” 王朗见刘琦软硬不吃,此行即将失败,哭丧着脸求道:“将军此举未免过分,只恐丞相未必答应,还请三思。” “不必再废话了!”刘琦似乎失去耐心,森然一笑:“曹操若真想要人,就得拿出诚意。某限期半月,届时若未有答复,迟一日曹子孝身上便要少一样东西,送客!” 王朗大惊,还待再商议,却见张飞踏前一步,环眼瞪着他:“王使者,请!” 王朗浑身一凛,哪里敢和张飞对视,低着头仓皇而出,只听身后传来阵阵大笑。 “大郎,干得漂亮!”张飞走到门口大笑道:“痛快!” 关羽也在一旁抚须而笑,孙乾等人看向刘琦的目光也再次改变。 以往跟着刘备,虽然深得人心,但总是小心翼翼,遇事如履薄冰,瞻前顾后,让人觉得憋屈不已。 刘琦却任性行事,敢大骂钦差,直斥曹操,真是大抒胸臆,实在解恨。 徐庶却明白,这就是刘琦和刘备的根本区别,两人的起点不可同日而语。 刘备白手起家,无有根基,逢人便说是汉室宗亲,只为收买人心,求取安身之地。 刘琦则不同,有荆州为基业,又是根正苗红的刘氏嫡长子,只要有魄力雄心,目标便直指朝廷,骂王朗自然也理直气壮。 糜竺上前言道:“将军,即便以商道评估,区区曹仁如何能换来天子或洛阳?曹操必不肯答应。” 刘琦笑道:“先生乃徐州豪族,产业遍布各地,熟知经商之道,我虽是漫天要价,但也没说曹贼不能还价啊!” 孙乾抚须笑道:“将军此乃缓兵之计,两下拉扯,迁延日月,便可从容调兵。” 糜竺点头道:“将军高明,是在下疏忽了。” 众人再次大笑,虽说刘琦用曹仁换天子实在异想天开,但听起来却又合情合理,简直妙不可言。 送走使者,大家各去忙碌,刘琦也彻底松了口气,经此一战,真正得到关羽、张飞等人的认可,完全接过了刘备的班子。 自己声名鹊起,刘表在荆州全力支持,诏令各地募兵相助,筹备钱粮,再招揽人才也就容易多了。 这几日南阳境内各县都派援军来,少则数百,多则数千,在宛城聚集近两万新兵,作为南阳人,都愿誓死保卫家乡。 刘琦命赵云、魏延筛选训练,寇封、胡济二人辅佐,能练出一支五千人的精兵就知足了。 次日邓芝来报,曹军南下鲁阳,在摩坡驻兵扎营,由夏侯惇亲自领兵。 邓芝是名将邓禹之后,熟知兵法,后期也曾担任过大将,刘琦拜为让他掌管情报,参赞军机。 徐庶言道:“曹操投鼠忌器,于边境布兵,虎视南阳,需早做准备。” 刘琦点头道:“可于博望城安置一军,以防曹军突袭南下,城南有博望坡,地势复杂,大有可为。” 徐庶笑道:“原来将军早知此处地势,未雨绸缪。” 刘琦言道:“我只是粗知大略,若曹军果真来攻,布兵之事,还需军师筹谋。” 徐庶点头道:“职责所在,敢不效劳?” 刘琦命文聘领两万军进驻博望城,部署防守,又派傅肜领三千兵到博望坡高处设置哨楼,监视曹军动静。 这一日正与徐庶在府中练剑切磋,亲兵来报,江夏有两千援军赶到,由都尉苏飞亲自统领,求见刘琦。 汉代的读书人还不像后来那般手无缚鸡之力,尤其世家子弟,君子六艺从小就学,刘琦还是有些底子的。 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除了军务之外,刘琦现在最重视的就是强身健体。 收剑来到书房,见苏飞三十上下,身材不算高大,却气度沉稳,见礼之后命人摆宴接风。 苏飞抱拳道:“大公子蛰伏而起,一飞冲天,实乃荆州之幸,黄郡守闻报大喜,特派两千精兵助公子抗曹。” 刘琦慨然叹道:“世叔何必如此客气?孙权一直念念不忘父仇,吴军窥伺左右,当以防孙氏为主,南阳之事不敢劳他费心。” 苏飞笑道:“府君一向痛恨曹氏,只恨无力出兵,今闻公子起兵,也要表示一番心意,还望公子勿辞。” 刘琦点头道:“世叔伯心意我自当领受,江夏防务紧急,苏将军又何必亲自来。” 苏飞抱拳道:“在下此来,既为公事,亦为私事!听闻公子招贤纳士,正是用人之际,特来举荐一位好友。” 刘琦想了想江夏似乎没有什么人才,就算有也该留着守江夏,送到自己这里算怎么回事? 但毕竟是苏飞一番心意,就要做出礼贤下士的姿态,举杯笑道:“多劳苏将军费心,不知此人本事如何?” 苏飞想着措辞,言道:“此人名叫甘宁,字兴霸,虽早年……” “噗——”刘琦一口酒喷了出来,瞪大眼睛怪叫道:“甘宁还没去东吴?” 第23章 锦帆甘宁 苏飞被刘琦的举动吓了一跳,酒也洒了一桌。 既为刘琦的失态所惊,更为其言辞震惊。 甘宁从益州辗转荆州,见刘表无大志,准备去投东吴,人马却被阻在江夏,若不是为了八百兄弟,早就只身而去。 在江夏结识苏飞,二人结为知己,苏飞也数次举荐,但黄祖都以甘宁出身水贼而不肯任用。 上一次孙权攻打江夏,甘宁斩杀东吴大将凌操,保住夏口立下大功,依然不受重用,两人心灰意懒。 这段时间苏飞正打算助甘宁离开江夏,去往东吴,却又担心江东记恨杀凌操之事,正在犹豫之中,得知刘琦消息,才先来投效。 这次借着援兵到南阳,如果刘琦能重用甘宁,便立功报效,若不能用,便直接渡江去柴桑。 此事二人都在私下议论,如果被黄祖知道,必是杀身之祸,不想刘琦竟然知道,苏飞怎能不惊? 他错愕地看着一脸惊喜的刘琦,心中惊疑不定。 看来传言果然是真,刘琦虽养病在家,却早在荆州各地布下眼线,卧薪尝胆,早有图谋,这是何等的心机? 想到此处,苏飞忙问道:“大公子如何知道甘宁之名?” 刘琦擦着擦着嘴角的酒水和口水,赞叹道:“锦帆贼的大名,谁人不知?” 苏飞忙解释道:“甘兴霸虽早年鲁莽,犯下大错,但早已痛改前非,曾为蜀地郡丞,因不满刘璋主事离开益州,辗转荆州却不得志。属下听闻公子求贤若渴,不计出身……” “不必解释了!”刘琦站起身来,整理衣襟问道:“此人现在何处?” 苏飞道:“现在城外军营候命,公子若肯接见,属下这就去接来。” 刘琦却迈步向外走去:“甘兴霸为部众困在江夏,不肯离去,义薄云天,乃大丈夫也,吾当亲自去迎!” “大公子?”苏飞一怔,旋即变为狂喜,快步跟上来。 见刘琦不但对甘宁之事了如指掌,而且还亲自迎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也大为感动,鼻子忍不住发酸。 刘琦同样心情激动,快马奔出城门,径直来到军营,一脸喜色,比明媚的春光还要灿烂。 各处来的人马聚集于此,正等候安置入城,左手一处矮丘上,只见一人拄刀而立,望着东南方向。 背插一双短戟,腰中缠绕铁链,左边挂拳头大小铜锤,右边挂一串铜铃。 这身打扮简直是鹤立鸡群,要放在后世,绝对是非主流的鬼火少年。 无需苏飞介绍,刘琦便认出此人就是锦帆甘宁,催马直奔过去! 一阵春风吹拂,征袍飞扬,略显斑驳的皮甲,却难掩其桀骜雄武之气,听得马蹄声响,转过头来。 见甘宁身长八尺,肩宽腰细,用丝带拢住头发,乱发遮不住笔刷似的浓眉,双眸深沉,两鬓络腮胡更衬托几分沧桑。 刘琦心情激动,翻身下马,在一群人的瞩目下大步上前,抱拳笑道:“甘壮士,久闻大名。” 甘宁一怔,见苏飞紧随其后,放下刀走过来,抱拳道:“在下甘宁,敢问……” “这位就是大公子!”苏飞赶紧上前介绍。 “原来是左将军。”甘宁大感意外,没想到刘琦竟会亲自出城来迎接。 刘琦扶住施礼的甘宁,慨然道:“险些与壮士失之交臂,吾得兴霸,如世祖得吴汉,何愁汉室不兴?” “将军谬赞,实不敢当!”甘宁见刘琦如此看重他,大受感动。 刘琦激动得抓着甘宁手臂,笑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随我进城,为二位接风。” 也不管甘宁谦让,让从人让过一匹马,带着甘宁、苏飞赶回城中,一路上铜铃作响,引得行人纷纷注目。 按照综合实力来讲,甘宁是东吴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将,文武双全,战绩斐然。 水战破夏口,陆战百骑劫营,不但能打,还是水陆两栖。 席间只有三人,言谈并无拘束,甘宁本就性情豪爽,见刘琦如此礼待,也敞开心扉,倾心交谈。 刘琦并未有半分怪怨,反而感叹道:“你二人肝胆相照,可比管鲍之交,苏都尉为朋友尽力,不忍宝珠蒙尘,令人钦佩!” “大公子取笑了。”苏飞摇头苦笑,向甘宁言道:“兴霸此番得遇明主,将如鸟出樊笼,龙归大海,必能成就一番功业。” 刘琦举杯,慨然道:“说起来,我与兴霸倒有些相似之处,劳神苦心,所托非人,郁郁不得志,权当是一番磨难。今后你我携手,当大任,成大业!” 甘宁顿时引起共鸣,举杯道:“当今汉祚日微,曹操骄横专断,终必篡窃,将军振臂一呼,中兴汉室,甘某甘为前驱,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刘琦大笑道:“吾得兴霸如虎添翼,你我都是厚积薄发,期待兴霸虎啸山林之时!” 甘宁献策道:“曹操平定北方,兵强马壮,愚以为只可守,不可攻。荆州鱼米之地,钱粮充足,山陵形便,江川流通,主公可鼎足荆楚,镇南阳北抗曹操,守楚关东拒孙权。刘璋暗弱,当先伺机西图巴蜀,则霸业可定,汉室可兴也。” 刘琦大惊,想不到甘宁竟也有如此战略眼光,惊喜道:“兴霸此言极是,将来入巴蜀之地,当拜为先锋!” 甘宁抱拳道:“宁自当全力以赴,不负主公之望。” 刘琦又叹道:“黄府君虽盘踞江夏,但不能用人,恐迟早为东吴所破,苏都尉回去之后要倍加小心,不可大意,若有危险,需及时报信,我定会派兵支援。” 曹操独霸北方,蒯越和蔡瑁这些士族为了保住基业,成为降曹派,唯有黄祖是最坚定的反曹派。 黄祖镇守江夏,又是黄家的代表人物,影响力远超黄承彦等,刘表任他为江夏太守,就是对蔡瑁等人的遏制。 但随着黄祖被孙权斩杀,蔡瑁独掌大权,亲曹势力大增,加上刘表病逝,荆州情况雪上加霜。 蒯越、蔡瑁与张昭等相同,只可惜黄祖不是周瑜,刘表也没有生子如孙仲谋,让曹操捡了个大便宜。 现在刘琦虽然无法干涉江夏政事,但保住黄祖就能牵制孙权,能帮自然要帮。 苏飞谢过,刘琦又道:“周瑜在柴桑大练水军,掌控大江,他日荆州也扩建水军与东吴抗衡,还需仰仗兴霸。” 甘宁双目精光爆射,大笑道:“有主公相助,某将成大海上最自由之人。” 三人举杯大笑,刘琦虽然没喝多少,但整个人已经飘飘然起来。 接了刘备的班底,还意外收了甘宁,这穿越没有系统,莫非有气运加持? 第24章 医圣张机 刘琦本以为这个时间甘宁已经去了东吴,根本没想过去江夏找人,没想到阴差阳错竟主动送上门,喜出望外。 三人推杯换盏,一个喜得明主,一个看朋友终于有了归宿,都放下心事,大醉方歇。 次日送走苏飞,回到府衙,便见邓芝带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等候,看上去气度儒雅。 刘琦大喜,忙上前抱拳道:“先生想必便是张长沙。” 老者还礼道:“老朽张机,多蒙将军驱逐曹贼,安定南阳,不知寻访老朽,有何指教?” 这老者正是张机张仲景,后世的医圣,出身于南阳,十年前担任过长沙太守,后来辞官隐居岭南,最近才回乡,刘琦打听到消息,让邓芝亲自登门去请。 刘琦先请张机入座,言道:“久闻先生精通岐黄之术,吾父子受蔡氏所害,中毒不轻,本想登门造访,奈何家父不便外出,在下又军务繁忙,只好劳驾前来诊治。” 张机抚须道:“将军言重了,尊父子身系荆州安危,吾等草民,理当为主效命,请伸手一观。” 刘琦伸出手,张机闭目把脉,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看得刘琦心里七上八下。 无论你有多大的权威,多少钱财,在医者面前,都会底气不足。 良久,张机睁开眼睛,慨然道:“将军确实身中奇毒,若游丝于经脉之中,此毒极为奇特,出自岭南,若非老朽当年隐居此地,正好有人误食此毒草,实难查出病因。” “可有办法解毒?”刘琦心中一沉,他之前都是猜测,吓唬蔡家。 原来蔡家真是找偏方来害人,怪不得襄阳那些医者无人察觉,还以为毒性已解,幸亏让张机又检查了一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张机捻须沉吟片刻,言道:“老朽或可一试,不过将军切记戒酒,今后不可再饮,此毒以酒为引,如割肉喂虎。” 刘琦笑道:“先前医者也有交代,吾已戒酒数月,只因昨日幸得良将,便多饮几杯。” 张机正色道:“贤良虽难得,但将军如今身系荆州百姓安危,背负汉室之兴衰,岂能因一人误事。” 刘琦抱拳道:“先生教训得是,在下当谨记在心。” “救死扶伤乃医者本分,老朽失礼了!”张机也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却见刘琦如此谦逊,心中舒坦了许多。 站在一旁的甘宁闻言,才知刘琦因病戒酒多时,昨日竟为自己破例,愈发感动。 刘琦又道:“听闻先生博采众方,整理方证,编纂医书,此乃千秋功业,在下愿略尽绵薄之力,请先生到襄阳著作,也方便为家父治病,先生意下如何?” “这……”张机眉头紧皱。 想不到刘琦竟要留他在官署,当年他就是因为不愿为官,才辞去长沙太守之职,在岭南隐居三年。 刘琦自然知道张机的心思,言道:“我素知先生淡泊名利,不愿出仕,志在治病救人,只想请先生如长沙那般坐堂问诊,并无其他。” “当真?”张机揪着胡须的手轻轻一颤。 刘琦点头道:“我可为先生在襄阳开设一家医馆,出榜搜集医书,招收门徒,如此既能治病救人,又有人帮你著书,岂非一举两得?” 张机闻言大喜,起身致谢,叹道:“烽火连年,人命如草芥,每逢大战,必有瘟疫流行,老朽深感其痛,数年来整理古方,《伤寒杂病论》已有初稿千余篇,正愁无人整理成书,若得将军相助,老朽感激不尽。” 刘琦忙请张机入座,言道:“医者救死扶伤,善莫大焉,我等却兴兵交斗,实在惭愧。” 同为建安三神医,张机和华佗却截然相反,一个醉心仕途不小心成了名医,一个弃官学医,淡泊名利。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又何尝不是围城现象? 不多时酒宴摆好,刘琦以茶代酒,接待张机,问道:“先生在长沙、岭南、南阳名望极高,又苦心著书,不知有多少门人?” “门人?”张机愕然,摇头苦笑道:“学医者需先识字,然识字读经者大多醉心于功名,方技为贱业,浩繁而杂乱,若非祖上授业,谁愿为之?” “真乃愚见!”刘琦也无奈叹息,在这个独尊儒术,士农工商的时代,要改变这个观念谈何容易? 古代不止是医学,工匠等手工艺者,都属于贱业,被高高在上的士人排挤,一直都在夹缝中求生存。 这还是医者能治病救人,再高贵的人也要面对生老病死,才没有对医术赶尽杀绝,否则会和墨家、鲁门一样被贬得一文不值。 这种偏见导致中国科技发展极其缓慢,直到唐宋开放时期才有了突飞猛进,四大发明就是在这个时期出现。 但后来又陷入沉寂,最聪明的人都去钻研经学和八股文,作茧自缚。 即便有了火枪大炮,也被一些短视者雪藏销毁,甚至出现了科技倒退,结果反被人欺压,百年屈辱想起来就让人痛心。 张机想不到刘琦竟与他看法相同,颇有知己之感,终于点头道:“老朽残生无多,愿为汉室略尽绵薄之力。” 刘琦抱拳道:“先生救死扶伤,若能传经授徒,不下于古圣人也!活人积德,比之那些皓首穷经,酸儒误国之徒,强了何止百倍?” 张机激动不已,忙道:“老朽岂敢与古圣相比,若能光大医学,多活人命,便足矣!” 刘琦笑道:“先生放心,待汉室再兴之际,我必叫医学与儒学同列,先生之功,也将彪炳千秋,名传后世。” 张机端着酒杯的手颤抖起来,竟有些哽咽:“将军有此一诺,老朽死亦瞑目矣!” 刘琦笑道:“先生何出此言,只要你我齐心,必将改变中医传承,我另有许多设想,待医馆开设之后,再逐步与先生详谈。” “将军实乃老朽伯乐也!”张机激动不已,举杯道:“老朽为天下医者,敬将军!” 刘琦大笑道:“能得先生首肯,在下之荣幸,当浮一大白!” 张机忙道:“将军不可饮酒。” 刘琦摆手道:“仅此一杯而已,待先生药方开出来,某便滴酒不沾。” 张机感动不已,起身再饮酒,忍不住眼眶湿润。 这些年来他四处寻求方剂,耗尽家财,不知受尽多少白眼和讥笑,谁料知音人竟是二十出头的刘琦。 第25章 摘了桃子 许昌城中,曹操再次被刘琦气得头疾发作,在床上打滚。 曹纯和几名医者急得团团转,却无计可施,唯一能止痛的华佗,外出行医不知所踪。 次日才召见荀彧、程昱等前来议事,曹操脸色阴沉,问道:“刘琦小儿欺人太甚,当如何才能救出子孝?” 程昱已经想好对策,答道:“自古救质,或以质易质,或以财物赎人,从未闻以城换人者。曹将军虽位尊,亦不足以抵一座城,更不能比肩天子,刘琦故意如此,其一乃缓兵之计,可从容部署南阳,其二为索取高额财物。可再遣使前往交涉,以财货赎回曹将军,必能成功。” “是可忍孰不可忍?”曹操一阵咬牙,沉声道:“某誓要踏破南阳。” 被一个怯懦无能的晚辈算计要挟,贵为丞相的曹操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如今投鼠忌器,无可奈何,但曹操的愤怒丝毫不亚于当年屠徐州之时。 二次遣使者往南阳交涉,曹操又向汝南增兵三万,随时准备南征。 正在此时,牛金回报,为刘琦谋划之人名叫单福。 刘琦在除掉蔡瑁之后,前往水镜山庄,月下追单福,在荆州已经传为佳话。 “月下追贤良?此乃效萧何追韩信故事,沽名钓誉耳!”曹操冷然一笑,问道:“单福何人?” 牛金摇头不知,只知此人在襄阳呆过两月,不受刘表重用去了水镜山庄,极有可能是刘琦的幕宾。 荀彧蹙眉道:“荆州名士极多,却从未听过有单福此人,此人出没水镜山庄,精通谋略,恐为隐世高人!” 众人疑惑之时,却听程昱忽然笑道:“我倒想起一事,此人并非单福,乃是托名耳!其年少之时任侠好学击剑,因杀人而改名,折节向学,此人乃颍川徐庶,字元直。” “哦?仲德认识此人?”曹操问道:“徐庶之才,比君何如?” 程昱答道:“十倍于昱。” “刘琦何德何能,竟得如此贤才相助?”曹操眉头紧皱,沉声道:“此人不可留。” 曹纯抱拳道:“我马上派人刺杀徐庶,除掉此人,则刘琦不足为惧。” 曹操正要点头,却听程昱笑道:“徐庶好击剑、有大才,岂能轻易得手?丞相何不将其招致麾下,以为己用?” 曹操一把扯掉头上的毛巾,急问道:“仲德有计?” 程昱捻须微微点头,示意将左右之人挥退,与曹操单独密议。 正值春耕之际,南阳境内一片生机,放眼望去,良田美宅,阡陌交通。 作为第一大郡,曹操在这里推行屯田已有数年,已经初具规模,却被刘琦摘了桃子。 人口是第一战略资源,刘琦对民生也极为重视,南阳非但是帝乡,也有“中州粮仓”之称,传令免去今年赋税,让百姓们放心生孩子养家,三子以上无论男女,额外还有奖励。 短短半月时间,南阳各县掀起了一场结婚热潮,农忙之余,处处歌舞欢悦之声,都忙着娶妻生子,日夜忙得不可开交。 这段时间杨俊又推荐几名人才,其中郭攸之、杜畿二人刘琦有深刻印象,都加以重用。 郭攸之可是得到诸葛亮认可之人,虽然出师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郭攸之、费祎、董允几个人物却还记得清楚。 杨俊善于品评,每一个推荐的人都有名册评语,赞郭攸之有器识才学,为人秉心公亮,派往樊城调度钱粮。 杜畿是关中杜陵人,虽出身名门世家,但早已没落,因避乱到南阳,曾为京兆功曹、汉中府丞,为人至孝,善于狱讼,任为法曹司法参军事。 “堂堂曹仁大将军,就只值这点钱?”府衙之中,刘琦看着曹操的书信,冷笑不止。 使者忙道:“曹将军今为阶下之囚,不可与往日同日而语,望将军通融。” “三万钱,五百匹布,看来丞相是不想要人了!”刘琦脸色一沉,将书信拍在桌上,冷笑道:“区区财物,本将不放在眼里,你们将曹将军首级带回去吧!” “将军万万不可!”使者大惊,忙跪地道:“丞相交代,将军若不同意,可另行交付,小人再传信商议,只是要宽限些时日。” “告诉曹老板,既然想用财物来赎人,就拿出诚意来!” 刘琦温和笑道:“记住了:三十万石粮草、两千匹战马,本将只要粮食,不要钱币、布帛。” “这……”使者愕然看着刘琦,虽然听不懂曹老板,但看这幅笑容却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还不快滚?”刘琦拂袖道:“十日之内再无答复,就等着为曹仁收尸吧!” 使者爬起来狼狈而去,刘琦将书信拿给亲兵:“将此信交给曹仁,让他知道在曹操心中,也并非举足轻重。” 亲兵出去,黄忠一身便装走进来,抱拳道:“军师已在府门外等候。” “出发!”刘琦出府,与徐庶一行共十人离开宛城,向南而去。 现在曹操投鼠忌器不敢发兵,练兵有关张等人,刘琦闲来无事,便想趁着这段空闲时间去一趟隆中。 之前已经派人去征辟过一次,诸葛亮毫无反应,这早已在意料之中,这次亲自登门拜访,不知能不能见到人。 南阳一战,相信诸葛亮已经知情,刘琦初露峥嵘,底子又比刘备厚实,难道还不能打动他? 春风得意马蹄疾,刘琦心绪也随着战马起伏不定,盘算着要是诸葛亮也给自己搞个三顾茅庐,该如何应对? 不一日来到隆中,只见群山环绕,青山绿水十分秀丽,果然远离外界的喧嚣。 徐庶遥指远处:“前方便是卧龙岗,孔明便在那山下结庐耕种。” 刘琦看去,只见那座山岭蜿蜒起伏,山上白云悠悠,形如苍龙睡卧其间,幽雅静谧。 催马来到山岗之上,山坡下一座小村庄,清溪潺潺,竹林田地井然有序。 春日融融,农夫穿梭在田地之间,正忙着耕种,耕牛羊群、鸡鸣犬吠,看起来闲淡轻松,就是不知道这地方交不交税。 自然纯美的表象,一旦牵扯到世俗之事,便显得粗俗起来,如同花丛之中晾着内裤。 刘琦的目光停在绿意盎然的竹林中,那里有一座茅庐隐现,院子规模不小,指着问道:“此处想必便是卧龙住处了。” 第26章 初访隆中 “正是!”徐庶也一脸感慨:“两年不曾到此,景物依旧。” 刘琦心中一阵激动,当先催马下了山冈,直奔山庄而来。 来至桥边下马,跨过小溪,穿越竹林,便到茅庐跟前,刘琦亲自上前轻叩柴门。 片刻院门开处,却是一个童子,见刘琦相貌陌生,却看到身后的徐庶,惊喜道:“元直先生?” 徐庶脸色微变,忙道:“此乃左将军是也!” 刘琦抱拳道:“在下刘琦,家父刘表,特来拜见孔明先生。” 童子摇头道:“将军来得不巧,先生今早便出门访友去了。” 徐庶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向刘琦言道:“孔明外出,并无定日,恐怕……” “无妨,权当我等也来踏春出游了!”刘琦却不在意地摆摆手,四下观望,见左边一片良田,问道:“这便是孔明耕种之地?” 童子点头道:“这几日翻地施肥,等先生回来,便可耕种了。” 刘琦走过去看了看,地垄十分整齐,一条条田垄笔直如线,强迫症看了也会流泪。 转头看到墙角的木犁,“咦”了一声,走过去扶起,仔细观看。 徐庶疑惑道:“这木犁有何奇特之处?” “这木犁未免太笨重了些。”刘琦看了一阵,摇头叹息。 那童子顿时不悦道:“此木犁经我家先生改造,不但可耕地,还能播种,恐全襄阳乃至整个荆州,唯有隆中有此木犁。” 这张木犁和自己印象中的不同,犁辕又直又长,接地处像机床一样,虽然加了播种的木斗,但看起来笨重呆板。 “虽省事,却不省力!”刘琦思索片刻,忽然想起来曲辕犁可能此时还未出现,顿时灵机一动。 “将军也懂耕作?”那童子一脸不服气,微扬着下巴看向刘琦。 徐庶也在一旁愣住了,诸葛亮对这些器械机关十分精熟,喜欢搜集各种古籍,经常自己揣摩改造,令人叹为观止。 这把木犁摆在门口,显然是为了方便其他人来仿制,必是诸葛亮的得意之作,竟被刘琦说得如此不堪? “略懂一二!”刘琦微微一笑,问道:“可否借纸笔一用?” “请到草堂稍作休息!”童子将信将疑,带着刘琦等人进了院子。 这座院子十分清幽,松竹绕墙,院中有果树花木,园圃竟是八卦造型,各色鹅卵石铺得一丝不苟,简直就是强迫症的福音之地。 到了院中一处亭子坐下,另有童子端来茶水,徐庶似乎有些不安,四处张望,偶尔叹息一声。 很快纸笔摆上,刘琦画了一幅曲辕犁的草图,边介绍道:“将此处改为三角状,前端以铁环连接,方便掌控方向……” 刘琦画完,看起来像一个根号,只用手柄和曲辕,中间用横木连接,直接减去木床那一大截,十分简洁。 “这……”童子满脸不屑,想要讥讽两句,却又碍于身份,改口道:“这能耕地?” 刘琦笑道:“先生精熟器械,回来请他改造制作,一试便知。” 童子敷衍道:“多谢将军指教。” 徐庶也看不出这东西究竟有没有用,心想若是刘琦班门弄斧,未免贻笑大方,为诸葛所轻视,请他出山更加无望。 便道:“既然孔明不在,将军何妨留书一封,择日再来?” “也好!”刘琦微微点头。 并未单独找纸,就在曲辕犁下方写了一首诗,告辞而去。 傍晚时分,卧龙岗上信步走来两人,一人长袖飘洒,一人青衣长衫,背着行囊,正是诸葛亮和三弟诸葛均。 回到庄前,童子便急匆匆迎出来,诧异道:“二位主人怎得一日便回?” 诸葛均笑道:“崔先生不在家中,又值春种,便先回家。” 童子迎接入门,边说道:“今日来了一位贵客,乃刘荆州之子刘琦,元直先生也在……” “元直领路?”诸葛亮眉头微皱,不悦道:“徐庶欲以我为享祭之牺牲乎?” “那刘琦太过年少轻狂!”童子也帮腔道:“竟说先生改造的木犁笨重,竟班门弄斧留下一张草图。” “哼,无知之徒!”诸葛亮本走向亭子,闻言微哼一声,拂袖迈入草堂。 诸葛均倒有些好奇,走过去一看,惊呼道:“二哥,此处有诗一首,正合兄长先前忧民之叹。” “念来听听。”诸葛亮在廊下洗手,头也不回。 诸葛均朗声念道: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嗯?”诸葛亮转过身来,甩着手上的水珠笑道:“此必是元直指点所作。” “兄长,你再看看这幅图。”诸葛均将纸笺拿过来。 “这是……”诸葛亮正淡然而笑,忽然脸色微变,目光定格在草图之上。 竟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手,拿过图纸仔细观看,下面的那首诗龙飞凤舞,与水镜山庄见到的笔迹同出一人。 诸葛均反倒吃了一惊:“兄长,这木犁莫非有用?” 唯有在见到古籍残篇,十分精巧的机关之时,诸葛亮才会如此失态。 “马上准备材料!”诸葛亮将图纸塞给诸葛均,快步走向后堂:“更衣!” 诸葛均愣了片刻,才招呼童子准备,很快院子便摆上木床、斧凿锯推一应俱全。 很快诸葛亮便换了一身粗布衣衫,青巾裹住头发,变得干净利落,与方才的儒雅气质截然相反。 诸葛均劝道:“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试。” “先将这曲辕做出来!”诸葛亮是个雷厉风行之人,一旦有决策,便绝不拖延。 诸葛均无奈,只好和童子帮忙,找来一根相似的木桩开始动手。 诸葛亮边指点,边说道:“原先犁架经常断裂,若改成三角状,便会稳固许多,又节省许多材料,更便于推广。” 诸葛均心中疑惑,以前的四边犁架总有一边会变形或断裂,他们想了许多办法都无法改善,刘琦干脆直接减去一边,岂不是更容易散架? 却听诸葛亮感叹道:“曲辕犁非但去繁就简,还方便省力,耕地可自行掌控,不必再牵着生畜引路。” 诸葛均有些不信:“偷工减料反有奇效?” 诸葛亮抚须叹道:“此乃巧夺天工,经此改造,以往耕一亩地,今后可耕三亩,事半而功倍也!” 诸葛均吃惊道:“如此凑巧?” “元直不谙器械,刘琦究竟何等人也?”诸葛亮眉头紧皱。 刘琦留诗可能有备而来,但改造木犁绝非预先准备,要是临时起意,此人未免太过神秘了。 第27章 纯金璞玉 刘琦离开隆中,让亲兵护送徐庶回宛城,自己则转回新野。 黄忠言道:“方才路上,我看军师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有难言之隐。” 刘琦叹道:“该说的时候,他自然会说。” 黄忠蹙眉道:“方才在隆中,那童子称呼军师为‘元直’,想必是身份可疑。” 刘琦笑道:“称呼不过是个代号而已,只要军师诚心助我,无害人知悉,便足矣!” 黄忠微微点头,二人来到新野,这里现由霍峻、孙乾和伊籍三人管理,将最近招募的名单递上。 刘琦一一看过,虽然人招了不少,但有名的却没有一个,南阳境内的名人,基本已经挖光了。 至于这名单之中,是否会涌现黑马,就要看他们各自的能力和表现。 时势造英雄,那些没有留名的未必就没有能力,只是机遇未到而已。 甚至留名的也不过昙花一现,如刘琦遇到的曲阿小将,如果能得到重用,或许又是另一个局面。 蝴蝶效应的影响,谁都无法预料! 更何况刘琦已经改变历史,趁现在大格局未变,尽可能多的搜集人才。 看过名单之后,刘琦问道:“邓艾可曾找到?” 这一次到新野,并非是看名单,而是专为这个三国后期名将而来。 伊籍答道:“符合条件的有三人,但无一人叫邓艾,还请将军亲自过目。” 出发樊城之时,刘琦便让伊籍和邓芝派人搜寻,虽说邓氏是新野大族,旁支末叶数不胜数,但要找个十岁左右的口吃孩童应该不难。 而且刘琦还有个更奇特的要求,必须是自幼丧父,母子相依为命者! 这让二人一度怀疑,刘琦是否和曹操有同等爱好! 寻人消息传出之后,在新野引起一片震动,传言也越来越离谱,到最后竟说是寻找刘表的私生子。 “都带进来!”刘琦忽然想起来。邓艾后来改过名字。 曹操平定荆州之后,强行迁徙百姓补充中原人口空缺,邓艾就是到汝南后才改了名字。 上位者随便一句话,很可能便决定了成千上万人的命运。 很快三个少年带进来,最大的十二岁,小的七岁,三人都精心打扮过。 其中一人穿麻布粗衣,甚至还打着补丁,也一样洗得干干净净。 刘琦本就是荆州牧长子,又一战成名,见一面何等荣幸? 连原本嘲笑人家孩子口吃的羡慕不已,更不要说自家父母,自然格外用心。 打量着三人,刘琦笑问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年长的有模有样抱拳道:“在在在……在下邓邓邓……曼~”说完狠狠地抽了一下嘴角。 年幼的也赶紧跟着答道:“我我……叫叫……邓、邓鸣!” 刘琦微微颔首,他的目光其实一直在粗布衣孩童身上,邓艾这一支早已没落,否则也不会去当放牛娃。 他独自站在二人背后,看起来略显自卑,低头捏着衣角。 正所谓人穷志短,再加上口吃,平日里必定没少受人嘲笑。 “到你了!”伊籍见那孩子低着头,上前提醒道。 那少年握着拳头,胸口不断起伏,用力吸气,猛地抬头大声道:“我叫阿牛!” “什么?”刘琦倒吃了一惊,“你不口吃?” “将军,邓阿牛从小口吃,他他他……”带他来的里正倒急得结巴了,指着少年厉声道:“你,你好好说话!” 那少年抿着嘴,看起来很是生气,涨红了脸道:“君、君子崇、崇人之德,扬、扬人之……美,将军为为……为何以他……他人之短为乐?” “放肆!”里正大怒,上前伸手要打:“好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住手!”刘琦沉喝一声,摆手道:“只留邓阿牛母子,其余人送回。” 伊籍马上命人将另两名孩童带出,由差役送回家中。 刘琦心中已经有底,就算这小子不是邓艾,光这份气质和学识,也是个可造之材。 很快一名中年妇人跟进来,见孩子无恙,上来紧紧抱住。 刘琦笑问道:“邓阿牛口出先哲之言,必定读书习文,不知何人教导?” 邓母小心答道:“家中原本有些典籍,亡夫虽因病早逝,但妾身一直教导他读书,指望他将来出人头地。” 刘琦笑道:“昔日孟母三迁,传为美谈,你守贫教子,颇有孟母之德。” 邓母欣慰一笑:“阿牛虽言迟木讷,但学文识字却一点即通,总算不枉苦心。” 伊籍疑惑道:“这就是大郎寻找之人?” “正是!”刘琦解释道:“那日在城中为叔父守灵,夜间偶得一梦,叔父托我寻找邓氏口吃孩童,将来必成大器,可助我中兴汉室,令郎胆远超同龄,必是应梦之人。” 伊籍也大感吃惊,提醒道:“可他并不叫邓艾!” 刘琦看着母子二人,笑道:“令郎貌如艾草平凡,心如兰质高贵,我为他取名邓艾,如何?” “多谢将军赐名!”邓母受宠若惊,忙拉着邓阿牛跪下:“快谢过将军。” 邓阿牛虽然还不明所以,但见刘琦并无恶意,跪在地上乖乖磕头。 “这……这也行?”伊籍瞪大眼睛。 找不到邓艾,竟然现赐名,这是糊弄鬼呢? 刘琦言道:“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留在新野难免被人打扰,你们收拾一下,我送他到穰县学馆学习。” 邓母答道:“实不相瞒,我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初时以为官府征徭役,早已收拾好出门,准备逃往他乡去。” 刘琦慨然一叹,言道:“放心,今后一切都会好起来,邓艾的口吃我也会请人诊治。” “将军大恩,我母子愿结草衔环相报!”邓母再次跪地,忍不住捂着嘴哭起来,为了这个孩子多年来受尽凄苦,总算熬出头了。 “好了,你们先到馆驿歇息,明早出城。”找到邓艾,刘琦心中一颗石头落地。 三国乱世,英雄辈出,但既能冲锋陷阵、又能出谋划策的文武全才却屈指可数,以邓艾和姜维这对老冤家最有名。 虽说成名需要机遇,但只要名垂青史的,必定是天纵奇才。 邓艾从放牛娃自学成材,能与世家出身的姜维不相伯仲,若加以精心培养,必会更上一层楼。 “大郎,既是刘使君托梦,不可如此草率。”伊籍对刘琦的话信以为真。 刘琦笑道:“叔父梦中言道:此人天生璞玉,尚需雕琢。” 伊籍掐着胡须将信将疑:“此人是璞玉?” 刘琦认真点头道:“很明显,他就是!” 第28章 牵线搭桥 次日一行人来到穰县,只见这里秩序井然,车水马龙,百姓欢颜,与萧条的新野简直是两个世界。 进城之后,刘琦问道:“汉升是本地人,这城中可有适合安置他母子二人之地?” 邓艾母子穷而志坚,想让邓艾在这里安心求学,必须先让生活稳定下来,只住在馆驿可不行,还要有收入来源。 黄忠看了一眼身后二人,低声道:“实不相瞒,我在这里尚有一座宅院,如今只剩两名老仆照看,路上本想主动开口,又觉得过于唐突,既然大郎动问,可否安排在我家中。” “如此最好不过,请带路!”刘琦大喜,也顾不上去府衙,先跟黄忠到了他的老宅。 城东一处高大的宅院,院中几棵大树显出此地的沧桑,斑驳的府门依然高大威严。 黄忠虽然中年丧子,辗转各地领兵,但毕竟也和黄祖、黄承彦等都是黄香之后,还是有些家底的。 来到府中,只见前庭荒芜,花园里长满野草,中庭院落倒是打扫得十分干净,两位老者正在树下翻晒一些物件。 见黄忠忽然归来,二老十分激动,端茶倒水忙得不亦乐乎。 黄忠扫过熟悉而又陌生的屋宇,眼里闪过一丝落寞,长声一叹,问道:“大郎觉得如何?” “此处极好!”刘琦点头,对邓母言道:“这是黄将军宅院,他常年出兵在外,你们母子便住在此处吧!” “这如何使得?”邓母忙道:“我二人孤苦无依,身无分文,只要能让阿牛去学馆,妾身去浆洗缝织也心甘情愿。” 黄忠言道:“此宅荒废依旧,你们住在这里也有些生机,帮我打理好府院,另外还有些田产店铺,每年帮我收回租金,照顾好二位老人家,便足矣!” 刘琦笑道:“你在这里,权当做黄将军的管家。” 邓母还有些犹豫:“就怕妾身无能,打理不好。” “不妨事!”黄忠摆手道:“有二位老仆相助,只需照旧行事,再招两名丫鬟来即可。” 邓母感激不已,再次跪谢,黄忠让老仆带着母子二人去西厢房住下。 刘琦端起茶碗,沉吟片刻,忽然说道:“汉升多年来孑然一身,为何不续弦?” 黄忠抚须叹道:“自叙儿病逝,某痛彻心扉,心灰意懒,将一女托付亲戚,若非刘将军劝慰,早已投江自尽。如今年过半百,不作他想,今后能建功垂名,此生足矣!” “此言差矣!”刘琦却摇头道:“廉颇七十尚能争雄,汉升正值当打之年,立家立业同等重要,我看邓母十分贤淑,不知汉升有意否?” “这……”黄忠一怔,忙摆手道:“那邓艾乃是应命之人,黄某何德何能,敢收他母子二人?” 刘琦笑道:“汉升何尝不是兴汉功勋?我忽生此念,既为将军考虑,也为培养邓艾。若将你这一身本事传授于他,将来青出于蓝,必是一员虎将也!” “原来大郎深谋远虑!”黄忠捻须点头,思索片刻言道:“主公之命胜于父母,某不敢辞,只要邓母不嫌我孤老,一切但凭吩咐。” 这一路上偶尔交谈,他也看出来邓母非但贤惠,而且识文断字,明辨是非,若能再为黄家留下香火,余生无憾。 刘琦又亲自去找邓母,说明两家情况,愿为二人作媒,邓艾若成为黄忠之子,学艺便是理所当然。 邓母虽坚贞明理,但也知道孤儿寡母诸多困难,又不知该如何报答刘琦和黄忠,便应承下来。 古代婚姻父母之命最大,更何况是刘琦做媒,汉代对女子的约束还不十分严苛,寡妇再嫁是常有之事,于公于私,邓母都无法拒绝。 二人都不想大肆张扬,刘琦干脆当日就为二人主婚,在祖祠烧香拜堂,摆一桌简单的酒席,便算礼成。 当天晚上黄忠洞房花烛,刘琦则和邓艾同榻而眠,第一次牵线搭桥,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听着小结巴讲述他的童年,既辛酸又坚强,仿佛回到了自己在农村读书时的情形。 次日一早,黄忠精神矍铄,邓母换上丝绸衣衫,多了几分妩媚高贵,从今之后,她便是这座宅院的主人。 刘琦带着邓艾到府衙拜见杨俊,托付他用心教导,穰县学馆有一百多学子,由杨俊和两名门生亲自教导,足够邓艾学一阵的。 从学馆转一圈回来,黄忠已买来四名丫鬟、两名仆人,又雇了十几人清理院子,家里终于有了烟火气息。 安排好一切,刘琦让黄忠多住几日,顺便教导邓艾一些练武基础,等有战事的时候再派人来传。 成年人的世界彼此都懂,黄忠谢过刘琦,但还是亲自将他送到宛城,才折返家中。 此时的宛城军民同乐,各地新兵编制完毕,淘汰下来的负责巡城,到处都是练兵之声,全城斗志昂扬。 府衙之中,糜竺满脸喜色迎上来:“将军,曹操回信愿出三成,依我看已差不多了。” “看来曹操是迫不及待想出兵了,”刘琦冷然一笑,言道:“既然他要兴兵报仇,我又何必客气?那就彼此各让一半!” “对,凭什么曹贼出三成,俺们就要同意?”第一次对曹操如此硬气,张飞十分解恨,“让一半还是看在天子面上。” 糜竺犹豫道:“只怕惹恼了曹操,兴兵而来,岂非人财两空。” 刘琦笑道:“此番讨价还价与经商又有不同,毕竟曹仁是……” 正商议之时,却见徐庶踉跄而来,满脸泪水,见了刘琦便跪在地上。 众人无不大惊,徐庶向来从容镇定,料事如神,今日怎得如此失态? 刘琦却心下一沉,只怕是徐母的信到了,赶紧上前扶起徐庶:“军师这是为何?” “悔不听将军之言!”徐庶捶胸顿足,泪如泉涌,羞愧道:“某非单福,实乃颍川徐庶,字元直,因逃难更名,欺瞒将军,罪该万死!” 刘琦扶着徐庶坐下,笑道:“不过是托名而已,只要我与军师肝胆相照便足矣,何必在乎名姓?” 张飞也上前劝道:“俺二哥当年杀恶霸也一样改名避难江湖,这不算什么大事。” 众人纷纷劝说,却见徐庶拿出一封信,递给刘琦,摇头懊悔不已。 第29章 又一场戏 刘琦看罢,果然是徐母手书,说她被曹操所囚,让徐庶来救。 “此必是曹操探知先生为我谋划,查明先生身份,以她老人家做要挟。” 徐庶垂泪道:“某悔不听将军之言,早些将老母接来荆州,以致有今日之患,今老母被囚,心神大乱,不得尽力,只好忍痛告辞。” “自古忠孝难两全!”刘琦长声一叹,又到了飙演技的时刻。 将书信还给徐庶,言道:“我素知先生至孝,若留先生绝子母之道,乃不义也。但先生曾言令堂最贤,虽为操所囚,恐未必肯写信求救,只恐是伪书,先生若去,反倒惹恼令堂。” “这……”徐庶浑身一震,拿起书信仔细又看,切齿骂道:“果然乃曹贼奸计也!” 张飞闻言大怒道:“好个曹阿瞒,他为报父仇兴兵屠徐州,今却以人父母做要挟,活该他老子被贼人所杀。” 徐庶攥着书信沉默半晌,凄然笑道:“毕竟老母被囚,我坐立难安,不得不去。将军放心,纵使曹操相逼,庶亦终身不设一谋。” “非是我不舍先生离去!”刘琦蹙眉道:“但令堂乃高义之人,以她老人家性情,必羞于见先生,万一……岂非弄巧成拙?” 徐庶此刻心神大乱,只想着救人,却没想过后果,被刘琦一语点醒,顿时瘫坐在那里,茫然道:“这该如何是好?” 众人都默然不语,徐庶的能力毋庸置疑,明知是计,但又不能劝人不去尽孝,设身处地,谁都是进退两难。 刘琦背着手来回走了几圈,忽然抓起桌上曹操的书信,大叫道:“有了!” 徐庶忙抬头问道:“将军有何良策?” 刘琦将两封信拿在一起,徐徐道:“为今之计,只好以人换人,用曹仁换回令堂,可保无虞。” “将军……这如何使得?”徐庶大惊,忙道:“放走曹仁,曹操必将兴师南下,那些钱粮战马正为备战而用,若是……” “先生不必多言!”刘琦打断徐庶,笑道:“留住先生,远胜曹仁十倍!只要军师设谋,纵曹操领百万雄兵来,又有何惧?” “将军此言壮哉!”张飞大笑道:“放走曹仁,曹操再来正好,俺再将他抓获便是。” 甘宁嘿嘿笑道:“最好将曹家子弟都抓来,再慢慢换钱换地,格老子的,换到他老贼破产。” 刘琦安慰徐庶道:“有诸位将军之勇,又有先生之谋,何期此仇不报?” “悔不听将军当初之言!”徐庶大受感动,跪倒在地。 想当初刘琦想用曹仁换天子、换洛阳,到最后却因为自己自以为是,只换了个老母回归,这等恩情此生难报。 刘琦扶起徐庶,笑道:“先生放心,只要她老人家平安归来,我等上下同心,终有一日捉拿曹操,报仇雪恨。” 徐庶泣不成声:“某才微智浅,深荷将军重用,又受此重恩,粉身碎骨难以相报。” 刘琦安慰徐庶一阵,命糜竺向曹操回信,以最快的速度交换人质,这场戏也该落幕了。 但接下来大家都清楚,一场恶战即将上演,能否接住曹操的雷霆一击,关乎今后的成败。 使者派出,徐庶依旧心神不宁,刘琦干脆让魏延押送曹仁,与徐庶赶往博望,就在前线换人,让他母子早日相聚。 这段时间探马来报,曹操在许昌、汝南等地集结重兵,刘琦已调关羽在博望,各处要地驻兵把守,准备随时应战。 这一日正在书房对着一张地图写写画画,亲兵来报,徐庶挟母平安归来,便到馆驿亲自拜见。 只见徐母气度雅致,就要拜谢刘琦,赶紧将她扶住,笑道:“我该道谢才对,全仗你老人家教子有方,某才有此贤才相助兴汉。” 徐母慨然笑道:“我在许昌便闻将军一鸣惊人,继皇叔之志兴汉除贼,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犬子才德尚浅,险些弃明投暗,铸成大错,今得其主,自当尽心竭力辅佐将军,以报救赎之恩。” 徐庶也连连称是,如果先前只是为刘琦的诚意感动,此刻已是死心塌地,要肝脑涂地了。 刘琦就在馆驿设宴接待徐母,与徐庶商议将她老人家接到襄阳,和刘备两位夫人一起居住,也好有个照应。 次日徐庶将老母送出城外,立刻就来见刘琦,苦笑道:“老母说战事将至,叫我以大局为重,不许同往襄阳。” 刘琦慨然道:“她老人家真是大义之人,比之那些自以为是的隐士高人,不知强了多少倍。” 徐庶脸色微变,失笑道:“将军莫非在埋怨孔明不肯相见?” 刘琦摇头叹道:“我并非特指一人,而是感叹人心不古,若我等都如他们一般,任凭奸贼猖獗,岂有逍遥散淡的日子让他们去过?正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也!”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徐庶喃喃自语。 念叨一阵,诚恳抱拳道:“曹仁既归,曹操必会兴师报仇,某一人智短,恐有误将军大业,孔明有经天纬地之才,还请将军再亲往求之。” 说完担心地看着刘琦,生怕上次扑空,刘琦因此心有怨气。 却不料刘琦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 徐庶大喜:“我与将军同去。” 刘琦将桌上的地图卷起来,笑道:“上次去的有些唐突,此次我已有准备,当用诚意打动卧龙。” 曹军将至,时间紧迫,当下二人准备,由赵云领兵护送,再次赶奔隆中。 一路上刘琦也有些忐忑,历史已经改变,愤怒的曹操提前南征,已经没有时间再玩三顾茅庐的把戏。 只靠徐庶一人对付曹操和荀攸这些谋士,确实还差了些底气。 战事一旦爆发,必是经年累月,这次他准备直接亮出底牌,不知能否成功。 二次再到卧龙岗,正见门口摆着一张曲辕犁,徐庶大喜道:“此必是孔明按将军图纸所作。” 刘琦也心中暗喜,诸葛亮的举动或许就是一种暗示,说明他至少不会反感自己,不闻不问。 激动不已的徐庶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一位儒雅少年,惊喜道:“先生快快请进。” 徐庶顾不得客套,径直问道:“孔明今日可在庄中?” 不想那少年却摇头道:“先生来得不巧,二兄婚期将至,昨日去黄家下聘未归。” 第30章 至圣之道 徐庶脸色难看,强笑道:“以往来访,孔明常睡卧草堂,今年来时,却两次不在,可惜。” 转身向刘琦介绍道:“孔明不在,此乃其三弟诸葛均也。” 诸葛均出门言道:“前次听闻将军登门,遗憾错过,家兄深感不安,还望见谅。此次出门时,为防怠慢贵客,命我在家等候,二位不妨入内休息片刻。” 徐庶看着刘琦,左右为难,他心里清楚,恐怕是诸葛亮故意不见,隆中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必定第一个知道。 刘琦却不以为意,将马匹交给从人,笑道:“是我等来得唐突,打扰了。” 三人入庄,这次诸葛均将他们带进草堂,堂中十分简洁雅致,摆着一张古琴,背后草帘上挂着一幅字:淡泊以明志,宁静而致远。 刘琦扫视一圈,笑道:“我在水镜山庄,曾听人说起诸葛四友,除先生之外,还有崔州平、石广元,经常抚琴、闲游为乐,此等生活,谁不羡慕?” “那二人行踪不定,也有一年多未见了。” 徐庶以往也以此为乐,但自从听了刘琦一番话,此时再闻此言,总觉得有些讽刺意味。 等端来茶水,饮过之后,刘琦将所带的地图拿出来,言道:“久闻卧龙有经天纬地之才,熟谙韬略,我这里有绘图一份,特来请教,可惜圣贤难遇,只好暂留此处。待某杀退曹军,再来拜谒。” 诸葛均展开一看,不禁脸色微变,旋即笑道:“小子愚钝,只这份图恐难回复家兄,将军上次留诗一首,深得农人之心,可否再作一书,说明情况?” 刘琦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桌案上有文房四宝,徐庶亲自研磨,刘琦提笔略停片刻,伏案写道: 琦久慕卧龙、凤雏高名,奈何一卧一飞,不能为荆州所用,惆怅何似!十年卧薪苦读,予尝求古仁人之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忽闻皇叔被谋害,垂死病中惊坐起。 吾承皇叔之志,兴汉室、救庶民,聚豪杰以除奸党,纳贤士而振纲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先生有吕望之才,子房之略,若能以天下苍生为念,则天下幸甚,社稷幸甚。 琦自不量力,愿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请先生出山相助,报国济难,万幸之至。 刘琦写完,徐庶在一旁看得荡气回肠:“某也有数言敬上。” 诸葛均又取过一张纸,只见徐庶奋笔疾书:“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国将不国,何以为家?” 几行字匆匆写罢,挂念前方战事紧急,与刘琦起身告辞,扬长而去。 诸葛均目送一行人打马过山冈,才转身回房,却见诸葛亮已经站在堂下,正拿着那份地图观看,神情凝重。 “刘琦也有意为三足鼎立之势,与兄长所绘西川图有异曲同工之妙。” 诸葛均走到草帘前解开丝带,画轴展开,正是诸葛亮三分天下的草图,与刘琦的画轴几乎大同小异。 诸葛亮轻声一叹,慨然道:“北方既平,鼎足之势已成,天下高人皆可略窥一二,非吾一人所见。然此信中所云,令我心惊不已,非天纵奇才、鸿儒高士不能出此言。” 诸葛均疑惑道:“我看此信虽言辞恳切,却也不过寻常之语,刘琦心系苍生,欲兴汉室,身为汉室苗裔理应担当,有何奇特之处?” 诸葛亮却微微摇头,拿着书信又看一遍,缓缓道:“刘琦已悟道矣!” 诸葛均愕然:“悟道?”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诸葛亮沉吟着,踱步来到门口,明媚的阳光让他眯起双眼:“此乃至圣之道!” 诸葛均自然难以领悟,拿起徐庶的那张纸,问道:“那元直先生?” 诸葛亮收回目光,摇头笑道:“元直见我两次不肯出面,颇有抱怨之心,笑我苟活偏安,无妨。” 诸葛均问道:“那二兄意欲何为?” “岳父为我准备的四轮车,该派上用场了!”诸葛亮长吐一口气,对堂外吩咐道:“备车!” “兄长果然要出山?”诸葛均吃惊道:“此去抗曹,恐非旦夕之事,还有三月便是婚期,只怕要耽误。” 诸葛亮指着徐庶的信笑道:“曹操南下,荆州将永无宁日,国将不国,何以为家?吾当至军前,以效匹夫之力。” 诸葛亮命童子收拾行李准备次日出发,向诸葛均条不紊安排诸事,看守田地,养花种草,事无巨细一一交代清楚。 …… 刘琦看似潇洒离开隆中,心里却七上八下,身为荆州之主,得不到庞统也就罢了,如果请不出诸葛亮,简直白穿越了。 诸葛亮有忧国忧民之心,只是在等待明主,一个能让他全力施展的平台。 刘琦的身份比刘备更正,底子更雄厚,所以姿态也没必要太低,该装逼就装逼,该强势就强势。 和刘备那样唯唯诺诺,变成诸葛亮的一言堂,这对所有人也是极不负责的,完全托付也意味着责任更重,后来诸葛亮就被活活累死。 一幅三足鼎立蓝图,先打打诸葛亮的傲气,再与他形成共鸣。 结合之前甘宁献策,让诸葛亮看到自己的战略目光和雄心,这些都是一个明主所该具备的条件,只是刘备没有而已。 刘琦的饼也画得足够大,不只是振兴汉室,地图上还有西域和漠北,又绞尽脑汁想了几句经典之词。 雄心、能力和诚意都摆在台面上,也让自己的形象更为神秘高大,现在就等诸葛亮待价而沽。 刘琦心思如潮,徐庶也一路上沉着脸不说话,泥人都有三分脾气,更何况是早年快意恩仇的徐庶? 好歹也是挚交好友,就算不愿出仕,他两次带刘琦来,好歹也露个面,让他有些下不来台。 以前四人各处游历,感叹生逢乱世,报国无门,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却又无能为力。 如今机会摆在眼前,却又踟蹰不定,那些雄心壮志都种到地里去了不成? 他现在一心辅佐刘琦,又深知诸葛亮之才,自然又急又气,怒其不争。 思索着等战事结束之后,再去一趟水镜山庄,请司马徽帮忙,看能否点醒诸葛亮。 等再过几年,无论刘琦胜败如何,锦上添花怎比得雪中送炭? 第31章 又一个红脸 刘琦回到宛城,探马来报,夏侯惇领兵十万攻博望,马不停蹄又赶奔前线。 南阳有楚豫雄藩,秦吴咽喉之称,三面环山一面水,西依秦岭,北靠伏牛山,东临桐柏山,楚国曾在此修长城以拒中原。 从中原进入南阳盆地,有一条狭长的走廊,其间丘陵矮山遍布,博望便是咽喉要地之一。 夏侯惇兵至博望,将人马分作三营远远包围城池,于禁、韩浩各领一军,将整条通道完全封锁。 安营扎寨完毕,夏侯惇准备出营叫战,韩浩言道:“关羽守城,不可与之撄锋,不如三路进攻,趁刘琦、徐庶未至,早日破城。” 夏侯惇冷笑道:“关羽无谋之辈,何足惧哉?吾必擒之,再破城易如反掌。” 一声令下,曹营鼓声大作,震动四野,浩浩荡荡杀奔新野城下,烟尘弥漫,遮天蔽日。 关羽站立城头,冷然扫视曹军,见夏侯惇亲至,传令道:“随某迎敌!” 文聘言道:“曹军势大,坚守勿出。” 关羽傲然笑道:“夏侯惇常败之将,何足惧哉?兵临城下,若不拒敌,搓我军威,岂不为人所笑?” 魏延也是首次见识如此浩大的场面,大笑道:“云长所言极是,我二人先去杀杀曹军威风,文将军守城防备。” 随着城上鼓声响起,城门开处,赤兔马如一团火焰,扬蹄长嘶,声如裂帛。 “夏侯惇,速来受死!”关羽横刀立马,掀须冷然扫视全场,曹军一片骚动。 夏侯惇一只眼睛警惕地盯着关羽,对亲兵吩咐道:“小心偷袭!” 正准备上前迎敌,将关羽诱到军前乱箭射杀,副将张南请命道:“末将愿打头阵,献关羽首级于麾下。” 夏侯惇点头道:“不可轻敌,将其引至军前即可!” 张南自降曹操,征乌桓时杀敌无数,立功升为偏将,正信心十足,打马出阵,提枪指着关羽:“关羽,你死期到矣!” 魏延抱拳道:“杀鸡焉用牛刀?让我来!” “文长小心!”关羽微微点头,竟露出一丝微笑。 关羽性高气傲,一向对诸将冷漠,唯独见魏延时却神态平和,大家以为同是红脸的缘故。 却不知关羽因见魏延武艺高强,为人孤傲,反倒心生敬佩。 关羽因被豪族所逼,杀人避难江湖,结交的都是绿林好汉,深知人间疾苦,痛恨贵族,怜悯百姓。 有了功名之后,傲上而不辱下,欺强而不凌弱,对有实力的部将十分器重,对那些凭借家族势力,居于高位的世家子弟嗤之以鼻。 魏延纵马出阵,张南大喝道:“来将何人?” “魏延是也!”魏延更不啰嗦,纵马直取张南。 张南大怒,举枪刺来,被魏延挥刀震开,反手一刀便懒腰斩来,张南急忙闪避。 二马交错,又掉头厮杀,不过四五合,张南便招架不住,想起夏侯惇吩咐,调转马头便走。 “想走?先留下尔的狗头!”魏延一声暴喝,催马追上,挥刀从背后砍来。 张南听得脑后风声,急忙趴在马背上闪避,但魏延早已料到,大刀斜斩而下。 只见一道寒光划过,张南连同坐骑的脑袋都被砍下,咕噜噜滚落尘埃,两具尸体翻滚不止,鲜血如喷泉四处喷射。 曹军一片哗然,夏侯惇一只眼睛眯缝起来,惊呼道:“又一个红脸的?” “看我斩此人报仇!”焦触大怒,催马进场。 他与张南都是袁氏部将,交情深厚,见张南被杀,前来报仇。 夏侯惇想要劝止已经来不及,只好随时准备接应,焦触冲到阵前,不出十合便被魏延杀得刀法大乱。 夏侯惇大喝道:“焦触速退!”阵前弓弩手早已准备。 魏延杀得焦触狼狈而走,却不去追赶,横刀大笑道:“独眼龙,可敢来试试某刀锋利否?” “吾刀未尝不利!”夏侯惇最忌别人说他独眼,闻言大怒,来战魏延。 两军鼓声大作,二将在场中走马灯一般转圈厮杀,三十余合不分胜负,夏侯惇暗自心惊,无名之将竟有如此实力。 又战十余合,圈马之时,眼睛余光正好看到关羽拨马,赤兔马在阵前摆首刨蹄,似欲冲出来,顿时心头一震。 可他忘了自己只有一只眼睛,余光瞟向关羽,另一边成了死角。 魏延一刀砍来,再加上分神,等听到破风之声,刀刃已到近前。 夏侯惇惊呼一声,忙低头闪避,刀尖掠过头顶,打在头盔上,顿时脑袋一震,眼冒金星。 “将军小心!”曹军见夏侯惇盔缨被砍下,吓得齐声大叫。 夏侯惇惊魂未定,又担心关羽出马偷袭,不敢再恋战,打马便逃。 关羽刚才阵前只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两人正在交锋,他根本不屑出手偷袭,此时见夏侯惇兵败,才麾兵冲杀。 夏侯惇狼狈撤退,中军顿时大乱,再看到关羽冲杀而来,曹军未战先怯,阵脚大乱。 侧翼关平领兵接应,跟在魏延之后,分左右两路直冲向骚乱的曹军。 赤兔马如流星烈焰,驮着关羽提刀驰骋,携裹着雷霆之势冲到阵前,青龙刀横扫而过,人影翻飞。 关羽的威名早已传遍曹营,谁敢和他交手,跟着夏侯惇掉头便逃。 另一边魏延和关平也不遑多让,战马疾驰,如虎入羊群,所向披靡,曹军彻底大乱,狼狈逃窜。 关羽领兵乘胜进击,准备直冲中军大营,但于禁和韩浩早已严阵以待,中路让过乱军,两翼乱箭齐发,箭如飞蝗,密不透风。 荆州兵乱杀一阵,城外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曹军结阵不敢出击,眼睁睁看着他们抢夺军器凯旋而归。 夏侯惇狼狈回营,满头大汗,抱着脑袋惊魂未定,此时还觉得脑瓜子嗡嗡作响。 于禁二人杀退敌军,回营言道:“今日兵败,士气不振,不如暂退摩坡。” “我只是被人暗算,何言失败?”夏侯惇瞠目大怒道:“明日全军攻城,不杀魏延、擒关羽,我誓不为人!” 韩浩忧心道:“关羽悍勇,又有魏延为辅,只恐他们今夜来劫营。” “劫营?”夏侯惇眼珠一转,嘿嘿笑道:“关羽若真敢来,吾必擒之!” 于禁心神领会,抱拳道:“若能反败为胜,明日破城必矣!” 夏侯惇冷然一笑,传令重整兵力,暗在营中部署。 第32章 豪华阵容 关羽得胜回城,犒赏三军,博望城内一片欢笑之声。 府衙大堂,关羽亲自举杯向魏延道贺,关平等年轻小将也满面红光,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 原本跟着刘备,屡战屡败,被曹操追得如丧家之犬,遇见曹兵便头皮发麻,这两场大胜,所有人都重拾信心。 正饮宴之时,忽听门外一阵大笑:“恭喜诸位旗开得胜。” 关羽听出来是刘琦声音,忙与众将起身出迎,只见刘琦与徐庶到来,身后站着张飞、赵云、甘宁等将,威风凛凛。 张飞大笑道:“恭喜二哥又胜一仗。” 关羽抚须道:“今日大胜,全仗魏延斩将杀敌,当居首功。” 魏延抱拳道:“全仗关将军虎威,才叫曹军闻风丧胆。” 刘琦笑道:“诸位不必谦让,今后严明军纪,赏罚分明,才能上下一心,曹军势大,还不能掉以轻心,须知骄兵必败!” 众人纷纷点头,将刘琦迎进府中,重新设席摆宴,共商军机。 甘宁献策道:“曹军新败,士气低落,何不趁夜劫营?” 自从来到军中,刘琦便将甘宁所部取名锦帆军,每人一套铠甲兵刃,又赏绢布五百匹,让锦帆军焕然一新,正急着立功报效。 徐庶却摇头道:“夏侯惇久经阵战,必有防备。” 刘琦却笑道:“只夏侯惇一人,如何挡得住诸位虎将一起出动,何不将计就计?” 徐庶双目微凛,点头道:“将军所言极是。” 刘备弃新野、走樊城,那是因为新野只有数千兵力,就算诸葛亮有通天本事,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机巧都是枉然。 但现在情况不同,刘琦有荆州作为后盾,南阳已经整合十万兵马,足以与曹操周旋。 在兵力悬殊不是很大的时候,武将、谋士的强弱便决定战局走向,以少胜多也不再是妄想。 刘琦看着满堂名将,面对夏侯惇十万人马,也信心十足。 若论冲锋陷阵,关张赵再加上甘宁,个个都是好手,只要调度得当,破敌如犂庭扫穴。 见刘琦决定要出兵,关羽命人撤去酒宴,军中停止饮酒,各营人马饱食待命。 张飞急问道:“将军有何妙计,赶紧吩咐。” 刘琦言道:“夏侯惇若有防备,必在外营设下陷阱,还需关将军亲自去诱敌,诈败而归,待曹军放松警惕后,再去劫营,必能成功。” 关羽知道自己不去,夏侯惇不会掉以轻心,抚须道:“某当前往!” 刘琦笑道:“具体还请军师谋划,我来调兵。” 刘琦深知自己的定位,他的优势在于预知历史,知人用人。 毕竟还在创业初期,他的定位更像一个公司的企划,只负责规划调度,具体执行则交给更合适的人。 大老板一般只负责拍板签字,平时也就是旅旅游,喝喝茶、泡泡妞而已。 一来他确实不懂兵法,胡乱干涉容易弄巧成拙,二来也让徐庶等人有发挥空间,才会有存在感和成就感。 如果诸葛亮能来,接了企划的职位,当个甩手掌柜不香吗? 将来要是再配个女秘书,有事秘书干,没事…… 那才是帝王般的享受! 徐庶略作思索,笑道:“既要出兵,何妨将夏侯惇一并擒获?” 张飞大笑道:“正合我意,上次走脱了曹仁,这次俺必擒夏侯惇。” 徐庶部署完毕,刘琦兵分三路,关羽、张飞、赵云、甘宁各领一军,三更之后准备出动。 再加上出城埋伏的魏延和陈到,这套豪华阵容,不管走到哪里,都要抖三抖。 …… 曹军大营中,夏侯惇端坐中军大帐,一只眼睛布满血丝,滴溜溜转动,随时听着外面的情况 三座大营前部都为空营,人马在后营严阵以待,无论敌军来攻任何一座营寨,其余两路都可随时出动包抄,将其消灭。 三更过后,春风更急,风声吹动旌旗帐角,如鬼哭狼嚎,呜咽不止。 夏侯惇在帐中有些焦躁起来,既怕关羽来攻,又怕他不来。 如果白等一夜,明日将士疲惫,莫说是攻城,连出战的力气的都没有。 咚——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一声鼓响,短促却又十分清晰,夏侯惇心头猛跳,触电般站起来。 这是敌袭的预警,敌军已到营前,马上拿起大刀出营。 前营处亮起火光,在东南风吹拂之下迅速蔓延开来,喊杀声迎风传来。 “擂鼓!”夏侯惇精神大振,翻身上马,带兵直冲前营。 只见前方人影乱撞,果然敌军在发现是空营之后迅速撤退,左右两路伏兵齐出,混战在一处。 火光之下,高头大马上一人长须飘洒,正是关羽。 “关云长休走!”夏侯惇一声爆喝,催马直追上前。 关羽正约束兵马撤退,见夏侯惇杀来,调转马头迎敌,二人在火光下厮杀起来。 约战十余合,夏侯惇虽奈何不得关羽,但此时曹军士气大振,四面围杀过来,关羽无心恋战,领兵突围而走。 夏侯惇紧追不舍,会合于禁、韩浩二将乘胜追击,若能一鼓作气杀入博望城中,便可彻底扭转战局。 刚追到半路,远远看到博望城上的火光,忽然前方一支人马快速逼近,火把如长龙一般,漫山遍野。 来军让过关羽,当先一将如铁塔般,横矛高喝道:“燕人张翼德在此,谁敢一战?” “张飞?”夏侯惇心中一惊,勒马观察。 韩浩言道:“必是有援军到了博望,敌势不明,当适可而止。” 夏侯惇心中不忿,冷哼道:“张飞何足惧哉?在汝南一样被某杀得抱头鼠窜。” 张飞大笑道:“夏侯惇,若一只眼晚上看不清,明日再来吧!” “张屠夫,欺人太甚!”夏侯惇大怒,就要上前厮杀。 于禁忙劝道:“张飞故意激将,前方必有准备,此番大败关羽,振奋士气,明日攻城雪恨未迟。” 夏侯惇扫视前方,见火把星星点点,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马,沉着脸传令徐徐撤退。 回到大营,守军已经扑灭火势,夏侯惇怒气不休,二将早些歇息,明日辰时全军攻城。 第33章 最强三叉戟 五更过后,曹军大营一片安静,击败了敌军的偷袭,巡营的士兵也放松警惕。 东方亮起鱼肚白,东南风愈紧,一阵沉闷的马蹄声如春雷作响,由远及近。 曹军初时不以为意,等巡逻的士兵发现骑兵之时,人马已冲到近前,急忙叫喊擂鼓。 张飞带领亲兵一马当先,爆喝一声直冲入辕门,木桩栅栏被其搅得粉碎,骑兵长驱直入。 紧随其后的便是关羽,赤兔马如影随形,刚刚围上来的守军见到关羽,不战而走,四处逃窜。 咚咚咚—— 直到此时,鼓声才响起,打破清晨的宁静。 曹军刚刚睡着,被鼓声惊醒,个个浑身乏力,睡眼模糊,许多人还未起身,就被敌军冲入帐中,乱刀砍死。 “夏侯惇,燕人张翼德来也!” 一道炸雷般的声音传遍大营,张飞领兵直冲中军,前方层层叠叠拦截的曹军,被他一人冲得七零八落。 夏侯惇还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鼓声响动,张飞大叫,以为是在梦中,急得双腿乱蹬。 亲兵慌忙冲入帐中,摇醒夏侯惇,急叫道:“关羽袭营,将军快走!” “又来?”夏侯惇坐起来,瞪眼怒喝道:“关羽真敢来?” “夏侯惇何在,张飞来也!”又听得张飞叫喊,就在不远处。 “原来不是梦!”夏侯惇浑身一震,睡意全无,急忙起身下床。 帐外喊杀声渐紧,到处都是惨叫,张飞冲锋的爆喝越来越近。 夏侯惇急的满头大汗,来不及披挂,只提着宝剑出帐,穿着睡袍跨马。 “夏侯惇,还想走?”刚上马,张飞便杀到中军帐前。 夏侯惇惊怒不已,急中生智,拔剑厉喝道:“环眼贼,你抢了我侄女,还没找你算账,还有脸来与我厮杀?” “这……”张飞一怔,杀气消失大半,争辩道:“她是自愿的!” 他在古城抢了夏侯娟,已经结婚生子,至今还未回过娘家,夏侯娟也为此经常埋怨,这成了张飞的心病。 “呸,不知羞耻的屠狗辈!”夏侯惇啐了一口,冷声道:“强抢民女,算什么英雄好汉?” 趁着张飞愣神之际,夏侯惇调转马头,狂奔而去。 “张将军,独眼龙跑了!”亲兵赶忙提醒。 张飞回过神来,看着夏侯惇远去,却不再去追,掉头冲入乱军之中,一通乱杀。 此时曹军左右两座大营中,也乱作一团,赵云、甘宁各领一军,前营放火,后营冲杀,所向披靡,根本没有一合之敌。 等于禁和韩浩惊醒,再想约束士兵时,已经来不及,只好带领残兵狼狈撤退。 三人在白水岸边会合,个个狼狈不堪,此时朝阳初升,看着大营方向黑烟弥漫,说不出话来。 正集合收拢残兵准备撤退,忽然上游方向人喊马嘶,一支伏兵自林中杀出,正是魏延领兵前来。 于禁忙道:“将军快走,我来断后!” 于禁最善统兵,平日治军有方,他的部下跟来不少,立刻就地结阵防御。 魏延领兵杀到,曹军立刻放箭,但由于匆忙备战,加之出逃之时装备不齐,只是倒下少数人,便被魏延冲到近前。 于禁上前接住厮杀,就在此时,后面又有马蹄声响,士兵惨叫倒地,人马大乱,正是埋伏在下游的陈到。 前后夹击,曹军阵型彻底溃散,于禁本就不是魏延对手,惊慌之下,被魏延杀得节节败退,险象环生。 眼看魏延一刀砍来,避无可避,于禁翻身滚落马下,大叫道:“刀下留人!” 魏延提刀指着躺在地上的于禁,大喝道:“降者不杀!” 于禁牙齿咬得咯吱吱作响,点点头闭上眼睛。 亲兵一拥而上,将于禁绑缚,其余曹军见状,也纷纷投降。 魏延不无遗憾,自我安慰道:“虽然走脱了夏侯惇,但这也是条大鱼!” 陈到慨然道:“有军师运筹帷幄,调度有方,曹军也不过如此。” 原来昨夜第一次袭营之时,魏延、陈到便趁乱领兵绕过曹营,到白河岸边埋伏,就是为了伏击拦截逃兵。 二人收押降兵回营,陈到回顾有说有笑、神采奕奕的部众,雄心也如朝阳一般燃烧起来。 白毦兵装备精良,大多又从丹阳招募,战力强悍,但主要是为保护刘备,很少上阵杀敌,大半时间都在逃跑的路上。 如今刘琦将白毦兵单独编制,依旧由陈到统领,摆脱束缚冲锋陷阵,所有人都如鸟出樊笼,各展其能。 从今往后,白毦兵的名号,也将传遍天下! 夏侯惇和韩浩往北撤退,一路上尽是逃窜的士兵,大多丢盔弃甲,如同被驱赶的羊群,拥挤踩踏。 甚至还有几个光屁股的,在大道上狂奔,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但此时谁也顾不上笑话他们,身后关羽、张飞追来,低头亡命狂奔,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 “降者不杀!”张飞炸雷般的叫喊在山谷回荡。 所过之处,如同秋风扫叶,曹军纷纷跪地。 博望城外,荆州军全体出动,将曹营中的军器物资搬运进城。 曹兵大多都是只身逃走,兵器铠甲尽数遗落,十万人的装备堆积如山。 刘琦站在城头,沐浴春风,笑得比春光还要灿烂,大喊道:“感谢老铁送来的礼物。” 此次精锐尽出,关张袭击中营,赵云、甘宁攻左右两营,组成最强三国三叉戟,将曹军杀得落花流水。 徐庶调度好人手,上城来笑道:“将军病体未愈,连日劳顿,又一夜未歇,该去好好休息了,保重身体要紧。” 昨夜都在紧张刺激的战斗之中,整个人都在兴奋状态,还不觉得疲惫,此时大战结束,经徐庶一说,顿觉倦意袭人。 刘琦无奈笑道:“有心等候众将凯旋,但力不从心,只好有劳军师了。” 徐庶笑道:“将军安心去歇,养足精神,晚上才好与众将一同庆功。” 城外还如一团乱麻,大批俘虏正如羊群般被驱赶回来,收拾物资、清理战场也需要时间。 刘琦确实熬不住了,只好先遗憾退场,看来这具身体还差得多,今后要加强锻炼才是,真正的战斗才刚刚打响! 此战消灭夏侯惇十万大军,曹老板也该上场了吧? 第34章 卧龙归心 傍晚时分,博望城人满为患,到处人喊马嘶,嘈乱如集市。 徐庶在府衙汇总战报,清点物资,一个人忙得不可开交,又将糜竺、孙乾调来协助。 此一战大破夏侯惇,俘虏三万余,缴获军器、钱粮不计其数,至今还未查点清楚。 正准备犒赏名单之时,守军来报,府外有人求见,不报姓名,只送了一件信物带进来。 徐庶接过一看,正是他留在隆中的那封信,不由心头狂跳,猛地站起来,却又缓缓坐下,命人将其请进来。 未过多久,门口人影闪动,诸葛亮到了门口,羽扇纶巾,白衫飘飘,见徐庶伏案忙碌,洒然一笑,迈步进入堂内。 径直到了案前,才抱拳道:“恭喜元直又建一功!” 徐庶抬起头来,淡淡道:“大公子于我有救母之恩,敢不竭力相报?哪比得上孔明游山玩水,大婚在即,不亦乐乎?” 诸葛亮朗声笑道:“经年不见,元直还是如此脾性,江湖气息未减分毫。” 徐庶放下笔,慨然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诸葛亮扫视周围,问道:“左将军何在?” 徐庶言道:“将军身体欠佳,一路劳顿,昨夜督军又一夜未睡,刚歇未久。” 诸葛亮见徐庶没有去叫人的意思,只好抱拳道:“吾两次与将军失之交臂,深感遗憾,特来赔罪,元直可否代为引荐?” 徐庶挑眉看着诸葛亮:“你还拿我当朋友?” 诸葛亮笑道:“你我四人结为知己,情同手足,何出此言?” 徐庶不悦道:“君生性洒脱,不拘于俗礼,却两次登门避而不见,未免太不给徐某面子了。” 诸葛亮轻摇羽扇,笑道:“非是我不肯相见,未明将军来意,我怕给了你面子,你我二人都会没面子。” 徐庶一怔,指着诸葛亮失笑道:“孔明啊孔明,你还是如此谨慎,不见兔子不撒鹰呐!” 一笑之间,隔阂尽去,徐庶拉着诸葛亮入座,备酒招待。 诸葛亮慨然叹道:“当今之世,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也!若所托非人,非但报国立功不成,更贻误苍生,亮岂敢草率?” 徐庶笑道:“公之才远胜于我,卧龙出山,何惧曹贼,何愁天下不定?” 诸葛亮轻叹道:“元直那一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愧煞我也!” 徐庶摇头笑道:“此非吾言,亦出于大公子。” “哦?”诸葛亮深感意外,顿了一下举杯道:“只此一言,当共饮一杯!” 徐庶饮罢,感慨道:“昨日大胜,首功当记大公子,我不过锦上添花而已。” 诸葛亮再感意外,问道:“大公子亦知兵法?” 徐庶摇头道:“大公子虽不知兵法,却有雄心奇策,昨夜一战,按常理不过袭营破敌而已。大公子却破釜沉舟,全军出动,杀得曹军丢盔弃甲,吾料夏侯惇也未曾防备,岂有初战便孤注一掷者?” “足见大公子胆识过人!”诸葛亮摇着羽扇微微点头,“杀伐果断,知人善任,刘氏有如此英才,何愁汉室不兴?” 徐庶蹙眉道:“夏侯惇虽中计败走,但曹操必盛怒挟大军而来,汝南兵马足有三十万,以荆州之力,尚不足以持久为战。” 诸葛亮言道:“曹操势大,不可与之争锋,吾此来正为荆州之事与大公子商议。” “时辰不早,我带你去见他!”徐庶起身笑道:“孔明有所不知,自除蔡瑁之后,大公子便整日念叨卧龙凤雏,若知君公至,必喜出望外。” 二人转到后堂,见卧房门还闭着,徐庶挥退守军,就要去叫醒刘琦。 诸葛亮阻拦道:“大公子两次登门,亮失礼在先,恭候片刻又何妨?” “今夜还有庆功宴,时辰已至,也该叫醒他了。” 徐庶示意诸葛亮不必多礼,轻轻推门而入,却见刘琦正半躺在床上,早已醒来,愣了一下:“将军未曾歇息?” “战事在即,怎能睡得踏实?”刘琦伸了个懒腰,慨然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公堂睡不足,窗外日已迟。” 徐庶一怔,抚掌大笑道:“将军此语,倒颇具卧龙之风。” 诸葛亮在门口羽扇微微一顿,目光闪烁不定,刘琦此语似乎意有所指,暗合草堂意境,莫非他真已成圣? 刘琦叹道:“卧龙乃隐士,散淡逍遥,我却肩负重任,不敢有辞,岂能与之相比?” 徐庶笑道:“今日有贵客来临,必能为将军分忧。” “贵客?”刘琦微微蹙眉,忽然掀开被子惊喜道:“莫非卧龙先生到了,快请来相见。” 徐庶笑道:“将军勿急,孔明就在此处。” “人在哪里?”刘琦光着脚下地,跑出门外,就见一人长身而立,身姿飘然,果然气度不凡,顿时眼睛瞪大。 诸葛亮目光闪动,躬身道:“南阳野人诸葛亮前来请罪,还望将军见谅!” “先生果然来了!”刘琦一把扶住诸葛亮,激动道:“我盼卧龙久矣,今得瞻尊颜,此生无憾,快快请进。” 徐庶走过来笑道:“将军稍安,我先陪孔明到前堂等候,庆功宴也将摆齐,请将军更衣再来不迟。” “对对对!”刘琦低头看自己还光脚穿着睡衣,抱拳道:“是我失礼,让先生见笑了。” 诸葛亮颇为感动,跟徐庶告辞而出,刘琦马上叫人洗漱更衣。 刚才守门的亲兵端着水盆毛巾进来,刘琦拍拍他的肩膀,夸赞道:“刘能,干得漂亮!” 那亲兵挠头笑道:“老爹交代过,让小人办事要多看多留心,处处为公子着想,小人知道公子挂念卧龙先生已久,才敢大胆叫醒公子。” 这亲兵正是管家刘福之子刘能,刘福已经年迈不能远行,便让他儿子追随左右,为人倒机灵能干,就是这名字,总让刘琦有些出戏。 刘琦擦着脸嘱咐道:“刚才的事,任何人都不许告知。” 刘能躬身道:“公子放心,此事我连老爹都不告诉。” 刚才刘能来报信,喜得刘琦从床上蹦起来,若不是徐庶招待诸葛亮一阵,睡眼惺忪的样子都不好演。 为了保持神秘,让诸葛亮归心,先剽他一首诗,再来个光脚迎人,这诚意够足了吧? 第35章 三分天下 天黑之后,府衙内灯火通明,一片欢腾之声。 徐庶已命人将各营的赏赐分发下去,伤亡者抚恤也比以往多了三成,将士们无不高兴。 大堂之内,刘琦带着诸葛亮、徐庶二人出席,介绍给众将认识,众人见诸葛亮居于徐庶之上,多有不满之色。 刘琦却不以为意,此时的诸葛亮又是一个空降兵,被这些部下排挤在所难免,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等将来用实力说话。 酒过三巡,刘琦鼓励众将一番,他不能饮酒,留徐庶作陪,带着诸葛亮先行退席,私下约会。 二人走后,关羽抚须问道:“此莫非大公子两次登门,避而不见的卧龙?” “正是!”徐庶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笑道:“孔明乃吾挚交,甚至其有经天纬地之才,出鬼入神之计,诸位将军不可小觑,当以礼相待。” 关羽微哼一声,张飞则瞪眼问道:“卧龙本事比军师如何?” 徐庶言道:“孔明学识渊博,非吾半道求学可比也!庶如萤火之光,孔明乃皓月之明也。” 魏延端着酒碗冷嗤道:“军师之才,吾等佩服,卧龙虽是军师好友,但也未免赞誉过甚?” 徐庶笑道:“吾助将军,如锦上添花,然将军得孔明,则如鱼得水也!” 甘宁举碗大笑道:“敢情是个水货?” 众将大笑不止,徐庶却无奈摇头,他本想让大家敬重诸葛亮,谁知却适得其反,只好闭口不言。 只要刘琦对诸葛亮足够信任,以他的能力,很快就会折服众人。 应酬一阵,徐庶单独来到后院,左边的厢房还亮着灯光,房中于禁正一人闷坐,桌上的筷子一动未动。 “实在抱歉,方才来了一位贵客,左将军亲自作陪,无法来与将军会面,还请见谅。” 于禁苦涩一笑:“阶下之囚,岂有奢望?” 徐庶摇头道:“将军此言差矣!听闻将军愿弃暗投明,为汉室效命,刘将军喜不自禁,只因身体欠佳,等候不及,并非有意冷落。” “果真如此?”于禁倒有些意外,旋即又叹道:“某不求刘将军重用,只要不再与曹军对战,愿效犬马之劳!” 徐庶笑道:“将军心念旧主,人之常情也!荆州四战之地,必有将军用武之处。” 后院书房内,刘琦与诸葛亮正式会面,深入交流。 刘琦言道:“先前班门弄斧,在庄上留图一份,对于当今局势,先生你怎么看?” 诸葛亮点头笑道:“将军之见,与吾不谋而合,据荆州取西川,建基业以成鼎足之势,再图中原!既定筹划,夫复何疑?” 刘琦却叹道:“我虽知其势,却不得其门。” 诸葛亮道:“将军何出此言?” 刘琦苦笑道:“但当前局势,吾与曹操已成水火之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又与孙氏有杀父之仇,东吴虎视眈眈,欲成鼎足之势,难如登天!” 现在的刘琦,就像拿着标准答案的学生,却没有解题过程。 没有过程的答案,老师只会给零分。 三国局势,他自然明白应该联孙抗曹,吞并益州,但现在的情况与刘备大不相同,孙曹都是仇家,他们的首要目标都是荆州。 虽然两次大胜,但只要与曹军的战斗胶着起来,东吴必定会有所举动,这才是刘琦最担心的。 局部战场他当然有信心,但整个局势上,自己还处于被动和劣势,这时候就需要诸葛亮这样的人来统筹全局。 三国时期,有大局战略眼光的,也就诸葛亮、鲁肃、荀彧区区几人而已。 诸葛亮笑道:“南阳乃荆州门户,不得不战,也值得一战,将军此举,其实已成破局之势!” 刘琦疑惑道:“曹操势大,若与之相斗,长此以往,荆州衰微,东吴必会趁虚而入,则大势已去,何谈破局?” 诸葛亮言道:“南阳一战,将军名声大振,一举收获人心,以荆州为家,基业已成。只需重创曹军,则可敲山震虎,威慑孙吴,孙曹心生忌惮,则鼎足之势可成矣!” 这个道理刘琦自然也懂,要想跟人谈判,自己必须先有实力,否则谁会正眼看你? 拳头硬的一方不一定有理,但只有拳头硬了,别人才会听你讲理。 刘琦问道:“然则战事何时结束?” 诸葛亮言道:“曹操领兵来时!” 刘琦茅塞顿开,拍手大笑道:“先生言之有理,唯有让曹军元气大伤,将曹操打怕了,待叫其不敢轻举妄动,则可从容行事。” “然也!”诸葛亮点头道:“曹操势大,此诚不可与争锋,久持必伤,当适可而止!孙权屡攻江夏,名为复仇,实则为吞荆州也,若见事不可为,自会趁虚攻淮南,再伺机结交,江东多豪杰,必有顾全大局者,愿化干戈为玉帛。” “先生一言,如拨云见日!”刘琦听得眼睛发亮,“有先生相助,何愁大业不成,汉室不兴?” 现在只是迫于形势,为了打仗而打仗,诸葛亮则高瞻远瞩,指定方向,接下来便可从容部署。 这就是企划的重要性,一个私人小公司,要想做大做强,必须要有清晰的目标,明确的规划,才能稳步前行。 战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只要自己足够强大,说不定孙权有一日还会主动上门求和。 诸葛亮从容言道:“曹操能胜袁绍,非惟天时,抑亦人谋也。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乃用武之地,将军占地利、用贤良,扩基业而待天时,则可立于不败之地。” 刘琦闻言大喜,离席再向诸葛亮施礼拜谢,只这一席话,就值得他去跑两趟。 诸葛亮忙起身还礼,二人携手会心一笑,彼此之间得到了认可。 汉代的案几坐席实在麻烦,坐久了还容易双腿发麻,抽空也要改造一番。 刘琦心中腹诽,重新落座后言道:“夏侯惇败走,曹操定会亲自出兵,其深知谋略,先生可有对策?” 诸葛亮轻摇羽扇,徐徐道:“以进为退,以退为进!” 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刘琦心中腹诽,起身拿过地图铺在桌面上,一脸谦虚:“愿闻其详。” 二人在书房秉烛夜谈,直到后半夜才歇,就在房中抵足而眠,共宿半宵。 第36章 主动出击 次日一早,刘琦传令升帐,商议对抗曹军。 刘琦言道:“夏侯惇虽败,但曹军于摩坡、汝南尚有数十万大军,必会整兵再来,今叶县空虚,何人敢去取城?” 糜竺劝道:“曹军势大,不宜分兵,叶县临近中原,就算破城,也恐难守住,徒损兵力。” 刘琦笑道:“与其等曹军来攻,何妨主动出击,与之战于前线?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守。” 甘宁出列道:“将军此言极是,某愿为先锋!” 张飞也道:“俺三千兵保证拿下叶县。” 甘宁大声道:“某八百锦帆军足以破城。” 张飞怒道:“俺只要五百军!” 刘琦摆手道:“叶县虽兵少,但也不宜强攻,翼德若去,曹军必死守,兴霸可为先锋取城,翼德为后军接应守城。” 甘宁领命,向张飞抱拳笑道:“我虽抢了头功,但守城还须仰仗将军大名。” 张飞摸着胡茬,大为不满:“这可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 二人大步出门,到了营中点兵,甘宁只带八百锦帆军,招呼一声便走。 回头向张飞大声道:“昨日拼酒,尚未分出胜负,此番取了功劳,待犒赏下来,再与你一较高下。” 张飞大笑道:“兴霸有志气!你虽然武艺比不过俺,但你酒量也不如俺!” “龟儿子,你等着!”甘宁笑骂一声,出营而去。 自从甘宁入伍之后,军营中便热闹起来,两人整日比武切磋,虽然略逊一筹,但从不服输,反而愈挫愈勇。 昨日庆功饮酒,两人又斗上了,各饮五坛不分胜负,但可惜肚子不如张飞的大,愣是喝不下去,遗憾落败。 虽说处处被张飞压一头,但两人脾性相近,反倒意气相投,不打不相识,越斗越亲近。 张飞与关羽是结义之情,生死之交,与甘宁则是肝胆相照,两人一起吃饭喝酒打斗,几乎形影不离。 府衙之中,徐庶将看押俘虏、运送粮草等事务一一安排完毕,随后抱拳道:“能者当居要位,孔明既到军中,吾即日起愿辞去军师职务,由孔明担任。” 诸葛亮忙道:“元直这如何使得,军师还是你来担任?” 魏延等人也都纷纷相劝,他们已被徐庶折服,却忽然让一个白面书生身居要位,被他呼来喝去,自然心中不服。 徐庶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笑道:“诸位不必忧虑,吾虽不担任军师之职,但也会参赞军机。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吾今后主管情报细作,协助孔明。” 刘琦正疑惑徐庶为何退位,闻言点头:“元直所虑极是,两国交锋,情报为致胜关键,元直如我耳目,也不可或缺。” 他正准备组建一个严密的情报系统,徐庶主动提出来,正中下怀,这个职位掌握核心机密,又要能甄别分析情报,他和诸葛亮相辅相成,的确是最佳人选。 众人见刘琦拍板,只好领命,各去准备,夏侯惇稀里糊涂败走,但接下来对战曹操,才是重头戏。 博望调兵遣将之时,甘宁也领兵杀到叶县,匹马上前交战。 夏侯惇败退之后,留韩浩守叶县,自回许昌报信请罪。 城中许多残兵败将,还来不及转送到许昌,士气一片低迷,忽闻敌军杀到,不由大惊,想不到刘琦竟敢主动来攻。 此时想要求援已经来不及,赶忙来到城上督战,却见城外仅有数百兵,当先一人锦袍绚丽,浑身挂满装饰,疑惑不已。 韩浩问道:“这是何人部将?” 守将夏侯杰冷笑道:“来人自称甘宁,原来是个水贼。” 韩浩看着这数百人,一个个穿得花里胡哨,阵形散乱,根本不像训练有素的精兵。 韩浩总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却一时又想不起来,疑惑道:“刘琦派此人来攻城,有何深意?” 几次被刘琦算计之后,他也变得疑神疑鬼,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夏侯杰却笑道:“刘琦在荆州大肆招兵,必是这些贼人桀骜难驯,派他们前来送死,正好成就我等功劳。” 韩浩却摇头道:“不可大意!” 正说话之时,那人催马上前,一股的睥睨捭阖的气势浑然天成,刀尖上挑着夏侯惇的头盔,懒洋洋喝道:“有人丢三落四,将盔甲遗落,谁敢取回?” “狗贼好大的胆子,欺人太甚!”夏侯杰见状大怒,猛踢一脚城墙,就要出城迎战。 韩浩猛然想起,此人正是那夜劫营之人,就是带着这八百人在营中横冲直撞,根本无人能挡,忙劝道:“此人有备而来,不可轻敌。” 夏侯杰怒道:“甘宁竟然羞辱吾叔,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顾韩浩阻拦领兵出城,其实他倒不是完全愤怒,只是看只来了八百贼军,以为是刘琦故意派来送死,送到眼前的功劳不取,更待何时? “小心戒备!”韩浩阻拦不住,只好传令守军张弓搭箭,严阵以待。 甘宁见守将果然被激怒出城,心中暗喜,高举金盔独自在阵前等候。 夏侯杰催马出城,见甘宁不退,冷笑道:“甘宁,区区数百人就敢来取城,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夏侯杰是夏侯家族旁支子弟,一直在曹操身旁做亲兵,此次负责运粮到叶县,但从没有上阵杀敌的机会。 如今夏侯家族中,夏侯惇兄弟抢尽风头,他总觉得怀才不遇,终于到了表现之时了! 甘宁大笑道:“甘某不止胆大,还有更大的,你可要领教领教?” 夏侯杰打马上前,大喝道:“水贼甘宁,可认得安东将军夏侯杰否?” 甘宁浓眉微蹙,眼中杀机一闪而逝,撇嘴一笑,摇头叹道:“不知。” “你……”夏侯杰顿时气结,纵马杀出,大喝道:“从今之后,尔当知吾名!” 战马疾驰而出,挺枪直刺向甘宁,他的枪法得自名师指点,颇有自信,不然也不会成为曹操的亲卫。 见甘宁轻视于他,更要一战立威,出手便是最凌厉的招式,如梨花落雨,寒光点点罩向甘宁的面门。 “好枪法!”甘宁惊呼一声,策马往旁边避开,似乎不敢撄锋。 “胆小鼠辈!”夏侯杰以为甘宁胆怯,愈发得意。 回马反手一枪又扫过来,想将其打落马下,生擒活捉。 第37章 再起兵戈 甘宁见夏侯杰颇有轻敌之意,忽然心生一计,这是锦帆军攻城第一战,自然要打得漂亮。 电光石火之间,甘宁手臂用力,大刀猛地转过,刀尖上的头盔便向夏侯杰打了过去。 夏侯杰本以为志在必得,哪想到对方会用此怪招,头盔朝着面门打来,急忙俯身躲避,招式大乱。 甘宁爆喝一声,大刀迎着长枪打过去,只听当的一声,夏侯杰兵刃便飞了出去。 此时坐骑尚在冲刺,两马交错而过,甘宁伸手抓住袍带,将夏侯杰从马背上抓过来,单手高高举起。 “啊……你卑鄙,偷袭——” 夏侯杰惊慌失措,挣扎大叫。 甘宁却不管这些,举刀大喝道:“杀!”纵马直奔城门。 后方锦帆军早在蓄势待发,见老大取胜,立刻催马上前,往城门口一拥而进。 韩浩在城上看见,也慌了手脚,夏侯杰被对方举着冲过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下令。 犹豫之间,甘宁已经冲到城门前,曹军见主将被捉,犹豫不决,纷纷向后退去。 甘宁一手舞刀挥砍,一手舞着夏侯杰叫喊。 锦帆军趁乱杀入城门,一拥而入,守军溃不成军,四散而逃,韩浩见大势已去,长叹一声从北门逃走。 甘宁领兵直奔府衙,杀散曹军,将夏侯杰放在地上,冷哼道:“小子,你看甘某胆大否?” 却见夏侯杰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亲兵一脚将他踢得翻过来,大笑道:“老大,这小子被吓破胆,胆汁都吐出来了。” “甘某并非嗜杀之人,本想给你个活命机会,你自己不中用啊!” 甘宁冷嗤一声,命人将其抬出去,稍后报功领赏。 八百锦帆军夺了叶县,城内曹军落荒而走,百姓也早已逃散,府库中倒有一批新到的粮草,收获颇丰。 一个时辰之后,张飞领兵赶到,见甘宁已经拿了叶县,大呼惊奇,攻城拔寨有如此轻松? 甘宁大笑道:“这守将是个胆小鬼,岂能不败?” 张飞看着躺在乱草中的夏侯杰,嘴角还留着绿色的胆汁,不屑道:“这等膏粱子弟,俺吼一声也能吓死他。” “切——”甘宁不屑撇嘴,转身回府,“你那破锣嗓子,别是把人吵死的?” “兴霸,信不信俺有狮吼功?”张飞追着甘宁,“小霸王喝死一人算什么,俺能喝死一群人,” “看来你还宿醉未醒,酒量远不如我!” “你不信?”张飞瞪大眼睛,“你听俺解释,嗝~” 话音未落,便打了个酒嗝,实在是昨晚喝得太多,到现在胃里还泛着酒气。 甘宁大笑不已,张飞一脸尴尬,“意外,这只是个意外!” 捷报传到博望,刘琦正与于禁会面,笑问道:“我若趁胜进兵,直取中原,将军以为如何?” 于禁摇头道:“将军虽两次大捷,但都用巧计取胜,曹操拥众过百万,麾下人才济济,若派兵入中原,则如溪流入海,难起波澜。” “将军所言极是!”刘琦点头道:“素闻将军善于练兵,持军严整,眼下俘虏新兵极多,正缺练兵之人,你就去宛城操练人马,以待后用。” 于禁见刘琦尊重他的想法,欣然抱拳道:“末将自当尽力。” 这个最受曹操器重的五子良将,提前投降,比起被关羽水淹七军,体面了许多。 刘琦深知于禁的本事,无论历史还是现在,都是为形势所迫,顺势而为。 他与庞德不同的抉择,被后人所笑,最终忧愤而死。 但刘琦却觉得,这不过是胜利者的游戏而已。 自古成王败寇,若刘备能再兴汉室,后人对于禁的评价,恐怕又是另一番景象。 博望大宴庆功,积极备战,许昌却一片愁云惨雾。 曹操听闻前军又败,大叫一声昏死过去,夏侯惇在府外跪了一早上。 丞相府上下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犯错,惹来杀身之祸。 下午曹操才醒,睁眼便怒吼道:“刘琦犬子,欺吾太甚!” 曹纯在门外听到,赶忙推门而入,问道:“丞相身体可好些?” “头不疼了!”曹操一把扯掉头上的毛巾,起身下床,吩咐道:“传令升帐,吾要亲征刘琦,踏破荆州。” 曹纯忙命人更衣,自己出去传令,召集文武前来议事。 曹操来到堂上,面沉似水,望着跪在地上如乞丐般的夏侯惇,脸色阴晴不定,众人大气不敢出。 半晌之后,曹操才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元让要戴罪立功!” “多谢丞相!”夏侯惇如蒙大赦,颤巍巍爬起来,已是满头大汗。 曹操摆手示意他下去休息,问道:“出兵之事,孙权如何答复?” 程昱答道:“东吴各处山贼平复未久,孙权尚在调兵休整,已命周瑜在柴桑大练水军,不日便会攻取江夏。” 曹操双目微眯,又道:“桂阳动静如何?” 程昱道:“赵范怯懦谨慎,不敢贸然起事,尚在犹疑之中。” “胆小鼠辈!”曹操猛拍案几,沉声道:“赵范不堪重用,吾意亲征刘琦,活捉刘表父子,一举拿下荆州。” 荀彧谏道:“刘琦忍辱负重,一飞冲天,此人深不可测,又有徐庶等为谋,丞相不可轻敌。” 曹操抚须笑道:“徐庶虽有谋略,吾岂不知兵法乎?吾看徐庶如草芥耳,何足惧哉,吾必一战擒之。” 正商议之时,忽然探马来报,刘琦再次派兵攻破叶县,屯兵以窥中原。 众人大惊,这一次连荀彧也敢再劝,刘琦再进一步便要杀进汝南,再不出兵许昌危矣! 蒋济言道:“刘琦借刘备之名,来势汹汹,又有关张等为辅,如虎生翼,恐朝中人心浮动,不如将天子迁往邺城,以为万全之策。” “大胆!”曹操拍案大怒,“刘琦病夫,不过犬豚耳,便叫吾迁都,岂不为天下人所笑?” 如果是刘备卷土重来,曹操或许会有此顾虑,但刘琦侥幸胜了两场,曹操却不以为意,如果迁都,岂不是说他怕了一个病夫? 大将曹洪出列道:“刘琦竟敢如此猖狂,实乃小人得志,末将愿为先锋,攻取南阳。” 曹操点头道:“先前兵败,乃二将轻敌,缺少军师谋划,仲德与子廉会合曹仁,先攻叶县,再围博望。若刘琦退兵,不可贸然追击,待吾大军到时,再作商议。” 曹洪、程昱领命,赶奔摩坡大营,与曹仁一起攻取叶县。 第38章 守门之犬 孙权伐黄祖,折损大将凌操之后,退兵整肃境内,平复山贼,常思报仇之事。 忽闻刘琮崛起荆州,接刘备兵马大败曹仁,收复南阳全境,将信将疑,命人详细打探消息。 曹操又遣使至建业,责孙权抗旨,命他即刻出兵江夏,以应天听。 此时周瑜正在柴桑练兵,孙权与鲁肃、张昭等商议对策。 孙权言道:“若助曹,刘表父子速亡,荆州为曹操所得,必危及江东;若不助曹,父仇却不得不报,二位有何良策?” 鲁肃言道:“荆州、江东唇齿相依,近闻曹操建玄武池以练水军,必有南征之意,荆州既失,必来攻江东。刘琦抗曹,如鹬蚌相争,不如静观其变,待机而动于中取利。” 张昭冷笑道:“曹操挟天子坐拥北方,麾下何止百万?刘琦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妄动虎威,必将招致杀身之祸。主公上次不曾遣子入朝,曹操怀恨在心,若再抗命,交恶曹氏,其以此为由出兵,谁能阻挡?此时出兵,既可报仇,又能结好曹氏,何乐而不为?” 鲁肃言道:“愚以为刘琦异军突起,半月之间尽收南阳,必有作为,不如按兵不动,观其动静。若刘琦果能抗曹,当以大局为重,缓图报仇,共谋中原,如其不胜,别图他策未迟。” 张昭因鲁肃年少粗疏,对其向来不满,闻言道:“大都督治军柴桑,尽知荆州变故,何不命其自主决策,若能出兵,自柴桑至夏口,朝发夕至,必克黄祖!” “张公言之有理!”孙权难以抉择,只好把难题抛给周瑜。 张昭抚须自得,周瑜向来主张征伐,与他意见相左,但这一次为结好曹操,只好让周瑜遂了心。 使者到柴桑传令,吕蒙大喜道:“甘宁已被调去南阳,其余诸将皆不足为惧,黄祖冢中枯骨,可一战而定!” 周瑜却负手站立江口,遥望北方默然不语,半晌之后缓缓道:“时机未至!” 吕蒙疑惑道:“今荆州全力调兵抗曹,境内空虚,得江夏便可鼓行而西,据楚关占长江之利,夫复何疑?” 周瑜慨然道:“刘琦一飞冲天,关张用命,又徐庶、卧龙相助,南阳之战,胜负难料也!” 吕蒙大笑道:“刘琦病夫,为蔡氏欺压多年,侥幸而起,不过昙花一现,荆州迟早为曹氏所得,何不早图?” 正商议之时,探马来报,夏侯惇十万大军在博望败北,全军覆没,逃回许昌。 吕蒙大惊道:“刘琦何德何能,竟能又败曹军?” “刘琦?金鳞/岂是池中物……” 周瑜长声一叹,眼眸深处一缕精光隐去,命吕蒙等继续练兵,严把各处水寨。 转回柴桑来到后堂,便闻到一阵浓烈的酒香,无奈道:“士元又醉矣!” 厢房中一人大笑道:“荆州之主已现,吾亲友皆得保全,汉室后继有人,安得不痛饮相庆?” 周瑜来到门口,剑眉微蹙,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叹道:“某闻卧龙凤雏齐名,凤雏放浪形骸,卧龙乃一村夫,荆州之士皆粗鄙如此?” 房中一人斜靠在案几之上,袒胸饮酒,容貌短小,八字眉、三角眼,留两撇鼠须,带上嘴角一丝怪笑,整个人显得极其猥琐,正是凤雏庞统。 庞统年前游历江东,与江东陆绩、顾劭等结交,回归时路过柴桑,被周瑜留住,虽未参赞军事,但对荆州之事却知无不言。 “哈哈哈!”庞统大笑道:“卧龙天纵奇才,其风雅不输都督,纵是琴技,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哦?”周瑜双目微眯,走过去坐在对面,“孔明之才,比先生如何?” “十倍于我!” 周瑜吃了一惊,见庞统神色淡然,又问道:“今曹操集合五十万大军报仇,欲吞南阳取荆州,刘琦兵力不足十万,先生以为胜败如何?” 庞统呷了一口酒,反问道:“袁曹官渡交锋,都督以为胜败如何?” 周瑜笑道:“袁绍自大矜骄,不能用人,曹操乃当世奸雄,岂可同日而语?” 庞统揪着胡须淡淡说道:“都督熟读兵书,岂不闻骄兵必败?” 周瑜坐在那里沉思良久,知道庞统睡着,鼾声响起,才被惊动,起身回到大堂。 当即写信一封,命人送往建业,回报孙权,水军尚未训练完毕,舟船未备,不能出兵。 等他安排完诸事,再回来向庞统询问卧龙之事,却见房中已空无一人,桌上留下一战纸条,上面写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周瑜看罢怅然若失,气骂道:“凤雏啊凤雏,汝真钻营之徒也!知荆州将乱,便远遁江东,今见刘琦奋起,又飘然而去,他日需十倍还我酒来。” 建业城中,孙权看过书信,抚须大笑道:“果真英雄所见略同!” 马上命人将鲁肃请来,将书信交给他,笑道:“公瑾所言,果然与子敬不谋而合。” 孙权的高兴,在于他内心的想法和周瑜、鲁肃一致,这让他信心大增。 这就像一个刚升学的学生,发现自己的解题思路竟和老师一样,心中得意可想而知。 “此亦主公之英明也!”鲁肃先夸奖孙权一句,才低头看信。 看罢之后说道:“中原乃海内之地,两都皆大汉创业之方,主公欲成霸业,当如都督所言,早图淮南,待荆州人马钱粮耗尽,唾手可得。” “公瑾虽好战,却也知大局!”孙权得意笑道:“曹操怒而兴师,尽提大军开拔南阳,两军已势如水火。曹操笑刘琦为犬豚,正好做我江东守门之犬,其两虎相争,吾趁机安定淮南。” 鲁肃点头道:“今其两军互相吞并,若刘琦胜,曹军必元气大伤,可共诛曹操以定淮南,进图中原;若曹操胜,则可乘势分荆州之地,划江而治,西图巴蜀,王业可成矣!” 孙权抚须大笑道:“自古守江必守淮,若得淮南之地,以江淮为界,进可图中原,退可守江东,某便可从容应对曹贼矣!” 当下二人商议一番,孙权派人向曹操回信,推说江东境内宗贼猖獗,加之水军未成,还不足以出兵,容稍缓日期。 又严令各地按兵不动,暗中却依周瑜之计,在牛渚、濡须调集兵力,只等南阳之战分出胜负,便伺机而动。 第39章 卷土重来 甘宁拿下叶县之后,刘琦命留关羽、徐庶守博望,亲自带兵增援。 曹操亲自出征的消息传来,叶县将成为迎战曹军的绞肉场,诸葛亮的谋划也开始部署,这将是决定命运的一战。 三日之后,叶县城外尘土飞扬,曹军再一次杀到,十余万大军浩浩荡荡,旌旗蔽日。 刘琦带人到城上来看,见这次来的曹军,兵甲鲜亮,阵容齐整,与先前夏侯惇所部相比,气势更盛。 诸葛亮观看阵势,言道:“此必是曹操所收之青州兵,乃曹军精锐。” 张飞大笑道:“来得好,俺就喜欢打精锐!” 甘宁请令道:“不如趁其阵脚未稳,先杀将出去。” 诸葛亮却摇头道:“此番曹军来,已有准备,左右两翼布成阵势,若贸然出兵,必为其所困,徒增伤亡。” 甘宁微哼一声,对诸葛亮颇为不满,但看刘琦没有下令,也只好退到一旁。 这一次曹军果然十分有耐心,先列阵扎营,沿山大道严密部署,等一切安排就绪,才有一支人马上前叫战。 人马还未靠近,张飞便叫道:“原来又是曹仁,这次俺必将他捉拿!” 刘琦看出来张飞求战心切,笑道:“头阵就交给翼德!” 诸葛亮言道:“若曹仁败退,切记不可追敌,以防中计。” “知道了!”张飞也不愿理会诸葛亮,下城披挂出战。 城上鼓声大作,张飞领兵而出,两军摆开阵势,曹仁要一雪前耻,瞪着张飞双目喷火。 这次被作为人质交换,曹仁官职降了三级,这倒还是其次,被魏延脱光擒获,才是他心中之痛。 张飞举矛大喝道:“曹仁你个白眼狼,枉我好酒好肉招待你,毫不知羞!” 曹仁自知非张飞对手,沉声道:“我不与你厮杀,叫那个红脸的出来!” 张飞笑道:“想与俺二哥交手,须先胜过俺。” 曹仁咬牙切齿:“叫魏延出来,我要与他决一死战!” 张飞大笑道:“哈哈哈,曹子孝,你如此记挂魏将军,莫不是还想被他擒获?” “张飞,休要欺人太甚!” 就在此时,从曹军阵中冲出一人来,举刀便向张飞杀来。 “常雕,小心!”曹仁大惊,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 张飞坐在马上轻描淡写,只等敌将冲到近前,才举起蛇矛,将其大刀架住,猛然环眼大睁,一声大喝! 这一声喝如同晴天霹雳,连鼓声都被盖过,只见常雕在马上晃了晃,竟七窍流血,跌落马下。 甘宁惊呼道:“原来这黑子说的是真的!” “真乃虎将也!”诸葛亮也点头赞叹不已。 张飞清清嗓子,又向曹仁招手道:“速来让俺捉拿!” 曹仁虽然心惊,但两军阵前,何曾受过此等羞辱,大吼一声催马而上,二人在场中厮杀起来。 张飞未曾动手便喝死敌将,荆州就士气大增,齐齐举起兵器呐喊,两军奋力擂鼓,鼓声震天。 二人奋力厮杀,二三十合不分胜负,曹仁拼死一战,张飞则愈战愈勇,如同猛虎相斗,场面激烈。 张飞在徐州、豫州时,多次被曹军用计所败,一身武艺无处施展,如今终于扬眉吐气,打起来更是不留余力,蛇矛迅疾如风,呜呜作响。 斜阳之下,战马来回奔走,尘土飞扬,双方军士呐喊助威,这一场厮杀看得人心惊肉跳。 张飞虽然武艺高于曹仁,但架不住曹仁以死相拼,多次想两败俱伤,刀势比张飞还要凌厉,一把刀上下翻飞,如怒龙咆哮。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曹仁自知若再败便无颜去见曹操,抱着杀身成仁的决心来死斗,反将张飞逼得手忙脚乱。 “疯了,你疯了不成?”张飞边打边骂,几次要得手,却被曹仁拼死相搏逼得后退。 就在此时,曹营之中响起鸣金之声,曹仁杀得浑身大汗,气喘如牛,见战不过张飞,纵马奔回本阵。 张飞杀得性起,本待要追,城上也响起鸣金之声,两军各自罢兵。 张飞回城,埋怨道:“俺若趁势冲杀,将军接应,必败曹军!” “穷寇莫追!”刘琦笑道,“曹仁以死相拼,翼德何必与他拼命?来日再战未迟。” 曹洪将曹仁叫回,安抚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叶县小城,明日大军一齐进攻,弹指可破,必叫子孝出了这口恶气。” 程昱提醒道:“刘琦自知叶县难受,恐会前来劫营,需防夏侯将军之败。” 曹洪笑道:“有前车之鉴,某岂能毫无防备?刘琦今夜若敢来,必叫他有来无回。” 韩浩言道:“将军有所不知,夏侯将军亦料到刘琦会来劫营,但被他虚晃一枪,故而中计,又有张飞等冲营,无人能挡,以至大败。” 曹洪点头道:“兵贵精而不贵多,有时兵多反倒自相生乱,某自有对策。” 先传令士兵埋锅造饭,等到天黑之后,悄然将人马分作三部,曹仁领兵大营之后,左右山上各藏伏兵。 叶县城中,刘琦命甘宁巡视守城,众将回营休整歇息,并没有丝毫要偷袭劫营的打算。 叶县城矮小破旧,还不如博望,越过前方山脉便是昆阳,那里一片开阔,曹军可以源源不断增援。 此时的中原像一座大坝,叶县便是通往南阳渠道的闸口,一旦这里被突破,曹军便像洪水一般涌入,势不可当。 刘琦言道:“曹仁虽败,但曹军势大,只可智取,不可与之硬拼,先生以进为退,挫敌锐气,接下来如何守叶县?” 诸葛亮笑道:“曹军挟怒而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曹仁败走,今夜可用疲兵之计,其势必衰。” 刘琦问道:“计将安出?” 诸葛亮笑道:“对付惊弓之鸟,无须用箭,弓弦响动,便可坐享其成。” 刘琦会心一笑:“先生高见,今夜定叫曹军不得安宁!” 晚饭过后,刘琦将寇封叫来,安排他照计行事。 说起来寇封一表人才,武艺也不差,为人又机敏,确实是个难得的将才,否则也不会被刘备收为义子。 只可惜命运弄人,螟蛉之子终究不如亲生的刘禅,最终死于政治斗争。 拜义父改姓看起来一步登天,却反倒成了催命符! 第40章 惊弓之鸟 当夜三更过后,忽然叶县城上鼓声大作,顺风在山谷中回荡。 曹军大营中立刻紧张起来,全军戒备,曹洪等将纷纷在营中戒备。 但等了许久,却不见敌军来攻打,一切又陷入沉寂之中,曹洪怒骂道:“又来故伎重施!” 程昱言道:“劫营岂有大张旗鼓的道理,此必为疲兵之计,将军少安毋躁。” 韩浩却道:“刘琦用兵令人难料,此次虚张声势,或许还会再来,需要小心。” 程昱抚须道:“可命军士分批防守,前营戒备,后营休息,明日才好攻城。” 黑夜之中,曹洪也不敢贸然出动,命人向曹仁传信,叫他安排士兵歇息,若有危险,再派人求救。 韩浩已经吃过一次败仗,不敢有丝毫大意,亲自请令去巡营,派出斥候严密监视前方动静。 半个时辰过后,四野寂静,忽然前方山路上火把齐明,喊杀声逼近营前。 韩浩大惊,忙擂鼓示警,全营御敌,等曹军全部结阵,张弓搭箭准备迎敌之时,路上火光熄灭,一切又恢复沉寂。 曹洪赶到营前,见火光消失,气得暴跳如雷,程昱将其劝回营中,传令各营更要小心,枕戈待旦。 过了一阵,又听得远处鼓声响动,惊得守军纷纷爬起,如此三四次,士兵便有些懈怠,个个昏昏欲睡。 程昱却反倒紧张起来,敌军如此反复袭扰,极有可能是为袭营准备,干脆不再休息,亲自在营门处等候。 直到东方发白,前方大道上空无一人,竟是虚惊一场,再看守军,个个精神萎顿,士气全无,程昱心中暗叹。 韩浩言道:“此乃疲兵之计,刘琦深知叶县无法死守,叫我们不得全力攻城。” 程昱抚须沉思片刻,冷笑道:“刘琦兵马不过数万,吾有十万精兵,只需分批出动,纵然用计也是枉然。” 二人回到大营,见曹洪趴在案几上睡着,将他叫醒,顶着两个黑眼圈,双目赤红,大骂刘琦卑鄙。 程昱劝道:“将军息怒,可将前军调至后营休息,先由曹仁将军指挥攻城,下午再来接应,一日便可破城。” 曹洪疲惫不堪,只好与曹仁调换,将前营和埋伏的士兵调至后营休息。 曹仁领兵来到叶县,见荆州军竟在城外连夜挖掘壕沟,引澧河之水布成防线,自东到西有五座土山,上面搭建箭楼,弓弩手严阵以待。 张飞横矛立马守住河岸,大叫道:“曹将军,俺们又见面了,可敢决一死战?” 曹仁见河上仅有一座木桥,被张飞领兵守住,知道厮杀无益,传令士兵准备沙袋木石,填平河道。 牛金言道:“刘琦引澧河之水,若填河道,水势漫延,军马无法前行,需先阻断上游之水,方可填土。” 曹仁深以为然,命牛金领三千军去堵水口,其余兵马背土填河。 曹仁以步兵上前压住阵脚,弓弩手藏于其后,向土山上放箭,两军对射,曹兵如蚂蚁般搬运石块沙袋,抛入河道之中。 两军鼓声大作,荆州兵居高临下,占尽优势,不断有曹兵倒下,但他们人数众多,前赴后继,干脆将同伴尸体也扔进河中。 这河道本是连夜挖掘,并没有多深,损失一千余人便将河道填平,但上游水势未歇,反倒蔓延过来,曹仁不得暂时后退。 就在他责怨牛金做事拖沓之时,却见牛金带着残兵狼狈退回,禀告道:“河口有士兵守住,末将分兵攻打,谁知上游还有伏兵……” “废物,混账!”曹仁勃然大怒,命王双守住中军,亲自带兵去堵河口。 曹仁离开中军未久,忽然对面鼓声大作,牛金传令结阵防御,却见两边山上伏兵杀出,左边赵云、右边甘宁,如猛虎下山。 曹军两翼被拦腰冲为两段,阵型彻底大乱,牛金约束不住,更知非二将对手,在乱军中仓皇逃走。 赵云、甘宁领兵往来冲杀,如入无人之境,只杀得血流成河,遍地尸骨,与蔓延开来的河水混在一起,大路上一片狼藉。 曹仁领兵到河岸边,却见守军早已退去,正命士兵添堵河口,忽听得大营方向鼓声震天,不多时士兵匆忙来报,荆州军在山上埋伏,全军败退。 曹仁气得仰天怒吼,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亲兵赶忙扶住,无奈带兵撤退,此战又折损万余人。 下午曹洪醒来,听闻曹仁又中计,怒不可遏,尽起大军来攻。 曹军气势汹汹而来,张飞已退回城中,看着城外惨烈的场面,曹洪咬牙道:“不破此城,某誓不罢休。” 曹军兵分三路,如潮水般涌来,将叶县三面包围,箭矢如雨,喊杀声震天。 张飞、赵云、甘宁各守一门,灰瓶、檑木、滚油等十分充足,只杀得黑烟滚滚,天昏地暗。 叶县城墙并不高,曹军仗着兵力优势,一刻不曾停歇,自傍晚一直攻到夕阳落山,已有人不断爬上城头,俱被张飞等杀死。 天黑之后,曹军稍退埋锅造饭,就在城外点起火把,亮如白昼,准备连夜攻城。 刘琦和诸葛亮在城上观战,如此惨烈的场面看得他心惊肉跳,现实的残酷完全不是影视剧所能表现的。 山风吹过城头,血腥味和尸体烧焦的味道,令人作呕,好几次差点吐出来。 却见诸葛亮云淡风轻,轻摇羽扇似乎无视这惨烈的场面,完全不像是初出茅庐的村夫。 刘琦心中叹息,同样未经战事,但诸葛亮从小就经历乱世流离,自己却来自和平年代,适应环境的能力也不一样。 负责调拨物资的寇封前来禀告道:“曹军数量极多,箭矢器械不足,将军当早做准备。” 刘琦点头道:“你保护军师先退,我随后便来。” 诸葛亮言道:“将军身系三军之重,荆州安危,万不可冒险,子龙等足以拒敌从容撤退,还是一起走为好。” 刘琦一想也是,虽然他想留下来鼓舞士气,但万一有什么意外,以他现在的本事,反倒会成为拖油瓶。 将赵云三人叫来,吩咐他们按照计划行事,趁着夜色悄然离开叶县,回博望城准备。 第41章 二次被擒 晚饭过后,曹洪再次催兵攻城,黑夜之中,曹军损失更为惨重。 叶县城下尸骨堆积如山,士兵被踩踏成厚厚的血泥,火油烧着,形成了一道火墙。 士兵明明已有多次爬上城头,但奈何张飞三人十分勇猛,全部都被杀退,徒劳无功。 一个时辰之后,曹仁接替曹洪督军,亲自到阵前督军,曹军一鼓作气冲上城头,却发现守军一动不动,任由他们砍杀。 曹仁正自疑惑,士兵来报,城上全是草把,刘琦早已领兵撤退。 曹仁怒气不休,就要领兵追赶,程昱急忙劝住,深更半夜去追敌,极易中埋伏。 此时曹军也都人困马乏,曹洪命士兵进城休整,明日再攻博望。 次日查点人数,竟折损三万余人,即便与袁绍交锋,也未有如此惨重的伤亡。 曹洪命人向曹操报捷,留下近万伤残士兵清理战场,转运钱粮,选五万精兵来取博望。 曹仁依旧为先锋,来至城下,只见刘琦分兵城外,左右各立一营,与博望城互为掎角。 西营傍白河,营前竖“関”字旗号,关羽横刀立马,抚须冷眼扫视;东营靠阳坡,营前竖“趙”字旗号,赵云白马白袍,如一杆枪挺直而立。 曹仁远远停住兵马,看着城头上的刘琦,一时间不知该往哪头去,只好原地待命。 张飞遗憾地拍打城墙:“俺就说曹仁不敢来,果然如此。” 刘琦笑道:“我有一计,可引得曹仁前来,翼德能否将其生擒?” “交给俺了!”张飞再次胸口拍得砰砰作响。 刘琦对身后的魏延低声吩咐几句,魏延大喜,领兵出城而去。 魏延催马上前,大笑道:“曹仁,听说你自回去之后,时常挂念魏某,可是要与某一较长短?” 曹仁见是魏延,勃然大怒,未及答话便舞刀杀来,二人交战十余合,魏延不敌而走。 曹仁誓要一雪前耻,挥兵追杀,曹军一拥而上,前来追杀魏延。 见魏延果然引得曹仁追来,张飞忍不住笑道:“将军激将法果然奏效,也不知文长如何对待曹仁,竟让他如此痛恨。” 甘宁骚眉耷眼笑道:“看曹仁切齿痛恨,急于灭口,必是不可告人之事!” 说话之间,曹仁已经直追到城下,眼看两人越来越近,一刀直朝魏延身后砍来。 魏延也是艺高人胆大,专等曹仁靠近,才扭转腰身,爆喝一声架住大刀,与之又厮杀起来。 刘琦见时机已至,传令道:“擂鼓!” 张飞当即向城下冲去:“这次抓不住曹仁,俺绝不回城。” 咚咚咚—— 鼓声响动,左右两营的关羽、赵云同时出马,如二龙出水,向曹军后面包抄过去。 曹仁听得城上鼓声响起,猛然醒悟,想要退兵,却被魏延死死缠住,根本脱不开身。 转眼之间,五千曹军被围困在城下,虽然城门大开,曹仁也不敢杀入,只想突围撤退。 关羽和赵云左右联手,曹军哪里抵挡得住,如同梭织一般往来冲突,犂庭扫穴一般,被冲得七零八落。 “曹将军,既来之,则安之!”魏延举刀猛攻,大笑道:“你是我的人了!” “放屁!”曹仁忍不住破口大骂,见陷入重围,横下心来与魏延拼死一战。 就在此时,张飞纵马出城,举蛇矛直冲向曹仁,爆喝道:“魏将军,你来收拾这些杂毛杂兵,俺来擒他。” 魏延见张飞来势汹汹,阻拦不住,只好让开一旁,将前来救援的牛金挡住,大喝道:“小杂毛,你的对手是我!” “吾乃奋武将军牛金是也!”牛金大怒,挺枪杀向魏延。 曹仁奋力与张飞厮杀,虽然同样抱着必死之心,但这次气势完全不同,三十合后,便被张飞杀得双臂发酸,支撑不住。 此时牛金已被魏延所伤,坠落马下,被士兵擒获,曹军或逃降,城外的战斗已经停止。 曹仁杀得满头大汗,耳边喊杀声越来越少,回头看时,却见关羽、赵云远远拱卫,挡住去路,只剩自己与张飞厮杀。 心知绝无生路,也不愿再受二次被擒之辱,奋力将手中大刀打向张飞,便拔剑自刎。 魏延早在一旁随时戒备,见曹仁扔刀自杀,催马上前,大喝一声便将其坐骑斩首,曹仁滚落尘埃。 未等他起身,早有士兵一拥而上,将他死死按住,绑缚起来。 张飞走过来大骂道:“曹仁懦夫,两次害得俺违令。” “放开我,放开我!”曹仁挣扎大吼,双目赤红:“士可杀不可辱,休要欺人太甚!” 魏延大笑道:“曹将军价值千金,杀了岂不是亏大了?” 带兵押着曹仁和牛金先回城,张飞嘟嘟囔囔,让人将俘虏带来,驱赶进城。 曹仁二次被擒,如同暴躁的野兽,大骂魏延、张飞,看到刘琦又破口大骂,想激怒他们将他处斩。 刘琦迈步走下台阶,看着曹仁笑道:“曹将军,你叫破喉咙也没用,省些力气等着曹操来赎人吧!” 曹仁嘶吼道:“刘琦病夫,有本事杀了我!” 刘琦叹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正所谓一将难求,将军一心求死,可曾想过曹丞相,还有你的妻子儿女,谁来照顾?” 曹仁不堪受辱,切齿道:“刘琦狗贼,我家事无须你费心,只求给个痛快!” 刘琦摇头叹息,摆手道:“曹将军太过暴躁,带他下去冲个澡,冷静冷静!” “交给我了!”魏延上前笑道:“这事我最熟!” “你敢?”曹仁浑身一震,双目似欲喷出火来,厉声道:“谁敢碰我一下,便咬舌自尽。” “咬舌并不能自尽,只会平添痛苦,将军慎重!”刘琦摇头道,“变成哑巴,将来如何统兵打仗?” 正在此时,城上守军示警,有大队曹军杀到,刘琦命人将曹仁押下去,上城来迎敌。 曹洪听闻曹仁中计被困,急忙领兵来支援,追到城外,却只有遍地尸体,不见一个活人。 看那两座大营拱卫城池,也不敢贸然靠近,叫来一名逃兵厉喝道:“子孝何在?” “曹将军他、他……啊——” 逃兵惊慌不能答,被愤怒的曹洪一刀砍死,曹军一片震动。 第42章 决战前夕 得知曹仁再次被擒,曹洪大惊,将人马退后十里扎营,与程昱商议救人之事。 程昱言道:“曹将军性情刚烈,二次被擒,纵然赎回,也无颜再见丞相,唯有将其救出,方可劝他回心转意。” 曹洪深以为然,蹙眉道:“刘琦屯兵城外,与守军互为接应,这该如何是好?” 程昱抚须道:“刘琦集合精兵死守博望,又有关张等虎将,不可贸然出兵,唯有静待时机,侯丞相大军至,再与之交锋。” 曹洪也束手无策,他一人无法对战关张众将,只好安营扎寨,以叶县为屯粮之地,等候曹操大军。 两军对峙数日,不觉已过四月,天气转热,春夏交替,阴雨连天,等曹操兵到,已是五月初。 博望城中,众将除了练兵之外,便是比武切磋,还以张飞和甘宁最为激烈,两人都是好斗之人,再加上魏延,每日军营中都十分热闹。 刘琦则与诸葛亮、徐庶收集情报,探讨兵法谋略,在二人的指点之下,对冷兵器时代的作战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再加上本身的历史经验积累,进步也极快。 这一日探马来报,曹操大军赶至,正往博望杀来,刘琦深吸一口气:“曹操,终于来了!” 诸葛亮笑道:“孙子曰:先处战地而待敌者逸,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曹军虽势大,但我以逸待劳,天时、地利、人和尽在掌握,已立于不败之地矣!” 徐庶点头道:“吾等准备充足,此战必将安定南阳。” 刘琦对于此战也信心十足,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朗声道:“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诸葛亮出门,轻摇羽扇看向天空,冷风拂面,片刻之后言道:“明日天将放晴,即日起可命人从宛城运粮,三日一次,不得有误。” “呃……”刘琦心想这诸葛亮号称一代贤相,也太没眼力价了,敢拆主公的台? 暗自腹诽一番,命寇封和傅肜负责运粮,听从诸葛亮调度,其余诸将等候曹军前来厮杀。 曹军大营中,曹洪、韩浩等跪在地上,向曹操禀告战事经过,前军损失过半,又失了曹仁,士气极其低落。 曹操一声轻叹,命几人到后营休整,命徐晃整顿人马,统率前军,夏侯惇督中军,准备兴兵报仇。 军师荀攸言道:“刘琦有关张等虎将辅佐,又有诸葛、徐庶为谋,防守滴水不漏,博望城依山傍水,不宜强攻,当用奇策。” 曹操抚须冷笑道:“子廉、子孝皆少谋而好战,轻敌中计,吾军虽屡败,折损十万兵马,但于某不过皮毛而已!刘琦新领荆州,又连胜数阵,年轻人必生骄心,骄兵岂能不败?” 荀攸点头道:“丞相所言极是,可骄其心,伺机破敌。” 次日果然天气放晴,骄阳当空,曹军大队人马到博望,两军摆开阵势,曹操唤刘琦答话。 刘琦出阵,抱拳道:“丞相相召,莫不是要赎回曹仁?” 曹操虽然身材略短,但气度儒雅,加之久居上位,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势,两眼细长,给人一种深沉之色。 “吾若赎曹仁,乃是害他性命!”曹操在马上斜眼打量着刘琦,暗暗称奇。 本以为是个病弱消瘦之人,却见他气色饱满,相貌英俊,风度与当年洛阳时的刘表极为相似,再想到他做的那首诗,心中惊疑不定。 难道当真看走了眼,此子学勾践卧薪尝胆,城府之深,远超同辈之人。 思索之间,沉声道:“刘琦,不辅佐汝父安守荆州,竟敢袭击吾兵马,欲反焉?” 刘琦大笑道:“丞相亦知家父为荆州之主?却不知屯兵南阳,窥伺襄阳,又作何解释?” 曹操冷声道:“南阳乃张绣所有,今其归顺朝廷,献于国家,某派兵接管,有何不妥?” 刘琦笑道:“当年张绣走投无路,是家父将宛城借与他,张绣有什么权力送人?吾既领荆州,自当收回,又有何不妥?” “年轻人,不要太过气盛!” 曹操怒视刘琦,沉声道:“汝可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吾今奉天子之命讨逆,尔身为宗室子弟,亦敢抗天兵乎?” “哈哈哈!”刘琦仰天大笑,指着曹操厉声骂道:“曹操,人人皆知汝名拖汉相,实为国贼,欺压天子,残害同僚,与董卓何异?某为汉室宗亲,自当奉大义清君侧,除奸贼,似你这等奸贼,还敢妄称天命,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大胆!”曹操被刘琦当面数落,气得须发皆张,大喝道:“许仲康何在?” “刘琦小儿,纳命来!”曹操身后,一员壮硕的大将飞马而出,直取刘琦。 刘琦直视着曹操,丝毫不为所动,仿佛对许褚的雷霆冲击不屑不顾。 “休伤吾主!”随着一声断喝,便见一道白影如飞而至,正是赵云纵马接应。 许褚手持厚背大砍刀,怒吼一声狠狠砸向赵云,只见赵云亮银枪抖动,瞬间爆出万点寒芒,令人眼花缭乱 叮当当—— 只听一串震耳欲聋的兵器撞击之声,如雨点般密集,竟将许褚硬生生逼退,征袍被挑飞一角。 曹军中一片惊呼之声,许褚为军中第一勇将,竟然一合之间被这白袍小将所阻。 曹操眼睛猛地瞪大,惊呼道:“这是何人部将?” 夏侯惇答道:“此人乃常山赵云,先事公孙瓒,后随刘备辗转流落各地,未曾显名。” 曹操紧盯着赵云,蹙眉道:“何以大耳贼能屡得良将?” 只见赵云一杆枪如灵蛇出洞,杀得许褚怒吼连连,手忙脚乱,羡慕不已。 正观察之时,瞥见对面军前,关羽正轻抚三尺长髯,提刀斜睥过来,赤兔马双耳竖起,刨蹄摆尾,蓄势待发,不由心头一跳,先退回阵中。 刘琦挑眉一笑,这才打马缓缓回阵,光是这一场对峙,自己在气势上便赢了。 就算曹操有许褚也是枉然,自己现在的阵容比五虎上将还要强,如果要斗将,正合心意! 场中二人厮杀正酣,赵云虽然枪法精妙,但许褚力大无穷,虽然招式缓慢,但强行将亮银枪震开,许多杀招被硬生生阻断。 两人大战三十余合,许褚看起来狼狈,被赵云围着转圈猛攻,却没有露出败相,防守密不透风。 如同惊涛骇浪中的礁石,任凭风浪冲击,愣是岿然不动。 第43章 药到病除 许褚与赵云大战七八十合,依旧不分胜负,曹操见许褚总是守少攻多,担心其有失,鸣金收兵。 赵云也退回本阵,这是刘琦第一次见他满头大汗,以往厮杀回来都是脸不红、气不喘。 “这大胖子有点意思!”甘宁撇着嘴跃跃欲试。 刘琦言道:“许褚之勇,不下于典韦,今后遇到,不可轻敌。” 张飞大笑道:“就是典韦来,俺也照打,让俺再去厮杀!” 刘琦微微点头,张飞打马出阵,大喝道:“燕人张翼德在此,谁敢决一死战?” 曹操打量张飞,见其声若巨雷,势如奔马,叹道:“我曾闻云长言:翼德于百万军中,取上将之首,如探囊取物。此人之勇不下关羽,不可出战!” 曹军上下一片震动,无人应声,曹操暗自一叹,收兵回营。 看周围群山起伏,勾起当年征宛城时的情景,仰天叹道:“若使典韦在此,孤何惧关张?” 人马回营,曹操与荀攸、程昱商议破敌之策。程昱抚须道:“赵范怯而不敢起兵,孙权隔江观望,有心坐收渔利,一旦刘琦兵败,荆州必大乱。” 荀攸点头道:“孙权不发兵,可让刘琦与我倾力交斗,周瑜在柴桑治水军十万,只待荆州兵力耗尽,便可溯水而上,从容取沿江各地。” 曹操拍案怒道:“碧眼儿安敢占吾便宜?” 荀攸笑道:“丞相勿虑,东吴虽有江河之固,然只能守江南之地,一旦过江登岸,则如离水之鱼,不足为虑。” “公达此言极是!”曹操大笑道:“待吾败刘琦、取荆州,顺水下江东,孙权不足虑也!” 荀攸言道:“刘琦尽得刘备文武,又有荆州兵马,其势已成,不可力敌,当用计破之。” 说起眼前的对策,三人却一筹莫展,刘琦占据地利,有关张守营,又多了个赵云,兵精粮足,看起来毫无破绽,只能等待时机。 一连两日,苦思对策不得,曹操头疾又发作,在帐中痛苦不已。 傍晚时分,曹纯忽然欣喜而来,禀告道:“丞相,我访得一位仙人,有灵丹妙药,可保药到病除,远胜华佗。” “哦?”曹操忍着头疼坐起,传令将其带进来。 便见一位鹤发童颜,面目清隽的老道走进来,道袍略显破旧,身背葫芦木剑,手持拂尘,有几分玩世不恭。 老道打个稽首:“庐江左慈参见丞相。” 曹操打量来人,问道:“汝有何灵丹,能治头疾?” 左慈笑道:“贫道于山中炼丹,只可治民间之疾,丞相位尊人贵,丹药无用。” 曹操顿时脸色一沉,曹纯又惊又怒,指着左慈厉喝道:“你刚才明明说能治,为何又改口?” 左慈抚须笑道:“丞相之病,丹药不可治,需服五石散缓缓祛除。” 曹操双目微眯:“何为五石散?” 左慈言道:“此方传自于古秦,用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炼成,服后可去病强身,非但神明开朗,还有助龙阳之力。” “哦?”曹操闻言眼睛一亮,向前欠身问道:“果有奇效?” 左慈点头道:“三剂便可见效,只是此药炼制极为耗时,配比稍有不慎便失败,故而价格……” 曹操摆手道:“若能治病强身,虽千金亦不足惜。” 左慈却摇头道:“贫道乃化外之人,要钱财何用?若能用此药换丞相一诺便足矣!” 曹操道:“说来听听。” 左慈言道:“贫道观丞相之貌,近日有水火之灾,南方属火,丞相不宜向南动兵,不如早退。” “大胆!”曹操大怒,拍案喝道:“吾军机大事,岂容尔等胡言乱语?你莫不是为刘琦来做说客?” 左慈叹道:“自董卓乱政以来,天下大乱,九州生灵涂炭,唯荆州保得一方净土,丞相辅佐天子,当以仁德为……” “放肆!”曹操打断了左慈,沉声道:“你若托治病为名,私闯军营来做说客,可知吾军法无情?” 曹纯拔剑喝道:“老道,你敢耍弄本将,当真不知死活。” “贫道治病是真,为丞相相面亦是真……” 左慈无奈摇头,从背后取下行囊,拿出一个黄布包,言道:“这里有五副五石散,丞相服用三副,头疾自痊,若无疗效,贫道愿将人头献上。” 曹纯将包裹打开,见里面五个小纸包,纸包里是金黄色的粉末,一股淡淡的药味。 曹操双目微眯,看着纸包沉吟片刻,吩咐道:“先请道长服用一剂!” 左慈忙道:“丞相,此药价值连城,岂能浪费?贫道无须……” 曹纯早已会意,加之左慈刚才口出狂言,心中有气,马上叫人抓住左慈,将那包药粉强行灌下,带到旁边帐中歇息。 天黑之后,曹纯来报,左慈面色红润,连喝一坛酒也不见醉。 曹操这才问道:“子和从何处访得此人?” “左慈其实乃何晏推荐!”曹纯如实答道:“左慈乃其师也,何晏之病,便是服用五石散治好!听闻丞相头疾发作,华佗又不在城中,暗中举荐于我。” “吾儿倒有几分孝心!”曹操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揉着痛如针扎的脑袋,示意曹纯取一副来服用。 何晏正是大将军何进之孙,其父早逝,曹操纳其母尹氏为妾,收养何晏,成人之后又将女儿嫁给他。 何晏为人聪慧,但不治经典,喜好老庄之学,因沉迷声色身体欠佳,女儿虽多次告状,曹操并不以为意,反倒因同道中人,对其十分宠爱。 曹操服下药剂之后,躺在床上一刻钟,便觉身体开始发热,自胸口传遍四肢,果然如左慈所说神明开朗,浑身舒泰难以言喻。 非但头疼之状大为减轻,连腰酸背痛也消失,尤其腹部滚烫,传至会阴穴,如春风惊蛰,隐隐有勃发之势。 半个时辰之后,曹操出了一身大汗,低头看去,两腿之间的被子鼓起如帐篷,不禁两眼瞪大。 再甩甩脑袋,虽然还隐隐作痛,但已不再难受,起身大笑道:“果乃仙药,有左慈在,何须华佗?” 曹纯闻声进帐,见曹操也面色红润,容光焕发,惊喜道:“恭喜丞相!” 曹操擦着汗水,得意笑道:“明日找两名妓女来!” 第44章 敛财计划 次日曹操设宴召见左慈,对其礼待有加,赏赐百金为谢。 左慈拒辞不受,他只是闲云野鹤之人,就算拿了钱也带不走。 曹操不悦道:“曹某向来不欠人情,道长不收谢礼,莫非真要我退兵不成?” 左慈叹道:“丞相不愿退兵,切记防备水火即可!只愿将来少些杀戮,多活百姓,贫道便知足了。” “某向来体恤百姓,屯田安民,从不滥杀无辜,汝不必多虑!” 曹操问道:“不知道长在哪座仙山洞府,炼药若缺材料,尽管提出来。” 左慈慨然一叹,言道:“贫道自被孙策驱逐境内修道之人,离开庐江天柱山之后,便云游四方,居无定所,欲安心炼丹,救助苍生而不能,五石散也仅剩这五副而已!” 曹操自然知道孙策杀于吉,驱逐境内道士之事,也因此病发身亡,愈发信了几分。 抚须笑道:“九州大地,风水宝地数不胜数,道长云游各处,可有相中之所?不妨指出,某愿略尽绵薄之力,为道长修建洞府,安心炼丹救人。” 他其实担心头疾还会发作,若左慈和华佗一样杳无音信,还要受罪,想将其留在身旁,最起码也要知道下落,能随时求药。 左慈略作思索,言道:“贫道年前去往终南山,经过洛阳境内,见嵩山中有一处风水宝地,若能在此炼丹修道,必能事半功倍。” “哦?”曹操问道:“敢问谁在何处?” 左慈答道:“嵩山腹地有少室山,山高林密,状若青莲,乃鱼王之妻栖息之地,有少姨庙灵气缥缈,若能扩建此庙,功德无量。” “哈哈,这有何难?”曹操大笑道:“我这就差人随道长往少室山勘察,半年之内修成仙观,另建丹房,供道长修道。” 左慈大喜,深施一礼:“如此多谢丞相。” 宴罢之后左慈告辞出营,入山往嵩山方向而去,曹操则服了第三剂五石散,躺在帐中养精蓄锐,准备晚上大展神威。 左慈自循白河西行,进入深山之中,见身后无人跟来,从包袱中取出一套粗布短衫,扮做樵夫模样,又转道向南,天黑之后走出博望坡,竟来到博望城之南。 到了城下叫守军通报,很快便被请进城中,在府衙后院,刘琦和诸葛亮亲自接待。 刘琦问道:“道长此行,可还顺利?” “曹贼根本不信什么水火之灾,不肯退兵!”左慈摆摆手,痛心地叹了口气,“倒是服用五石散后,果然怕我离去,将少室山顺利拿下了!” 刘琦和诸葛亮相视一笑,请左慈落座:“这就足够了。” 左慈却抱怨不止:“那五石散可是贫道辛苦一年炼制而成,却白白送给曹贼治病,简直明珠暗投,助纣为虐,可惜可惜!” 原来数日前左慈忽然来到博望,说要献药给刘琦治病,普天之下就这一个兴汉之人,愿略尽绵薄之力。 刘琦初时还对这个传说中的半仙充满希望,等老头儿郑重拿出五石散的时候,顿时头皮发麻,反手就推荐给了曹老板。 看着老道不停埋怨,一片拳拳之心,刘琦也是感慨不已,自古以来,乱世之中,道家总是做些不为人知的救国之事,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虽然自己知道五石散要命,但在左慈眼里,那可是他一生心血,得意之作。 刘琦倒上一杯茶,劝慰道:“道长不必如此,此事之后,道长之名必将响彻中原,接下来才是报国救民之时。” “贫道要那虚名何用?”左慈摇头道:“曹操当世奸雄,将军乃帝室之胄,当服此仙药,益寿延年,中兴汉室才是。” 诸葛亮笑道:“师叔不必抱怨,此一趟去曹营,取得少室山之地,三年之内,必建大功,汉室再兴之时,也有师叔一份功劳。” 诸葛亮曾在武当修道三年,学习阴阳八卦,星纬六甲,与左慈有过一面之缘,以师叔相称。 左慈愕然道:“曹操建庙,也不过是方便为他治病,奸贼活得越久,于国家便越不利,汉室如何昌隆?” 刘琦笑道:“此间另有筹谋,道长听我细细道来,曹氏由盛转衰,当从见道长开始……” 虽然眼前的左慈没有传说中那般神奇,但因为深受何晏推崇,中原一带却大大有名,再借助给曹操治病,必会如日中天。 很快左慈便会在许昌贵族之中名声大噪,人人都来求药,这可是个敛财的大好机会。 听了刘琦的计划,左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只觉得他和善的笑容之下,两只眼睛全是金银之色。 刘琦却一本正经说道:“当今乱世,百姓流离,瘟疫不断,穷人没钱看病,富人有钱却求神拜庙,只要先生的丹药灵验,他们豪掷千金也在所不惜。这些钱不过是世家捞取的民脂民膏,再用来治病救人,岂非正好?” 左慈听得一愣一愣,想了半天才说道:“贫道对采药之事一知半解,恐怕难以胜任。” 刘琦笑道:“此事道长不必担心,届时你招收弟子,自有懂得治病之人,将药方掺于丹药之中即可。” “你怎知贫道弟子……”左慈微微蹙眉,忽然明悟,抚须道:“如此一来,贫道倒是沾了将军光了,就只怕虚名累人呐!” 诸葛亮言道:“师叔此番炼丹,切记只治病救人,不可问道卜卦,不得收买人,不收任何信徒弟子,否则必会引起曹操猜忌。” “这我明白!”左慈叹道:“于吉前车之鉴,贫道自有分寸。” 刘琦举杯笑道:“道长只管放心收钱,不需有任何负担,待将来在下重归洛阳,还于旧都,那些钱都用来修建皇宫,便是道长的无量功德!” “原来将军有此深谋远略!”左慈这才恍然大悟,举杯大笑道:“若能为汉室尽力,贫道甘愿效劳。” 当天晚上,刘琦向左慈规划道观的经营策略,都是后世一些简单的营销策略,听得左慈目瞪口呆。 连诸葛亮都惊叹不已,毕竟他也是世家出身,学的都是经籍兵策,治国方略,经商这种下作之道,根本不屑过问。 无论治世还是乱世,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虽说此举不足以动摇曹魏根本,但这些韭菜放着不割,实在太浪费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让曹操服用五石散,提早下去陪刘大耳煮酒,免得他一个人寂寞,时常念叨自己可就不好了。 其实刘琦还有个小私心:这种好地方与其让那些肥头大耳的光头占去敛财,还不如留给自己人,最起码能传承华夏文明。 第45章 水火之灾 天光破晓,曹军行营中传来一阵大笑,曹操神清气爽披衣出门。 程昱正来询问军情,见曹操精神焕发,问道:“丞相何故发笑?” 曹操抚须笑道:“吾笑左慈无能,故弄玄虚,却一语惊醒梦中之人。” 程昱忙问道:“莫非丞相已有破敌之策?” “然也!”曹操缓缓点头,迈步走向中军大帐。 大帐后面,两名体态妖娆的女子被士兵悄悄抬走,在担架上如同死鱼一般。 二人来到帐中,程昱言道:“不知丞相准备如何用兵?” 曹操笑道:“连日降雨,白河暴涨,关羽大营就在河畔,此岂非天助我也?” “原来如此!”程昱恍然,抚须笑道:“丞相用水计,吾也有一火计献上。” “哦?”曹操略感意外,笑道:“果真是水火之灾?” 程昱言道:“今日细作查探敌军粮草,果如荀公达所料,博望城小,无处屯粮,数万大军粮草皆从宛城运来,每隔三日便运一次。” “哼哼,刘琦终究还是稚嫩了些!”曹操闻言双目微眯,沉声道:“岂不闻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军在前,粮草却临时转运,此乃兵之大忌也!” 程昱点头道:“荆州军每次运粮,仅够三日之用,若纵火烧之,毁其粮道,刘琦必军心大乱,不战自退,博望唾手可得。” 曹操抚须大笑道:“可笑徐庶不知兵法,诸葛村夫不会用兵,刘琦妄图仗着二儒生起事,简直痴人做梦。” 只要拿下博望,大军进入南阳之地,那里地势开阔,曹军兵力优势便可发挥出来,三十万兵马出动,谁能阻挡? 曹操命人将荀攸传来,将情报告知,言道:“刘琦以三营互为掎角之势,彼此救应,今关羽之营可破,公达以为如何?” 荀攸沉吟片刻,言道:“待其运粮之日,先伏击烧粮,令敌军心震动,再趁机破城外之营,刘琦见大势已去,必会退兵。荆州军士气低落,趁势追杀,一鼓追至宛城,则南阳可定,取荆州易如反掌。” 曹操马上调遣兵力,命乐进领兵劫粮,韩浩到白河上游蓄水,等待时机挖掘河道。 两日之后,曹操正在大营引颈观望,忽然探马来报,乐进成功得手,在博望坡伏击运粮兵,烧毁粮车三十余辆。 曹操大喜,亲自登上东部山顶观望,只见博望城以南的山中,浓烟冲天而起,弥漫天空,看火势定然不小。 博望城中,正有一支兵马向南而去,但此时再想救援,为时已晚。 “吾计成矣!”曹操冷然一笑,下得山来,命人向韩浩传信,今夜三更准备,四更掘开河道,放水淹关羽大营。 当夜晚餐,曹军放开食量,吃饭管饱,每人另加一根鸡腿。 曹操聚众将议事,言道:“刘琦小儿,欺吾太甚,破敌就在今夜,诸位依令行事,不得有误!” “诺!”众将齐声答应,今日烧粮的消息,已经传遍全营,三军将士士气高涨。 曹操传令道:“三更之后,曹洪、曹休领兵往阳山埋伏,见赵云营中兵马出动,便出兵劫营,烧毁营寨便退,不可恋战。” “遵命!”曹洪二人先去准备。 曹操又命李通领兵三千,等四更时分,看关羽营寨被淹,靠近前举火呐喊,虚张声势,不必厮杀。 又对徐晃吩咐道:“公明领兵五千,埋伏于赵云大营之西,见关羽大营被淹,不必管他,若见赵云出兵救应,则伏击之,吾自会派人接应。” 徐晃领命而去,曹操命其他众将整兵预备,三更过半听命行事,他要亲自指挥这场战斗。 已经入夏,到了晚上天气凉爽,月白风清,曹军依命各自出营。 曹操全副披挂,按剑坐于帐中,灯火尽灭,只有那一炷香亮着红光,直等红点消失,才沉声道:“掌灯!” 曹纯自帐外举火进来,曹操缓缓起身,出帐来翻身上马,领兵徐徐往博望前进。 半轮明月悬挂头顶,曹操迎着凉爽的夜风,前方斥候忽然惊起一群飞鸟,转入深山中去。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曹操触景生情,想要赋诗一首,却又记挂军事,只好收回思绪,策马继续前行。 约莫到了四更,曹军也转过山坡,远远看到博望城横亘在大道之上,如同怪兽蹲伏,城上亮起火把,守军正在巡视。 正看之时,城西方向忽然亮起点点白光,远看如水银泻地,蔓延开来,月光之下粼粼闪光。 曹纯惊喜道:“丞相快看,关羽大营果然被淹了!” 曹操捻须微微点头,隐约看到人影幢幢,虽然河水蔓延开来,并不能淹死多少人,但水势足以让整座大营瘫痪,无法用兵。 随后便见李通伏兵杀出,高举火把呐喊向前,作势袭营,关羽营中一片大乱。 此时城头上火把齐明,都往西城聚拢过去,守军也发现洪水,但东面赵云大营,始终没有动静。 曹操蹙眉道:“赵云竟如此沉稳,按兵不动。” 荀攸言道:“可差一军径到城下,作势攻城,赵云必来相救。” “此计大妙!”曹操命夏侯惇领精骑五千,杀奔城下虚张声势,吸引赵云来救。 骑兵疾驰而出,靠近城下打起火把,博望城外形成一片火海,喊杀声震天。 张飞登城防备,见夏侯惇兵到,大骂道:“夏侯惇,你一只眼睛走夜路,可能看得清?” 夏侯惇大怒,指着张飞厉喝道:“张黑子,有本事下来!” 张飞此时哪里敢出城,大叫道:“你有本事上来!” 夏侯惇怒不可遏,挥兵向前冲杀。 张飞大吼道:“放箭,给我狠狠地射,射瞎他另一只眼!” 城上箭如雨下,黑夜之中看不真切,夏侯惇也不敢逼近,气得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此时,忽然身后传来厮杀之声,紧接着便见东面赵云大营起火,照亮半边天空。 夏侯惇举刀大喝道:“张飞,尔等中我丞相之计,迟早砍了你的黑头。” 张飞顾不上与夏侯惇斗嘴,慌忙派人前去报信,指挥士兵小心守城戒备。 “张黑子,见死不救,你算什么英雄好汉?”夏侯惇见张飞手忙脚乱,十分解恨。 第46章 兵进南阳 赵云见曹军攻城,果然出兵前来接应,徐晃伏兵杀出,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二人在城外大战之时,后方大营又起火,赵云心中中计,逼退徐晃领兵败走。 黑夜之中徐晃也不敢贸然去追,稳住阵型禀告曹操,曹军一拥而上,在博望城外摆开阵势,士气暴涨。 曹操抚须环顾左右,笑道:“徐庶、诸葛也不过如此,被某用计破之,刘琦小儿,又何能为也?” 荀攸言道:“博望已无粮草,两营被破,刘琦必会退兵,丞相当早做准备,天明之后杀到进南阳。” 曹操领兵来到城下,已经天色大亮,只见关羽大营被水漫过,帐篷倒塌,衣甲漂浮,一片狼藉,赵云大营还烧着大火,浓烟滚滚。 曹操左右看看,大笑道:“倒真应了左慈之言,只是水火之灾应在刘琦头上,而非我曹孟德也!” 曹纯笑道:“左道长其实并未说错,丞相乃用水火者,若无此妙计,焉有水火之灾?” 曹操仰天大笑:“子和之言有理,此番征平荆州,吾当重赏左慈。” 曹纯抱拳道:“丞相虎威,必克刘琦犬豚之辈!” 就在此时,探马来报,关羽、赵云已各领残军撤退,城中守军也在陆续出城,向南而去。 曹操准备派兵追赶,却见张飞还在城头,持矛怒视曹军,仿佛怒目金刚,威风凛凛。 曹洪急于报仇,急道:“张飞必是留城殿后,一人妄想阻我大军,欺人太甚,不如别遣人马追敌。” 程昱献策道:“何不将张飞擒获,换回曹仁?” “此计甚妙!”曹操欣然点头,命曹洪、曹休、乐进各守一门围住博望,徐晃领兵追敌。 徐晃带领一万精兵越过博望,直往博望坡追来,刚转过山坳,便见一队兵马站立大道上,当先之人横刀立马,长须飘洒,正是关羽。 徐晃心下一沉,刘琦果然分兵断后,上前喝道:“云长,丞相敬慕将军依旧,刘备为刘琦父子所害,公为大义之人,何不弃暗投明?” 关羽冷哼道:“徐公明,枉你知大义二字,某兄弟义结生死,矢志中兴汉室,岂能为曹贼效命?我大哥之事,关某自有评判,无需尔等指手画脚。” 徐晃眉头微皱,想要追敌,却又畏惧关羽之勇,不敢贸然杀过去,两军在大道如虎狼相遇,对峙僵持。 副将殷署抱拳道:“徐将军,若延误军机,丞相必会责罚!” 朱盖言道:“关羽不过区区两千人马,我们一拥而上,他有三头六臂不成?” 徐晃深吸一口气,举斧大喝道:“杀!” 徐晃晃动开山斧直取关羽,只要他将关羽拖住一段时间,两翼冲散,便可大胜。 关羽轻提丝缰,赤兔马人立而起,如离弦之箭疾驰而出,借住徐晃,二人在山路上厮杀。 曹军喊声震天,跟着徐晃一起冲杀向前,如潮水般漫山遍野冲过来,转眼便将荆州兵淹没。 关羽见势不妙,爆喝一声逼退徐晃,带领残兵向南而走,徐晃大喜,立刻挥兵掩杀。 刚走数里,忽然山上鼓声大作,两旁山中伏兵杀出,左边关平、右边周仓,将曹军拦腰截断,顿时阵型大乱。 关羽调转马头,抚须大笑道:“徐公明,尔等中某之计矣,还不投降?” 徐晃大惊,喝令士兵结阵退后,但赤兔马速度极快,关羽舞刀直冲入乱军之中,瞬间便斩杀数人。 殷署正追得高兴,伏兵杀出尚不自觉,等发觉不妙之时,关羽已经领兵反击,慌忙向后撤退,但被乱军拥挤,动弹不得。 关羽拍马杀到,青龙刀斜刺里斩下,殷署甚至兴不起抵抗之心,眼睁睁看着寒光临头,绝望大叫道:“徐将军救……” 话音未落,便被关羽一刀斩首,曹军惊慌逃窜,踩踏死伤无数。 徐晃可不想受被擒之辱,带领亲兵奋力杀散伏兵,向来路逃走,朱盖紧随其后,却被关平上前拦住。 “徐将军,救我,快救我……”身后关羽已经纵马而来,朱盖带着哭腔大喊。 巨大的压力之下,兵器都握不稳,勉强抵抗三合,被关平一刀斩于马下。 曹军败走,关羽整兵折返,杀回博望城,围堵南门的正是曹休。 刚才徐晃狼狈败退,正心中疑惑,忽然见关羽领兵追来,倒吸一口冷气,曹军也是一片骚动。 “哈哈哈,尔等狗贼,还想擒俺?”与此同时,南门打开,张飞领兵杀出。 “撤,快撤!”曹休没有丝毫犹豫,打马往南而走。 曹军四散奔逃,张飞几乎毫无阻滞便出城,与关羽合兵一处,兄弟二人向后徐徐撤退。 徐晃败回请罪,曹操却抚须笑道:“不干公明事,一切都在吾预料之中。” 徐晃一怔,荀攸言道:“此乃昔日丞相败张绣之计也,刘琦从容退兵,必有防备,此时再去追敌,方可获胜。” 徐晃暗自一叹,敢情自己是去趟陷阱的,默然退至后军休息。 他却不知道,曹操生性多疑,如果前方没有伏兵截杀,反倒起疑,怀疑刘琦撤兵有诈。 如今关羽、张飞合力断后,可见刘琦果然退兵,心中疑虑尽去。 夏侯惇一只眼发出亮光,抱拳道:“丞相,该到我等仇雪恨之时了!” “小心前方还有埋伏!”曹操叮嘱一声,拨夏侯惇三万兵马,曹休、韩浩二将随后接应,杀奔宛城。 博望城中浓烟升腾而起,张飞走时在三门放火,乐进自南门进城,派兵灭火开城,迎接大军。 “刘琦小儿,这次看你还往哪里逃!” 曹操冷然一笑,领兵进城,传令人马休整,运送粮草接应,明日一鼓作气杀进南阳。 夏侯惇报仇心切,命李通为前队,一路催马紧追,来到一处岔路险地,却山谷被烧为焦土,满地灰烬。 夏侯惇笑道:“此必是乐进劫粮之处,叫刘琦无法伏兵,真乃天助我也!” 人马继续前行,忽见李通前军停住,夏侯惇忙催马上前,问道:“发生何事?” 李通指着前方言道:“方才斥候发现,前方林中有旗帜飘动,恐有伏兵!” 夏侯惇双目微凛,命李通继续向前,自己居中压阵,夏侯兰随后接应,人马结阵小心前行。 第47章 火烧博望 曹军小心翼翼转过山坳,斥候上前查探,才发现树林中绑着旗帜,并无一人。 夏侯惇大怒道:“此乃疑兵之计,故意叫我等不敢追击,立刻向前。” 李通等虚惊一场,大骂刘琦诡诈,继续引兵追赶,又走十余里,忽然前方尘土飞扬,赶忙列阵以待。 夏侯惇横刀立马,遥望敌军到来,却见只有一千余人,兵马杂乱,不成阵型。 不禁大笑道:“此等兵马,也敢与我对敌,犬羊焉能与虎豹相斗?” 夏侯兰曾在叶县,上前言道:“此人便是水贼甘宁,先前杀夏侯杰、夺叶县的正是他。” 夏侯惇沉声道:“敢杀吾侄,此仇必报!” 甘宁出马上前,大骂道:“独眼龙,上次在博望放你一条生路,还敢再来?” 夏侯惇大怒,纵马来战,两马相交,十余合甘宁便不敌而走。 “匪贼休走!”夏侯惇急于报仇,领兵追赶。 逃了数里,甘宁回马又战,抵挡数合又走。 夏侯兰向前劝道:“先前甘宁劫营,擒拿夏侯杰时,武艺高强,此番故意诈败,小心诱敌之计。” 夏侯惇冷笑道:“这等匪贼,只会恃强凌弱,遇到吾等强者,自然抱头鼠窜。刘琦早已退回宛城,派些杂兵拖延时间,此等兵力,有何惧哉?” 他一心要报仇雪恨,挥兵继续追赶,甘宁退至一处岔路口,又与夏侯惇厮杀,交锋之际,山谷中伏兵杀出。 一人提枪大喝道:“常山赵云在此,谁敢放肆?” 曹军顿时一惊,赵云前几日和许褚一场厮杀,名号早已传遍全军,都说其武艺不下于关张,谁敢撄锋。 夏侯兰在后军听到声音,急忙伸长脖子张望,见那人白甲白袍,惊喜道:“果然是子龙!” 夏侯惇大吼道:“不过区区三千人,此等伏兵能奈我何?” 遂传令全军冲杀,命李通来战甘宁,亲自领兵冲向赵云。 两万曹军再次合力冲杀,赵云、甘宁抵挡不住,奋力逼退夏侯惇,带领残兵退走。 此时已到中午,烈日当空,加上昨夜未曾休息,人困马乏,夏侯惇却不知疲倦,催军继续追杀。 不觉来到山路狭窄处,只见两边山上树林茂密,冬日留下的干草腐叶遍地可见,草木新叶还未长满。 李通言道:“前方道路危险,人马疲惫,不如在此休整,等后军赶上,再追不迟。” “岂不闻兵贵神速?”夏侯惇却道:“我们兵马疲惫,荆州军一路逃奔至此,更是强弩之末。伏兵已被我杀散,趁着锐气正盛,一鼓作气杀到宛城,不给刘琦喘息之机,方为上策。” 夏侯兰也道:“将军所言极是,前方地形虽复杂,但若被刘琦重整兵马守住险要,前功尽弃。” 李通一想也有道理,抱拳道:“末将愿往前为先锋,将军随后接应。” 夏侯惇马上催兵出发,命夏侯兰随后而行,若前方再有埋伏,也可从容接应。 曹军继续追敌,行至一处峡谷口,忽见一军拦住去路,为首一员老将,须发皆白,横刀立马,弓箭手守住路口。 李通正小心戒备,见状大笑道:“刘琦果然无人可用,竟用此老卒把守,我等立功之时到了。” 不等夏侯惇兵到,先催马上前,大叫道:“老家伙不安心在家养老,竟为刘琦卖命,念你老迈,马上退兵,我放你一条生路。” 却见那老将反而催马上前,沉声道:“南阳黄汉升,可敢一战?” “哈哈哈,当真不知死活!”李通仰天大笑:“既然老儿嫌命长,我便送你一程。” 李通也是豪杰出身,以游侠闻名于江汝地区,聚众起事,杀人从不会心慈手软,催马便来斩黄忠。 二马相交,李通举枪刺去,满以为一招便可将黄忠刺于马下,谁知对方横刀劈来,便将他的武器打得脱手而出。 李通太过轻敌托大,未曾用全力,哪里挡得住黄忠全力一击,惊呼声中想要逃走,但为时已晚,被黄忠反手一刀,斩于马下。 后面曹军见状大惊,纷纷向后逃去,此时夏侯惇领大军赶至,听闻李通被斩,整兵前来。 见是一员老将,夏侯惇冷哼道:“竟被老卒所杀,真乃奇耻大辱!” 正要上前叫战,忽然背后鼓声响起,紧接着山坡之上浓烟升腾,山坡之上,无数斗大的火球滚滚而下,密林之中火苗飞窜,顺着山风蔓延过来。 “不好,快撤!”夏侯惇独眼瞪大,心知不妙,顾不上与黄忠交战,回马传令人马撤退。 迎着山风,他闻到刺鼻的硫磺和火油味道,便知道山坡上早有准备,这里地势狭窄,一旦起火,后果不堪设想。 但此时一万多曹军都进入山谷,人马大乱,想要撤退谈何容易,前后军挤在一处,人马自相践踏,根本动弹不得。 夏侯惇被乱军阻在山谷中,寸步难行,抬头望去,四处都是浓烟大火,往这边漫开来,转眼已经看不清谷中情形。 夏侯惇见前方道路不通,浓烟呛得士兵一片惨叫之声,不少人捂着口鼻,窒息跌倒,心知前路不通,一咬牙转身来战黄忠。 后路被断,只要杀死这老将,领兵冲出前方谷口,还有一条生路 夏侯惇回军拼死一搏,曹军冒着烟火追来,黄忠并不与他死战,退至山谷口,乱箭齐发。 曹军死伤无数,但身后火势愈猛,此时陷入绝地之中,个个奋力厮杀。 黄忠见曹军即将冲过来,浓烟已经弥漫到谷口,领兵撤退,夏侯惇憋住一口气,带领残兵冲出山谷。 只见眼前豁然开朗,竟已杀出博望坡,前方一条大河从山中流出,蜿蜒向南而去,正是白河。 黄忠领兵退至河边,指挥士兵守住桥头,谷中许多士兵狼狈跟来,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夏侯惇却对黄忠不以为意,仰天笑道:“大功告成,这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笑声未绝,忽听身后也有人大笑道:“夏侯惇,这次再让你走脱,俺张字倒过来写!” 夏侯惇大惊,急忙回头时,却见山坡后一军出现,当先大将正是张飞。 第48章 他乡遇故知 博望坡中,夏侯兰领后军正走,忽然看到前方浓烟冒起,急忙前来接应。 只见无数荆州军在山顶上放火,火球、树桩不断点燃滚落,山上火势连天,山谷中浓烟滚滚,根本无处下手。 正当他上前接应逃兵之时,忽然身后一军杀出,拦在大路中央,当先大将赤马绿袍,威风凛凛,正是关羽。 “降者不杀!”关羽一手抬刀,轻抚长髯冷睥着混乱的曹军。 夏侯兰哪里敢和关羽交锋,见前后无路,谷中惨叫之声绵延不绝,颓然叹息,又想起赵云,便下马投降。 曹军更无半分斗志,见主将已降,夏侯惇不见踪影,纷纷放下兵器,山谷中齐刷刷跪倒一大片。 夏侯兰上前言道:“关将军,在下与赵子龙乃是同乡,少小相知,愿听调遣。” 关羽抚须道:“有何凭据?” 夏侯兰答道:“子龙是左撇子,左手吃饭,但右手用剑。” 关羽略作沉吟,心想此人与赵云素不相识,这等私事他不会张口就来,便信了七八分。 对夏侯兰吩咐道:“先前烧粮的的地方名叫安林,背后有一座山谷,顺谷而下可到白河,自有船只接应,你与关平押送俘虏前去。” 夏侯兰闻言心中一动,关羽竟然知道烧粮之地,莫不是前几日乐进烧粮,是他们有意为之? 想到此处不由一阵后怕,若果真如此,那昨夜袭营攻城,曹操一套计划,岂非都在刘琦等人谋划之中? 思索之间,关平已命士兵上前收了曹军的兵器,将士兵驱赶向后,从小路出博望坡,押往宛城。 关羽只带五百校刀手殿后,见山谷中大火弥漫开来,热浪扑面,虽然还有一些曹军逃出来,但已经无关紧要。 退至安林,已是傍晚时分,整个博望坡上空乌云盖顶,弥漫天空,数十里范围内都能看到。 果然前方探马来报,曹休见到烟火,领大军正往这里赶来,关羽命人搬运柴草,在原先烧粮的地方点火,退入山谷之中。 曹休和韩浩运送部分粮草辎重,以备夏侯惇前军到宛城后扎营,半路之上见前方黑烟飘动,初时还以为夏侯惇休息,等到浓烟越来越大,才意识到情况不妙,赶紧领兵来查看。 走了一段,见路上大火阻断去路,旁边还有岔路,草木凌乱,不敢贸然向前,先派人查探动静。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斥候陆续回禀,岔路山林中遗落不少兵器铠甲残片,脚印凌乱,似有大军通过。 而前方山谷中,大火已灭,路上尸体堆积如山,大多化为焦炭,惨不忍睹。 “元让危矣!”曹休重重叹息,天色将黑,只好先往后撤退,派人向曹操报信。 关羽渡过白河,命关平押送俘虏赶来,带着夏侯兰赶奔宛城。 华灯初上,宛城一片欢欣,众将先后都来报捷,个个都有功劳,对诸葛亮运筹帷幄,料事如神佩服得五体投地。 关羽来至府衙,刘琦早已备酒相迎,每一位凯旋的大将,他都亲自在大堂门口迎接,赐酒奖赏。 徐庶斟酒,颔首笑道:“恭喜云长又建一功!” 刘琦举杯,关羽赶忙上前接过,抱拳道:“全仗将军及二位先生调度得当。” 经此一战,关羽也感慨不已,以前跟着刘备,哪曾打过这等有准备的仗,竟将曹操耍的团团转,着实解恨! 刘琦早已得知战报,笑道:“若非云长虎威,岂能兵不血刃拿下五千俘虏?” 关羽回头看向夏侯兰:“其中也有此人一半功劳,他自称乃子龙同乡,主动弃暗投明。” 夏侯兰上前施礼:“在下夏侯兰,的确与赵云是同乡,与曹氏并无干系。” 刘琦自然知道夏侯兰是真的,点头道:“你敢随云长前来,必定不会作假,既然弃暗投明,今后便与子龙并肩作战,赐酒!” 亲兵又向夏侯兰端过一杯酒,众人一同饮下,盘中的布匹钱财关羽一概不受,只好留给关平。 众将到齐,刘琦与众人走进大堂,见赵云正与陈到在那里闲聊,大笑道:“子龙,你看谁来了?” 赵云扭头看过来,愣了一下旋即露出惊喜之色,快步走过来一把抓住夏侯兰:“甫秋,果然是你?” 他乡遇故知,极易勾起浓浓的乡情,即便是沉稳的赵云,也有些情难自禁。 夏侯兰也十分激动,点头道:“那日在军前,听闻兄长与许褚大战,方知你下落,本以为各为其主,不得相见,谁知……唉!” “既已弃暗投明,今后你我还是兄弟!”赵云拍着他的手,转身向刘琦抱拳道:“将军可否让他一同列席?” “无妨!”刘琦摆手笑道:“初战告捷,今夜大宴庆功,不醉不休。” 赵云又向关羽抱拳道:“多谢云长刀下留情。” 关羽还礼道:“将军与大哥一样,宽厚仁德,既命吾等少杀戮,多劝降,关某岂敢不遵?只是某之青龙刀,又要饥渴多时矣!” 张飞上前拉着关羽入席,埋怨道:“二哥,你来给俺评评理:俺今日抓到夏侯惇,这小子居然恬不知耻,以俺长辈自居,要做俺岳父,真正岂有此理!” 关羽一怔,旋即抚须笑道:“三弟抢了人家侄女,如今已生二子,这个岳父不认,恐怕也由不得你了!”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张飞黑脸涨成了紫色,埋怨道:“二哥也来取笑俺!” 刘琦示意众人入席,夏侯兰坐于赵云背后,诸葛亮居右、徐庶居左,一眼望去,全都三国时期的翘楚,成就感油然而生。 当下举杯朗声道:“此战多蒙孔明谋划,元直筹策,料敌制胜,以进为退,又断曹操一臂,诸位建功,当先敬二位军师。” 众人纷纷起身,包括关羽在内,对诸葛亮再无半分轻视,方知徐庶之言句句是真,卧龙名不虚传。 从博望城扎营到博望坡埋伏,一举消灭夏侯惇大军,每一步无不在其预料之中,谁人不服? 诸葛亮谦逊一番,与众将同饮,刘琦见文武终于同心,心情舒畅,张开手大笑道:“开席!” 众将纷纷都来向刘琦三人敬酒,这一场大胜再次将他的威望推到新高度。 刘琦以茶代酒,向诸葛亮敬道:“接下来,便是以退为进之时。” 酒宴一直持续到深夜,张飞和甘宁拼酒,两人都喝得如同烂泥,倒在桌下,七八个兵卒根本抬不动。 第49章 炎风营 赵云与夏侯兰是总角之好,情同手足,战乱时期,一旦离家,便音讯全无。 今日竟能在两军阵前相遇,更是唏嘘不已,说起旧事便滔滔不绝,从酒宴上谈到馆驿,激动得彻夜难眠。 不觉听到雄鸡报晓,夏侯兰慨然道:“若非刘将军运筹帷幄,阴差阳错兵败,便要与兄长反目成仇。” 赵云叹道:“吾自离常山,便四处漂泊,如今总算有了归宿,刘将军乃贤明之主,必能中兴汉室。” 夏侯兰疑惑道:“昨夜听他们在席间闲聊,连乐进劫粮也在刘将军算计之中,可有此事?” 赵云点头笑道:“不错,军师知道曹操惯断人粮草,故而命人三日运一次粮,果然中计。” “这……”夏侯兰一怔,问道:“那兄长大营失守,莫非也在预料之中?” 赵云反问道:“贤弟可知左慈访营治病之事?” “知道,此事全营上下谁人不知,那左慈可真神了,三副药就治好了……” 夏侯兰正要吹嘘一番,见赵云笑吟吟看着自己,忽然心头一动:“莫不是左慈也是李将军安排来?” “然也!”赵云点头道:“左道长借为曹操治病,看出其有‘水火之灾’,此乃点醒曹贼也!” “原来如此!”夏侯兰一拍大腿,“我就说大军半月未动,左慈走后,曹操头疾痊愈,妙计迭出,随后数战告捷,原来一切都是假象。” 赵云笑道:“用左慈点醒曹操放水淹营,关将军连夜退兵,我故意中计诈败而走,早在博望坡部署就绪,只等曹军来追。曹操自以为得计,其实尽在诸葛军师预料之中。” “嘶——”夏侯兰倒吸一口冷气,叹服道:“这诸葛孔明,真乃神人也。” 赵云深以为然,点头道:“曹操生性多疑,若未战便退,博望坡伏兵必为其识破,唯有让曹操用计成功,我们再诈败而走,方可大获全胜。” “有此明主,何愁大事不成?”夏侯兰惊叹不已,旋即又蹙眉道:“但如今博望坡失守,曹操尚有二十万大军,必会愤怒前来报仇,该如何是好?” 赵云笑道:“贤弟勿忧,一切早已部署好了,曹贼此番来南阳,便是他葬身之地。” 夏侯兰心中暗惊,不知道刘琦还有什么对策,竟有如此大的口气,起身抱拳道:“小弟愿为汉室略尽一份心力,请兄长代为引荐。” 赵云笑道:“我早有此意。” 此时已经天光微明,两人干脆不再睡觉,洗漱吃过早餐之后,到府衙来拜见刘琦。 刘琦正与徐庶商议组建情报系统,取名为炎风营,承炎汉之志,如风所过,无所不在,无所不至。 分情报部、监察部和行动部,目前主要任务还是以刺探情报为主,将来人员充备,可监察军部百官,执行刘琦部署的密令等。 徐庶初时只想建斥候营,以便掌握军机,更好地辅佐诸葛亮,但听了刘琦一番计划,顿觉责任重大,辞去军师的些许遗憾也一扫而净。 炎风营的组建比募兵训练还要困难,首先人员必须要忠诚可靠,其次还要身怀绝技,至少有一技之长,优先从军中选拔,再从民间培养。 这对徐庶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但同样也充满斗志,至少他不再是锦上添花之人,而是中流砥柱。 赵云带着夏侯兰求见,抱拳道:“将军正缺治军之人,云斗胆举荐夏侯兰,他与我有总角之好,明于法律,可做督军。” 刘琦不假思索,点头笑道:“就让他做军正,与元直一同修订军法,整肃军纪。” 赵云反倒一怔:“将军,军正职位未免太高,夏侯兰又是新降之人,恐难服众。” “子龙举荐的人,夫复何疑?”刘琦笑道:“举贤不避亲,本就该如此!” 其实不用赵云推荐,刘琦也打算让夏侯兰掌管军纪,现在赵云主动提出,干脆卖他个人情。 夏侯兰虽然不是什么名将,但刘琦玩过《赵云传》,对这个人物倒是颇为熟悉,甚至有些喜爱。 只要忠诚度没问题,让他帮着徐庶组建炎风营正合适,将来看其能力再任职不迟。 “多谢将军信任!”夏侯兰惊喜不已,也深知这是沾了赵云的光,马上跪地道:“在下愿为将军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快快请起!”刘琦扶起夏侯兰,向徐庶笑道:“元直,炎风营不再只有你一个光杆司令了。” 徐庶自然会意,抱拳道:“多谢将军为我选材。” 夏侯兰疑惑道:“何为司令?” 徐庶笑道:“主公之言,有些新奇之处,只可意会,不必详询,炎风营方才商议取名,只某一人耳!” 徐庶早对刘琦偶尔口出新词习以为常,虽然闻所未闻,但恰如其分,心神领会之后偶尔也有采用。 夏侯兰似懂非懂,点头道:“司令大概便是统帅之意。” “司令者,司职号令也!”刘琦硬着头皮解释一番,笑道:“万事开头难,炎风营责任重大,还需二位多多费心。” 二人领命,夏侯兰又向徐庶行礼,大汉一个强大的情报组织从此诞生。 正询问曹营军情之时,探马来报,曹操听闻前军大败,勃然大怒,不等天明便起兵,曹军已出博望坡,到了白河。 刘琦笑道:“曹贼想兴兵报仇,来得正好。” 夏侯兰言道:“夏侯惇虽全军覆没,但曹操尚有二十万精兵,不可大意。” 刘琦让赵云带夏侯兰下去歇息,与徐庶出城,见诸葛亮也赶往前阵,军士推着四轮车,咕噜噜作响,显得与众不同。 这辆四轮车他已经见过两次,可不是一辆简单的小推车,两旁藏有暗箱,能装不少东西,还装置机关暗器,十分精巧。 刘琦至今还没搞明白,在没有水泥路的时代,看不到弹簧等减震装置,这小破车竟跑得平顺快速,完全不合常理! 这段时间他骑马折腾,屁股和大腿磨得红肿疼痛,但身为三军统帅,又不好意思坐车坐轿,只能咬牙适应。 看诸葛亮优哉游哉摇晃羽扇,刘琦倒有几分羡慕,还是诸葛村夫会享受啊! 正感慨之时,只听呼啦一声,那四轮车后竟撑起一个帐篷,像婴儿车一般还能挡风遮阳。 “哼,本将才不稀罕,下雨了看你如何是好!”刘琦暗自肺腑,快速打马向前。 第50章 对峙白河 曹操亲领十万精兵,出博望坡直逼宛城,前来兴师报仇。 昨日用计破刘琦左右大营,攻下博望,曹操正自得意,谁知刚躺下,便报夏侯惇全军覆没,几员将领至今下落不明。 这让曹操怒不可遏,当夜就要发兵报仇,被荀攸劝住,侯到天明迫不及待出兵,谁知白河早已布下防线。 许褚领三千铁甲军开路,曹洪为后队,浩浩荡荡来到白河边,见荆州军早已沿岸扎营,布下防线。 辰时曹操亲至,纵马到河边巡视,脸色阴沉,不由分说便派兵渡河攻打。 此处只有一座石桥,曹军簇拥其上,其余士兵下河搭桥准备抢渡,对岸矢石如雨,未过半便全部身亡。 转眼折损两千余人,桥头上尸体堆积如山,血流如注,涛涛河水化作赤红,惨不忍睹。 曹休言道:“刘琦早有准备,箭矢充足,不如暂退,再思破敌之策。” 曹操面沉似水,向韩浩传令道:“到上游阻断河水,纵然填平河道也要杀过去,不取宛城,某誓不为人!” 韩浩虽感为难,但见曹操正在气头之上,不敢抗命,领三千军到上游预做准备。 骄阳似火,曹操下马坐在一块巨石之上,喝过几口水,望着那座石桥怔然出神。 虽然顺利杀进南阳,但曹操却高兴不起来。 南阳是他的伤心之地,先前征张绣,折了长子曹昂、亲信典韦,至今想起来都心中隐隐作痛。 如今又失曹仁、夏侯惇,于禁、李典等副将更不必说,自从挟天子号令诸侯以来,大军所向披靡,何曾吃过这么大的亏? 这不但关乎南阳对中原威胁的大局,也关乎他的颜面,简直是奇耻大辱! 如今曹操贵为丞相,威孚四海,孙权也不敢公然抗命。 刘琦一个懦夫,居然敢公然辱骂于他,又屡中其计,损兵折将。 若不一雪前耻,曹营众将怎么看? 满朝文武怎么看? 碧眼儿怎么看? 天下人怎么看? 那些手下败将,吕布、袁绍、刘备等人,在九泉之下又怎么看? 正出神之际,忽然对岸人马簇拥而至,打着刘琦旗号,曹操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寒芒闪烁。 刘琦兵到岸边,纵马上前,左边黄忠,右边坐着四轮车的诸葛亮,迎着河风,气宇轩昂。 曹操也在许褚等人簇拥下上前,指着刘琦厉声骂道:“刘琦小儿,敢用火攻破吾军,誓报此仇!” 话音未落,便有士兵将夏侯惇押上来,曹军顿时一片骚动,没想到夏侯惇也被擒了。 刘琦微微一笑,抱拳道:“曹丞相,夏侯将军不知进退,犯我疆境,已被我擒获。若丞相愿将其押回许昌受审,我们便罢息兵戈,商议尊奉天子,还于旧都,重振汉室,丞相意下如何?” 曹操见刘琦如此神态,竟是要与他平起平坐,共掌朝纲,不禁愈发恼怒。 手指刘琦沉声道:“刘琦,你若识时务,早些放了夏侯惇及诸位将军,下马束手就擒,某念在与尔父故交,留你一条性命,如若不然,踏破荆州,汝父子尸骨无存!” 刘琦脸色一沉,缓缓道:“丞相如此一意孤行,就不怕夏侯惇人头落地吗?” 曹操见两名士兵举刀,脸色大变,厉喝道:“刘琦,尔敢放肆?” 刘琦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轻笑道:“某身为荆州牧之子,自当保全疆土,丞相既要踏平荆州,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丞相,不必顾虑,尽管放马杀过来,为我报仇雪耻!” 就在此时,一旁的夏侯惇却嘶声大吼,状若疯狂。 曹军一片震动,曹操见状痛心不已,劝道:“元让不必担心,我定会救你!” “公明,放箭,快朝我放箭……” 夏侯惇也是刚烈之人,当年拔矢啖睛,何等慷慨,岂能受此屈辱? 徐晃吓得收了弓箭,将大斧提在手中,心想那么多人会用箭,你偏偏点我? “文烈,你放箭啊!”夏侯惇独目赤红,似要凸出来,“给伯父来个痛快的,记得为我报仇,快射——” 当着三军之面,被当作人质要挟,再加上两次兵败,自觉无颜再见曹操,羞愤难当,一心求死。 曹操深吸一口气,终于向刘琦抱拳道:“先将元让带回,小心看守,某自有道理。” 刘琦一摆手,士兵便将狂暴的夏侯惇带走,顺风传来阵阵嘶吼,凄厉如将宰杀的年猪,听来令人毛骨悚然。 刘琦乜斜着盔甲鲜明的曹军,笑道:“丞相意下如何?” 曹操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心绪,缓缓道:“刘琦,吾自奉天子讨逆以来,众豪杰都如草芥,大军到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取,顺吾者生,逆吾者死,你可明白?” 刘琦似乎对曹操的威胁充耳不闻,大笑道:“丞相虎威,在下略有耳闻,昔日洛阳追董卓之时,濮阳攻吕布之时,宛城战张绣之日,令人拍手叫绝,想必今后还有此等战必胜,攻必取之壮举。” 曹操闻言大怒道:“竖子揭吾短处,岂有此理,许褚何在?” 许褚闻令,催马直接冲上石桥,举刀来斩刘琦。 曹操在对岸观察半天,见关张赵三人俱都不在,刘琦身旁仅有一名老将护卫,突然灵机一动,叫重甲在身的许褚发动突袭。 如果能出其不意斩了刘琦,荆州将士必会溃散,便可破敌救人。 此时的许褚全副武装,内罩重甲,外穿铁甲,连坐骑都用铁甲包裹,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 连人带马,如同移动的铁块,踏上石桥,发出咚咚的闷响,大刀闪着寒光。 岸边荆州军纷纷放箭,箭如飞蝗涌向许褚,却只听一阵密集如雨点般的声音,箭矢便纷纷掉落,根本无法伤及分毫。 此时的许褚,如同一架装甲车,摇摇晃晃便冲过桥头,枪炮对他毫无威胁。 如此凶猛的冲势,让守军慌了手脚,连诸葛亮都神色警惕,将手按在四轮车的机关之上。 刘琦却神色淡定,虽然关张赵不在,但五虎还有老黄忠压阵,旁边的甘宁也不逊色,许褚这完全是来送人头的。 “哼,欺我荆州无人乎?”黄忠须发皆张,取下弓箭,也瞄准许褚连放三箭。 嗖嗖嗖—— 一瞬间,三支箭几乎不分先后,破空而出,与那些乱箭混在一处,往许褚射去。 第51章 兵不厌诈 许褚舞刀拨开射向要害的乱箭,正往前冲,忽然坐骑一声嘶鸣,竟不受控制,猛地往桥下窜出去。 轰隆一声巨响,许褚连人带马掉入白河之中,水花溅起数丈之高,朝阳之下,竟出现一道淡淡的彩虹。 曹操大惊,忙命人上前打捞,顾不得对战,传令收兵。 黄忠则领兵上前,对着河内一通乱射,又杀死曹军无数。 看曹军狼狈退去,众将士才松了一口气,黄忠收弓而回,个个都竖起大拇指,当真是神箭手。 刘琦却摇头道:“我本待许褚冲过桥,再将其擒拿,黄老将军射早了!” 黄忠抚须笑道:“年纪大了,便有些忍不住!” 众将忍不住又大笑,诸葛亮忽然有些脸红,这两人说的是同一回事? 正在此时,负责巡视的寇封前来禀告,曹军在上游挖掘河堤,堵塞河道,似欲将白河截断,再来进攻。 刘琦正要派兵去阻止,诸葛亮却笑道:“将军勿忧,三日内必有大雨,曹军挖开河道,必将自食其果。” 刘琦看天空万里无云,但不知何时竟出现日晕,便知诸葛亮所言不差,传令各营修整沟渠,防备雨势。 许褚被捞起之后,曹操便一直亲自跟在左右,指挥士兵全力救治。 那三千铁甲兵,外面一层铁甲能挡弓箭,许褚的更为厚重,在马上自然所向披靡,但一旦下了马,便要人帮忙搀扶才能卸甲。 这掉入水中那还了得? 直接沉到河底,虽然躲过乱箭,但许褚水性欠佳,猛灌河水,等曹军付出数百人伤亡,将他拉上岸的时候,已经昏死过去。 因为喝了太多水,肚子鼓胀,铁甲卡住退不下来,只好用绳索将他倒吊起来,控水施救。 足足折腾了半个多时辰,许褚才悠悠醒来,脸色苍白,喉咙肿痛说不出话来。 曹操见他安然无恙,心中一颗石头落了地,让医者照看休息,回帐问道:“坐骑何故突然受惊?”。 许褚的坐骑自然也被打捞上来,马虽死了,但铁甲还能用,打造一副绝非易事。 曹休禀告道:“坐骑被人射中双目。” 曹操想起刘琦身旁那老将张弓搭箭,许褚便应声掉入河中,捻须叹道:“刘琦麾下,何以诸多奇人?” 程昱言道:“今观刘琦城府之深,远胜刘备,此人将来必为心腹之患,需要早除。” 曹操点头道:“先前刘备为蔡瑁所杀,本以为去掉一劲敌,未料刘琦竟也能收买人心,一旦坐稳荆州,危害远胜孙权,当乘此时一举扫平江南。” 程昱献策道:“刘琦在白河布下防线,占据地利,又拜诸葛为军师,徐庶甘居其后,此人恐非浪得虚名,丞相不可大意。” 曹操却抚须笑道:“博望之战,某观此二人用兵也不过尔尔,只是夏侯惇轻敌大意罢了,不足为虑。曹洪领兵将至,待韩浩掘开河道,截断白河之水,一鼓作气杀到宛城,活捉刘琦,救出二位将军,荆州唾手可得。” 傍晚时分曹洪兵到,曹军自博望至宛城,数十里地都是曹军大营,声势浩大,南阳境内一片震动。 荀攸随大军赶至,献策道:“虽有博望坡之失,但我军依然兵力占优,今丞相兵进南阳,可派人散布流言:只说刘琦虽侥幸取胜,但难挡丞相虎威,一战败走博望城。荆州必定震动,孙权、赵范二人正自观望,见刘琦失势,自会起兵。” 曹操点头道:“公达所言极是,刘琦根基未稳,只要鼓动荆州人心,又有孙权、赵范作乱,岂能不败?” 天黑之后,韩浩回营复命,白河上游仅有一处可挖掘,但此处地形西高东地,河水只能向东引流,周围都是营寨,一旦白河上涨,必有危险,请曹操三思。 曹操以为韩浩懈怠,冷声道:“明日与翟元同去,增兵三千,待截断河流,吾一日便可过河,何须再扎营?” 次日,曹操命各营赶造舟船木筏,只等河水变浅,便搭浮桥冲过河道。 又派人到南阳、荆州各地散布谣言,曹军已围困宛城,刘琦在劫难逃,荆州必将沦陷。 此时刘琦也在调兵遣将,关羽、张飞、赵云等纷纷领兵到来,沿河驻军,与曹军对峙。 虽然每人只有三千兵,但这几个人的旗号竖起在河岸边,便是极大的威慑,曹军根本不敢想渡河之事。 下午忽然天气转阴,东南风愈紧,韩浩已经挖开河道,将河水引至博望坡下,散漫于四野之地,因天气变化,未敢堵住河道,前来请令。 曹操传令趁夜截流,待到天明时分,河水干涸,便可一鼓作气杀到对岸。 荀攸言道:“今日截断白河,刘琦必能发现,却无动于衷,吾料其必会等到大军渡河之时,放水来淹,需派兵驻守。” 曹操笑道:“公达勿忧,吾早已料知,命翟元去助韩浩,便是为防备敌军来破坏河口。” 天黑之后,夜风愈紧,曹操在帐中与程昱对弈,听着风声呼啸,笑道:“真乃天助我也!” 程昱疑惑道:“丞相何出此言?” 曹操笑道:“吾传令天明时分渡河冲杀,实为迷惑敌军细作耳,当于今夜三更准备,四更发动突袭,到对岸无需进攻,却将那些船筏木材烧着,此时东南风正紧,沿河放火,浓烟向西而去,刘琦不战自败矣!” 程昱恍然,赞道:“丞相用兵,果然神鬼难测,徐庶之流焉能相抗?” 曹操抚须道:“兵者,诡道也,虚者实之,实者虚之。某熟读兵策,用兵多年,岂是那半道求学、初出茅庐之辈可比?吾若败于诸葛之手,不如解甲归田,也去耕地渔樵,了此残生。” 程昱笑道:“听闻丞相军旅期间掌灯夜读,撰写《孟德新书》,此次出兵却未见动笔,莫非大作已成?” 曹操摆手道:“此乃吾酌古准今,集多年用兵心得,仿《孙子》十三篇而作,留待后辈子弟学习而已,岂敢妄称大作?” 程昱摇头道:“丞相谦虚过甚,天下皆知丞相用兵如神,可比孙吴,文采出众,力压当今名士。五言诗引领文风,虽古之名相,亦未有如丞相博学者!” 曹操抚须大笑道:“若逢治世,曹某当比孔孟……” 啪啪啪—— 话音未落,便听帐篷上忽然传来雨点之声,曹操脸色大变,霍然起身。 第52章 共同守护 曹操退兵之后,刘琦也收兵回营。 夏侯惇在营中怒吼大骂不止,喊得声音嘶哑,和曹仁一样准备自尽。 刘琦让张飞去劝,毕竟他是夏侯家的女婿,亲戚里道,好说话些。 等到天黑之后,夏侯惇的叫骂声终于停止,张飞黑着脸走出帐,唉声叹气。 甘宁正吃饭归来,笑道:“翼德劝住夏侯惇,又是大功一件,为何叹气?” 张飞不悦道:“逼得俺叫了几声岳父,晦气!” 甘宁大笑道:“你抢什么人不好,非要抢夏侯家的女子?” 张飞叹道:“当年出城,见那女子打柴,为贼人所逼,俺便救了她回城,看其年纪尚小,又不说话,便以女儿相待,谁知……” 说到这里,张飞也是无奈摇头,等夏侯娟长大之后,两人成亲,才说明身份,洞房之夜惊得张飞一夜没回过神来。 原本以为是个穷人家的孩子,谁能想到夏侯家的子女会去砍柴? 而夏侯娟被救之后,钦佩张飞的英雄气概,便决定以身相许,一直隐瞒身份。 甘宁笑道:“难得大嫂一片痴情,甘某纵横江湖十余年,劫富济贫,也救了不少妇孺孩童,但从未遇到如此佳人,翼德艳福不浅呐!” 张飞郁闷道:“先前确实是良缘,俺老张也深感幸运,但俺与曹贼势不两立,又成孽缘了。” 甘宁拍着张飞的肩膀:“凡事自有命数,此事未必便没有转机,一切顺其自然吧!” 二人正闲聊之时,亲兵传刘琦召见甘宁,一同来到中军帐中。 张飞禀告夏侯惇暂时安定下来,等候曹操答复,刘琦命人将其连夜送往宛城,与曹仁一起看押。 又对甘宁吩咐道:“曹军于上游截断白河,引流至博望坡下,甘将军领所部人马前去保护河堤,若曹军来破坏,将其击退。” “遵……”甘宁正要领命,忽然觉得不对,“将军,你说反了吧?” “军机大事,岂容有错?”诸葛亮轻摇羽扇笑道:“今夜子时过后,必有暴雨。” “原来如此!”甘宁恍然,大笑道:“曹军挖开河道,洪水过境,岂非自食其果?叫龟儿子今夜都变鱼虾。” 张飞疑惑道:“只见刮风,未曾听到打雷,恐怕未必下雨。” 诸葛亮只是叮嘱道:“甘将军记得叫士兵都带斗笠蓑衣,” 甘宁领命而去,张飞将信将疑,也告辞回去休息,后半夜到他巡营,自然便知。 白河上游,曹军将河道堵截之后,韩浩回去复命,翟元领兵驻守,岸堤之上点起火把,以防敌军来破坏。 半夜时分,夜风呼啸,众人躲在土坑中避风,忽然守军来报,对岸来了一支人马,在山坡上点起篝火,不知有什么意图。 翟元急忙领兵上了岸堤,列阵戒备,却见当先一人走到一箭之地开外,招手大喝道:“诸位不要误会,我等也是来保护河堤的。” “保护?”翟元一怔,看看左右:“我没有听错吧?” 甘宁见曹军疑惑不已,心中暗笑,对身后士兵吩咐道:“儿郎们,给老子把‘保护’打在旗号上。” 锦帆军也觉此举十分好笑,几个人嚷嚷着,找来树枝茅草,在木板上钉了个“保”字,那个“護”实在烦琐,只好作罢。 “各位不要动手!”甘宁命人举着木板上前,大笑道:“刘将军正命人在下游捞鱼,命我等来看护河堤,待明日鱼汤送来,我兄弟们一杯羹。” “他奶奶的,刘琦这小子真会捡便宜!”翟元低骂一声。 见他们没有携带铁锹等,心中信了七八分,越想越觉得吃亏,大声道:“我只吃鱼头,怕鱼刺卡着。” 甘宁大笑道:“放心,不止鱼头,其他的头都留给你。” “他娘的,留着自己吃吧!”翟元大怒,双方就在岸边笑骂起来。 过了子时,甘宁命士兵穿戴蓑衣,翟元大笑道:“尔等也忒蠢了,蓑衣岂能挡风?” 甘宁笑道:“蓑衣自然用来避雨,还剩几件,你要不要?” “这天气哪有雨?”翟元张开双手大笑道:“多此一举。” 曹军也哄笑不止,早就听说南方人弱不禁风,果然如此,在河堤上,指指点点,看着笑话。 等甘宁他们穿戴整齐,忽然天空雨点落下,曹军顿时惊奇不已。 甘宁举着一件蓑衣大声道:“兄台,现在穿还来得及!” 翟元冷笑道:“我等跟随丞相征战南北,历经风霜,不似尔等南人娇气,些许风雨有何惧哉?” 话音未落,雨势陡然增大,这暴雨来得极其突然,夹杂着狂风,岸上火把早已熄灭,四周陷入黑暗之中。 “兄台,兄台,你还在否?”翟元大声叫喊,但再无回应。 岸堤上一片空阔,无处避雨,曹军一片大乱,眼前一片漆黑,天地间只剩风雨之声。 翟元蹲在岸堤上,浑身湿透,铠甲愈发沉重,雨水打在脸上,眼睛都睁不开。 心想此时就算那些人来破坏河堤,也来不及了,抹黑爬起来传令撤退,到营中去避雨。 士兵依次传令,在黑泥水中连走带爬,依次而行,不知摔了多少次,有人在黑夜中滚落河堤,凄厉的惨叫令人毛骨悚然。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爬到河岸,一名士兵在污泥中找到翟元,传曹丞相之命,迅速挖开河堤,疏通白河。 翟元听了好几遍才听清,忍不住大骂:“去他奶奶个熊!” 辛苦挖了一天一夜,十几人被冲到下游生死不明,好不容易堵住河道,现在又要掘开,这不是脱裤子放屁? 不止翟元,曹军也都心中诅咒曹操十八代祖宗,也不知曹操是否能找到他的祖宗为何人! 此时雨势还不见停歇,只听得波涛之声越来越响,黑暗中不辨方向,这要是挖开河堤,谁都别想活了。 翟元听得心惊肉跳,连大营也不敢驻留,命士兵顺着河岸抹黑撤退,只等山洪倾泻,河堤自然就会冲垮。 甘宁派人抹黑爬上岸堤,打探到曹军连夜退去,也带兵回营复命。 刘琦早已睡下,诸葛亮亲自到河边查看,见白河未曾上涨,才放下心来,准备回帐歇息。 张飞正好巡营归来,疑惑道:“夏天不见打雷,军师何以料定半夜会有如此大雨?” 诸葛亮站在营门口,一阵冷风吹来,长袍飞舞,淡淡道:“为将者,不通天文,不识地理,不知阴阳,不掌兵势,乃庸才耳!” 张飞一怔,诸葛亮已飘然而去,回头见甘宁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两人同时伸手指向对方,异口同声道:“说你呢!” 第53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天色微明,雨势才稍微减小,白河之上雨雾迷蒙,看不清对岸情况。 刘琦才到中军帐,探马来报,曹军连夜后撤十里,上游大营被洪水淹没,曹军损伤无数。 徐庶笑道:“曹军连夜在雨中移营,必定损失许多辎重,这雨若多下几日,粮草运送不及,不战自败矣。” 刘琦点头道:“以退为进之计已成!” 到目前为止,一切皆在预料之中,将曹军引到南阳,就是为了拉长他们的补给线,消耗物资。 虽说曹操统一北方,声威大震,但将士连年交战,都十分疲惫,河北也还没有恢复元气,曹军已是外强中干。 此时曹操挥师南下,完全是趁着大胜的气势,只要耗尽这股锐气,便后继乏力。 刘琦原本的计划,是在借助这条南阳走廊,与曹军拉扯,诸葛亮到来之后,又补充计划,以进为退将曹军全部吸引过来。 要知道冷兵器时代,运送粮草辎重极为困难,都是靠人力畜力,道路又不平坦,基本运粮的人数和兵力相当。 如果路途遥远,这个数量还会增大,运粮的人也要吃喝,这个消耗不容小觑。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可不是一句简单的话,确实关系三军命脉。 动辄成千上万,甚至几十万人的口粮,粮草危机后果不堪设想。 在这个乱世,许多人走投无路,投军就是为了一口饭吃,真正想建功立业的寥寥无几。 军中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当兵吃粮,吃粮当兵! 一顿吃不饱,还勉强能稳住,一天没饭吃,很容易引起哗变,人数越多,危机就越重。 这也是曹操当年为什么要杀仓官王垕,用一人性命来安抚军心,也是无奈之举。 这一次曹操仓促撤退,又是三更半夜,大雨天气,至少要损失一半的物资,如果后续辎重不能及时运到,将再次面临危机。 诸葛亮献策以退为进,其实就是放长线钓大鱼,拉长曹军的补给线,将他引到南阳来,再切断归路,便可一战成功。 如今眼看曹操非但上钩,还吞了鱼饵,刘琦怎能不激动? 诸葛亮安排关羽守华容道,故意放走曹操,是为了稳住北方,不让孙权得利壮大,因为当时的刘备寄人篱下,根本没有能力分一杯羹。 但现在形势完全不同,如果能有机会抓住曹老板,甚至将这个枭雄除掉,刘琦绝不会手软。 曹操一死,北方必定大乱,趁势进兵中原,如果能拿下许昌营救天子,占据洛阳,取关中、拿益州便易如反掌。 孙权只要还稍微有点脑子,也会趁机进攻徐州,周瑜也不至于背后捅一刀,自相残杀,给曹氏崛起的机会。 不过这一切还只是自己的设想,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消灭这股曹军,让曹操再不敢觊觎荆州,才能实现三足鼎立之势。 正商议之时,关羽、赵云等纷纷进帐,听说曹军退兵,都想请令出兵。 他们在中原被曹军追得晕头转向,如今形势反转,都想一雪前耻,好好出一口恶气。 刘琦却示意众人少安毋躁:“我知道诸位都很急,但是先别急,至少也要等到天气放晴吧?” 众人一怔,听着帐外的雨声,忽然反应过来,全都大笑不止。 关羽言道:“曹操用兵多谋善变,若强攻宛城不下,恐会袭击其他各处,将军要早做准备。” 刘琦笑道:“云长勿忧,早已安排好了。” 新野方向有霍峻,穰县方向有文聘,这两个都是极为善守之人,曹操要想分兵突破,也没那么容易。 …… 此时的曹军大营中,一片愁云惨雾。 曹操坐在中军帐中,两腿污泥,衣衫未干,脸色阴沉。 听着雨声密集打在营帐上,心乱如麻,颓然叹道:“屋漏偏逢连夜雨……” 昨夜发现有雨之后,他意识到不妙,立即传令全军后退,但为时已晚,还未拔营,便大雨倾盆。 连夜冒雨退兵,许多士兵不明所以,军中一片怨言。 拔营最忌仓促,行军最怕天黑和下雨,一次全都遇到,那是何等悲惨? 比这更悲惨的是,又要连夜临时寻找扎营之地,重新冒雨扎营,已经无法再凑出一个完整的大营。 营帐损坏严重,物资大多遗落,即便打好营帐,也和露天没什么区别。 地面早被雨水湿透,帐外大雨,帐内小雨,所有的东西全部湿透,十几人挤在帐中,士兵苦不堪言。 曹操的中军帐到处都是污泥,四面漏水,其他士兵就更可想而知。 正闷坐之时,曹休进帐禀告,靠近博望坡的曹洪大营,大半被洪水淹没,士兵死伤无数,营帐辎重尽数被毁,形势严峻。 曹操神情愈发凝重,站起身来,背着手看向帐外,天空阴沉,雨雾绵绵,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水火之灾?”曹操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此时再想起左慈之言,又觉得应在自己身上。 曹休蹙眉道:“后军粮草大多被毁,这该如何是好?” 曹操陡然一惊,言道:“立刻派人向许昌报信,叫旬文若不惜任何代价,要将粮草尽快运到。” “遵命!”曹休也知道形势紧迫,赶忙去传令。 阴雨天气,曹操觉得头又隐隐发痛,揉了揉脑门,思索对策。 荀攸须发湿漉漉地走进来,言道:“未料突降大雨,人马受损过半,粮草告急,丞相当早做准备。” 曹操无奈叹道:“吾已命人到许昌催粮。” 荀攸言道:“雨势未歇,远水难救近火,要解燃眉之急,还须主动出兵。” 曹操抚须道:“公达有何良策?” 荀攸道:“刘琦集精兵防守宛城,急切难下,何不分兵攻打他处?此时天降大雨,出奇兵袭之必能成功,既可暂时屯兵,以补兵粮不足,又可牵制敌军,一举两得。” 曹操点头道:“吾正有此意,但心绪烦乱,不知该如何用兵。” 荀攸言道:“可兵分两路,一路攻新野取樊城,断荆州之兵;一路攻安众取穰县,收南阳诸县。刘琦若分兵去救,则宛城难守,亦可沿途伏击之,若不分兵,则断其归路,其军不战自乱。” 曹操略作沉吟,旋即抚掌大笑道:“公达此计甚妙,可笑徐庶、诸葛只顾眼前,未知大势,只是分兵防守白河,焉能守住荆州?此两路兵只要有一处成功,刘琦必败矣!” 第54章 兵分两路 夏日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未到中午,便雨过天晴。 阳光露出云隙,曹操出营来,见满地狼藉,营帐像一个个泥房,士兵们萎靡不振,都在晾晒衣物。 见军纪涣散,溃不成军,曹操眉头紧蹙,慨然道:“若是于文则在,军容何至于此?” 众将之中,于禁最善治军,军纪严明,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允许士兵如此散漫。 午饭极其简陋,只有稀粥和潮湿发胀的面饼,优先分给徐晃和乐进兵马,各带五千精兵向南而去。 大道之上留下泥泞的脚印,曹操望着远去的人马,充满忧虑,若此行不能成功,大军将陷入两难境地。 三十万兵马分散各处,士气低迷,军心涣散,再加上粮草危机,若是关张等领兵到,后果不堪设想。 程昱来到曹操身旁,低声道:“军心不稳,丞相当适当放松军纪。” “嗯?”曹操眼睛微微一眯:“若纵兵抢掠,南阳人心大失,如何取荆州?” 程昱言道:“丞相兴仁义之师,奉诏讨逆,南阳之民暴起作乱,招致兵祸,实乃咎由自取,今大军被困,当舍小存大。” 曹操背着手,抬头望向隐现在云层之中的烈日,微微闭起双目,眼下的局势,若还约束士兵,恐怕会引发暴乱。 良久之后,曹操长出一口气,忽然轻抚额头:“吾头疾发作,军中之事,暂由曹洪代掌。” 程昱跟随曹操许久,自然心神领会,马上命亲兵扶着曹操回帐歇息,找曹洪商议军机。 乐进领兵至安众,已是傍晚时分,径直冲到城下,将城池四面包围,大喝县令出降。 自张绣投降之后,安众便是曹操麾下,乐进奇袭至此,想以兵力威慑,叫县令屈服。 守军闭门不出,安众县令来到城头,见是曹军,问道:“何人领兵?” 乐进冷声道:“某乃乐进是也,尔等背叛曹丞相,若能早日悔悟,丞相既往不咎,若是执迷不悟,某杀进城中,鸡犬不留。” 话音刚落,便见城上传来一阵大笑,一人冷声道:“曹操奸贼,欺君罔上,尔等助纣为虐,竟敢大放厥词,可知羞耻二字?” 乐进双目微凛,厉声道:“汝是何人?” “南阳文聘是也!”文聘按剑站立城上,沉声道:“刘将军早已料到曹贼要来偷袭,纵然曹操亲至,某亦无惧,更何况尔等这些落汤鸡,丧家犬?” 乐进大怒,传令攻城,曹军急行军而来,未带辎重,举着兵刃便往城下冲来。 文聘岿然不动,竟对曹军的冲锋置之不理,守军张弓搭箭,城上一片吱吱呀呀的声音,如麻雀欢鸣,却无一支箭射出。 曹军呐喊冲到城墙脚下,不见箭矢,反倒愣了一下,才将钩锁抛上城头,准备登城。 “放箭!”直到此时,文聘才一声令下。 咚咚咚—— 城上鼓声大作,箭矢如雨,曹军纷纷惨叫倒地,抛到城上的绳索也被砍断。 转眼之间,一半人马倒在城下,乐进双目似欲喷火,紧咬钢牙。 他在曹军中号称先登,最善攻城拔寨,但此时手中没有军器,突袭威慑失败,也是束手无策。 文聘大笑道:“叫曹操亲自来!” 天色将晚,看着倒在城下凌乱的尸体,士兵个个都有畏惧之心,知道强攻无益,奇袭失败,只得无奈退兵。 另一边徐晃领兵杀奔新野,到傍晚时分,来至一处山林,人马藏于其中,命人向前打探消息。 这新野本是刘备驻地,城墙加固多次,护城河水势极大,若是强攻,只能无功而返,只能趁夜偷袭。 当夜三更时分,半轮明月挂在天空,夏日的夜晚十分清爽,徐晃领兵悄然来至新野。 见城上火把稀疏,守备松懈,心中暗喜,围城观察一圈,见南门处只有一队士兵巡逻,将人马集中于此。 挑选五百善水者先悄然渡过护城河,再接应五百人过河,悄然来至城下,各将钩锁抛上城头,开始登城。 月影之下,望着一道道黑影如壁虎般快速攀登,徐晃忍不住心跳加快,在远处屏息以待。 只等那些士兵爬到城头,放下吊桥,抢了城门,他便领兵杀入,一鼓作气拿下新野。 夜风吹拂,远处蝉鸣阵阵,曹军伏在潮湿的泥土中,任凭蚊虫叮咬,却动也不敢动,眼巴巴望着城上的黑影,简直度日如年。 眼看士兵登城过半,巡视守军走过之时,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被发现。 那队士兵打着火把走过,众人松了一口气,但就在此时,忽然夜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有人从墙上滑落。 徐晃等人全都吓得一个激灵,正要大骂那人失手,坏了大计。 却见城头之上火把齐明,无数箭矢、石块、檑木毫无征兆地落下来,爬城的士兵纷纷掉落,惨叫声此起彼伏。 徐晃猛然起身,惊呼道:“中计矣!” 看这情形,显然守军早有防备,刚才一直引而不发,就是在等待士兵爬城,迎头痛击。 城头上乱箭齐发,乱石落下,转眼之间,曹军纷纷坠地,全部身亡,惨叫声消失在夜风中,一切又陷入沉寂。 “哈哈哈,尔等狗贼,想要偷袭?”城头之上,霍峻指着曹军大笑道:“白日做梦!” 徐晃见城上守军全副武装,便知道这里早有准备,此时士兵早已困乏,又没有携带干粮,只能无奈叹息,传令退兵。 次日二人相继回营,曹操见两军兵败,又折损数千人,头疾真的发作,加上淋雨,浑身发烧,卧床不起。 曹洪将人马重新整顿,避过白河之水,在博望坡一带扎营,等候粮草运到,再攻宛城。 连日来分兵到附近各地抢夺百姓粮食,虽然严令不许杀人,但同样闹得民怨沸腾,怨声载道。 程昱与荀攸商议道:“大军南下遇阻,刘琦于各处早有防备,可见诸葛极善用兵。然丞相病重,军心不振,却不见刘琦来进兵,只恐其中有诈,公达以为如何?” 荀攸也眉头紧皱:“我正为此事担忧,下雨路滑,粮草还要三日才能运到,刘琦按兵不动,恐有劫粮之意。” 程昱抚须道:“公达所虑,与我不谋而合,还需早做防备。” 荀攸言道:“博望城以南,道路狭窄难行,可派兵到博望城接应。” 第55章 暗流涌动 曹操大军攻入南阳,荆州一片震动,传言曹军围攻宛城,刘琦独木难支,闹得人心惶惶。 别驾刘先、东曹掾傅巽等纷纷劝谏刘表,请他调回刘琦,遣使向曹操赔罪,割让南阳以解危机。 刘表则整日在学宫与綦毋闿、宋忠等撰写,将军政之事交给蒯越、刘磐,不闻不问。 张机到襄阳为刘表诊治,病情好转之后,便专心著作,不再过问政事,一心要完成他的《五经章句后定》,留于后世。 经历蔡家之事后,刘表真正明白,此生最大的遗憾,并非荆州,而是他一生心血研究经、易之学讲义未曾成书。 宋忠见刘表将这些官员驱走,叹道:“曹操觊觎荆州久矣,南阳告急,明公何以置若罔闻?” 刘表淡淡一笑:“吾父子奉命镇守荆州,生当同治,死当同亡,有何惧哉?只要将这些经典传于后世,此生无憾矣!” 宋忠抚须叹道:“明公所言极是,吾等著书立传,如同大将上阵杀敌,自当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刘表点头笑道:“吾儿长成,已数败曹军,取南阳、擒曹仁,足以傲视群雄,若其败于曹贼之手,亦是天意!若天绝炎汉,人力何能为也?” 一众儒者听到刘表这番话,顿时摇头叹息,这些年来,若非刘表收留他们,立学官、求儒士,此时生死难料,更别说著书了。 府衙之中,刘磐得知南阳情报,也忧心不已,与蒯越商议道:“大郎被曹军围在宛城,是否该发兵救援?” 蒯越摇头道:“大公子早已今非昔比,若未调兵,不可轻举妄动,眼下要紧的是安定境内人心,筹备粮草,保证军前稳定。” 刘磐问道:“那诸葛孔明,果真有经天纬地之才?” 蒯越笑道:“卧龙凤雏岂是浪得虚名?孔明我曾见过数次,此人风度不凡,博学多智,非但有管仲、乐毅之才,还曾到武当山求道三年,天文地理、阴阳八卦无所不精,可比张良、邓禹。” “竟有如此奇人?”刘磐暗自吃惊。 诸葛亮的姐姐是蒯良侄媳,再想刘琦为求此人,曾去了两趟卧龙岗,信心又足了几分。 想到此处,刘磐又道:“听闻前几日庞士元已回襄阳,卧龙既已辅佐大公子,何不再请他出仕,共保荆州?” 蒯越叹道:“比起孔明风雅严正,庞士元则玩世不恭,要请他出山,恐也非易事。” 刘磐笑道:“我亲自去请,大郎请卧龙去了两趟,大不了我去三趟就是。” 蒯越微微点头,忽然言道:“凤雏最好杯中之物,将军若能送些好酒,或许能打动其心。” “这有何难?我现在就去!”刘琦大喜,迫不及待就去请凤雏。 刘琦让他留守荆州,就是为了安定后方,虽然一样责任重大,但没有亲临前线,总觉得有些遗憾,总算能做一件事直接帮忙了。 襄阳城内流言四起,暗流涌动,刘琦府中,听到消息的杜灵儿也有些心中不安。 回到卧房,自妆奁夹层中抽出一封密信,看了半晌,轻咬着饱满的红唇,提笔回复。 荆州阴雨连绵,柴桑却阳光明媚,鄱阳湖上波光潋滟。 孙权得知曹操兵进南阳,迫不及待从建业赶来柴桑,与周瑜商议攻打江夏,兴兵复仇之事。 周瑜此时反倒不急于出兵,言道:“南阳局势未明,不可妄动。” 孙权疑惑道:“曹操极善用兵,吕布、袁术、袁绍皆为其所灭,量刘琦小儿难与争衡,今被困宛城,存亡未定,夫复何疑?” 周瑜却道:“主公只见局势,未见兵势也!刘琦奇袭南阳,曹仁、夏侯惇皆败,十余万曹军精锐尽失,今曹操虽声势浩大,却是北方久疲之卒,狐疑之众,一旦遇挫,必将土崩瓦解。” 孙权听周瑜一番分析,猛然醒悟,点头道:“公瑾所言极是,曹操自去年征平河北,未及休整便南下,军卒久疲,而其所得袁氏之众,也未必尽数归附,实乃一群乌合之众。” 周瑜冷笑道:“如今荆州万众一心抗曹,连胜之后军威大振,刘备旧部又急于一雪前耻,以虎狼之师抗久疲之卒,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已立于不败之地矣!” 孙权并不甘心只做个看客,言道:“如今其两军对峙南阳,无暇分兵,趁此良机取江夏,黄祖独木难支,岂非报仇良机?” 周瑜双目微凛,向孙权抱拳道:“主公若计私仇而顾眼前,某此时出兵,取江夏易如反掌;若欲成大业而顾全局,当需忍耐,以待江东天时!” “江东天时?”孙权疑惑道:“公瑾此言何意?” 周瑜缓缓道:“曹操一心要除刘琦雪耻报仇,调集中原大军近五十万,耗费车马钱粮不计其数,若得南阳及荆州,固然可定天下,然一旦失利,败走南阳,后果将如何?” “曹操败走南阳?”孙权一怔,抚须沉吟不语。 在他心中,曹操已经强大到不可战胜,否则也不会屡次听从旨意,甚至想遣子到许昌伴驾。 哪怕与刘琦对峙,也能全身而退,源源不断向南阳增兵,荆州迟早不保。 如果真如周瑜所言,曹操大败而归,非但北方震动,而中原兵马已被抽调一空,岂不是进军徐州的千载良机? 想到此处,孙权一阵激动:“公瑾是说,淮南之兵?” 周瑜点头道:“只淮南兵马,未必能拿下徐州,某按兵不动,便是等待时机,顺江而下,水陆并进直取中原。” “原来如此!”孙权闻言大喜,抚掌笑道:“先兄曾言,外事不决问公瑾,诚不欺我,若能为孙氏开拓基业,报仇之事容后再图,想必父兄亦能见谅。” 周瑜淡然一笑,言道:“黄祖已为冢中枯骨,不足为惧!纵然除此贼,江北之地,孤城亦不可守,岂非拱手让于曹贼?吾留其守多活数月,实为阻曹兵也。纵然曹操在南阳获胜,主公自淮南出兵,曹操想要驰援,也鞭长莫及矣!” “高,实在是高!”孙权恍然。 如果没有黄祖在江夏守着,曹军便可顺江而下,直取淮南,周瑜高瞻远瞩,让孙权彻底心服。 忍不住起身抓住周瑜手臂,豪情万丈:“孤有公瑾,何愁大事不定?” 第56章 最后的倔强 雨过天晴,阳光明媚,荆州军的训练热火朝天。 这段时间无需出兵,只等曹军疲惫溃散,痛打落水狗,各营养精蓄锐等候雷霆一击。 与之相反的则是饥不择食的曹军,连日来四处抢掠,百姓的粮食、种子全被抢走,甚至还出现了屠村的情况,人畜不留,惨绝人寰。 诸葛亮闻报并无喜悦之色,叹道:“曹操向来治军严谨,如此纵兵施暴,必是军中缺粮,大事可济,只是苦了那些无辜百姓。” 刘琦无奈道:“当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诸葛亮想起刘琦先前在隆中留诗,言道:“方今天下大乱,诸侯争权,各为私利,能处处为民所想者,唯将军一人耳!” 刘琦苦笑道:“某继皇叔之志,自当以仁德待人,古人云:仁者无敌,得民心者得天下,自当以民为重。” 诸葛亮点头道:“曹操狡诈残暴,将军明武大略,以民为先,承炎汉之志,为国家除残去暴,万民归心,何愁汉室不兴?”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虽然还达不到和刘备那样食则同桌、寝则同榻,如鱼得水、如胶似漆的程度,但两人基本已能形成默契。 而刘琦来自后世,潜意识便关心民生,对军卒将士一视同仁,淡漠的等级观念,在诸葛亮看来就是心系百姓,礼贤下士,实在是难得的明君。 正讨论治民之事,忽然探马来报,两万曹军撤退,返回博望城。 刘琦站起身来,长出一口气:“必是曹军粮草将到,决战之期终于要到了。” 诸葛亮却面现忧色,言道:“曹操乃当世枭雄,远非袁绍可比,又为人残暴,滥杀无辜,计成之后,需防铤而走险,困兽之斗。” 刘琦点头道:“以曹贼秉性,岂甘束手待毙,必会垂死挣扎。” 不肯白白退兵,就是曹操最后的倔强! …… 曹营中,曹操病情在两天之后才有所好转,发烧、咳嗽加上头疼,整个人憔悴不堪。 粮草虽已从许昌运出,但只够半月之用,荀彧派人送来密信,东吴暗中在濡须一带增强兵力,极有可能偷袭庐江、合肥。 曹操看罢书信,脸色愈发阴沉,前后发兵五十万,本以为取荆州易如反掌,谁知竟被困在南阳,进退两难。 消灭袁绍、征平河北,刘备又遇难,曹操自以为天下无敌,哪怕是孙权也不放在眼里。 谁知却凭空出了个刘琦,此时全天下的目光都聚焦南阳,这让他下不来台。 与熊虎相争,攻无不克,反败于犬豚之辈,岂非贻笑大方之家? 若是刘备守南阳,曹操早在大雨之后便退兵,此时却踌躇未决。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将程昱、荀攸二人请来,商议道:“文若来信,说粮草不足,将士疲惫,孙权又觊觎淮南,叫吾退兵,二位意下如何?” 荀攸言道:“三军锐气尽失,军器残缺,再战未必有利,不若暂回许都。当用对二袁之计,一旦退兵,孙刘必会交锋,丞相坐山观虎斗,趁机休整人马,待兵精粮足,再图荆州未迟。” 程昱却道:“若就此退兵,刘琦趁势崛起,将来必为大患。且南阳尽失,危及许都,退兵之后必议迁都之事,丞相威严何在?” 迁都也说到了曹操的痛处,点头道:“仲德之言,甚合吾意,蛇咬一口,尚入木三分,岂能就此退兵?” 荀攸蹙眉道:“但眼下军中无粮,仅靠各处抢掠所得,只能勉强驻军度日,如何用兵?” 程昱抚须道:“粮草之事,我自有筹策,不如先请文若回博望,安排撤兵接应事宜,待丞相重创刘琦,便从容撤退。” 曹操自不甘心退兵,点头道:“若贸然退兵,刘琦必会趁势追杀,文若与曹洪先领残兵撤退,前往接应。” 荀攸深深看了一眼程昱,并未多言,领命而出。 两日喝稀粥,曹操忽觉腹内饥饿,命人端来饭食,与程昱边吃边商议。 曹操看自己的碗里仅有一块肉,便猜到其他士兵的恐怕在喝粥度日,叹道:“食不果腹,军卒无力,如何厮杀?” 程昱言道:“附近村寨粮食皆已抢光,但数十万人日耗甚巨,可谓杯水车薪,若能缩减兵马,便可等粮草运到,与刘琦一决雌雄。” 曹操问道:“曹洪带走数万残兵,足否?” 程昱摇头道:“宛城兵马不过五万,丞相只留十万精兵,足以攻取宛城,如此则可与荆州周旋,护卫许都。” “十万?”曹操蹙眉道:“但粮草未到,其余人马如何撤退?” 不但进兵要吃饭,退兵也一样要吃饭,没有粮草,半步也动弹不得。 程昱道:“此次南下,兵马多为河北之兵,袁氏旧部未曾归心,近日军中多有怨言,皆出于北军,留之必为大患,何妨用其对付刘琦?” 曹操双目微眯,举着筷子沉吟片刻,言道:“但目下军卒乏食,困顿疲惫,他们如何肯战?” 程昱揪着浓密的胡须,缓缓道:“丞相可还记得,当年战吕布之时,军粮缺乏,又逢蝗灾,正是某供三日之粮,大破吕布?” “你是说……”曹操手微微一抖,看着碗里舍不得吃的那块肉,顿时食欲全无,放下筷子甚至有些犯恶心。 程昱笑道:“此乃牛肉,丞相放心食用。” 曹操轻拍胸口,将碗推在一边,问道:“仲德有何对策?” 程昱言道:“先前奇袭安众、新野未果,吾料守军已然放松警惕,何妨再出大军袭之?将营中器械尽数分拨两军,传令务必破城,唯有取城,方可得其粮草,将士必定死战,若能破城则可扭转局势。” 曹操闭上眼睛,半晌才问道:“粮草何时备齐?” 程昱答道:“已准备大半,若丞相要用,今夜便可备齐。” “速去准备!”曹操摆摆手,程昱领命而出。 两人都没有讨论不能破城的结果,此去破釜沉舟,不成功则成仁。 曹操默然坐了一阵,将曹纯唤来,吩咐道:“马上派人到河北军中散布流言,就说第一批应急粮草已到,吾体恤北军远来疲惫,优先将粮食肉脯分于他们,切不可向外声张。” 第57章 丞相的亲切问候 中午过后,曹洪以接应粮车、护送伤员为名,将营中伤残将士全部带走,引起一片骚动。 大家驻扎野外,一日只吃一顿饭,饿得前心贴后背,苦等粮草,有人竟要先走,许多人都开始装病冒充,被曹洪连斩数人之后,才算平息下来。 曹营人马大体分为三部,曹休领青州军驻扎博望坡一带,曹操本部居中,徐晃领河北军居南,自北向南对宛城形成拱卫之势。 天黑之后,南营中忽然骚动起来,随着曹操优先犒劳南营,偏爱兵卒的消息传出,最不安分的河北军激动万分。 他们刚被收编,本就心中不安,又接连遇挫,挨饿受苦,营中怨声载道,以为曹军偏袒,甚至出现了逃兵事件。 但当干粮和肉香在营中飘散的时候,所有士兵对曹操感恩戴德,每人端着大碗,望着满满一碗肉,泪流满面。 莫说是来到南阳,就是在中原时,也从未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 各营传下命令,今晚吃喝管饱,不限量,饿了数日的曹军狼吞虎咽,全营都是噗嗤噗嗤的声音。 正吃得满头大汗,盛赞丞相之德时,曹操亲自来巡视,转过全营,士兵们纷纷施礼,无比感动。 转了一圈之后,曹操召集偏将以上官兵,在中军帐内备酒设宴。 曹操举杯道:“自南征以来,吾屡获大胜,奈何天不助我,一场大雨,粮草被毁,让诸位受罪了,曹某在此向全营将士——赔罪!” 这可是来自丞相的亲切问候,众将激动不已,纷纷举杯,连称不敢。 一杯酒饮下,曹操慨然道:“今日虽有粮草运到,但路远地滑,数量极少,吾将所有粮草犒赏南营,乃是有求于诸位。” 众人错愕,想不到曹操竟会将粮草全部留给他们,感激之余,又十分疑惑。 曹操言道:“此一批粮草,只够诸位三日之用,尔等明日出兵,再去攻打新野、安众,务必拿下二城,方可从南阳各地筹粮,趁势一举拿下荆州。” 徐晃抱拳道:“吾等甘为丞相效命,万死不辞。” 曹操言道:“大军粮草两日后才到,其余二营尚在挨饿等候,吾将整兵与刘琦对峙,助诸位一战功成。” 众将对曹操的器重和信任十分感动,现在也正是他们立功之时,纷纷抱拳,愿效死命。 曹操举起第三杯酒,朗声道:“吾闻燕赵之士,慷慨善战,此次三军命脉,全仗诸位,拜托了!” 一句话,说得众将热血沸腾,齐刷刷跪在地上,当时便有人哭了出来。 曹操饮罢,安抚众将,让他们各去整顿兵马,全军将提供所有物资助他们破城立功。 众人感激涕零而去,曹操将徐晃、乐进二将单独叫到帐内,吩咐道:“五更过后,你二人各领五万人马取城,三日内不并力破城,皆斩!” 二将先前攻城受辱,早就心中不忿,此次听到有五万人马,信心大增,欣然领命。 诸事安排完毕,曹操返回中军,勉强走出南营,便蹲在路边狂吐不止。 曹纯大惊,赶忙上前问道:“丞相莫不是风寒尚未痊愈?” 曹操大口吸气,半晌之后才摇头道:“非也,方才营中肉气扑鼻,搅得我胃里翻腾。” 曹纯轻抚曹操后背,笑道:“多日未曾见过荤腥,闻到肉香该高兴才是。” 曹操看护卫在远处,低声道:“子和有所不知,今夜北军所食之肉,八成皆为……人肉。” “什么?”曹纯大惊失色,愣了一下之后,也跑到路边狂吐起来。 刚才犒赏士兵,曹操严令军卒不得分享他们的物资,曹纯偷偷找徐晃咬了几块肥肉,至今还回味不绝。 曹操望着漆黑的夜空,无奈摇头,当年吕布奇袭兖州,两军交战时又遇蝗灾,眼看就要全军崩溃,幸得程昱抄掠本县,及时支援粮草,才渡过难关。 后来才知道那些粮草之中,程昱竟杂以人脯,搞得曹操恶心了好几年,数月不能食肉糜。 此次大军再次陷入危机,曹操无奈又用程昱之计,先煮牛羊肉,再用肉汤煮人肉,用膻味掩盖其他味道,加之士兵挨饿多日,根本分辨不出来。 但作为知情者,曹操闻到满营的肉香,便胃里翻腾,刚才在营中差点就忍不住吐出来,没想到曹纯这小子居然还去偷嘴。 等曹纯吐了一阵,兄弟二人相视苦笑,这个苦果只能吞进肚子里,对任何人也说不得。 回到营中,却见程昱正在那里摆好酒席等候,桌上摆着一盘肉,两人又跑到帐外干呕起来。 程昱笑道:“丞相不必多心,此乃熟牛肉,今日才杀的一头小牛犊,专为丞相留的。” 曹操捂着鼻子进帐,摆手道:“端出去,半月内不要叫我看到任何肉食。” 程昱摆摆手,示意将肉盘撤下,只留下一盘凉菜,慨然道:“丞相乃当世英雄,杀人无数,何必在乎区区……” “不许再提此事!”曹操指着程昱,郑重说道:“不许再提!” 程昱摇头失笑,心想曹操平生杀人如麻,屠徐州、屠邺城眼睛都不眨一下,怎会因区区人肉而如此失态? 其实煮熟做成肉脯,与牛羊肉并无区别,尤其妇女婴儿,肉质更为细嫩。 不自觉舔了舔嘴唇,才为曹操斟酒压惊,问道:“河北军士气如何?” 曹操猛灌了一口酒,吐出一口浊气,点头道:“军心可用,但尚有数万北军,如之奈何?” 程昱抚须言道:“数万大军攻城,刘琦必会分兵救援,只等明日粮草运到,将士们休整一日,丞相便强渡白河,直取宛城。” 曹操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明白程昱这是打算让那数万人为前驱,强行渡河。 南阳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西可过武关入关中,北可走鲁阳驱洛阳,进可虎视荆襄,退可护卫许都。 这也是曹操不惜损兵折将,两次征张绣之故,如果让刘琦站稳脚跟,非但前功尽弃,曹军也会处于被动之地。 只要杀到宛城,运来的粮草可供十万精兵两月之用,足以与刘琦周旋,不取南阳,也要攻破宛城。 第58章 赤面阎罗 自黄巾之乱以来,九州各地匪贼蜂起,多如牛毛,除之不尽。 其中河北黑山军、徐州泰山贼最为有名,而中原一带的贼人则啸聚伏牛山,但互不统属,并未形成气候。 白河上游,伏牛山末端的山谷中,恶虎寨远近闻名,贼首王老虎为人凶悍,不守江湖道义,作恶多端。 附近山寨虽声讨其行径,但谁也不想出头得罪他,免得惹火烧身,直到一月前,一位红脸豪杰来拜山,三合便将王老虎砍死,夺了山寨。 消息传开,迎来一片叫好之声,闻名前来拜访切磋的豪杰络绎不绝,但纷纷都败于其手。 短短一月时间,此人打遍伏牛山无敌手,又为人慷慨磊落,人送绰号“赤面阎罗”。 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这么多年伏牛山各寨越混越差,正是因为彼此不服,互相牵制。 如今出了一位服众之人,大家一拍即合,商议推其为盟主,共同壮大伏牛山势力。 当几位德高望重的头领再来山寨的时候,却发现这里人去寨空,五百人的势力竟然一夜消失。 其中一人感慨道:“赤面阎罗是大英雄,这小庙容不下他啊!” 另一人抱着胳膊,四处观望,怅然若失:“大英雄必有大作为,若是打探到赤面阎罗的动向,我情愿追随左右。” “不错,我们窝在伏牛山十几年,师傅他们老死山中,一事无成,我可不想再这么混下去。” “他们必定还没走远,马上联络各处朋友,打听到这位英雄的消息,我们马上去追随。” “说得对,以他的本领,必定能成大事,现在不与他共患难,等将来人家飞黄腾达了,可别怪不认我等。” 几位头领商议一番,各自匆匆回寨,派出精细之人到各处打探消息。 这位名声鹊起的赤面阎罗正是魏延,奉刘琦之命,带兵扮做山贼藏于山中,就是在等待时机,给曹军致命一击。 月明星稀,魏延带兵渡过白河,来到博望城西南的密林中,在藤蔓背后找到一处山洞,点火进入其中。 一群蝙蝠惊飞而出,越往里走越潮湿,很快便发现新挖凿的痕迹,泥土湿滑,甚至还在不断滴水。 山洞曲折蜿蜒,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尽头,这里看起来像一座枯井,魏延命人沿着孔洞爬上去,查探情况。 很快士兵发出信号,所有人鱼贯而出,只见这里是一处荒院,四周一片狼藉,大多都是废弃的衣物,曹军将这里当作垃圾场。 魏延悄悄爬上屋顶,四处观望,长出一口气,喃喃道:“博望城,我魏文长又回来了!” 原来刘琦拿下博望城后,便命人在城内秘密挖了一条地道,与后山的山洞,当时便是魏延主持此事。 初时魏延以为刘琦是准备后路,一旦被曹军包围,也能从容撤退,后来才知是为了这一刻做准备。 曹操大军到来之后,两军互有胜负,如今又对峙南阳,未能参战厮杀,让魏延多少有些遗憾,不过他更知道自己肩负重任,今夜将会由他彻底扭转战局。 风中传来三更鼓点,魏延命士兵换上曹军铠甲,派人查探城中情况,寻找粮草堆放之地。 两日前他们在山中便探到曹军运粮的消息,等粮草运到博望时,离了山寨潜入城中来烧粮。 确认粮草就在城西堆积,魏延趁着无人,带兵走上大街,手中拿着之前缴获的一名都尉腰牌,畅通无阻。 此时博望城的曹军也折腾了大半夜,白日搬运粮草,晚上曹洪又领伤兵赶到,救治伤员,腾让营地,忙得不可开交。 前来负责接应粮草的董衡、董超更被赶出城外,在南门外扎营,一个个满腹怨气。 魏延带兵过来时,守营军士正靠在墙上发牢骚,只见顺着城墙大街,摆满了粮车,明日还要继续运送,只卸了骡马,车辆未动。 魏延上前举着腰牌:“曹将军知道诸位辛苦,由我等来接替,各位兄弟早回歇息吧!” 曹军大喜,随意看了一眼腰牌,不疑有他,闹哄哄离去。 魏延留下二十人在门外巡逻,其他士兵五人一队,分头进入粮车之中,散布各处,只等四更鼓响,便一起放火。 夜深人静,谯楼上传来清晰的更鼓之声,士兵一起动手,将暗中堆积在一处的柴草点燃,悄然退后。 火势顺风烧起,初时冒起几股稀疏的青烟,守军并未发觉,直到火势冲天而起,浓烟滚滚,城头上的守军最先看到,立刻擂鼓大叫。 霎时间博望城中一片骚动,曹军以为敌袭,纷纷拿起兵器出营,等看到西城火光通红,方知起火。 附近的曹军都来救火,但远处的曹军却不以为意,只以为房屋失火,也不关他们事,回去继续睡觉。 “救火,快来人呐!”魏延将士兵分作三队,举着火把四处叫喊。 曹军被他们指得晕头转向,有些去找木桶,有些去打水,真正赶到粮车前的却寥寥无几。 “来人,快救火!”魏延观察形势,一边叫喊,一边将火把塞到粮车之中。 此时已是盛夏之际,天干物燥,车辆柴草遇火即燃,而那些运粮的民夫全都在城外歇息,根本无法进城救火。 转眼之间,几乎每一个角落的粮车都被点燃,魏延招呼人马在西街口集合,快速向来路撤退。 此时城中已经彻底大乱,曹军四处奔走,寻找救火之物,魏延带来的人被烟熏火燎,面目全非,更不怕曹军认出来。 等曹洪在睡梦中惊醒,跑来查看之时,半边城池已经化作火海,不仅粮车烧着,连周边的房屋也燃起大火。 “完了,彻底完了!”曹洪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惨白。 荀攸随后赶来,看到这一幕也神情凝重,言道:“封锁全城,不得走漏一人。” 曹洪猛地反应过来,传令将守护粮草之人带来,全城搜索可疑之人,必须要找出奸细,给曹操一个交代。 “先生,现在该如何是好?”分派完毕,曹洪颤声问道。 这一批粮草可是前方三十万大军救命之物,好不容易运到博望城,却化为灰烬,比起曹操的惩罚,他更担心士兵们哗变。 荀攸言道:“为今之计,只有尽快退兵,速派人向丞相报信,命董衡、董超于博望坡一带布兵,以防追兵。” 第59章 最后的疯狂 得知曹军粮草运到博望城,刘琦便开始分兵部署,准备迎接曹军最后的反扑。 正在此时,探马又来禀告,曹操各分兵五万,又去攻打新野、安众。 刘琦疑惑道:“曹营粮草已经告罄,如何还有余力攻城?” 徐庶蹙眉道:“纵然劫掠周围百姓,也难以救济数十万大军,其中必定有诈。” 诸葛亮挥动着羽扇,沉思片刻之后言道:“无论如何,曹军已是强弩之末,拼死一搏,必为破城抢粮,断我归路,绝不容其得逞。” 刘琦言道:“从宛城派兵,恐曹军沿途还有埋伏,需从穰县、樊城调兵,就派子龙、甘宁前去,一两日曹军得知博望粮草被烧,必会大乱,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诸葛亮点头道:“救兵如救火,曹军此去,必是背水一战,哀兵必胜,还须多加小心。” 刘琦马上去调兵,诸葛亮又对徐庶言道:“立刻派人打探,曹军粮草自何处来,但愿南阳百姓逃过一劫。” 徐庶心想曹军四处烧杀抢掠,百姓在劫难逃,此时担心,未免太过多余了。 天色未明,一骑快马飞入曹营,将博望城的急报交给曹纯。 曹纯不敢怠慢,来见曹操,却被许褚拦住,二人争吵起来,将曹操惊醒。 曹纯进入帐中,片刻之后,便闻里面一声大叫,曹操吐血昏死过去。 许褚提刀追进来,怒瞪着曹纯,杀气腾腾,曹纯气急,怒吼道:“速传医者!” 曹营众将闻讯赶来,都在帐外等候,曹纯只让程昱进入,见曹操紧闭双目,脸色苍白。 医者忙乱半天,言道:“丞相连日操劳,加之急火攻心,以致昏迷,需要静养一段……” “静养个屁!”曹纯破口大骂,大吼道:“速去煎药。” 医者狼狈退出,程昱看着掉在地上的密信,面沉似水,马上对曹纯吩咐道:“立刻升帐!” 曹纯一怔,知道此时急需稳定军心,命曹休召集众将到中军,程昱代曹操出席,推说头疾发作,由他和曹休暂掌军事。 张郃言道:“方才营中传言,后方粮草失守,军卒有变,恐非丞相亲自出面,难稳军心。” 程昱抓着胡须的手微微一抖,扯下几根胡须,摆手笑道:“此乃刘琦散布谣言,中午粮草必到,诸位将军各自小心守营,以防荆州兵趁势袭击。” 众将将信将疑,各自退回营中,安抚将士。 曹纯顿足道:“军无戏言,军师如此敷衍,中午若不见粮草到来,如何是好?” 程昱捻须道:“我自有对策,眼下最要紧的是稳定军心。” 曹休听说粮草被烧,大惊失色,颤声道:“不如立刻退兵。” 程昱却摇头道:“半月来,刘琦一直按兵不动,养精蓄锐,必是在等待博望城消息,今知粮草已烧,必已暗中整兵,若贸然撤退,兵败如山倒,大事去矣。” 曹休被曹操赞为曹家千里驹,此时也方寸大乱:“这该如何是好?” 程昱言道:“吾已命人向博望城回信,中午必有动静,此时按兵不动,刘琦不知虚实,必不敢轻易出兵,但愿丞相能早些醒来。” 一大早,曹营中便气氛诡异,所有人都在饥饿中引颈观望,随着日上中天,有些士兵忍不住躁动起来,如暗流汹涌。 就在此时,博望坡方向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只见一大队车马迤逦而来,正是运粮队伍。 牛马骡驴,民夫车辆,在万众瞩目下走过田野,各营中爆发出欢呼之声,如同嗷嗷待哺的鸟兽幼崽。 粮车径直到中军大营,有曹军外出迎接,半个时辰之后,营中便传来杀猪宰羊的声音,很快新鲜的肉食分发到各营,沿途鲜血淋漓。 傍晚时分,全营肉香飘散,饿极了的曹军争抢晚饭,吃饱喝足后回营躺下,才想起来只顾着吃肉喝汤,竟忘了要米饭大饼。 没有人注意到,来时浩浩荡荡的运粮队伍,只有千余瘦弱老迈者只身离开,随行的牛骡等牲畜,全都不见踪影,连运粮的民夫,也消失大半。 中军帐中,醒过来的曹操面无血色,在昏暗的灯光下,阴郁如同厉鬼。 程昱虽然及时稳住军心,但将数万民夫杀害,这消息要是传出去,那还了得? 极其压抑的沉默之中,曹操沙哑着嗓子问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程昱言道:“三更之后,丞相先退,吾与众将出兵,强渡白河,急攻宛城。” 曹操瞟了一眼程昱,忽然对这个人有些害怕起来,轻叹一声,言道:“多亏仲德稳住军心,否则我曹孟德,将身败名裂。” 程昱不动声色,抱拳道:“为主公尽忠,乃在下职责所在,只要能保全主公,任何代价都值得。” “淯水,又是淯水……” 曹操抬头望向苍穹,喃喃道:“子脩与典韦皆葬于此地,但愿那些孤魂怨鬼不要与他们为难。” 程昱笑道:“大公子有典护卫守护,恶鬼岂敢近身?” 曹操揉着针扎般疼痛的脑袋,不但眼冒金星,还一阵阵发黑,似要晕过去。 命曹纯将佩剑交给程昱,吩咐道:“军中一切,有劳仲德调度,青州军……尽量保全。” “丞相但放宽心,我自知轻重。”程昱抱拳领命,与曹休退下。 许褚去准备车马,曹操枯坐片刻,苦涩一笑:“昔日袁绍骄横,不听良谋,被某乌巢一把火烧了粮草,全军大败。吾今轻敌冒进,不听荀彧之言,妄图生死一搏,谁知博望城中计烧粮,莫非天意乎?” 曹纯劝道:“袁绍岂能与丞相相比?今北方已平,中原安定,只等秋粮收获,便可重整兵力,再下江南,优势依然在我。” 片刻之后许褚来报:“车马已经备好,丞相快走。” “乘车必为刘琦察觉,”曹操摆手道:“将那最后一副五石散取来,服用之后骑马上路。” 曹纯知道形势紧急,赶紧拿出药粉,喂曹操服下,众人出了大帐,迎面便飘来一阵腥风,兄弟二人忍不住作呕,上马匆匆离开大营。 众人将到博望坡,便见远处沿河火把如长龙,喊杀声震天,程昱已调兵奇袭白河。 驻马看了一阵,曹操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曹纯疑惑道:“丞相何故发笑?” 第60章 丧心病狂 曹操笑道:“吾不笑别人,单笑徐庶无谋,诸葛亮少智,刘琦不会用兵。既烧粮草,却不发兵趁胜出击,坐失良机,若在此处埋伏一军,我等岂非……”” 话音未落,忽然山坡上鼓声大作,无数火把亮起,堵住山谷口,惊得曹操目瞪口呆,差点坠马。 只见一将横矛立马,状若金刚,瓮声喝道:“燕人张翼德在此,曹贼哪里走!” 许褚举刀沉喝道:“丞相随某来!” 随着一声沉喝,许褚带领三千铁甲军向前猛冲,如同钢铁洪流,气势骇人。 张飞虽无惧许褚,但这些铁甲军却不好对付,将士兵分开两旁,举矛盯着曹操。 许褚担心曹操被张飞袭击,命士兵向前冲杀开路,催马来战张飞,二人在道旁草地上厮杀,由曹纯保护曹操向前。 山上士兵乱箭齐发,铁甲军虽能安然走过,却也无法上山杀敌,但后面的曹军损伤无数。 曹操伏在马背上,虎豹骑举盾遮挡,往山谷口前进,忽然两旁杀声响起,又有伏兵自山坡后转出,从背后包抄过来。。 “保护丞相先走!”曹纯一声大吼,带领五百军断后。 虎豹骑虽不如铁甲军那般刀枪不入,但装备精良,战力十足,曹纯挡住追兵,保护曹操退入山谷。 “仲康快撤!”曹纯催马来助许褚,二人合力逼退张飞,且战且走。 张飞挥兵追杀,曹兵死伤无数,精锐已退入山谷之中,远处火光闪烁,也不敢贸然深入。 留下五百军在山谷口放火,虚张声势,张飞领兵直奔曹军大营,从背后发动突袭。 此时白河两岸,火把绵延近十里,将河面照得亮如白昼,河内尸体堆积如山,竟将河流阻断,曹军正发动猛攻。 程昱早有预谋,将营中所有木材器械全都带出,先命河北军发动冲锋,随后又命中军强行渡河。 中军是曹军精锐,让他们冒着箭矢冲阵,其余各部便再无怨言,个个奋力向前。 其他曹军却不知道,这些冲锋的精锐,正是白日杀人的士兵,程昱命其先冲,既为消耗精锐,也为杀人灭口,将此事彻底掩盖。 数次强攻之后,五六万曹军涌入河道,再加上许多沙袋、木桩等,终于将白河阻断,曹军踏着同伴尸体过河。 此时的曹军已经完全杀红了眼,每个人都如发狂的野兽,只有眼前的敌人,埋头冲杀,一旦停下来,反被身后的同伴踩踏而死。 对岸防守的荆州军并不与他们硬拼,见曹军冲过河岸,所有阵营迅速后撤。 曹军士气大增,一涌过河,漫山遍野追杀上前,朦胧的月光之下,只见一道黑色的影子在越过山冈,如洪峰过境。 程昱站在唯一的石桥桥头,桥上尸体被踩踏成肉泥,厚厚的一层尸骨,腥臭难闻。 但他不为所动,背着手遥望远方,此次全军拼死冲杀,可谓壮士断腕,既消耗多余兵力,又强攻宛城,胜负如何,全凭借天意。 张郃、高览、翟元、吕常、韩浩五路大军同时出动,终于将荆州军逼退,初步计划顺利完成。 曹休此时也激动不已:“虽然折损数万兵马,但若能将刘琦围困宛城,此一战倒也值得。” 程昱抚须道:“常言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些士兵大多都为吃粮从军,既食王禄,当报王恩,此战若反败为胜,他们也是死得其所!” “将军快看!”忽然亲兵指着博望坡方向,惊叫起来。 二人回头,只见那里火势冲天,将整个山谷口烧着。 “不好,博望坡有伏兵拦截丞相。”曹休大惊道,就要出兵接应。 程昱却道:“将军稍安勿躁,丞相有铁甲军和虎豹骑护送,必能安然通过。今早回信之时,吾已请曹洪将军出兵接应,董衡、董超早在博望坡险要之地驻兵,可保……” 话音未落,又见中军方向火光冲天,隐约听到鼓声传来。 “不好!”程昱浑身一震:“刘琦欲袭击我后,将军速去接应。” 虽然营中已经没什么东西,但老营被袭,会影响军心,曹休赶忙领兵前往支援。 程昱站在河边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带领亲兵渡河,往宛城赶来,如今唯有破釜沉舟,才能反败为胜,否则将前功尽弃。 此时五路曹军已经杀到宛城,城上守军早已严阵以待,高拉吊桥,弓弩手张弓搭箭,护城河波涛汹涌。 作为南阳重镇,宛城占据地利,甚至比襄阳还要坚固,又引白河为护城河,城高壕深,易守难攻。 当初曹操征张绣时,也对这座坚城束手无策,后来又被曹仁亲自修葺,固若金汤。 曹军将宛城团团包围,但望着高大坚固的城池,只能眼巴巴看着,如狼群遇到刺猬,无处下爪。 张郃与众将商议,将刘琦困在城中,分兵各守一门,等候曹休定夺,要想破城,只能重新调拨军器。 正商议之时,程昱领兵赶至,此时东方已经大亮,曹军经过一番厮杀,锐气已经失去大半,但兵临城下,士气尚在。 张郃言道:“宛城险固,吾等轻装而来,无力攻城,不如分兵取周围城池,刘琦孤军困于城中,迟早必亡。” 程昱抚须看着城上全副武装的守军,神情凝重,见曹军并未趁势杀进城中。 功亏一篑,不由心中暗叹,当真天不助曹公! 张郃所说的先决条件,首先要粮草器械充足,但他并不知道,昨晚便是曹军的一顿晚餐,而且九成都是人肉。 为了强行渡过白河,所有的箭矢、器械也全部用完,如今曹军所有的储备,便是他们身上的东西。 刚才还有一支伏兵奇袭大营,不知曹休能否挡住,虽然大营的存在与否,已经与成败无关,但一旦消息传来,必会军心大乱。 东方霞光万丈,朝阳即将升起,但程昱内心却布满阴霾,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思索退兵之策。 就在此时,忽然城头上出现一人,大喝道:“程昱老贼,你残害百姓,滥杀无辜,以人肉为军粮,简直丧心病狂!” 程昱心下一沉,仰头看去,见那人气宇轩昂,料定便是刘琦,淡淡道:“刘琦,汝已成瓮中之鳖,休想用言语蛊惑,乱我军心。” “老儿还敢嘴硬?”刘琦将手一招,城上便挂下一串血淋淋的人头,“你看看这是何物?” 第61章 全军崩溃 曹军一片震动,抬头看去,只见那些人头都是妇女孩童,惨不忍睹。 程昱冷笑道:“刘琦滥杀无辜,竟妄图栽赃于我?” 刘琦厉声道:“这是你数日来残杀百姓,抛于后山的头颅,” 程昱并不承认:“刘琦,休要血口喷人,焉知这些人非你所杀?” 刘琦大骂道:“数日来曹军四处劫掠,都有百姓逃亡,自前日竟无一人出逃,村庄鸡犬不留,敢问那些人去了何处?昨夜我已派人烧了博望粮草,你一夜之间从何处调来的粮草?” 此言一出,曹军便骚动起来,昨日本就传言粮草被烧,但晚上却有肉食,此时再想起来,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而且程昱曾在兖州于军粮中杂人脯,这件事私下里早已传遍,曹军顿觉得胃里开始翻腾。 张郃回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程昱,目光锐利:“军师,这可是真的?” 程昱看四周兵卒目光不善,心头一跳,淡淡道:“刘琦蛊惑人心,欲乱我军心,诸位不可中计。” 死人他毫不畏惧,但活人却要小心防范,尤其面对暴走边缘的士兵。 刘琦从后面抄起一个自制的大喇叭,冲着城下大喊道:“诸位,尔等这几日只吃肉,可曾吃过一粒米、一把面,甚至见过稀粥?想想那些粮车上,可能装鲜肉?” 轰—— 大喇叭顺风喊话,传遍城外,一瞬之间,整个宛城四周如同炸开了锅一般。 曹军个个变色,低声议论,有人已经忍不住呕吐起来。 程昱大惊失色,忙对神色不善的张郃等人说道:“诸位,此乃刘琦之计,万不可信!” 高览忍着恶心,沉声问道:“那敢问昨夜为何不见米面?那些熟肉都是现做,运粮队伍中不见牛羊,它们从何而来?” “这……”程昱想不到刘琦会如此喊话,加之军心大乱,他也有些惊慌,一时间想不出措辞。 看程昱的神情,张郃等人无不变色,刀刃般的目光盯着程昱,想不到他和曹操竟如此残忍。 残杀百姓也就算了,竟欺骗他们吃人肉,想想便浑身战栗。 “呕——”高览第一个在马上狂吐,但一夜厮杀,早已消化,只吐出酸水。 周围曹军都看得清清楚楚,这一下无疑坐实刘琦之言,纷纷蹲下来狂吐起来。 霎时间宛城外便是此起彼伏的呕吐之声,有些勉强能忍住的,看到同伴吐出的秽物,臭气熏天,也恶心得吐了起来。 此时曹军已经完全大乱,甚至没有反抗之力,但刘琦并不急于出兵,继续抬着大喇叭喊道: “诸位都是大汉臣民,曹贼之举令人发指,比桀纣尤甚,比禽兽不如!吾等当同心协力,除此恶贼,降者不杀!” 咚咚咚—— 喊话完毕,将令旗举起,城头上鼓声大作,曹军一片震动,四散奔逃,有些跑了几步,便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放弃反抗。 “共除曹贼,降者不杀!” 四个城门上都有这种大喇叭,专门由大嗓门的士兵轮流喊话。 “程仲德,尔可有半点人性?”张郃冷冷扫了一眼程昱,带兵便走。 “张将军,不可……” “程昱老贼,我杀了你!” 程昱正要劝张郃稳住阵脚,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大喝,扭头看去,却是吕常双目赤红,打马冲来。 “吕常,你敢造反?”程昱大惊,急忙喝道:“快,快拦……” 噗—— 话音未落,吕常拍马杀到,周围的曹军还在犹豫之中,挥刀便将程昱枭首。 “曹贼禽兽不如,愿降者随我来!”吕常举起血淋淋的大刀,仰天怒吼。 曹军彻底大乱,有些四处奔逃,有些不知所措,吕常这一声叫喊,不少人聚拢过来,站到一处矮坡上。 此时宛城城门已经打开,荆州军整装杀出,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曹军根本生不起反抗之心,惊慌逃窜。 关羽、黄忠二人追杀试图反抗的曹军,陈到、寇封等将则催兵驱赶,大声劝降,只要放下武器,跪地者尽皆免死。 张郃、高览逃至白河边,见河水已经漫过两岸,尸体被冲散,到处都是血水,对面桥头上,张飞领兵等候多时,曹军一片惊慌。 张飞上前喊道:“张郃,念在你我是本家的情分上,俺放你过桥,但你要答应一个条件。” 张郃警惕地看着张飞,沉声道:“请讲!” 张飞指向曹营冒着黑烟的方向:“将人马都带回大营看看,看过之后去留自便!” “当真?”张郃双目微眯,有这么便宜的好事,莫不是营中有诈? 张飞大吼道:“尔等都去看看,曹贼干得好事,营中有一座万人坑,还未来得及掩埋,全都是运粮的民夫!” “什么?”张郃大惊失色,胃里又开始翻腾,“这……这不可能。” 张飞将人马远远退开,示意曹军过桥,那凄惨的场面,连他都觉得心惊肉跳,此等恶行,简直令人发指。 张郃小心翼翼过桥,见张飞并无冲杀之意,咬牙直奔大营,曹军簇拥而过,也都纷纷跟过去。 此时不仅是张飞在远处威慑,每个人都想去看个究竟,确定他们是不是真的吃了人肉。 曹军三十万大军,昨夜渡河折损近半,此时又被搞得军心涣散,毫无战力,白河岸边跪倒一大片,黑压压全是人影。 有人到了河边,看到那些尸体,白河变为血河,彻底崩溃,放弃逃跑,跪在地上大哭。 片刻之后,曹军大营方向,也传来阵阵怒吼和哭喊,曹军掩面四散,哭天抢地,有人吐得直接昏厥过去。 程昱将那些民夫杀死之后,命人在军营中连夜挖了一座大坑,人头、内脏全部抛入其中,才掩埋过半,便被张飞杀到,将曹军杀散。 曹休回军来救,但哪里是张飞的对手,反被杀得大败,逃往博望坡而去。 一座方圆十余丈的深坑,里面全都是血淋淋的人头,连张飞都看得头皮发麻,其他人就更可想而知。 尤其那些曹军,看到这一幕便确信自己吃的就是人肉,彻底崩溃,个个瘫倒在地上,有人浑身抽搐,有人当场昏死过去。 张飞咬着牙,深吸一口气,远远望着这一切,虽然烈日当头,兀自觉得浑身一阵阵发冷,那等场面他不敢再看第二次。 杀人并不可怕,可怕的将人如牲畜一般开膛破肚,做成肉食,简直令人发指! 第62章 稳定南阳 中午时分,荆州兵全面出动,收降纳俘,至少有十万人以上。 白河两岸,一簇簇人群被分割开来,如同丰收的麦垛,沿河搭建营帐,如今的曹军如同难民一般,安置起来并不轻松。 刘琦与带兵过河,逃走的曹军寥寥无几,全都倒卧在大营周边,有心想走的,此时也饿得走动不道。 张郃、高览主动来降,经历官渡之战后,南阳一战又让他们迫不得已换主,这是个艰难的抉择。 曹操消灭袁绍之后,竟下令屠邺城,二人得知消息便心有怨恨,那里可有他们的亲朋好友,竟无一幸免。 此次南征,又用人肉做兵粮,杀那些普通百姓也就罢了,竟向自己人动刀,连运粮的民夫和兵卒也杀了,简直毫无人性。 而此一战河北军消亡殆尽,二人得知真相后反过来一想,便知道曹操这是借刀杀人之计,怎能不让人心寒? 刘琦下马迎接二人,叹道:“昔日袁公发檄讨贼,可惜二位将军为小人暗算,无奈从贼,幸赖二位不忘初心,为国效命,今后你我同心戮力,中兴汉室。” 二人见刘琦还帮他们说话,心中感动,张郃问道:“敢问将军,可曾抓到程昱?此人乃罪魁祸首,务必除之。” 刘琦笑道:“程昱已被吕常斩首,吕将军乃南阳博望人,见同乡被如此残杀,怒而斩之,已弃暗投明。” 张郃叹道:“人言曹操奸雄,历经诸事,在下不敢苟同!” 高览不满道:“儁乂,到现在你还帮曹贼说话?” 张郃冷笑道:“此人实乃奸贼也!” 高览点头道:“此贼先在河北残杀无辜百姓,如今南阳军情告急,竟要除去新降的河北军饥节省粮草,其心之歹毒,令人不寒而栗。” 张郃抱拳道:“此等奸贼执掌朝政,欺压天子,实为大汉之不幸,吾等当为国除贼,在所不辞!” 刘琦大喜,命二人去收编降兵,愿继续参军的编制入伍,愿留下种地的分地安置,愿回北方原籍的,发放军饷遣回。 张郃闻言大惊道:“将军将这些降卒发回原籍,岂非纵虎归山?” 刘琦笑道:“这些士兵经此遭遇,料想大多不愿再为曹贼效命,必会隐姓埋名逃走,让他们将曹贼恶行散布各地,比之流言更胜十分。” 张郃恍然道:“将军宽仁,此举必能大获人心,又让曹贼大失民望,河北初定,燕赵男儿绝不甘受辱,定叫老贼焦头烂额。” 二人再次谢恩,回到大营劝降,将刘琦的条件告知各部,每个人都有三条路可走。 那些曹兵原本像死鱼一样躺在地上,听到消息如同被泼了一瓢水,又活蹦乱跳起来。 傍晚时分,赵云、甘宁先后派人来报,曹操以人肉为军粮的消息传开,前去攻打安众和新野的曹军瞬间军心溃散,降者无数,两城危机已解。 刘琦闻报有些可惜,竟让徐晃和乐进都跑了,还以为至少能抓住一个呢! 如果能将五子良将也搞了,曹操只剩下他的曹家军,威胁就会大大减小。 不过眼下要紧的还是收拾战场,安定人心,将南阳彻底稳固下来。 近二十万俘虏,还有战后这许多尸体,夏天酷热,很容易引发瘟疫,善后也不是容易之事! 正到处慰问降军,收买人心的时候,诸葛亮也来到前线,望着这片惨景,无奈叹息。 刘琦言道:“曹军杀进南阳,东吴却一直按兵不动,周瑜在柴桑练兵已久,孙权一心要攻江夏报仇,此次大反常态,恐有别图。” 除了南阳之外,他最关心的就是江夏,虽然甘宁阴差阳错又转回荆州,但黄祖依然不是孙权的对手。 诸葛亮轻摇羽扇,笑道:“将军勿忧,吾料此时东吴水军已然出动,不过并非攻江夏,而是去了淮南。” 刘琦一怔:“孙权又不急着报仇了?” 这几年时间,孙策、孙权为报复仇,多次攻打江夏,一副不共戴天的姿态,这大好机会又不要了? 诸葛亮笑道:“孙权胸藏大志,周瑜亦当世良将,岂会为私仇而不顾大局?曹操大军南下,被牵制于南阳,徐州空虚,此乃东吴北上之良机也!” “原来如此!”刘琦猛然醒悟。 他虽然有些先见之明,但在局势判断上还是不如诸葛亮,如今历史已经出现偏差,脱离轨迹,自己也要多多学习才是。 顿了一下又笑道:“如果孙权领兵北上,东吴此次恐怕也要铩羽而归。” 诸葛亮问道:“何以见得?” 刘琦也摆出一副洞察世事的神态,负手迎风而立,缓缓道:“曹操最善用人,大军南下,岂能不顾徐州?合肥守将张辽,久经惯战,孙权又从未领过兵,若是急于出头逞能,必遭大败。” 诸葛亮点头道:“将军中原,与吾不谋而合!” 刘琦心中一阵舒爽,心想你们都仗着聪明才智装逼,我虽然差了点,但经验可不是盖得,在知人这一块,谁也比不上。 曹军在南阳大败,对东吴来说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计划,但如果是孙权领兵,那可就未必了。 如今的合肥守将就是孙权克星张辽,而且局势比历史上东吴偷袭合肥要稳定得多。 如果孙权想强行出头,逍遥津之战恐怕要提前上演了! 有人能把握机会一战成名,也有人能将大好的机会白白葬送,还感叹时不我待,天意不公。 但无论如何,荆州的局势基本稳住了,曹操这次在南阳犯下的罪行,比屠徐州还要卑劣,曹军休想再踏进荆州半步。 孙权发兵北上,意味着孙曹战事又起,如果他们在淮南僵持交锋,就是荆州发展的良机。 只要刘琦像这段时间的孙权、周瑜一样,不主动去招惹江东,他们就可以放心交战。 目前的孙刘联盟虽然没有正式结成,但双方形成默契,也就足够了! 就算结盟又如何,以孙权的性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你来个背刺,反不如时刻保持警惕来得安全! 想起关羽攻打樊城,孙权如果不偷袭荆州,而是去攻徐州,说不定两家早就瓜分中原,历史又是另一个走向。 对于刘琦来说,接下来就是稳步发展,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第63章 东吴出兵 刘琦在白河用计水淹曹军,消息传到柴桑,周瑜便当机立断,准备出兵。 孙权反倒犹豫起来,言道:“曹军虽败,但兵力未损,只要再从许昌运粮,又可整兵备战,此时出兵未免过早。” 周瑜笑道:“那诸葛亮若果真有庞统所说之才,岂能叫曹贼如愿运粮?纵然诸葛智短,曹军粮草运到,也需半月时间调兵,足够我取淮南矣!” 孙权大喜,笑道:“既如此,公瑾领鄱阳水军,攻浔阳取庐江,某自领大军,攻巢湖取寿春,两路出击,杀曹军一个措手不及。” 这段时间孙权常与周瑜议论军事,对荆州、中原的局势也颇为了解,取淮南比攻江夏意义更为长远,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周瑜蹙眉道:“主公亲自领兵,恐怕……” 孙权顿时脸色一沉,不悦道:“公瑾以为某不会用兵乎?” 周瑜抱拳道:“在下并无此意,主公身系江东安危,岂能轻出?不如坐镇江东,调度后方,另遣程普、韩当北上。” 早在孙策遇刺之前,便曾让孙权带兵攻徐州,十万兵马在广陵,被陈登用疑兵之计吓退,吴军自相踩踏死伤无数,才逼得孙策不得不亲自到丹徒调兵,结果不幸遇难。 每想起此事,周瑜心中便隐隐作痛,如果换了任何一位将领,未必会导致如今的局面,哪里再敢让孙权领兵? 孙权抚须笑道:“调度后方,张昭、顾雍等足矣,既然公瑾举荐程普、韩当,吾当以此二人为副将,挥师北上,以壮军威。” 周瑜委婉劝道:“主公从未领兵,恐难受军旅之苦……” “吾意已决,公瑾不必多言!”孙权怫然不悦,背着手望向江北方向,冷声说道:“刘琦尚能挡曹操三十万大军,孤掌十万精兵,难道还拿不下小小的寿春?” 周瑜知道劝不住孙权,只好抱拳道:“张辽被曹操委以重任,必有过人本事,主公既执意出兵,须步步为营,待我攻下庐江,来巢湖会合,合力平定淮南之地。” “一言为定!”孙权点点头,马上离了鄱阳水寨,坐船赶回建业。 大舟行于江中,顺风顺水,破浪而行,孙权伫立船头,观望两旁江山,心潮澎湃。 自领江东以来,孙权便一直忙着安定内部,虽然局势稳定,但他却知道,许多人还是拿他与兄长相比。 小霸王之豪勇孙权自然难望项背,但被人暗地里笑他只是个守成之辈,不能开疆扩土,孙权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想要证明给所有人看。 此次曹操大军进入南阳,淮南空虚,如此良机,再不亲自上阵,更待何时? 望着江涛起伏,孙权自语道:“刘琦可定南阳,孤亦可取淮南。” 如今江东钱粮充足,兵精将勇,我难道还不如一个大病初愈,仓促迎战的刘琦? 送走孙权之后,周瑜望着江面呆立良久,才回转柴桑,调兵遣将。 虽然他不放心孙权领兵,但毕竟是江东之主,也急需一场大胜来树立威信,有程普等老将随军,就算进军不利,也至少能立于不败之地。 当务之急,还是加快行程,以最快的速度平定庐江,前去与孙权会合。 周瑜命老将黄盖领新兵三千,架着大小战船,虚打旗号,号称五万大军杀奔夏口。 自领五万精兵,连夜渡过彭蠡泽,从浔阳渡口入境,杀奔庐江皖城而来。 黄盖大张旗鼓往夏口进发,庐江守军果然被骗过,不曾防备,吴军渡江,急行军来至皖城,守军才发觉。 皖城守将朱光大惊失色,一月前孙权还对曹操俯首称臣,使者互相来往,关系亲近,孙权也一心攻打江夏报仇,怎得忽然就刀兵相见? 吴军兵临城下,朱光不敢贸然出战,一面整顿兵马固守城池,一面派人向合肥求救。 徐盛上前叫战,朱光死守不出,丁奉只好领兵冲杀,城上箭如雨下,防守十分严密,只得暂时退后,等待辎重到来。 周瑜兵到,徐盛禀告道:“守军防守严密,要赶造云梯、冲车,方可破城。” 吕蒙却道:“吾等轻兵奇袭而来,利在速战,岂能迁延时日?若是惊动合肥兵马,援军杀来,岂非前功尽弃?” 周瑜并不言语,亲自到城下观看,见守军按兵不动,防守有度,传令安营扎寨,小心布防。 次日命吕蒙、徐盛、丁奉三将轮流交战,以弓箭对射,吴军则砍伐树木,建造云梯、冲车,准备攻城。 吕蒙急不可耐,催促道:“如此做法,十日也难破城,不如趁三军锐气正盛,全力攻城,末将愿为头阵,亲冒矢石而进,都督督军,必可一鼓作气破城。” 周瑜却笑道:“此法固然可破城,但损兵折将,吾等意在淮南,岂能在此消耗兵力?” 吕蒙无奈,只好耐心等待,与丁奉、徐盛轮流叫骂攻城,接连两日无果,吴军便有些懈怠。 第三日吴军的攻城器械已经造了不少,就在城东树林中,堆积如山,守军看得清清楚楚,苦等援军未至,有些焦躁起来。 等到晚上,周瑜忽然将董袭唤来,暗中吩咐他连夜出营,照计策行事。 翌日一早,吕蒙照例先出兵攻城,就在此时,忽然皖城东面尘土飞扬,似有大军到来。 周瑜马上鸣金收兵,随后吴军便匆忙拔营撤退,造好的攻城器械来不及带走。 朱光在城上看得真切,官道上尘土飞扬,很快便见曹军旗号出现,大喜道:“援军到了,快随我出城,将那些云梯烧毁。” 曹军倾巢而出,前来烧毁那些器械,刚到林边,忽然一通鼓响,伏兵杀出。 朱光情知中计,急忙喝令撤退,但吴军早有准备,左边徐盛、右边丁奉,二将合力,将曹军杀得溃不成军。 朱光匆忙撤退之时,被徐盛一刀斩于马下,曹军慌乱奔逃,二将挥兵驱赶,连同败军一起冲向城门。 城上只有一千守军,乱军之中更不知该是否放箭,犹豫之时,吴军已经杀入城中。 东门曹军还以为援军到来,正喜滋滋准备开城迎接,待走近时却见他们穿着吴军铠甲,无不愕然。 同时西门处喊杀声大作,吴军已经夺了城门,曹兵见大势已去,纷纷从北门逃走。 中午时分,周瑜二次来到皖城,不禁想起孙策在这里,将大小二乔分于二人,忍不住鼻头发酸。 “患难与共,美人同享,你我既为兄弟,又是连襟,亲上加亲,哈哈哈!” 第64章 宿命的相遇 孙权连夜驾船赶回江东,来不及回建业,到牛渚便整顿兵马,次日一早经濡须直取巢县。 巢湖北连肥水至合肥,南接濡须水到长江,拿下此处战略要地,东吴进可攻、退可守。 辰时东吴水军便浩浩荡荡开进巢湖,千帆过境,遮天蔽日,步兵围攻巢县,曹军惊慌莫名。 孙策取江东之后,曹操便将曹仁之女嫁于其四弟孙匡,又为曹彰娶孙辅之女,以联姻来笼络孙策。 虽说孙策遇难之后,双方也曾有过对峙,但彼此并未交锋,双方使节互有往来。 年前曹彰大婚,东吴的婚船正是从巢湖北上,锣鼓喧天,声犹在耳,东吴的战船随后就到了? 孙权令韩当、凌统攻巢县,其余兵马继续北上,直奔合肥杀来。 此时合肥守将张辽正出兵去救庐江,兵马才发,刺史刘馥便派人急追,请张辽退兵。 孙权既然撕破脸皮,鄱阳吴军攻入庐江,牛渚的水军绝不会坐视不理,远水难救近火,还是以防守合肥为上。 张辽猛然醒悟,留一部人马驻守夹石,以防吴军偷袭寿春,自领精兵返回合肥。 才到半路,巢县便派人来救,孙权亲自领兵,已杀到巢湖,往合肥而来。 “碧眼儿反复小人,某必杀之!”张辽切齿大骂,连夜退兵合肥。 合肥仅有三千守军,刘馥得知皖城消息,自寿春调五千人马,又向徐州夏侯渊、广陵陈登求救,但援军难以及时赶到。 张辽与副将侯成、朱灵商议道:“孙权背信弃义,突袭合肥,小城难以坚守,不如主动迎敌。” 朱灵言道:“吴军数万大军,水陆并进,我等只有三千守军,不如等寿春援军到,再迎敌未迟。” 张辽摇头道:“不可!我等若败,则寿春危矣,淮南不保!唯有先出迎敌,背水一战,方可阻挡吴军,等待援军。” 侯成抱拳道:“我等受丞相厚恩,如今正是以死相报之时,文远要迎战,我们便战。” 当年吕布麾下八员健将,如今只剩下他二人,关系更为亲近,自然要同进退。 朱灵见二人都要迎敌,也不甘落后,张辽本就是主将,又深受曹操器重,抱拳道:“愿听将军调遣!” 张辽言道:“合肥之南有一处逍遥津,朱将军引兵埋伏于此,吴军出奇兵攻寿春,必急于进兵,待吴兵过河,便截断小师桥,将其分为两段,某亲斩孙权,一劳永逸。” 朱灵吃了一惊:“将军要杀孙权,恐怕太过冒险!” 张辽冷笑道:“吴军大举来攻,擒贼先擒王,江东鼠辈,何足道哉?” 朱灵知道张辽本事,生死在此一搏,领命先去埋伏。 侯成言道:“文远可是要用陷阵营攻杀孙权?” “不错!”张辽凝目看向南方,沉声道:“高顺慷慨就义,将兄弟们托付与我,他的意志将由你我传承下去——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侯成点头道:“可惜高兄一心求死,否则我三人并肩,天下何人能挡?” 张辽拍拍侯成的肩膀:“此一战,杀身成仁,胜则封侯拜将,垂名于后世,败则与奉先他们团聚,人生如此,夫复何憾?” 张辽连夜布兵,孙权次日兵出巢湖,杀奔合肥,听闻张辽返回城中,亲自领兵镇守。 程普言道:“张辽乃世之良将,不可小觑,不如等攻破巢县,集合大军再攻未迟。” 孙权笑道:“程公久经沙场,熟知兵法,岂不知兵贵神速?若迁延时日,待寿春、广陵援军赶至,岂非前功尽弃?” 周泰请令道:“末将愿为先锋,斩张辽首级献上。” “壮哉幼平!”孙权大喜,遂命周泰、陈武二将为先锋,直取合肥。 昨天晚上探马来报,周瑜已经拿下皖城,孙权正急于证明自己,自然不甘落后。 细作早已禀告,合肥只有三千守军,自己三万人马,十倍于张辽,若是还拿不下合肥,还有何颜面统领江东群雄? 周泰领兵到逍遥津,见一座木桥横在河上,曹军守住对岸,仅有千人,冷笑不止。 朱灵催马上桥,大喝道:“来将何人?” 陈武出马言道:“某乃江东陈武,见我大军到此,还不速降,螳臂当车?” 朱灵大骂道:“东吴狗贼,忘恩负义,丞相多次厚待孙权,为何出兵偷袭?” 陈武大怒,催马出战,二人在桥上厮杀,十余合朱灵便招架不住,打马退后。 周泰见曹军只有一千人,更不以为意,一声令下,吴军跟随陈武,一起冲过浮桥,曹军只来得及放一通乱箭,根本无济于事。 “周将军,一鼓作气杀进合肥!”陈武打马直追朱灵。 周泰领兵随后,一齐引军往合肥杀来。 孙权在后方正领兵向前,探马来报,已经杀退曹军先锋,不由大喜。 “哈哈哈,程公,如何?”孙权回顾程普,得意笑道:“曹操精锐尽在南阳,此天赐淮南与吾!” 马上传令人马加快行程,向前接应,来到逍遥津北,却见木桥被毁。 孙权大怒道道:“何人毁坏桥梁,坏我……” 咚咚咚—— 话音未落,忽然左边林中鼓声大作,一支伏兵杀出,往桥头直奔孙权冲来。 “哼,雕虫小技,也敢在我这里炫耀?”孙权见只有一千伏兵,不以为意,命程普领兵接应。 程普上前拦住侯成,就在此时,忽闻身后马蹄声震,回头看时,一员蓝袍大将领铁骑杀到。 轰隆隆—— 马蹄声如闷雷一般,张辽催马提刀,紧盯着孙权,沉喝道:“碧眼儿,纳命来!” “快,快挡住!”孙权为张辽的气势所慑,慌忙命亲兵上前拦截。 护卫谷利大吼一声,提狼牙棒上前,大吼道:“张辽休狂,我……呃啊——” 话音未落,便见张辽拍马杀到,大刀挥过,只一合便被斩于马下。 吴军匆忙结阵放箭,但根本挡不住陷阵营的冲击,谷利被杀,张辽已经催马到近前,数名亲兵被冲得倒飞出去。 孙权在马上惊得原地打转,见张辽杀气腾腾而来,惊慌叫道:“你……你不要过来!” 第65章 奇耻大辱 程普正与侯成厮杀,被其死死缠住,听到孙权叫喊,想要回救已经来不及。 张辽舞刀杀散两名护卫,距离孙权仅有一箭之地,战马飞奔,直到桥头,大刀劈斩而下,势若奔雷。 孙权从小就在父兄的照顾下长大,何曾如此近距离的对战过,被张辽凌厉的杀气笼罩,惊得目瞪口呆,动弹不得。 “休伤吾主!” 眼看刀刃从天而降,忽然一声厉喝,斜刺里冲出一人。 咣的一声巨响,竟将张辽硬生生拦住,坐骑人立而起,数百重甲吴军拦住了陷阵营。 张辽双目微眯,看来将竟是一名略显稚嫩的少年,沉声道:“来者何人?” 这少年正是凌统,强行接住张辽一刀,震得他气血翻涌,面色涨红,说不出话来。 此时程普已经逼退侯成,大吼道:“主公快走。” 孙权反应过来,猛催战马,与程普带兵往南而走。 张辽微哼一声,催马要追,凌统举刀又拦住,咬牙厮杀,两人在桥头交战十余合,不分胜负。 张辽心中暗惊,这少年竟有如此本事,眼看孙权走远,大吼一声将其震退,侯成上前拦住凌统,让张辽去追孙权。 此时对面周泰、陈武听到鼓声,也领兵转回,数万吴军被挡在淝河对岸,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吴兵大多都是步兵,张辽马快,陷阵营如离弦之箭,沿河当先杀至,程普转身死战,被张辽三刀砍得掉下河岸。 艳阳高照,孙权带着一百多护卫奋力狂奔,张辽随后紧追,背后是乱哄哄如羊群一般的吴军。 而在河对岸,周泰和陈武也领兵齐头并进,急得两人抓耳挠腮,却又无可奈何。 此时朱灵也领兵追回,原来臧霸领寿春援军赶到,二人合兵一处,又来追杀吴军。 淝河两岸仿佛动物大迁徙一般,到处都是奔走的吴军,沿河向下,转眼散布在十里地范围内,阵型散乱。 孙权回头看去,程普、凌统都不见人,那迎风飞扬的蓝袍越来越近,吓得心惊肉跳。 正走之时,忽然前方出现一片滩涂,前军陷入沼泽,动弹不得,孙权急忙勒马,再绕道必会被张辽追杀,惊得手足无措。 周泰在对岸急得大吼:“主公,快跳河,跳——” “碧眼儿,纳命来——” 张辽拍马舞刀追来,孙权一咬牙,猛催坐骑,战马飞奔上岸堤,凌空一跃,轰隆一声跳入淝河之中。 对岸周泰、陈武和一群东吴士兵也纷纷跳河,如同下饺子一般噼里啪啦,快速游向孙权救人。 张辽催马到岸边,张弓搭箭,连射数箭,但孙权的水性也不差,潜入水中顺水漂流而去。 下游方向船帆涌动,东吴水军也已赶到,张辽知道追击无望,调转马头,往来路追杀那些逃散的吴军。 吴兵零散在路上撤退,被张辽折返一路冲杀,吓得惊叫逃窜,不少人直接跳入河中。 这一路从南杀到北,仿佛大黄狗冲进鸡鸭群中,吴军不敢撄锋,搞得鸡飞狗跳。 对岸朱灵和臧霸也不甘落后,带兵一路冲杀,吴军无人指挥调度,只顾逃命,死伤无数。 见张辽收兵,也领兵折返回来,一路上收缴兵器,大胜而归。 张辽回到桥边,见侯成手臂受伤,问道:“伤势如何?” 侯成尴尬一笑:“被那少年刀锋所伤,并无大碍,其武艺不在我之下。” 张力回想交手时的情形,蹙眉道:“此子长大,将来必为大患。” 侯成笑道:“回去之后,也该好好调教虎子了。” 提起自己的儿子张虎,张辽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慨然道:“江东多豪杰,为何孙权偏偏是个反复小人?” 对岸朱灵、臧霸也收兵返回,曹军每个人都背着许多辎重军器,满载而归。 臧霸来到断桥中央,竖起大拇指:“文远好样的,可惜了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张辽大笑道:“孙权若敢再来,必叫他变作丧家之犬。” 众将一同回合肥,庆功布防,此战虽未能除掉孙权,但威慑东吴,解了燃眉之急。 淝河下游,蒋钦领水军前来,救了孙权等人,吴军从两岸撤回巢湖,说起张辽,无不心惊胆战。 孙权在舱中裹着毛毯,瑟瑟发抖,也不知道冷的还是吓的! 船队返回水寨已是黄昏时分,孙权自舱中走出来,环顾狼狈的士兵,背后巢湖霞光映照,凄美壮阔。 周泰、陈武跪在船下请罪:“未能保护主公周全,我等死罪。” “尔等何罪之有?”孙权微微摇头,示意众人起身,望向淝河方向,目光深沉。 不多时凌统也带着十余人返回,个个衣甲破烂,浑身浴血,凌统身上更是伤痕累累,原本凌操所部精锐,消亡殆尽。 “今日若无公绩,吾命丧江北矣!” 孙权欣慰点头,命人将凌统带下去好好治疗,此等少年英雄,今后要加以重用。 转身看到程普也浑身湿透,须发散乱,苦涩一笑:“程公半生追随父兄,何曾如此狼狈过?皆为我所累也!” 程普忙抱拳道:“主公何出此言?是属下无能,非张辽对手,让主公受惊了。” “奇耻大辱,简直奇耻大辱!”孙权猛地一把撤掉身上的毛毯,脸色阴沉:“遭此大败,吾还有何面目去见江东父老?” 程普等人忙劝道:“胜败乃兵家常事,韩将军已攻下巢县,重整人马,水陆并进,必可反败为胜,一雪前耻。” 听着众人劝慰,孙权却越想越气,想刘琦区区一个病夫,能以一己之力挡住曹操三十万大军,曹仁、夏侯惇皆兵败被擒。 自己以十倍兵力,反被张辽打得落花流水,传出去岂不为天下人耻笑? 想起在柴桑的豪言壮语,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把推开众人转回舱中。 程普等一愣,却见孙权提着古锭刀走出来,在船头向东南跪倒。 众将莫名所以,也都纷纷跟着跪下。 孙权双手举刀,向着吴郡方向拜了三拜。 随后起身看向众人,缓缓道:“孙氏满门雄烈,某安能受此大辱?当到泉下向父兄谢罪!” 言罢铿锵一声拔出刀刃,大喝道:“尔等谁也不许拦我!” 将刀鞘小心放在船舷上,孙权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抓着古锭刀往脖子上抹去。 第66章 身败名裂 “主公不可!”周泰离得最近,跳起来一把抓住孙权手臂。 “不要拦我!”孙权奋力挣扎,厉喝道:“周泰,尔敢抗命不成?” “是末将护卫不周,主公要杀,先杀末将!”周泰双臂如铁箍一般,反抓着刀刃转向自己。 “住手!”程普站起来,一把夺过古锭刀,大喝道:“东吴三世基业、数十万将士性命,主公岂能轻易放弃?” 这一声喝如同晴天霹雳,孙权浑身一震,倒退两步靠在船舷上,怆然道:“连累诸位一世英名,我还有何面目统领三军?” 程普劝道:“昔日高祖屡战屡败,垓下一战,便开大汉三百年基业,岂能以成败论英雄?主公承父兄基业,身系江东安危,切不可忘记吴侯临终托付。” 众将也纷纷跪地请求,孙权默然站立半晌,才勉强答应,这一战身败名裂,倍感挫败。 传令众将重整兵马,在巢湖训练水军,一面差人到庐江报信,调周瑜到前线主持大局,报仇雪耻。 …… 东吴出兵袭取庐江,攻打合肥,消息传到许昌,众文武无不震惊。 曹操南阳大败,三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自回许昌之后,整日便昏昏沉沉,嘴里念叨着“水火之灾”,这时候谁敢去火上浇油? 曹洪、曹休找荀彧商议,荀彧言道:“孙权见丞相南阳失利,欲趁机取淮南,吴军奇袭北上,孙权必轻兵而来,有张文远守合肥,可暂保无虞。” 曹洪急道:“若等周瑜到淮南,该如何是好?” 荀彧言道:“夏侯渊将军在徐州,必不会坐视,只要张辽挡住孙权,沿淝水布防,东吴跨江北上,无舟船之利,不足为虑。” 曹休蹙眉道:“那眼下该如何准备?” 荀彧言道:“今南阳已失,刘琦声威大震,当务之急,乃是救回夏侯惇、曹仁二位将军,整顿兵马,安稳人心……” 顿了一下又道:“程仲德之事,让丞相失天下之望,要尽快决策,挽回颜面。” 曹休看荀彧的眼神,一阵心虚,轻咳一声:“先生可有良策?” 荀彧欲言又止:“事关重大,只能等丞相病情好转,一同商议。” “孙权小儿,忘恩负义!”曹洪大骂道:“丞相目前不能理事,我亲自去一趟淮南,找碧眼儿亲自过问。” 荀彧点头道:“扬州之事,需大将稳定军心,曹将军若愿去,最好不过。” 二人走后,荀彧无奈一叹,来到丞相府,见蒋济、董昭几人都在,正商议迁都之事。 刘琦拿下南阳,随时可能出兵许昌,而朝中那些文武,也蠢蠢欲动起来,这要是让他们暗中勾结,那还了得? 众人已经就迁都事宜达成一致,但迁往洛阳还是邺城,几人争论不下。 洛阳虽然是帝都,但被董卓一把火烧了之后,大半变成废墟,年久失修,早已荒废。 要改建修缮,耗资极大,曹操刚平定北方,还在四处交战,兵马钱粮都吃紧,更不要说修葺宫殿。 而曹操在邺城开府治事,就是为了方便,不用早晚觐见问安,事事设朝商议,大小决策,只须一道奏折便可搞定。 如果把天子迁到邺城去,又要和许昌时一样,处处被那些大臣盯着,多生事端。 荀彧听罢笑道:“迁都之事丞相自有决断,大可交与文武照例去办,我等当为丞相分忧。” 蒋济疑惑道:“迁都关乎国之根本,商议此事早做准备,便是为丞相分忧,还有何事比这更为重要?” 荀彧言道:“救曹仁、夏侯惇二将。” 众人一听纷纷低头,这件事说大了是国事,说小了是曹家私事,贸然干涉,要是惹恼了刘琦,将二人杀了,谁来担责? 董昭不动声色问道:“不知明公有何良策?” 荀彧言道:“刘琦扣押二位将军,并未伤及性命,必是如上次一般,有所求于丞相,可先派人前往交涉,试探刘琦之意,待丞相病情好转时,也好及时商议。” 董昭点头道:“明公所言极是,我即刻差人去荆州,试探刘琦之意。” 荀彧又问道:“程仲德之事,已然天下尽知,诸位可有补救之策?” 几人相视一眼,蒋济反问道:“文若有何高见?” 此事更加敏感,谁都知道背后必定有曹操点头,妄加评论会惹来杀身之祸,一个处理不慎,还会遗臭万年,谁敢出头? 如今最重要的三件大事,都争着去办看似紧要,实则无关痛痒的迁都之事,救人补过,谁都不敢拿主意。 荀彧心中暗叹,个个都是老狐狸,他虽有对策,却不能越俎代庖,还是只能等曹操决断。 得知南阳战报,荀彧震惊不已,想不到程昱在南阳竟公然杀人做军粮,这可不比在兖州之时。 当初他举荐程昱时,称其乃“兖州贤士”,想不到做事竟如此狠辣,简直毫无人性,此次死于乱军之中,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这几年曹操一直努力提高声望,维持朝堂,扫平北方之后声威大振,此举却让他一落千丈,为天下人唾骂。 程昱虽说避免兵变,但事情败露,比屠徐州还要严重,必会为后人唾骂,只让程昱一人承担,还不足以平民愤。 回到家中,荀彧躲进书房,心中沉甸甸的,南阳之战,让他对曹操颇感失望,反而对刘琦的崛起有些期待。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良久之后,荀彧忽然一声轻叹。 当天晚上,丞相府悄悄派人请来贾诩,与曹休一起面见曹操。 曹操躺在床上,精神萎靡,曹操:“目今南阳局势如何?” 曹休禀告道:“刘琦倒未发兵,反倒孙权趁机北上……” 曹操脸色微变,曹休忙改口道:“不过庐江虽失,但张辽在合肥大破孙权,震慑江东,三叔父已赶往扬州协助,丞相不必挂怀。” “碧眼儿……”曹操微哼一声,忽然垂泪道:“南阳乃孤伤心之地,程公误我,惜哉叹哉!” 曹休忙安慰道:“朝廷已遣使到荆州交涉,必会设法营救二位将军。” 曹操长叹一声,看向抱着胳膊一语不发的贾诩,言道:“程昱虽殁于王事,但所作之事,恐不足以平民愤,天下忌操者,不计其数,必会恶语中伤,将此事推于吾身,文和可有对策?” 第67章 战后部署 贾诩揪着胡须,淡淡说道:“丞相临阵之时,头疾发作,此乃程仲德一人所为,与丞相何干?” “嗯?”曹操双目眯起,眼中寒芒闪烁。 半晌忽然整个人放松下来,对曹休吩咐道:“文烈即刻将战事奏明天子,自有圣裁。” 曹休一愣,不明所以,贾诩在一旁轻轻拉他衣袖,心神领会,抱拳道:“遵命!” 曹操又问道:“迁都之事,文和怎么看?” 虽然卧病在床,但曹操从未停止思考,其他人能想到的问题,他早已想到,现在的局势,再不迁都,朝中又有不少人要生事。 贾诩言道:“南阳为刘琦占去,许都告急,天子有危,自当迁至河北,以孚天下之望,丞相奉诏讨逆,理应亲临前线,调度三军。” 曹操眼前一亮,抚须点头道:“文和之言,甚合吾意” 在别人眼里纠结难缠的问题,贾诩却轻轻一句话便解决了,既不用修缮洛阳,也不必纠结邺城。 只要曹操和天子换一下位置,所有的问题便迎刃而解。 而曹操亲自镇守许昌,可最大限度稳定局势,还能博个守卫前线的名声,一举多得。 中原人心惶惶之时,南阳境内一片欢欣,刘琦的声望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新高度。 曹军退走之后,刘琦命文聘守叶县、吕常守博望,扼守南阳要道。 文聘的防守能力自不必说,吕常也不是一般人,虽然没有五子良将那么出色,但也是个善守之人。 樊城之战时,守襄阳的正是吕常,关羽虽然围了樊城和襄阳,但都没有攻克。 有这样两个双保险扼守南阳大门,便可安心发展荆州。 二十余万降军,挑选十万精兵,分由关羽、张飞、张郃统领,其余的精壮者分守各城,屯田治安。 伤残者安置各地,新野北部三个县被曹军洗劫一空,需要及时补充人口。 另外还有个意外收获,魏延奇袭博望期间,在伏牛山挣下名声,各大山寨尊其为主,前来依附。 刘琦闻报大喜,同意将那些豪杰家属内迁安置,挑选三千绿林豪杰,依赤面阎罗的名号组建赤焰军。 赤焰军每个人都身怀绝技,他们无需严格训练,但要绝对忠诚,在战场上负责潜行刺杀,斥候哨探,成为一支特种部队。 虽然都是搜集情报,但和炎风营不同,这些人活跃在战场之上,身兼斥候和战士的作用,关键时刻,甚至可以改变战局。 魏延对刘琦的想法极为赞同,他本就是喜欢弄奇冒险之人,这种奇袭潜伏的作战方式,对他来说再适合不过。 这几日和徐庶三人时常在一起,探讨游击战术和伪装技能,如果能和炎风营结合起来,简直无往不利,无孔不入。 尤其刘琦深入到百姓之中的指导思想,得到二人高度认可。 “兴汉大业,人人有责,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 刘琦如是说道,通俗易懂,深谙上兵伐谋之策。 徐庶这段时间也忙得不可开交,选拔人才组建系统,万事开头难,要是初始选人错误,一切将会付诸东流。 最让刘琦欣喜的,莫过于他不知从哪里找来史阿,这可是曹丕的武术指导,被他先一步挖来了。 原来徐庶在洛阳时,曾和史阿师傅王越结识,被官府擒获之后,正是王越托人将徐庶救出,其中就有史阿。 王越可是三国第一剑师,曾为帝师,刘琦请史阿想办法将老人家请来襄阳,让他指点自己两招,再培养一些护卫,以后的安全问题便能大大增强。 但要说最忙的人,莫过于诸葛亮,虽说他没有具体任务,但练兵、律法、安民、水利,他都略懂一二,处处指点。 大家经他指点一番,有如拨云见日,又转来请教,一来二去,变成事事亲为,各处都有他的身影。 刘琦也是无奈,还好此时的诸葛亮精力旺盛,自己也乐在其中,那就能者多劳吧! 趁现在多搜罗培养人才,让他们各尽其能,也不会把丞相活活累死。 这一日正找诸葛亮,假意探讨改进秦弩,想把他的连弩给勾出来,徐庶来禀告,东吴果然出兵袭击淮南,周瑜已经拿下庐江。 刘琦笑道:“果然不出军师所料,孙氏与曹操结亲不过半年,便刀兵相向,不愧为背刺专家。” 徐庶言道:“淮南关乎长江防线,孙曹两军必会对峙于此,将军当尽快休整兵马,趁机拿下西川。” 诸葛亮却摇头道:“西川地远险固,时机未至,不可贸然出兵,当务之急,乃是休整内务,安定荆南。孙权一旦在淮南遇挫,必会又转攻荆州,吾闻周瑜亦有取益州之意,恐会图谋荆南,取道西进。” 刘琦冷笑道:“孙权连淮南、徐州都攻不下,还敢觊觎益州,手伸得未免太长了些,只要江夏、江陵二郡安定,便可断其西进之路。” 诸葛亮言道:“荆南四郡,地广人稀,长沙、桂阳近邻扬州,亦当未雨绸缪。” 刘琦言道:“长沙太守韩玄,乃家父任命,可调回襄阳听用,但桂阳太守赵范,盘踞此地已久,恐未肯听令。” 徐庶言道:“据细作所报,赵范与曹操似乎暗中有往来,若南阳失利,此人恐会起兵作乱,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当缓图之。” 刘琦点头道:“四郡之中,以长沙最为富庶,又连接洞庭湖,我正准备在此训练水军,可于长沙部署重兵,足以威慑其余三郡,就算赵范有异心,也不足为虑。” 诸葛亮点头道:“将军所虑极是,江东水军强盛,占尽长江之利,若无水军牵制,任其纵横江上,必会威胁境内,将来入川之时,亦可水陆并进,事半功倍。” 虽然水军的建制需要耗费大量钱粮,但不得不建,无论是掌控长江,还是将来对战东吴,都是必要条件之一。 正商议之时,忽然江夏派人求救,黄祖得知周瑜奇袭庐江,见柴桑空虚,趁机出兵夏口,在沙羡中黄盖之计,兵败身亡。 刘琦拍案骂道:“这可真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想拉你一把都难!” 第68章 烫手山芋 原本还想着能拉黄祖一把,毕竟是难得坚定的反曹派,谁知这家伙非要找死,倒也正合刘琦心意。 黄射派人求救,正好拿下江夏,刘琦马上派关羽领精兵驰援。 有关羽坐镇江夏,东南部便彻底安定! 南阳一战,李典见曹军大败,又做出惨绝人寰之事,终于归顺,刘琦命他做关羽参军,二人在军略之上有所补充。 人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有恃无恐,因为他知道底线在哪里,亲人也会尽量包容自己。 刘琦虽然接了刘备的班,但毕竟不是兄弟之情,变成了从属关系。 如今的关羽没有刘备这个大哥罩着,脾气有所收敛。 再加上李典这个亦师亦友的参军从旁辅佐,应该不会再犯大错。 不觉已到六月,诸葛亮婚期将近,刘琦让他先回襄阳,等南阳诸事安排完毕,便来参加婚礼。 据诸葛亮所说,黄承彦虽是襄阳名士,但他并非孔门子弟,而是墨家传人,诸如连弩这些器械,都在黄承彦家中。 怪不得传言黄月英对诸葛亮帮助甚大,原来她才是隐藏在背后的科技大佬。 刘琦与蔡氏反目成仇,虽说黄承彦没什么表示,但毕竟还有一层隔阂,想趁此机会化解恩怨。 如果能把墨家的那一套都拿过来,再招收一些能工巧匠专门研发武器,荆州的战力将会更上一层楼。 此一战收获不小,又降服于禁、李典两员大将,刘琦深感高兴,但曹仁和夏侯惇这两个烫手山芋,还没想好怎么处理。 杀了二人必会引来曹军的报复,并非明智之举,但要放回去,无疑给自己制造麻烦,就算换些钱粮,将来两军交锋,也对不起战死的将士们! 虽然劝降两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刘琦还是让张飞和伊籍尝试,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了。 曹仁自从被擒之后,绝食三日,虽被劝得回心转意,但一直闭门不出,拒见任何人,两次被擒。 夏侯惇在白河被当作人质要挟曹操,回来之后便有些神志不清,如同野兽般见谁咬谁,张飞干脆将他带到军营中,找人比武切磋。 如今军营中热闹至极,挑战夏侯惇已经成为选拔将校的标准之一,刘琦干脆下令,每撑过十合便可晋升一级,额外还有赏赐。 营中练兵热情空前高涨,士兵苦练武艺,每天都有人来挑战,夏侯惇则来者不拒,仿佛泄愤一番,不留余力,打得满营将士屁滚尿流。 徐庶怀疑夏侯惇是在装疯,想借机逃走,暗中派人监视,这两条大鱼可不能白白放走。 刘琦见曹仁被拒绝之后,来营中探视夏侯惇,才到门口便听到一阵欢呼。 随后便是夏侯惇的嘶吼:“还有谁——” 走进点将台的阁楼,便见夏侯惇手拿一根木棍,赤膊而立,浑身肌肉隆起,汗水涔涔,在骄阳下泛着油光。 张飞翘着二郎腿坐在凉棚下,倒上一碗酒大笑道:“独眼龙,干得不错,来喝一碗!” 夏侯惇大步走过去,端过碗一口饮下,独眼瞪着张飞,沉声道:“叫二叔!” 顿时引来场中一片哄笑,张飞也不与他争执,摸着胡茬瞪着台下,喝道:“一个个废物,还有脸笑?” 军卒们顿时讪讪地捂着嘴,满脸无奈,夏侯惇虽是俘虏,但那也是曹营大将,哪是那么好对付的? “诸位,夏侯惇连胜八场,是可忍孰不可忍?” 另一边负责登记军功的糜芳忍不住站起来,大声道:“可不能让独眼龙占尽风头,堕了我们荆州军的威风,快……啊?你、你想干什么?” 糜芳正鼓动满营将士上台挑战,忽然见夏侯惇沉着脸,大步走过来,顿时惊慌起来。 夏侯惇几步跑过去,揪着糜芳的衣领,将他拽到台中央,一拳便打了过去。 糜芳赶忙闪避,大叫道:“我并未挑战……” 夏侯惇却不管那么多,拳打脚踢,糜芳只好招架躲避,士兵们又欢呼起来,让糜芳为荆州军找回面子。 但糜芳勉强招架四五合,便被夏侯惇打得趴在地上,兀自拳打脚踢,不肯罢手。 张飞这才发现不对劲,赶紧上前一把拉住夏侯惇的手腕,爆喝道:“住手!” 糜芳狼狈从地上爬起来,鼻青脸肿,嘴角流血,脸色狰狞大骂道:“疯了,你这条疯狗。” 张飞瞪着夏侯惇,喝道:“他并未挑战,你为何打人?” 夏侯惇一把甩开张飞,冷声道:“谁敢提‘独眼龙’三个字,老子把他屎打出来。” 张飞一瞪眼:“俺刚才就叫了,你怎么不动手?” 夏侯惇抱着胳膊偏过头去:“我打不过你!” “知道就好!”张飞歪头看着夏侯惇:“还不算太疯。” 夏侯惇不做理会,走到台前扫视场中将士们,冷声道:“还有谁皮痒了,上来挨打!” 刘琦看着睥睨全场的夏侯惇,心中叹息,虽然他被人戏称为常败将军,但武勇刚烈毋庸置疑。 他每日打斗,固然是为了泄愤,但也是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的实力,绝不肯轻易低头。 糜芳多嘴挨了一顿打,灰溜溜退走,士兵们也不敢再上台,刘琦让刘能将二人请到营房来叙话。 夏侯惇也不行礼,大马金刀坐在一旁,面沉似水。 刘琦言道:“若曹丞相不肯用赎金换回将军,不知将军有何打算?” 夏侯惇决然道:“某有负丞相重托,若是他不肯见谅,无需某为其效力,当一死报之!” 如今他和曹仁之所以忍辱负重,就是等着再回曹操身边,戴罪立功,更不想让曹操因他二人愤怒出兵,将大好基业葬送。 刘琦轻叹一声,言道:“我若放将军回去,你可否答应我一个条件?” “先讲来听听!”夏侯惇警惕地看着刘琦,知道此人诡计多端,一不小心就会落入他的圈套。 刘琦言道:“将军若回,必受丞相重用,若再来交锋,叫我如何向死去的将士们交代?我要你回去之后,不可再与我为敌,将来我兵峰所指,你都要避让锋芒。” “刘琦,休要欺人太甚!”夏侯惇勃然大怒,起身道:“要杀便杀,何必辱人!” 第69章 无法弥补的遗憾 “某敬将军是条刚烈的汉子。” 刘琦慨然一叹,缓缓道:“但人死如灯灭,就这么慷慨赴死,上于国家不忠,下于百姓无用,功业未成,名位不立,与草木何异?” 夏侯惇一怔,旋即冷笑道:“任凭你说的天花乱坠,想让某背叛丞相,休想!” “元让,你这脑子怎么一根筋?”张飞在一旁急得站起来:“刘将军的是让你回去后不得与俺们对敌,这等话都听不明白,怪不得老打败仗。” 夏侯惇大怒道:“张黑子,你脑子能比我好?” 张飞挠挠头:“反正比你强……” “好了,二位不必争吵!”刘琦赶紧拦住二人,言道:“如今天下大乱,用武之地极多。远的不说,数日前孙权已经出兵淮南,庐江、巢湖等地被东吴占去……” “什么?”夏侯惇闻言大惊,“孙权小儿,两家才联姻未久,便如此害人,岂有此理,现在战况如何?” 刘琦将战况大概说了一遍,言道:“东吴上下皆反复小人,孙坚匿玉玺、孙策骗袁术、诓刘勋,皆是小人行径,与其联姻反被捅刀子。反观你我兵戈相向,我却留下诸位将军性命,试问换在东吴,二位将军人头还在乎?” “那又如何?”夏侯惇微哼一声,语气软了许多。 刘琦说得也是事实,战场之上刀枪无眼,厮杀之中人命如草芥,斩将杀敌更是最好的立功机会,他这么多年见识多少名将陨落,能像刘琦这样留人性命的确实少见。 刘琦笑道:“与其与孙氏联姻,不如与我们联姻。” 夏侯惇瞟了一眼刘琦,冷哼道:“我没有女儿!” “不不不!”刘琦摆手笑道:“我们两家其实依然联姻,令侄女与翼德私订终身,虽有子嗣,但终究礼仪未成,乃人生憾事,何妨将此事风光大办,明媒正娶?” “将军……”张飞听得愣住了,大眼珠子盯着刘琦,满是感动。 他一生行事慷慨磊落,不拘小节,但唯独觉得对不起的就是夏侯娟,忍辱负重跟着自己,多年流转各地,又不能与家人见面,偶尔看她暗中伤神,张心里也不好受。 最主要夏侯娟深受夏侯惇兄弟疼爱,当年中原大乱,民不聊生,夏侯渊因为缺粮饥乏,狠心舍弃了幼子,将三弟的孤女养活,没想到才辛苦拉扯大,却被张飞抢走,兄弟二人怎能不怒? 夏侯娟也时常感念两位伯父的养育之恩,虽决意跟随张飞,但常常心怀愧疚,但双方各为其主,以大业为重,这是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刘备、关羽虽然义气深重,但都只顾大业,只讲兄弟情,哪里去关心儿女私情,刘备连自己的妻儿都随时抛弃,更不要说两兄弟的婚姻大事。 今日刘琦忽然提到私人之事,无异于戳中了这钢铁汉子最柔软的一面。 让夏侯娟风光出嫁,得到娘家人的祝福和认可,有一个真正的名分,这是他夫妻二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场面,刘琦居然要撮合此事。 夏侯惇也没想到刘琦会关心这些琐事,疑惑道:“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刘琦点头笑道:“将军的赎金就权当是聘礼,你可要多派些娘家人来,将令侄女风风光光嫁出去,我想夏侯渊将军也乐见其成吧?” 夏侯惇沉默半晌,最终说道:“我想见见娟儿!” 张飞忍着发红的眼眶,深吸一口气:“明日俺带你去襄阳。” 夏侯惇看张飞的神情,似乎对侄女十分深情,心中踏实不少,背着手昂起头:“先叫声岳父!” “滚——”张飞低吼一声,低头快步走出去。 “叫二叔也行啊!”夏侯惇跟着追了出去。 已然被俘受人嘲笑,干脆拉个垫背的,恶心恶心张飞,以报当年抢侄女之仇。 吃过饭后,刘琦带着夏侯惇来见曹仁,将淮南战事告知,曹仁勃然大怒,毕竟是他的女儿嫁给了孙匡,想不到孙权这么快就反目。 夏侯惇低骂道:“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侄女远嫁江东。” 曹仁一拳打得桌案碎裂,沉声道:“某要亲自到淮南去和孙家讨个说法。” 虽说这个时代女人联姻只是政治工具,但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远嫁江东本就让曹仁心中不舍,如今孙权又反目成仇,女儿在孙家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刘琦趁机言到:“孙权想趁此机会进入淮南,以水军之利掌控江淮,必有意图谋徐州乃至中原。吾正欲出兵报杀黄祖之仇,二位将军若与东吴交锋,你我东西呼应,必叫孙氏得不偿失。” 曹仁很快冷静下来,看向刘琦:“刘将军真愿意就此放我二人回去,不收取赎金钱粮?” 刘琦点头笑道:“那是自然,你我之间的君子协定,我想二位将军定会遵守,绝不像孙权那般反复无常吧?” “哼,休要再提碧眼儿!”曹仁冷哼一声,正色道:“曹某两次被擒,虽有轻敌之意,却也败得心服口服!今后我曹仁再不踏入荆州半步,若与将军阵前相见,当自请换帅,败军之将,还有何颜面再来交锋?” 夏侯惇抱拳道:“某也一样!” “好,今日约定,皇天后土共鉴!”刘琦抓住二人的手臂,叹道:“天下分崩,二位将军还多有用武之地,将来有一日,或许我们还能并肩作战。” 二人却是低头叹息,败在一个从未领兵的病夫手中,简直是奇耻大辱,要不是上面还有曹操盯着,他们实在没有颜面再回许昌。 今日的约定虽说委曲求全,但也是为了帮助曹操再建功业,不能让曹氏大好基业就此葬送,南方、西凉未定,留着有用之躯大有可为。 至于荆州,等曹操重整兵马,带领其他大将再来一雪前耻,将刘琦消灭,今日的约定便化为云烟,又有谁能记得? 正当二人各怀心事的时候,却听刘琦忽然问道:“不知曹将军可还有女儿否?” “没,没有!”曹仁断然摆手,警惕地盯着刘琦:“尚有一女,但早已许配卫家。” “可惜了,本还想为舍弟谋个好亲家……”刘琦惋惜得耸耸肩,这其实是向曹家的一个暗示。 这一切都是个诸葛亮、徐庶商议过的,如今的实力还不足以与曹操全面开战。 尽量让孙曹两家关系搞僵,缓和荆州关系,才能安心往益州发展。 放回这两人也是为了牵制东吴,不然人马西进,周瑜绝不会坐视不理。 第70章 挖坑给你跳 次日准备启程回襄阳,忽然许昌使者到访,前来试探口风。 刘琦已经说服曹仁和夏侯惇,先让使者与二人会面,表明心意,初步的条件他们自会说明。 会面之后,使者再与刘琦相见,来人名叫胡质,见礼之后再三致谢,盛赞刘琦宽仁。 此番出使胡质一路忐忑,担心刘琦会像骂王朗那般不留情面,狮子大开口,回去后不好交差,不想他们私下里竟已谈妥,岂不是白捡一场功劳? 茶罢礼毕,胡质迫不及待问道:“不知二位将军何时可回许昌?” 他这次奉命前来,主要是为试探刘琦口风,如果能直接将二位将军带回,如此大功,曹操岂能不赏? 刘琦笑道:“张将军大婚在即,届时还需娘家人助阵,未免奔波周折,只好烦请二位将军多待些时日,待婚事结束,便可与娘家人同回。” “啊?这……”胡质心下一沉,再看刘琦的温和笑容,忽然觉得阴险起来,犹豫道:“这恐怕拖延时日太久,丞相放心不下。” 刘琦笑道:“不妨,那就尽快选定良辰吉日,早日过门即可,他二人已成亲,只需要娘家人的祝福而已,无需那许多凡俗之礼。” 胡质还摸不清刘琦的脾气,更不敢强求,只好含糊答应,陪笑道:“夏侯将军对此女最为宠溺,吾料此事可在一月内完成。” 刘琦轻轻呷了一口茶,忽然一声长叹,摇头不已。 “将军莫非有什么心事?”胡质心头一跳,生怕刘琦忽然变卦。 “正是!”刘琦蹙眉道:“某昨日出城,遇到两家民夫争斗,此事至今未有决策,若不早定,恐有失民心,正为此为难。” 胡质心想原来刘琦连个小小的民间纠纷都解决不了,看来果然是靠着诸葛亮和徐庶,此事回去之后报知曹操,定会让他宽心。 心念电转,抱拳道:“两家既然已经讲和,将军有难事,在下不才,愿斗胆尽绵薄之力,不知可否下告?” 刘琦言道:“昨日出城巡视,遇见李二之牛吃了赵四家的禾苗,赵四将牛扣押,并用牛重新耕种,李二见牛已用,不愿赔偿损失,赵四拒不还牛,这该如何是好?” 胡质笑道:“牛虽已耕地,但毕竟做错在先,更何况禾苗已发,再长势必影响收成,依我看当赔偿全部损失,此为惩戒!耕地只能为赔罪,不可做补偿,试想若无耕牛失控,赵四又何必多此一举?一切皆因李二看管不严而起,赔偿赔罪理所应当。” “先生高见!”刘琦恍然大悟,抱拳道:“正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受教了。” “哪里哪里!”胡质回礼,心中暗笑不已。 如此简单的事情,刘琦都处理不来,更何况国家大事?看来此人不足为虑。 正自鸣得意之时,却听刘琦缓缓说道: “曹丞相数十万大军南下,南阳境内生灵涂炭,百姓流离,田地被毁,多少无辜之人抛尸荒野,不知这些损失,又该由谁来承担善后?” “什么?”胡质端茶的手一颤,茶水洒出来不自觉,吃惊地看着刘琦,“将军,你莫不是……” 此时才明白刘琦刚才那番话,原来是早就挖好了坑给自己跳。 但民事纷争,岂能与国家大事相提并论? 你抢了我的地盘,还要我出钱来治理,天下哪有这等道理,简直欺人太甚! 虽然心中恼怒,但胡质却有苦说不出门,忙道:“不是说……已免赎金?” “既然两家结亲,收赎金便显得生分了!”刘琦微微点头。 “确实如此!”胡质暗自松了一口气。 刘琦挑眉笑道:“但赎金和赔偿是两回事,某为私情免了二位将军的赎金,但南阳损失关乎万民,在下不敢做主,还请曹丞相定夺。” “这……”胡质的笑容僵在脸上,小心问道:“不知将军打算要多少赔偿?” 刘琦言道:“春耕时令已过,安置百姓需要半年时间,再加上房舍等等,至少也要五百万钱……” “五百万?!”胡质惊得站起来。 此次曹操南征,从各地抽调的钱粮加起来也不过三百万,刘琦这要求,未免过甚。 刘琦叹道:“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在下也是无奈为之!而如今在下初领南阳,官卑职小,要治理南阳之地,恐人心不服,到时候还要劳驾曹丞相派人来南阳相助。” “嘶……”胡质倒吸一口冷气,刘琦这不但要钱,还要官。 此时再看刘琦,这个面容和善,还略显稚嫩的少年,怎么都像个杀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愣了半晌之后,胡质的一颗心已经凉了半截,抱拳道:“将军之意,在下不敢私自做主,一定如实禀告丞相,待其定夺。” 刘琦摆手笑道:“先生不必着急,反正二位将军在南阳吃喝不愁,不必练兵,更不必打仗,也难得清闲,正好让他们休息一阵。” 胡质心中暗骂小狐狸,再也没有初来时的窃喜,带着满怀心事赶回许昌,此行最大的收获,就是见到二位将军平安无事。 送走使者之后,刘琦与张飞等一行赶往襄阳,有赵云和魏延守南阳,又有文聘、吕常看守要路,就算曹操再多诡计,也难卷土重来。 转眼已是七月,回想这一场决战,当真如梦一般,金戈铁马、尸山血海,战争的残酷让人触目惊心,但胜利的喜悦也同样使人难以自拔。 在战争和征伐中获得无尽资源,这种最原始的掠夺快感,实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人类自诞生以来征伐不断,大概就是对本性的回归。 人马过襄江到襄阳,一路之上百姓夹道相迎,载歌载舞,若不是刘琦力挽狂澜挡住曹军,他们的下场将和那些被当做兵粮的同伴一样。 此一战让刘琦的威望超越刘表、刘备,正式成为荆州第一人! 过江之后,刘琦也仿佛脱离前线一般,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沐浴阳光、享受欢呼,心中也有些悸动起来。 出征数月,战场之上人生得意,但情场上却让佳人失意。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江山美人,如何才能做到两把抓,这是个大难题! 第71章 襄阳宴会 人逢喜事精神爽! 襄阳城外,刘表一身紫色盛装,高冠峨带,率领大小官员迎接凯旋而归的刘琦。 此时的刘表满面红光,气度雍容,身为汉室宗亲的气度尽显无疑,皇室派头拿捏得死死的。 父以子为荣,刘表这是给自己的儿子撑腰,更是为自己长面子。 父母无不望子成龙,尤其在绝望之际,看到不成器的儿子一跃成龙,心中的激动和骄傲可想而知。 刘琦大退曹兵三十万,将不可一世的曹操击败,成为荆州的英雄,更成为刘表的骄傲。 在震天的鼓乐和百姓的欢呼声中,刘琦翻身下马,与张飞、甘宁等大将一起上前,躬身施礼。 刘表欣慰点头,抚须赞道:“果真乃熊虎之将也!吾儿能成此大功,全仗诸位将军。” 甘宁也是感叹不已,想当年他到襄阳时,连刘表的面都难得一见,今日得其亲自迎接夸赞,可见得遇明主何其重要。 “大郎,好样的!”刘磐从人群中迎上来,抓着刘琦的手臂,至此彻底相信刘琦的能力,低声道:“此战杀得曹军丢盔弃甲,你的名望远胜皇叔。” 刘琦拍拍他的手臂:“汉室尚未振兴,你我还需努力啊!” 刘磐大笑道:“你我兄弟,义不容辞!” 府衙之内张灯结彩,人声喧腾,同样的场地,却已物是人非,刘备和蔡瑁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刘表坐于主位,各名宿官员分列两旁,今日可谓群贤毕至,襄阳的精英几乎都到齐,有些甚至连刘琦都未曾见过。 除了黄家丧事未到之外,又多了习家、马家等几位世家豪族,家族子弟纷纷到场,这等盛会既为相互结交,也是自我表现的绝佳机会。 当然最让刘琦注意的,还是马氏五常中的白眉马良,二十出头,显得不温不火,倒是他旁边那个小弟,双目顾盼,不时在一众少年子弟身上扫过,撇着嘴一脸不屑。 对于这些应酬之事,刘琦也早就司空见惯,因为父子二人长得相像,刘表每逢盛会都会带着他,周旋应对倒也不会失礼。 见礼之后,刘表长身而起,向众人盛赞刘琦之功,顺便将曹操痛斥一通,尤其用人肉做粮草之事,更是骂其毫无人性,不配侍奉天子左右。 以往他不敢得罪曹操,总是阳奉阴违,如今有儿子撑腰,底气十足,也趁机出一口恶气。 一番慷慨陈词之后,刘表又举杯道:“今日吾儿大胜归来,设宴庆功,至此良辰吉日,吾当为犬子举行冠礼,荆州之事,今后全权委任犬子,还望诸位鼎力相助,共保荆州,同扶汉室。”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冠礼才是一个人正式成人的标志,刘琦因为这几年生病失宠,又被蔡氏打压,十八岁竟连冠礼都未举行,表字未取,想来实在令人唏嘘。 宋忠、綦毋闿两位名士主持冠礼,宋忠赞刘琦品行如玉,有琦玮之质,卓尔不凡,取字伯玮,成就大业,名耀千古。 刘琦也戴上紫绶高冠,向众人一一施礼,从今之后,咱也是有身份证的人了! 礼毕之后,刘表抚须笑道:“吾儿建此大功,深孚荆州士民之望,今后执掌州郡,也该向诸位同僚表明心迹才是。” 刘琦知道这是让他趁机树立威望,站起身来环视众人,抱拳道:“自阉宦欺君、董卓乱政以来,天下分崩,家父匹马入荆州,恩威并著,招诱有方,如今万里肃清、群民悦服。区区不才,愿承家父之志,合兵将转斗千里之外,诛叛逆以服五湖四海,今又受皇叔托孤,欲兴汉室,深感任重而道远,自当勠力报国,敬贤爱士,伸大义于天下。” 一番豪言壮语,既夸得刘表如沐春风,也让在座众人对刘琦刮目相看,翩翩少年,胸藏大志,如宝剑出鞘,令人不敢直视。 一片赞叹之中,只听一人言道:“大公子旗开得胜,实乃汉室之幸!今日盛会,只有酒未免不够尽兴,可否赋诗一首,以助酒兴?” 刘琦正觉得刚才那番话还不到位,有人居然让他作诗助兴,这简直是个神助攻啊! 心中暗喜,却抱拳道:“今日群英荟萃,区区不才,焉敢班门弄斧?” 有人大笑道:“大公子何必自谦?你在水镜山庄留诗明志,吾等无缘一见,今日盛会,更该歌以咏志,吾等洗耳恭听。” 刘琦看了一眼刘表,见他正颔首而笑,知道是时候展现真正的实力了。 遂轻轻整理衣衫,举起酒罇,离席走向堂中,抱拳道:“既如此,在下便献丑了……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只见刘琦边走边吟唱,气质出尘,文弱中自有一股潇洒豪迈,尤其后面那两句,更让人直抒胸臆,大呼痛快。 乐府诗在汉末已经极为成熟,再加上鸿都门学的影响,四言五言诗更成为当下潮流,刘琦用的又是曹操之作,无不令人拍案叫绝。 在一片喝彩和摇头晃脑的应和声中,刘琦踏着汉代才子特有的舞步,继续吟道: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一曲结束,满堂皆惊,这不仅仅是因为一气呵成,更为刘琦的胸襟和忧国忧民之心所触动。 慷慨豪迈之中透着忧伤,又以周公自比,一片赤忱之心怎能不令人动容? “好诗,好诗……” 有人拍手叫好,马上便引起了一片欢呼,这等才情和胸襟,谁还敢再说刘琦病弱无能? “献丑、献丑!”刘琦回到位置,向诸位举杯道:“在下抛砖引玉,让诸位见笑了。” 接下来的宴会愈发热闹,有人划拳斗酒,有人斗诗弄赋,甚至还有两位少年子弟来了一场比剑,倒也颇为精彩。 今日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刘表,早早便被人灌醉抬了下去,脸上兀自挂着满足的笑容。 酒宴结束,已是黄昏时分,刘琦终于应酬完毕,迫不及待赶回府中后院,也不知那个穿越福利,现在情况如何了。 第72章 温柔乡 刘琦回到府中,刘福父子早已准备好一切,父子二人并不打扰,也早早回去享受天伦之乐。 房间里的灯光亮着,窗户上映出纤细妖娆的身影,刘琦长出一口气,忽然觉得整个人放松下来。 虽说杜灵儿曾是蔡家的工具,但回到这里,外面的刀光剑影、觥筹交错仿佛都被隔离开来。 男人,终究需要一个温柔的港湾,来释放疲惫的心。 此刻天色已黑,杜灵儿也在房中忐忑等待,从刘琦出征的那一刻,她就充满了牵挂。 南阳战事的消息,让她又惊又喜,今日听说刘琦凯旋归来,一颗芳心更如鹿撞,跳了一整天。 此时她正坐在桌前,盯着眼前的信笺发呆,正是半月之前赵范送来的密信。 蔡氏被除,党羽基本被一网打尽,唯有她还留在府中,她知道这是刘琦格外开恩。 她只是个奉命行事的歌姬,不知家族之争,更不懂国家大事,但赵范打探南阳战事,想起兵作乱,她却知道这是不对的。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房门轻轻推开,她娇躯一颤,抬头便看到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庞。 经历过一场大战之后,刘琦显得愈发成熟稳重,脸上的病弱稚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自信和从容。 “大……将军!” 杜灵儿不知为何,竟然情难自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声抽噎起来。 “还是叫大郎顺耳些!”刘琦上前将佳人搀扶起,为其擦拭眼泪,轻声道:“想不想本公子?” 杜灵儿感受到逐渐粗重的呼吸,顿时俏脸通红:“大郎,奴家伺候你更衣。” “先不急!”刘琦抱着美人坐在床上,上下游手,贪婪地嗅着脖颈间的香气,慨然道:“温柔乡果然更容易让人沉沦。” 杜灵儿浑身燥热,挣扎着从桌上取过密信,轻咬红唇,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尽是忐忑,轻声道:“大郎,你先看过这个……或许奴家没有福气陪你了。” “哦?”刘琦躺在床上,将书信打开,才知道原来曹操暗中联络赵范起事,想在背后搞事,竟然还有赵灵儿的一份功劳。 “不错,看来你是真的想通了!” 刘琦扫了一眼,在赵灵儿忐忑紧张的眼神中,却将那信扔到了一旁,手探到其腰间,笑道:“不过今日难得闲暇,不谈公事。” 赵灵儿又感动又高兴,顺势便趴在刘琦身上,柔软充满了弹性的曼妙身躯蠕动起来,媚声道:“大郎真不怪罪奴家?” 刘琦的大手也抓在女儿家的要紧处,笑道:“你非但无过,还有功,本公子要好好奖励你。” 经此一事,两人之间的隔阂彻底消除,敞开心扉坦诚相见。 赵灵儿本就是歌姬出身,自然懂得其中妙趣,烟波如水:“奴家愿为公子倾尽所有。” 刘琦凑到她耳边轻轻说道:“先前行事匆忙,未曾体会人间乐趣,今日你我慢慢温存,本公子让你享受真正的男女之乐!” “你……你也会?”杜灵儿闻言身体一僵。 她从没有见刘琦接触过其他女人,又因患病在身卧床不起,但听他说话却像个风月老手。 刘琦的手已经不知探到了哪里,搞得杜灵儿娇呼一声,嘿嘿笑道:“那就切磋切磋咯!” “咿呀,先……沐浴吧!”杜灵儿头埋在刘琦胸口,轻轻捶打着。 “我正有此意!”刘琦翻身从床上起来,一把将杜灵儿拦腰抱起,径直走向隔壁浴房。 这两天急着赶路,又逢迎一天,浑身臭汗,刘琦也正想好好放松一下。 刘琦因为生病,经常用药汤泡澡,浴房同卧室一样讲究,红木地板,巨大的汉白玉澡池,四周镶嵌翡翠,里面冒着氤氲的热气。 因为要熬药浸泡,外面能加热加水,泡上一整天都没问题,此时却成了最佳的鸳鸯池。 将满面娇羞的美人放在水池边,半边裙裾被水濡湿,愈发显得娇羞动人。 刘琦蹲下来,抬手拉起衣领,褪去外面的衣服。 杜灵儿终于反应过来,忙说道:“大郎,奴婢来帮你……” “不许动!”刘琦按住素手,褪下最外面的轻纱,轻笑一声,“你不懂,男人最享受的就是这个过程。” 雪白的脚趾丫踩在酸枝木的台阶上,乳白色的轻纱落地,将玉足包裹,粉嫩的脚趾若隐若现。 轻衫一件件脱落,夏装本就无多,刘琦还未享受完毕,便只剩下一个红色的肚兜。 杜灵儿浑身泛红,饶是她经过多次训练,但在刘琦这种动作的挑逗之下,实在忍不住了,娇呼一声钻进了澡池里。 刘琦一声叹息,坐在氤氲的水雾之中,笑道:“现在轮到你为本公子宽衣了。” 杜灵儿贝齿轻咬红唇,抬手慢慢地解开了刘琦衣服上的扣子。 脱去衣服之后,刘琦跳入了池子中,温度适宜的热水浸泡全身,刘琦长出一口气,四仰八叉像死鱼一般漂在上面。 杜灵儿反倒吓得退到边上,隔着氤氲雾气小心看着,犹豫片刻才缓慢走过来。 洁白如玉的肌肤上挂满水珠,身上因为羞涩泛起一层红晕,修长紧致的双腿充满弹性。 水波轻轻推开,满池秀发飘过来,在刘琦面前飘动着,一如两人此刻激动得心情。 杜灵儿宜喜宜嗔地瞟着刘琦,在短暂的羞涩之后,终于放松下来,靠过来轻咬红唇,见刘琦伸出手,却又向后躲去。 回身的时候竟主动脱去肚兜,赤条条如鳗鱼一般,将肚兜扔过来挡住刘琦的视线,竟忽然潜入池中,只留下一串水花。 等刘琦接住肚兜的时候,鱼儿已到脚下,整个人在氤氲的雾气蒸腾中迷失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才依偎着回到卧房,灯光之下,完美的曲线泛着淡淡的光辉,刘琦神色平静地欣赏着,酝酿下一场风暴。 “大郎,将来处置赵范,能不能放过我干娘?”沉默之中,赵灵儿再次幽幽开口了。 刘琦微微蹙眉:“蔡夫人不是已经自杀了?” “不是蔡夫人!”赵灵儿半偎在刘琦怀中,幽幽道:“我真正的干娘在桂阳,正是赵范的嫂子,她叫……凤夫人。” 第73章 舞姬队 “凤夫人?”刘琦微微一怔,莫不是赵子龙智取贵阳,拒绝娶亲的那个赵范嫂子。 “夫人名叫樊凤,她其实本也是一名舞女,”赵灵儿面颊绯红,温柔的眼波里满是刘琦,幽幽说道:“和我一样,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刘琦轻笑道:“蔡家的事已经结束,此事本就与她无关,我并非好杀之人,怎会牵连无辜?” 赵灵儿却微微摇头,问道:“大郎可知道贵霜国?” “贵霜?”刘琦微微蹙眉,点头道:“那是个遥远的地方,地盘可能比中原还要大,国内之人笃信佛教。” 赵灵儿美目转动,点头道:“大郎果然博学,凤夫人从小便跟着一个贵霜商队,四处流浪经商,她们以歌舞离开取悦客人。一次船队在交趾遇到大风,她被人辗转卖到中原,正是赵范的兄长将她买下来,见夫人姿色出众,舞姿曼妙,便收留孤女,组建舞姬队应酬客人,我们都是舞姬队的人。” 刘琦想不到樊凤还有这样的经历,问道:“那你又如何来到襄阳?” 赵灵儿苦笑道:“舞姬队的事情,其实襄阳大多数人皆知,听闻连令尊大人,也曾向赵范要过舞姬队,蔡瑁用一百万钱买了奴家,就是为了……” 刘琦已然明白,手掌在光滑圆润的曲线上游走着,问道:“那樊夫人人品如何?” 赵灵儿言道:“夫人从小受尽磨难,对我们这些女子都格外疼爱,除了练舞时严厉之外,其余时间都待若亲生之女,所以我们都以干娘相称。自从赵范兄长去世之后,舞姬队也随之解散,都变作侍女留在府中,未曾再买人训练了。” 刘琦倒有些好奇:“这赵范之兄到底何许人也,竟敢私下里买卖人口,好大的胆子。” 赵灵儿言道:“赵范兄长是交州、南越一带有名的大商,贵霜的珍珠、香料、玛瑙、象牙等等,都是通过他运到中原,资产不知凡几,只可惜一次经过南越,被毒虫所伤,不治身亡。” “这么多钱?”刘琦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欠身问道:“如今那些产业何人打理?” 赵灵儿摇头道:“奴家离开桂阳已有三年,赵范兄长并无子嗣,现在不知情况如何了。” 刘琦勾着赵灵儿光滑的下巴,嘿嘿笑道:“有点儿意思!” 赵灵儿忧心道:“那干娘她……” 刘琦将美人搂在怀中,笑道:“赵范既然未曾起兵,足见还是心有顾忌!他此番并未犯下大错,迷途知返,为时未晚也!” “多谢大郎!”赵灵儿轻呼一口气,如蛇一般的身躯又缠绕上来,“奴家要好好报答你!” …… 一夜旖旎,刘琦也不知道何时睡去,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到府中来拜见刘表。 刘表正襟危坐,很是满意地受了刘琦大礼,捻须笑道:“吾儿独掌军事,聚合文武,用贤任能,吾已无须过问,只是你终身大事未定,老夫还不得不插手。” 刘琦抱拳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若父亲已有决策,孩儿自当遵从。” 刘表颔首笑道:“其实三年前,吾已为你物色好人选,便是襄阳习家的大小姐,习祯之妹,为人贤淑温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比蔡中郎之女,亦不遑多让。” 刘琦点头道:“习家之女孩儿也早有耳闻,听说极为俏丽,但性情高傲,恐怕……” 习姓也是荆州大族,他们的实力并不下于蔡家,产业极广,但因为无人在朝为官,所以名望上低了些。 如今年轻一辈,以习祯最为有名,名亚于庞统,时人评价尤在马良之上,二人并称楚之兰芳。 习家千金小姐习媛,可是有名的荆州才女,曾得到黄婉和张温两大太尉的高度评价,认为其才学不下于蔡文姬,曾一度有“北蔡琰、南习媛”的美谈。 刘表抚须笑道:“吾儿无须担忧,先前你忍辱负重,为人所笑,那习媛自然看不上。但如今功成名就,威震天下,吾等为皇室贵胄,能娶他习家之女,那是习家的荣幸。” 刘琦点头道:“既如此,孩儿先去会一会这个习家才女。” 刘表抚须大笑道:“吾儿病愈,气度不凡,又诗惊四座,与为父当年一般,风流倜傥,定能博得此女欢心。” 刘琦点头而笑,也不知道刘表这是夸自己,还是夸自己呢! 刘表忽然又低声道:“上月武当掌门玄真子曾到襄阳,为父请他看过此女相貌,言此女乃大贵之相,习氏子辈之中,必出真龙天子!” “这……”刘琦一时间不知是否该相信,与刘表相视一眼,父子二人会心一笑。 其实此时的刘表和当年的刘焉一样,都有称帝之心,只是自身实力不足,也只能在心中想想罢了。 这个玄真子随便一句话,便让刘表如此郑重,可见他也有一颗不安分的心。 正闲聊之时,刘琮走进来,见到兄长似乎有些紧张,虽然他才不过十二岁,但也知道蔡氏与兄长的恩怨,与自己有莫大的牵连。 刘表示意刘琮上前见礼,叹道:“你兄弟二人今后当齐心协力,振兴汉室,壮大我刘家,为父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刘琦拉着刘琮的小手,笑道:“蔡氏利用我兄弟欲夺荆州,其心可诛,二弟为人聪慧,当用心学文,将来为兄征讨四方,也才能放心将后方交给你来打理。” 刘琮认真点头道:“兄长放心,我一定做好萧何之事。” “琮儿年纪尚小,却有如此见地,将来必成大器。”刘表欣慰笑道:“看还有谁敢再说我刘景升之子不成器?” 刘琮在历史上的表现其实不差,年仅十二岁就知道不能降曹,只是手中无权,身不由己,结果还是被曹操所杀。 按照曹操的尿性,应该收了蔡夫人,将刘琮守为义子才对,从这个举动看来,似乎对刘琮还是有些忌惮的,不敢养虎成患。 父子三人难得团聚,在一起闲聊说笑,享受着难得的亲情。 用过早饭之后,刘琦告辞出来,决定先去一趟习家,会会这个未来的未婚妻。 第74章 奇女子 习氏在襄阳城东,大洪山脚下,一处极大的庄园,前临襄江,万亩良田一眼望不到尽头。 此时正值盛夏,阡陌交通,田地整齐,一架架水车排列于江边,正引水灌溉,水稻正开出小黄花,放眼望去,宛如世外桃源。 刘琦策马信步走着,慨然道:“听闻习氏的产业有大半都是习小姐打理,这农田莫非也是她在管?” 习氏管事一脸得意,点头笑道:“将军所言不差,小姐若非女儿身,只怕其能力要超过三公子,如今庄中上下事务,看似由二公子出面打理,但一切决策筹划,都是小姐和老爷来定,老爷一年有数月都在武当山上,其实……” 三公子就是习祯,如今已被派到江陵上任,其他几位习氏子弟都各自打理产业,读书习文,等待时机。 刘琦笑道:“看来二小姐非但才学出众,还能独当一面,真乃奇女子也!” 管家嘿嘿笑着,得意之情不言而喻,将这么大一片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莫说是个男子,就是老主人也未必能做到,小姐不动声色在背后就掌控一切。 如果再能嫁给眼前的刘琦,习氏的产业将会再度扩大,将来莫说是蒯家,就是黄家也比不上。 刘琦知道自己到访,必定瞒不过习氏的耳目,也不遮掩,递上名帖进入庄中,迎接他的却是一位素衣女子,反倒出乎意料。 两棵高大的垂柳之下,如同竹帘倒卷,那女子一身浅色鹅黄裙,青丝斜挽,身形修长,仿佛与庄中花园融为一体,既不惊艳,也不清俗。 一切便如这盛夏的景色,柳绿花红之中,衬出一朵小黄花,雅得恰到好处。 “民女习媛参见将军,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不想竟是小姐亲自出迎,冒昧打扰了!” 刘琦的目光扫过去,听着清脆悦耳的声音,正好一阵凉风袭来,浑身舒泰。 “家父不在庄中,大兄在长沙,二兄去了江东,小女子只好亲自待客。” 这习媛天生丽质,言谈举止十分从容,既没有传言中那种清高矫揉,也看不出因婚约而露出女儿娇羞之态。 刘琦近距离打量着习媛,习媛也在施礼之后,抬眼看着刘琦。 柳荫之下,才子佳人,沐着习习江风,各自都在衡量着原本的标准。 刘琦对自己的相貌还是十分自信的,毕竟继承了刘表的仪态,多年来混迹于洛阳和荆州上层,礼仪周全。 再加上他后世的那些招式,迎风负手而立,微微四十五度打量着美人,气质这一块那是拿捏得死死的。 而这习媛其实十分惊艳,远看如远山薄雾,近看却令人心跳加速。 柳眉凤目,鼻梁挺直,肌肤胜雪,尤其那一双饱满的红唇,已经让刘琦忍不住想去品尝一下究竟是什么味道。 单论颜值和身材,习媛和赵灵儿各有千秋,毕竟赵灵儿是舞姬出身,天生媚骨,习媛却是大家闺秀,但因为经营家业,接触的人估计也不少,纯粹中透着一股精明。 她直视着刘琦近乎侵略的目光,却毫不相让,纯澈的眸子里透出几分倔强。 这是商业女强人的味道! 刘琦心中暗叹,迈步走上木桥,在鹅卵石铺就的道路上,来到庄中。 礼毕看茶,管家很知趣地把所有人都招呼出去,书房中只剩下两个人,男女对坐,气氛便有些尴尬起来。 刘琦虽然不懂什么谈判,但心知此时绝不能主动开口,否则便会处于下风,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在下面呢? 果然片刻之后,习媛轻咳一声,言道:“将军大驾光临,不知是为公事,还是私事?” 刘琦笑问道:“公私有何不同?” 习媛答道:“若将军是为习氏产业而来,小女自当献出所有账册、账簿,请将军过目,若是,若是为私而来……” 说到这里,习媛瞟了一眼刘琦,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透着睿智,轻笑道:“小女与将军的婚约,恐怕要父母做主才行。” 刘琦轻轻一笑:“若要你自己做主呢?” 习媛看向刘琦,微微一顿,言道:“久闻公子学富五车,诗文极佳,不知可否即兴赋诗一首?” 刘琦笑道:“犹记三年前襄江渡口与小姐偶遇,惊鸿一瞥至今难忘,今日有幸再遇,便是缘分,只好献丑了!” 习媛倒有些意外,微微颔首:“洗耳恭听。” 刘琦轻咳一声,做出一副缅怀往事的神态,缓缓道: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襄阳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习媛秀眉微蹙,听着刘琦信手拈来的诗句,眼睛渐渐出现光彩,惊喜道:“这真的是为我所作?” “不然呢?”刘琦耸耸肩,笑道:“若非有当年的一面之缘,家父又如何想到能与习氏定亲?这都是我百般请求才得首肯,只可惜后来在下水土不服,身体日渐消沉,大概……也是因为有几分相思之情吧!” “相思之情?”习媛俏脸上泛起一丝红霞。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刘琦又是张口就来,慨然道:“若非曹贼欺人太甚,除掉蔡氏之后,我早就该来这里的。” “公子……”习媛终于被刘琦触动,双眸发着亮光。 作为一个强势精明的女人,那些登门求亲的子弟无不唯唯诺诺,像刘琦这样直白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气氛烘托到位,刘琦站起来上前两步,就要趁机把握住的时候,习媛却忽然冷静下来。 似乎感受到了刘琦的侵略,她深吸一口气,言道:“公子今日若是相亲来,就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刘琦直视着她光洁如玉的面容,笑道:“莫说一个,就是十个,又有何妨?将来你我都是一家人,我想你不会胳膊肘往外拐吧?” 习媛神色平静地看着刘琦:“小女别无所求,只求允许小女今后能掌管商业,而不是幽居深宫,一事无成。若将军不嫌弃,小女愿为将军之萧何!” 又来一个萧何,这萧何未免也太不值钱了吧? 刘琦知道习媛是个骨子里强势的女人,笑道:“做萧何你未必能胜任,但做我的聚宝盆却绰绰有余。” “聚宝盆?”习媛一怔,旋即明白了刘琦之意,微微抿嘴一笑,低声道:“小女全身都是宝!” 第75章 夫唱妇随 习媛轻轻一句话,吐气如兰,竟让刘琦有些把持不住,忍不住踏前一步。 习媛却笑道:“但探宝总要有些准备,获取任何宝物,也是需要代价的。” “哦?”刘琦再次打量着近在咫尺的美人,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睿智清澈的眼神,“代价?” “不错!”面对男人充满侵略的目光,习媛终于忍不住退了半步,缓缓说道:“其实无论你我是否有姻亲之故,我们也愿将所有的商铺、田地全部无偿赠于将军,全力支持将军守护荆州,兴复汉室,为朝廷略尽一份绵薄之力。” 刘琦双目微凛,这次却显得十分警惕,淡淡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习氏如此倾家荡产,必有所图,却不知本公子要付出什么代价?” “盐!”习媛看着刘琦,平静说道:“我们想增加一项产业:运盐。” “好大的胆子!”刘琦脸色一沉,“你可知道盐铁乃民生之本、国家之本,怎可交于民间经营?” 自从汉武帝收归盐铁之后,一直由国家掌控,任何人都不可以走私售盐,否则轻者发配充军,重则满门抄斩。 习媛竟敢当面提出此事,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习媛却道:“民女并不参与贩盐,而是比市价低三到五成,来助官府采盐、运盐,只与官府合作,不会售卖私人,价格还由官府掌控,如此便不会影响百姓。” 刘琦盯着习媛:“你们有盐矿?” “没有!”习媛言道:“但小女去过许多盐矿,发现了一种新的制盐之法,可大大提升产量,若能将这些盐矿、盐井全都收来,我相信利润能提升三倍以上。” “这算盘打得响啊!”刘琦听罢,忽然嘿嘿笑道:“你这不是空手套白狼?” 习媛秀眉微蹙:“我们将所有家产捐赠将军,以为治理荆州之用,制盐的利润也有一半归朝廷所有,将军何出此言?” 刘琦笑道:“虽说你们将所有的商铺、田产都捐赠朝廷,但这些都需要有人打理,就像酒楼换了厨子,便不是原来的味道,一切看似交给朝廷,实则还由你们来经营,而习氏却多了一项运盐的产业,这还不是空手套白狼?” 习媛胸口微张,想不到刘琦竟如此谙熟商道,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吃惊,幽幽一叹:“习氏愿诚心为朝廷效力,公子如此说,小女也无可奈何,但习氏愿将一切献于将军。” “一切?”刘琦再次踏前一步,与习媛已经近在咫尺,高高隆起的胸脯几乎要贴到胸口。 习媛这次竟倔强地扬起了下巴,动也不动,任由刘琦靠近。 这是纯天然的绝美容貌,没有丝毫的科技力量,纯白的皮肤、精致的面庞,略施粉黛,无一处不完美。 “你确定是将一切奉献给本公子?” 刘琦嘴角泛起一抹怪笑,终于让习媛眼中露出些许慌乱。 即便她从小要强,以男子自居,不愿输给任何人,但毕竟是个待字闺中的女子,如何能经受得住刘琦这般侵略? 习媛故作镇定,点头道:“将军乃皇室贵胄,不嫌弃小女蒲柳之姿,这是奴家的荣幸,但……” 话音未落,刘琦手指已经摸到光滑的下巴上,轻轻摩挲着,让她浑身一颤。 “本公子对习氏产业略有耳闻,区区盐业,怎能满足于你?”刘琦仿佛把玩着一件稀世珍宝,慨然道:“既然是聚宝盆,就该掠尽天下宝藏才是。” “公子,你……请你自重!”习媛再也忍不住,后退两步跌坐在席位上。 “你可曾想过,到荆州以外、中原大地,五湖四海去经营?中原的丝绸、瓷器,贵霜的香料、南越的象牙等等,乃至于商道远走西域,踏足海外,那才是本公子要做的事情。” 望着刘琦居高临下的目光,习媛盘坐着愣住了,神情可爱得如同小萝莉。 半晌之后,她瞪大眼睛,惊呼道:“当真?” 刘琦满意点头笑道:“格局终于打开了,本公子要的就是你这样的野心。” 压下内心的兴奋和激动,习媛跪坐起来:“小女谨遵将军命令。” 刘琦看着习媛,笑着伸出手:“漂亮的女人,本公子要争一争,这天下,本公子也要争一争,将来世间之财,都由你来掌管,那才是名副其实的聚宝盆!” 习媛抬头,看到刘琦忽然散发出的豪情,心头一颤。 这就是当今荆州之主,打败不可一世的奸贼曹操,从容自信中却又有着令人看不透的远见和胸襟。 他将是我的男人! 习媛忽然冒出这个念头,芳心狂跳。 她不自觉地伸出手,任由刘琦将她拉起,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感觉到吐气如兰的娇弱美人,刘琦恋恋不舍地松手。 这毕竟是自己的未婚妻,太过轻佻便显得龌龊低俗了。 君子发乎情而止于礼,只剩一层窗户纸,等将来再捅破也不迟。 见刘琦主动落座,习媛不自觉松了一口气,忍不住问道:“荆州强敌环伺,将军忙于军务,如何能经营商道?” “战争,就是资源和财力的争衡!”刘琦慨然一叹,缓缓道:“没有钱粮、武器,一切都是空谈,我虽召集文武豪杰对抗曹贼,但经营后方正缺人手,小姐出现得恰到好处,这一切或许就是天意吧!” 习媛盯着刘琦,盈盈一拜道:“只要将军肯委用,小女粉身碎骨,必将报答。” “那倒也不必!”刘琦看着习媛,眼神中的光彩越来越亮,笑道:“你我这也算是夫唱妇随了吧?” “公子……人家……还不是你的人!”习媛轻咬着红唇,低下头。 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刘琦心中暗骂,别看习媛是个精明的商人,但也是个聪明的女人,竟懂得欲拒还迎那一套,搞得人心痒痒的。 “远的暂且不谈,先将荆州这些世家豪族的钱包都掏空,你可敢试一试?” “好!”习媛再次抬头,又是满眼精明,问道:“不知公子有何计划?” 刘琦拍拍眼前的案几,缓缓说道:“就从这家具改革开始!” 第76章 荆南之患 荆州一片欢腾,中原却陷入沉寂。 程昱因克扣粮草,掺杂人脯,残害百姓,其行径令人发指,其罪恶天理难容,天子震怒,下诏夷三族。 中原荒旱,连年蝗灾,有司认为乃王室气运所致,紫微与北斗呼应,上书建议迁都至河北。 随着迁都诏令发出,朝堂上下无不震动,许昌城内又是一片哭号之声。 那些跟随天子的官员、宫娥无不哀伤,此次迁都,甚至可能意味着他们的命运走向尽头。 曹操刚忍着头疼处理完这些琐事,盘算着是否要亲自出征,去教训一下反复无常的孙权。 胡质将消息带回许昌,曹操怒不可遏,大骂刘琦卑鄙小人,刚吃了败仗,还要赔五百万钱粮,简直奇耻大辱。 荀彧言道:“刘琦虽索要五百万钱粮,吾料与上次相同,最多不过三百万,丞相不如许其高官厚禄,结亲以缓其兵势,待淮南安定,再从容对敌。” 曹操何曾受过此等要挟,气得脸色铁青,沉声道:“刘琦小儿,吾誓报此仇!” 董昭献策道:“刘琦掌管荆州,其志非小,不可令其坐大,今东吴见风使舵,赵范胆小懦弱,何不策反五溪蛮,若能搅乱荆南之地,丞相可从容整兵,报仇雪耻。” 荀彧点头道:“蛮人好利,只需许以金珠财物,必会起兵作乱,刘琦自顾不暇,自无意北上。” “不想死了刘玄德,又崛起一个刘琦!”曹操一声轻叹,“生子当如刘伯玮,碧眼儿朝秦暮楚,小人也!” 命荀彧周旋办理此事,尽早迎回曹仁、夏侯惇,给刘琦官爵名位都不是问题,关键是钱粮要尽量缩减,哪有未战先资敌的道理? 众人走后,曹纯言道:“刘琦辱我兄长,欺人太甚,此人若不早除,必为大患。” 曹操揉着眉头无奈道:“然刘琦羽翼已成,又有孙权小儿滋扰淮南,今荆州人心已失,再下江南,难矣!” 曹纯言道:“孙策号称小霸王,横扫江东,无人撄锋,一样死于小人之手!那刘琦不过区区病夫,何妨效孙策之事,趁其羽翼未成,及早除之?” “唔……”曹操眯缝着眼睛思索许久,点头道:“刘琦身旁必有死士护卫,此事还需谨慎策划,切莫打草惊蛇。” 曹纯抱拳道:“丞相放心,若无万全把握,我们的人绝不会轻易动手。” “哼,不过区区小挫,又能奈我何?”曹操一扫心中烦郁,拂袖冷笑道:“今河北已平,唯有江南之地而已,纵然刘琦、孙权联手,吾一样令其灰飞烟灭,玄武湖水师,要加强训练。” 总体来讲,曹军的优势还是不言而喻,占据整个河北和中原,半壁江山在手,一次失利不足以论成败。 …… 刘琦见过了未婚妻,心满意足回到府中,有这样一个能经营商业的贤内助在,交流一些新的商业理念就方便了许多。 虽然一切都步入正轨,但刘琦还觉得发展不足,土地和资源都被世家豪族掌控,这是个极大的掣肘,他绝不能走孙权的老路。 年轻时的孙权为了巩固江东,不得已和世家妥协合作,到后期尾大不掉,大开杀戒,导致江东人才凋零,内部空虚,被曹军一鼓作气便攻破建业。 杀鸡取卵的事情不能干,饮鸩止渴的事情更要杜绝! 诸葛亮忙着成亲,军政大事只能与徐庶商议,荆南四郡的隐患要尽快解决,虽说他们都是刘表任命的官员,但是不一定听从刘琦的命令。 赵范只是其中之一,金璇、刘度父子和韩玄,难保就不会与曹操有所勾结,再加上东吴一直觊觎荆南之地,必须要派更加精明强干的人上任,才能稳保后方。 韩玄才上任不到一年,将其调回襄阳并无不可,金璇是朝廷任命,刘度也并非刘氏宗亲,这两个人暂时不知态度如何,关键还在赵范身上。 如果能将赵范妥善处理,顺利过渡郡内之事,其他两家也就好处理了。 赵范先与蔡氏有关联,又暗中勾结曹操,足见是个不安分的主,但他并未起兵作乱,可见还是有所顾忌,刘琦决定给他一次机会。 但贸然调动,势必引起赵范的惶恐,很可能铤而走险,所以刘琦决定亲自去一趟桂阳,顺便拜访零陵名士蒋琬、刘巴。 招贤令发到各地已有数月,但招来的都是歪瓜裂枣,虽说这个时期人才已经瓜分殆尽,但蒋琬等还在观望之中。 本以为大胜曹操之后,自己名望提高,定会欣然来投,结果还是无动于衷,这让刘琦多少有些失落。 正商议如何与赵范接触之时,细作来报,交州刺史赖恭与苍梧太守吴巨失和,吴巨举兵攻打赖恭。 刘琦怒道:“这吴巨何人也,竟敢反攻刺史,岂有此理!” 徐庶言道:“交州远隔山海,不宜掌控,官员大多各自为战,不听王命,此事由来已久,若稍有不慎,东吴趁机而进,则交州不复为将军所有矣!” 刘琦问道:“赖恭和吴巨,皆为家父任命,他们多少还要给几分面子,先生以为该将谁调回?” 交州虽然偏远,但包括广西和越南大部,这可是大有作为的海滨城市,也关乎刘琦接下来的商业版图,如果让孙权占去,不但多了个劲敌,还影响他的赚钱计划。 徐庶略作思索,言道:“赖恭为人才器不凡,治军者易得,治国者难求,此人既为使君所器重,可留其治理交州,收买人心。吴巨虽勇,却无出众之处,若东吴来攻,恐亦无济于事,眼下荆南正是用人之际,可将其调回家乡长沙,一举两得。” 刘琦点头道:“不错,眼下还以治民为主,我马上去请家父向二人写信说和,调回吴巨,命赖恭治理境内,招纳人才,以保南方安定。” 二人商议已定,刘琦来见刘表,却见刘磐正急匆匆回府,迎上来笑道:“大郎,今日我可算访得一位英才了。” 刘琦心中有事,摆手道:“有劳兄长费心,交给刘别驾安排便是。” 刘磐却道:“此人还须大郎亲自去见,否则只恐要拂袖而去。” “嘿,本事没有,脾气还不小!”刘琦知道荆州已无人才,不悦道:“非是我没有礼贤下士之心,但你也看到了,前几次宴会,简直是浪费时间。我如今掌管荆州,日理万机,此人若不愿留,就由他去吧!” 刘磐点头笑道:“大郎所言极是,堂堂荆州之主面前,区区一个凤雏,算什么鸟?我这就去打发了他。” 第77章 初遇凤雏 “站住——”刘琦大喝一声,忙问道:“你说的是哪个凤雏?” 刘磐转身笑道:“这荆州还有几个凤雏?自然是卧龙凤雏的凤雏。” “庞统?”刘琦惊喜不已,一把抓住刘磐:“他不是去江东了吗?人现在何处。” 刘磐笑道:“庞士元到襄阳已经一月有余,但一直行踪飘忽不定,我也是多方打听,亲自登门,才将其请来。” 刘琦心中一阵激动,催促道:“快带我去!” 卧龙凤雏到手,再加上一个徐庶,谋士人才便不缺了。 顾不得去见刘表,兄弟二人先来到刘磐府上,庞统正被接在府中做客。 书房之中,见一位面容黝黑,浓眉掀鼻的怪人正在那里独自饮酒,沿着面庞长一圈短短的络腮胡,乍一看仿佛茅十八! 怪不得都说庞统相貌丑陋,这完全是一副江湖豪客的模样,与高高在上的士大夫完全不同,那些品评人的名士能给他什么好评价? 刘琦进门抱拳道:“久仰凤雏高名,一直不曾见面,今日相会,荣幸之至。” 不用介绍,庞统也知道来的是刘磐,起身还礼道:“将军拒曹瞒,保荆州,在下身为荆州百姓,该感谢将军才是。” 刘磐也上前介绍,三人寒暄一番,各自落座。 虽说已经见过诸葛亮,但初次与凤雏相见,刘琦还是有些激动。 庞统与诸葛亮和徐庶不同,是正统的纯谋士型人物,与郭嘉、荀攸相似,只负责策划计谋,不会带兵打仗。 甚至有人评价,庞统的谋略还在诸葛亮之上。 若不是争强好胜,急于立功表现而早亡,或许蜀汉的命运又是另一个结局。 茶罢之后,刘琦开门见山言道:“区区不才,承皇叔之志而兴汉室,虽保荆州,但曹贼绝不会就此罢休。且国家之事,除残暴、灭奸贼,非一人可为也,吾聚贤良而报国家,慕先生之才久矣,还望先生相助,荣幸之至!” 庞统放下酒杯,起身施礼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今天下大乱,虎狼并起,荆州虽安,然群敌环伺,吾常忧其祸。今将军化龙而跃于九天,统既为荆州之民,岂敢不尽心竭力,保家卫国,此乃大丈夫之志也!” 刘琦拉着庞统坐下,大笑道:“常闻荆州童谣云: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吾何其有幸,独得二位先生相助,必将如鱼得水,气吞九州,重整河山。” 庞统笑道:“将军韬光养晦,一鸣惊人,实乃荆州之幸,炎汉之幸!今退曹操,名震天下,又为汉室宗亲,禀忠心而兴汉室,必然深得人心,可成高祖之业。” 刘琦抱拳道:“先生言之有理,然兴汉如争天下,除贼之路任重而道远,吾守荆州,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大意。” 庞统言道:“荆州东有孙权,北有曹操,难以得志。益州户口百万,土广财富,可资大业。刘璋暗弱不能守,益州内乱方休,人心各异,将军若能入川而据关中,出祁山以图长安,得二京之地,则汉室可兴也!” 刘琦微微点头,“三分天下,鼎足而立,孔明亦有所指教,果然英雄所见略同。只是吾与刘璋乃是同宗,师出无名,还须等待时机,且眼下荆南未定,先生可有对策?” 庞统捻须笑道:“将军初领荆州,大败曹军,在南阳、南郡威望已成,然荆南四郡,地广人稀,恃远自立,需立威服众。今北方暂定,何不巡视四郡,恩威并施,裁决兵权人事,另合四郡为一州,设都督统帅,巡视江岸,可保荆州无虞。” 刘琦恍然道:“先生真乃金石之言,巡视四郡既可立威,又能安定人心,一举两得。” 荆南刚刚经过张津之乱,刘表派兵平定之后,任命韩玄、赵范、刘度为郡守,但这些人与刘琦并不相熟。 作为新上任的荆州之主,这是一个权力过渡的过程,刘琦在荆南的威望尚低,要想有一个安定的后方,最好自己去一趟,任命心腹,才是长久之计。 不过比起刘备,刘琦还是优势明显,至少这些人是刘表的部下,不会公然起兵叛乱,不用出兵讨伐。 而庞统让刘琦巡视四郡,也有打草惊蛇,试探四人的意思,趁着他们还未形成气候,曹操只联络赵范,尽早解决隐患。 略作沉吟,便将赵范勾结蔡瑁、又与曹操暗中往来之事告知庞统。 原本打算直接去桂阳,杀赵范一个措手不及,逼他就范,如果发出告示公文,怕引起赵范的不安,反倒惹来大乱。 庞统闻言笑道:“赵范怯懦无谋,曹操陈兵南阳且不敢起兵,更何况如今将军如日中天乎?吾料其虽心有不安,却必不敢作乱,为防万一,在下愿亲自走一趟零陵,只要刘度父子愿听命于将军,则赵范孤掌难鸣,何能为也?” 刘琦大喜道:“有先生去零陵,必能说服刘度父子,若长沙、桂阳、零陵三郡安定,吾料武陵金旋亦能识时务。” 庞统言道:“金氏原本出于匈奴,世名忠孝,七世内侍,祖辈向来以汉室忠良自比,将军兴汉除贼,金旋必欣然接纳。” “先生高见!”刘琦深以为然。 庞统还有一个特长就是善于品评识人,若论荆州的风土人物,恐怕连诸葛亮都比不上他这个本土之人,很多事情看得更加透彻。 刘琦很欣赏庞统的随性睿智,言谈举止也就轻松许多,不像诸葛亮等人那般,张口闭口便是国事大义,说起来话来多少要转文嚼字,费劲得很。 这还不算刘表召集的那些文士名流,稍有一个动作不合礼仪,便要背上傲慢无礼,不尊贤敬老的罪名。 所以刘琦还是喜欢和张飞、甘宁等人一起,不必拘泥太多俗礼,率性而为,言语也是大众口语,不必引经据典,那才是快意的人生。 庞统见刘琦并非和其他世家子弟那般做作,非但言辞豪爽,许多见闻也独出心裁,令人叹为观止,愈发觉得此人深不可测。 三人把酒言欢,刘琦以茶代酒,谈得倒也尽兴,直到傍晚才歇。 刘琦回到府中,请刘表写信劝和赖恭、吴巨,命人发布公文,三日后巡视荆南四郡,建设洞庭水寨。 第78章 水军建制 风和日丽,艳阳高照,刘琦带黄忠、甘宁一行离了襄阳,直奔江陵。 荆州面积虽比不上扬州,但占据后世湖南、湖北两个省,再加上河南南阳,看似只有一地,其实地盘并不比整个中原小。 从整体上来看,荆州因汉水、长江分为三大板块,南阳盆地、江汉平原和湘江平原,彼此之间基本相互独立。 这个时代水陆相隔,交通不便,兵马无法直达,便无法形成有效控制,这也是刘表只在南郡权威高,却不能掌控南阳、荆南南北两块重地的主要原因。 作为南郡重镇,江陵与江夏一样扼守长江险要,东临赤壁,西通益州,南望洞庭湖,地理位置尤重于江夏。 江陵太守原本为蔡瑁族人,家族清算之后,刘琦任命杜畿为江陵太守,于禁为司马,习祯为主簿,全部更换新官上任,彻底治理江陵。 周瑜为进图西川,曾在此与曹仁、刘备交锋,就是想打开东吴西进之路,拿下整个长江防线。 东吴在后期用铁索封锁西陵峡,想阻止益州兵马,但遇到名将王濬,水军一路东下杀到建业,势不可当。 占据长江上游的优势十分明显,如今周瑜在鄱阳湖练水军,刘琦将荆州水军基地设在洞庭湖,就是为威慑江东,图谋西川做准备。 关羽镇守江夏,还是以步兵为主,水军只在黄祖所部的基础上加强,能控住夏口水域便足矣! 荆州真正的水军,将在洞庭湖全面组建,统帅便是锦帆军甘宁,那个水战最强的男人! 休息一日,众人自乌林水寨出发前往长沙,荆州水军本部就在此地,经过筛选重整,两万水军中选出八千精锐,前往洞庭重建水寨。 数百战船驶出港口,穿行于宽阔的江面之上,凉风习习,旌旗飘动,令人心潮澎湃。 甘宁拄刀立于船头,望着滚滚而来的波涛,目光深沉,十余年的流浪,他终于等到明主,将一展抱负。 “兴霸,你将成为大海上最自由之人!” 甘宁回头看是刘琦,大笑道:“大海?那还在江山之外,某能助将军拿下整个三江防线,尽长江之所极,任我驰骋,便足矣!” “嗳,这格局还是小了!”刘琦微微摇头。 把着船舷,指向远处的洞庭湖口,缓缓道:“洞庭、长江,不过鱼虾嬉戏之地,兴霸乃蛟龙之辈,自当遨游于大海,自南海至东海,碧波苍茫,仙山海岛,才是好男儿驰骋之地!” “大海……”甘宁目光微凛,想不到刘琦说得并非戏言,慨然道:“实不相瞒,我甘兴霸虽在水上如履平地,上山能打虎,下海能擒龙,但从未到过大海,惭愧!” 刘琦笑道:“不出十年,你我将驰骋于大海之上,领略其壮阔之景!” “哈哈哈,壮哉!”甘宁仰天大笑,张开手臂大吼道:“大海,甘某来也!” 这一刻,甘宁忽然觉得,周瑜在柴桑训练十万水军,也不过尔尔。 即便是江东周郎,目光也在长江之上而已,刘琦却早已取志大海,这是何等胸襟? 正畅想大海之时,忽然一艘哨船如飞而来,转眼便到大船底下,在水中转了两圈,稳稳停住。 一名水军撑杆禀告道:“刘别驾求见将军!” “快将二人请上船来!”刘琦想不到刘先会亲自驾船来追,同来的竟还有徐庶,不知发生何事。 这艘指挥船有两层,比小船高出不少,抛缆绳架软梯,守军七手八脚,才将刘先带上船板,见他面色苍白,须发散乱,显然一路急追而来。 刚才水上一阵颠簸,刘先晕头转向,坐在船板上起不来,徐庶倒是神色从容,果然不愧是跑过江湖的。 不等刘琦问话,徐庶禀告道:“刘别驾昨日收到书信,其外甥一行被洞庭湖水贼劫去,故而连夜追来,请将军相救。” “洞庭湖有水贼?”刘琦蹙眉道:“怎得从未听长沙、武陵二郡禀告过?” 徐庶言道:“这些水贼啸聚湖中各岛之上,多以打渔为生,偶尔外出劫掠,与豪强匪贼相似,由来已久,官府亦无能为力。” “哼哼,有我甘兴霸在,哪个水贼敢嚣张?”甘宁在一旁抱着胳膊,冷笑道:“我水军初到洞庭,正愁无处练兵,正好拿此贼祭旗。” 刘琦点头笑道:“任何水贼,遇到兴霸,岂不是班门弄斧?这伙贼人看来盘踞已久,或许还有不少积蓄,正好征平充作军资,若非十恶不赦者编入军中,亦可为水军主力。” “将军,不……不可小瞧了这些水贼!”刘先喝水休息一阵,起身言道:“此贼盘踞洞庭数十年,正是当年长沙贼区星余孽,实力强大,麾下有数万之众。” 徐庶言道:“此必是当年区星被孙坚击败之后,余贼逃入洞庭,啸聚成势,渐成气候。” 刘琦吃了一惊,想不到洞庭湖境内竟有这么大一股势力,旋即又笑道:“此岂非天赐水军于我?” 甘宁也笑道:“别驾不必忧虑,水贼越多越好,甘某正愁水军兵力不足,将其招降归顺,荆州水军便初具规模了。” 刘先叹道:“将军有所不知,这洞庭水贼非普通贼人可比,号称洞庭双蛟,老大闹海蛟武艺高强,老二双头蛟颇有智略,听说非但善于练兵,还能改造战船,在水上来去自如,官船一旦进入,便被其所破,绝不容小觑。” “竟有如此人才?”刘琦微微蹙眉,能改造战船的人,可不是一般贼人。 这伙贼人如果真能造出新型船只,必定有不少工匠,别人只看到其危害,刘琦却看中了这些人才,这可是组建水军的核心。 甘宁不解道:“别驾连夜赶来求救,如今却又强调贼人势大,岂非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就不怕救不出令外甥一行?” 刘先反倒抚须一笑,言道:“吾知将军在洞庭重建水军,与此贼必有一战,此番亲自前来,一是为求救,二是提醒将军不可轻敌大意,以免损兵折将。吾外甥自幼聪慧,为人机敏,必有自保之法。” 刘琦见刘先竟不为他外甥担忧,反倒有些好奇:“不知令外甥多大年纪,姓甚名谁?” 刘先脸上露出骄傲之色:“小子姓周名不疑,今年刚过束发之年。” 第79章 洞庭水贼 “周不疑?”刘琦吃了一惊,“听说此子幼有异才,可谓神童矣!” “原来将军也知吾甥之名!”刘先愈发自豪,似乎对这个外甥很是满意。 刘琦之所以知道这个名字,还是诧异曹操当年的举动。 荆州降曹之后,周不疑前往许昌,与同为天才少年的曹冲齐名,可惜后来曹冲夭折,曹操认为曹丕无法驾驭此人,于是派人杀了周不疑。 老曹这个举动实在有些诡异,杀了个没有成长起来的周不疑,却强行征召有狼顾之相的司马懿,难道周不疑比司马懿还可怕? 在这个乱世年代,一个人的生死,完全在另一个人的一念之间,尤其对曹操这种枭雄来说,杀人根本不需要理由,全凭心情好坏。 徐庶好奇道:“此子纵然聪明,也不过十五六岁,岂能在贼窟之中自保?” 刘先自信道:“他既能派人报信于我,自然就有办法自保,只要将军平定洞庭水贼,不疑自会得救。” 刘琦笑道:“既然别驾如此有把握,我们便以讨贼为主,将此恶蛟除去,自可救人脱险。” 徐庶一路上和刘先也有交流,知道他对这个外甥极为重视,嘴上这么说不过是不便劳驾刘琦,其实早已心急如焚。 听闻此子又是难得的人才,将来必有大用,便道:“为防万一,还需派人潜入贼寨,与被囚之人联络,查探贼人形势,也好知己知彼。” 刘琦点头道:“我正有此意,就由元直安排细作,调查贼人情报,我们到巴丘下寨,整兵讨贼。” 徐庶领命而去,刘琦又命刘先亲自去一趟长沙,让韩玄提供粮草车仗,派兵到水寨,这也是对韩玄的一次试探。 八百里洞庭,烟波浩渺,不过此时还没有岳阳,更没有岳阳楼。 周围基本都是荒地,沼泽浅滩,偶尔见渔民小船,芦苇蒹葭苍茫一片。 这一片区域开发出来,至少有数万亩水田,种植水稻足够十万水军使用。 众人驾船巡视水域,刘琦心中也在做着盘算,这本是鱼米之乡,却因为地势偏远而荒废,实在可惜。 一个时辰之后,选好水寨之地,就在湘江入江处,临湘境内,此处吞吐大江,水域开阔,也将会成为荆州水军基地。 等水军练成,从这里出发,顺江而下经赤壁一日可支援江夏,西南与乌林隔江相望,向西可直入益州,进可攻、退可守。 在临湘建立水寨,另外还有一个重要作用,便是防止吴军西进,如今东吴占领江夏南部,在江南区域增设兵马,临湘扼守水路要地,可保证荆南四郡的安全。 当年刘磐在长沙艾县一带与东吴甘宁对峙,正是在临湘东部,这一片区域必将成为与东吴争衡之地。 据刘先和几位水军头领的消息,这洞庭水贼正是当年长沙作乱的区星之后,闹海蛟周雄是周朝之侄,双头蛟蔺文是区星外甥。 当年孙坚征长沙,大破区星,将其尽数歼灭,恰逢蔺文外出求援,逃过一劫,躲入洞庭湖,等官兵散去之后汇聚散落贼人,渐渐成势。 为了避免引起官府注意,蔺文改今名,意在向先祖蔺相如学习,弃武从文,苦学兵法。 为了增强实力,又将周围渔民百姓纳入管辖之中,号称“不纳税、不交粮”,官兵前来催粮,都被他们保护打退,深得人心,自成一方之主。 刘琦听了众人介绍,言道:“这蔺文既懂得治军造船,又善于收买人心,确实有些手段,刘别驾已提醒过我等,贼军盘踞于此数十年,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诸位不可轻敌大意。” 黄忠言道:“洞庭水贼吾在长沙也有所耳闻,只因湖域广阔,又有许多岛屿,贼人藏匿其中,分散各处,官府极难征剿,但此患不得不除。” 刘琦笑道:“正所谓擒贼擒王,只要将这两头恶蛟擒住,其余贼人则不足为惧。” 众将领命,各去整顿兵马,由黄忠巡视水寨,甘宁准备战船兵器,操练水军。 数日后长沙援军赶至,长沙都尉杨陵带领五千精兵,自湘江运送粮草军器进入水寨。 刘先言道:“韩郡守听闻将军亲自征剿洞庭贼,大为高兴,派杨都尉亲自领兵来助战。” 刘琦知道韩玄这也是表明态度,心中大定,与二人商议道:“贼军胆大妄为,竟敢劫持官船,可见其嚣张至极,今吾军进入洞庭湖,贼军必已探知消息,却至今按兵不动,不知为何。” 刘先言道:“杨都尉曾多次与贼人交手,颇有了解,可知其虚实如何?” 杨陵言道:“贼军主力位于西洞庭一处岛上,此处岛屿极多,有两座大岛建设水寨,但其守护森严,若无人相识,无法进入其中,据各处绿林消息,里面固若金汤,机关重重,实为一处险地。” 刘琦微微点头,又问道:“听闻水贼善于造船,比我们的官船还厉害,你可曾见过?” 杨陵叹道:“贼军确实有飞鱼船,船在水上行走如飞,不受风向船帆影响,十分厉害。” “哦?”刘琦眉毛一挑,顿时来了兴趣,只不靠风力这一项,便足以改变当前的造船技术,忙问道:“如此新奇的改造,你可曾见过?” 杨陵摇头道:“贼人对此严格保密,即便船只毁坏,也会放火焚烧,决不允许外人查探究竟。” 刘琦眉头微皱,笑道:“只要贼军迎战,他们必会使用这种船只,我看他能保密到几时。” 刘先蹙眉道:“只是贼人藏匿湖水深处,岛屿相连,难以接近,贸然深入必遭埋伏,这该如何是好?” 刘琦笑道:“贼人恃险不出,无异于坐以待毙,吾自有办法对付。那蔺文既会收买人心,何妨以此制之?” 刘先问道:“莫非是招降贼人,以乱其心?” “不错!”刘琦点头道:“吾料即便是蔺文本人,也不愿背上匪贼的名号,累及子孙,更何况那些从众及百姓?可先发布榜文招降贼军,愿主动归顺,诚心悔过者,既往不咎,不但分与土地,还免三年赋税,怙恶不悛者,格杀勿论。” “将军高论!”刘先眼睛一亮,抚须笑道:“将军新领荆州,又大败曹操,乃当今皇室贵胄,榜文一出,附近百姓必欣然来投。” 刘琦抱拳道:“榜文之事,就有劳别驾了。” 刘先大笑道:“此乃属下职责所在,何言‘劳’字?” 第80章 洞庭双蛟 洞庭湖分为东西两湖,东部与湘江、长江相连,西部有沅江、澧水汇入,比之鄱阳湖只大不小。 洞庭吞吐大江,湖中岛屿遍布,官兵占据湘江流域东洞庭,客商往来,而贼军和渔民则分布于西洞庭,渔樵买卖,自成一统。 天高云淡,一轮明月当空照下,湖心之上波光粼粼,如万点银光,西洞庭最大的一座岛屿之上,人影如织。 神龙岛,是洞庭水贼老巢所在,这座岛屿十分广阔,原本就有十几户渔民避乱于此,被蔺文占据之后,改名神龙岛,修建双龙堂,掌控洞庭湖水域。 “岂有此理,刘琦小儿欺人太甚!” 双龙堂中传来一声咆哮,一人浓眉大眼,淡紫色的面膛上有一道刀疤,乃是闹海蛟周雄。 官府今日到处发布榜文,竟悬赏十万钱要他洞庭双蛟的人头,如果同时将他们抓住,可赏三十万钱,其余大小头岭也有不少赏金。 堂下十几位贼军头领都低着头,脸色在燃烧的火把之下明灭不定,不知想些什么。 “贤弟,刘琦此乃离间之计,要分化兄弟们呐!” 帅位之上,一位三十上下儒雅之人慨然一叹,留着三绺胡须,目光深沉,正是洞庭贼首领双头蛟蔺文。 “早知如此,就不该劫那艘官船!”周雄气得直跺脚,“一点好处没捞着,反而招来祸事。” 蔺文却微微摇头,叹道:“刘琦数日前就已传令南巡,荆州水军决定要在洞庭湖训练,无论此次劫持官船与否,我们都有一战。” 周雄一咬牙,握拳道:“既然刘琦不让我们安生,那就拼了!” 蔺文再次看了一遍官方的榜文,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周氏母子,你要派人看管好,或许还有用。” “那小子我不想再见到他,要是舍不得杀,你派人看管就是。” 说起劫持的人质,周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劫持来的那小子居然和他论起亲戚,大家都是零陵周氏,手足相残,这不符合江湖道义。 蔺文失笑道:“贤弟不是看中了那夫人,想纳为内室,何以又如此态度?” “不提了!”周雄摆摆手,“算老子倒霉,总之我不想再见到这母子二人!” 周雄得知二人是孤儿寡母,见那夫人貌美贤淑,便想收为自己的夫人,反正都是一家人,再嫁也不算什么。 周不疑又和他论资排辈,算来算去,竟与周朝同辈,自己成了那小子的侄子,简直岂有此理。 若不是自家的族谱在战乱中损毁,周雄一定要去查个水落石出。 大敌当前,蔺文不想为这些小事分心,问道:“刘琦一鸣惊人,在南阳大败三十万曹军,生擒大将曹仁、夏侯惇,可见此人必有本事。如今其水军进驻洞庭湖,又发布榜文蛊惑人心,我等危在旦夕,诸位有何良策对敌?” “刘琦不过是仗着地利优势罢了!”周雄冷笑道:“就算他陆战厉害,水战必定不及我们,大不了我们共分洞庭湖,他们在东,我们在西,两不相干。” “刘琦乃汉室宗亲,矢志匡扶朝廷,就算我等不与之交锋,但自古官匪不两立,刘琦岂容我等在洞庭湖自立?” 蔺文双目微眯,看着榜文上那句话,连他心中都隐隐作痛,更不要说那些喽啰和百姓。 为了让所有人看懂,榜文写得极其直白:一次为贼,则终生为贼。 天下人皆以做贼为耻,必会连累子孙后代,儿孙们永远抬不起头来。 若能改邪归正,将功赎罪,刘琦既往不咎,非但分田地,而且重新登记户籍,以往之事不予追究。 榜文最后也表明刘琦的决心,为保洞庭、长沙乃至荆州安宁,境内贼人若有冥顽不灵、怙恶不悛者,绝不姑息,必将除恶务尽。 这一道榜文软硬兼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周雄握着拳头怒吼道:“刘琦若不给我们活路,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好汉……”蔺文自嘲一笑,吩咐道:“无论如何,眼下要加强巡逻,防备官兵,荆州水军也已训练多年,不容小觑。” “我们若是打败荆州水军,岂非扬名天下?”周雄闻言大笑道:“此一战,就让洞庭双蛟的威名,传遍天下。” “去吧!”蔺文点点头,“望月岛要增加兵力,多派哨船巡视,不可让官兵踏入西洞庭。” “大哥放心吧,这次我们的灵蛟船要大展神威了。”周雄意气风发,大步而去。 蔺文迈步走到大厅门口,只见月明星稀,一阵夜风吹来,繁杂的心绪似乎有了一丝清明。 多年为贼,加上舅舅区星的下场,他早已对命运和前途感到迷茫。 正如榜文中所说,哪怕他此生称霸洞庭,终究摆脱不了一个“贼”字,到现在连个媳妇都没有。 蔺文自诩豪杰义士,不愿强行劫掠,但谁家的女子又愿意嫁给一名匪贼? 要想如书中那般建功立业、垂名后世、封妻荫子,简直是白日做梦。 多年来熟读圣贤之书,蔺文认知越高,便越觉自卑和屈辱,更遑论宏图大志。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展示出自己的实力,顺便试探刘琦本事如何。 良禽择木而栖,若非明主,投效又有何用? 周雄连夜赶回望月山,召集诸位头领整修船只,准备军器,要与官兵较量一番。 望月岛四周水域开阔,在岛上最高处望去,一切动静尽收眼底,莫说是船只,就是一只鸟飞过,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蔺文交代要防备官兵,周雄并不在意,他反倒期待刘琦出兵,先给他一个下马威,那些榜文自然也就无用。 多年来官兵多次出动,蔡瑁早就想将他们消灭,但都铩羽而归,船只还未到达望月岛,便已全部沉没。 这一片水域早已布下重重防线,明哨暗探无数,有些隐藏岛屿之中,有些在高处瞭望,甚至那些渔民之中,也有他们的眼线。 除此之外,望月山也十分险要,这座岛屿地势极高,四周常年经受风浪冲击,岩石光滑陡峭,仅有的两处港口,已被建成水寨,早有重兵把守。 官兵攻不下望月岛,便不敢贸然进入西洞庭,若是他们绕道而行,灵蛟船和鬼鲛队会让官兵付出惨重代价。 两年前蔡瑁便是如此分兵,三千官兵葬身湖中,从此再也不敢前来,刘琦不知死活,必叫他葬身鱼腹。 第81章 第一场水战 刘琦于临湘建设水寨,训练水军,数日来战船修葺一新,弓弩箭矢充备。 这一日正与几名曾经讨伐过洞庭水贼的将领商议对策,忽然徐庶前来禀告,周不疑母子被关在神龙岛,暂时无恙。 刘先虽对这个外甥颇有信心,闻信还是松了一口气,叹道:“若非我要将他二人接到襄阳,让不疑求学进取,也不会遭此大罪。” 徐庶言道:“令外甥竟能斡旋于贼窟而无恙,足见其沉稳睿智,此子将来必成大器,还需设法营救才是。” 刘先无奈道:“贼军势大,那神龙岛又固若金汤,要救人难如登天。” 徐庶笑道:“吾有一计,可救他母子二人脱身,只是需要告知那周不疑生辰八字。” “当真?”刘先一阵激动,忙起身道:“若能救出不疑,区区八字又算得了什么?” 刘琦倒有些好奇,问道:“先生有何妙计?” 徐庶言道:“实不相瞒,吾与洞庭龙王庙观主有过往来,曾闻那水贼常去庙里进香,以求出航顺利,吾以观主之徒上岛,可查探虚实。” 刘先吃惊道:“贼人性情暴虐,反复无常,元直不必为此冒险。” 徐庶摆手笑道:“别驾勿忧,某当年仗剑江湖,常与绿林豪杰往来,颇知一些应对之法,此去既为营救令外甥,亦为指点贼人,若能劝其来降,免去一场杀戮,何乐而不为?” 刘琦点头道:“先生既有对策,不妨去走一趟,但切记自保为先,不可操之过急。” 徐庶抱拳道:“为主公求才、为百姓免灾,乃吾辈之事,前方战事,还要多劳将军。唯有弹压贼人,消其气焰,方可劝其归降,否则贼人跋扈,断难成功。” 刘琦笑道:“今水军训练已成,某正要领教贼军实力,正面交锋,交给我等便可。” 徐庶领命,带着刘先先退下,问清周不疑的消息,往龙王庙见机行事。 刘琦召集甘宁及几位水军都尉,传令出动五千水军,往望月岛进发,若能拿下此处要地,便可直逼贼军巢穴神龙岛。 过湖口五里处一座小岛,甘宁早已带兵在此建立营垒港口,远远望见湖面之上一座孤岛,便是望月岛。 甘宁领水军出动,贼军也探知消息,周雄立刻集合水军出动,近千只大小船只蜂拥而来,千帆过境,声势浩大。 当先一艘大船之上,一杆黑色旗号迎风飘展,旗上绣龙头水文,倒也威猛。 贼军虽然船只众多,但还是无法和官兵相比,大小船只各不相同,竹片搭建船篷,小船中还有不少渔船,不过都技术娴熟,穿梭其间。 荆州水军以楼船、帆船和艨艟三类为主,上面排布盾牌、箭楼,装备精良,其间有龙舟穿梭传递消息。 甘宁在船头观望片刻,言道:“这蔺文果然有几分本事,贼军非但驾船技术娴熟,往来也颇有章法,那几艘大船必是杨陵所说的灵蛟船。” 刘琦的目光此时也落在那几艘大船之上,这大船整体都用木杆、竹片包裹,每隔一步有一道凹口,上面站立弓箭手,看起来如城楼一般。 最引人瞩目的,还是首尾装了水车一般的轮子,船只行走之时,木轮便飞速转动,带起阵阵水花。 大船行驶过处,波浪翻滚,水面上留下一道数尺深的凹槽,片刻之后湖水才涌过来将其抚平,可见这车轮的威力之大。 “原来是改造的轮船,这蔺文有点意思。” 刘琦看着这些大船,微微点头,用水轮来制造动力,比船帆和船桨更具优势。 黄忠抚须道:“如此大的船只,竟能收发自如,若能在我水军中使用,岂非如虎添翼?” 甘宁闻言大笑道:“如此说来,我非要抓住蔺文这龟儿子才行。” 洞庭双蛟在此横行数十年,船队极多,每支船队都以灵蛟船为首,其余小船游走于周围,可以随时策应。 对面船上鼓声大作,贼人摇旗呐喊,示威叫嚣,荆州水军多次在这里大败而走,想踏进望月岛,简直难如登天。 一名都尉言道:“贼人在水中还有埋伏,号称‘鬼鲛’,两军交战之时,他们从水下凿穿船底,眼前这片区域,不知沉没过多少官船。” 官兵的大船一旦到湖中,隐藏在暗处的“鬼鲛”就会出动,个个水性极高,不但水底如鱼一般灵活自如,有人甚至能在水中隐藏三五日。 灵蛟船和鬼鲛对便是洞庭贼的两大秘密杀器,大船能在水面对抗,鬼鲛可在水底骚扰,只要凿穿船底,大船沉没,水军便无计可施。 甘宁大笑道:“这招老子当年早就用腻了,贼人若敢来,叫他们到湖里去喂王八。” 出兵之前,甘宁从锦帆军中挑选两百谙熟水性的士兵,早在船中准备,就是想造船那几艘大船,没想到对方也有水鬼,这可真是棋逢对手。 正讨论那几艘轮船之时,贼军已经按捺不住,派出两艘灵蛟船直冲过来,周围小船拱卫,如同追随大鱼的鱼群。 甘宁刀立于船头之上,将手一招,左右两只船队迂回包抄,自领楼船向前迎敌。 荆州水军的楼船只有两层,底舱中有水手驾船,二层船上站立弓箭手和水军,弓弩武器齐备,但在刘琦看来还是太小了,根本无法与东吴水军争衡。 据甘宁所知的消息,东吴已建有五层楼船,号称斗舰,不过都藏于鄱阳湖深处,不为外人所知。 贼军船只虽多,但质量不如官船,尤其兵器装备上优势尽显,只要船队靠近,登船白刃战之时,精良的铠甲兵器,和强劲的弓弩,便是贼军的噩梦。 唯一遗憾的就是连弩还未开发出来,这东西要是装在战船上,就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甘宁横刀立于船头,在起伏不定的船上稳若磐石,等着船队左右包抄,他居中迎敌。 此战的主要目标还是那灵蛟船,大船迎风破浪而来,水花飞溅,不容易改变方向,只要困住灵蛟船,其他的小船不足为惧。 第82章 灵蛟船的威力 蔡瑁虽然是草包,但荆州水军倒也训练有素,又是挑选的精锐,船队如臂使指,在甘宁的调动之下,如二龙出水,整齐划一地在湖面上留下了一道美妙的弧线,直接抄向贼军侧翼。 “放箭!”双方船队靠近,指挥的都尉一声大喝。 水军们早已张弓搭箭,待船队迅速逼近,便听得一阵阵弓弦之声响动,箭如飞蝗一般射向敌船。 那些贼军反应也不慢,纷纷钻进了竹舱之中,只有少数人不幸中箭,惨叫落水。 “格老子的!”甘宁看着这一幕,眉头紧皱。 才明白那些竹子搭建船舱,并不是乘凉所用,而是为了躲避弓箭,看来贼人对官兵的作战方式早已熟悉。 与此同时,贼军也发动反击,大小船只上乱箭齐发,官兵用盾牌遮挡。 甘宁正准备用火矢,却见灵蛟船已经急速靠近,贼军居高临下放箭,盾牌便遮挡不住箭矢,水军完全暴露在贼军箭矢之下。 灵蛟船比官兵的船只高出三倍之多,官兵才抬头要还击,就被漫天的箭雨射中面门,惨叫倒地,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一阵箭雨落下,船上水军惨叫不已,向上遮挡,周围小船上贼军箭矢不断,遮挡周围,他们就是大船上的箭靶,根本遮挡不住。 此时包抄的船队已到两翼,但想不到那灵蛟船说停就停,竟在湖中转了一圈,调整方向尾随而来,两翼的船队被全面压制。 甘宁见状大怒,举刀大吼道:“出发!” 水手们奋力摇桨,官兵的楼船快速向前,往左边的大船靠近,楼船上的士兵纷纷放箭,小船上的贼军同样抵挡不住,不少船只甚至被撞得粉碎,贼人落入水中。 此时艨艟也撞入贼船之中,短兵相接,训练有素的官兵优势尽显,弓箭手交替放箭,箭雨一刻不停,贼军想要还击根本找不到机会,只能躲入船舱之中。 此时甘宁驾船冲到近前,有士兵跳上敌船,与贼人短兵相接,杀得贼军抱头鼠窜,有些被迫跳入湖水之中。 贼船眼看抵挡不住,马上调转船头,向灵蛟船背后划过去,其中一艘大船车轮转动,直往楼船冲撞过来。 甘宁在船头面沉似水,将盾牌举起,艨艟队从侧翼出动,开始向灵蛟船发动进攻。 每一艘艨艟的船头都装置铁锥或者铁头木椎,它们的作用主要在于撞击敌船,以强大的冲击力将敌船撞烂或者撞翻。 砰砰砰—— 艨艟狠狠撞向灵蛟船,但只见那大船只是一阵摇晃,却还是稳稳地冲过来,而艨艟反被撞得倒转回来,有些甚至船头碎裂。 “如此坚固?”甘宁双目微凛,想不到这船底竟能挡住铁尖的撞击。 但此时已经容不得他多想,灵蛟船破浪而来,巨浪翻滚,所有的船只都起伏不定,剧烈摇晃起来。 甘宁依然稳稳站在船上,双方船上的弓箭手率先发动进攻,无数箭雨从天而降,只听得耳边尽是破风之声,脚下船面上瞬间密密麻麻落了一层箭矢。 砰—— 两艘大船相撞,如同天崩地裂,水花飞溅起数丈高,水雾在骄阳下形成一道彩虹。 甘宁大吼一声,在起伏的船头上纵身一跃,竟像是踏着那道彩虹,直接跳向敌船。 此时楼船被撞得从水面上震起来,向后抛了出去,那灵蛟船也向后退开,但在水轮的转动之下,很快稳住船身,准备发动第二次撞击。 刘琦在瞭望台上看得清楚,贼军的灵蛟船不但高大稳固,而且船底也十分坚固,楼船竟吃不住这一撞,船上水军猝急不防,不少人从船板上抛了出去,跌入湖中。 此时甘宁已经登上敌船,身后跟着十几名护卫,这些都是与他并肩作战多年的同伴,个个武艺高强,趁乱直接杀向船舱。 船上贼军想不到有人竟能杀进来,转眼之间就被甘宁杀死数人,前舱贼人顿时大乱,纷纷叫喊前来助战。 驾船的贼人尚不知船头情形,兀自驾船撞击楼船,甚至还能躲避艨艟的冲击,在第二次撞击之后,官兵的楼船忽然船身倾斜,湖水倒灌进船舱,缓缓向湖底沉下去。 艨艟和帆船急忙上前,接应船上的水军,贼军趁机放箭,又是阵阵惨叫,水面上转眼变作殷红,一片狼藉。 咚咚咚—— 刘琦正在观战,忽然听到水底传来阵阵闷响,顿时神情一凛,大喝道:“有人凿船,快下水!” 甘宁早留下水军防护,个个穿着鱼皮水靠,手拿分水刺,闻令纵身跃入水中,很快便见水底不断冒出一串串血红的水泡,两军在湖底厮杀起来。 此时贼军的另一艘灵蛟船冲撞过来,将甘宁所部分为两半,无数船只被其撞得七零八落,所过之处箭雨纷飞,士兵死伤无数。 而甘宁登上那艘飞鱼船,船队无人指挥,更是大乱,后面贼军小船趁机冲过来,水军船队大乱,死伤无数。 “鸣金!”刘琦眼看形势不妙,甘宁又不知情况如何,只好先传令撤退。 黄忠和杨陵带船队从两翼掩护,仅有的五艘楼船全部出动,横在湖心,以防贼军船队冲过来。 叮叮叮—— 清脆的鸣金之声响彻湖面,乱战的官兵抢夺船只,驾船奋力滑行,向后撤退,那艘灵蛟船趁势追赶,贼军士气极盛。 黄忠站立船头,猿臂舒展,张弓搭箭,瞄准灵蛟船上的贼军不断放箭,瞬间就有数人惨叫倒地。 随着黄忠又一箭射出,正射在大船的桅杆之上,船头上的旗帜连同船帆呼啦啦坠落。 虽说灵蛟船的动力并不是全靠船帆,但此时风大,船身一阵剧烈摇晃,在湖中左右摆动起来,正站在高处欢笑放箭的贼军一片哗然,纷纷躲进船舱之中。 好在那些水贼也经验丰富,踏动水轮,竟很快稳住船身,在湖面上硬生生停下来,只见浊浪翻滚,船身起伏不定。 但周围那些收势不住的小船,直冲到官兵近前,杨陵已在船上准备火箭,一声令下,火矢齐发。 贼军的竹舱都是用晒干的竹片做成,遇火即燃,一瞬之间船只便燃起大火,贼人惨叫不已,纷纷跳水躲避。 黄忠神箭手的威慑,再加上火矢的威胁,团团火光和缭绕的黑烟,让贼军意识到情况不妙,远远滑行一圈,扬长而去。 但另一艘灵蛟船却在湖心打转,既未向前冲杀,也不见撤退,周围无数贼船拱卫周围,不明所以。 第83章 威猛甘兴霸 就在贼军听到船上惨叫声不绝,意识到情况不妙,准备登船救援只是,却见那灵蛟船首尾水花飞溅,像一头狂躁的蛟龙呼啸着,横冲直撞。 一瞬之间,周围的许多贼军船只被撞得粉碎,贼人惨叫落水,眼睁睁看着那大船直往东吴水军冲过去。 此时远处的灵蛟船已经撤退,这艘灵蛟船又冲过去,让追随的敌船一片混乱,只零零散散跟出去十几只小船,追了一半见官兵阵势浩大,纷纷返航。 见到那艘大船又直冲过来,即便是训练有素的水军,此刻也手忙脚乱,奋力划船闪避。 “让开,都让开!”混乱之中,却见船头出现一人,舞刀大吼,正是甘宁。 那艘大船摇摇晃晃,穿过官兵战船,往后方扬长而去,阵阵波浪翻滚而来,撞在两旁的船只上,浪花飞舞。 贼军虽大获全胜,但看到这一幕也愣住了,眼睁睁看着损失一艘战船,退回小岛之后,都愣愣地看着湖面,不明所以。 周雄站在码头之上气急败坏,大骂开船之人,很快士兵来报,有人趁乱冲上大船,杀了船上守军,将船挟持而走。 “何人如此大胆?”周雄额头上青筋直冒,双目赤红。 灵蛟船可是他们的大杀器,为了避免被官兵发现,每次撤退时,如果遇到意外,他们会毫不留情将其烧毁。 喽啰脸上尚有惊慌之色,答道:“是甘宁,锦帆贼!” “锦帆贼?”周雄浑身一震:“十年前啸聚西陵峡,在巴郡号称水上无敌的甘兴霸?” “不错,就是他!”喽啰答道:“我们看到他腰上系着铜铃,勇不可当。” “竟会是他?”周雄倒吸一口冷气,想不到甘宁竟投了刘琦,吩咐道:“马上查探官兵消息,还有何人领兵,甘宁现在官居何职?” 喽啰领命而去,就在此时,返航的喽啰禀告,下水造船的鬼鲛折损十余人,被官兵派出的水鬼杀死。 周雄忽然意识到情况可能不妙,又派人到神龙岛去请蔺文商议对策。 以往官兵出动,基本都是全军覆没,这次刘琦带着甘宁来,不但损失一艘大船,还死了不少鬼鲛,锦帆贼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这并不影响什么,就算他们抢走一艘灵蛟船又如何,他们共有二十艘大船,官兵若敢再来,定叫他全军覆没。 周雄深吸一口气,传令摆宴庆功,总体来看,这还是一场胜仗,需要鼓舞士气,来日再战。 荆州军退回水寨,几艘船只跟着甘宁挟持的大船来到岛上,众人都来观望,见这艘船前后装着车轮,转动如飞,带动大船,果然别出心裁。 甘宁从船头上跳下来,大笑道:“格老子的,多年不曾抢劫,今日干了一票大的。” 船舱打开,十名锦帆军押着船底的水手鱼贯而出,竟有五十余人,个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黄忠抚须笑道:“甘兴霸果然名不虚传,仅带十人便抢了一艘敌船,佩服!” “这算什么,当年我们老大一人就能劫一艘商船,铜铃响处,船队自行靠岸……” “住口!”甘宁一声断喝,笑骂道:“当时年轻气盛,做事糊涂,此等事也是能拿到台面上说的?” 刘琦笑道:“年轻难免气盛,想甘将军当年驰骋大江,快意恩仇,来去自如,那是何等潇洒,倒叫我有些羡慕。” 哪个热血男儿没有一个武侠梦? 甘宁摆手道:“将军取笑了!” 说笑之间,众人一起登船,由两名水手介绍灵蛟船的驾驶,到舱中一探究竟。 这灵蛟船的水轮不止在首尾两端,而且船底也有三个小的飞轮,倒和螺旋桨有些相似。 船只启动时,水手们在底舱用脚踏动,船行如飞,行动灵便,比之杨帆划桨更加自如。 这玩意看起来和后世公园里的脚踏游船相似,只是车轮更大,状如水车,看来蔺文是看到水磨之后突发灵感,改造出了这种轮船。 除了动力强劲,行驶自如之外,这艘船比普通战船高一丈,外面看似两层,实则内部分作三层。 底层全部是水手驾驭,二层中暗藏刀斧手,用木板做围栏遮挡,开口处可伸出兵器刺杀,与炮口相似,防止敌船靠近搏杀,三层站立弓箭手,居高临下放箭。 外围包裹竹片、木板和牛皮,弓箭难以造成伤害,甘宁若不是借着两船相撞那一下强行跳过船头,也对此无可奈何。 出了船舱,在外围观看,只见这船底竟用毛竹包裹一层,中间还留有空档,怪不得艨艟冲撞不开,还被反弹回来。 刘琦俯身看着撞破的一个缺口,只见竹片编织起来,如同凉席一般,又有麻绳等缠绕,十分柔韧。 甘宁蹙眉道:“这灵蛟船果然厉害,非但坚固如城堡,船底又用毛竹保护,艨艟冲撞不开,实难对付。” 黄忠言道:“贼势猖獗,又熟悉洞庭湖水域,那些水鬼也不容小觑,若下次贼军调来千百水鬼,大船沉没,如何交锋?” 众人都默然点头,贼军的厉害之处不但在于灵蛟船,还有藏在湖底的那些水鬼,他们对大船的威胁更大,楼船虽然能对付灵蛟船,但一旦船底被破坏,后果不堪设想,只靠甘宁的部下,人根本不够用。 甘宁言道:“此船守卫都有重兵把守,转舵灵活,要想破坏水轮也非易事,船底也有水轮,唯有用火攻,方可破之。” 刘琦抱着胳膊在岸边看了良久,忽然大笑道:“这水轮虽妙,却也不是毫无弱点,五日后,吾必拿下望月岛。” 甘宁忙问道:“将军有何妙计?” 刘琦摇头笑道:“暂时不可说,还需我亲自试验方可,甘将军将那些贼人逐一审问,探清岛上虚实,择日破敌。” 甘宁走后,刘琦又对杨陵吩咐道:“杨都尉带五百军打捞水草,准备小船三百艘,装在舱中备用。” 二将各去行事,黄忠言道:“将军有对付灵蛟船之策,但贼军水鬼极多,若无楼船接应,也难靠近望月岛,这该如何是好?” 刘琦却笑道:“灵蛟船尚且不惧,何况小小的水鬼?贼军既号称鬼鲛,我们便来个撒网捕鲛,将其一网打尽。” 黄忠还不太明白刘琦的对策,献策道:“为防万一,我们也可用毛竹裹在船底,竹片柔韧,刀砍不断,就算贼军水鬼到水下,一时间也奈何不得。” 刘琦笑道:“我也正有此意,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第84章 再次决战 望月岛上,夕阳斜照,贼军们又一次击退荆州水军,摆宴庆功。 损失一艘大船,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神龙岛还有许多大船,再调来便是。 水寨之中,蔺文听了周雄的禀告,却眉头紧锁:“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竟不知甘宁已投刘琦,此次失利,败得一点都不冤。” 周雄冷声道:“锦帆贼虽然名声响亮,但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现在是我们的天下,甘宁老矣!” 蔺文端着酒杯,缓缓道:“不想刘琦竟会重用此人,将水军交由锦帆贼统领。” 他早就听说甘宁先前投了荆州,只是不被刘表重用,又去了江夏,没想到又转回荆州,受刘琦重用,甚至成立了锦帆军,可见对甘宁的器重。 周雄冷笑道:“兄长不必担心,下次甘宁再来,我亲自对付他,叫他再敢偷我的战船。” 蔺文回过神来,眉头微蹙:“灵蛟船被官兵劫去,其间秘密已然不保,要尽快将其击退,否则被其想出破解之法,便大大不妙。” “兄长多虑了!”周雄大笑道:“灵蛟船根本无懈可击,即便他们用火攻,我们也有应对之法。另外别忘了我们的鬼鲛队,只要官兵的楼船全部沉没,就算不用灵蛟船,也一样将官兵打得落花流水。” 蔺文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吩咐道:“总而言之,要尽快将荆州水军击退,免得夜长梦多。” “明日我再出兵报仇!”周雄举杯,与诸位头领共饮。 宴会结束之后,蔺文连夜返回神龙岛,如今流言四起,人心各异,他时刻都要保持警惕。 次日周雄领兵出动,五艘灵蛟船同时调动,来与荆州水军会战,官兵拒守不出,贼军冲到水寨,却被乱箭射退。 一连两日,贼军擂鼓耀武扬威,徘徊在洞庭湖中,气焰嚣张,周雄更加认定刘琦黔驴技穷,不敢再战,暂时退兵休整。 洞庭贼军众头领信心大增,他们不但打得刘琦不敢出战,连锦帆贼甘宁也如缩头乌龟,商议着下一步是否要进入长江,占领巫峡、西陵峡一带,那里商船极多,能捞不少油水。 蔺文在神龙岛得知消息,却心中不安起来,刘琦本是来巡视荆南,却在洞庭湖按兵不动,必定有所图谋。 但就算他们劫了灵蛟船,也无法短期内赶造出来,一时间猜不透官兵动向,只能派人叮嘱周雄,要多加强戒备,以防官兵偷袭。 果然当夜荆州军便来偷袭,但岛上早有防备,两个港口守备森严,乱箭齐发,将敌船击退。 次日一早,洞庭湖上波浪翻滚,千帆竞发,荆州军再次出动战船,前来攻打望月山。 周雄闻报冷笑道:“狗官兵只会偷袭,昨夜用计不成,今日又来出兵,正好一举将其歼灭。” 一声令下,贼军船队也浩浩荡荡出动,两军都想决出胜负,各出精锐,望月岛前千帆鼓胀,鼓声震天。 此次周雄精锐尽出,八艘灵蛟船尽数出动,分作四队,大小船只环绕左右,就算荆州军有甘宁又如何,他一个人能挡住八艘灵蛟船? 周雄站在居中的灵蛟船上,提刀看向远处,只盯着楼船上那单腿踏在船舷上的敌将,两道雉鸡翎迎风飘摆,大红征袍高高扬起,气势桀骜。 看甘宁一身装扮琳琅满目,烈日之下流光溢彩,周雄冷嗤道:“切,你个水贼神气什么?” “二头领快看!”就在此时,旁边的亲兵指着官兵船队,只见前方一排小船,全部加了竹子做的船篷。 周雄大笑道:“他们虽能效仿我们做竹篷,只可惜造不出灵蛟船来,一切都是枉然。” “对,我们的灵蛟船和鬼鲛队,官兵根本无可奈何。” 见荆州水军艨艟和小船开始败阵,周雄下令道:“老五、老九从两翼包抄,老六随我进攻中路,所有的灵蛟船一起出动,直接杀入水军之中。我要让刘琦知道,什么叫做绝望!” 随着周雄一声令下,左右各有一队两艘灵蛟船带队出动,远远包抄过去,中军四艘灵蛟船则直冲官兵楼船。 咚咚咚—— 洞庭湖上鼓声大作,灵蛟船的水轮缓缓转动,水花飞溅起来,越来越来,水轮越转越快。 大船首尾都飞溅起一大片水花,如蛟龙出海一般,破开水面向前直冲而去。 荆州军也派出船队分作四队,艨艟在前,小船在后,那些加了竹片的船舱之中,隐藏官兵,只等艨艟撞乱灵蛟船,官兵便登船厮杀。 艨艟窄小灵活,与灵蛟船还有四五丈远的地方,忽然全体转舵,分左右转开,如同二龙出水一般,不敢与大船正面交锋,掉转船头往回就走。 灵蛟船上的贼军立刻开始放箭,箭矢如雨,落在船上,官兵躲进船舱之中,箭矢射在竹片之上,一片雨点般的声响,并未造成伤亡。 此时灵蛟船已经形式如飞,船底贴着水面,车轮转动如风,如深海巨兽一般,咆哮着向前横冲直撞,眼前只剩那些混乱小船。 “冲过去,撞烂他们!”周雄在船头厉声大喝。 官兵的艨艟虽然厉害,但不敢撞击灵蛟船,这一下让后面来的小船暴露出来,当真是以卵击石。 却见那些小船并不掉头,而是船尾变作船尾,快速向来路划走,士兵们见形势紧急,将船上的所有物资全部抛下。 灵蛟船距离它们越来越近,仿佛大鱼在吞没鱼群。 眼看就要追上那些小船,贼军们咬牙切齿,期待着一场凶狠的撞击,将那些小船撞得四分五裂,那场面别提多解恨了。 就在此时,忽然灵蛟船速度骤减,船舱中发出嘎吱吱的声音,砰砰的闷响震得船身不断抖动。 只见那水轮越转越慢,到最后全部停止,大船速度骤减,冲起惊天巨浪。 巨大的船身剧烈晃动,在水中猛地打了好几个转,许多贼军猝急不防,全被震落船底,船舱中一片惨叫之声。 有两艘灵蛟船正在转弯包抄,速度骤停,在湖心转了半圈,竟倾覆在水面上,缓缓沉默,惊慌叫喊,爬到船头求救。 周雄来不及反应,差点被抛入水中,所幸他及时抓住船舷,甩出去后挂在船上,亲兵急忙将其救回。 “这个……这是怎么回事?”周雄惊魂未定,扭头看去,八艘灵蛟船只剩六只,全都停止不动,原地打转。 第85章 巧破敌阵 湖面之上一片大乱,后面的贼军还不知情,正驾驶小船跟随大船,惊涛骇浪翻腾而起,不少小船也被掀翻,有些撞在大船上,贼军船队彻底大乱。 “贰头领,不好,水草……全是水草!”一名水手连滚带爬跑上船头,绝望叫喊。 周雄脸色大变,趴到船头往下看去,只见那水轮之上,缠满了绿油油的水草,将整个水轮和车轴包裹,根本动弹不得。 “刘琦……他,他居然用水草?!” 周雄一颗心沉到谷底,终于明白,刚才那船舱中抛落的,必定就是官兵收集的水草。 灵蛟船平时的打理,最主要的就是清理车轴上缠绕的水草,如果太多就会影响行动,刘琦收集水草对付灵蛟船,当真是致命一击。 咚咚咚—— 就在此时,荆州水军战船上鼓声大作,官兵发出进攻号令,楼船和艨艟乘风破浪,疾驰而来。 甘宁早就在楼船上等候多时,听到鼓声,举刀大喝道:“杀!” 指挥战舰居中向敌船冲过去,另外水军也分作三支小队,直杀向混乱的贼军之中,黄忠、杨陵各领一军,登船厮杀。 楼船狠狠地撞在动弹不得的灵蛟船上,甘宁抛出铁索勾住栏杆,灵猿般纵身一跃,便翻身上了敌船。 此时荆州水军的楼船成了巨无霸,在乱军中横冲直撞,船上箭如雨下,夹杂着火矢,贼军被杀得鬼哭狼嚎。 没有了灵蛟船保护的贼军,虽然驾船技术娴熟,但官兵也同样不弱,而且训练有素,正面交锋根本不是对手,贼船四处逃窜撞击,船上之人如下饺子一般纷纷落水。 周雄在船上急得团团转,但灵蛟船也同样在湖面上打转,根本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官兵杀上船头,进退不得。 眼看楼船在水上横冲直撞,部下损失极多,周雄大喝道:“鬼鲛出动,凿穿那些楼船,一个不留。” 喽啰马上打出旗号,远处游走的小船上,鬼鲛看到信号,马上纷纷跳水,他们都穿着鱼皮水靠,在水中如同鱼儿一般灵活,直往官兵的船底游过去。 甘宁带兵杀上贼军指挥船,取下背后双戟,大步向前冲去,双戟舞动,贼人便惨叫倒地,如同收割稻草一般,转眼砍翻七八人。 船上贼人见甘宁如此勇猛,不敢上前阻拦,纷纷向后退去,不多时簇拥在一起,有些惊慌不知所措,直接躲入舱中,有些直接跳水。 甘宁正往前追杀,忽然船舱中一支长矛刺出来,急忙侧身躲避,将铁戟横过,枪尖便在胸前刺拉拉擦过去,冒出一串火花。 周雄从舱中冲出来,紧盯着甘宁,冷笑道:“锦帆贼甘宁,你很臭屁啊!” 甘宁最恨别人说他是贼,闻言剑眉倒竖,大喝一声举铁戟打过去。 周雄微哼一声,举矛招架,却不料那矛柄是木质的,根本挡不住这一击,咔嚓一声便被折断。 周雄大惊,急忙躲入舱中,又抽出一把刀来厮杀,甘宁堵在门口,两人在狭小的空间里厮杀,只见寒光闪闪,兵刃撞击之声不断传来。 不过十合,周雄便被甘宁杀得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半蹲在低矮的船舱之中负隅顽抗。 甘宁右手持戟,将其刀刃夹住,忽然一脚蹬去,正中周雄心窝,周雄惨嚎一声倒在地上,刀脱手而飞。 刚抱着肚子准备求饶,一口气还未吸上来,甘宁已经反手握刀刺来,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刀刃便刺中胸口,惨嚎一声气绝而亡。 等甘宁从船舱出来,部下已经杀得那些贼军抱头鼠窜,纷纷跳船逃生,将灵蛟船完全控制。 此时黄忠和杨陵也都分别带兵上了大船,官兵逢人就砍,杨陵也曾被洞庭贼所败,此时报仇雪耻,下手根本毫不留情,一刀一个惊慌的贼军。 荆州军多年来他们饱受洞庭贼嘲笑,都憋着一肚子怒火,此时登船杀敌,无不士气如虹,杀得贼军抱头鼠窜,各自跳水逃命。 刘琦在远处指挥舰上看着整个局势,灵蛟船困在湖面上动弹不得,贼军失去最大的依仗,贼军根本不是官兵的对手,已然胜券在握。 就在此时,船身再次震动起来,水下传来阵阵闷响,刘先怒道:“这贼人好大的胆子,对付前方楼船不够,竟敢来袭击主舰。” 刘琦笑道:“贼人多年来横行于洞庭,但一直不思进取,屡次故伎重施,焉能叫他得逞?” 这几天时间,他命人打捞好水草,分别装在那些小船之中,专等灵蛟船来追,将水草抛入水中,缠住水轮,大船便彻底废了,即便扬帆也动弹不得。 另外他们也砍伐毛竹,劈成竹片包裹在楼船船底,楼船和灵蛟船的防御力一样增强,贼人要想凿船,需要花费四五倍的力气。 但与此同时,刘琦还准备了渔网铁链,上面挂满铁钩,与鱼钩相似,大小各不相同,只等鬼鲛到船底,马上便将铁链、渔网撒下去。 此时楼船都在敌船之间活动,铁钩四处游动,贼人只要被铁钩挂住,便休想逃脱,无论撕破水靠还是受伤,他们将失去行动力。 此时听到船底的声音,刘琦冷然一笑,传令道:“开动!” 随着船舷哨楼之上打出旗号,所有的船队开始出动,浩浩荡荡向贼军包围过去,另有两只水军则绕开湖面,径直杀向望月岛港口。 贼军张扬而来,一向引以为傲的灵蛟船瘫痪,完全陷入慌乱之中,加之周雄被杀,无人指挥,各自驾船逃命。 果然此时湖面上一片混乱,贼军各自逃命,唯有那些鬼鲛还不明所以,正在水底大展神威,个个拿着分水刺和凿子往船底游去。 楼船之上,舵手感觉到船底的震动,马上将挂满铁钩的渔网、长绳抛入水中,操纵船只往来游走。 鬼鲛此时正在奋力打凿船底,却发现船底下都是竹片包裹,收效甚微,正几人合力之时,忽然四周落下来无数渔网和铁链绳索。 还未明所以,随着船只开动,有人被渔网和锁链挂住,才发现那上面挂满铁钩,如同捕鱼一般,贼人顿时大惊,急忙向四周散开。 第86章 兔死狐悲 随着楼船游走,那些鬼鲛被渔网和铁链上的铁钩勾住,动弹不得。 鬼鲛奋力挣扎,一旦穿着的水靠划破,湖水灌进来,游动起来反而不便,匆忙将那些皮套脱掉。 但船行速度越来越快,往来游走,渔网缠绕在一起,将鬼鲛全部绞在一起,大多数人身上被划破,痛苦不堪。 洞庭湖水面,早已尸体漂浮,湖水猩红,加上那些水草、船只和残肢断臂,水里浑浊不堪。 水鬼们看不清渔网,大多都被铁钩勾住衣服,往来拉扯,无法挣脱,浑身血肉模糊,死状极惨。 有些侥幸挣脱渔网的鬼鲛,刚刚露出头想要喘气,早有官兵张弓搭箭,被乱箭射死。 只有水性极高的少数鬼鲛,奋力向湖底深处游去,才算躲过一劫,此时已经不辨方向,只顾奋力往远处逃走。 刘琦此时已经驾船进入乱军之中,在船头看着双方厮杀,水面已经染成猩红,血腥味扑鼻,他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尽快适应战争的残酷。 他心里知道,将来比这更惨烈的战斗还会发生,在冷兵器时代,必须要让自己变得冷血。 虽然不能像曹老板那般凶残,但唯有踏着尸山血海,才能一步步登上那个最巅峰的位置。 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何况是打江山? 灵蛟船横在湖面之上,只能随波漂流,船只早已被官兵控制,贼军也被杀得胆寒,四散逃窜,战斗只持续了半个时辰。 此时甘宁派人来报,周雄已被枭首,刘琦拔剑传令:“全军进攻,攻取望月岛!” 咚咚咚—— 震天的鼓声响动,荆州水军分作三路,浩浩荡荡杀向眼前的小岛。 楼船上乱箭齐发,将港口守军杀退,两处港口一拥而上,直接杀入山寨之中。 岛上贼军见官兵杀到,各自逃窜躲避,但出口已被堵死,无处可去,纷纷跪地投降。 刘琦率领船队踏上望月岛,来至大寨之中,见这里堆积粮草无数,显然贼军准备打一场持久战,但想不到败得如此迅速。 来到西边一处悬崖上,这里有一座瞭望台和烽火台,刚才有守军点燃狼烟,远处一座岛上也有青烟冒起,双方互通信号。 刘先激动不已:“那里必是神龙岛,将军神威,大破贼军两大利器,斩杀周雄,蔺文独木难支,死期至矣!” 半个时辰后,望月岛上的八千贼军尽数投降,黄忠收押俘虏,杨陵带兵控制仓库和钱粮,此战缴获六艘灵蛟船,贼军失去最大的倚仗。 那下望月岛,便可以此为水军大寨,从容向西洞进军,加之灵蛟船已不足为惧,拿下神龙岛指日可待。 当天晚上,刘琦传令摆宴庆功,犒赏三军,荆州水军自从组建以来,从未打过如此痛快的仗,尤其还是令他们屡次受挫的洞庭水贼,无不欢呼相庆。 经此一战,刘琦在水军中大获人心,甘宁和锦帆军的武勇也得到水军认可,几位将领纷纷向二人敬酒。 当夜望月岛上灯火通明,欢呼之声不绝于耳,甘宁与属下们推杯换盏,一醉方休。 而此时一水相隔的神龙岛,却一片震动,全岛充斥着压抑的气氛。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蔺文气急败坏,怒吼道:“刘琦竟能破我的灵蛟船,岂有此理。” 下午看到望月岛求救的信号,他才发动船只,败军便驾船逃回,说灵蛟船被官兵控制,已经攻下望月岛,听得蔺文目瞪口呆。 他此时虽惊于望月岛失守,更为灵蛟船被破感到震怒,这是他一生得意之作,无法接受被人轻易破坏。 他凭借此船横行洞庭,闯下赫赫威名,整个荆南水域水贼谁敢不服? 如今非但灵蛟船被困,连鬼鲛也惨败而归,所剩无几,看他们身上划破的伤痕,令人触目惊心。 蔺文在惊怒之中,又夹杂着一丝恐惧,意识到他的克星到了。 望月岛战事让蔺文彻夜未眠,逃回的喽啰惊慌失措,尚不知刘琦如何控制灵蛟船。 周雄被杀,更让他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次日一早,蔺文命部下小心看守水寨,带领三百亲兵驾驶小舟,悄然前往龙王庙。 自从来到洞庭湖之后,蔺文每当心情烦闷,或有难决之事,都会去龙王庙上香,久而久之,与观主相识,时常开导于他,获益匪浅。 这几年蔺文捐赠不少香火钱,龙王庙修葺一新,蔺文踏着熟悉的台阶,到了观众,在龙王殿上完香,却还不见观主出现,心中疑惑。 “观主莫非云游外出了?” 道童答道:“半月前来了一位师叔,正与师祖在丹房闭关论道,已有数日不曾出门了。” “哦?”蔺文微微蹙眉,问道:“不知要等到何时?” 道童言道:“今日已是九日之期,只是具体时辰……” 正询问之时,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朗笑:“丹炉忽开,有鹤鸣之声,必有贵客驾临,不想竟是岛主前来。” 蔺文大喜,急忙出门躬身道:“冒昧前来,打扰观主,还请恕罪。” 只见那老道鹤发童颜,手持拂尘稽首道:“近日昆仑道友来访,不曾待客,有失远迎,请岛主到客房就座。” “昆仑山?”蔺文吃了一惊,边走边问道:“听闻昆仑乃道教祖庭,颇多得道高人,能否一睹仙颜?” “这有何难?”观主微微一笑,示意童子去请那位道长。 二人到了丹房坐定,片刻之后,便见一位中年道士前来,剑眉星目,道袍鹤氅,隐隐然有一股出尘之姿,果然气度非凡。 观主一番引荐之后,那人名叫玄直子,乃是昆仑七子之一,观主的师侄,近日云游至此,正准备往衡阳去。 落座之后,玄直子抚须看着蔺文,忽然说道:“岛主眉宇之间充满杀气,且命犯天煞孤星,近来莫非与人争斗?” “仙长真神人也!”蔺文大惊,忙抱拳问道:“不知可有解法?” 这两人闭关九日,说明并不知道荆州水军攻打洞庭湖,玄直子一眼便看出端倪,蔺文更信了七八分。 玄直子仔细看了片刻,神情凝重:“岛主命犯天煞,必有血光之灾,近来是否有生人到贵府?” 第87章 命中克星 “生人?”蔺文心中一沉,忽然想到周雄劫掠的官船,言道:“确实有一对母子在岛上。” “这便是了,请岛主伸手!”玄直子看着蔺文的掌纹,抚须道:“岛主近来有血光之灾,虽命犯孤煞,但幸好并非孤独一人,有人能为你挡灾,但此人乃岛主亲近之人,需提醒他加倍小心,只要亲人无事,可保岛主平安。” 蔺文听得心中一颤,忙道:“实不相瞒,我那义弟……已然丧生了,接下来会不会?” 玄直子一声轻叹,微微闭目,抚须默然不语,似乎对此事一筹莫展。 蔺文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沉声道:“既如此,我马上将那对母子杀了,除去灾星。” “不可!”观主忙阻止道:“此母子到来,虽为岛主招致天煞,但杀人并不能解除煞星,反倒因血气而变为血煞,招致杀身之祸。” “这……”蔺文大惊,想不到那母子竟为他招来如此大祸,放也放不得,杀又杀不得,忙问道:“这该如何是好?” 观主言道:“我这位师侄精通阴阳八卦,谙熟风水吉凶,不如到岛上一观,或可解此厄难。” “太好了!”蔺文大喜,忙起身道:“有请道长仙驾,神龙岛蓬荜生辉。” 玄直子为难道:“在下闲云野鹤,并不为人勘测风水,此举有违天道,实在……” 蔺文急得单膝跪地:“在下危在旦夕,还望道长相救。” 观主也劝道:“龙王庙多年来幸蒙岛主救应,无以为报,师侄是否看吾薄面,去走一遭?” 玄直子这才答应,蔺文大喜,马上告辞观主,带着道长返回神龙岛,将与官兵交战之事简要说了一遍。 玄直子对战事并不多做评价,登岛之后,先于岛上各处观看一圈,才回双龙堂商议。 玄直子言道:“岛主称雄于洞庭,此岛延伸向东,位属东方为木,然近日兵灾忽起,官兵自东而来,神龙岛主位在西,西为金,金克木,故而不利于岛主。” 蔺文疑惑道:“以往荆州水军也都是从东而来,多次大败而归,这是为何?” 玄直子笑道:“这便是贫道问那生人的道理,吾料此二人中必有白虎之星,白虎主杀伐,故而犯了天煞,将此岛由木变金,岂能不败?” “原来如此!”蔺文似解非解,问道:“不知仙长可有解法?” 玄直子问道:“岛主可否将生辰八字告知?” 蔺文急忙相告,玄直子测算片刻,言道:“贫道需与那母子二人见上一面,若那孩童为三月生人,或可解厄,若非如此,恕我无能为力。” 蔺文心中忐忑起来,带着玄直子来到后岛,那里有一处单独的别院,以前供他老母居住,倒也清幽安静。 蔺文将那母子唤出,只见那孩童十五六岁,气定神闲,双目明亮,眉宇之间透着一股英气,那妇人也气质不凡,虽穿着粗布衣衫,但举止娴静,丝毫不见惊慌之色。 蔺文看着这一对煞星,眼里尽是厌恶之色,直接问周不疑:“小子,将你的生辰八字报上来!” 周不疑看了一眼那道长,笑道:“自古邪不胜正,岛主若败于官兵之手,不妨早些投降,负隅顽抗只会自取灭亡,与命理何干?” “放肆!”蔺文大怒,厉喝道:“你母子害我不浅,再有半句废话,将你们扔到湖里去喂鱼。” 玄直子在一旁笑道:“人生命数,天道早定,五行生克,在劫难逃。贫道前来解难救人,自有妙法,不会伤及诸位性命,但放宽心。” 周不疑略作犹豫,答道:“辛末年三月!” “三月,你果然是三月生人?”蔺文闻言大喜,指着周不疑:“道长,他果然是三月,我当真是命不该绝。” 玄直子又问道:“可否告知生辰八字?” 周不疑眼珠一转,看着一脸欣喜的蔺文:“此乃命格之数,岂能轻易告人?” “小子,你少废话!”蔺文大喝道:“你最好老实交代。” 周不疑言道:“我只能告知道长一人。” “你……”蔺文大怒,却见玄直子微微点头,冷哼一声拂袖退出,在院中等候。 就在此时,一名喽啰前来禀告,刘琦放回数百人,并带来一封书信,劝降岛上之人,只要愿意投降者,既往不咎。 “哼,好大的口气!”蔺文大怒,一把拿过书信,冷哼道:“我蔺文纵横江湖几十年,快意恩仇,从不知有‘投降’二字!” 看完招降信,蔺文气得脸色铁青,怒极反笑:“哼,刘琦好大的口气。”信中刘琦劝他趁早改邪归正,虽有晓之以理,但字里行间却透着警告之意,显然已经将神龙岛视为囊中之物,并扬言下月初将亲自到神龙岛,招降蔺文。 刘琦的语气,让蔺文大感不满,只是取了望月岛而已,便如此嚣张,他哪里知道,神龙岛固若金汤,就算他将岛围住,也束手无策。 正冷笑连连之时,玄直子自房中走出,问道:“岛主为何发笑?” 蔺文冷哼道:“刘琦侥幸胜了一仗,便妄言要招降于我,当真不知天高地厚,只要道长为我解除煞星,十个刘琦来,又有何惧?” 玄直子言道:“贫道听闻那刘琦乃汉室宗亲,杀退奸曹保定荆州,又有兴汉之志,已然声名鹊起,他既有招降之意,岛主何不顺势而为,将来建功立业,垂名于后世?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常居洞庭,老死于水上,与草木鱼虾何异?” 一番话说得蔺文沉默不语,走到门口,才慨然叹道:“道长之言不无道理,但我在洞庭长江一带立下赫赫威名,绿林中谁人不尊?若不战而降,部下兄弟们怎么看我?各路好汉又怎么看我?岂非为天下人所笑?” 徐庶言道:“区区江湖虚名,比之于庙堂建功立业,垂名竹帛如何?贫道曾听师叔说过,岛主熟读经籍,深知大义,且胸藏大志,与普通匪盗不同,又何必与之同流合污?” 蔺文脚下微微一顿,负手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片刻之后才长叹一声,缓缓道:“非是我不识时务,只是我的膝盖太硬,跪不得那些狗官!” 第88章 暗流涌动 二人回到大堂,蔺文问道:“道长可有破解之法?” 玄直子言道:“唯有将那母子移至西位,白虎位居于西,则此岛依旧为木,可化解此厄。” 蔺文沉吟片刻,言道:“出神龙岛向西,唯有龙王庙可暂居,将其寄居此处如何?” 玄直子点头道:“岛主言之有理,龙王庙有龙神护佑,与白虎相对,正好可压制白虎煞,官兵杀伐不利,可助岛主反败为胜。” “哈哈哈,仙长真乃某之贵人!”蔺文喜不自禁,抱拳问道:“我这就将那对煞星送到龙王庙去。” 玄直子却道:“明日贫道还要查看地势,在岛上布置阵法,方可消除孤煞,需准备灵符经幡,桃木剑九支,朱砂水酒各一壶,待阵法布成,再将二人送走即可。” 蔺文更加确信不疑,言道:“这岛上有机关陷阱,道长不可擅自行动,明日我自会派人相助。” 遂命人好生招待道长,连夜准备所需之物,正好刘琦自大,限期十日投降,只等阵法布成,便发动反击,看他能嚣张到几时。 当夜玄直子先在周不疑住处设香案做法,布下阵眼,次日一应物资准备就绪,玄直子带着周不疑于岛上布下久座阵法,各派人小心看守。 第三日阵法布成,蔺文派一百心腹将周不疑母子送往龙王庙暂住,玄直子还要留岛一日,待阵法稳定,方可离去。 蔺文见玄直子为他如此费心,大受感动,对其礼待有加,每日酒肉招待,送去五十斤黄金致谢。 玄直子顿时不悦道:“贫道奉师叔之命前来谢恩,自当尽力而为,岛主却拿出这些黄白之物,是欺贫道也!” 蔺文急忙告罪,命人拿走黄金,捐赠给龙王庙,慨然叹道:“仙长果然不愧为世外高人。” 蔺文在神龙岛忙着布阵解厄,望月岛上的官兵也忙着收编俘虏,将那些贼军分批安置,岛上一片欢腾。 此一场大胜,甘宁再次立威,以一己之力夺取灵蛟船,找到破敌之策,又斩杀贼首周雄,威震三军。 锦帆甘宁的名号再次响彻大江,强如洞庭双蛟,在甘宁手下也是不堪一击。 各处水贼闻讯无不震动,终于意识到,当年的那个男人,他又回来了。 即便十余年不曾出现,但他还是大江之上最强之人。 原本刘琦任甘宁为水军大将,那些荆州军还心中不服,一个水贼竟爬到他们头上,多少有些抵触,经此一战,所有人无不心服。 正当三军气势正盛,纷纷请求出战之时,刘琦却传令休整兵力,放弃趁胜出击。 望月岛有近万俘虏,大多都是渔民百姓,需要妥善安置,同时四处散布流言,分化贼军,顺便等候徐庶那边的消息。 上兵伐谋,此次征服洞庭水贼,他并不想大肆杀戮,如今的荆南地广人稀,急需补充人口来加快发展,能多收一个是一个。 据刘先和杨陵介绍,这些人大多都是被官府逼得无路可去,有些是抱着侥幸心理逃避赋税,并非十恶不赦之人,从不欺压穷人。 他们在洞庭自给自足,偶尔一两次打劫,也都是些商船和官船,还帮百姓对付那些贪官污吏,虽被官府痛恨,却在民间口碑不错。 俘虏的贼军愿从军者编入水军,每人发放一副铠甲兵器,贼军穿在身上无不雀跃欢呼,摇身一变,他们从贼军变成了官兵。 正如几位训导官所说,他们从此摆脱贼名,又能建功升赏,衣锦还乡,众贼人终于从浑浑噩噩中醒悟过来,看到了一条康庄大道。 兴汉立功,男儿显威,这才是正道的光! 每当想起刘琦检阅众人时说的这句话,每个人都热血沸腾,充满了斗志。 不愿从军的官府也一样妥善安置,不仅重新登记户籍,划分土地,而且每人至少有十亩地,官兵屯田相助,三年内免赋税。 而且表现优异者,官府还帮忙介绍对象,成家立业,这让许多人兴奋不已,比拿到地契还激动。 当每个人的地契真正发到手的时候,贼军又喜又忧,这么多土地,他们一个人根本顾不过来,简直是幸福的烦恼。 但谁也不愿就此放弃,于是想方设法联络亲朋好友一同来种地,连神龙岛相识的兄弟,也暗中联络起来。 连日来,从神龙岛出逃的贼军多达五百余人,纷纷主动投诚,连附近水域的小股水贼也闻讯主动前来归顺。 这一日正商议在临湘一带屯田之事,忽然甘宁喜滋滋来报,武陵有一位昔日好友前来投顺,麾下有三千兵马。 刘琦大喜,传令将来人带进来,见一位身形粗壮的大汉,一脸虬髯,显得孔武有力。 “草民张彦拜见刘将军!” “快快请起!”刘琦亲自将张彦扶起,笑道:“壮士既与兴霸有交情,必是当世豪杰。” “惭愧!”张彦摇头苦笑道:“草民乃武陵渔户,往来于江州一带贩鱼,一次在巫峡被强人抢劫,幸得甘将军出手相救,得以活命,近日听闻甘将军投军,特来相投。” 甘宁摆手笑道:“当年施救,也不过举手之劳。如今张彦可是沅江一带有名的豪杰,将军得之如虎添翼。” 张彦叹道:“我等原本自沅江入洞庭,自江陵至江州贩鱼为生,自从被洞庭双蛟占住水域之后,便无法入江,又被官府收取重赋,不得已进入武陵山中自保。但总非长久之计,故而一直打探外界消息,听闻甘将军大败洞庭双蛟,便斗胆来投,还望将军不弃。” 刘琦问道:“张壮士可认得洞庭双蛟?” 张彦言道:“何止认识,当年因他要收过路费,还曾有过几次交手。但双蛟人多势众,战船高大,我们的渔船无法与之抗衡,便只好断了长江水路,退入山中,这几年日子越过越差了。” 刘琦却双目微眯,忽然问道:“若你去投蔺文,他们是否愿收留?” “刘将军,你这是何意?”张彦闻言大惊,跪在地上:“草民诚心来降,愿为将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但绝不愿落草为寇。” 第89章 水到渠成 甘宁扶起张彦,笑道:“贤弟尚未领会将军之意,此乃诈降之计,若能成功,便是大功一件。” 张彦一怔,终于反应过来,思索片刻之后言道:“三年前蔺文曾发双龙令,召集洞庭周围各路水域头领,号称要组建荆南同盟,也曾邀请过草民,只是我们不愿与贼人有任何瓜葛,未曾答复。” “真乃天助我也!”刘琦闻言大笑道:“蔺文失去周雄,如断一臂,他既知汝之名,若去投顺,必会欣然接纳。” 张彦忙抱拳道:“将军差遣,在下万死不辞。” 刘琦笑道:“蔺文负隅顽抗,吾已有破敌之策,只是不愿多造杀戮,张壮士助我,数日内必破洞庭贼。” 张彦大喜道:“洞庭贼若破,我们渔民又可通航于大江,在下定当全力以赴。” 刘琦笑道:“不出一年,我将在长沙、江陵开设鱼市,届时你们便不必费力远航了,武陵赋税之事,此次我也会一并查清。” 张彦听了刘琦的计划,喜上眉梢,抱拳道:“早闻将军心系百姓,果然如此,在下这就连夜去见蔺文。” “不必着急!”刘琦却摇头道:“我这里修书一封,你前往龙王庙,见到玄直子,将书信交于他,听其号令行事便可。” 张彦虽然心中疑惑,但既是刘琦安排,必有深意,随甘宁先下去休息。 …… 蔺文送走玄直子,命人小心看守那九个阵法,每天早晚焚香点灯,七日便可化解血煞。 这几日派人打探官兵消息,刘琦一直在望月岛驻军,将俘虏全部送回临湘一带安置,消息不断传来,搞得岛上人心惶惶。 这一日正为灵蛟船之事苦思对策,忽然喽啰来报,沅江豪杰张彦派人联络,说愿一同对抗官兵。 蔺文闻报大喜,忙亲自接待来人,方知当年张彦行走三峡,与甘宁结下恩怨,听闻甘宁投军,愿与他联手报仇雪耻。 张彦也曾与他们交过几次手,蔺文知道此人本事比周雄只高不低,曾行走三峡多年,一次遇险重伤归来,便不再出航,想不到竟是被甘宁所伤。 如今蔺文正感独木难支,忽然张彦来投,当真是雪中送炭,当即便答应来人,让张彦尽快前来助战。 送走来人之人,蔺文看着旁边的阵法,大笑道:“道长真神人也,助我破了血煞,马上便有贵人相助,事成之后,定要重谢。” 两日之后,张彦带着三千人马前来,蔺文在码头上喜笑颜开,不等船队靠近,便招手大叫道:“张兄,久仰大名,在下恭候多时了!” 等船队到了港口,张彦跨步上岸,抱拳道:“岂敢劳岛主亲自相迎?” 蔺文大笑道:“今后你我便如手足,何必客气?” 二人说着话,蔺文把住张彦手臂,一同来到双龙堂,慨然道:“周雄被官兵所杀,洞庭双蛟已然成为笑谈,这另一蛟,非张兄莫属。” 张彦忙摆手道:“寸功未立,恐难以服众,在下此番借岛主之手报仇,幸蒙岛主接纳,已然感激不尽。” 蔺文笑道:“张兄此言差矣,接下来你我同心对敌,何愁没有立功机会?” 大堂中早已摆下酒宴,跟随张彦来的人在岛上休息,蔺文要将张彦让在上位,张彦急忙推辞。 蔺文看张彦如此谦虚,心中愈发高兴,当场便拜张彦为副岛主,让他坐在周雄的位置,向众头领逐一介绍。 张彦大受感动,抱拳谢道:“多谢岛主器重,此次与官兵交战,我一定拼命立功,捉拿甘宁,为周岛主报仇。” 酒过三巡,张彦忽然一声长叹,把着酒杯皱眉不语。 蔺文问道:“长兄何故叹息?” 张彦言道:“说来惭愧,在下虽有心报仇,但当年在水中被伤,落下病根,从此不能再下水,故而隐入武陵山中,要杀甘宁,恐非易事。” 蔺文也知道张彦这几年确实退出沅江,躲入深山,以为是被自己截断水路,另寻出路,想不到竟有这段隐情,笑道:“此事无需忧虑,你只管看守神龙岛,水战之事有我,待我活捉甘宁,带回来任凭处置。” 张彦大喜,再次举杯道:“岛主待我恩重如山,在下肝脑涂地,以死相报。” 蔺文又收一员得力干将,十分高兴,而且张彦在沅江一带颇有威望,其他山寨若闻消息,说不定也会闻讯来投。 厚待张彦既为拉拢人心,也是做给其他头领看,但凡愿投顺洞庭双蛟者,绝对比以前过得好。 当日蔺文传令全军摆宴接风,让张彦带来的人尽快与岛上喽啰相熟,好齐心对付官兵。 翌日一早,蔺文亲自烧完一炷香,正准备找张彦商议练兵之事,忽然喽啰有来报信。 刘琦在望月岛放出消息,距离招降之期还有两日,要蔺文做好准备,否则两日后攻打神龙岛,片甲不留。 张彦疑惑道:“刘琦何以断定岛主要投降?” “这不过是刘琦一厢情愿罢了!”蔺文嗤之以鼻,冷笑道:“活到这么大,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张彦言道:“刘琦向来诡诈,连曹操都被其屡次算计,岛主要小心其中有诈。” “我蔺文又不是吓大的!”蔺文冷然一笑,“刘琦此举,不过是虚张声势,迷惑人心而已,只需你我小心练兵,三日之后,必叫他知道我洞庭双蛟的厉害。” 张彦疑惑道:“既然刘琦声张要在两日后招降,何不与之一战,在下自当倾力相助,何必要等三日之后,只恐会影响军心。” 蔺文看向远处青烟袅袅的阵法,充满自信,笑道:“三日后乃黄道吉日。” 张彦又问道:“听说刘琦已找到破解灵蛟船之法,不知岛主可有对策?” 蔺文大笑道:“张兄有所不知,周雄之所以稀里糊涂吃了败仗,乃是因我岛上犯了劫煞,故而有此一败,我已请高人布下阵法,祛除污秽,解此恶煞,刘琦再来,必叫他葬身鱼腹。” 张彦听得一阵无语,原本他以为那些焚香烧纸的地方是为祭奠死去的兄弟,没想到竟是什么阵法。 大家行走江湖,都是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竟将成败寄望于装神弄鬼,这洞庭双蛟到底是如何做强做大的? 第90章 进退无路 张彦帮助蔺文在神龙岛练兵,加之解除恶煞的消息传出,岛上贼人又恢复自信,士气高涨。 转眼刘琦限期已到,荆州水军开至神龙岛外,劝降蔺文,乱箭射来许多书信,将招安政策再次说明。 蔺文传令按兵不动,阵法还有一日便可完成,决不能因一时之气而误了大事。 尽管官兵口号喊得震天响,但迎接他们的只有弓箭和刀枪。 刘琦见蔺文负隅顽抗,放下狠话,明日大军出动,将会踏平神龙岛。 看荆州水军无奈撤退,贼军无不振臂欢呼,刘琦仅凭一场胜仗就妄图扫平洞庭,简直白日做梦。 翌日荆州水军出动,蔺文早已披挂整齐,意气风发,港口处十艘灵蛟船严阵以待。 踏上战船,蔺文仿佛解开枷锁的猛兽,正等着一展神威,大开杀戒。 张彦在港口抱拳道:“岛主此去必能一雪前耻,只可惜在下不能打头阵,不能为岛主分忧。” 蔺文浑身充满了力量,大笑道:“张兄尽管守好港口,等我凯旋而归,同饮庆功酒。” 张彦抱拳大声道:“祝岛主旗开得胜,扬我军威!” 此时荆州水军已离了望月岛杀来,蔺文一声令下,战鼓声震天而响,船队浩浩荡荡出动。 目送船队远去,张彦带人在岛上巡视一圈,这段时间他已经熟悉一些紧要之处,整个神龙岛的防守部署了然于胸。 虽然蔺文还保持戒心,并未告知陷阱机关,但玄直子已经在阵法旁边做好记号,只要小心绕开,便安然无事。 回到寨中歇息,张彦传令准备庆功酒,叫岛上渠帅头领们先吃饱喝足,晚上好接待大军。 此时蔺文已经带领船队到了湖心,一万精兵几乎倾巢出动,灵蛟船分作八队,周围大小船只拱卫,占满湖面。 对面荆州水军也浩浩荡荡而来,只见五艘楼船之间,还有五艘大船,与灵蛟船一模一样,走近一看,竟就是被官兵抢走的灵蛟船。 蔺文气得咬牙切齿,忽然有些恼恨周雄,若不是他劫持官船,抢了那对母子,非要人家做什么压寨夫人,怎会有此大败? 不过如此一来,蔺文心中也有了底气,刘琦将灵蛟船开出来,一旦自己的船队受阻,他们的船只也一样动弹不得。 思索之间,荆州水军开始发动进攻,居中战舰之上,甘宁横刀指挥,兵分三路包抄过来,一艘楼船,两艘灵蛟船出动。 蔺文毫不示弱,派出五艘灵蛟船上前迎战,即便是同等的战船,他也有信心一战,因为神龙岛还有三百鬼鲛,比周雄部下的那些还要厉害。 大船出动,在水面相撞,飞溅起数丈高的水浪,两军战在一处,楼船依然被灵蛟船压制,转眼间中路便被突破。 两翼的灵蛟船相互撞击,几乎不分胜负,双方互相放箭,随着火矢接连放出,船上冒起黑烟,那些竹片遇火即燃,根本阻挡不住。 两军混战之中,鬼鲛早已开始行动,先是被官兵抢去的灵蛟船一艘沉没,紧接着楼船烧着,荆州水军见势不妙,鸣金撤退。 “哈哈哈,煞星解除,这洞庭湖依旧是老子的地盘!”蔺文在战船上兴奋大吼,传令全军追击。 随着阵阵鼓声响动,剩余的四艘灵蛟船分作两路,从左右两翼向荆州水军包抄过去。 远远看去,四艘灵蛟船如巨龙乘风破浪,划开水面,快速直取官兵肋部。 甘宁在船上望见,分兵阻挡,此时楼船不敢出动,灵蛟船又操作不熟,分出小船和艨艟上前,狠狠地与灵蛟船撞在一起。 但这根本无法阻止灵蛟船飞速前进,眼看就要冲入那些小船队中大开杀戒,忽然两翼的船只发出闷响,全都在水面上打转,几乎倾覆在水中。 “这……这不可能!”蔺文正握拳怒吼,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此时不仅两翼追出去的灵蛟船被困,中路追击的五艘灵蛟船也一样动弹不得,有两艘已经起火,进退不得,化作一片火海。 “鬼鲛呢?”蔺文怒吼道:“去将那几艘大船击沉。” “岛主,他们在船底布下暗器,鬼鲛大半被伤!” 就在此时,荆州水军开始发动反击,楼船居中而来,灵蛟船也从两翼包抄,只是绕的圈子更大,仿佛要将神龙岛全部包围。 蔺文气得咬牙切齿,看荆州船队四面八方涌来,知道抵挡不住,只剩自己一艘灵蛟船,已然无力回天了。 “撤,退回神龙岛!”蔺文双目赤红,想不到自己的灵蛟船是同样下场。 此时在水中的那些小船,在荆州水军楼船和艨艟的撞击之下,无不破裂倾覆,湖面上一片惨状。 荆州水军则打着红旗招呼落水者,愿降者抛下软索,让他们登船,到处都是呼救之声。 大小船只撞在一起,湖面上乱作一团,刘琦善待俘虏的消息深入人心,有人甚至想逃而逃不掉,趁此机会主动投降,直接加入官兵之中。 蔺文架着仅剩的一艘灵蛟返回神龙岛,脸色铁青,此时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刘琦的对手,从怀中默然掏出封招降书。 “岛主,不好了……你快看岛上!”正低头看信之时,船上的喽啰惊叫起来。 蔺文豁然抬头,只见神龙岛四处浓烟滚滚,最高处的双龙旗不知何时竟换成了“漢”字旗,港口处也挂着“劉”字旗。 蔺文用力揉着眼睛,愕然望着迎风招展的旗帜,确定是荆州官兵的旗号,惊得连退数步,靠着船舷才勉强站稳。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蔺文不住摇头,大吼道:“张彦何在,睡觉呢?” 官兵就算奇袭神龙岛,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加上张彦兵马,还有五千守军,更何况岛上还有机关陷阱,怎能轻易换掉旗帜? 船上众人茫然不能答话,不多时只见几艘小船狼狈而来,一名贼人在船上大叫道:“张彦诈降,将官兵放入岛内。” “混账,又中刘琦之计!”蔺文一颗心沉到谷底,前军失败,老巢被端,他已经无处可去。 “岛主,现在……该怎么办?”船上的贼军也彷徨无措。 “先到龙王庙避一避!”蔺文一声长叹,颓然下令。 灵蛟船如飞而去,将所有的小船都甩开,越过神龙岛,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第91章 船舫司 蔺文连夜逃至龙王庙,见到老观主之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一直嘴里念叨着刘琦的名字。 观主将其接进丹房,问道:“岛主此番解厄对敌,何以闷闷不乐?” “解什么厄?”蔺文勃然大怒,厉喝道:“玄直子何在?” 观主捻须笑道:“阴阳相生,祸福相依,岛主何必动怒?师侄正在后堂等候岛主。” “哼,他还有脸见我?”蔺文起身奔入后堂。 玄直子正在闭目打坐,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笑道:“恭喜岛主得胜归来。” “胜个屁!”蔺文破口大骂,指着玄直子大声道:“你并未助我解煞,如今非但吃了败仗,神龙岛也丢了,你要为此事负责!” 玄直子摇头一笑,示意蔺文坐下,慨然道:“岛主对敌之人为谁?” “自然是刘琦!” “刘琦何人也?” “荆州刘表之子……”蔺文说了两句,不耐烦道:“难道道长连他都不知道?” 玄直子笑道:“贫道自然知道,刘氏乃汉室宗亲,岛主可知大汉在五行之中为何德?” 蔺文微微蹙眉,答道:“炎汉自然为火德!” “这便是了!”玄直子点头道:“木生火,岛主与刘琦交锋,乃是助其军威,贫道虽为岛主解除白虎煞,然大汉乃国之气运,谁人能改?” “木生火,你是说……老子注定就是为刘家做嫁衣的?” 蔺文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懵逼,难道这就是命数? 玄直子笑道:“为朝廷效命,又是汉室宗亲,振兴炎汉,建立功勋,方为大丈夫之志,岛主既有雄心,又何必执迷不悟?” 蔺文微哼一声,看着玄直子问道:“那道长看看,我是否有飞黄腾达之相?”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就在此时,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蔺文回头看去,只见一位气度儒雅的少年长身而立,面如冠玉,外罩月白色开襟长衫,眉宇之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之气。 在他身后,还有一位长须老者,但身高八尺,眉宇之间隐然含一股杀气,丝毫看不出一丝老态。 “你是何人?”蔺文意识到情况不妙,警惕地看着二人。 “在下镇南将军刘琦!”那人抱拳笑道:“久仰岛主大名,今日得见……” “啊?你……你们——” 蔺文脸色大变,后退两步,指着玄直子和刘琦几人,说不出话来。 玄直子抱拳道:“岛主,实不相瞒,在下乃镇南将军参军徐庶,子元直,先前一切,尽在刘将军掌握之中,事到如今,何必要执迷不悟?” 蔺文站在那里愕然半晌,才明白自己早已中计,想起过往种种,愈发觉得刘琦可怕,顿时心如死灰。 半晌之后,蔺文无奈躬身道:“在下不该冒犯将军,愿弃暗投明,还望将军恕罪。” 刘琦上前扶起蔺文,笑道:“岛主不必如此,吾此番精心策划,一来不想多造杀戮,二来也是怜惜岛主之才,若能为朝廷效力,必能建功。” 蔺文苦笑道:“在下愚笨,中计尚自不知,何德何能受将军器重?” “那灵蛟船便是最好的证明!”刘琦示意众人落座,笑道:“我正打算组建荆州水军,改造战船,岛主既善此道,可全权委任此事。” “当真?”蔺文忽然有些紧张,一颗心狂跳起来,不自觉咽了口唾沫,旋即又苦笑道:“灵蛟船已被将军所破,不值一提。” 刘琦笑道:“岛主在船底加装水轮,加快船行速度,的确是别出心裁,我虽找到破解之法,但灵蛟船依然能够大有作为,只此一项改动,便能大大提升水军战力。” “此话当真?”蔺文看着刘琦惊疑不定,不知道他这是夸奖还是嘲笑。 刘琦笑道:“当然,如今军中虽有工匠,但都是按部就班,墨守成规者,正缺岛主这等善于改造者,军中利器,方为制胜关键。” “将军真如此看重灵蛟船?”蔺文眼中发出亮光,想不到刘琦竟没有半分轻视嘲笑之意。 “不错!”刘琦点头笑道:“关于造船之事,我也有一些构想,若能与岛主共同探讨,一同改进,我们的目标并非这洞庭水域,亦非长江大河,而是——星辰大海!” “刘将军!”蔺文见刘琦说得诚恳,大受感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蔺文愿为将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快快请起!”刘琦大喜,收降蔺文,就是多了一个科技人才。 据蔺文交代,岛上还有三百多造船工匠,这些可都是不可多得的资源,工匠在这个时代不受重视,但刘琦却知道他们的重要性。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尤其在军工厂中,更需要顶尖人才,若能选拔出一批骨干,船舫司的构架便算完成了。 虽然周瑜在柴桑训练水军已久,荆州水军在蔡瑁的率领下不温不火,但刘琦相信,只要蔺文将他那些浅薄的造船技术实现,三五年内赶超东吴不在话下。 众人重新见礼,徐庶将周不疑母子请出来见过刘琦,蔺文又向二人赔罪,大家皆大欢喜,登上灵蛟船又赶回神龙岛。 一路上刘琦与蔺文大概说了一下战船改造,如将整舱改为分舱,既能加固船底,又能储藏物品,又如改造子母船、龙舟等等,听得蔺文眉飞色舞,忍不住拍手叫好。 刘琦的许多设想让蔺文有相逢恨晚之感,方知往日改造灵蛟船便沾沾自喜,实在是虚度人生,蹉跎岁月,恨不得马上就投入生产去。 徐庶在一旁听得似懂非懂,愕然道:“不想将军竟还懂得造船之术。” 刘琦谦虚地摆摆手:“略懂一二。” 甘宁已将岛上彻底控制,大多数贼人被张彦灌醉,稀里糊涂全被生擒,清醒的见官兵已经登岛,知道大势已去,纷纷投降。 蔺文上岛之后,又召集各头领渠帅,说明投降之意,贼军无不欢呼,终于他们也能和望月岛的同伴一样,改邪归正,扬眉吐气了。 刘琦宣布将神龙岛改为船舫岛,成为荆州水军造船基地,今后的战船在这里研发生产,试验成功之后投入使用。 当夜岛上灯火通明,全军庆功,蔺文喝得酩酊大醉,卸下一身重担和包袱之后,第一次体会到人生快意。 第92章 车马劳顿 次日一早,蔺文将岛上所有钱粮献出,用于建设船坞,岛上本就有机关陷阱,用于研发战舰,正好可做保密工作。 诸事安排完毕,来到大堂,却见刘先带着周不疑母子二人来,再次感谢刘琦救命之恩。 刘琦笑道:“莫说别驾在朝为官,我理应相救,就是荆州普通百姓遇险,也绝不容恶霸欺凌。” 刘先向徐庶言道:“此次多蒙军师亲身涉险,转圜于两岛之间,救他母子脱困。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吾欲命外甥拜军师为义父,若能耳提面命,乃小子之幸,不知军师意下如何。” 周不疑抱拳道:“学生久仰军师大名,就算不愿收为义子,若能早晚听训,也已知足,救命之恩,容图后报。” 徐庶对这个机敏的孩童十分喜爱,上前摸着他的脑袋,笑道:“非是吾不愿收他,实有老母在堂,不敢私自作主,此时还等回到襄阳,问过老母之后,再做决策为好。” 刘先知道徐庶奉母至孝,又想他至今未曾成婚,不然心中一动,点头道:“如此也好,到了襄阳,吾当带小子亲自登门拜访老人家。” 吃过早饭之后,众人分道扬镳,刘琦还要巡视长沙郡,刘先与徐庶返回襄阳,如今推行新政,许多事情亟待处理。 原本想让甘宁留在洞庭,但甘宁不放心独自去桂阳,执意跟随,只好将水军之事交给郭攸之和董厥处理,目前还在组建制期间,有蔺文、张彦和水军将领足够。 有杨陵带兵护送,顺利来到长沙,太守韩玄亲自出迎,见刘琦比他当初离开襄阳时,完全像变了个人,看来能击败曹操,绝非偶然。 刘表平定张津之乱后,委派韩玄到长沙上任,这两年治理郡内,民情倒也不错,并非像演义里那般性情暴躁,算是个中规中矩的官员。 此时的长沙没有黄忠和魏延,仅一个杨陵做都尉练兵,实力远不如刘备南征之时,甚至在四郡之中实力变成了最弱。 城内早已备下酒席,酒过三巡,刘琦直接说道:“东吴觊觎荆州久矣,周瑜在柴桑练兵,意图谋取江夏,我已命关云长镇守,可保万无一失。周瑜取江夏不成,必会来攻荆南,长沙乃孙氏发迹之地,孙坚曾在此颇有威望,恐明公之任,不能弹压境内,吾欲另派大将守长沙,还望明公不要介意。” 韩玄抱拳道:“将军说哪里话来,当初刘牧命我出任长沙,便诚惶诚恐,幸得有刘磐将军相助,才敢走马上任,未料其被蔡瑁弹劾,在下近来正为此事忧心。长沙乃荆南重镇,连接东吴疆界,正该派能者居之,下官甘愿让贤” 刘琦举杯笑道:“明公深明大义,实乃荆州之幸。吾欲将荆南四郡合并管理,如同州事,请明公出任别驾之职,督巡四郡,抚慰百姓,不知明公意下如何?” 韩玄抱拳道:“能为将军分忧,乃下官之幸。” 将四郡单独管理,韩玄总督四郡,看似免去长沙太守之职,实则权力更大,心中的一丝不快也消失殆尽。 至于长沙太守的最佳人选,刘琦早有打算,都督四郡之地,非邓芝莫属。 作为蜀汉后期的大将军,邓芝镇守荆南,防备东吴,帮助建立水军,他的能力足以胜任。 除此之外,武将有杨陵和吴巨,再调霍峻前来,加上甘宁的水军就在洞庭湖,可保长沙无虞。 散席之后,刘琦与韩玄等商议道:“桂阳太守赵范,曾与张津暗有勾结,幸得悬崖勒马,未曾犯下大错,如今拥兵自守,其实力如何?” 韩玄言道:“赵范本为河北人氏,自来桂阳便很少与外界往来,其兄弟二人与交州往来甚密,自兄长亡故之后,便招兵买马自守,如今有三万兵马,两员大将。” 刘琦笑道:“大将?吾闻此二人乃是猎户出身,如何能够统兵?” 韩玄言道:“此二人虽为猎户,但武艺高强,陈应善使飞叉,鲍隆曾射杀双虎,号称桂阳双壁,不可轻敌。” 见赵范手下还是这两人,刘琦放心不少,又问道:“若我此番去桂阳,明公以为吉凶如何?” “这……恕下官不敢妄加推断!”韩玄抱拳道:“将军何不请赵范来长沙相见,若此人心怀不轨,必不敢前来,若其前来,便任由将军处置,岂非一举两得?” 刘琦摆手笑道:“我此番巡视荆南,意在以德服人,大家都是荆州官吏,何以刀兵相向?非到万不得已,不必滥杀无辜。” “将军胆略过人,必能折服赵范。”韩玄想不到刘琦看似文弱,却有如此气度,更胜当年刘表匹马入荆州时。 刘琦又问了一些桂阳的情况,与历史上基本没什么差别,他身旁有黄忠、甘宁跟随,实力比当年赵云取桂阳还要强大,对付陈应二人绰绰有余。 最主要的是自己接替刘表,那是名正言顺的荆州牧,赵范没有理由无故出兵,兴无名之师,只会自取其败。 在出发之前,刘琦已经让赵灵儿写密信稳住赵范,告诉他刘琦并不知道曹操之事,只要他不起兵,便不会有性命之忧。 只要顺利进入桂阳控制赵范,一切便好办了,赵范能降刘备,更何况是刘琦? 了解桂阳情况之后,刘琦命杨陵留在长沙,若是赵范在桂阳敢起兵,便领长沙兵马前往征讨,另外还有庞统说服刘度父子,只一个区区桂阳,翻不起多大浪。 翌日离开长沙,带着五百护卫直奔桂阳,出长沙往南,便到九嶷山,在汉代时期,这里已属于边疆偏远之地,流犯发配基本都在这一带。 穿越崇山峻岭,不一日来到桂阳,已是七月中旬,南方天气闷热,人马行走更为缓慢。 古代交通不便,出行全靠两条腿,这一路上刘琦真正感受到了车马劳顿四个字的深刻含义,屁股和两条腿都已经麻木,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这还仅仅是在荆南境内,再想想出征大漠,远走西域,自己都一阵头皮发麻,看来还要多加锻炼才是。 终于到达桂阳境内,远远便见一队人马在大道上等候。 旌旗飘动,彩衣锣鼓,看来不像是要动手,刘琦暗中松了一口气。 这种情况下,对方来个以逸待劳,真能把他们一锅端了,十个甘宁也挡不住! 第93章 人心叵测 桂阳城十里之外,赵范亲自领兵相迎,见刘琦只带五百军,心下暗惊。 刘琦到长亭下马,赵范上前施礼道:“闻将军领荆州,拒奸曹,桂阳偏远,未及恭贺,甚切惶愧。赵范深荷刘牧器重,安保境内,偶为流言所伤,甚不自安,还请将明察。” 刘琦见赵范表明态度,心中大定,上前将其扶起,笑道:“汉室衰微,奸臣窃命,还需吾等齐心协力,共灭狂寇,成就不世之功。明府出镇边疆,念家父之情,全君臣之义,如此足矣!” 在亭下稍作休息,赵范介绍众官相见,半个时辰之后前往城中,赵范已准备车乘帐幔,但刘备拒绝乘坐,依旧上马与众将同行。 虽说屁股已经完全麻木,但刘琦不得不咬牙支撑,既要征战天下,就不能显得孱弱娇气。 神为荆州之主,汉室贵胄,就要做好表率作用,江山自马上得来,马车轿子那是给娘们准备的。 众人入城,赵范将刘琦接入府衙,护卫在府外招待,甘宁、黄忠陪伴左右。 礼毕之后,摆宴设席,赵范将桂阳民情详细禀告,虽然桂阳赋税不如长沙,但可保证自足。 桂阳以南便是十万大山,匪盗、山越混杂其间,时常劫掠百姓,桂阳的三万兵马也分布各处,把守险要,城内仅有五千守军。 酒至半酣,赵范忽然轻轻鼓掌,只听一阵鼓乐之声,便见一队舞女翩翩而入。 这些女子个个姿色出众,身姿妖娆,身着轻纱,若隐若现,尤其那领舞之人,媚态横生,似乎能夺人心魄。 刘琦静静地欣赏着,这些舞姬的神态,果然偶尔和杜灵儿有几分相似,尤其那当先之人,甚至眉宇之间都有几分相似。 刘琦心中暗叹,若不是先收了赵灵儿,今日这场颇有印度风情的舞蹈,或许就能让他沉迷,赵范的舞姬队果然名不虚传。 赵范在一旁暗暗观察,见刘琦虽然沉浸其中,眼神却十分清明,不似其他官员那般露出迷离之色。 不由心中暗叹,果然英雄出少年,刘琦必为一方英主! 一曲结束,赵范示意舞姬退下,笑道:“将军远涉山川,一路劳苦,今夜是否需要舞姬作陪?” 刘琦摆手道:“这就不必了,数日赶路,早已困乏,待某养精蓄锐,明日还有大事相商。” 不说这身体已然有心无力,就是看上的那位舞姬,大概也是赵范的嫂子。 欲行曹贼之事,奈何无典韦守护啊! 赵范连忙告罪,将刘琦一行送至馆驿歇息,转回府衙,已是掌灯时分。 只见两员武将正在等候,正是陈应和鲍隆,抚须笑道:“刘琦一鸣惊人,果非池中之物,见舞姬毫不动情,不近女色,胆略过人,必为一代雄主。” 陈应抱拳道:“越是此等人,城府越深,刘琦此来,其心难测,明府需小心防之。” 鲍隆也嗡声道:“我看刘琦必是为取桂阳来,一个病弱小子,岂能让他在桂阳发号施令?倒要领教领教他的本事。” 赵范对二人言道:“吾受刘牧厚恩,得以在荆南立足,今刘琦领荆州,名正言顺。吾今日见之,此人胸藏大志,可保荆州,先抗曹操三十万大军,又旬月之间大破洞庭水贼,兴复汉室者,非此人莫属。吾事其为主,又何虑曹操?” 陈应言道:“刘琦不过仗着其父之名罢了,其实力如何,明府未知,不如明日试探一番,若能辅则辅之,若徒有虚名,何不就席间杀之,将人头送往许昌,明府必建奇功。” 赵范厉声叱道:“吾事刘牧,岂有二心哉?尔等不可胡闹,以免祸及自身。” 见赵范拂袖而去,陈应对鲍隆言道:“太守虽表忠心,但毕竟与曹操勾结,我看此事必保不住,待其统管兵马,必会追责此事,你我都逃不了干系。” “赵太守优柔寡断,我看跟着他难有成就,不如另谋良策?” 鲍隆也正为此事担忧,当初曹操派人到桂阳,正是他先接待,曹操许其镇南将军之职,位比九卿,从此摆脱猎户之名,光宗耀祖,刘琦能给他什么? 二人相约回到陈应家中,陈应言道:“来日他们必在府中设宴议事,你带人在外埋伏刀斧手二百人,看我试探刘琦实力,只需杀其中一名护卫,趁席间大乱,便一拥而入,以保护赵太守为名趁乱杀了刘琦。” 鲍隆握拳道:“此计甚妙,只要刘琦人头落地,赵太守别无选择,只能与你我共投曹操,曹公再挥师南下,取荆州你我便是头功。” 陈应冷笑道:“刘琦竟只领区区五百军进城,未免太不将我桂阳双壁放在眼里,事不宜迟,明日必叫他付出代价。” 二人又仔细商议一番,陈应在家休整武器,鲍隆则回营中挑选二百心腹,准备大干一场。 刘琦回到馆驿,洗漱一番准备歇息,甘宁又来拜见,言道:“今日进城之时,末将在城头见一人颇有敌意,目露杀机,明日议事,将军需小心应付。” 刘琦轻笑道:“赵范以两名猎户为将,岂能成事?若其诚心归顺,我可既往不咎,若明日敢摆鸿门宴,定叫他追悔莫及。” 甘宁言道:“既如此,末将当领护卫追随左右,以防万一。” 刘琦却摆手道:“某此番来,志在以德服人,不愿以刀兵压迫。那陈应、鲍隆不过匹夫之勇而已,若在席间形势有变,只需出手将此二人制服,则赵范不足为虑。你与汉升足以胜任。” 甘宁森然一笑:“既然将军谋定赵范,区区小将,甘某何惧?若是龟儿子敢来找死,便成全了他们。” 甘宁退下,刘琦忽然想起跃马檀溪失败的刘备,心中冷笑不已,他们可比蔡瑁差远了。 据赵灵儿前几日传来的密信,赵范并无反叛之心,又感念刘表任用之恩,已决心痛改前非。 这也符合他历史上的表现,有了诸多判断,刘琦才敢大摇大摆进入桂阳城。 赵范诚心归顺,他还正愁找不到借口追问曹操之事,如果陈应或者鲍隆还怀有敌意,想摆鸿门宴,那就是他们自作自受。 甘宁虽比赵云稍逊一些,但也是三国顶级武将,又有老将黄忠在,两个猎户能翻起多大的浪? 第94章 自取其祸 次日,赵范正式邀请刘琦会宴,郡内大小官员尽数到齐。 刘琦勉励众官,彼此见礼敬酒,官场之上的应酬大多相似,都是恭维之词。 百官见刘琦气度不凡,又待人亲善,加之先败曹操,又清剿盘桓洞庭贼十余年的水贼,无不心服。 酒至半酣,陈应忽然起身言道:“席间无以为乐,今日在下愿舞剑为戏,以助酒兴。” 赵范脸色微变,沉喝道:“陈都尉,将军今日有要事相商,不可胡闹。” 陈应大声道:“将军昨日观歌舞,未免显得我桂阳文武懒政无为,今日以武相会,以助一笑。” 说罢不顾赵范之令,离席拔剑在手,就在堂下舞动起来,只见剑光森森,身形转动之间,隐隐发出呼啸之声。 刘琦虽非武将,但也从小学剑,看出来这陈应的剑法稀松平常,甚至即兴而动,外行看起来气势骇人,实则招式凌乱,下盘不稳,显然是个半路出家的。 陈应呼喝跳动,如猛虎下山,剑光掠过,惊得桂阳官员纷纷向后闪避,唯独刘琦冷眼旁观,不动声色。 黄忠静静地负手立于刘琦身后,白眉之下寒芒闪烁,左手按剑,右手在背后捏着一支断箭,如果陈应有什么不轨之心,甩手一箭,便可将其制服。 赵范偷眼观看刘琦,见他淡然而笑,似乎对那森森剑光视而不见,兀自品酒欣赏,愈发心中不安。 此时陈应渐渐逼近刘琦,隐约听得剑刃破风之声,眼看就要向刘琦下手,想起昨日转眼,赵范终于忍耐不住,猛然拍案而起。 指向陈应大喝道:“吾今日接待刘将军,禀告郡内之事,各官表述功绩民情,又非鸿门之会,何用舞剑?还不退下!” “既然不必舞剑助兴,在下有个不情之请!”陈应面带恨色,转身向刘琦抱拳道:“久闻将军麾下人才济济,属下斗胆讨教一二,比武助兴,如何?” 赵范对陈应公然抗命十分不满,厉声道:“陈都尉,刘将军巡视荆南,在于治政安民,并非要妄动刀兵,何必动武?” 刘琦此时也看出来,这陈应果然有不轨之心,今日若是不将他制服,恐怕桂阳众将士难以 收服,鲍隆至今不曾露面,恐怕二人果真有什么阴谋。 心念电转,对守在门口的甘宁吩咐道:“甘将军,既然陈都尉有心比武,可与他讨教一二,但刀枪无眼,千万小心,点到为止。” 甘宁大步走过来,等着陈应抱拳道:“甘兴霸领教高招。” “你便是锦帆贼甘宁?”陈应斜眼看着甘宁,冷嗤道:“听闻锦帆贼横行水道,与洞庭贼无异,某不与贼人交手。” “你……”甘宁大怒,马上就要拔刀。 刘琦却笑道:“吾闻陈都尉猎户出身,也干过不少偷鸡摸狗的勾当!子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今能在桂阳效力,岂非大善?某已拜甘宁为荆州水军都督,横海将军,你若胜得过他,也封你将军之职,如何?” 陈应见刘琦当面说破他的身世,气得脸色铁青,抱拳道:“将军大破洞庭贼,属下也有破贼之力,正要领教。” 遂命侍者取来两柄飞叉,小的插在背后,大的拿在手中,死盯着甘宁:“请赐教。” 甘宁被陈应气得眼底微微泛红,微哼一声便踏前一步,举刀看过去,陈应急忙举叉架住,只听一声巨响,便被震得倒退数步。 陈应心中暗惊,锦帆贼果然名不虚传,但他自恃武艺不弱,手中飞叉又比对方的大刀长二尺,举叉又刺过来。 甘宁侧身闪避,刀背架起飞叉,抬腿一脚,正好踢在陈应滚圆的肚子上,噗的一声,陈应便倒飞出去,撞在不远处的柱子上,砸得桌案一片狼藉。 周围的官员吓得尖叫,纷纷起身躲避,陈应腹部疼痛难忍,一张口将才吃的酒肉全都吐了出来,满地污秽。 “你……你使诈!”陈应面容扭曲,擦着嘴站起来,指着甘宁低吼道:“敢下黑脚?” “谁说比武只能用兵器?”甘宁冷然一笑,紧握刀柄,已然起了杀心。 此时已经看出来,这陈应除了力大之外,并无多大本事,他那些挑刺的功夫,不过是打猎时锻炼而来,凭这点本事就敢轻视刘琦,当真无知至极。 陈应在众官面前丢了脸面,知道此时再无退路,若不杀了刘琦,就算他不追究此事,今后也无法再在桂阳立足。 深吸一口气,低吼一声,举飞叉又向甘宁扑过去,与此同时,一只手向后伸去,取下背后飞叉,准备将甘宁一击致命。 甘宁横刀架住铁叉,又一脚踢过来,就在此时,陈应左手飞叉打了出来,直奔甘宁面门。 这是他的必杀绝技,无论对付野兽,还是剿灭山贼,飞叉出手,例无虚发,从未失手过。 “小心!” “卑鄙!” 堂上顿时一片惊呼之声,想不到陈应竟会下死手,黄忠已经拔剑在手,跨前一步就要冲出去,但飞叉已到面前,根本来不及支援。 “哼,雕虫小技!” 却见甘宁一声冷笑,伸出的那条腿猛地蹬地,整个人向地面上躺下去,反手握刀撑住身体,竟是个铁板桥的功夫。 陈应见甘宁整个人躺在自己面前,空门打开,不由目露凶光,举起铁叉狠狠的刺下去,大吼道:“锦帆贼,你这次死……啊——” 话音未落,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只见陈应浑身一颤,竟仰面向后跌倒。 众人大惊,低头看去,只见陈应的眉心之间,竟插着他的那把飞叉,一尺来长的三尖叉,完全灌入脑门之中,瞪大双目,眼里全是惊恐和不信之色。 直到此时,甘宁才拄着刀,一个漂亮的翻身旋转而起,冷冷看着陈应,沉声道:“不知死活。” 他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少年,什么样的对手暗器没见过,陈应一个猎户,与那些人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更何况他早知道陈应以飞叉出名,早有防备,这一招海底捞月,打得陈应措手不及。 就在众人惊慌之时,忽然门口一阵嘈乱,便见一员黑熊般的武将领兵冲进来,大喝道:“何人大胆,要害……” 那人喊到一半,却见陈应躺在地上,死状极惨,顿时大惊:“这、这是怎么肥四?” 第95章 智取桂阳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鲍隆手足无措,吓得嘴都瓢了。 赵范见鲍隆带兵进来,顿时脸色大变,厉喝道:“鲍隆,你好大的胆子,想造反不成?” 鲍隆见事已至此,索性直冲进来,大吼道:“刘琦要杀我等问罪,弟兄们,一起……呃啊——” 话音未落,便见一道黑影飞到近前,喉痛刺痛,急忙伸手抓住,但已经刺中咽喉,说不出话来。 鲍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反手打出一箭的那白发老将,这一招比陈应的飞叉可高明多了。 噗通—— 鲍隆肥大的身躯倒在门槛下,后面冲进来的士兵一片哗然,举着兵器不知该杀进去还是向外退。 赵范吓得浑身颤抖,指着那些士兵大吼道:“滚,都给我滚出去!” 那些士兵虽是鲍隆的心腹,但并不知道鲍隆有反心,此时鲍隆已死,见赵范下令,略作犹豫纷纷退出大堂,到现在还不明情况。 “赵太守,这便是你桂阳的诚意?”惊慌之中,刘琦站起身来,冷然看向赵范。 “下官冤枉啊!”赵范跪在地上,大喊道:“这都是陈应、鲍隆二人自作主张,下官并不知情,请将军明察。” 此时百官已经完全吓蒙,全都跪在地上求饶,谁也想不到这两人有这么大的胆子,要是刘琦追究起来,桂阳大小官员恐怕都要被问罪,个个心中大骂两人是蠢货。 刘琦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桂阳二将已死,兵马无人统领,不知赵太守可有人选?” “这……”赵范明知刘琦是让他交出兵权,一旦如此,他将任人宰割,心里还有些忐忑。 “报——”正在此时,一名守军报进,“零陵守将刘贤带兵到城下,要见刘将军。” “刘贤?”赵范吃了一惊,抬头看向刘琦,心想必是刘琦早有安排,零陵人马杀到城下,内忧外患,他已经别无选择。 刘琦吩咐道:“赵太守,还不速派人接刘贤进城?” “遵命!”赵范颓然一叹,言道:“桂阳一切尽听将军调令,陈应二人死有余辜,人马自然也由将军统领。” 刘琦向甘宁吩咐道:“兴霸立刻带人接管兵营,传令零陵兵马不必进城,就在城外待命。” 甘宁拿了赵范的印信,带兵去接管大营,赵范派人开城门迎接刘贤进城。 刘琦又命人将陈应、鲍隆二人的首级悬挂东西二门,出榜晓谕全城,敢有妄图抗命者,杀无赦! 大堂还未打扫干净,刘贤便带着一队护卫快步而来,同行的还有庞统,赵范则如斗拜的公鸡,在一旁垂头丧气。 庞统看到甘宁领兵巡城,便知道刘琦已经搞定一切,抱拳笑道:“将军护卫,震慑宵小,荆南从此可安定矣!” 刘贤也上前见礼:“零陵都尉刘贤,拜见将军!” 刘琦扶起刘贤,见他相貌儒雅,剑眉星目,倒也是一表人才,点头笑道:“常闻将军乃荆南儒将,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能识时务、明大势,乃英雄所为也!” 刘贤笑道:“将军谬赞,吾父子受刘牧厚恩,自当忠心以报,若行不义之事,上天不容,下民亦怨。今将军统领荆州,对抗奸贼,正如将军所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食汉俸者乎?吾等愿尽绵薄之力,为汉室出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刘贤一番慷慨陈词,听得一旁的赵范面红耳赤,两厢对比,简直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府衙还需整顿,众人回到馆驿,赵范便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惊吓加上羞愧,让他彻底崩溃。 刘琦扶起赵范,慨然道:“我此番巡视荆南,只为安抚人心,整顿境内,以保荆州安定,并无意妄动刀兵,见陈应二人自作主张,你也不必如此,此事就此揭过,不必再提。” 如今让刘琦心安的是,零陵刘度父子并无二心,如今桂阳也算平稳交割,此行圆满成功,这两个蠢货,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赵范垂泪道:“昨日陈应便有相害之意,被下官斥责一顿,未料二人竟如此胆大妄为。” 庞统抚须叹道:“愚夫终究是愚夫,既不知天高地厚,又不识天下英雄,自取其祸,明府无需自责。” 赵范看着刘琦,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说道:“下官另有隐情禀告。” 刘琦双目微凛,刚才不过都是试探而已,如果赵范还隐瞒曹操之事,就说明此人不可重用,现在他主动交代,才是诚心归顺。 诸事俱已搞定,刘琦反倒不着急问话,大笑道:“只要境内安定,其余一切容后商议,刘将军远道而来,明府若不款待,岂非失礼?” 赵范一怔,拭去泪水连连点头道:“请诸位少待,下官这就回家摆席,中午时分务必驾临寒舍,略尽地主之谊。” 刘琦接待刘贤,询问零陵之事,境内倒也安定,只可惜未曾见到零陵上将邢道荣,颇有些遗憾。 中午过后,赵范派家将来请,众人来到府中,只见家中雕梁画栋,玉器宝石琳琅满目,就那么明目张胆摆在堂前,一颗脸盆大小的血珊瑚,看起来极为珍贵。 连庞统这等见过大世面的人,也禁不住感叹道:“想不到赵范家中,竟有如此珍藏,价值何止万金?” 刘贤目光闪烁,欲言又止,赵范是否贪污受贿,他并无证据,不好妄作评判,敢如此明目张胆摆出来,恐怕不会如此简单。 管家带着众人来到后堂,只见这里专门有一处会客厅,里面金碧辉煌,颇有些印度风情,虽是大白天,但烛光映照,琉璃盏散发出氤氲之光,顿时场景变得有些旖旎起来。 赵范接待众人落座,刘琦坐在主位,很快酒宴摆上,竟都是山珍海味,有许多连刘琦未曾见过的食物,尤其那一盘剁椒鱼头,让刘琦眼前一亮。 自从穿越过来,这个时代的饭食让他吐槽不已,尤其对他这个无辣不欢的人来说,没有辣椒、没有炒菜的日子,简直是度日如年,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了辣椒。 第96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酒席开始,众人推杯换盏,对这些饭菜赞不绝口,半酣之际,赵范再次请出舞姬队。 这一次比之在府衙时更为大胆,半透明的轻纱,配合着昏暗的灯光,简直是若隐若现,刘贤第一个便眼睛直了。 听着来自于南越一带的动感弦乐,完全是异域风情,让人大开眼界,气氛逐渐热烈起来。 这等激昂的曲子,在中原士大夫的琴箫里,完全是听不到的。 若不是这些舞姬云鬓高挽,还保持着古代妆容,刘琦恍惚有种走进酒吧的错觉。 刘贤双目放光,盯着那些扭动的腰肢,慨然道:“久闻赵太守有一支舞姬队,乃是南越女子组成,娇媚百态,在交州大大有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甘宁也大口猛灌酒,仿佛要将升腾的火气压下去,喃喃道:“格老子的,这女子才是人间尤物。” 唯独黄忠如贤者一般,轻抚白须,静静欣赏,他的精力早已消耗在穰县,对这些舞姬没有多大兴趣。 一曲舞罢,舞姬们上前敬酒,那领舞之人自然到了刘琦身旁,走动之时,腰肢如春风拂柳,风情无限。 静静地蹲下来,昏暗的烛光下,一张无暇的鹅蛋脸,丹凤眼眉梢微微挑起,温婉之中带着一丝妩媚。 耳旁坠着一对紫珊瑚耳坠,发髻上斜插着一根翡翠簪,加上轻纱罩身,衬托得雪白的脖颈更加修长,如同优雅的天鹅。 葱葱玉指轻提酒杯,便端了过来,她并未开口说话,似笑非笑,红唇饱满,成熟与庄重间,略显一丝娇媚和精明。 闻着身边飘来的淡淡檀香,刘琦也有些把持不住,不自觉张开嘴,便让那妇人将一杯酒灌下。 赵范在一旁小心地看着,见刘琦并未拒绝,抚掌大笑道:“刘将军真海量!” 人人都知道刘琦因生病戒酒,最近虽然偶尔开喝,也是在极其重要的场合,这一杯酒下去,让赵范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 感受着从未有过的气氛,刘琦微眯着眼睛,沉浸其中,这是他作为996社畜难以享受的待遇。 虽然大概猜到这妇人便是赵范的嫂子,但既然他并未说破,自己也不必多问。 从穿越到现在,一直小心翼翼,勾心斗角,就不能享受享受了? 敬酒之后,又是一轮舞蹈,这次愈发热烈,典型的印度舞节奏,夹杂着电臀和肚皮舞,让宴会气氛瞬间达到顶峰,甘宁甚至高声叫好起来。 赵范抚须微微颔首,只要能让刘琦满意,等宴会结束之后,再说曹操之事,心中才有些底气,看在夫人和赵灵儿的份上,也能从轻发落。 热舞结束,刘琦都觉得自己已经有了些反应,赶忙稳定心神,身为荆州之主,可不能只用下半身思考问题。 一曲舞罢,那妇人款款而来,主动开口问道:“奴家听闻将军还在休养身体,不知能否再饮一杯?” 大概因为舞蹈的缘故,脸蛋晕红,微微有些气喘,柔糯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萨瓦迪卡的味道。 迎面扑来一股热气,刘琦刚有的一丝清明瞬间被淹没,大笑道:“喝完这杯,还有三杯!” 甘宁指着赵范笑道:“这可真是山高皇帝远,想不到赵太守虽在边疆之地,却有如此享受,美酒珍肴、佳人珠宝,岂不比天子快活?” 赵范忙摆手道:“不敢不敢,甘将军喝多了!下官这些东西,其实全是家兄遗留,仅此而已。” 众人哈哈大笑,方才进府的疑团也随之解开,赵范身为一名郡守,应该不会如此张扬,但有个腰缠万贯的兄长,那就不一样了。 酒酣耳热,舞姬诱人,不觉众人已经大醉,赵范命人将甘宁等扶下去歇息,黄忠主动去巡城守卫。 刘琦则被带到客房,这里显然也是平常招待客人所用,一应布置都十分周全。 些许微醺之间,见那妇人又款款而进,其他人便退了出去,身上轻纱早已换了一身红裙,更显得雍容高贵。 “将军累了,妾身伺候你早些休息!”那妇人轻轻坐在床边,便要为刘琦宽衣解带。 刘琦一把抓住柔弱细腻的手腕,盯着妇人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妾身……名叫樊凤,大家都叫我凤夫人!”那妇人低下螓首,轻咬红唇,“其实除将军之外,妾身从未陪过其他客人,妾身自知出身卑贱,也从未想过高攀,若是嫌我年老色衰,这就告退。” “这是什么话?”刘琦手臂微微用力,樊凤便娇呼一声,顺势躺在了怀中。 只见她俏脸发红,眼眸如一汪清泉,似乎水波随时都要溢出来,完全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 刘琦看得呆了一阵,不自禁抬起手,用一根手指挑起了樊凤的下巴。 樊凤并未反抗,反而浅浅一笑,微闭上眼睛,睫毛闪动着,红唇微张,露出整齐的贝齿。 樊夫人的成熟自然和赵灵儿的娇羞柔弱,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曹贼啊曹贼,原来这里面的快乐不足为外人道也!” 一切水到渠成,刘琦微微低头,便轻凑上去,柔软的红唇碰触,两人都忍不住身躯微微一颤。 黄昏时分,夕阳将落,院子的角落里留下一道灿烂的霞光,艳若桃花,渐渐地隐没在夜色之中。 一切恢复平静之后,已是月上东山,房子里一片漆黑,不时传来阵阵娇笑。 刘琦一声长叹,慨然道:“江山美人,自古难以兼得,值此良宵,方知爱江山,更爱美人。” 樊夫人鼻孔里发出酥软的声音,忽然说道:“赵太守先前无知,犯下大错,还望将军……” 刘琦伸手便按住了柔软的红唇,轻笑道:“难得今日放松,就你我二人,不必谈他人,更不必谈公事,与美人如此相拥,足矣!” 却听樊夫人幽幽一叹:“只可惜妾身已老,不能与将军共偕白头。” 刘琦在黑暗中抚摸着光滑紧致的皮肤,笑道:“夫人若是愿意,可随我到襄阳,朝夕相伴,刘某绝不辜负。” “那灵儿……” “我说过,今夜不谈他人!”刘琦再次阻止了樊夫人,声音变得低沉起来:“春宵一刻值千金呐,切莫辜负良宵!” 樊夫人嗔怨道:“将军这一次可不许再浪费了,妾身……什么都不怕。” 刘琦嘿嘿一笑:“夫人放心,某已有良策。” 第97章 心腹之患 “虚伪、说教,完全是沽名钓誉,一文不值,一文不值!” 许昌城中,曹操将一张信笺随意丢在桌上,冷笑不止:“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刘伯玮好大的口气。” 刘馥抚须笑道:“丞相所言极是,刘琦这首《短歌行》词句堆砌,故作深沉,年纪轻轻便摆出一副忧怀天下之态,确实过于做作。” 曹操脸上一副不屑之色,转而问道:“刘琦还要五百万钱粮才能放人,这该如何是好?” 刘馥答道:“吾料刘琦必是如上次那般,漫天要价而已,丞相减半亦不为过。” 蒋济点头道:“刘御史言之有理,不如对刘琦加官进爵,再减少钱粮,又有夏侯将军姻亲之好,刘琦必会同意。” 曹操问道:“该如何加封为妥?” 蒋济言道:“丞相曾将车骑将军让于袁绍,随后大破袁氏,征平河北,此乃吉兆也!何不再拜刘琦为车骑将军,趁胜而进,将来必能踏平江南。” 曹操蹙眉道:“袁绍四世三公,当时威望极高,天下皆尊其号令,刘琦不过弱冠之年,便官高爵显,未免过甚。” 蒋济言道:“刘表已命刘琦掌荆州,领镇南将军,据细作来报,恐其命不久矣,刘琦将袭成武侯,不如送他个顺水人情,区区虚名,可省百万钱粮,望丞相斟酌。” 曹操思索片刻,叹道:“也只好如此了,即日上表加封刘琦为襄阳侯、车骑将军,至于钱粮……孤最多出两百万,望此子好自为之!” 朝廷早任命刘表为镇南将军、荆州牧,又有假节之权,刘琦又接了刘备左将军的印信,是否加封都无法干预其实权,若能省下钱粮,曹操当然乐意。 蒋济走后,曹操问刘馥道:“明公先前治理扬州,颇有政绩,如今孙权奇袭庐江,觊觎淮南,扬州大部已为东吴占去,明公可有对策?” 刘馥答道:“下官在寿春时,曾以兴修水利,疏通九江各处漕运,以便运输钱粮,合肥一带高筑城垒,多积木石,藏鱼膏数千斛,为战守备,今张文远守合肥,可保万无一失。但东吴水军强盛,若要收回庐江,恐非易事,不如让于孙权。今黄祖已亡,刘琦派关羽守江夏,虎视江东,孙权正在淮南进退两难,见此好处,必会退兵,若东吴转攻江夏,丞相便可趁机兴兵报仇,南北夹峙,任凭刘琦有通天之能,亦将束手就擒!” “哈哈哈,此计大妙!”曹操抚掌大笑道:“以区区庐江之地,换取南阳、荆州,吾之所愿耳!” 当下命刘馥为使,前往淮南与孙权交涉,只要东吴退出巢湖,便表孙瑜为庐江太守,周瑜为江夏太守,让江东基业再次扩张。 众人走后,曹操又拿起那张信笺,看着纸上的诗句,愈发觉得刘琦威胁极大,小小年纪便有周公之志,待将来长大成人,那还了得? 沉吟片刻,将曹纯唤来,问道:“行刺刘琦之事,安排得如何了?” 曹纯言道:“近日刘琦巡视荆南四郡,看其行程,必从武陵油江口渡江折返。我与董昭商议,欲以重金收买五溪蛮王,派刺客出手,五溪蛮水陆精通,最善伏击狩猎,若从水上伏击,刘琦无处可逃,必死无疑。” 曹操双目微眯,抚须道:“与其重金策反五溪蛮,不如收买其刺客,无论其成功与否,必将与荆州结仇,武陵必乱矣!” 曹纯抱拳道:“丞相所言极是,此正是董昭之计,与其收买五溪蛮,不如诱其出兵,无论成功与否,其人必反,可谓一举两得。” 曹操抚须大笑道:“刘琦啊刘琦,此次必叫尔首尾难顾,不死也要脱层皮!” 就在此时,忽然亲兵送来书信,正是长安钟繇送来,曹操急忙拆开,看罢大怒道:“好个马腾,敢抗吾命,岂有此理!” 曹纯问道:“莫非马腾不愿来朝中任职?” 曹操微哼一声,沉声道:“此必是南阳之败,某失威望,马腾老儿亦轻视于我,故此观望。” 原来马腾与韩遂因部属矛盾而交锋不断,曹操派钟繇等为二人说和,并拜马腾为前将军,改屯于槐里,假节,封槐里侯。 荀彧恐西凉军继续作乱,建议征招马腾到朝廷侍奉天子,此时马腾远离西凉,加之曹操平定河北,威势无两,他必会同意。 曹操派张既劝说马腾,两月前已同意进京,谁知到了长安忽然又改变主意,返回驻地,显然是看到曹操兵败,又在观望之中。 曹纯怒道:“马腾父子反复无常,何不出兵讨灭?” “淮南未平,关中非用兵之地!”曹操无奈一叹,沉声道:“且叫马腾暂住槐里,吾自有对策,先除刘琦要紧。” 马腾的观望,让曹操气愤填膺,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威望,全让刘琦一人给破坏了,南阳之战,也成为他一生之耻,对刘琦恨意更甚。 曹纯走后,曹操将奉送天子到邺城的荀彧召回,商议道:“马腾不肯进京奉君,必是见某兵败,怀有二心,这该如何是好?” 荀彧早已得知消息,闻言答道:“马腾父子久在西凉,威望极高,不可遣回西凉,若任其屯兵槐里,则养虎为患,何不用驱虎吞狼之计?” 曹操忙问道:“计将安出?” 荀彧言道:“张鲁割据汉中,斩杀汉使,传闻有自立之意,何不拜马腾为汉中太守,命其讨张鲁攻汉中,既可除去心腹之患,又能削弱张鲁。张鲁妖贼,兼挟鬼道,不善治军,必为马氏所创,无论胜负如何,丞相趁其两败俱伤,出兵关中,汉中唾手可得!” 曹操闻言大喜道:“吾闻刘琦久有取益州之意,刘璋暗弱,境内人心未定,若被其得逞,必为心腹之患,取汉中则可规图益州,牵制刘琦,文若此举可谓高瞻远瞩。” 荀彧又道:“近来轲比能请护乌丸校尉阎柔进贡朝廷,鲜卑横行漠北,将来必为大患,何不如乌桓一般,另征鲜卑骑兵入伍,编制为师征伐中原?既能削弱鲜卑,又可补充兵力,纵然是西凉骑兵,亦无所畏惧。” 曹操微微蹙眉,虽然征召外兵非他所愿,但为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 遂上表封轲比能为鲜卑单于,命阎柔嘉奖鲜卑各部落大人,以重金征兵,凡入中原建功者,皆可升赏拜官,一视同仁。 第98章 商业版图 刘琦在赵府呆了整整两天,这一日忽然勃然大怒,传唤赵范相见。 赵范本以为樊凤已经安抚好刘琦,刚刚心中安定,听闻刘琦动怒,战战兢兢来见。 书房之中,刘琦脸色阴沉,指着赵范大骂道:“樊凤竟是令嫂,为何不早说明?如献嫂取悦他人,岂非大不孝?” 赵范听闻不是为曹操之事,擦了一把冷汗,忙解释道:“将军息怒,此乃兄嫂自愿作陪,与下官无关!且兄嫂守寡已过三年,自有再嫁之权,她有心掌管舞姬队,继续主持兄长产业,下官也不好阻拦。” 刘琦不悦道:“但你故意隐瞒令嫂身份,假扮舞姬服侍于我,传出去岂非说我刘某以势压人,与那曹贼在宛城欺负张绣何异?” 赵范见刘琦是爱惜名声,忙赔笑道:“将军勿虑,此事下官不说,外人并不知情,更何况兄嫂久慕将军大名,情愿侍奉左右,那也是她的福分,岂可与曹贼强纳张绣叔母相比?” 刘琦这才神色稍微缓和,摆手示意赵范坐下,缓缓道:“既然说到曹贼,那先前之事,你我也一并做个了结吧!” 这两天在床上,樊凤借机说出曹操联络赵范之事,吹了不少枕边风。 这件事对他叔嫂二人来说,也是一场交易,樊凤帮赵范开罪,赵范将兄长的一半产业交给樊凤,由她自行打理,今后各安其事,两不相干。 赵范闻言顿时紧张起来,忙道:“下官自知犯下大错,情愿受罚,但我深感刘牧当年收留之恩,并未听命于曹贼,陈应、鲍隆二人乃是自作主张,请将军明察。” 刘琦微微点头道:“迷途知返,悬崖勒马,你还是不算太蠢,曹操远在中原,你若起兵,他当真能救你不成?不过是曹贼手中一颗棋子,任人利用罢了!” 赵范忙道:“将军所言极是,当初所幸嫂夫人提醒,下官才没有铸成大错。” 刘琦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慨然道:“令嫂倒也识得大体,汝身为一郡之首,竟不如妇人之见,何其愚也?” “将军教训得是!”赵范察言观色,见刘琦并未动怒,连忙夸赞道:“兄嫂虽是女流之辈,但见识远胜下官,又懂得经商之道,实为先兄左膀右臂,称其为女豪杰亦不为过。” 原来樊凤从八岁起就被赵范兄长从贵霜商队中买下,组建舞姬队,专门买下孤女培养,用来招待达官贵人,以便打通商路。 樊凤自己都不知道出身何地,身世更是无从查起,死心塌地跟着赵范兄长,多年来招待客人,协助经商,颇有些能力。 长大之后十分貌美,恰逢赵范兄长丧妻,便纳为小妾,接管荆州境内产业,如今赵府中的这些布置,都是樊凤一手打理,赵范不过坐享其成罢了。 刘琦手指敲着桌面,淡淡问道:“令嫂有意借助商队,探寻其身世,明府你怎么看?” 赵范慨然道:“兄嫂虽未为先兄留下血脉,但毕竟是赵家之人,更何况这大片产业也有其一半功劳,下官又不善经商,若无人接管,迟早消散于无形。让与她若果真能找到身世,成人之美,上报兄嫂养育之恩,下慰先兄九泉之灵,下官甘愿成全。” 因赵范兄长经常外出,两人聚少离多,同房次数也屈指可数,两年后外出遭逢意外,因此并未留下子嗣。 但人死之后,整个产业便如同散沙,交州、南越乃至身毒的产业完全瘫痪,这几年甚至都不相往来,只有荆州境内还勉强在维持。 樊凤守丧三年,前思后想,后半生无所归处,不如去寻找自己身世,准备接管部分产业,寻访那支遇难的贵霜商队。 刘琦的到来,更让樊凤坚定信心,她早已从赵灵儿处了解不少消息,此次诚心侍奉刘琦,若有他的支持,无论经营商队,还是重振产业,都大有希望。 刘琦却笑道:“先前竟有贵霜商队来过荆州,近年来不见踪影,想来令人遗憾。你可想过,若能打通南越商路,与贵霜贸易,此举虽比不上张骞凿空西域,也仅次于此,此乃名垂后世之举,只可惜令兄时运不济,遗憾错过。” “嘶——”赵范听得倒吸一口冷气,不可置信地看着刘琦,“这、这如何比得?” 他的兄长不过是一位商人,身份卑贱,若不是自己疏通刘表,做了桂阳太守,兄弟二人从河北荆州,根本难以立足,刘琦竟将他与张骞相比,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刘琦却笑道:“探索未知之地,传播华夏文明,利在当代,功在千秋,令兄虽为赚钱逐利,但其联络海外,功不可没,只是少了一道朝廷诏书而已,若能成功,此壮举必会为后世所铭记。” 赵范猛然醒悟,愣了半晌之后,忽然垂泪道:“可惜家兄命薄福浅,未能当此大任。” 刘琦也是无奈叹息,这种遗憾在历史上数不胜数,也有人在当时为人嘲笑,后世却被追捧为圣,时代观念的局限,并非当局者能够破解的。 见赵范深以为憾,刘琦言道:“令兄留下大片产业,若就此荒败,实在令人惋惜,所幸令嫂尚有雄心,本将亦有打通南海商路之意,若能强强联手,必能将令兄产业扩大,垂名于后世。” 赵范一怔,愕然道:“将军的意思是?” “欲成大事,只留一半产业于令嫂,这远远不够!”刘琦看着赵范,缓缓握住拳头:“我全都要!” “啊这?”赵范大惊,神色犹豫,如此一来,岂不是兄长所留家业拱手让人? 刘琦笑道:“明府也不必忧虑,那些产业若交给你,也不过是换些钱财而已,此举无异于杀鸡取卵,今后商队重归正道,也有明府一成分红;另外这支商队将由令兄嫂之名命名,取‘凤祥号’,令兄之名,将与商号并存流长。” 赵范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不仅懂得兵法谋略,竟还懂得经商之道,当年他兄长赵祥就曾提过此事。 没有字号的商队,如人之无名,国之无号,难成大事,只可惜还未决策便丧生,刘琦却在此时提了出来。 惊愕之中,刘琦继续说道:“明府既然忠心可靠,可继任桂阳太守,名利双收,夫复何疑?” 赵范见刘琦不但没有问罪,还为他兄弟思虑如此周全,激动跪地:“赵范愿为将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第99章 求才访贤 赵范其实心中明白,如果刘琦要追责,将他捉拿问罪,一样可以独占那些产业。 但刘琦非但没有鸠占鹊巢,还为他考虑周全,又为兄长扬名,此等以德报怨的胸襟,怎能不让他折服? 彻底搞定赵范,又接手赵家产业,这可比未来女婿习家的大了不知多少倍,关键能够延伸海外,这才是刘琦最需要的。 赵范在历史上得罪赵云之后连夜逃走,下落不明,大概就是去接了兄长的产业,隐姓埋名,即便没有作为,后半生也吃喝不愁。 虽说刘琦目前只有荆州一块地盘,但除了振兴汉室之外,还想着将来扩张版图。 不敢说直追成吉思汗,乃至征服全球,至少也要与清朝差不多,否则岂不是白穿越来了? 但万丈高楼平地起,目标越宏大,需要的人才和资源就越多,现在是打基础的时间,刘琦不敢有丝毫大意,事事亲为,甚至亲自巡视荆南,寻访人才。 赵范兄长赵祥必定是一位商业奇才,只可惜在这个重农抑商的时代,只能遗憾埋没。 赵范投诚之后,二人商议郡内之事,政事照旧,等邓芝上任之后再做调整,倒是陈应和鲍隆被杀,郡内无人领兵,刘琦调杨陵到桂阳赴任。 诸事安排完毕,赵范出榜重新任命官员,安定民心,并捐赠家财三百万钱,助刘琦治理荆南,屯田安民。 樊凤听闻刘琦不但收了赵家全部产业,还打算让她来掌管,惊得红唇大张,半天说不出话来。 刘琦将其揽入怀中,笑道:“夫人有经商之才,只是不自知而已,襄阳还有一位奇女子,你联络那些掌柜之后,将舞姬队带到襄阳去,与她会面,定会有所获益。” 樊凤娇嗔道:“将军所说莫非便是那习家之女习媛?妾身听闻将军与习氏定亲,必是将来的主母吧?” 刘琦与习氏的婚姻,荆州人尽皆知,而同为商界之人,又都是女人,樊凤自然清楚习媛的一切。 刘琦捏住嘟起的红唇,轻笑道:“夫人放心,将来府中,也会有你一席之地,只要商号经营成功,各有用武之地,又何必在意主次之分?” 樊凤张嘴便将手指含住,紧紧靠在刘琦怀中,此时这个比他小了近十岁的少年,已成了唯一的依靠。 中原讲究门当户对,更何况还有刘表做主,她自知没有资格成为刘琦的正妻,见刘琦并无偏颇,心中已然知足。 温存片刻,忽然抬起螓首,幽幽说道:“灵儿为蔡氏所逼,也是情非得已。如今蔡氏覆灭,她又孤苦伶仃一人,念在她年幼无知,又痛改前非,还请将军饶恕,哪怕在府中做个丫环,将来助我经营商号,如何?” 刘琦听樊凤的口气,看来赵灵儿对有些事还羞于启齿,没来由心中一阵悸动,将手伸进轻纱之中,低笑道:“灵儿早已献身,夫人莫非不知情?” “啊?”樊凤吃了一惊,猛地坐起来,拉扯凌乱的衣衫:“这……我是她义母,我们……这如何使得?” “又非亲生之女!”刘琦嘿嘿一笑,将樊凤扯进怀中,“将来到了襄阳,三人大被同眠,团团圆圆,岂不快哉?” …… 休息一日,刘琦让樊凤带着准备好的辣椒和咖喱前往襄阳,与习媛商议售卖之事。 这种干辣椒只有小拇指大小,呈淡绿色,辣味十足,桂阳也仅有三百多斤库存,在没有找到货源之前,可是价值千金。 众人在城外道别,刘贤带兵护送刘琦前往零陵,那里正有几个人才在等着他。 第一人便是名士刘巴,出身于官宦世家,早已名满荆南,只是刘表多次征辟,都不应命。 有人评价刘巴实力和法正不相上下,后来确实也成为法正的接班人,只是这家伙脾气有些古怪,刘表的面子都不给。 刘琦知道这家伙一心想抱曹操的大腿,并不看好刘表,这次南阳大战,不知能否改变他的看法。 另外还有蒋琬和刘敏,这都是蜀汉后期的精英,尤其蒋琬,在诸葛亮的培养之下成为接班人,才干可见一斑。 赶路途中向刘贤打听三人,刘贤吃惊道:“想不到将军困于襄阳,尽知天下俊杰,这三人在零陵年少知名,家父也曾派人延请,均借故推辞,以将军虎威,必能招纳前来。” 刘琦笑道:“荆楚之地,人杰地灵,若不能为国家所用,如宝玉蒙尘,此乃其主不明也!我既掌荆州,就要让他们各尽其才,不负所学。” 刘贤蹙眉道:“那刘敏与在下乃是同族,要见他与蒋琬倒也不难,倒是那刘巴先前便不愿就任零陵郡守,只怕未必会来。” “此一时,彼一时也!”刘琦笑道:“素闻将军在荆南有儒将之称,文能运筹帷幄,武能冲锋陷阵,也是荆州之大才。” “将军取笑了!”刘贤尴尬一笑,慨然道:“这都是当初年轻气盛,夜郎自大罢了,将军一鸣惊人,方不失儒将之称,我看远胜江东周郎矣!” 刘琦问道:“蒋琬二人之才,比之将军如何?” 刘贤道:“十倍于我。” 刘琦失笑道:“将军何必如此自谦?” 刘贤言道:“此乃肺腑之言!在下搜集诸多兵法,助家父练兵,自行推演,实则如闭门造车,终究难成大事,将军镇守荆州,若有用人之处,在下甘愿为马前卒。” 刘琦大笑道:“我方才说过,将军乃荆楚之才,明主岂能叫珠玉蒙尘?只要将军” “当真?”刘贤喜出望外,想不到刘琦也如此看重他,朗声道:“大丈夫志在四方,岂能偏安一隅,情愿追随左右。” 刘琦欣慰点头,刘贤在历史上被刘备收服之后没了音讯,也未曾入蜀,大概是留在零陵,不知是他资质平庸还是缺少发挥的机会。 这小子现在如同温室里的花朵,有点文不成武不就,但在这个时代能识字就比一般其他人起点高了一大截,带出去历练,或许就能激发出他的潜能。 培养一位名将,远比发掘名将的成就感高,如果能将刘贤开发出来,比等着邓艾长大还让刘琦高兴。 正闲谈之时,忽然前方一彪人马疾驰而来,烟尘飞扬,甘宁在前方急忙戒备。 刘贤手搭凉棚观望片刻,笑道:“将军勿虑,领兵者乃本州上将邢道荣,必是奉命来迎将军。” 第100章 零陵人才 说话之间,一员虎背熊腰的骑将飞奔而来,到近前滚鞍下马,抱拳道:“零陵守将邢道荣,奉命前来迎接将军!” “将军请起!”刘琦笑道:“多蒙刘郡守费心。” 这邢道荣看起来五大三粗,身形与张飞相差无几,刘贤称其为零陵上将,镇守郡内绰绰有余,但是还排不上名将之列。 没有刘备来夺荆州,邢道荣扬名的机会也没了,就这样做个郡内上将也挺好。 众人来至零陵,刘度早已带着百官迎候,到了府衙摆宴接风,其乐融融。 刘度父子主动归顺,郡内倒也无事,晚上刘琦写了一封书信,命刘贤送给刘巴,看他是否愿意出仕。 次日一早,刘琦正会见蒋琬和刘敏,这两人与自己年纪相仿,尚未察举,还没有茂才和孝廉的称号,并不能入朝为官。 刘琦见蒋琬学识渊博,为人沉稳,刘敏则更加英武一些,不愧是后期敢抵挡曹魏十万大军的人物。 此时刘琦的变化早已传遍天下,荆州更是沸沸扬扬,大家都年纪相当,二人敬佩刘琦的同时,也相谈甚欢,同为年轻人的朝气和豪情所吸引。 要想让二人加官,至少要有茂才的名号,便商议为二人找个名士做举荐人。 这就是汉代察举制的弊端,没有名士和官方举荐,无法踏入官场。 举荐之人便是一生的恩人,各家自然只推荐亲近之人,这也成为世家掌控官场的根本。 科举是打破世家垄断的方式之一,但刘琦现在还没有力量去做,更没有条件和资源来实现,只能按照当下规矩。 正商议之时,忽然襄阳公文送到,还有一道圣旨,曹操表刘琦为襄阳侯,拜车骑将军,领荆州事务! “恭喜将军加官进爵!”刘贤等听罢大喜,纷纷拱手道贺。 年仅十八便位尊于九卿,封侯拜将,这样的成就,放眼历朝历代,也少有几人能做到。 这一道诏书下来,刘琦非但掌管荆州名正言顺,而且还有开府治事的权力,以后加封官员,不必事事上表。 刘琦扫了一眼书信,却将圣旨缓缓放下,蹙眉叹道:“曹贼不过是急于赎回俘虏罢了,若无人质在手,岂能如此升赏?若这果真是天子之恩,那该多好?” 曹操给他加官进爵,不过是想将五百万钱粮缩减为两百万,官爵对刘琦来说可有可无,毕竟荆州就在自己手中,而钱粮却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蒋琬抱拳道:“将军此言差矣!诏书出自朝廷,陛下得知将军威震江南,欲灭奸贼而兴汉室,必在深宫盼望,这封诏书之中,未必就没有陛下殷切盼望之意。” 刘琦微微一怔,向北遥遥而拜:“天子困于河北,苦盼救援,曹贼假诏号令天下,某必救皇兄于水火之中。” 众人纷纷施礼,却听一人大笑道:“将军有如此壮志,曹贼不灭,何愁汉室不兴?” 刘琦回头看去,只见衙门外站立一人,青衣长袖,留着一撮山羊须,正大笑走进来。 刘贤惊喜道:“此乃刘子初也!” 细说起来,刘贤和刘巴同属一宗,五代之前还曾同堂,如今虽然疏远,但偶尔也有来往。 刘琦上前迎接,抱拳道:“先生驾临,是乃荆州之幸!” “岂敢岂敢!”刘巴还礼道:“南阳大捷,令曹操铩羽而归,方为荆州之幸,汉室之幸!” 刘琦心中暗喜,果然刘巴看好曹操,是因为他实力最强,甚至有统一天下的希望,想早日结束乱世。 刘琦异军突起,让曹操南下之路受阻,无论在身份还是实力上,他都比刘备强许多,这一系列操作,终于让刘巴改变看法。 寒暄一番,众人来到府衙,刘贤命人重新摆宴,蒋琬、刘敏都与刘巴相识,三位荆州名士,总算在零陵府衙会齐。 闲谈一阵之后,刘巴问道:“将军来信,画出南洋航线,远涉贵霜,实乃宏图大志,在下久居荆南,也只是耳闻而已,将军绘图却如此详细,令人佩服。” 刘琦笑道:“我在襄阳时,便喜欢搜集天下奇书,对他国之事略有涉猎,昔日秦始皇征服百越,伏波将军马援安定南海,此皆我华夏之地,南洋珍奇异宝极多,若能运到中原,必能大赚一笔。” 刘巴抚须道:“奇货可居,一本万利。将军非但能统兵,还有如此远见,何愁大事不成?若能与南越通商,货物自荆州运往江东、西蜀、中原,荆楚之地大有可为。” 刘琦言道:“我虽略懂经商之道,然于财政之事,却一窍不通,国之根本在于府库是否殷实,还需先生筹策。” 刘巴抱拳道:“承蒙将军器重,巴愿尽力而为。” 刘琦大喜,他打动刘巴的关键点,就是来让他搞经济,这一条商路和赚钱策略,果然引起了刘巴的兴趣。 刘巴虽然刚开始不愿投靠刘备,从荆州逃到交趾,转走益州,但有缘千里来相会,终究还是成了刘备的幕僚。 上任第一件事,便是给刘备解决了财政问题,一个“值百”制度,便在数月之间,让府库充实! 刘巴有如此超前的经济思想,对刘琦的规划一看便知,这和当今那些诸侯只知道增加赋税来充盈府库的思路完全不同,二人虽未见面,已有知音之感。 而开拓南洋计划,更让刘巴看到自己的雄心。 兴复汉室的口号天下皆知,在中原不过是收买人心,为了出兵的正义性而已,但向外扩张,更展示出刘琦与众不同的一面。 作为让诸葛亮胜赞的男人,刘巴的眼光和能力毋庸置疑,唯有用这些超乎寻常的手段,才能打动他。 席间众人推杯换盏,畅所欲言,刘琦一些新奇的观点让大家赞口不绝,尤其与刘巴谈起赚钱之事,二人更是滔滔不绝,听得其他人目瞪口呆。 刘度见这些年轻人意气风发,方知自己的儿子刘贤还差得远,终于同意让刘贤外出历练,要想有所成就,就不能一直留在父母身边。 零陵之行收获满满,让刘贤带着三人前往襄阳,刘琦下一站还要前往武陵,不知态度暧昧的金旋,对自己是什么态度。 第101章 江上偶遇 在零陵留了三日,刘琦赶奔武陵,转来转去,地盘还在湖南境内,荆州刺史差不多就是个湖南省长。 人马来至武陵界上,金旋早已派从事巩志相迎,态度倒也摆得端正。 刘琦知道巩志是识大势之人,见礼之后问道:“金太守治理武陵数年,如今形势如何?” 巩志自然领会,抱拳道:“武陵境内虽定,但东有洞庭水贼啸聚,西有武陵山群盗出没,金太守常感不安。将军初至荆南,虎躯一震,贼盗皆平,武陵上下无不念将军之恩,将军接管荆州,乃万民之望也!” 刘琦仰天大笑,既然金旋承认自己的身份,武陵便平安无事,毕竟自己是刘表长子,比刘备名正言顺,金旋也确实没有反叛的理由。 一行人沿沅江而行,直奔武武陵郡治临沅,作为武陵境内最大的一条江,刘琦一路上琢磨打通这条水路,将山里的那些百姓连通起来。 沅南城中一家宅院里,一人快步而进,对屋里几人急说道:“来了,刘琦已到临沅。” 屋内坐着四人,一人相貌清隽,其余三人皆面色黝黑,其中一人身形高大,形容威猛,另外一男一女,皆披发露肩,脖子里挂着狼牙项链。 那年轻人大笑道:“刘琦自武陵回江陵,必从油江口登船,真乃天赐良机。” 身形高大之人嗡声道:“曹丞相的命令,我们自会全力完成,但荆州官兵来报仇,你们要保证我们族人的安全。” 那人笑道:“沙摩柯勇士但放宽心,此次杀刘琦成功,阁下必将闻名天下,五溪蛮部落中首屈一指,下一任蛮王非你莫属。” 那人眼里闪过一丝喜悦,神情却依然严肃:“哼,我只要保证我的族人安全。” “这个自然!”那人点头道:“如今刘表病重,刘琦已死,刘表也必死无疑,荆州无主,曹丞相必发兵南下,届时荆州为曹丞相所得,阁下族人自当安然无恙,待天子下诏封阁下为蛮王,那是何等荣耀?” “蛮王之事,暂且不提!”沙摩柯摆摆手,“我们族中现在急需粮食和布匹,你们都带来了吗?” “一半已经如数带到,稍后请到隔壁检查!”那人言道:“另外一半,待曹丞相取了荆州,非但如数送到,还另有封赏。” 沙摩柯浓眉微蹙,终于点头道:“也好,一言为定!” 那人大喜,抱拳道:“久闻沙摩柯是五溪蛮最勇猛刚勇的勇士,做事果然干脆利落,诸位放心在此休息,待刘琦离开临沅之后,听我吩咐行事即可。” 沙摩柯指着左手一人吩咐道:“阿克,你去清点财物。” 一名蛮人跟着那人出门,沙摩柯对另一人吩咐道:“从明天开始,把这里的粮食和布匹分批送进山中,分给族人们。” “大哥,这样会不会太危险?”那女蛮人终于开口道:“杀刘琦的后果还要听老蛮王的,慎重考虑,而且曹操……才给我们一半佣金,这恐怕……” 沙摩柯笑道:“妹妹不用担心,我们还没有付出行动,他们能送一半粮食来,已经足够表示诚意,至于荆州军的报复,我刚才也已经问过,到时候曹军南下,没有刘琦谁能挡得住?我们五溪各族只要渡过这个难关,就远遁山林,不与官兵接触,只要躲进五溪境内,他们也奈何不得。” 那女子正是沙摩柯的妹妹沙扎丽,修长的柳眉微微蹙起:“刘琦真的有那么好杀吗?” 沙摩柯笑道:“有我在船上,妹妹不用担心,他一个纨绔子弟而已,身旁的那些将领不是我的对手,你只管留在水中接应,如果刘琦下水,交给你就行。” 沙扎丽微微扬起下巴:“只要在水里,谁也不是我的对手,刘琦若敢下水,他死定了。” …… 刘琦在武陵会见金旋及诸位官员,商议疏通沅江水运,既可作漕运,又可连通长沙商路,待南越商队恢复,武陵也大有裨益。 众人对刘琦的规划极力赞成,尤其刘琦注重商业,更让众人欣喜不已。 这里几乎都是本州官员,家家都有些产业由族人经营,因为洞庭水贼的存在,生意惨淡。 刘表作为士族代表,重文轻武,对唯利是图的商人更是不齿,郡内大家族都以经商盈利为耻,都在暗中经营。 刘琦的这个举措,无疑大获人心,非但得到士族的支持,还有商人的推崇。 果然在巩志发布榜文,准备筹集资金之后,马上就有无数人响应。 疏通水运连接洞庭,又有官兵保护,这对那些经常受到强人打劫的商人来说,无疑是一件利好之事,自然全力赞成。 金旋亲自将刘琦送至油江口,保证接下来全力疏通沅江水路,与洞庭水寨连为一体,即便武陵有战事,水军也能及时救援。 船队出行,对岸便是江陵,两个时辰的水路,此行圆满结束,船上一片欢声笑语。 刘表治理荆州鼎盛之时,南来北往的客商每日往返于大江南北,尤其交趾、南越之地的商人,纷纷前来,才成就赵范之兄的商业传奇。 赵祥将中原的丝绸、陶瓷、茶叶运往海外,这不仅仅是为了赚钱,更是华夏文明的输出。 南越、身毒等地的商客早已尝到甜头,但因赵祥的不幸离世而中断,如今刘琦以官方身份介入,商队必会如雨后春笋,持续进入中原。 “将军,前方有一艘渔船,是否要救?”正闲谈之时,驾船的士兵前来禀告。 刘琦来来到船头,便见前方一艘渔船,正在风浪中颠簸打转,船的一侧已经破裂,正在漏水。 刘琦言道:“就是普通之人,也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更何况我等官船,更要以身作则,否则岂不叫百姓寒心?” 甘宁点头道:“将军所言极是,水上的危险,比之陆地更甚,这渔船即将沉没,又在江心,若不施救,船上之人必死无疑。” 刘琦传令,马上命士兵驾船向那艘小船靠近,走得近了,才看到船上四人个个面目黝黑,打扮与中原人大不相同。 甘宁蹙眉道:“这是五溪蛮人,我曾在巴郡见过,经常往来于大江。” 刘琦打量几人,见当先那个身形高大之人最为醒目,相貌凶恶,在看到他身上的武器,不由心中一动。 第102章 江心遇刺 只见那人紫黑色的面膛上一圈络腮胡,双目如牛眼一样凸出,看起来颇为吓人。 尤其腰间绑着两张弓,手提铁蒺藜骨朵,这样特殊的兵器,让刘琦不禁想起了五溪蛮王沙摩柯。 几人上了船,马上跪地谢恩,嘴里叽里哇啦说了一大堆,却谁都听不懂。 甘宁上前问道:“你们可有人会说官话?” 一位年纪稍长的中年人躬身道:“多谢这位军爷相救!” 甘宁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那人答道:“我们是武陵五溪苗人,到江陵贩卖兽皮、药材。” 甘宁双目微凛,沉声道:“既是贩卖物品,为何船上空无一物?” 那人答道:“方才经过困龙滩,不小心撞到暗礁,船底漏了,只好把换来的粮食和财物都丢掉,才勉强划船,等来恩人。” 甘宁微哼一声,警惕地打量着几人,困龙滩他也知道,那里冬天是一座小岛,夏天变作浅滩,如果不熟悉情况的人经过,很容易撞船。 刘琦一直静静打量几人,上前笑道:“既是武陵百姓,自当相救,不过我们是去江陵,并不顺路,恐怕会耽搁诸位行程。” 那人忙道:“军爷救我等一命,已经感激不尽,等到江陵,我们再找船过江,不敢打扰诸位。” 刘琦言道:“不妨事,船过江陵,还要返回南岸,将你们一并送回便是,不过此次财物尽失,尔等空手而归,恐怕会叫族人失望。” 那人叹道:“我们不敢走洞庭水路,只好绕道油江口,多出半月路程,意外常有,也是无奈之举。” 刘琦笑道:“回去之后告诉你们的族人,今后再也不必为此事烦忧,如今非但洞庭水贼已被消灭,而且官府很快就会打通沅江水路,不仅你们可以方便进出武陵,也会有商队专门进山收兽皮和药材,便不用你们如此冒险了。” “当真?”那人面露惊喜之色,看了一眼沙摩柯,问道:“官府真有这么好?” 刘琦点头笑道:“武陵百姓也是荆州百姓,自当一视同仁,官府已经发下榜文,山区境内免去赋税,还将开通漕运,将来酉阳、辰阳、沅陵将会有官府专门收购物资,诸位回到武陵,自然会看到这些公文。” 这番话说的几位蛮人脸色微变,连沙摩柯都忍不住上前一步要说话,幸好被身后一人拉住,才反应过来,嘴巴张了张,低下了头。 那人躬身道:“听说刘将军巡视荆南,看来这些政策就是他所定……真是太好了。” 说完话便向那几人说起了苗语,几人叽里咕噜似乎有所争执,随后便退到避风舱中休息。 刘琦回到舱中,问甘宁道:“你可知五溪蛮王是何人?” 甘宁摇头道:“蛮王一般由各族长老推选,一年或者数年更换,族内之事,莫江波并不熟悉。” 刘琦言道:“那位相貌奇特,身形高大之人应该与蛮王有些关系,这些人来意不明,你们要多加小心,很可能他们有备而来,或许这是五溪蛮的一次试探,也或许……别有居心。” 甘宁多年行走江湖,也觉得这几人有些古怪,但又说不上来,如今听刘琦如此肯定,握了握手中刀,沉声道:“将军放心,某自会派人加强警戒。” 刘琦认出沙摩柯,便知道这件事看似偶然,实则古怪。 一般的五溪蛮人出来做生意,他倒是相信,但沙摩柯显然不会,能当上五溪蛮王的人,绝不会坐这种小渔船去江陵。 自洞庭湖被封锁之后,船队基本都从油江口走江陵,大小船只极多,他们的渔船偏偏在此时出现,未免太过巧合。 他们专门找上自己的船只,要么就是试探官方的态度,要么就是别有所图。 没有弄清楚蛮人的目的之前,刘琦决定静观其变,不要打草惊蛇。 中午又至困龙滩,水军都知道这片区域复杂,船行较慢,刚绕过一片礁石,便见迎面有一艘商船快速而来。 守军立刻擂鼓示警,让那艘船减速绕路,这里莫说是暗礁极多,江下更是暗流涌动,稍有不慎很容易撞在一起。 果然那艘船才过来,忽然便在江心打了个转,横着往大船撞来,大片水花飞溅,船上之人惊呼不已。 “龟儿子,会不会开船?”甘宁大怒,提刀指着对面大喝。 但为时已晚,那艘船已经冲撞过来,大船转舵缓慢,此时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水军只好全体戒备,保护船只。 砰—— 与此同时,前方的那艘船已经撞了过来,虽然比战船要低了半截,但这一下力道也不小,船身剧烈摇晃,水花飞溅。 刘琦听到外面嘈杂,船身震动,出舱来查看情况,黄忠正守在舱外,扶着刘琦来到船舷之上。 那艘船已经撞得船舷碎裂,大船被撞了个洞,水军大怒,正准备放箭将这些人消灭。 “且慢!”刘琦忙阻止道:“他们并非有意……” 话音未落,却见那船舱之中忽然钻出十几人,全都黑衣短打,黑巾蒙面,在晃动的船板上如履平地。 “小心,有刺客!”黄忠脸色微变,立刻大声提醒。 这些人将手中钩锁抛上船舷,口中咬着钢刀,如蚂蚁般爬上来,个个身手敏捷,动作熟练。 刘琦心中不解,这一趟巡视南郡,除了桂阳有鸿门宴之外,基本都十分顺利,忽然从哪里冒出来的刺客? 难道是蔡氏余孽不成? 孙策就是因为得罪江东世家而被刺客所杀,孙权继位之后查都没查,最终推到许贡门客身上了事。 此时那些黑衣人已经开始登船,甘宁领兵守住船舷,上前一刀将绳索斩断,黑衣人扑通一声落入水中,消失在江面上,并没有挣扎的迹象,显然水性也不错。 另外几人从旁边爬上来,甘宁另一手取出铁戟,双手并用,直接对着那些扑过去,一刀一个,转眼又有三人惨叫坠落。 船舷上弩箭齐发,那些黑衣人在乱箭之下,也如同下饺子一般掉下去,但也有不少已经爬上船舷,开始近身搏杀。 “军爷,让我们也帮忙!”忽然船尾钻出来,那中年人还在说话,沙摩柯已经大步走过来。 “刘琦,你死定了!”不等官兵反应过来,沙摩柯虎吼一声,举起铁蒺藜骨朵高高跃起,冲着刘琦便砸下来。 第103章 蛮人刺客 刘琦吃了一惊,想不到沙摩柯竟会向他动手,而且动作极快,如同人猿一般疾冲过来,势不可挡。 “休伤吾主!” 与此同时,刘琦身后闪出一道人影,寒光闪烁,直往沙摩柯斩过去。 当—— 一声巨响,沙摩柯连人带兵器被震得倒飞出去,噔噔噔连退四五步才稳住身形,惊疑不定地看着横刀立于刘琦身前的白发老者。 黄忠须发皆涨,怒瞪着眼前的蛮人,沉声道:“何人大胆,敢行刺车骑将军?” 沙摩柯想不到吸引走了甘宁,刘琦身旁的这老儿竟然如此厉害,并不答话,低吼一声又冲过来。 “杀,取刘琦人头!” 沙摩柯身后,那四名蛮人也一起冲过来,此时唯有杀掉刘琦,他们才有一线生机,否则必将死于官兵之手。 “主公先回舱!”黄忠爆喝一声,舞刀上前,一人挡住船舷通道,与沙摩柯厮杀起来。 “沙摩柯,你是受何人指使,前来行刺?”刘琦并没有退,指着沙摩柯一声大喝。 “你、你怎么知道……” 沙摩柯脸色大变,失声喊了出来,但此时黄忠大刀已到,被逼得说不出话来,二人在船上厮杀。 此时甘宁已经将那些登船的黑衣人全都杀死,领兵过来支援,上前敌住那四名蛮人。 最后的一名蛮人听得身后响动,提刀便冲过来,想阻截官兵,为刺杀刘琦争取时间。 “龟儿子!”甘宁一声怒吼,举刀大步而来,一道寒光闪过,那人的脑袋便凌空飞了起来,脖颈处鲜血如喷泉般冒出。 “尽量生擒!”刘琦见五溪蛮举动怪异,背后必有蹊跷。 尤其沙摩柯出现在这里,必须要查出幕后之人,这件事关乎整个武陵的安定,如果五溪蛮人造反,必会影响武陵乃至荆南的发展。 黄忠此时与沙摩柯大战二十合,已经杀得对方满头大汗,怒吼连连。 作为五溪蛮第一勇士,沙摩柯被一员老将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惊怒不已。 甘宁虽听到刘琦的呼喊,但此时生死之际,根本不敢留手,杀了一人继续飞扑上前,挡住了另一名蛮人。 那人两手各持一把短刀,微微弓着腰,如同准备出动的恶狼,眼中凶光闪烁,正准备偷袭黄忠背后。 此时那会说官话的蛮人正准备放箭,甘宁爆喝一声,取下背后短戟,伸手便甩了出去,正中其后心。 那人挣扎着转过身来,将箭瞄向甘宁,还准备报仇,但未等用力,便吐血倒地,箭矢轻飘飘地飞了出去。 转眼之间四人只剩其一,那蛮人见势不妙,冲着沙摩柯吼了一句,甩手将短刀打向甘宁面门,同时就地一滚,往船尾蹿了出去。 甘宁躲过短刀,再想追赶已经来不及了,那人飞身鱼跃,跳入江中消失不见。 “留住沙摩柯!”刘琦见黄忠已经完全压制沙摩柯,对甘宁招呼一声。 甘宁举刀从背后逼近,沙摩柯早已被黄忠打得心惊胆战,见四名同伴又被甘宁所杀,眼中有了惊慌之色,一手撑住船舷,翻身越过栏杆跳江。 甘宁已有准备,从腰中解下铁索,兜手甩了出去,正好打在沙摩柯脚踝之上,将其缠住,猛地往回拉拽。 砰的一声闷响,沙摩柯如同被拽起的大鱼,狠狠撞在船板之上,发出一声闷哼,扑通一声掉入江中。 “龟儿子,休想逃走!”甘宁扔掉锁链,纵身上了船舷,飞快的速度脱掉外套,便紧随其后跳入江中。 船上瞬间安静下来,只听到阵阵波涛之声,若不是到处的尸体和鲜血,恍惚做了一场噩梦。 黄忠横刀小心戒备,观察周围动静,忽然听得船底传来阵阵闷响,忙道:“不好,贼人在凿船!” “此乃水贼惯用伎俩,派水军支援。”刘琦淡淡一笑,对水军传令道:“甘将军已下水,速去支援!” 这船上的护卫一般都是锦帆军,闻言二话不说,纷纷脱下铠甲跳入江中。 刘琦看到这一幕,不由暗中点头,刚才他们没有擅自行动,而是等自己下令,才跟随甘宁下水,足见甘宁练兵,没少灌输忠君思想。 黄忠轻抚长须,蹙眉道:“五溪蛮人向来与我们相安无事,刘牧也曾下令善待其民,为何突然发难?” 刘琦言道:“蛮人好利,他们并不会无故冒险来行刺,背后必有人挑唆,只要抓到沙摩柯,一切便水落石出。” 黄忠点头道:“此蛮人颇有勇力,招式古怪,只是尚未熟练,若假以时日,必是一位难缠的对手。” 刘琦心中暗笑,沙摩柯成为蛮王之后,第一个杀得就是大将甘宁! 此时已到傍晚时分,风平浪静,江面上漂浮着破碎的船板,还有几具尸体,能看到几处黑影在水下追逐。 水面上不时冒起一股血水泡沫,不知是什么人被杀,但甘宁还未出现,只能耐心等待结果。 此时甘宁已在水下找到沙摩柯,正追得他手忙脚乱,奋力游走。 沙摩柯自认为水性也不算差,但当他潜入江中,看到甘宁在水中灵活轻便,如同大鱼一般,不由心中暗惊。 在水下打斗,和陆地完全不同,不但要手眼灵活,还要学会换气,否则一个浪花卷过来,可能头晕眼花,被水呛死。 沙摩柯刚才被黄忠杀得筋疲力尽,又在船板上狠狠撞了一下,气血翻涌,头晕眼花,至今一口气还未喘顺,哪里敢和甘宁打斗,如漏网之鱼,左右摇摆想要逃脱。 甘宁左手拿着抢来的分水刺,右手拿着短戟,穿行在船底和礁石之间,遇到那些造船的贼人,顺手刺过去,便见一道红光冒出。 这些贼人显然早有准备,个个身穿水靠,手中拿着凿子,专门为破坏船底来,只是他们也不是锦帆军的对手。 这些士兵非但常年纵横长江,本就武艺高强,又在军中一番训练,更是如虎添翼,只要打个手势,便明白同伴的意图,两人或几人一组,将水贼逐个击破。 水下的战斗更为惨烈,这是一场无声的厮杀,一股股冒起的殷红血水,让人触目惊心。 甘宁正要追上沙摩柯,伸手去抓他的脚踝,忽然斜刺里一名贼人急速而来,速度甚至比自己还快,带着一串水泡,分水刺直向肋部刺来。 第104章 水底厮杀 甘宁看这人的游泳姿势,就知道他身手不凡,赶忙扭动身躯,避开分水刺,扔掉短刀伸手探出,一把便抓住那人的手腕。 那人来的速度极快,分水刺刺空,一下子便撞到甘宁怀中,甘宁顺手将其箍住,正抬左手短戟准备刺下去。 那贼人奋力挣扎,猛地转过身,甘宁手臂触碰到两团柔软的东西,下意识用手捏了一下,充满弹性,顿时心中一惊。 就这愣神的功夫,那人猛地推开甘宁,反手将分水刺扫过来,甘宁伸短戟架住,正好小枝套在短戟中。 那人用力拉扯,哪里是甘宁的对手,见甘宁又逼过来,似乎有些惧怕,扔了分水刺往远处游去。 那人游动的速度极快,水底下能与他较量的人少之又少,忽然遇到这样一个对手,顿时激起了甘宁的兴趣。 他打出手势,示意其他人去抓沙摩柯,自己追向那贼人而去,两人如同鱼儿一般,在礁石之间快速穿插。 沙摩柯摆脱甘宁,心中稍定,转过一堆礁石,浮出水面换气,只见不远处都是官兵,有警戒的,也有出来换气的,全都围拢过来。 沙摩柯大惊,深吸一口气再次潜水下去,但为时已晚,不仅水下有人围过来,头顶还有大网撒下,还未游出去多远,便被一张渔网罩住,几个人转了两圈,便将他牢牢裹住,拉上水面。 沙摩柯奋力挣扎,但都无济于事,没想到在曹军刺客的帮助下,竟还未能刺杀刘琦,这要是审问起来,必定会连累族人。 刚被拉上船板,沙摩柯便挣扎怒吼,抢过半截刀刃准备自杀,被黄忠上前一脚踢中手腕,刀刃飞了出去。 刘琦来到近前,冷声道:“沙摩柯,你最好老实点,如果你死了,此事我必会找五溪各族来清算,你活着,我只找你一人算账。” 沙摩柯一怔,瞪大眼睛看着刘琦,嗡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随你便!” “这才像个真正的勇士!”刘琦轻笑一声,吩咐道:“将他带到船舱,我有话要问。” 士兵们上前取下渔网,要将沙摩柯绑起来,刘琦摆手道:“不必如此麻烦,请!” 沙摩柯瞪着刘琦,又看看身旁提刀的黄忠,微哼一声当先迈步进了船舱。 刘琦吩咐士兵看守船只,等候甘宁,和黄忠一同审问沙摩柯。 此时水下战斗只剩甘宁和那名穿着鱼皮水靠的贼人,两人还在不断追逐厮杀。 那人没了武器,只能四处躲避,想依靠水性摆脱甘宁,但对方也实力不弱,紧随其后,甚至几次险些被抓住,真如同漏网之鱼,惶惶急急。 甘宁为了抓住那人,已经脱去所有外套,只剩一条短裤,露出结实的肌肉,双脚摆动,速度极快。 转过一块大石,甘宁如同狩猎的鲨鱼,猛地飞窜向前,便将斜刺里游过来的人拦住,伸手抓住对方脚踝。 那人忽然一个翻身,纤细的腰肢如虾米一样弓起来,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直向甘宁面门打来。 甘宁从那人身下急窜出去,伸手搂向对方的腰肢,他此时已经确定,眼前之人是个女子,这更让他好奇,想不到五溪蛮中还有如此奇才。 之前好几次绕近路,已经抓住那女子,但奈何对方穿着水靠,如鱼一般滑腻,被她挣脱。 几次失败之后,他知道要想活捉此人,手脚太滑抓不住,只能将其从中搂住。 那女蛮见甘宁又冲过来,吓得往旁边躲避,缠在身上的最后一片外套被甘宁抓住,冒出一串水泡撕了下来。 女蛮身上只剩下贴身的水靠,不但身体凹凸有致,胸口处更是高高鼓起,仿佛气囊一般。 甘宁猛地心跳加速,两眼瞪大,那女蛮红唇微张,嘴角冒着水泡,腰肢一扭,竟往不远处的漩涡中钻过去。 这一下翻转身躯,用力游动,整个人像章鱼一般四肢敞开,贴身的水靠收缩扩张,将两腿之间的曲线轮廓衬托得一清二楚。 甘宁伸手想要示警,但嘴巴一张,江水便灌进来,赶忙浮出水面,大口吸气。 想不到这人为了逃脱,竟冒险冲入急流漩涡之中,这可是极其危险之事。 船上和江面上都是游走的锦帆军,看到甘宁大喝道:“老大,人抓住了,快上船!” “还有条大鱼!”甘宁指了指水下,来不及解释,一个猛子又钻入江中,循着刚才的位置潜下去。 正好看到那女蛮在漩涡中游动,虽说她勉强能借助水流加快速度,但显然并不熟练,已经有些难以自控。 此时正好一股暗流旋转而来,水流形成漩涡,那女蛮一时间不能自控,撞到了岸边的礁石之上,嘴角吐出一串血丝。 甘宁加速游过去,抓向对方的手臂,那女蛮双目圆睁,下意识地一脚踢过来,却被甘宁一把攥住。 女蛮紧咬银牙,柔软的腰肢不断扭动着,在水中转了两圈,除了展示一番婀娜的身姿之外,无可奈何。 女蛮正是沙扎丽,心中又惊又急,她在水中从未有过对手,曾游三百里乌江到涪陵,无论瀑布还是深潭,都没有上岸逃避,如鱼群一样顺流而下。 这次跟着兄长行动,就是因为在水中十分隐蔽,即便不能帮忙,也能轻松逃生,没想到遇到一个比她水性更好的人。 甘宁刚才浮出水面的时候,抓了一条渔网,将其割下来缠在手上,再也不怕鱼皮水靠,一手抓住对方手臂,另一只手抓住脚踝,如同铁箍一般。 沙扎丽又急又气,打不过这人,又无法摆脱追击,此时被抓住,两人已经近在咫尺,在水中都能看到彼此的眼睛。 眼看对方就要扑过来将她抱住,肌肉的线条和轮廓越来越清晰,她从未和陌生男人如此接近过,情急之下,银牙一咬,另一只脚便踢了出去。 两人距离极近,这一脚就在身旁,破开水流带起一串泡沫,直向甘宁的小腹。 甘宁嘴角微微一撇,游动之时手腕微微用力,便将那女蛮甩到一旁,这一脚便踢空了。 沙扎丽杏目圆睁,这人的身手已经远超出她的认知,自己此时就像被大鱼咬住的小鱼,根本不能自主,心中愈发惶恐起来。 第105章 幕后住使 甘宁心中暗笑,这女子的水性虽不错,但武艺却差了点。 想当年他在水底杀人如麻,正是那些水贼的历练,生死搏杀,才让他有如今的本事。 他甚至可以藏在水下一整日不吃不喝伏击对手,这女蛮的挣扎,不过是挠痒痒而已。 趁着对方震惊之际,甘宁手中猛地一拽,便将沙扎丽拽向自己怀中。 沙扎丽脸色大变,下意识地转身,顺水向前飞速,但她手脚被甘宁控制,只是激起一片水流。 柔软纤细的手腕,圆滑结实的小腿充满弹性,眼前娇躯曲线起伏,甘宁已经无心欣赏,用力一拽,便将人拦腰搂住。 沙扎丽像鳗鱼一般极力扭动,双腿乱蹬,都被甘宁用腿夹住。 另一只手甩手便打向甘宁的面门,也被甘宁顺势抓住,如八爪鱼一般将其缠住。 被陌生人紧紧抱住,沙扎丽又羞又急,再加上来不及换气,再也忍耐不住,咕咚一声,便喝了一大口水,顿时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怀中之人弹性惊人,虽然已经不再挣扎,但甘宁不敢有丝毫放松,将其抱出水面。 夕阳照在沙扎丽的脸上,小麦色的皮肤充满了光滑透亮,双目紧闭,红唇微张,嘴角流着水珠。 “刺客已被抓住,快……快来!”甘宁有些气喘吁吁,也不知是累的,还是心跳加速的缘故。 那沙扎丽只是短暂昏迷,被叫喊声惊醒,看到还被对方紧紧抱着,又惊又怒,咬牙怒目,竟是用头直接撞过来。 甘宁偏头躲过,便一头撞进了对方怀中,尖叫道:“快放开我!” “原来你会说官话?!”甘宁反倒吃了一惊。 “你……无耻!”沙扎丽气得直咬牙,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 羞恼之下,竟张口向对方的耳朵咬去。 甘宁大惊,赶紧闪避,但对方像疯狗一样,尖叫着扑上来撕咬,这么近的距离,根本避无可避。 此时他也不敢松手,若被她再逃脱,要是自寻短见,可就前功尽弃了。 情急之下,在对方咬过来的时候,忽然转头,用嘴将沙扎丽的嘴巴挡住。 沙扎丽浑身一颤,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周身江涛起伏,落霞笼罩。 甘宁也只是本能反应,待接触到冰凉柔软的嘴唇,人也有点傻了,沙扎丽更是浑身发软,再也没有了挣扎的力气。 啪啪啪—— 就在此时,旁边清脆的掌声响起来。 二人触电般猛地分开,沙扎丽将头埋进甘宁怀中,甘宁差点就松手放人。 刘琦不知何时驾船到了近前,拍手笑道:“妙妙妙妙……” 沙扎丽似乎还想挣扎,可是浑身绵软无力,根本使不上力气,娇躯不安地扭动着,让甘宁面红耳赤。 “快,快抓人!”甘宁深吸一口气,双臂用力,便将怀中之人抛了起来。 沙扎丽一声尖叫,落向船头,所幸黄忠反应快,赶紧上前将其接住,又撞了个满怀。 甘宁嘴巴微张,忽然有些懊悔,见黄忠马上将其放在船板上,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士兵马上上前围住,周身被刀枪指着,沙扎丽不敢起来,曲线太过诱人,看到那些士兵目光异样,低呼一声转身趴在了船板上。 刘琦伸手解下披风,抖手便盖在曼妙的娇躯之上,这才转身对甘宁说道:“这条鱼有点滑手,甘将军不来,别人可抓不住。” 甘宁深吸一口气,顺着缆绳上了甲板,早有士兵上来递上毛巾衣衫,擦洗干净之后又换了一身大红锦衣。 刘琦吩咐道:“将这女刺客带到我房间,本将要单独审问。” “遵命!”几名士兵就要上前抓人。 “都给老子闪开!”甘宁一声低吼,走过去抱起女蛮,走进船舱之中。 刘琦微微一怔,旋即会心一笑,传令开船,与黄忠走进船舱之中。 此时沙摩柯已被带到隔壁,这小子嘴硬得很,见同伴都被杀了,只求一死,不愿吐露任何情报,刘琦决定从这个女人身上下手。 甘宁犹豫一下,准备出门,刘琦指着黄忠旁边笑道:“兴霸也坐!” 那女蛮蜷缩在角落里,裹着的披风被水湿透,根本遮不住傲人的曲线。 刘琦言道:“此女一直藏在江中,想必也有些实力,若非兴霸,恐怕还有危险。” 甘宁点头道:“水性确实不错,不过武艺嘛……” “哼,我如果拿着水箭,你死定了!”话音未落,那女蛮倒先开口了。 “水箭?”甘宁冷嗤道:“老子十年前就用过的玩意儿,你也敢夸口?” 沙扎丽显然一直不服气,嗔怒道:“信不信在水里,我射死你!” 甘宁挑眉笑道:“谁射谁还不一定呢!” 刘琦听这对话越来越不对劲,轻咳一声打断二人:“沙摩柯方才被擒,他已经如实交代一切,准备……” “什么?我大哥被抓了?”沙扎丽猛地坐起来,瞪大眼睛看着三人,旋即摇头道:“不可能,我大哥天下无敌!” “大哥?”刘琦一怔,笑道:“如此说来,你是沙摩柯的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沙扎丽猛地停住:“你们骗我,我大哥是第一勇士,不可能被抓。” 刘琦一摆手,黄忠便将旁边的一块船板卸下,沙摩柯正被关在隔壁昏睡,刚才吵嚷不止,加之被擒心急,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大哥——”女蛮喊了一声,黄忠便将木板盖上。 刘琦言道:“你大哥只是晕过去而已,但他准备一人承担这次刺杀本将的过错,上岸之后也是杀头之罪。” 那女蛮急道:“这都是曹军的阴谋,我们都是被骗了……” “曹军?”甘宁、黄忠吃了一惊,彼此相视一眼,没想到竟是曹操在背后使坏。 刘琦冷笑道:“我早已料到此乃曹贼所为,其远在中原却屡次挑动荆南之乱,先是桂阳,如今又是五溪各族,竟用如此卑劣手段,枉称枭雄。” 黄忠沉声道:“蛮人必是被曹贼利诱,既敢来刺杀将军,就当杀之,以儆效尤。” “若杀此二人,则正中曹贼之计矣!”刘琦看向那女蛮,笑道:“要救你大哥倒也不难,只需答应本将一个条件即可!” 沙扎丽上下打量着刘琦,略作犹豫之后,轻咬着饱满的红唇,点头道:“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第106章 饭碗要端在自己手中 刘琦笑道:“将曹操的阴谋详细告知于我,劝令兄归顺,我不仅免你兄妹一死,也不再追究此事,还会为五溪各族谋福利……” “就这么简单?”沙扎丽杏眼圆睁,吃惊之余,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失落,低下头悠悠说道:“我大哥脾气执拗,就怕他听不进去。” 刘琦言道:“关于武陵今后的发展,我曾在船上向你兄长谈过,他早已尽知,与曹军合作不过是与虎谋皮,何必舍近求远?其中道理我想他早已明白,你自去安抚一番,便可成功。” 沙扎丽也关心沙摩柯的伤势,点头道:“我会想办法劝说大哥。” 刘琦马上命人找来衣衫,让沙扎丽换上去见沙摩柯。 降服这个未来五溪蛮王,不仅可安定武陵区域,而且还能组建一支战力强悍的特种兵,一举两得。 这次刺杀虽然有惊无险,但足以引起众人的警惕,刘琦也意识到护卫的重要性,若不是甘宁执意跟来,此行后果难料。 “我的典韦、许褚何在?” 刘琦心中一声叹息,他不愿埋没将才,解放了陈到和赵云,又不忍黄忠和甘宁追随左右。 刘磐虽可做心腹,但武艺不足以担任亲卫,只能另想办法,脑子里转了一圈,似乎再没有合适的人选。 船舱之中,刘琦与黄忠、甘宁三人还在讨论曹操之事,如此卑劣的手段,惹得甘宁恼怒,大骂不已。 傍晚时分到了江陵,于禁已得知遇刺之事,亲自到江边迎候,人马上岸,众人才舒了一口气。 沙摩柯兄妹最后从船上走下来,伏在刘琦面前,痛哭流涕认罪。 经此一事,两人也是越想越怕,如果刘琦震怒,发兵五溪,他们的族人必会遭到灭顶之灾。 如今非但不追究罪过,还主动帮助五溪各族,而且此事早在武陵就已定好,如果他们真杀了刘琦,反倒成了部落的罪人。 刘琦扶起沙摩柯,慨然道:“武陵山区内交通不便,我深知百姓疾苦,你们被曹军重利诱惑,实乃父母官之过也!若境内安定,百姓富足,又怎会中计?” 沙摩柯大惊道:“不不不,将军及刘牧对我们族人恩重,是我等太贪心了,又急于准备过冬的粮食和布匹,所以才……” 刘琦言道:“但曹贼乃奸佞之人,草菅人命,动辄杀戮,天下皆知,又怎会顾及尔等?只要今后你我齐心,荆楚之地繁盛,必可比肩中原,不复为吃穿再犯愁。” 沙摩柯感激不已,再次跪在地上:“五溪各族愿为刘家世代赴汤蹈火。” 于禁深深看了一眼沙摩柯,嘴角微撇,似有不屑之意。 成功收降沙摩柯,刘琦心中高兴,原来他是上一任蛮王的侄子,五溪各族第一勇士,公认的蛮王继承人。 虽然还没坐上王位,但老王年迈,族内诸事都由他做主,降服此人,五溪蛮便稳定下来。 本想为沙摩柯在江陵接风,但他担心族人听到刺杀失败的消息,心中不安,又被有心人利用,急着回去安定人心,不愿久留。 刘琦看甘宁恋恋不舍的眼神,笑道:“令妹年轻貌美,可曾许配人家?” 沙摩柯一怔,以为刘琦有意,抱拳道:“主公看上小妹,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在将军府中做个丫鬟已是幸运,主公尽管吩咐。” “某岂是好色之人?”刘琦一本正经地摆摆手,指向甘宁笑道:“某今日要为甘将军做媒,不知你意下如何?” 沙扎丽闻言顿时俏脸发红,低头背转身去,不安地扭着腰肢,显然正中下怀。 甘宁也愕然张嘴,饶是他纵横江湖几十年,性情豪爽,突然被说中心事,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挠着头嘿嘿傻笑。 沙摩柯抱拳道:“我久闻锦帆甘宁大名,小妹又是在水中被他擒住,早已被甘将军征服,按照我们族内的规矩,也是属于他的女人。又有主公做媒,我当然愿意,就怕甘将军嫌我们是……” “不不不,沙兄何出此言?”甘宁赶紧打断沙摩柯,抱拳道:“某当年也出身草莽,若非将军提携,岂有今日荣光?今后你我同心辅佐将军已成大事,拜将封侯,一样是门当户对。” “哈哈哈,此言壮哉!”沙摩柯见甘宁如此豪爽,正对脾性,大笑道:“等我回族内安排完毕,便请甘将军去寨中,你将是我们五溪各族的大女婿。” “大哥……”沙扎丽推了一把沙摩柯,众人哄笑不已。 天色不早,沙摩柯兄妹又乘船返回江南,自有人接应二人,让他们尽快返回族内。 一行人赶奔江陵,杜畿迎进府中,兀自心有余悸:“将军此番化险为夷,足见天佑汉祚,曹贼此计不成,必生二计,将军还需谨防。” 刘琦笑道:“雕虫小技而已,曹贼不择手段,必是愤怒至极,其心已乱,焉能不败?” 甘宁大笑道:“曹阿瞒南下重创,又被将军讹了许多钱粮,怎能不怒?敌人越怒,我们应该越开心才是。” 刘琦举杯道:“兴霸所言极是,只要我荆州安定,兵精粮足,何惧奸贼?朋友来了有好酒,若豺狼敢来,迎接他的必是刀枪!” 众人为刘琦的豪情感染,一扫先前的担忧,举杯相庆,直至深夜方歇。 翌日刘琦赶奔襄阳,甘宁则回洞庭训练水军,等邓芝上任,便可全面发展荆州,准备下一步计划。 转眼已经入冬,过江之后天气转寒,襄阳境内木叶萧疏,但沿途田地中却一片热火朝天,军民一齐出动,开路疏渠,为来年的耕种做准备。 荆州的户籍田产重新登记之后,全面推行屯田政策,多出来的田地全部收为官田,按最低的价格租给百姓,并承诺十年不变,赢得一片叫好之声。 并不是刘琦不愿将土地直接分给百姓,而是怕他们守不住。 在这个世家门阀根深蒂固的时代,一旦土地私有化,过几年又会被这些大族兼并,重新走上老路。 这是目前新政与旧制结合的一种尝试,等将来逐步推行开来,才能留住百姓,稳定人心。 任何时候,饭碗要牢牢端在自己手中! 第107章 打开心结 刘琦回到襄阳,百姓夹道相迎,再次加官进爵之后,刘表彻底放权,诸事已经进入正轨。 内有蒯越、刘先带头推行新政,各大豪族虽有些不愿配合,但蔡氏被诛,蒯家和黄家、习家等都全面支持,也只能捏着鼻子接受。 外有诸葛亮、徐庶、庞统三人统筹,天下各方动静尽在掌握,这三人在一起,稍作分析,便将各处动向分析得八九不离十。 府衙之中,众文武其乐融融,问过刘琦遇刺之事,唏嘘不已,除了张飞几人叫嚣着要报仇,诸葛亮等都认为处置妥当,因祸得福。 徐庶建议让史阿担任护卫,此人出身绿林,武艺高强,又善于潜伏隐藏,最适合在暗中保护,其余人选还需遴选。 有了前车之鉴,刘琦也不敢大意,除了中军亲卫之外,让史阿单独带领一队,专门负责暗中护卫。 如今官拜车骑将军,开府理事,刘琦任命刘巴为司直,监察各郡县官员,同时兼任荆州金曹,全面管理钱币经济,主要以扶持商队为主。 借助荆州地利之便,只要在境内培养起十个资金过亿的商号,以荆州目前的底子,绝对可以跃居全国之首。 刘琦只说了一句话:钱币若不流动,藏在府库之中便是废铜烂铁,如朽木顽石不值一文。 得到刘巴极力赞同,二人在行商和货币改革方面颇有知音之感,这也是刘巴决定追随刘琦的原因之一。 其次将军府中以蒋琬为主簿,伊籍为长史主持政事,刘磐为司马,刘贤为军司马统领兵马。 伊籍虽然先前几次暗中帮助刘备,就是对蔡氏霸权的不满,他与刘表既是同乡,又是同门,关系深厚,如今对刘琦更是死心塌地。 刘琦升官,其余诸将也都全部晋升,主要按照南阳之战功劳升赏,荆州军民欢悦,一片盛世景象。 转眼已是张飞婚期,虽是奉子成婚,但得到娘家人的认可,张飞和夏侯氏也激动不已,襄阳城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半月前曹军先交割两百万钱粮,接走了曹仁和夏侯惇,淮南战事还在僵持之中,正是用人之际,曹操也等不了太久。 而且听闻于禁、李典等都被刘琦劝降,让曹操心中十分不安。 虽说这二人都是族亲,但人心难测,如果有一人叛敌,不仅曹孟德将成为笑柄,对曹军的士气打击也极大。 为免夜长梦多,曹操不得不狠心交出钱粮,先稳住当下局势,再一雪前耻。 前方禀报送亲的队伍已到渡江,马上到襄阳,刘琦亲自带领众文武待客,关羽镇守江夏,派关平来拜贺。 张飞穿一身大红盛装,衬托得黑脸隐隐发紫,身旁跟着年仅八岁的张苞,小家伙虎头虎脑,一脸兴奋。 不多时车马来到城外,只见彩旗招展,长长的队伍看不到后方,夏侯家这次并未食言,排场极大。 据赵云报来的消息,此次送亲队伍有五百人,除了送来两名侍女之外,其余皆是夏侯家之人。 队伍以夏侯渊长子夏侯霸为首,夏侯渊自然不可能前来送亲,让长子替代,已是最高牌面。 看到前排众人下马到来,张飞激动得直搓手,甚至有些害羞退缩。 黄忠打趣道:“翼德昔日抢夏侯氏,何等慷慨,怎得今日反倒踟蹰不前?” 张飞挠头傻笑道:“俺当时只看那打柴女子可怜,担心被山贼抢去,便带回城中……” 说话之间,夏侯霸已大步而来,二十出头的少年风华正茂,浓眉大眼,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傲气。 “在下夏侯霸,奉家父之命前来送亲!” 夏侯霸举止从容,声音洪亮,说话之间目光不时看向刘琦,作为同龄人,自然暗中也有比较。 刘琦抱拳道:“夏侯将军果然一诺千金,将军能亲自到襄阳,实乃张将军之幸。” 黄忠推了推有些局促的张飞,张飞却将儿子推到面前:“叫舅舅!” “舅舅——”张苞怯生生地叫了一声,抬头仰视着英气逼人的夏侯霸。 夏侯霸微微颔首,又向张飞抱拳施礼:“见过姐夫!” 该追究的夏侯惇早已和张飞算过账,夏侯霸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奉命完成使命,顺便见识见识荆楚英杰。 张飞还礼道:“贤弟不必客气,以后多多关照。” “岂敢岂敢!”夏侯霸嘴角为不可查地一撇,以张飞的本事和大名,今后能关照自己就不错了。 见礼之后,城门处早有乐队,敲锣打鼓,将夏侯霸一行接入城中。 襄阳百姓挤满街道,纷纷为张飞叫好,虽说二人是奉子成婚,但各为其主,能得如此良缘,也传为一段佳话。 张飞先回府中,夏侯霸则到府衙接了夏侯氏上轿,一行人送至府上,拜堂成亲,才算真正完成这段婚礼。 当日府中热闹非凡,即便张飞酒量惊人,也经不住众人劝酒,不觉喝得酩酊大醉,竟在堂门口嚎啕大哭。 既念叨刘备、关羽,又感谢刘琦,至此总算打开所有心结,心中再无遗憾。 刘琦将张飞安慰一番,命人送至后堂歇息,其余宾客也都相继散去。 刘贤负责接待夏侯霸一行,将其安排在城东,暗中也派人监视,以防他们趁机作乱。 行馆之中,夏侯霸发现有人监视,不动声色回到房中,几位同族子弟正饮茶解酒,安顿众人早些歇息,只留夏侯惇之子夏侯楙和曹仁之子曹泰二人议事。 夏侯霸言道:“我等此番来襄阳,既为送亲,更为查探情报。丞相以我等年轻,不肯委以重任,你我更要全力以赴,一鸣惊人。” 左边曹泰点头道:“兄长所言不错,刘琦不过十八岁,便掌管荆州,名震天下,我等并不输于他,只是生不逢时而已。此乃天赐良机,岂能错过?” 夏侯霸叹道:“方才我在府中巡视,发现外面有人暗中监视,看来刘琦不完全信任我等,这该如何是好?” 夏侯楙摸着八字须言道:“我有一计,必能让我三人名扬天下。” 夏侯霸、曹泰大喜,同声问道:“计将安出?” 夏侯楙神秘一笑,示意二人靠近,低声道:“明日请刘琦至行馆道谢,埋伏刀斧手将其杀死,岂非名垂千古?” 第108章 再定美人计 “切——” 曹泰满怀期待地听完,神色旋即变作不屑,冷嗤一声转过头去。 “子明,你这是何意?”夏侯楙不悦道:“我此计有何不妥之处?” 曹泰冷笑道:“此计莫说能否杀得了刘琦,但我等却必死无疑。” “这……”夏侯楙一怔,顿时脸色涨红,恼羞成怒:“你除了指摘别人还有何本事?” 曹泰冷哼一声:“若非你做了丞相女婿,我能打得你三天下不了地。” “曹泰,欺人太甚!”夏侯楙大怒,起身卷起袖子:“来比划比划……” “二位兄弟不必再争了!”夏侯霸忙劝开二人,言道:“我等此番送亲,正为扬名而来,若未行事便先不和,岂非为他人耻笑?子林之计欠妥,当另寻良策。” 夏侯楙抱着胳膊站在一旁不说话,冷眼看向曹泰,等着他出主意。 曹泰思索片刻,言道:“我等初来襄阳,人生地不熟,不可轻举妄动,不如明日各出城闲逛,却将襄阳地形及军务防戍暗计心中,绘成地图交于丞相,将来大军南下,攻打荆州必有用处。” 夏侯霸点头道:“明日便依计行事。” 夏侯楙不屑道:“襄阳城防,丞相那里早有几幅,岂非多此一举。” 夏侯霸低声道:“丞相虽有襄阳地图,却不知刘琦如何部署兵力,明日主要为查探襄阳虚实。” 夏侯楙撇嘴道:“聊胜于无了。” 三人各去休息准备,却不知这客堂之下还有地室,早有暗探将消息禀告徐庶。 徐庶正与刘琦商议将舞姬队扩充到炎风营中,以青楼、绣楼甚至妓院的方式渗透到各地,从这些地方搜集情报更为隐秘方便。 听到三人讨论,徐庶笑道:“自将军金鳞化龙,一鸣惊人之后,不知多少年轻俊杰仰慕效仿,尤其这些世家子弟,更是暗自比较,此三人之心,可见一斑。” 刘琦摸着下巴说道:“曹操派此三人来襄阳,既为兑现承诺,亦为锻炼其胆识,既然他们有心立功,何不成全于他?” 徐庶双目微凛,心神领会:“将军的意思是……将其留在荆州。” 刘琦点头笑道:“若贸然扣押送亲之人,必为天下人耻笑,再无人敢与我等交往,但若他们心怀不轨,做下错事,可就不能怪本将律法无情了。” “此三人皆为曹氏股肱之后,若能扣押为质,将来必有大用,”徐庶略作沉吟,问道:“只是我等对其知之甚少,该从谁身上着手?” 刘琦轻笑道:“听闻夏侯楙好色贪酒,暗中蓄养伎妾,舞姬队正好派上用场。” “将军竟知此事?”徐庶吃了一惊,他掌管情报,竟没有刘琦知道的多。 刘琦淡淡一笑:“乃是吕常偶尔说起,正好知道。” 其实刘琦只是根据自己的记忆做判断,历史上夏侯楙就是个典型的草包将领,还因多畜伎妾,曹操长女清河公主不睦,甚至被兄弟告发,简直是失败的典型。 但如今作为夏侯惇之子,又娶了曹操长女,正是踏上人生巅峰的阶段,正好可以利用。 当下二人计议已定,刘琦回到府中找樊凤商议,让她从舞姬队中选出一人,专门应对夏侯楙。 美人计,在任何时候,都是最好的武器。 一想起府中佳人,刘琦便迫不及待,连走路的步伐都有些蹦跳起来。 回到襄阳这段时间都是樊夫人陪着,杜灵儿身体不适,主动做了丫鬟的身份。 天井亭台之中,母女二人正在为自己做锦袍,一个娴静成熟,一个轻灵秀丽,在烛光下愈发诱人。 刘琦轻咳一声,上前笑道:“锦袍还未完工么?” 樊夫人丰腴的娇躯微微一颤,抬头瞟了一眼刘琦,竟放下针线低头回房,眼眸之中带着一丝幽怨和莫名的羞怯。 刘琦一怔,上前问道:“谁惹夫人生气了?” 杜灵儿仰头看过来,面颊泛起一丝红晕,娇嗔道:“奴家将我们的事情告诉义母了。” “你……”刘琦眉头微皱,看杜灵儿我见犹怜的神情,却又不忍心责备,轻叹道:“此事毕竟关乎人伦,一时叫她如何接受?” “反正也是迟早的事!”杜灵儿站起来,凝视着刘琦的眼睛,幽幽道:“将军若只配着夫人,灵儿也会嫉妒。” “这样也好!”刘琦知道杜灵儿死心塌地跟自己,也真动了感情,伸手轻抚光滑的面颊,轻笑道:“长痛不如短痛。” 来到卧房中,见樊夫人低头坐在角落里,动也不动,刘琦走过去将她揽入怀中,樊夫人急忙躲开,惊慌地看向门口。 刘琦笑道:“非是我有意隐瞒,而是我事先也不知情,我以为你们互通书信,必然早已知晓,谁知……” 樊夫人抬起头来,眼眸中泪光隐现:“将军岂非将奴家看做不知廉耻,奸淫邪魅之徒?” “夫人多虑了,非是我有意隐瞒!”刘琦叹道:“那日事后与夫人交谈,方知你并不知此事,但木已成舟,我正是担心夫人心中有芥蒂,正不知该如何说明,才拖延至今……” 樊夫人幽幽道:“妾身从小抚养灵儿长大,虽说被蔡氏强行选去,但也让她拜蔡夫人为干娘,为她谋个好去处,谁知……” 刘琦点头道:“世事难料,如今你们母女团圆,灵儿又能助你打理商队,探寻身世,岂不比之天各一方更好?” “可我们……”樊夫人面颊泛红,低头道:“将军乃汉室贵胄,身系兴汉大业,此事若传出去,有损将军英名。” “既然同侍将军,我便不做夫人的义女,反正此事外人不知,我们以姊妹相称,灵儿一样铭记夫人恩情。” 杜灵儿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款款走进来,向樊夫人深施一礼。 樊夫人轻叹一声,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她也无可奈何,拉着杜灵儿的手,轻咬红唇羞涩一笑。 杜灵儿笑道:“我今后叫夫人凤姐吧!” 刘琦忙摆手道:“不行不行,这称呼还不如原来的顺耳。” 樊夫人嗔怨道:“我二人若是,若是……又怎能同侍将军?” 杜灵儿嘟着嘴狡黠一笑:“如此将军便只能选一人咯!” 看着二人娇媚之态,刘琦忍不住热血上涌,伸手左拥右抱,低笑道:“今夜,我们大被同眠!” 第109章 水云间 翌日,夏侯霸三人到张飞府中,见礼赴宴之后说要出门闲逛,张飞派家丁为向导,随行照应。 出门之后,三人分道扬镳,夏侯楙往北门而行,一路上见街巷百姓欢颜,到处都是叫卖之声,并未见军兵巡逻,偶尔只有经过的衙差。 “这襄阳安乐,竟不下于许昌!”夏侯楙心中暗叹。 曹操经营许昌多年,加之又是帝都,才有当今的繁华,都说刘表是坐守之辈,但境内却悦服,爱民养士,荆州富庶,果然名不虚传。 一路之上茶楼酒肆林立,闻着阵阵香味,夏侯楙食指大动,若不是刚才在张飞府中吃饱喝足,此时早已转进酒楼之中。 一直来到北城门处,见只有城上守军护卫,城门处仅有五十名士兵站岗,其余兵力并不可见,百姓从容而行,互不干涉。 夏侯楙看得百无聊奈,抬头看日已西斜,张口打了个哈欠,忽然问随行之人:“襄阳城中可有妓否?” 那向导心神领会,低笑道:“襄阳乃江南第一大城,汇集天下风流雅士,岂能没有青楼妓院?不仅江南女子俏丽柔媚,还有自南越来的外族之人更受追捧,不知公子可听过‘黑珍珠’?” “黑珍珠?”夏侯楙正听得双目发光,闻言微蹙道:“珍珠以白、紫、金最为常见,难道还有黑色?” 那人嘿嘿笑道:“此黑珍珠乃是青楼之人,来自南越、身毒等地,皮肤黑亮,气韵动人,实在是……” “不必多言,快带我去见黑珍珠!”夏侯楙顺手掏出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赏你一颗白珍珠。” 那人带着夏侯楙穿过街巷,来至西北一处街道,远远便见一座三层高楼十分醒目,悬挂彩灯,又有从未见过的旗帜装饰,上写:水云间。 进入楼中,雕梁画栋,琳琅满目,虽闻到酒香扑鼻,但都是桌椅食客,不见有一个女子,更没有半点脂粉气息。 正观察之时,店小二已经迎上来,看夏侯楙穿着不凡,躬身问道:“这位公子要打尖还是住店?” 夏侯楙不悦道:“这是青楼?” 小二会意,指着走廊方向:“公子有所不知,本坊还有后庭,专为招待雅士贵客,不过只能公子带一名随从进入,其余人要留在外面。” 夏侯楙顿时充满期待,摆手道:“某去后庭,尔等就在此处等候,所有吃喝都记在本公子账上。” 随从大喜,谢过夏侯楙,找了一处座位歇息,夏侯楙则带着亲信,背着手走向后院。 转过廊庭,一片竹林掩映中,隐约便听到女子嬉笑之声,夹杂着琴音丝竹,气氛为之一变。 夏侯楙加快脚步,穿过竹林,却见又是一座两层大院,中间水池袈裟,水榭之上有几位女子弹琴吟唱,翩翩起舞。 才到门口,便有两名女子款款迎上来,左右揽住夏侯楙的胳膊,将他接至大厅,端茶招待。 夏侯楙心痒难耐,上下其手边问道:“听闻这里有黑珍珠,叫来陪本公子。” 那女子顿时笑容一僵,赶忙前去报信,不多时老鸨前来,赔笑道:“公子来得不巧,黑珍珠今早刚被张公子赎身买下,已然不接客了。” “什么?”夏侯楙大怒,拍案而起:“他给你多少钱,本公子出双倍!” 老鸨为难道:“这……契约文书早已交割,老身也无能为力。” 夏侯楙正在兴头上,哪里肯罢休,大喝道:“我管他张公子、王公子,敢抢本公子的人,速叫他来见我。” 那老鸨上下打量着夏侯楙:“这位公子有些眼生,口音不是荆州人,不知如何称呼?” 夏侯楙微哼一声,负手傲然道:“家父夏侯惇!” “唉哟,原来是张将军的姑舅!”老鸨又惊又喜,忙拉着夏侯楙坐下:“公子一行昨日到襄阳,可是轰动全城,今日来水云间,实在是蓬荜生辉,这里所有女子任你挑选,我们自会尽心服侍公子。” 夏侯楙甩开老鸨的手:“本公子只要黑珍珠。” “这……夏侯公子,”老鸨为难道:“契约文书已定,就算公子出双倍价钱,我等也不敢返回,这荆州的律法极严,不管是谁,都难逃责罚。” 夏侯楙看时辰不早,又急又怒,将茶碗摔在地上,大吼道:“什么律法规定,今日没有黑珍珠作陪,信不信本公子叫我姐夫来,将你这酒楼砸了?” 老鸨正手足无措,忽然头顶传来一阵懒洋洋的声音,不耐烦道:“王妈,何人在此喧哗聒噪,扰我休息?” 老鸨急忙赔礼:“张公子,实在不对不住……” “便是你抢了我的女人?”夏侯楙听到此人姓张,指着楼上喝道:“小子,你敢下来说话?” 那人睡眼惺忪,衣衫凌乱,撇嘴淡淡一笑,懒洋洋走下楼梯,斜眼看着夏侯楙:“这位公子有何指教?” 夏侯楙沉声道:“交出黑珍珠,本公子给你双倍钱。” 那人撇嘴一笑:“老子已为黑珍珠赎身,她已经从良,非金钱可比,请另寻他人吧!” 夏侯楙大怒,上前两步指着那人喝道:“小子休要猖狂,信不信我活剥了你的皮?” “想打架?”那人叉着腰,歪头看着夏侯楙:“信不信我叫两百个兄弟砍死你?” “二位公子息怒!”老鸨急忙上前劝架,在那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那人嘴角的不屑忽然变作吃惊,再次打量着夏侯楙,抱拳道:“原来是夏侯公子,曹丞相的女婿,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了!” “哼,知道怕了?”夏侯楙傲娇地扬起下巴,“还不把人交出来?” 张公子忙点头道:“这是自然,只要公子愿意,原价奉还,不过还有契约文书在楼上,劳烦公子上楼交割。” 夏侯楙得意环顾左右,微微点头道:“头前带路。” 二人上楼来到厢房,只见桌上摆着酒席,杯盘狼藉,酒气扑鼻,房中却不见女子。 夏侯楙正自疑惑,却见张公子关紧房门,忽然跪在地上,大哭道:“请公子为我报仇!” 夏侯楙惊得后退两步,不解道:“你有何仇怨,又与本公子何干?” 第110章 黑珍珠 那人将夏侯楙让于上座,垂泪道:“在下乃前太尉张温之孙张维,因家族被董卓、吕布所害,逃难至荆州蔡家。” 夏侯楙瞪大眼睛,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忙道:“原来是张太尉之后,当年张公死于吕布之手,天下震怒,不想忠臣有后,快快请起。” 张温之妻正是蔡氏之女,蔡瑁的姑姑,两家是亲姑舅,夏侯楙也有所耳闻。 张维起身,小心看向四周,拭泪言道:“我父子二人逃至荆州,不料却被刘琦诬陷谋反,将蔡氏诛灭,家父也受牵连被发配交州,若非在下认罪,又假意沉迷酒色不求上进,只恐也难逃刘琦魔掌。” 夏侯楙眼珠一转,冷笑道:“如此胡乱暴露心事,就不怕我告知刘将军?又如何认定我能为你报仇?” 张维言道:“曹丞相号召诸侯诛董卓,又在白门楼杀吕布,已为家祖报仇,在下闻之感激不尽,若非家父患病,早已北上效命,公子既为夏侯子弟,又是丞相女婿,便也是在下的恩人,故而敢冒险相邀。” 夏侯楙还保持着警惕,无奈摇头道:“我们两家早已和解,你找错人了,我只是来送亲而已。” 张维再次跪在地上,大声道:“在下已是穷途末路,与其行尸走肉,不如拼死一搏,吾闻公子乃至孝之人,必会报令尊被囚之辱,你我乃同路之人。若公子并无此心,算我瞎了眼,既然报仇无望,生不如死。” 夏侯楙哈哈一笑,摆手道:“阁下说笑了,家父之事,自有丞相作主,我只是个送亲之人!” 张维言道:“公子若能助我一臂之力,情愿将黑珍珠奉上。” “黑珍珠?”夏侯楙笑容微僵,终于想起此行的目的,点头道:“倒要见识见识。” “请稍等!”张维起身出门,片刻之后带着一位花枝招展的女子进来。 夏侯楙才看一眼,便双目大睁,只见那女子身披鹅绒黄轻纱,皮肤微黑,泛着光泽,像极了献帝穿的那件龙袍,流光溢彩。 五官轮廓清晰,双目圆亮,睫毛极长,尤其饱满丰厚的嘴唇,让夏侯楙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恨不得上前掐断那纤细的腰肢。 他从未见过南越人,初见如此异貌,完全超乎想象,激动之余,在那双会放电的眼波之下,早已看得呆了。 张维上前言道:“此女最善歌舞,在水云间卖艺不卖身,在下不惜重金将其买下,正是想请人报仇,今幸遇公子,乃是天意,将其送与公子如何?” “好好,极好!”夏侯楙沉迷其中,微张着嘴巴,差点就流下口水。 张维又问道:“那报仇之事?” “好说,好说!”夏侯楙连连点头,张开双臂:“美人快来。” 张维笑道:“既然公子有意,何不让她先舞一曲,以助酒兴?” “正合我意!”夏侯楙的目光只盯在那女子身上,呼吸也有些急促。 张维出门又叫来侍女,重新摆上酒宴,那女子手臂、腰肢、脚踝上都套着铜铃,舞动之时声音清脆,令人眼花缭乱。 夏侯楙端着一杯酒迟迟未曾喝下,只见那女子一个轻盈的转身,便坐到夏侯楙怀中,拿起杯子灌了下去。 “妙妙妙!” 夏侯楙满口喝下,死死搂住滑腻的腰肢,赞叹不已。 张维识趣地退出出去,临关门时又问道:“公子,那报仇之事?” “包在本公子身上!”夏侯楙胸口拍得砰砰直响。 房门轻轻关上,夏侯楙便迫不及待,低吼一声抱着黑珍珠滚到了床上。 噗嗤噗嗤—— 刚到床上,却见那床软乎乎塌陷下去,两个人都起伏不定,还听到阵阵水声。 夏侯楙惊得跳起来,跪在床上问道:“这是什么床?” 那女子曲线婀娜,懒洋洋躺在床上,媚笑道:“这是叫水床,公子快来呀!” “想不到襄阳竟有如此神奇之物!”夏侯楙按压着床铺,喜不自禁,再次扑了上去。 张维静静地守在门外,听着里面的欢笑,嘴角也露出一抹笑意,将“不得打扰”的木牌挂在门上。 …… 黄昏时分,夏侯霸与曹泰回到馆驿,将所见所闻汇总在一处,发现除了城池之外一无所获。 襄阳城中竟没有发现多少守军,而且军民融洽,人人都称颂刘琦父子,提起蔡氏连路边的狗都摇头,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夏侯霸叹道:“先前听闻荆州不少人暗中与丞相往来,颇有北归之意,半年时间便人心如此,刘琦果真非同凡响。” 曹泰冷笑道:“你我初来乍到,看到的不过是表象而已,人人称赞,未必便心中顺服,如同在许昌,何人不赞颂丞相之德,却屡有人暗中作乱……” “此话不可乱讲,小心祸从口出!”夏侯霸打断曹泰,看外面夜色渐浓,无奈道:“且看子林能否打探到有用的消息。” 曹泰不屑道:“子林好色纨绔之徒,不去酒楼妓院便算不错,他能探得什么消息?” 夏侯霸剑眉微蹙,虽说夏侯楙是自己族兄,但此时却无法开口维护。 夏侯楙在许昌口碑却极差,花天酒地,夫妻、兄弟不睦,若不是与曹丕交好,暗中保护,只怕早被曹操遣回谯郡去了。 “仲权,好消息,哈哈——” 正在此时,忽然门外传来公鸭嗓的大笑,便见夏侯楙脚步虚浮,摇摇晃晃走进来。 曹泰扫了一眼,冷嗤道:“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夏侯霸脸色阴沉,进门便闻见一股酒气,不悦道:“子林兄,怎得又去酒楼?” 曹泰看到灯光下夏侯楙脖子里几个紫色的印痕,冷声道:“恐怕不只是酒楼吧?” “你们……懂什么?”夏侯楙得意一笑,走过去坐在一旁,讳莫如深缓缓道:“酒楼烟花之所,三教九流无所不包,那才是打探消息之地,这就叫:不入虎穴,焉得情报?” 曹泰冷笑道:“不知子林探得几位俏佳人?” “有七八……去——”夏侯楙一摆手,顾不得与曹泰置气,凑近夏侯霸低声道:“愚兄在酒楼遇到一位忠良之后,与刘琦有不共戴天……” “嘘!”夏侯霸示意他噤声,起身扶着夏侯楙,大声道:“子林兄醉矣,我扶你去后堂歇息。” 第111章 意外收获 夏侯楙说完情报,倒头睡去,一觉睡到第二日中午。 夏侯霸迫不及待,叫醒他就要去见张维,夏侯楙睡眼惺忪,不耐烦道:“急什么,晚些再去!” 夏侯霸怒道:“七尺男儿,正当建功立业,扬名天下之时,似你这等醉生梦死,如何能成大事?” 夏侯楙摆手道:“你懂什么,哪有人大白天逛窑子的道理?现在去,必让人起疑。” “嗯?”夏侯霸一怔,还要再问,夏侯楙翻过身,裹进被子里又睡去了。 二人也无心再去查探城防,好不容易等到日落西山,叫醒夏侯楙,等他洗涮完毕,已是掌灯时分。 只见夏侯楙一身锦衣,气度儒雅,只是那八字须显得有些猥琐,三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假装闲逛吃酒进入水云间。 刚到大厅后的竹林,夏侯楙便迫不及待,小跑几步进入庭院,瞬间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 莺莺燕燕的笑声,夹杂着丝竹和脂粉气息,还有一股极其特殊的檀香味萦绕其间。 夏侯楙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慨然道:“熟悉的味道。” 曹泰斥退一群迎上来的女子,不屑道:“果然是腌臜之地。” “子林,人在哪里?”夏侯霸厌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好饭不怕晚,你们急什么?”夏侯楙微微撇嘴,昂首阔步走向二楼。 刚走到一半,老鸨挥舞着手绢惊呼道:“唉哟,曹丞相的三位公子都来水云间了,这可是贵客呀,姑娘们,好好招待。” “你怎能暴露身份?”曹泰看着涌来一群浓妆艳抹的女子,低下头用手捂住脸。 “快走快走!”夏侯霸面色涨红,推着还在挥手打招呼的夏侯楙上了二楼。 走进约定好的包厢,只见里面酒席早已摆齐,十余名花枝招展的妙龄女子,身穿轻纱正在恭候,个个姿色迷人。 夏侯楙一看眼睛便直了,搓着手笑道:“要不咱先一人俩,其他事日后再谈?” “子林,这成何体统?”夏侯霸大怒,厉声道:“莫不是昨日胡作非为,故意骗我?” 夏侯楙拉着夏侯霸落座,笑道:“贤弟莫要性急,此乃张公子一番心意,莫要辜负……” “速叫张维来见我,否则立刻离开此地。”夏侯霸拍案而起,就要出门。 “公子息怒!”张维在门外听到呵斥,忙闯进来赔礼道:“三位到了青楼,若不吃喝玩乐,未免叫人起疑。” 夏侯霸沉声道:“我堂堂夏侯子弟,名将之后,岂能做此龌龊之事,惹人耻笑?” “呃,咳咳……”夏侯楙神情尴尬,“你们慢慢聊,我去做掩护。” 低头匆匆出门,在廊下转了两圈,听得房内响起舞乐之声,转身便钻进黑珍珠的房间。 厢房之内,轻快的乐曲,诱人的舞蹈,完全与平日席间的轻歌曼舞不同,瞬间便让人血脉贲张,恨不得与那些娇娃共舞。 夏侯霸和曹泰目瞪口呆,想不到荆州竟有如此妖艳的场景,怪不得夏侯楙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那些舞姬如舞姿诱人,半遮半掩的轻纱让人恨不得伸手去扒开,腰肢柳枝般扭动着,眉眼如电,瞟过来便让人浑身酥麻。 尤其当她们靠近二人,如灵蛇一般依偎上来时,夏侯霸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初时二人还推搡避让,到后来也只好逆来顺受,吃了好几杯酒,曹泰终于忍不住暗中摸向充满弹性的光滑大腿。 一曲结束,二人腿上各坐着一位佳人,听到房门声响,赶紧将其推开。 张维示意众人退下,躬身道:“在下冒昧相请,失礼之处,还望二位公子海涵。” 夏侯霸正准备起身还礼,屁股抬了一下又坐下,拉了拉衣襟轻咳道:“不必多礼,张公子请坐。” 曹泰也是面红耳赤,喝了一杯酒润着发干的喉咙,亲自为三人斟酒。 夏侯霸暗中深吸一口气,才问道:“阁下昨日告知我兄长之事,俱都是事实?” 张维点头道:“若非有此财产,在下岂敢劳曹丞相为我报仇?” 曹泰忙问道:“那三千两黄金现在何处?” 若不是夏侯楙说有三千两黄金,他二人绝不会轻易相信,还来这种地方。 张维言道:“当年我舅爷将这批钱财藏于我家菜园之中,本是为防蔡氏产业万一被人抢去,也好能重振家业,谁知……” 夏侯霸轻抿着酒杯,不动声色问道:“三千两黄金,可抵得上千万钱粮,你当真舍得全部献出?” 张维无奈叹道:“似我这等情形,也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更不敢妄动那些财产,万一不幸……那些黄金还不知落入何人之手。若能报仇雪恨,为曹丞相效命,在下甘愿赴汤蹈火,区区钱财又算得了什么?” “倒也有理!”夏侯霸沉吟片刻,言道:“可否让我等见见那些黄金?” “没问题!”张维点头道:“今夜三更过后,可从后院出去,不远便是鄙处。” 夏侯霸看向曹泰,轻咳一声言道:“如此看来,你我还要在此待上一个时辰,只是吃酒未免乏味,不如……还以歌舞助兴,掩人耳目?” 半夜时分,水云间愈发热闹起来,迎来送往的娇笑之声连绵不绝,甚至偶尔还能听到浅唱低吟。 夏侯霸和曹泰从厢房出来,微微弓着身躯,面红耳赤,听着那些声音更觉难受。 张维找不见夏侯楙,敲了一阵黑珍珠的房门,里面毫无动静,三人只好悄然离去。 深冬时节,入夜寒冷,出门一阵冷风吹来,曹泰缩着肩膀埋怨道:“我二人冒寒奔波,他倒会享受。” 夏侯霸倒是冷静下来,跟着张维绕过小巷,避开巡逻的士兵,很快来到一间荒废的大院。 月色下只见狼藉一片,杂草丛生,张维对这里十分熟悉,从廊下转到后院,从一座废井中进入地室,不但有许多生锈的武器,还有三块黑布蒙着的小堆。 张维揭开黑布,摇曳的火光之下,灰尘飞扬,金光爆射,满屋生辉,果然是三堆排列整齐的金块。 “嘶——”饶是他们是世家子弟,也从未见过如此多黄金,曹泰倒吸一口冷气,激动道:“丞相正为钱粮头疼,有这些黄金,岂非大功一件?” 夏侯霸上前摸着那些金块,拿出几块检视,确认是黄金无疑,不喜反忧,蹙眉道:“这三千两黄金,如何运回许昌?” 张维上前言道:“在下早有脱身之计。” 二人异口同声问道:“计将安出?” 第112章 玩物丧志 日上三竿,夏侯楙才心虚地回到馆驿。 昨夜他也听见了敲门声,但正到关键时刻,哪里还顾得上许多,一夜纠缠,早已耗光精力,再想出门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子林,你倒是风流快活啊!” 就在他小心观望之时,左边传来一道酸溜溜的声音,正是曹泰。 “嘿嘿,失礼失礼!”夏侯楙一阵干笑,忙问道:“昨夜之事,谈得如何了?” “子林兄,请进来叙话。”夏侯霸在门口招呼着。 夏侯楙见二人并没有责怪他,反而心中不安,乖巧地进入房中,站在那里不敢入座。 “请坐!”夏侯霸满脸含笑,慨然道:“久闻兄长风流之名,在许昌只是闻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夏侯楙摆手干笑道:“贤弟休要取笑,有话不妨直说。” 夏侯霸叹道:“昨夜与张维交谈,方知其言半真半假,他并无什么黄金,非但唯一的宅院荒废,还在水云间欠下一屁股风流债,正准备以宅院相抵。” “这个混账,竟敢骗我!”夏侯楙闻言大怒,“我现在就去宰了他。” 夏侯霸劝阻道:“兄长息怒,虽然此人已经落魄,但毕竟是名门之后,颇有才学,难得他一片忠心,若能将其带回许昌举荐于丞相,也是一件功劳。” 夏侯楙顿时失去兴趣:“既如此,仲权自去安排便是。” 夏侯霸又道:“我看过张氏宅院,倒也是一片好去处,抵给青楼未免可惜,子林何不将其买下?一来可将那黑珍珠接到家中,免受他人欺负,二来我们在荆州也有了一处据点,正好可查探情报,将来必有用处。” “你们怎么知道……”夏侯楙一阵紧张,旋即想到必是张维告知,想了一阵点头道:“为了丞相大业,我自然甘愿出钱,不过那黑珍珠只是帮我打理家务,你们可不许胡言乱语。” 夏侯霸笑道:“这个自然,兄长在襄阳置下产业,找人看家护院,这合情合理。” “包在我身上!”夏侯楙胸膛拍得啪啪直响。 张维先前已为黑珍珠赎身,又送于自己,正是如胶似漆之时,带回去必会被独眼老爹打死,转手送人又舍不得。 正愁不知该如何安置,夏侯霸的提议正中下怀,这可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 正商议之时,随从送来一封请帖,却是刘琦发来,明日订婚,顺便请他们明日到府衙赴宴 夏侯霸答应下来,让夏侯楙立刻去找张维商议,一并将其收至麾下。 曹泰忍不住问道:“为何不将实情告知子林?” 夏侯霸无奈叹道:“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酒色,万一酒后失言,岂非坏了大事?” 曹泰微微点头,二人脑子里也不禁浮现出昨夜那舞姬扭动的场景来。 …… 襄阳府衙中,一片喧闹之声,大车小辆进出不绝,差役和家丁们都忙得不可开交。 从大堂到客厅、书房,将所有的家具都换了个遍,所有的案几、坐席全都撤去,变成高桌圆椅。 庭院之中摆着四方桌和条凳,另有一个专门的展览区,黄檀、紫檀和花梨做成的桌椅,雕刻精美,还有一张汉白玉的大圆桌,镶嵌金边,华贵非常。 刘琦正靠在廊下的躺椅中,晃晃悠悠地喝着茶,忽然一位黄衫女子款款而来,带着面纱,美丽的容颜若隐若现。 刘琦坐起身来笑道:“习小姐果然秀外慧中,这些桌椅家具完全超乎的想象。” “公子过奖了!”来的正是习媛,见礼之后坐在对面,“全靠公子奇思妙想,才有这些家具,小女子所作的,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刘琦笑道:“有锦无花,怎能显出其美?儒者都说奇技淫巧令人丧志,但谁又不追求舒适享乐?” 习媛轻轻一笑:“公子自回襄阳,先收编了舞姬队,听闻个个色艺双绝,这两日又流连于水云间,倒真是会享受之人。” “小姐当真是关心在下!”刘琦看向习媛,挑眉笑道:“明日才要定亲,便要约束于我了?” 习媛秀眉微蹙,幽幽道:“公子身系汉室兴亡,小女只是担心公子沉迷女色,玩物丧志。” 刘琦笑道:“小姐放心,那舞姬队其实是为家父准备,他老人家操劳一辈子,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习媛明锐的目光看过来:“刘牧乃当今名士,儒林魁首,亦好女色?” 刘琦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慨然道:“圣人云:食色,性也!” 习媛鼻孔里轻哼一声:“公子该不会是为自己将来找借口吧?” “我刘琦岂是好色之人?”刘琦顿时一脸正直,抱拳道:“吾得小姐便足矣!似你这般精明强干,必为贤内助。” 习媛盯着刘琦:“当真?” “当然!”刘琦点头道:“世祖曾言:娶妻当如阴丽华。吾娶妻当如习媛媛。” “啐,贫嘴!”毕竟还未定亲,习媛被刘琦如此直白说得有些脸红,低垂螓首,幽幽说道:“男儿三妻四妾,更何况公子乃帝室贵胄?非是我善妒性悍,只是提醒公子不可沉迷美色,忘却大志。”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刘琦心中有些感动,若不是限于时代,早已忍不住将美人揽入怀中。 正在此时,樊夫人和杜灵儿也带着车辆来到展区,将珊瑚、玛瑙、翡翠等各种饰品,一一摆在那些桌案上,瞬间让那些桌椅显得更加名贵。 习媛看着忙碌的母女二人,瞟了一眼刘琦,轻叹道:“我看此二人才是公子的贤内助。” 刘琦听这话有些酸溜溜的味道,笑道:“那些饰品才是锦上添花!其虽精美,但可有可无,而桌椅却不可或缺,若无桌椅供其摆设,也不过空中楼阁而已!” 习媛听到这番话,心中涌过一丝甜意,眉眼弯成了月牙状,忽然问道:“水云间莫非也是赵家的产业?” “不错!”刘琦点头笑道:“不过现在却属于我,当然……也属于你!” “人家才不要!”习媛不屑地扬起下巴,又说道:“不过公子所教的蒸馏酒已经初见成效,若能在水云间先用,必能轰动全城。” “不!”刘琦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动:“是名动天下!” 第113章 喧宾夺主 这一日襄阳府衙笙号齐鸣,锣鼓喧天! 车骑将军领荆州牧、襄阳侯刘琦定亲的日子,满城欢悦,各界名流悉数到齐。 府衙门外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今日来的人无不身份尊贵,家财万贯。 夏侯霸三人也在应邀之列,见此情形感叹不已,进入大门,便见刘琦一身紫色长衫在大堂迎客。 欢快的声乐之中,三人瞬间便被满院家具所吸引,那些从未见过的桌椅,围满了关中,啧啧称赞。 “唉呀,水床!”夏侯楙忽然眼睛瞪大,就要往旁边跑过去。 “子林,不得无礼!”夏侯霸急忙拉住他,三人上前与刘琦见礼。 送上礼物,稍作寒暄之后,三人也迫不及待挤过去观望,不知这些东西有何奇特之处。 “咿呀,这长凳果真精妙,如此进食,非但舒适,还能多吃一碗。” “切,你能吃几碗干饭?我看还是那椅子最好,有靠背那才舒服。” “此言极是,读书议事坐于其上,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 “嘶——这汉兴堂是哪家字号,莫非这些桌椅便是出于汉兴堂?” …… 人群之中,一片议论之声,指着那些桌椅各抒己见,那一排试坐的椅子更是排起了长队,都想尝试一番。 夏侯楙直接冲向水床,挤开人群伸手按了按,果然与在水云间见过得的一模一样,顿时喜笑颜开。 这几日在厢房与黑珍珠大战,自觉龙精虎猛,这水床就有一半功劳。 他几次问黑珍珠和张维,却不知这水床从何而来,急得抓耳挠腮,不想却在这里遇到。 “这是什么……柔软冰凉,有何用处?”夏侯霸一脸茫然。 “这叫水床,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夏侯楙嘴角一撇,得意说道:“这玩意儿要是……” 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不对,停了下来,忙问身边的人:“这床从何处购得?” “这位公子当真好眼力!”旁边介绍之人马上走过来,热情介绍道:“水床非但柔软,随时能贴合躯体,又弹性十足,可促进夫妻和谐,冬日还能注入热水取暖,诸位都可躺上去,自行体验!” 夏侯霸蹙眉道:“这里面都是水,如何能睡?” “贤弟先来试试!”夏侯楙不由分说,一把便将夏侯霸按在床上,将其拉得躺下,甚至还摇晃几下:“感觉如何?” “嘿,果然舒服!”夏侯霸眼睛一亮,赞叹道:“别说,这水床比我家软床更好,家父常年征战,时常腰背刺痛不能入眠,若有这水床,岂非减轻疼痛?” “更舒服的你还没体验过呢!”夏侯楙怪笑着,将夏侯霸拉起来:“既如此,还不赶紧给二叔买一套?” 夏侯霸一阵心动,赶忙抓住那介绍之人问道:“请问这水床能在哪里买到?” “小的这里便可预定!”那人点头笑道:“买水床、买家具桌椅,请记住汉兴堂字号,童叟无欺,货真价实。” 夏侯楙急问道:“多少钱?” 那人向四周眼巴巴看着的人拱手道:“今日刘将军大喜,正逢新品问市,全场半价,价格便在诸位身后,错过今日,后悔终身……” 众人纷纷转身,才看到原来他们身后立着一块牌子,上面早有说明: 物品:水床。 材质:南海蛟、牛筋、熟铜口。 价格:三万九千九。 夏侯楙正满眼期待,见状惊呼道:“区区一张床,就要三万钱,这是抢钱吧?” 那人笑道:“这位公子不必吃惊,此水床最重要的便是密封性,若缝制不好发生漏水,岂非得不偿失?南海蛟本就极为罕见,自然价高,这边还有熟牛皮制成的,但弹性差了许多,只需三千钱,不过以公子的身份,只怕不会考虑。” “嗯,咳咳……那当然!”夏侯楙敛容点点头,背着手说道:“本公子自然要选品质最好的。” 那人命人抬来两套水床,果然南海蛟和熟牛皮的手感大不相同,没有注水时如同被套一般,卷起来并无多重。 夏侯霸用手摸了半天,终于一咬牙指着南海蛟皮的说道:“半价,我定一套。” 夏侯楙拍着胸脯:“一套哪里够,我要定十套,送叔父一套便是了。” 那人笑道:“这位公子好眼力,好魄力,今日买十套还送一套熟牛皮水床。” “哈哈哈,这汉兴堂的买卖,当真做得漂亮!”夏侯楙仿佛捡了大便宜,转头看向身后犹豫的曹泰:“熟牛皮的就送子明了。” 曹泰冷哼一声:“多谢美意,我自己也要定三套。” “好嘞,三位公子请到这边交定钱!”那人热情招呼三人,往账簿处而去。 …… 另一边的家具展览区最为热闹,不仅这里的摆设琳琅满目,更有蒯越、刘先、宋忠等官员名士在此,纷纷被那些家具吸引。 刘能举着新作的铁皮喇叭大喊道:“来来来,过来看一看,瞧一瞧,汉兴堂家具问世,新品大酬宾——不要九九八,也不要八八八,只要四百八十八,一桌四椅带回家!” 喊声结束,顿时引来一片欢呼,大家都被成千上万的价格震惊,听到几百钱的桌椅,纷纷围上来,叫嚷着抢购。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刘琦一身华丽的衣衫,却孤零零站在大堂门口,望着热闹的人群发出感叹。 刘磐抱着胳膊摇头失笑:“今日本是大郎定亲之日,荆州名流汇聚,饮酒作赋方合场景,如此场面,岂非喧宾夺主?” 刘琦却笑道:“不过是定亲,又不是成亲,今日将汉兴堂的名号打出去,再收下一大批订单,便是对习家最好的聘礼。” 刘磐不解道:“这些桌椅固然新奇舒适,但今日公诸于世,各家都会争相效仿,如何还能独享其利?” 刘琦却笑道:“大家好才是真的好!我正要大家都来制造买卖,推广开来,才能改变当今之礼。” 汉代的家具叫案几,造型十分简单,一张矮小的长条桌,配一个跪坐的垫子。 不管朝堂、官衙还是家中,议事、待客都是跪坐在桌前。 刘琦每次会客议事都害怕,跪坐时间太长,双腿发麻,膝盖酸痛,宁可站着也不愿跪坐。 起坐入席不便,有些人还有脚气,这且不说,长此下去,迟早必得关节炎! 第114章 革故鼎新 刘磐望着吵闹的人群,还是摇头道:“我不理解。” 刘琦笑道:“天下之财,取之不尽,又怎能独享?一人之力何其渺小,唯有众人合力,才能成势,这些桌椅虽说家家都能效仿。但汉兴堂的字号今日推出去,便代表正统尊贵,凡有些权威势力之人,自然不屑仿造,只会购买,否则必会为人所笑。” “原来如此!”刘磐恍然大悟,点头道:“大郎高见!” 刘琦得意一笑,古代人并没有品牌意识,开店也只是随便起个字号,没有想过宣传传承,实在是巨大的损失。 而且荆州虽说是当今天下最富足之地,百姓安乐,但普通百姓还是买不起这些家具,最多也是推广开来自行打造。 还得在他那个时代,七八十年代的农村,各家家具都是伐木请木工来做,更不要说两千年前了。 刘琦根本没想过要赚普通百姓的钱,他的目标就是那些家底雄厚,自视甚高、死要面子的世家豪族。 不想方设法将他们的底子掏出来,让钱财流动起来,荆州怎么发展? 府院中正热闹之时,门口鼓乐大作,习家的人终于到来,家主习温长袍玉带,气度儒雅,带着一众习氏子弟进门。 刘琦命人禀告刘表,先上前迎接,一旁观看家具的宋忠等人也都前来施礼,宋忠是聘请的媒人,德高望重。 走上台阶,刘表已从后堂迎出,这些名士平日本就常来交往,此时见面愈发亲切,寒暄一番进入大堂。 此时众人才发现,原来府衙中的家具也都撤换一新,尤其正堂那座公案,整整高出二尺,雕刻龙纹麒麟,让公堂更显威风。 蒯越快步来到堂前,指着后面那张宽大的椅子叹道:“这张椅子威仪十足。” 刘琦笑道:“不错,此椅取名‘太师椅’,正是为正堂设计,非德高望重者不能坐。” 连刘表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椅子,上前用手摩挲着椅子,连连点头赞道:“果然与众不同,好,很好……” 习温观察众人神色,抚须笑道:“这一套桌椅若是摆在家中堂上,左右各一张太师椅,待人接物岂非气派许多?” 刘琦笑道:“客堂便有一套,早已陈设好,左右尚有茶几、书桌等,诸位若有兴趣,稍后可到客堂喝茶体验。” 这些桌椅都是按照明清家具规格打造,摆在堂上沉稳大气,实景空间就在眼前,众人无不心动。 习温二子习贯见刘表还在观察那椅子,言道:“刘牧虽已退位,但未曾坐过太师椅,何妨一试?” 刘表抚须点头,上前坐到椅子里,双臂搭在扶手之上,果然气势为之一变,比原先跪坐之姿威仪许多。 众人无不称赞,却听宋忠言道:“此物虽好,但不合礼仪,若用于公堂之上,公案高过龙书案,恐会逾制。” 一番话说得刘表慌忙起身,众官员也都微微蹙眉,如果公堂不能用,在家中摆设,岂非有僭越之嫌? 刘琦却摆手笑道:“宋公此言差矣,自来器具之用,是为行事方便,革故鼎新乃自然之道,若一味抱残守缺,吾等岂非还在茹毛饮血,赤身相对?” 刘先点头道:“大公子言之有理,昔日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方成霸业!若荆州都用这些器具,人人受益,推之于四海,自然成礼!” 刘表现在对刘琦可是一万个满意,全力支持,不由分说便拉着宋忠到太师椅中坐下,笑道:“明公试试如何?” 宋忠坐在椅子里,双手抓住扶手,动了动屁股,半晌才慨然道:“果然独具匠心,老朽近年来筋骨僵硬,坐席对客之时往往膝盖发疼,双脚麻木,若用这椅子,今后便轻松多了。” 刘琦笑道:“既然宋公认可,我即日便命人送一套到府上,另外还有书案等,先生笔耕不辍,可助一臂之力。” 宋忠忙摆手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老朽无功受禄,实在不敢当” 刘琦笑道:“先生著书留于后世,垂训后辈,理当拥有这些家具,此外为在下说媒,无以为谢,这套桌椅聊表心意。” 刘表抚须笑道:“既是犬子一番心意,明公便无需推辞了吧?” 宋忠抱拳道:“如此老朽便愧受了。” 刘先见宋忠点头,马上言道:“不知这一套桌椅价值几何,下官府中也要摆一套,不两套!” 刘琦言道:“堂上这些桌椅都是上好的乌檀和金丝楠做成,价格高些,如果要便宜的,外面……” 刘先摆手道:“不不不,就要最好的,最好的来两套!” 蒯越也道:“我府中也需三套,就要金丝楠材质。” …… 一时间众官员都挤了过来,最有名望的宋忠府中摆了一套,刘表家中自不必说。 家家都是高桌大椅,这要是自家没有,会客之时岂不是低人一头? 堂上大多都是世家豪族,谁也不愿用外面那些低廉的材料,全都定最好的。 刘琦忙摆手道:“诸位,定做桌椅还需时间,稍后自会有人前来登记,今日是为定亲会客,该到摆宴之时了。”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纷纷都道失礼,各自按照席位入座,第一次坐着吃席,心情激动不已。 此时院中也已开始摆席,众人坐在方桌条凳上,一样新奇无比,都在讨论着这些家具。 至于当今荆州第一人刘琦和习氏第一奇女子的婚事,反倒无人提及。 傍晚时分,酒宴陆续结束,各家都到院中登记,几位名宿大儒又被刘能请到书房歇息,这些人物只能由刘表作陪。 书房之中又摆着书桌座椅,文房四宝,还有一张大会议桌,自然又是一大笔订单。 习贯悄悄找到刘琦,以小舅子的口气埋怨道:“大公子开口便送宋公一套紫檀家具,你可知那价值三十余万,怎能说送就送?” 刘琦却笑道:“非但宋公要送,我还打算给水镜山庄、卧龙岗各送两套。” “嘶——那可是百万之财!”习贯倒吸一口冷气,头疼道:“大公子虽为收买人心,但如此大方,绝非生财之道,这也太败……太失败了。” 第115章 商场如战场 “这叫放长线钓大鱼!”刘琦笑道:“做买卖也是如此,没有投资,何来收获,若不撒下鱼饵,又怎能钓到大鱼?” 习贯还是有些肉痛地滋了一声:“但这投资,未免也太大了些。” 刘琦言道:“水镜山庄、卧龙草庐,皆为荆州名士汇聚之地,往来皆鸿儒,送家具的同时,汉兴堂的招牌便打了出去,今后就算其他家效仿,牌面也远不如汉兴堂。” “原来如此,受教了!”习贯一点即透。 才明白刘琦送水镜先生和诸葛亮等人家具,不仅是想结交名士,博得敬贤下士的贤名。 另一方面是为了借用这些人的名号,将汉兴堂传播出去,今后荆州世家豪族,便只认汉兴堂的家具。 不由心中感叹,果然读书胜过经商,作为当代名流,光借助名士收取的各种好处,就不计其数。 不过反之亦然,若是无名,没有好处,谁他娘的给你送东西? 官场、士林的人情世故,与商场也大同小异。 思索之间,却听刘琦又说道:“商场如战场,若只顾眼前利益,终究难成大事。” 怪不得人说习家兄弟不如习媛,光这份魄力和眼光,便差了许多。 今后很多事情还要靠这个小舅子出面,刘琦也得提携一二。 习贯挠头笑道:“我这不是从小管账,习惯了嘛!” 刘琦失笑道:“你可不就是习gua 吗?” 习贯抱拳道:“大公子文韬武略,今后我们便是一家人,还望多多指教。” 刘琦点头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心疼,此事未必便全是吃亏,其间尚有利益。” 习贯忙问道:“什么利益?” 刘琦问道:“那些大商巨贾,个个腰缠万贯,家中钱粮堆积成山,甚至腐烂生锈,吃喝不愁,他们最缺什么?” “名!”习贯不假思索言道:“人为名利,商贾虽多财,却地位卑贱,为人所鄙,千金难买门庭。” 身在商场,习贯对此感触最深,世家豪族以旁支打点产业,多数子弟求取功名,但商家却毫无出路,要想改变出身,简直难如登天。 刘琦笑道:“既如此,何不给他们成名的机会?那些大儒名士所用之物,若换来拍卖,或许就能回本。” 习贯疑惑道:“何为拍卖?” “价高者得!”刘琦挑眉一笑:“老兄想一想,若是宋忠、司马徽所用过的书案,价值几何?” “嘶——高明,此计甚妙!”习贯顿时眼睛瞪大,向刘琦竖起大拇指:“这些大儒所用之物,若能摆在家中,既可向宾客炫耀以示尊贵,又可供奉于高堂勉励后人,各家必会争抢,如此良机,豪掷千金也在所不惜。” 这就是名人效应,来自于饭圈时代的刘琦感触更深,对于那些极端粉而言,可能连爱豆的角质皮都是闪闪发光的。 这些商贾向来被士人轻视,若是能得到一件大儒用过的东西,甚至可以当做传家之宝。 “既如此,此事就交给二哥去办,只需如此如此……” 刘琦简要介绍如何举办拍卖会,这对于商人出身的习贯来说,举一反三。 听得习贯眉飞色舞,眼冒金光,顾不得向习温辞别,便急匆匆前去准备。 看着院子里还在忙着整理名单算账的人,刘琦心满意足,虽说自己不懂经商之道,但后世的那些营销手段,随便拿出几个来,便是惊世之作。 改革家具才只是个开始,也有他为自己方便享受的一点私心,接下来还有更多的搞钱途径,等着逐一部署。 正盘算的时候,却见刘能带着夏侯霸三人走过来,禀告道:“大公子,这三位公子身上钱财不够,要用宝剑做抵押,你看如何?” 他们原本还有些钱财,但为张维赎身,再加上买张家庄院,已经花得七七八八,今日再想买这些家具,已是囊中羞涩。 原本曹泰就想放弃,但夏侯霸却认为此乃天赐良机,他们买下大量家具,便可借着运送家具,将那些尽快藏于车中一并运走。 刘琦不但不会起疑,还会因购买家具感谢他们,一路之上自然畅通无阻。 二人计议已定,马上便说服夏侯楙抵押青釭剑,等回去之后再赎回来。 夏侯霸抱拳道:“我三人前来送亲,走得匆忙,未曾带着多少钱,欲暂将宝剑押在此处,实在惭愧。” 夏侯楙挂念着他的黑珍珠,取下佩剑言道:“此剑名曰青釭,削铁如泥,可谓世间宝剑,请刘将军过目。” “青釭剑?”刘琦双目微眯,接过宝剑仔细观察。 轻轻按住机簧,便听一道清脆的机簧,剑刃弹出二寸,剑身光滑,如有水纹波动,刻着“青釭”二字。 青釭剑是曹操的佩剑,共有两把,一名“倚天”,一名“青釭”,并称绝世双剑。 倚天剑曹操佩戴,青釭剑由亲卫夏侯恩保护,在长坂之战被赵云抢走。 这次曹操将青釭剑借给夏侯楙防身,大概也有号令众人之意,可见对这个大女婿还是颇为器重。 夏侯楙见刘琦眉头微皱,怕他不答应,忙道:“此剑乃我等出行之时,曹丞相借给我防身之用,日后定要赎回,请将军放心。” 刘琦收剑入鞘,交给身旁的刘能,抱拳笑道:“三位原来是客,倒是在下冒昧请来赴宴,却又让诸位破费,未能尽地主之谊,实在失礼得很!不看曹丞相之面,看在翼德将军面上,我也相信三位。” “将军果然乃爽快之人,多谢!” 夏侯霸大喜,谢过刘琦,请刘能按照选购名单,三日后将那些家具送到张家府中。 刘能送走三人,走回来蹙眉道:“大公子,他们必是要用那些金块赎回宝剑,这该如何是好?” “想在我这里玩空手套白狼,他们还嫩了些!” 刘琦淡然一笑,将刘能叫到跟前低声吩咐几句,刘能喜滋滋而去。 正在此时,却听门口一人朗声笑道:“险些错过将军定亲之日,老朽来得晚了,还望恕罪。” 刘琦扭头看去,只见一位身形高大,鹤发童颜的灰衫老者,背负长剑抱拳走来,龙行虎步,气势不凡。 第116章 侠之大者 刘琦正自疑惑,守在一旁的史阿已经迎了上去:“师父,你老人家终于到了。” 老者抚须笑道:“吾儿能为朝廷效命,不枉老朽一番教导。” 这老者原来就是史阿的师傅,史阿是个孤儿,从小被王越带大,传授武艺,虽为师徒,情同父子。 王越可是三国第一大侠,曾为虎贲,在京师有极高名望。 后来何进掌权,只重用名士,王越被排挤,愤而回辽东养老,刘琦拜托史阿写信将其请来。 “原来是前辈,有失远迎,快请进!”刘琦也下阶相迎,抱拳道:“久闻大侠之名,匹马入贺兰斩贼酋之首,令人钦佩。” 王越慨然叹道:“微末技艺,不值一提,老朽已年逾古稀,本以为要就此埋骨燕山,承蒙将军相邀,此残躯若尚能为汉室尽力,甘愿驱驰。” 刘琦赞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前辈行侠仗义,又斩灭胡虏,当得起一个‘侠’字。” “为国为民……”王越眼中精光爆射,一句话说到他心坎之上,对刘琦深施一礼:“将军真乃金石之言,老朽谨记!” 三人寒暄着,刘琦将王越请到大堂落座,命人摆宴接风,请徐庶前来作陪。 席间说起当年之事,王越十八岁只身杀敌,三十岁游历天下未逢敌手,虽热衷于名,却始终不能如愿,终究只当了一个剑术老师。 汉末时期要想建立功名,封侯拜将,没有强大的背景家世,与名士交往,基本难如登天。 更何况王越只会剑术,在那些上位者眼里,不过是江湖游侠而已,不堪重用。 乱世之中,谋士勇将最受欢迎,在人人都会舞剑的汉代,剑术基本都是花架子,更上不了战场。 两军厮杀,都是刀枪为主,须看马上功夫,就算王越剑法高超,但在战场上厮杀,却毫无用武之地。 若只比击剑,或许吕布都不是王越对手,但千军万马中纵横驰骋,两者便相去甚远。 所以王越这类人始终只能是护卫,而斩将杀敌,建功立业的都是武将。 不多时徐庶到来,他早年也为游侠,对王越十分敬慕,见面又是一番称赞。 重新落座之后,刘琦言道:“前辈也不必妄自菲薄,我此番请前辈到襄阳,既为指教武艺,亦为培养人才,游侠亦能为国效力。” 王越惊喜不已,忙问道:“不知将军有何打算?” 徐庶笑道:“将军准备组建靖国军,专门培养游侠人才,与我炎风营相辅相成;又号召天下豪杰,开宗立派,伸张正义,为国为民,以前辈的实力和威望,足以胜任。” 刘琦有这个想法,还是因伏牛山一众豪杰投靠魏延,意识到这些人也是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 他们虽落草为寇,但也有不少一片赤诚,只是因为出身问题而报国无门,若能加以利用,必有奇效。 历史上关羽水淹七军,威震华夏之时,这一带也有不少豪杰响应,搞得中原动荡,曹操甚至起了迁都的念头。 王越听得一阵意动,抱拳道:“愿闻其详!” 刘琦言道:“此事过于繁杂,来日元直自会详细说明,今日是为前辈接风。我欲拜前辈为靖国将军,今后与诸将各部一视同仁,论功行赏,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靖国军的职责,类似于锦衣卫和六扇门,既协助徐庶刺探军情,也兼顾绿林中人,掌控这股游离于朝廷之外的力量。 汉代时期的江湖人士,还处于散兵游勇,亡命江湖的状态,尤其汉末战乱,更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官府根本无法约束。 只有引导他们成为宗派,用以夷制夷的策略自行制衡约束,有了牵挂和顾虑,自然也就会听从朝廷号令。 “多谢将军!”王越禁不住老泪纵横,起身跪在地上。 大半生求官不成,几乎要郁郁而终,谁知竟在老年得遇明主,王越怎能不激动? “前辈快快请起!”刘琦赶忙扶起王越,笑道:“前辈要教导我剑法,你我也有师徒情分,今后不可再行大礼。” 王越擦着眼泪,重重点头:“明日,便练剑!” 刘琦正好将青釭剑拿出来:“吾新得一口宝剑,请前辈过目。” 王越接过宝剑,忽然神色微凛,手臂轻轻一抖,便听一声清脆的龙吟,宝剑铿锵出鞘。 大堂中为之一亮,只见寒光爆射,青釭剑直飞向半空中,如同游龙一般绕梁旋转一圈,直向桌面飞来。 王越长身而起,伸手稳稳抓住剑柄,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收剑入鞘,光华瞬间消失。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令人眼花缭乱,显然也有炫技之意。 王越双手将青釭剑递给刘琦:“好剑!” 徐庶在一旁目光闪烁,轻笑道:“虽是好剑,若只用来练武,未免大材小用。” …… 夏侯霸三人喜滋滋回到馆驿,马上将张维叫来,吩咐道:“速去家中取一块金砖来用。” 虽说这次买家具花了两百百多万钱,但一两黄金就是一万钱,拿出一块就足够了。 三人坐在金山上,财大气粗,腰杆梆硬。 张维忙摆手道:“这金砖万不可示人,否则必有杀身之祸。” 夏侯霸不悦道:“那些黄金你不敢用,拿给我们用,又有何妨?” 张维言道:“这金砖与查抄蔡府的金砖一样,如今官府还在严加搜查,小人好不容易摆脱嫌疑,此时若拿出来,焉能活命,也会连累三位公子。” “这……”夏侯霸愣住了,本以为是张维假装落魄躲避刘琦,原来是和蔡氏有关联。 夏侯楙一听便急了,扯住夏侯霸的衣袖:“不如将那些家具退了吧!” “不可!”曹泰冷声道:“若没有家具掩护,如何运走黄金?” 夏侯楙怒道:“可青釭剑是我的!” 曹泰不满道:“那又如何?只是暂时质押此处,又不是永不取回,何必如此小气?” 夏侯楙大吼道:“青釭剑是丞相的!” 夏侯霸脸色微变,旋即又笑道:“兄长勿忧,我们将这些黄金运回许昌,禀明丞相,定能见谅,到时候再派人赎回便是。” 夏侯楙犹豫片刻,终于点头,指着二人说道:“说好了,可是你二人的主意,若出了什么差错,大家一起承担。” 大功将成,曹泰也安慰道:“放心吧!此事天衣无缝,我敢拿脑袋担保。” 第117章 搅动关中 建安十二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的早了一些,车马行驶在山路之上,枯叶飘飞。 刘琦再次来到卧龙岗,四野苍茫,唯有竹林成为山洼中唯一的绿色,草庐之下,还挂着红灯彩带,残留几分喜色。 诸葛亮早早出迎,旁边站着一位身穿锦裘的妇人,云鬓高挽,气质出尘,看上去与诸葛亮极为契合,简直是郎才女貌。 刘琦下马,诸葛亮夫妇上前见礼,刘琦打量着黄月英,却丝毫看不出哪里丑来,不知丑女之名是如何传出来的。 “这是……”诸葛亮看着身后的大车小辆,全都用油布包裹,高如小山,显然颇感意外。 刘琦笑道:“先生大婚,未能亲自拜谒,实在失礼,今日特来补上。” 诸葛亮忙拒绝道:“公子有此心意,亮已感激不尽,只是草庐窄小,恐怕容不下这许多东西。” 刘琦摆手道:“先生且勿忙着推辞,这些并非俗礼,不过一些家具器物而已,保证让你满意。” 诸葛亮还待推辞,黄月英却开口道:“汉兴堂的家具,早已轰动洛阳,荆州各家无不争抢订购,必定独出心裁,既是将军一片心意,夫君便不必推辞了。” 刘琦听到这声音,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原来黄月英是公鸭嗓,说话如同拉锯一般,像是声带受过伤。 自己原本也有个同事,就是因为声带做过手术,说话有些吃力,声音尖细,不过听多了也就习以为常。 “如此便只好愧受了!”诸葛亮似乎对黄月英颇为尊重,拱手领受。 黄月英笑道:“既是家具摆设,正好一并替换,夫君先陪将军到书房歇息,我来摆正。” 诸葛亮微微颔首,刘琦让刘能招呼众人搬东西,二人来到书房,里面烧着泥炉,炭火正旺,还温着一壶酒。 二人对坐,诸葛亮笑道:“正好还有黄老留下的半壶酒,请将军品尝。” 刘琦慨然道:“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好诗,好诗!”诸葛亮放下终年不离手的羽扇,斟酒笑道:“公子诗词无多辞藻,仿佛天成,当浮一大白。” 刘琦举杯笑道:“待到四海升平,百姓安乐,隐居山中,对酒当歌,方不负此生。” 诸葛亮却叹道:“王道崩乱,诸侯各异,将军身负兴汉重任,非朝夕之事,要想功成身退,恐难如登天。” “一时感慨罢了!”刘琦仰头饮罢,大笑道:“男儿志在四方,就算汉室中兴,我也要封狼居胥、马踏西域,百战黄沙终不悔,将华夏之名传遍世界。” “世界……”诸葛亮微微一怔,言道:“将军先前所绘世界地图,令亮大开眼睛,东有倭人,西有大秦,北有鲜卑,南有贵霜,穷一生之力,若能讨平一处,便是不世之功。” “攘外必先安内,所以安定海内,当越快越好!”一想到这些,刘琦也有些心焦起来,言道:“前几日偶得曹操佩剑,元直已命人兼程带至南乡,由魏延扮做曹军去赚武关,此计若成,可窥伺关中,先生以为若何?” “武关?”诸葛亮轻呷一口酒,点头道:“武关乃南阳门户,进可出兵关中,退可守南阳,元直此举可谓精妙。但关中秦岭阻隔,洛阳曹军朝发夕至,出兵鞭长莫及,非将军所能谋也!” 刘琦言道:“如今取益州时机未至,夺关中又力有不逮,守武关取汉中如何?” 诸葛亮摇头道:“汉中张鲁与刘璋交恶,多年交锋不断,刘璋虽有益州之富,然十分忌惮张鲁,若攻汉中,乃固益州耳。此地迟早为将军所得,何必急于一时?” 刘琦无奈道:“东吴已在淮南退兵,修濡须以防曹军,水军未成,江东亦不可取,曹操新败,元气大伤,不可令其休养生息,军师有何对策?” 诸葛亮沉吟片刻,忽然笑道:“今马腾屯兵陈仓,深为关中之患,曹操欲调其入朝为质,却因南阳兵败威望大减,马腾尚在观望之中,近闻曹操又矫诏命马腾攻汉中,此乃驱虎吞狼之计也,或可从中行事。” “联合西凉军?”刘琦眼睛一亮,抚掌笑道:“妙计!马腾与皇叔同为响应衣带诏之人,又是伏波将军马援之后,忠于汉室,必暗恨曹贼,若用衣带诏联络,定能响应。” 演义中马腾被曹操征召入朝,因为谋乱被杀,逼得马超起兵叛乱。 但事实上却是马腾入朝之后,马超不知为何叛乱,曹操大怒杀了马腾全家,可谓三国坑爹第一人。 不过也由此可见马超对曹操确实不满,若能加以利用,既能搅动关中牵制曹军,又可收服一员虎将,刘琦怎能不高兴? 诸葛亮点头道:“马腾勇而无谋,可遣能言善辩之人前往关中,说破曹贼奸计,晓以利害,再助其拿下长安。曹操必出兵讨之,将军作壁上观,见机行事。” 刘琦忙问道:“计将安出?” 诸葛亮笑道:“亮自有瞒天过海之计,但需将军先取武关,方可行事。” 正商议之时,黄月英进来说道:“还有一套书桌要摆在书房,请二位移尊客堂。” 刘琦见黄月英半卷衣袖,带着围裙,头发上沾满尘土,竟是在亲自干活,显然是个贤妻良母。 二人又转到客堂,看到满屋家具焕然一新,八仙桌、太师椅,都是上好的红花梨,诸葛亮赞叹之余,也知道这些家具极为昂贵,称谢不已。 刘琦狡黠笑道:“先生不必道谢,正所谓投桃报李,今日我送来一套家具,将来先生还要还我不少器械,黄公那里可是有不少好东西呀!” “原来将军早有所图!”诸葛亮摇头失笑,却又蹙眉道:“只是岳父大人至今不愿交出那些图纸,令亮十分不解,只怕……” 刘琦正疑惑之时,却听黄月英在门口说道:“那些图纸都在家母手上,因威力过大,她担心夫君过于杀戮,有损阳寿,不愿将其公诸于世。” 刘琦看着走进来的黄月英,笑道:“既如此,我当亲自登门求取,为了兴汉大业,这罪孽应到我一人身上,又有何妨?” 诸葛亮忙道:“将军,亮并非此意……” “我自有道理!”刘琦示意诸葛亮不必解释。 大概是黄月英母亲怪自己心狠手辣灭了蔡氏,不愿交出那些利器,想让他前去谢罪,正好将此事做个了结。 第118章 兵进武关 武关北依高峻的少习山,南濒险要,山水环绕,险阻天成,为关中及东南门户之地。 据此险要之处,能够以二敌百,易守难攻,有“秦关百二”之誉,与函谷关、萧关、大散关称为“秦之四塞”。 董卓搅乱关中,不少人正是从此逃入荆州,其中就包括綦母闿、杜畿等名士,但沿途匪盗猖獗。 曹操取长安,又得张绣献南阳之后,派兵镇守武关,肃清境内,从此道路通畅,成为长安连接荆襄、吴越的枢纽,行人络绎不绝。 但随着刘琦异军突起,智取南阳,大破曹军之后,武关成为关中门户,曹操增派五千精兵进驻此地。 长安太守钟繇又在沿途增设驿站,自长安到上洛境内,共有八座驿站,既为打探前军消息,又可保证粮草及时供应。 半年时间过去,武关之外的盘旋山路早已人烟断绝,荒草丛生,加上一场初雪,漫山灰蒙蒙,一片萧索。 天气阴沉,西北风怒啸,一队人马正缓缓行走在山路之上,当先领兵之人面如重枣,神情凝重,正是魏延。 正低头赶路之时,前方有人站在山口,回身禀告道:“魏将军,转过这道山坳便是武关境内,不见曹军哨探,想必是天寒地冻,都躲在关内。” 魏延一招手,众人躲到背风处暂时休息,上前观察武关情形,见关上有人影移动,显然守军并未完全放松警惕,还是有人巡逻。 不过武关建在半山一处高地,北靠悬崖,南临绝涧,只有东西两道门,要想进入关中,仅此一条通道。 扭头对胡济言道:“这武关依山而建,若要兵进关中,这山路崎岖不说,那关隘处崖高谷深,狭窄难行,果然易守难攻。” 胡济点头道:“此处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若非智取,强攻难如登天。” 仓啷一声,魏延抽出青釭剑,剑刃上映出一张坚毅的面孔,沉声道:“某取此关,纵曹兵十万来,也是枉然。” 观察片刻,二人回到山坳,稍作休息,看看天色将暮,带着三千赤焰军往关下而来。 才转过山坳,忽然数丈高的悬崖上响起尖锐的啸声,紧接着便有青烟冒起,关上鼓声大作,守军一片忙碌。 魏延心中暗惊,原来悬崖之上还有暗哨,从那个位置可将这条山路一览无余,一只鸟飞过都能看见,更不要说潜入偷袭。 “打出旗号!”魏延大声下令,后面便有士兵将曹军旗帜打起。 人马整齐排列,往关下行进,所有人都穿着曹军铠甲,魏延手提青釭剑,大步向前。 “何人到此,报上名来!”守将见来了一队曹兵,心中疑惑,大声呵斥。 魏延来到关下,抱拳道:“我等乃是洛阳兵马,何人守关?” “某乃奋威将军夏侯存是也!”关上一将探出身子,不解道:“洛阳兵马如何从关外来?” 魏延大声道:“某乃奋武将军严伟,奉丞相之命前来守关,速开关门。” “杨伟将军,尔等……” “严伟不是杨伟!”魏延大怒。 “我知道你是杨伟!”夏侯存不耐烦道:“尔等如何自南阳境内通过?” 他虽是夏侯子弟,但从小在淮南长大,并不知道自己口音有问题,此次被曹仁举荐,调至武关立功。 哪想到屁股还未坐热,又来了个职位更高的奋武将军,还是从关外方向来,心中狐疑不定。 用个化名,还被这小子误解,魏延气得直喘粗气,不过确定守将与徐庶提供的情报相同,心中暗喜,也不再纠结此事。 深吸一口气抱拳道:“军情紧急,又因下雪耽误行程,我等不敢绕道关中,从卢氏翻山而来。” 夏侯存问道:“既如此,可有符印公文?” 魏延答道:“翻山越岭,不小心将公文遗失。” “哈哈哈,真乃天大的笑话!”夏侯存仰天大笑道:“刘琦当本将是酒囊饭袋,殊不知我精明如猴!来人,放箭……” “且慢!”魏延急忙大喝道:“我等乃是丞相亲自指派,你敢动手,曹仁将军也保不住你。” 听到曹仁,夏侯存心下一凛,冷哼道:“尔等必是荆州兵马,以为换了铠甲,我便认不出来?” 魏延举起青釭剑,大喝道:“公文虽失,但有丞相信物在此,汝可认得此剑?” 夏侯存将抬起的手缓缓放下,远处看不真切,喝道:“送上来。” 关头上有守军用绳索吊下篮筐,魏延命人将剑拿到城下,放入筐内。 夏侯存接过宝剑,拔出半截,惊呼道:“青釭剑?” 魏延冷笑道:“既认得此剑,可知便是丞相佩剑?” 倚天、青釭是曹操佩剑,此事曹军上下皆知。 关键夏侯存在许昌拜会族人,曾向夏侯恩讨要观摩过青釭剑,更加确认无疑。 “你……你怎会有丞相佩剑?”夏侯存脸色微变。 “你可知本将乃是丞相女婿?”魏延得意笑道:“丞相近日得细作禀告,刘琦有意图谋关中,又派我来守武关。恐将军上任未久,又是曹将军举荐,不甘听令,特将此剑交于我,号令全军,” “这……”夏侯存犹豫不决。 曹操亲生女儿就有七八个,另外还有纳娶的人妇之女,也收为义女,更是数不胜数,他哪知道女婿是谁? “还不开关,汝敢抗命不成?”魏延叉腰站在城下,厉喝道:“既如此,速将宝剑还来,我即刻返回洛阳。” “杨将军息怒!”夏侯存回过神来,忙抱拳道:“小将职责所在,不得不谨慎,既有丞相佩剑,便有如丞相亲临,岂敢不从?我这就下关迎接!” 关门缓缓打开,魏延向身后众人使了个眼色,迈步上前,士兵们紧随其后,涌到关前。 夏侯存匆匆出关,双手捧着青釭剑,躬身迎接。 来人非但是曹操的亲信,官阶也比他高了一级,自然要小心应对。 魏延上前取过宝剑,颔首笑道:“悬崖勒马,将军还算精明。” 夏侯存抬头看到魏延眼中寒芒闪烁,吓得背后出了一层冷汗,忙道:“末将不敢!” 魏延微哼一声,当先往关内走去,夏侯存赶忙跟上,赔笑道:“我已命人准备酒席,为将军接风洗尘。” 魏延却摆手道:“公事要紧,先不必急着吃席!” 第119章 不忍下手 武关内倒也宽敞,南北高大厚重的城墙,兵营在北门,悬崖底下还有岩洞,存放粮草。 居中一座二层楼房为议事府衙,一楼办公,二楼供守将居住,有廊桥通往南北两门的城楼之上。 魏延四下观察,吩咐道:“马上换防,将所有人集中到军营,某尚有丞相将令传达。” 夏侯存讨好道:“诸位兄弟们才来关中,便让他们守关,未免太过辛苦,不如……” “不必多言!”魏延神情淡漠,拍了拍衣袋冷声道:“丞相密令在此,谁能担待得起?” 武关到长安驿站相连,更不知暗中是否还有斥候监视,消息随时可能走漏,必须要尽快降服这些守军。 夏侯存不敢怠慢,马上命副将前去传令,将关上守军全部撤下,所有人都到校场集合。 魏延各分五百人守住关门,胡济带兵接管武库,与夏侯存来到军营,只见五千守军全都列阵以待。 “今日无需操演,何须带着兵器?”魏延摆手道:“放回武器,各自席地而坐。” 夏侯存大声道:“此乃奋武将军杨伟,丞相亲自指派前来守关,今有丞相将令,放回兵器就地坐下,都给我听仔细了。” 曹军将武器放于校场两侧,正忙乱之时,忽然守军来报,长安运来一批粮草,已到关外。 夏侯存喜道:“此必是钟太守得知将军要来,早将粮草运到,末将这就去接粮。” 魏延双目微凛,眼中杀机一闪即逝,终于点头道:“也好,就请将军出门接应,稍后还望代为引见。” “这是自然!”夏侯存连连点头,带了几名亲信快速赶往北门。 胡济低声问道:“夏侯存出关,消息必会泄露,何不杀之?” 魏延叹道:“此人被我所骗,实在可怜,某不忍杀之,看他并无多少本事,饶其一命吧!” 原本计划进城时便将夏侯存斩杀,趁乱夺了武关,没想到事情比想象的还要顺利。 不但夏侯存十分配合,连守军也兵不血刃控制住,倒让魏延不好意思下手了。 胡济蹙眉道:“那这些守军如何处置?” 魏延言道:“劝降守军,愿从军者编入军中,不归农者派往南阳安置,敢有反抗者,杀无赦!” 胡济微微点头,等魏延出门,将守在营外的两千赤焰军调进来,全副武装,张弓搭箭对准坐在地上的曹军。 曹军顿时一片哗然,见夏侯存和魏延先后离去,新来的将领忽然刀兵相向,纷纷站了起来。 “都不许动!”胡济大喝道:“诸位,我等乃是荆州兵马,夏侯存已被斩,降者不杀!” 嗡—— 营中瞬间骚动起来,曹兵一个个神色大变,全都起身,但手中却无兵器,簇拥在一处,惊慌不已。 胡济大声道:“曹操忤逆犯上,残暴不仁,刘琦将军乃是仁主,南阳之战想必诸位也有所耳闻,降者不杀,都坐下!” “降者不杀!”所有士兵一齐大喊,声如雷震。 校场周围刀枪直指,寒光闪闪,箭在弦上,杀气腾腾,曹军根本没有选择。 胡济见一大半的人还站着发愣,拔剑大喝道!“我数三下,再有站立者,杀无赦!” “一……二……” 武关北门外,夏侯存带着随从迎接粮车,正与运粮的将领见礼,忽听得关内喊声震天,猛然回头,却见关门早已悄然关上。 夏侯存大惊,急忙跑到关下,喝问道:“杨将军,发生何事?” 魏延大笑道:“好个精明的夏侯存,当真有眼无珠,某乃荆州魏延是也,奉刘将军之命前来取关。” “你,你是魏延?”夏侯存惊得倒退数步,指着关上半晌说不出话来,带着哭腔问道:“你怎会有青釭剑?” “这你就不必多问了!”魏延手按城头,大声道:“念在你献关有功,某方才不忍杀你,放你一条生路,还是回中原养老去吧,战场并不适合你。” “魏延狗贼,你敢骗我?”夏侯存面色涨红,怒吼道:“可敢出关决一死战?” 魏延冷笑道:“夏侯存,某家耐性有限,趁我还有一丝怜悯之心,速速离去,若再聒噪,杀出城外,片甲不留!” “你你……”夏侯存连退数步,意识到他手中无兵,哪里能交战,掉头往回就跑,边跑边喊道:“魏延你等着,我还会回来的。” “下次再来,休怪魏某无情!”魏延在关上仰天大笑,传令擂鼓。 震天鼓声响彻山谷,运粮的曹军得知消息,也不敢久留,尽弃车仗随夏侯存逃奔而去。 此时关内守军还未完全收服,魏延也不敢贸然出城,见曹军逃走,又转回军营。 胡济已然控制住场面,杀了十几名妄图鼓动反抗者,其余人都乖乖坐在地上,等候发落。 胡济忧心道:“守军连同伙夫杂役足有六千余人,其被迫而降,未知诚意如何。我们只有三千军,曹军闻讯,必会来抢关,若守备不足,恐会趁机作乱。” 魏延言道:“愿从军者随我来,其余的明日便送出关外。我们在南阳收编俘虏,安置降军,曹军必定知晓,让他们自回南阳,去留自便。” 胡济传令左边三千多人跟着魏延出营,此时天色已黑,城门上打起火把,士兵分作三队排列。 魏延大声道:“方才长安运来一批粮草,士兵已被我杀散,诸位既是诚心来降,去将这批粮草运来,便算一件功劳。” 曹军左右观望,有些面露喜色,有些则神情疑惑,目光齐刷刷看向缓缓打开的关门。 等关门打开,曹军依次出城,魏延不慌不忙来到关头,静静望着消失在夜色中的人影。 虽说此举会放走不少人,但回来的必定诚心归降,不管留下多少人,都可放心使用。 月起东山,半个时辰之后,前方车声辘辘,黑压压一队车辆来到城下。 有三名校尉前来复命,粮草均已押回,有不少人趁夜逃往长安,他们阻拦不住。 魏延长出一口气,看数量回来的竟有两千人,看来曹操果然不得人心,尤其南阳之战,用人肉做粮草,彻底寒了将士之心。 这批粮草看起来不少,想必是长安提前送来准备给守军过冬的,正好便宜了自己。 魏延亲自下城,接应粮草进城,一切安置妥当之后,传令全军庆功,武关城内一片欢呼,宴会至深夜方休。 第120章 夏侯子弟 魏延顺利取了武关,命人向刘琦报信,顺便将青釭剑带回。 武关为秦国为防荆楚而修建,关外山路崎岖险峻,崖高谷深,狭窄难行,关内方向却地势开阔,部分还有驰道,正是为方便派兵运粮。 楚汉之争,高祖刘邦正是趁着关中空虚,从武关先入关中,王莽时期,起义军攻克武关,便直驱长安。 如此险地失守,如同打开入关门户,魏延料定曹军必会起大军来攻,训练人马备战。 隔日曹军便卷土重来,魏延颇感意外,武关距离长安近五百里,虽有驰道,但也在山中修建,道路崎岖,援军来得未免太快了些。 鼓声响彻关头,魏延披挂整齐,从廊桥直奔西关头,只见城外一队人马杀气腾腾,领兵之人却是夏侯存,不由大笑起来。 夏侯存逃至商县,派人连夜向长安急报,同时调集商县、上洛及各驿站守军,共得五千人马卷土重来。 趁着魏延立足未稳,只要自己加紧攻城,关内尚有五千精兵,得知消息便可趁乱而起,里应外合夺回武关。 看魏延出现在关头,夏侯存目眦尽裂,举枪厉喝道:“魏延狗贼,骗我城池,还不速来受死?” “如你所愿!”魏延冷哼一声,命胡济守关,转身下城,出关来迎敌。 关门开处,魏延提刀出马,大喝道:“曹仁亦被我所擒,某放你一条生路,汝偏要求死,休怨我钢刀无情。” 夏侯存急于取回关隘,大怒道:“尔等不过用奸计罢了,今日便叫你知道夏侯子弟的厉害!” 言罢催马举枪,上前来与魏延交锋,此时他已暗中蓄力,只想尽快杀了魏延,便可趁乱一举杀入关门。 当—— 二马交错,只听一声巨响,夏侯存的长枪便飞了出去,在空中呜呜旋转,落入深涧之中。 “啊?你……” 夏侯存大惊失色,还未等转身便被魏延反手一刀挥来,斩于马下。 “杀!”曹军一阵骚乱,不及反应,魏延已催马直冲过来。 关头上鼓声愈发密集,全军进攻的号令发出,不仅出城的一千精兵跟随魏延掩杀,城中又杀出两千人马。 霎时间武关城外杀声震天,魏延挥刀连斩数人,没有一合之敌,中军崩溃,曹军掉头逃窜,挤作一团,相互踩踏,死伤无数。 “降者不杀!”魏延舞刀边追边喊,放下兵器跪在地上的尽数免死。 直追杀到商县疆界方止,战斗不到半个时辰便结束,五千曹军伤亡大半,俘虏两千余,仅有数百人逃走。 荆州兵收缴兵器退入关中,押回来的俘虏还按原先一样安置,挑出几名官员打听前方驿站部署情况。 …… “风萧萧兮汉水寒,壮士一去兮难相见……”襄阳城外,刘琦亲自为夏侯霸三人送行,抱拳遗憾道:“今日一别,各为其主,再不能把酒言欢矣!” 夏侯霸还礼道:“将军慷慨英武,若非情不得已,在下不愿与将军为敌。” 夏侯楙也道:“多蒙将军厚待,他日我若领兵,两军阵前相见,当自退三十里以示谢意。” 这几日刘琦盛情款待三人,又多送了两套书桌,身后大车小辆装载如山,比他们来时多了两三倍,再加上有私宅在襄阳,夏侯楙也想交好刘琦。 “咳咳……吾等如约送亲礼成,告辞!” 夏侯霸赶紧打断了他,向刘琦告别,这家伙说话不知轻重,两军交锋乃是国家大事,岂能儿戏? 张飞也瓮声笑道:“三位老弟若想散心,尽管来江南,俺老张随时恭候。” 夏侯楙点头道:“一定一定!” 再来岂不是变成了俘虏? 夏侯霸神情尴尬,干笑道:“照顾好家姊。” 又向夏侯娟道别,赶紧催着夏侯楙上马出发,再寒暄下去,指不定他又说出什么话来。 车声辘辘,夏侯霸一行满载而归,曹泰亲自殿后押送车辆,张维混在家将中随行看护,重点盯着几辆打了记号的马车。 车上的家具都在宅院中检视之后又拆卸装车,黄金分批装在家具和水床中,果然没有人发觉异常。 看着身后的人远远招手,曹泰冷笑道:“我等运走荆州三千两黄金,可笑刘琦还蒙在鼓里,竟殷勤相送,什么金鳞之子,我看不过愚蠢之徒罢了!” 张维点头道:“刘琦得不偿失,日后定会成为天下笑谈,三位公子立下大功,又为丞相挽回颜面,定有重赏。” 曹泰大笑道:“这些黄金足抵南阳之战的损失,张公子也功不可没,到了许昌必得丞相重用!” 襄阳境内道路平阔,又有刘琦派人在前引导,一路畅通,中午时分已近汉水。 车队来到在岸边休息,张维早已托熟人找好船队,虽然大多是渔船,但足以运载货物。 夏侯霸三人和随从因怕晕船,特意安排了一艘大船,见张维办事伶俐,都赞口不绝。 “人是我找到的!”夏侯楙登船时得意看着两人,微扬着下巴,下嘴唇撇起老高。 平日里诸位同辈都看不起他,但这次没有他智访青楼,怎会有此奇功? 役夫将家具搬到船上,随行官员带着车队告辞而去,到了江北再另雇马车运送。 立冬时节已过,江风吹得人彻骨生寒,众人到舱中避风,张维则招呼船队过江。 正吃喝之时,忽然船身剧烈摇晃起来,听得外面传来呼喊之声,三人急忙出来,却见不知何时刮起大风,江上波涛翻滚。 “这……这该如何是好?”夏侯霸紧紧抓着船舷,竟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不好,船翻了!”曹泰指着水上起伏不定的渔船大叫起来。 寒风呼啸,浊浪一波接着一波,有一艘已经被浪涛打翻,瞬间消失在江中。 夏侯楙一阵肉疼,跌跌撞撞跑到船尾,大喝道:“退,快退回去!” 船夫正奋力掌舵,大声道:“船至江心,退不得!” 此时江面上叫声不断,又有两艘渔船倾覆,篷布和家具零件漂浮在水上,随波逐流。 “下水,快给我下去捞上来,把家具捞回来。”夏侯楙双目赤红,嘶声叫喊。 夏侯霸和曹泰也冲过来,大船也在剧烈摇晃,心中惊慌不已,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大喊道:“船公,快划船靠岸!” 船夫大声道:“三位公子放心,我这船可是出了名的快!” 第121章 空欢喜一场 那大船果然速度极快,随着水手整齐的号子声,所有人一起划桨,乘风破浪直冲到对岸。 夏侯霸三人紧抓船舷,眼睁睁看着那些渔船全都被风浪打翻,船夫在水中挣扎惨叫,张维也不知在何处。 船到码头还未听闻,夏侯楙便迫不及待跳上岸,指着船夫大叫道:“快去把那些家具捞上来,重重有赏。” 船夫为难道:“数九寒天,下水很容易抽筋,风浪又大,一个不小心便会送命。” “我给钱!”夏侯楙惦记着黄金,大吼道:“捞上来给你一块黄金。” “就算给一船黄金,也得有命花啊!”船夫却只是无奈摇头。 夏侯霸让所有人快速下船,抱拳道:“那些船夫实在可怜,劳驾船家速去救人。” “小的先去救人,至于东西,能捞多少是多少!”船夫调转船头便去救人。 “黄金,我的黄金呐!”夏侯楙蹲在岸边,捶胸顿足。 夏侯霸也面沉似水,脸色十分难看,若是那些黄金拿不走也就罢了,偏偏拿到手却又掉进江中,更让他难受。 曹泰苦涩一笑道:“到手的功劳,打了水漂……” “剑,青釭剑怎么办?”夏侯楙忽然跳起来,抓住曹泰的衣领:“没有黄金,如何向丞相交代,你说!” “放肆!”曹泰大怒,一把推开夏侯楙,沉声道:“此计是我三人所定,为何揪住我不放?” “主意是你出的!”夏侯楙双目充血,怒吼道:“你说过万无一失,都怪你!” “怪我?”曹泰也毫不示弱:“若不是你去青楼厮混,又怎会有此事?” “二位不必吵了!”夏侯霸劝住二人,无奈道:“两百万钱绝非小数目,我三人根本无力赎回青釭剑,唯有……据实向丞相交代。” 南阳之战,曹操集中原之力,才凑足三百万赎金,曹氏、夏侯氏各族更是倾尽家财。 这次买家具,随身玉佩等有价值的东西全部当掉,还欠下刘琦两百万钱。 借据和青釭剑都在襄阳,如今黄金沉江,这笔巨款已超出他三人的能力范围。 “丞相会宰了我的!”夏侯楙带着哭腔,跌坐在石头上,抱着脑袋十分痛苦。 不多时大船返回,救了七八名船夫,个个冻得嘴唇发紫,瑟瑟发抖,船上之物全都沉没,只捞回来五个水床,两张桌子和四条长凳。 望着湿漉漉的货物,三人目光空洞,不用问,装着黄金的桌子和水床早已沉到江底去了。 夏侯霸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找来船夫问话,却不见张维在其中,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春天的梦,秋天的屁,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呐!” 船夫见三人愣神,一声长叹,好言劝道:“这汉江之上,每年不知多少商队货物沉没,但只要人活着,便是幸事,权当花钱消灾,有人还要回来祭奠龙王,感谢不收之恩,三位公子幸无大难,今后的路还长,要看开些。” “花钱消灾?”夏侯霸一怔,想到张维死于江中,确实有些庆幸,不过又想到两百万钱,又苦笑道:“我三人的性命,也不值这些钱。”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曹泰拍拍夏侯霸的肩膀:“老天注定你我不该有此功劳,此事我三人一起承担便是。” 夏侯霸深吸一口气,谢过船夫,见那些桌椅已经浸水残缺,再带回去也无用处,便送给他们,只留下五个水床。 回头看看众人,还是来的那些人,不由摇头叹息,果然如老者所言,此行襄阳,真如做梦一般,空欢喜一场。 正吩咐众人收拾赶路,夏侯楙红着双眼走过来,言道:“我有一计,可免丞相责罚。” 夏侯霸有些不信:“兄长能瞒得过丞相?” 夏侯楙微哼一声,缓缓道:“张维已死,黄金沉江,一切死无对证,质押青釭剑只有我三人知道,就说……就说江上遇险,青釭剑也不慎沉入江中……” “呸!找死!”话音未落,夏侯霸便打断了他,沉声道:“我三人立功心切,铸成大错,若据实上报,丞相或许还能网开一面。若再骗他,可是罪加一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夏侯楙不服气道:“只要我三人不说,谁知此事?” 曹泰在一旁冷笑道:“刘琦那小子爱财如命,你以为他不会来要账吗?若有一日他拿出青釭剑,如何向丞相解释?” “这……”夏侯楙一怔,旋即又怒道:“丞相怪罪下来,也有你一份。” 夏侯霸蹙眉道:“丞相未必便会因一把剑而杀人,我只担心欠下刘琦巨款,若不能偿还,我三人必会为天下人耻笑,言而无信,此非大丈夫所为也!” 曹泰冷嗤道:“有人在襄阳买了私宅小妾,还算有所收获,我二人赔个精光,还要背上骂名,真是个扫把星。” 夏侯楙大怒道:“曹子明,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到现在又要血口喷人?” “不必再吵了!”夏侯霸言道:“此事由我三人一起承担,只要诚心认罪,不看父辈之面,也要看同族情分,今后戴罪立功便是。” 夏侯楙看着那几张水床,忽然眼前一亮,拍手大叫道:“我有个生财之道,定会还清这笔账。” 曹泰撇嘴道:“你只会花钱,哪懂得挣钱?” “哼,走着瞧!”夏侯楙忽然恢复精神,傲然道:“我若偿还这笔欠款,你又如何?” 曹泰向来看不起夏侯楙怯懦纨绔,冷笑道:“这笔钱本是我三人一起借的,你若还了,我便欠你人情,今后愿听你调用。” “若不能偿还,这笔账都算在我头上!”夏侯楙拍拍胸膛,向曹泰伸出小指:“拉钩为定!” “小儿把戏!”曹泰不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仲权可为证。” 夏侯霸心中惆怅失落至极,无力地摆摆手:“好了,上路吧!” 随从们背起水床,一行人赶往樊城,他们的马匹都留在馆驿,有人专门照料。 夏侯楙摸着水床喃喃道:“丞相日驭数女,但愿这几张床能让他满意。” 曹泰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夏侯楙忙道:“我说丞相日夜操劳,还好有这水床可解乏。” 曹泰写乜着夏侯楙:“你最好说的是国事。” 第122章 休养生息 夏侯霸一行离去不久,武关的消息便送到襄阳,青釭剑果然派上大用场。 刘琦大喜,加封魏延为平寇将军,派傅肜领兵三千增援。 以武关的险要,加上这两员大将,一万守军足以对抗十万曹兵。 随后又将孙乾请来,让他再去一趟卧龙岗,向诸葛亮问计,前往关中与马腾联络,搅动关中局势。 诸葛亮成婚之后,本想就到襄阳上任,但已到冬日,不宜出兵,正是休养生息之时,内政人手足够,刘琦让他在家安心度蜜月。 历史上诸葛亮晚年得子,大概就是因跟着刘备东奔西走,又常年忙于政事,操劳过度而一直没有子嗣,以至于后代年幼,遭灭门之灾,虽说壮烈,但也令人遗憾。 如今荆州稳定,足有大把的时间让他们夫妻团聚,若诸葛亮在壮年时生下诸葛瞻,加以悉心教导,必能成大器。 此时东吴也已退兵,江夏有关羽镇守,孙权也不敢轻举妄动,四海之内看似平静下来,实则暗流涌动,来年必有大战。 刘琦加紧向王越学剑,与徐庶、史阿等切磋,加上他后世的一些理念,进步极快,众人其乐融融。 这一日习贯喜滋滋带来一壶酒,请刘琦品尝,浓浓的酒香在这个时代绝无仅有。 刘琦提出的蒸馏法提纯,经过几次尝试改进之后,又提纯不少。 酒精的沸点比水低,酒蒸汽先上升,习媛虽不懂得这个道理,但一试便知可行。 马上重金聘请酿酒师进行尝试,从最初的两口锅,到打造酒甑蒸馏器,纯度越来越高。 古人并不笨,只是没找到方法而已,这个方法看似简单,但仅此一步,可能需要几百年的摸索。 “这只是兑了水的二锅头!” 刘琦还是摇头:“这些蒸馏酒,还能多次提纯,而且不同的粮食酿造,滋味各不相同。” 习贯跺脚直叫苦:“哎哟我的老弟,你可知此法出酒率极低,这一壶就用了十坛普通酒,成本高出十倍以上……” “那怕什么?”刘琦细细地品着,这只是原浆,口感还差了些,言道:“物以稀为贵,有此佳酿,还愁卖不出高价?” “道理是如此,”习贯还是习惯地搓着手:“只是这投入有些太大,每日耗费粮食极多,你可知南阳一战,粮价又涨了五倍?” 刘琦放下酒杯,笑问道:“你可想过,除了粮食,其他东西也可以酿酒?比如水果、松子等等。” “这……”习贯瞪大眼睛:“这不是异想天开?”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刘琦很是大气地一挥手:“不去尝试,你又如何知道?” “好好,我回去便告知小妹!”习贯看刘琦不像是开玩笑,将信将疑,又道:“小妹说此酒即将问世,还未有名称,请大郎给取一个。” 刘琦点头道:“这几日我会去酒坊一趟,再做商议。” 习贯走后,刘琦马上让刘能驾车,带着蒸馏酒直奔黄家而来。 蔡氏被灭门,唯有黄承彦夫妇未受波及,刘琦知道此事和大蔡夫人无关,也不想与黄家交恶。 黄承彦在荆州名望极高,但无意功名,刘表曾请过几次,都被他拒绝,闲散之余,最好饮酒,酒葫芦终年不离身。 蔡家的事关乎政治,甚至可以上升到皇权,刘琦不好多做解释,唯有带着这壶酒,希望将这层隔阂消弭于无形,也是帮诸葛亮解除顾虑。 黄家刘琦也曾来过几次,不过后来随着蔡夫人的强势压制,黄承彦也刻意与刘表保持距离,这几年再未来过。 马车停下,只见院门比原先更加斑驳,土墙上长满荒草,院中的那棵老梅树却愈发茂盛,枝条伸出墙外。 刘能上前叩门,一位中年人开门,正是黄承彦次子黄焕,看到刘琦微微一怔,却是神情淡漠:“不知将军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刘琦抱拳笑道:“冒昧打扰,特意来拜访……黄前辈,不知令尊在否?” 以前叫黄承彦为姨夫,但现在连襟成了仇家,这个称呼便有些尴尬。 黄焕微微蹙眉,似乎想拒绝,但刘琦是当今荆州之主,如日中天,不敢私自作主,顿了一下言道:“请稍候!” 看黄焕竟关上门,刘能大怒,就要上前踹门:“好大的架子,谁给他的勇气?” 刘琦拦住他笑道:“我们是来拜见黄老,何必与其他人一般见识?” 片刻之后,黄焕开门相迎:“家父正在书房,将军请进。” 刘琦颔首进门,刘能抱着酒壶,经过时嘀咕道:“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刘琦回头呵斥道:“刘能,你现在可是飘了啊!” 刘能嘿嘿一笑,低着头不再说话,想半年前他父子跟着刘琦,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刘福托人买了几亩地,让自己回乡安家,差点就娶了邻村的王寡妇,那时候哪想到会有今日的风光? 来到书房门口,便闻到一股酒香,黄承彦须发皓白,但精神矍铄,正在专心煮酒。 汉代喝的都是发酵酒,酒精度数很低,质量稍差的浊酒,需要用纱布过滤,好酒放久了也有沉淀物,所以才要临时煮酒。 刘琦并不着急,静静站在门口,片刻之后黄承彦才抬起头来,摇头笑道:“当真是越老越糊涂,老夫我一碰到酒,便什么都忘了,贵客临门,实在失礼得很!” 同为荆州名士,黄承彦与司马徽却大不相同,做事率真,不拘泥于礼法,出门也是短衫芒鞋,混在百姓中根本认不出来,颇有些玩世不恭的味道。 “无妨!”刘琦笑着进门,抱拳道:“在下自知前辈好杯中之物,近得佳酿,专程送来,今后再也不必煮酒吃了。” “不用煮的酒?”黄承彦白眉一抖,眼睛便盯住了刘能怀中的酒壶,抚须道:“只这一小壶,将军未免太小气了些。” 刘琦笑道:“虽只有半斤,但也怕前辈喝醉!” “哈哈哈——”黄承彦抚须大笑道,“老夫饮酒数十年,曾经斗酒不醉,如今虽年纪大了些,也是千杯不醉,这小小的一壶,何足道哉?” 刘琦淡淡一笑,知道黄承彦并未吹牛,这些浊酒度数与啤酒相当。 斗酒不醉听起来酒量很大,但差不多也就是一件啤酒而已,后世的烧烤摊、酒吧等场所,这等酒量的大有人在。 但他今天带来的可是四五十度的白酒,谁敢这么喝? 第123章 称兄道弟 刘琦将壶盖揭开,黄承彦的笑容便僵在脸上,两只眼睛像蛇一般盯住酒壶。 “好酒!”黄承彦瞳孔放大,眼中冒出光芒。 刘琦将酒壶递过去:“若非好酒,岂敢送与黄老品尝?” 闻到浓烈的酒香,黄承彦双手小心地捧着酒壶,轻嗅一下,瞬间便觉得煮的酒不香了。 “此酒从何而来,叫什么名字?”黄承彦吐出一口气,白须兴奋地抖动着,激动不已。 刘琦笑道:“此乃新酿之酒,尚未取名,正欲黄公品尝,赐教一二。” “哦?”黄承彦吧唧了一下嘴,先放好酒壶。 转身将炉子上的酒具撤去,刚才还小心翼翼对待的美酒,此时如弃敝屡,随意扔在了旁边。 两只极其精美的瓷杯,外层为金紫色,雕刻翠竹祥云,内部翠绿光滑,足有茶碗大小,这两杯恐怕就有一两。 刘琦斟酒,酒水明亮如山泉,响声清澈,在这杯中晶莹剔透,愈发诱人。 “吾为刘氏子弟,不忍眼看江山沉沦,诸事身不由己,若有得罪之处……” “嗳,如此美酒,却谈俗事,有如花下晾裤子,实在大煞风景!” 黄承彦不满地摆摆手,正色道:“饮酒如对美人,当以风月为佳,方得其中之妙。” 刘琦已明白黄承彦并不介怀,笑道:“晚辈失礼,自罚一杯。” “嘿,你想多喝不成?”黄承彦一瞪眼,举杯一饮而尽。 “啧啧啧——”喝完之后,又仔细地砸着嘴,连连点头,“好酒好酒,不想世上竟有如此佳酿,仙浆玉液也不过如此。” 喝下一杯之后,从喉咙到胃里,整个胸口都滚烫无比,这等滋味,就是狂饮也不曾有过。 刘琦只喝了一小口,笑道:“晚辈还在养病,不能多饮,请黄老莫怪。” “都留给我岂不更好?”黄承彦一把抓过酒壶,自己又倒了一杯。 “过瘾,哈哈哈!”黄承彦连喝两杯,痛快大笑。 刘琦知道他酒量不错,但从未喝过这等烈酒,猛喝容易醉,劝道:“此酒虽好,却不可贪杯!” “嗝——”打了个长长的酒嗝,黄承彦面颊泛红,“此等美酒,值得一醉,喝完这杯,还有三杯,哈哈……” 又喝了一杯,忽然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刘琦大惊,忙问道:“黄老何故如此,莫非这酒不对胃口?” 黄焕正在花园翻土,听到老头子的哭声冲进来,见状大吼道:“刘琦,休要欺人太甚!” “不关他事!”黄承彦抬起头,擦着眼泪长叹一声:“老夫只是恨呐!” 刘琦疑惑道:“黄老何恨之有?” 黄承彦慨然道:“老夫一生饮酒无数,乐在其中,自以为此生无憾!今日方知岁月虚度,只恨这等佳酿,没有多少日子喝了。” 刘琦和黄焕都傻了眼,想不到他竟是为此而大哭。 “黄老何出此言?”刘琦言道:“此酒即将问世,黄老若是不嫌弃,可到酒坊做品酒师,保证取之不尽。” “当真?”黄承彦一把抓住刘琦的手臂,“果然已有酒坊?” “已然初具规模!”刘琦点头道:“只是还在摸索之中,正需要黄老这样的资深大师品鉴指导,才能再出佳酿。” “哈哈哈,妙哉!”黄承彦抚掌大笑道:“老夫一生从无牵挂,更不愿为人所制,但唯独这品酒师,却推辞不得。” 刘琦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让黄承彦做品鉴师,这可是个极好的广告,如果再能让黄家也参与投资,那就更好了。 “既如此,还请黄老为此酒取个名字。” “将军有句诗极妙: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黄承彦笑道:“此制酒之法必定独具匠心,可与杜康酿酒相媲美,不如就叫‘杜康’,如何?” “好名字!”刘琦点头,这下连广告语都有了。 黄承彦吩咐道:“二郎,速去准备酒席,我要与大公子一醉方休!” 黄焕莫名所以,诧异地看了一眼刘琦,能让老头子当众流泪的,除了当年水镜先生之外,这是第二个人。 虽说准备酒宴,但黄承彦已经迫不及待,酒兴正浓,又自斟自饮起来,刘琦劝也劝不住,只好任他去喝。 转眼之间,半壶酒便被喝得精光,晃了晃酒壶,将最后几滴酒接住,舔着嘴唇回味无穷。 “不够不够,既有酒坊,速带我去!”黄承彦拍着桌子,站起身来。 半斤白酒灌下去,黄承彦已经双目迷离,面色潮红,站立不稳。 刘琦劝道:“黄老,此酒浓烈,不可爆饮,今日就喝这些,明日定请前辈到酒坊指导……” “今日便要……喝个痛快,快,快去拿酒来!” 黄承彦身躯摇晃着,舌头也有些发硬,酒劲发作起来。 刘琦趁他还未醉倒,扶他坐下,趁机言道:“在下此来,既为两家和好,也为求取那些器械图纸,还望前辈念在……” “叫什么前辈?”黄承彦一拍桌子,瞪眼看着刘琦。 “黄老……” “狗屁黄老!” “那……姨,姨夫?” “错!”黄承彦趴在桌子上,指着刘琦:“要叫哥——” “啊?这……”刘琦大惊。 “家父当真醉了!”黄焕正来请大家入席,刚进门便听到这句话,摇头苦笑。 刘琦也有些哭笑不得,想不到黄承彦喝醉之后如此古怪,看来今天是拿不到图纸了。 黄焕也觉得有些尴尬:“上次酒醉还是三年前在鹿门山拼酒,也曾与凤雏称兄道弟。” “醉?老夫没、没醉!”黄承彦勉强坐起来,吩咐道:“二郎,去,去把那些图纸都拿来。” 黄焕大惊道:“父亲,这些图纸可是你毕生心血,杀戮太重,还是等酒醒之后……” “逆子,你敢抗命不成?”黄承彦指着书架:“去拿!” 黄焕无奈,只好走过去,打开一个暗格,翻了好一阵,才拿出几卷古旧的兽皮。 刘琦接过来一看,正是连弩、投石车和一种可折叠的云梯,不由心中狂喜,忙起身谢道:“多谢黄……,有此利器,何愁汉室不兴?” “都兄弟,何必客气?”黄承彦一挥手道:“老夫要去酒坊,快去拿酒,拿酒来……” 说着说着,便趴在桌上睡了过去,黄焕赶紧上前扶住,无奈道:“酒宴虽已备好,只是……” 刘琦抱起图纸:“我先告辞,你照顾好黄老,下次再来与先生痛饮。” 起身时目光瞥向书架,那里还藏着不少好东西,今后还得多来走动。 第124章 生财之道 夏侯霸三人回到许昌,径往宫中来向曹操请罪,沿途见众人神色古怪,在背后指指点点。 夏侯楙心中惊疑不定,问道:“襄阳之事,这么快就传到许昌了?” 夏侯霸眉头紧蹙,沉着脸快步而行,一直来到明光殿,献帝迁都之后,这里已改做丞相府。 三人走上汉白玉的台阶,便见许褚挺着大肚子拄刀站在门口,忙请人入内通报。 很快曹纯走出来,曹泰忙上前问道:“二叔,丞相已知襄阳之事?” 曹纯在三人身上扫了一眼,低声道:“武关失守,尔等可闯了大祸。” 三人一怔,夏侯楙嘀咕道:“武关关我鸟事?” 曹泰还待细问,曹纯已转身入内,只好随后跟进,曹操正斜靠在软塌之上,额头覆着毛巾。 三人跪地拜见,夏侯霸请罪道:“我三人办事不力,请丞相治罪。”。 曹操转过头来,淡淡问道:“青釭剑何在?” 夏侯楙忙道:“青釭剑因故留在襄阳。” “因故?”曹操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遗失了?亦或被刘琦抢走,偷走?” 夏侯楙道:“是我质押于刘琦!” “哦?”曹操倒有些意外,“汝等此去送亲,并非征战交易,为何质押宝剑?莫不是受了刘琦要挟?” “这倒不是,刘琦对我等以礼相待,因我等发现前太尉张温之孙,他有三千两黄金……” “三千两黄金?”曹操微微欠身,冷笑道:“此必是刘琦之计也!” “不不,这是我等亲眼所见,刘琦并不知情!”夏侯楙忙摆手,推了一把身旁的夏侯霸:“仲权,你快解释。” 他向来对曹操十分敬畏,此时先被问话,心中慌乱,加之去过青楼,有些语无伦次。 夏侯霸答道:“我等到襄阳,本想搜集情报,却意外遇到张维……” “愚蠢!”夏侯霸刚说到他们质押青釭剑,准备用家具运出黄金,曹操便猛地坐起来,将毛巾扔到案几之上。 盯着错愕的三人,责骂到了嘴边却变成一声叹息:“同读圣贤之书,同学兵法韬略,何以偏偏刘琦如此优秀?” 曹泰顿时心中不服:“丞相何出此言?” 曹操冷笑道:“张维何在?” 曹泰无奈道:“过汉水之时,遇到风浪,黄金沉江,张维下落不明。” 曹操深吸一口气,叹道:“这世上本无张维,亦或人人都是张维。” 夏侯霸忽然脸色大变,惊呼道:“莫非此人乃是刘琦刻意安排?” 曹操冷哼道:“尔等到襄阳,四处打探消息,刘琦岂能不知?刘表经营荆州数十年,也未必有三千两黄金,若真有蔡氏余党藏匿财物,焉能瞒得过刘琦?” “不可能!”夏侯楙大叫道:“黄金是我等亲眼所见,张维他……” “住口!”曹操沉声道:“尔等可知,刘琦用青釭剑,诈称吾命,赚取武关,夏侯存已因此丧命?” “啊?”三人同时目瞪口呆,想不到短短数日,竟发生如此变故。 片刻之后,夏侯楙大怒道:“好个刘琦,我对他推心置腹,他竟用此手段来骗、来偷袭,吾誓报此仇。” “罢了!”曹操一摆手:“这也是尔等年轻气盛,立功心切,才会中计,都退下吧!” 夏侯霸问道:“那武关?” “吾已有安排!”曹操看着几位后辈,缓缓道:“吃一堑长一智,经此一事,尔等更要用心学习,知耻而后勇,将来才好为国效命。” 夏侯楙抱拳道:“丞相放心,我定要拿回青釭剑,一雪今日之耻。” 曹操点头道:“子林留下,你二人回去吧!” 夏侯霸二人离去,夏侯楙便心慌起来,忙道:“丞相,岳、岳父大人,我是为了那三千两黄金,才私纳小妾……” “你当真以为许昌之事,吾便不知么?” 曹操一声冷哼,吓得夏侯楙打了个寒噤,缩在地上不敢说话。 “小小年纪,不知建功立业,却沉迷女色,急功好利,如何能成大器?” 曹操恨铁不成钢,他将长女嫁给夏侯楙,就是想提携夏侯氏一族,但夏侯楙的表现实在叫人失望。 以往他碍于夏侯惇的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次被刘琦耍得团团转,实在看不下去了。 “想我夏侯氏世代俊杰,汝父辈个个英雄,元让身在军旅,亦能亲迎恩师受业,你却文不成武不就,整日畜养伎妾,到底跟谁学的?” 夏侯楙战战兢兢,冷汗直冒,颤声道:“我一定痛改前非,将功赎罪。” “不过你买下那座宅院,亦非一无是处!”曹操双目微眯,沉吟道:“黑珍珠……或许还有大用。” 说起黑珍珠,夏侯楙忽然抬起头来:“那些家具虽已沉江,但还带回来几张水床,专门孝敬岳父大人。” 曹操蹙眉道:“何为水床?” 夏侯楙眼中放光:“此床可注水,躺在其上如在浪中,柔软轻便,若用在床笫之间,更是事半功倍,其中奥妙,岳父用过便知。” “哦?”曹操看夏侯楙的眼神,便好奇起来,抚须笑道:“难得你有此孝心,吾倒要一试,速去备来。” 夏侯楙长出一口气,喜滋滋离了大殿,正往外走,却见曹丕迎面而来,上前一把抓住胳膊:“子桓来得正好,我正有大事要与你商议。” 曹丕是长子,受人忌惮敬畏,夏侯楙则是遭人嫌弃,年轻一辈子弟之中,唯有他二人最为亲近。 曹丕疑惑道:“姐夫犯下大错,怎得还如此喜笑颜开?” “我自有妙计!”夏侯楙神秘一笑,拉着曹丕往外走。 “我正有一文不解,要去请教父亲……” “你那才学,比起子建还差得远,别费心思了!” 夏侯楙低声说道:“我有一条生财之道,定能为丞相分忧,这也是你立功之时,若赚得千百万钱,岂不比作诗文强百倍?” “当真?”曹丕不由心动,他知道曹操眼下正为钱粮头疼,旋即又摇头道:“父亲叫我习文练武,学治国之道,怎能去行商治业?” “无需你经手,此事由我来办即可!”夏侯楙笑道:“我出力,你出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丕茂堂,如何?” 第125章 争夺武关 曹丕听到这个名字便暗自皱眉,苦笑道:“可我也身无分文,此次为了筹钱粮,府中衣食也减一半。” 夏侯楙笑道:“我自然知道贤弟没钱,就算有钱,你也做不了主,所以才要赚钱!” 曹丕疑惑道:“那为何又要我出资?” 夏侯楙一路上早就想好对策,嘿嘿笑道:“贤弟虽没钱,但你三叔子廉家富,借个一两百万又有何妨?” “这……”曹丕蹙眉道:“三叔生性吝啬,此次筹钱,也只出了十万钱,只怕不肯相借。” “谁愿平白无故捐钱?”夏侯楙白了一眼曹丕,“而借钱则不同,将来偿还,另有利息支付,何乐而不为?更何况此事关乎贤弟终身大事,于情于理,作为三叔岂有不帮之礼?” 夏侯楙欲效仿刘琦卖家具,这东西只在荆州出现,若在许昌和中原乃至河北售卖,必定会超过刘琦。 但因夏侯惇性清俭,钱财全都赏给部下,不治产业,家里的钱都被他花得七七八八,缺少启动资金。 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曹氏最富有的曹洪,但自己肯定借不到钱,干脆拉上曹丕,借助其长子名位,做事也方便许多。 曹丕疑惑道:“姐夫要赚钱,怎干我终身大事?” 此时二人已经走出府外,夏侯楙低声道:“子文武艺过人,子建才思敏捷,这两人你都比不过,而仓舒生来聪慧,丞相甚至有传后之意,你身为嫡长,要想胜出,需多做实事,为其排忧解难,成为丞相左膀右臂。” “不可胡说!”一句话说的曹丕脸色微变,小心四下张望,沉声道:“此事你有多大把握?” “口说无凭,我带你去看便知!”夏侯楙快步走着,边说道:“保证让你大开眼界,只要资金到位,一月之内必能回本。” …… 襄阳城,随着汉兴堂家具的问世,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变革,尤其在世家豪族之间,更是争相定购。 短短数日时间,光定金就收了近千万,这让刘琦大为感慨,这些大族的家底,简直深不见底。 与此同时,在水云间召开的一场拍卖会,那些旧家具也更卖出五千万的高价,光水镜先生的一张琴案,就拍出三百万。 那些地位卑贱的商户,更是不遗余力抢购这些名人器物,借此来抬高身份,供于高堂之上,有人往来,也能吹嘘一番。 车骑将军府靠东街上的一座宅院,是刘琦送给徐庶老母养老的私宅,平日里十分清幽,今日却酒香四溢,热闹至极。 刘先带着周不疑母子到襄阳之后,向徐母道谢,并提出两家结亲之事。 徐母见刘氏贤淑温婉,周不疑又极为聪慧,而徐庶已过而立之年,正为此事操心,便一口答应下来。 今日正是二人大喜之日,虽未大肆操办,来得却都是高人名士,诸葛四友自不必说,庞统、向郎等都在,可见徐庶也是交游甚广。 拜堂之后,周不疑又拜诸葛亮为师,刘琦让黄忠将邓艾接来一同学习,虽未有师徒名分,却也能耳提面命。 一个是名传后世的三国神童,一个是自学成才的三国大将,有诸葛武侯的教导,实在让人期待。 至于天水麒麟儿姜伯约,等以后再看机缘吧! 酒宴结束,众人正告别,张维快步进来,近前低声说了几句话,徐庶命其将刘琦几人请到书房。 张维确有其人,但并非张温嫡孙,而是族孙,当年董卓杀张温之后,逃至荆州避难,是招收的炎风营第一批人才。 将宾客送走,徐庶转回房中笑道:“曹操果然向长安增兵,派曹洪守关中,发兵攻武关。” 大冬天围着火炉,诸葛亮依然轻摇羽扇:“武关乃关中门户,此举牵制曹军兵力,马腾便可趁势而动。” 刘先蹙眉道:“曹操势大,一旦武关用兵,必定迁延日月,孙权在淮南遇挫,又久窥江夏,恐会趁机而动。” 诸葛亮却笑道:“别驾多虑了,孙权新在位,初定山越,又战淮南,必定将士疲惫,钱粮未足,云长乃万人敌,东吴岂敢窥伺?吾料东吴闻我与曹氏结亲和好,正自心生忌惮,此时却又动兵,必然暗喜,乐见交斗,见机而动,自不会轻易出兵。” 刘琦点头道:“我调关将军镇守江夏,甘兴霸练兵洞庭,正是为防东吴偷袭,诸位勿忧。” 徐庶却道:“曹洪命徐晃领兵三万取武关,对此地志在必得,徐晃颇能用兵,恐魏将军非其对手。” 刘琦笑道:“文长也有将才,足抵曹军。” 诸葛亮言道:“武关虽小,却牵扯关中局势,一旦有失,则荆州要独对曹军,不可大意。曹军中能人极多,虽不必增兵,亮愿去守关,以防万一。” 徐庶也抱拳道:“既是我献策取武关,自当由我前去,顺便也好打探关中消息。” 如今天寒地冻,连练兵次数都减少一半,谁也不愿外出,这两人则主动请命,显然对魏延还不够信任。 此时徐晃早已成名,而魏延则是从行伍中提拔起来,除了冲锋陷阵之外,并未展现统兵能力。 刘琦正要告诉诸位此二人旗鼓相当,魏延的防守不输曹仁,却听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二位新婚燕尔,正该在温柔乡中,怎能顶风冒雪,外出受寒,岂不被人笑我荆州无人?这等事,还是交给我们这些了无牵挂之人最好。” 扭头看去,却是已经喝得有些迷离的庞统,胡子上沾满酒渍,两位挚友相继成婚,他不知是高兴,还是借酒浇愁。 诸葛亮无奈笑道:“士元无需烦忧,我这就托人为你做一桩大媒。” “大丈夫何患无妻?”庞统一摆手,擦着嘴说道:“南阳之战,我游历江东,未能为荆州效力,深以为憾,此番武关对敌,轮也该轮到我了。” “既如此,就请士元去一趟武关!”刘琦点头道:“我另有守御之法,可保武关稳若磐石。” 诸葛亮和魏延尿不到一个壶里,倒是庞统与之脾气相似,二人说不定能成为一对默契搭档,正好趁早培养。 面对曹操、周瑜甚至司马懿这样的老狐狸,只凭武将之勇不足以取胜,刘琦想今后出兵,武将都配一位军师。 如今拥有卧龙凤雏,加上改变命运的徐庶,三大顶级谋士看起来阵容豪华,但刘琦还是觉得不够用。 比起曹操手下人才济济,这才哪到哪? 第126章 江东对策 东吴趁曹军南阳大败奇袭江北,周瑜虽夺取庐江,孙权却在合肥失利。 黄盖虽意外杀了黄祖报仇,但关羽虎踞江夏,东吴诸多计划被完全打乱。 对东吴而言,如同杀了一头老狼,却惹来一头猛虎,非但取江夏无望,反要担心关羽渡江来攻。 此时曹操又派曹仁领五万精兵驰援淮南、夏侯惇镇守广陵,据淮守江之计也化为泡影。 孙权无奈,只好退出巢湖,命周瑜回柴桑,派孙瑜守庐江、朱桓守濡须,自回江东。 合肥一战,数年来好不容易积攒的威望大跌,孙权视为平生之耻,誓要报仇,又担心曹军报复,将治所从吴县迁至京口,沿江防御。 听闻刘琦巡视荆南,安定荆州,又与曹操讲和,为张飞重新置办婚礼,孙权忧心不已,请鲁肃与张昭议事。 鲁肃慨然道:“刘琦一鸣惊人,大败曹军,恐天下人始料未及也!曹刘虽互通往来,也不过是刘琦有人质在手,曹贼委曲求全,心甚恨之,必思报仇之事。而刘琦乃汉室贵胄,又自称继刘玄德兴汉之志以收麾下将士,必以除贼勤王为先,双方虽貌合,实则暗中必有交斗!” 张昭冷笑道:“刘琦虽大放异彩,我看也不过昙花一现,当趁其羽翼未丰灭之。” 孙权蹙眉道:“刘琦命关羽出镇江夏,非黄祖可比,又在洞庭大练水军,逆流而上攻荆州非朝夕之事,一旦出兵,曹军必来报复,如何是好?” 张昭抚须笑道:“刘琦为张飞置办婚事,不过是为收买关张人心,算不得什么联姻。若论姻亲,主公与曹氏方为至亲,先前操欲令我遣子入朝,何不令去,与曹氏连和?曹操屯兵许昌,必急于灭刘琦报仇,约定两路出兵共分荆州,主公取荆南之地,横大江而守江南,足保基业!” 孙权不悦道:“先前辞谢使者,今又取淮南之地,已与曹氏决裂,若又讲和,孤岂非成那首鼠两端的反复小人?” “成大事者何拘小节?”张昭抱拳道:“老臣愿亲往河北面圣,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曹操,既解江东之危,又显主公忠君之意,一举多得。” 孙权犹豫未决,看向沉吟不语的鲁肃:“子敬,你怎么看?” 鲁肃道:“和曹无异于与虎谋皮,愚以为不若联刘,共抗曹贼。” 孙权瞠目冷喝道:“刘表与我有杀父之仇,吾与刘表父子不共戴天,岂能联手?” 鲁肃抱拳道:“今黄祖已为黄盖所杀,先主大仇得报,足慰英魂!刘琦卧薪尝胆遂灭蔡氏,主公雄略远胜越王勾践,气度亦当如是。” 张昭冷笑道:“黄祖虽亡,然刘表尚存,若与刘氏联合,岂非认贼作父?刘琦黄口孺子,侥幸获胜,安能比吴侯英雄?” 鲁肃缓缓道:“荆州与江东唇齿相依,曹操若得荆州,半壁江山归于其手,江东弹丸之地,如何自安?” “鲁子敬何出此言?”一席话说得孙权脸色铁青,大怒道:“某承父兄基业,苦心经营七八年之久,兵精粮足,何惧曹贼?” 鲁肃低头不语,张昭抚须冷笑,孙权深吸一口气,让二位暂退,独自思量。 到了晚上,孙权又差人将鲁肃秘密请到书房,抱拳道:“今日席间冲撞,还望先生莫怪。” 鲁肃笑道:“吾早知吴侯佯怒,已派人去请公瑾前来议事!” 孙权一怔:“子敬何以知之?” 鲁肃言道:“当今局势,若不联刘,就当和曹,主公未允子布面圣,足见未必甘心事曹,席间之言,不过是安江东人心也!” “知我者,子敬也!”孙权慨然叹道:“自兄长遇刺之后,吾竭力安定江东各族,任用其才,然人心各异,只图私利。合肥之败,不知又有多少人为曹贼所吓,暗中往来江北,孤不可不防。” 鲁肃叹道:“曹操于南阳遭受重创,又迁都邺城,威望一落千丈,足见未必不能胜也!江东之士只图自安以保家业,欲成大业,还需主公自强自立。” 孙权无力摇头,蹙眉道:“昔日与子敬塌上共议天下大事,子敬献策取荆州而据长江,以观天下形势,如今为何又要联合刘琦?若荆州未取,难成鼎足之势也!” 鲁肃答道:“昔日刘表无谋,二子无用,若趁北方未平,曹操无暇东顾,则可趁机取荆州,再图巴蜀,与曹操分庭抗礼。今刘琦崛起,又收关张等虎将,荆州急切难下,北方既平,曹操便有下江南之意,时机不同,当另图良策。” 孙权蹙眉道:“然则联合刘琦,岂非为天下人所笑?” “自古成王败寇,图大事岂惧人言乎?”鲁肃言道:“若成王霸之业,后来人必称颂主公能屈能伸,审时度势。诚如越王勾践,若复国失败,恐又被人笑其不自量力,弄巧成拙,为千古笑谈矣!” “子敬一言,令吾茅塞顿开!”孙权眼前一亮,挺起胸膛:“先兄曾言:外事不决问周瑜。待明日公瑾到时,共商大事。” 次日周瑜连夜驾船至京口,拜见孙权,大笑道:“恭喜主公,贺喜主公。” 孙权愕然道:“喜从何来?” 周瑜笑道:“昨日细作来报,刘琦竟趁曹氏送亲之际,骗取曹操青釭剑,赚得武关,曹刘相和貌合神离,不攻自破,吾等又能作壁上观,岂非一喜?” 孙权看了鲁肃一眼,笑道:“曹操又被刘琦孺子所骗,必怒而兴兵,吾正好顺势分取荆州,谅那刘琦小儿,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首尾难顾。” “万万不可!”周瑜却摆手劝止道:“曹刘争锋,主公未可向荆州动兵,而当趁机北上,图中原方可成霸业!” “吾与刘表有杀父之仇,此乃天赐良机,岂能错过?” 孙权遂将张昭昨日之言告知,问道:“张公此计如何?” 周瑜闻言大怒道:“长孺老秃翁,欲降曹乎?” 鲁肃笑问道:“不知大都督有何高见?” 周瑜傲然一笑:“若刘琦速亡,曹操南下,于江东大不利也。何不视其为守门之犬,牵制曹贼?某有妙计,迟早叫主公大仇得报,唾手而得荆州。” 第127章 周郎妙计 孙权见如此棘手之事,周瑜竟成竹在胸,忙问对策。 周瑜先问道:“曹操自灭袁绍、平河北,威震天下,常有下江南之意,若无刘琦横空出世,此时荆州已被我两家瓜分,以此局势,孰获利更大?” 鲁肃答道:“若分荆州,曹操必得南阳、南郡二郡,江夏孤城亦不可守,我只能得江南之地。曹操据荆州,其势已成,东西两路来取江东,实难当之。” 孙权也曾仔细思考过鲁肃先前之言,闻言点头道:“曹操若得荆州,则如虎添翼,我得荆州,不过锦上添花,如引狼入室!” 周瑜轻笑道:“刘琦虽有些谋略,又得关羽、张飞万人敌,然新举荆州,未为海内所惮,仅以荆州之资,未能独挡曹军,更遑论觊觎江东之地。” 孙权言道:“若作壁上观,刘琦迟早被灭,江东亦危矣!” 周瑜言道:“操虽有南阳之败,然北方地广粮多,人才济济,未动其根本,依旧难与争锋,更不可任其独大。当趁曹操报仇之时,自淮南出兵,牵制曹军,令其首尾不能相顾,我见机行事,徐图中原。待曹刘两败俱伤,曹军疲惫,刘琦溃败,而后乘势攻之,则荆襄可得也。” “此计大妙!”孙权抚掌大笑道:“若能不费多少兵力取得荆州,以吴楚之广盛,孤何惧曹操?” 鲁肃却道:“曹操兵多将广,善能用兵,伐吕布、征袁绍所向披靡,刘琦虽侥幸获胜,恐独木难支,未能支撑多久。” 周瑜笑道:“只要刘琦全心抗曹,未有后顾之忧,以荆州之富、关张之勇,足以支撑三五年。” 鲁肃顿时会意:“公瑾之意,莫不是要与刘琦联合,共同抗曹?” 周瑜向孙权抱拳道:“主公尚有一妹待字闺中,与刘琦年纪相仿,若能结为秦晋之好,刘琦无后顾之忧,必会全力对抗曹贼。” “什么?”孙权惊得站起来,拂袖道:“吾不报父仇,已是忍辱负重,岂能将小妹嫁于仇人之后?纵然无惧他人非议,叫先父九泉之下,如何安宁?” 周瑜道:“昔日刘表出兵,乃先君奉袁术之命讨荆州,不得已自保而为之,更何况黄祖已死,急仇已报,主公当以大局为重!陆伯言尚能娶伯符之女,为孙氏效命,与刘琦结亲抗曹,有何不可?” “这……”孙权背着手在堂下徘徊,眉头紧皱。 孙策遇刺之后,为了笼络江东世家,孙权一改高压态势,采取怀柔政策,安抚世家,任用子弟,甚至不惜允许各家拥有私兵部曲,才安定境内。 当初孙策奉袁术之命攻庐江,太守陆康宗族百余人死于城中,他将孙策之女许配陆逊,正是为了化解与陆家的恩怨。 都是各为其主,身不由己,既能与陆家联姻和解,为何不能与刘表讲和? 见孙权犹豫,周瑜又道:“此间还有一层深意:令妹极其刚勇,弓马娴熟,虽男子不及,而刘琦文弱,必有忌惮之心,若能掌控刘琦,荆州岂非已属江东所有?纵未能如此,将来刘琦势败,也只能投奔江东,主公顺势取荆州,名正言顺,易如反掌。” 却听鲁肃忽然说道:“听闻刘琦将娶襄阳习氏之女,已然定亲下聘,公瑾莫非不知?” “果有此事?”孙权正有些意动,听到这话竟心头一颤。 他的那个妹妹连自己都害怕,若能暗中嘱咐,控制住刘琦,当真是一本万利。 “来时我早已打探荆州消息,此事如何不知?”周瑜笑道:“但大丈夫三妻四妾,常有之事,尧妻二女于舜而察其德,主公嫁妹有何不妥?” 鲁肃言道:“刘琦乃帝室贵胄,纵然小姐为侧室,也不辱没了她,但刘表尚在世,恐刘琦不能做主。” 周瑜言道:“自刘琦大败曹操以来,刘表对其言听计从,只需说服刘琦即可。” 孙权来回踱步,半晌才道:“尚香刚强任性,高堂又对其疼爱有加,容我与老母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周瑜点头道:“此事还需先派人到荆州拜见刘琦,试探其意。” 鲁肃抱拳道:“此时关乎孙刘联合,江东大业,肃虽不才,愿往荆州走一趟,因说刘琦冰释前嫌,同心一意,共破曹操。” 孙权大喜道:“有子敬亲自前往,大事可成矣!” 周瑜言道:“吾与多年刘表交恶,若贸然前往,恐子敬有危,可命诸葛子瑜同往?其弟妹皆在襄阳成家,二弟诸葛亮更受刘琦重用,必不会为难二人,若能趁机劝说孔明来江东,尤胜两个荆州。” 孙权吃惊道:“子瑜之弟何德何能,竟得公瑾如此推崇?” 周瑜慨然叹道:“荆州童谣云: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吾虽未见过那孔明,却与庞士元颇有交情,知其身负绝学,乃经世奇才,江东之士皆不如也,曾言孔明之能,尤在其上。奈何凤雏不辞而别,若能换得卧龙前来,实乃主公之幸,江东之幸!” 孙权急得直搓手:“此等人才,竟被刘琦孺子所用,实乃暴殄天物,子敬速亲到诸葛府上,务必请子瑜去一趟荆州,说服卧龙来我江东,吾必以师礼待之!” 鲁肃正要告辞,周瑜忽然说道:“那刘琦奸猾狡诈,子敬乃忠厚之人,此去千万小心地方,以免为其算计。” 鲁肃摇头笑道:“吾岂是那夏侯楙膏梁子弟之流?此去荆州,既无所求,亦无所图,他能奈我何?” 周瑜大笑道:“无欲则刚,子敬此去,必能建功,吾在柴桑静候佳音。” 鲁肃走后,孙权叹道:“刘琦自起襄阳,得关张二将,又收卧龙凤雏,领荆州之众,久之恐为大患!都督与子敬曾筹划取荆州而成鼎立之势,进图巴蜀,恐难成矣!” 周瑜目视左右,将侍从挥退,神秘一笑:“主公勿忧,人都道刘琦一鸣惊人,金鳞化龙,兴汉之人非其莫属。以吾观之,实乃酒色之徒,难成大事。” 孙权惊问道:“公瑾何以知之?” 周瑜低声道:“我得细作禀告:那刘琦好色成性,先前便被蔡氏用美人计,险些堕落丧命。后虽迷途知返,然心性难改,非但留下那侍姬,又在桂阳另蓄一妾,尚未成婚便如此荒唐,迟早败坏家业,尽归主公所有。” “真乃天助……”孙权拍手大叫,旋即又蹙眉道:“如此岂非害了尚香?” 第128章 将遇良才 周瑜言道:“大丈夫尚为国事捐躯赴难,浴血死战,以区区女子,保江东三世基业,留主公千秋之名,有何不可?” “吾有公瑾相助,何愁大事不成?”一句话说得孙权耸然动容,终于下定决心。 周瑜又道:“待将来刘琦失势,主公取了荆州,将其夫妻二人安置于江东,保子嗣衣食无忧,如此以德报怨,实乃仁德明君,必将传为千古佳话。” “哈哈哈,公瑾言之有理!”孙权仰天大笑。 宴罢之后,周瑜马上返回柴桑,负手立于船头之上,白衣胜雪,气度超然,眉宇之间却有一缕挥之不去的忧伤。 “伯符,为你我大业,吾虽万死不辞,你在九泉之下,可曾瞑目?” 孙策正如日中天,却被匹夫所害,连最后一面都未见到。 失去挚交,周瑜悲痛欲绝,若非有遗言托付,早已自杀,随之而去。 他不愿久留江东,就是怕触景生情,睹物思人。 每想起二人把酒言欢的场景,便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舟船逆流而上,江水涛涛,水珠飞溅,跳动的浪花仿佛那个势如奔马的男人,永远欢脱英锐,谈笑不绝。 犹记昔日乘风渡江,豪情万丈,笑语尚在耳边,转眼却是阴阳相隔。 刺客虽被诛灭,却只说是许贡门客报仇,便没有了下文。 一场惊天之变,如这水浪一般,转瞬即逝,隐没于大江之中,暗流涌动。 …… 江南清寒薄雾,一件轻裘便可过冬,北方却是大雪纷飞,冰冻三尺,万物蛰伏。 本该是休养生息的季节,武关内却战火连天,厮杀不绝。 刘琦诈取武关,加之马腾徘徊不定,曹操担心关中局势有变,以曹洪为镇西将军守长安,又派大将徐晃夺取武关。 徐晃带领三万精兵,杀奔武关,后军沿山扎营,前军来至关外,擂鼓列阵。 关头之上刀枪森森,魏延与傅肜观看曹兵,只见人马肃整,阵型紧密,比之夏侯存所部更为强盛。 魏延赞道:“曹操称徐晃有如周亚夫,果然名不虚传,此等气势,未可轻敌。” 正观看之时,一将来到关前,提刀大喝道:“荆州狗贼,偷袭关隘,速速出来受死。” 傅肜大怒道:“贼势猖狂,若不出迎,堕我军威,不如出城一战,试探曹兵虚实。” 魏延本只想据城死守,不做理会,但武关以西地势平坦,曹军已在安营扎寨,若不交锋,徐晃必来攻城,不如与之周旋,拖延时日。 “将军若要出战,须小心徐晃,某与此人交过手,武艺高强,不可鲁莽。” 傅肜抱拳道:“将军放心,我只斩这口出狂言的偏将,并不打算与徐晃交手。” 魏延命傅肜出城迎敌,自己在城头观战,若见势不妙,便收兵回城。 傅肜领兵出城大喝道:“吾乃南阳傅肜,来将通名!” 那人大笑道:“无名之辈,河东徐商特来取尔狗命。” 傅肜大怒,催马舞刀便杀出去,徐商也上前迎战,二人在关前厮杀,二十合过后,徐商便抵挡不住。 傅肜则越战越勇,想斩将慑敌,逼得徐商手忙脚乱,拨马仓皇而走,傅肜随后急追。 徐晃早在阵前准备,见徐商不敌,立刻出马相救,敌住傅肜,又战十余合,关上鸣金收兵,各自退后。 徐晃低声对徐商吩咐几句,提斧来至关下,大笑道:“魏延,汝命偏将出战,却躲在关内,莫不是怕了我徐公明,要做缩头乌龟?” “徐晃休狂,今日必斩尔首。” 魏延大怒,命傅肜守关,打马出城。 二人早在南阳交过手,并无多话,举刀直杀向徐晃。 徐晃大吼一声,大斧直向对面砸过去,魏延竟毫不避让,横刀招架。 两马交错,只听一声巨响,震得魏延在马上一阵摇晃,徐晃的大斧也被弹开。 “红脸的都如此厉害?”徐晃心中暗惊,不禁想起了关羽。 南阳之战,曹军多次都在中计败逃的路上,并未死战,今日与魏延全力交手,方知此人实力不俗。 他的这柄大斧足有五六十斤重,借着坐骑全力砸下去,力道何止数百斤,多少敌将都被他一斧劈为两半。 这魏延竟能接住他全力一击,反震得手臂发麻,如此对手至少可比颜良、文丑。 “哈哈哈,还算个像样的对手!”魏延也被激起斗志,打马又杀来。 二人战在一处,气势惊人,加之武关前地势狭小,一面是万丈悬崖,更是惊险万分。 城上鼓声大作,两军高声呐喊助威,魏延一把刀上下翻飞,如怒龙出海,气势骇人。 徐晃的大斧看似笨拙缓慢,却稳如山岳磐石,任凭大刀攻势迅猛,却滴水不漏。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二人越战越勇,厮杀三十合余不分胜负。 又战十余合,徐晃似乎气力不济,招式渐乱,怒吼一声大斧砸来,逼退魏延,拨马便走。 魏延后退数步,横刀立马,却不追赶,大笑道:“徐公明,此等诱敌之计太过拙劣,某只想与你切磋而已。” 徐晃打马奔回本阵,想引魏延领兵杀来,见对方却收兵回城,无奈一叹,传令扎营休整,准备明日再战。 次日一早,西北风呼啸,天寒地冻,曹营中便传来练兵之声,声震山谷,偶尔有积雪簌簌而落。 半个时辰后,徐晃又提兵至城下,直指魏延叫战,要一决生死。 傅肜还想出战,魏延却道:“徐晃昨日诱敌,今日必有诡计,不必理会,我们便立于不败之地。” 在城头看了一阵,命傅肜戒备,魏延则转回城楼中避寒,二人轮流守关,只要曹军不来强攻,便任他叫嚣。 徐晃骂了一阵,见魏延反而转回,气得脸色铁青,传令三军准备攻城。 虽说武关内部较为平坦宽敞,但地势有限,曹军来得虽多,却不能一拥而上。 徐晃早就将人马分作前中后三营,每营又分作五队,轮流攻城。 武关内本就器械充足,弓箭、檑木等一应俱全,再加上数日前送来的一批军器,可谓万无一失。 曹军只能从正面攻打,窄小的山道之上,曹军还未到城下,便被密集的箭雨射成刺猬。 傅肜虽然年轻,却指挥从容,防守得密不透风,曹军半日进攻无果,伤亡惨重,徐晃只得暂时退兵。 第129章 贪功冒进 武关城墙高大,云梯架上依然无法登顶,次日徐晃改变策略,再次督军攻城。 曹军以投石车、井阑压制守军,准备数十辆冲车,源源不断杀到关下,冲撞关门。 武关城内外鼓声大作,关上箭如雨下,曹军死伤无数,看着士兵倒在自己的弓弩之下,徐晃便对刘琦的诡诈恨得咬牙切齿。 一连数日,曹军接连攻城,因天气寒冷,血水转眼便凝固,关墙下竟垒起数尺高的台阶来。 一大片猩红的血冰,里面裹着无数残破尸体,触目惊心。 曹军在几轮猛攻之后,人马损伤无数,军器破坏大半,武关还是稳如磐石,攻势渐渐变弱,人马也疲惫懈怠,士气低落。 这一夜天降大雪,傅肜与魏延商议道:“近来曹军疲惫,不如趁机劫营,一举将徐晃杀退。” 魏延正在擦拭刀剑,笑道:“将军与我不谋而合,今夜冒雪而出,曹军定无防备,若能擒得徐晃,便是大功一件。” 三更过后,二将领兵出关,冒雪悄然来至曹军营外,呼啸的西北风掩盖脚步声,分左右杀进大营之中。 曹军果然防备不足,守军想要擂鼓示警,魏延已经一马当先杀入营中,大刀挥舞,没有一合之敌。 曹军抵挡不住,营中一片大乱,人马来不及穿戴铠甲,各自逃散。 傅肜领兵四处放火,往堆放器械的位置而去,只要烧着这些军器,曹军便无法攻城。 魏延直冲中军,所过之处,曹军人仰马翻,惊慌逃窜,杀至大营,却见里面空无一人。 “不好,中计矣!”魏延脸色大变,急忙回马大喝道:“退,快撤!” 咚咚咚—— 就在此时,曹营中鼓声大作,呐喊声四起,后营火把点亮,顺着山路一拥而上。 傅肜正领兵烧那些井阑和投石车等木器,忽然前方架子轰然倒塌,士兵被砸倒无数,紧接着便有伏兵自背后杀出。 原来曹军借用车辆器物遮挡,埋伏在悬崖之下,杀得荆州兵措手不及,慌忙后退。 傅肜大惊,急忙喝令士兵结阵,但曹军来得极快,徐晃亲自藏身于此,大斧挥动,将人马冲得七零八落。 “狗贼,纳命来!”火光之下,徐晃认出傅肜,直奔过来。 傅肜咬牙上前迎战,魏延还在前方冲杀,他若撤退,魏延将会陷入重围。 二人在悬崖下死战,傅肜死死缠住徐晃,徐晃一时也奈何不得,气得怒吼连连。 就在此时,魏延领兵撤退,将围攻的曹军杀散,怒吼一声挥刀斩向徐晃,大喝道:“撤!” 傅肜退至营外,集合残兵又冲进来,魏延敌住徐晃,边杀边走,傅肜断后,二人死战逃走。 “魏延休走!”徐晃领兵随后掩杀,想一鼓作气趁乱尾随杀进关内。 魏延紧催战马,疾驰到关下,对城上守军大喝道:“放箭,快放箭!” 守军见后方还有许多自家人马,正自犹豫,魏延怒吼道:“再有迟疑,休怪军法无情处!” 此时傅肜带领残兵退到城下,魏延在马上张弓搭箭,瞄准徐晃射去。 黑夜之中风声又大,徐晃只顾追杀傅肜,忽觉左臂一阵剧痛,方知中箭,急忙勒马。 就在这迟疑的片刻,关上已经箭如雨下,追来的曹兵连同前方部分荆州兵,纷纷倒地。 徐晃见魏延张弓瞄准自己,大骂道:“卑鄙之徒,暗箭伤人!” 傅肜肩上受伤,咬牙站在城门口苦撑,等残兵退入城中,二人才回城。 徐晃手臂中箭,见守军防备森严,取关无望,只好领兵退去。 魏延退回城中,此战几乎全军覆没,折损三千余人,叹道:“徐公明果乃良将,我等还是大意了。” 傅肜舍命断后,身上又多几处创伤,尤其肩胛上被徐晃大斧划过,透入骨中,险些卸了一条手臂。 医者为他包扎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吸着冷气道:“不不……嘶……不可急于求成。” 魏延一声轻叹,嘱咐傅肜安心养伤,又到关头来巡视。 雪花依旧飘洒,曹军早已退去,一些又陷入黑暗之中,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 他二人都急于立功证明自己,轻敌大意才有如此大败,吃一堑长一智,要牢记此次教训。 次日曹兵趁胜又来攻城,魏延亲自领兵,连射数箭,几名曹军应声倒下。 徐晃大怒,催马来到城下,指着魏延大骂道:“鼠辈暗箭伤人,可敢与某一战?” 魏延并不答话,只是拉弓瞄准徐晃,一箭呼啸而至。 徐晃举斧拨开,叫骂一阵,见魏延不肯出战,又传令攻城。 早上厮杀结束,魏延正在休息,忽听守军来报,刘琦派凤雏庞统来助战。 魏延大喜,亲自迎出城门,抱拳道:“某在襄阳,久闻先生大名,来得正及时!” 庞统笑道:“刘将军虽知曹操分兵取武关,并未增援,乃是坚信文长能稳守武关,在下前来,不过锦上添花而已。” “先生取笑了!”魏延一阵干笑,迎庞统进府,将前几日兵败之事如实说了一遍。 坐定之后,懊悔叹道:“吾冒进贪功,险些误了大事,有负大公子重托。” 庞统言道:“文长能及时脱身,化险为夷,足见将军识人之能,为将者在谋而不在勇,文长切记。” 魏延虚心领受,抱拳道:“徐晃治军有方,曹军攻势凶猛,不知先生有何对策?” 庞统笑道:“吾来之时,将军已有交代,很快便叫其无功而返。” 魏延问计,庞统却笑而不语,二人先到关上巡视。 庞统将手拢在袖中,扫视关外蜿蜒大道,用下巴指了指前方:“武关东临绝涧,西依悬崖,若在那山坳处筑起防线,可保万无一失。” 魏延蹙眉道:“曹军就在关外,随时可发兵来攻,筑墙恐怕徒劳无功。” 曹营就在不远处,沿着山路延伸出去,十余里都是曹军防线,修墙实在多此一举。 庞统却咧嘴笑道:“若我于三日内筑起三丈高墙,与悬崖融为一体,又如何?” “这怎么可能?”魏延吃惊道:“曹军就在关外,退兵本就不易,三日内如何修成数丈高墙?” 庞统的八字眉左右跳动,轻笑道:“吾自有妙计。” 第130章 疲兵之计 徐晃用计骗守军出关,本想趁乱杀入关内,不料魏延、傅肜二人奋力死战,功亏一篑。 吃了一次亏之后,魏延坚守不出,无奈只得强攻,但武关高大坚固,又受地形限制,收效甚微,忧闷不已。 这几日大雪纷飞,已经没过脚面,天空阴沉,不见有丝毫放晴迹象,士兵们在帐中冻得瑟瑟发抖,不少人手脚肿烂,苦不堪言。 徐晃早早退兵,让士兵好好歇息,派人向长安报信,多送些酒肉来犒劳兵卒,才好保持士气。 夜深人静,西北风怒啸,在峡谷中吹过,仿佛猛兽咆哮。 忽然之间,武关方向鼓声大作,在风中传出老远。 躲在角落里避风的曹军猛然惊醒,纷纷来到营门口观望,营中士兵也被惊醒,纷纷起身戒备。 徐晃在帐中惊坐而起,大喝道:“披挂伺候!” 亲兵进帐点灯,匆匆穿上铠甲,提着冰凉的大斧出帐,各营将领已在营门处等候。 火把呼啦啦作响,雪花还在飘落,冷风吹过山谷,刮在脸上如刀割一般,冰寒彻骨。 徐晃冻得鼻头发疼,在风中站了半天,鼓声早已消失,却不见任何动静。 徐商言道:“魏延吃了败仗,未必敢再来,莫非是虚张声势?” 徐晃站了片刻,命徐商、吕建二将轮流巡营,吩咐二人小心戒备。 回到帐中,也不敢再睡,侧卧在他旁假寐,正昏沉之际,忽然数百步外又响起鼓声,火把齐明,喊杀声不断逼近。 曹军大惊,徐商传令前营御敌,擂鼓示警,等徐晃冒风到,却又不见动静,火把转眼消失在黑暗之中,只剩寒风凌冽。 徐商大怒,请令道:“魏延欺人太甚,人马必定还未走远,末将去收拾他们。” “不可!”徐晃浓眉紧皱,望着黑沉沉的夜空,缓缓道:“夜色深沉,未知敌军虚实,不得妄动。吾料其虚张声势,若非疲兵之计,今夜必会来劫营,可于营门处多布伏兵,待敌军杀到,守军退入大营,两路伏击之。” “魏延若敢再来,定叫他片甲不留。”徐商抱拳领命,又调两千士兵埋伏于营门左右。 徐晃回帐坐了一阵,再无睡意,也不见营外动静,亲自巡营,见士兵们大多冻僵,到处都是抽冷气的声音。 将近五更时分,曹军身上积了一层薄雪,手脚已经麻木,又听得鼓声响起,马蹄声震,急忙起身,一个个打着趔趄,队列大乱。 徐商急得直跺脚,怒吼道:“列阵!” 曹军忙乱一阵,却始终不见敌军杀到,夜色如墨,根本不知营外情况如何。 第三次还不见来劫营,徐晃在帐中却愈发警惕,敌军三番两次袭扰,必是让他们放松警惕,几次试探之后,就会发动雷霆一击。 一夜寒风怒啸,曹军全神戒备,等到东方发白,大雪不知何时停止,风声愈紧,铠甲被冰雪凝固,所有人如同冰雕一般,动弹不得。 除了风声,再没有任何动静,折腾了大半夜,竟是虚惊一场。 徐商一脸颓丧,来到帐中禀告道:“士兵一夜未歇,手脚麻木,今日恐怕无法攻城。” 天寒地冻,在外扎营本就十分受罪,最冷的后半夜又进出几次,所有人都精神萎靡,营中士气低落。 徐晃顶着两只黑圆圈,叹道:“此乃魏延疲兵之计,今夜必来偷营,传令各营休整,今日由吕建领后军攻城,今夜某必杀魏延。” 这一日曹军又来攻城,但攻势明显不如以往,也不见徐晃来督军。 魏延巡视一圈,命军兵按部就班巡逻防守,庞统却躲在阁楼喝酒,这是刘琦的特别准许,他也无可奈何。 等到夜幕降临,夜风渐紧,曹营气氛也变得凝重起来,徐晃、徐商等将全副武装,人马都藏于营帐中,熄灯静候敌军来劫营。 这一夜却毫无动静,曹军愈发士气懈怠,次日再无轮换的人马,只好暂停攻城,准备休整一日再来进攻。 谁知当天晚上,又有鼓声响动,营外或火光逼近,或人喊马嘶,却偏偏不见来冲营,曹军上下一片焦躁,士气愈发低落。 徐晃也有些烦躁起来,既怕魏延来,又怕他不来! 如此虚虚实实,或许下一次果真杀到,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不觉又一夜过去,天色大亮,曹军已在崩溃的边缘,徐商、吕建更是大骂魏延卑鄙。 徐晃神情凝重,总觉危机临头,总不能每夜冒汗埋伏戒备,长此以往,就是魏延白日杀到,也无力对敌。 徐商言道:“将士疲惫,军无斗志,不如暂退商县,休整数日再来,多备军器粮草,日夜强攻,不给守军喘息之机,魏延便无计可施。” 徐晃此时也一筹莫展,传令将人马暂退商县,等粮草辎重到齐之后,再来进兵。 见曹军拔营而去,魏延喜不自禁,马上来找庞统:“军师果然妙计,才三日,曹军便不战自退。” 庞统斟上一杯酒:“这几日将军一人守城,多多辛劳,不妨先吃酒解乏。” “某有军令在身,不敢饮酒!”魏延抱拳道:“曹军已退,接下来当如何?” 庞统自顾饮了一杯,笑道:“曹军被我打乱计划,士气低落,徐晃不得不暂退,三日之后,吾保将军在关内高枕无忧,饮酒取乐!” 魏延疑惑道:“军师说三日内能筑三丈高墙,果真可行?” “将军请随我来!”庞统大笑,带着魏延出门,指着院中说道:“这便是我数日杰作,如何?”。 只见楼后的一片空地上,不知何时用砂石土块筑起一道冰墙,足有一人高。 “这……”魏延不敢相信,以庞统的瘦弱,竟能独自筑起一堵墙,旋即猛然大悟,以手拍额,大叫道:“冰墙?!” “然也!”庞统点头笑道:“其实将军早已用过此法,用水浇筑关门,只是未曾如此大胆而已。” 魏延兴奋得直搓手,点头道:“军师奇思妙想,真神人也!” 庞统摇头道:“此乃大公子之计也!” “大公子果真运筹帷幄之内,决胜千里之外!” 魏延大为叹服,辞别庞统,兴冲冲跑向军营,号令全军拿着工具出关,到悬崖口连夜筑墙。 第131章 关中风云 数日后,徐晃重整兵马,带足兵器粮草,浩浩荡荡杀奔武关。 将到关下时,前方徐商催马回转,大叫道:“将军,大事不好!” 徐晃提起大斧问道:“何事惊慌?” 徐商指着前方:“请将军亲自去看。” 徐晃心中疑惑,催马上前,来到军前看去,不由张口结舌:“这……这怎么可能?” 只见前方悬崖处,不知何时竟凭空出现一堵高墙,足有三四丈,仿佛悬崖凭空伸出半截,将道路堵死。 “这是一道冰墙!”徐商也震惊莫名,“他们用沙土混水,垒砌成墙,坚不可摧。” 徐晃脸色铁青,这新砌的冰墙虽然极不平整,坑洼歪斜,但更像一座悬崖,尤其上面挂着冰层,更像一片瀑布形成的冰川。 这冰墙比武关整整高出一倍来,里面必定极厚实,而且在墙壁下还有一道三四丈宽的冰坡,从悬崖底部延伸到悬崖边,站在上面一不小心,就滑落绝涧之中。 守军还顺着悬崖不断浇筑,冰坡越来越高,如同护城河一般,要想将其破坏,高处的守军必会反击,还未到冰墙前就要折损不少人马。 更让徐晃无奈的是,这些冰墙开春之后自会消融坍塌,用人命来换,实在不值得。 正观察之时,忽然头顶一盆凉水泼下,徐晃急忙策马闪避。 “哈哈哈,徐公明,看看魏某杰作如何?” 魏延在冰墙上探出头来,端着木盆大笑不止。 徐晃仰头看去,大骂道:“魏延狗贼,可敢下来与某一战?” 魏延勾了勾手指:“你有本事上来!” 徐晃为之气结,正要叫骂,见高墙上出现密密麻麻的守军,急忙再退。 那些士兵全都提着木桶,有些在堆积大石冰块,如此高的距离,箭矢已经失去威力,但拳头大的一块石头砸下来,也足以致命,就是一盆凉水浇在头上,士兵也受不了。 看着悬崖上叉腰而立的魏延,徐晃在风中站了良久,咬牙骂道: “魏延,我日~你先人——” …… 刘琦偷袭武关,不仅关内震动,全天下的目光都向长安聚焦,观察曹军动向。 马腾屯兵于陈仓,本要奉命攻打汉中,得知消息也按兵不动,以冬雪为由,推托至明年出兵。 这一日正与马铁父子二人检查马棚,西凉以骑兵为主,尤其冬天要照顾好战马,如果草料不足,没有上膘,来年便无法战斗。 马休匆匆走来,低声道:“父亲,荆州刘琦遣使来访。” “哦?”马腾眼珠一转,点头笑道:“刘琦在关外一鸣惊人,大败曹贼,着实令人钦佩,此来必有所为,速请到书房。” 回府洗漱更衣,来到书房,见一位五旬农夫正在烤火喝茶,马铁介绍便是荆州使者孙乾。 孙乾施礼道:“久闻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威武不凡。” 马腾抱拳笑道:“先生追随皇叔,为汉室辛劳奔走,马某也有所闻,幸会幸会。” 重新落座,马腾命人摆上酒宴,开门见山言道:“刘皇叔不幸遇害,吾闻荆州刘琦继承其志以兴汉室,大败曹贼,令人拍手称快,今日派先生到关中,必有指教。” “岂敢!”孙乾抱拳道:“大公子韬光养晦,隐忍多年,本待与皇叔同心协力,奈何天意如此,他见衣带诏上也有将军大名,特命在下前来拜访,共商遏操之策。” “哦?”马腾捻须沉吟道:“南阳之战,某亦有所闻,但曹丞相劝和我与韩遂,于我有恩,若反戈相向,岂非被人所笑?” 孙乾冷哼一声,拂袖而起,厉声道:“汉室不幸,曹贼专权,欺君罔上,更胜莽卓,将军乃忠良之后,处牧伯之位,竟甘与逆贼同党,天下竟无忠义之士,翼戴天子,痛哉!” “先生且慢!”见孙乾要走,马腾急忙拦住,抱拳道:“先生不远千里跋涉至此,必有指教,愿闻高见。” 孙乾重新落座,慨然叹道:“汉道陵迟,群生憔悴,刘公子为汉室宗亲,理当会合忠良,扫平王道,诛灭群凶,正是念将军与皇叔同受密诏,共扶汉室,故来商议诛灭逆贼之事。” 马腾叹道:“某为伏波将军之后,岂能不为国效命?然曹贼势大,又有天子诏令,若不从则有杀身之祸,滕一死不足惜,连累家眷及十余万西凉军,于心何忍?” 孙乾冷笑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纵对曹氏俯首称臣,曹操安能·容得下将军?只是忌惮将军兵强马壮,又因河北未定,未敢轻动,此番南下遇阻,必会向西用兵。” 马腾双目微眯:“何以见得?” 孙乾言道:“曹贼劝和将军与韩遂,实为取凉州也!今将军困于陈仓,先前又征召入朝,一旦踏出关外,人为刀俎,将军为鱼肉,何能为也?” 马腾大笑道:“曹贼此计,某早已识破,我父子纵横西凉数十年,焉能轻离驻地?” 孙乾又道:“曹贼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命将军攻汉中,实为驱虎吞狼之计也。” 马腾疑惑道:“曹操许我汉中之地,已表为汉中太守,张鲁不过自守之贼,某破之易如反掌,何足为虑?” 孙乾笑道:“西凉铁骑纵横天下,所向披靡,当年董卓以此建功,才能弹压群僚,威震诸侯。今将军也有十万精骑,曹贼自然忌惮。但若在山中作战,骑兵则不足为惧,那阳平关十分险峻,又在深山之中,以西凉兵马,如何能攻得下?” 马腾眉头紧皱,点头道:“先生言之有理,若非如此,某早已奉旨出兵,只因人马军器不足以攻城,故而拖延至今。” 孙乾抚须道:“曹贼用此计,纵然无法攻入汉中,却也叫将军损兵折将,退而求其次,乃是借刀杀人之计,一旦将军失势,便有杀身之祸。” 马腾猛然一惊,拍案大骂道:“曹贼,我马腾与你势不两立!” 自从拒绝入朝辅佐天子之后,马腾父子也心中不安,担心曹操斥责报复。 谁知曹操非但没有任何责怨,反而遣使安抚,既然不愿入朝,便让马腾为国效命,出兵讨伐米贼张鲁,并表其为汉中太守。 父子三人猜不透曹操心思,故而一直踟蹰不决,此时被孙乾点破,方知乃是一条毒计。 第132章 抗曹联盟 看到马腾的反应,孙乾心中大定,果然如刘琦所料,马氏父子有勇无谋,竟未能识破曹操阴谋。 “在下此来,欲请将军效仿先祖伏波将军,兴复汉室,共建大业!” 马腾抱拳道:“马某一心为国,愿为汉室扫除鲸鲵,绥宁海内,奈何曹操麾下良将极多,步骑百万,实难与之抗衡。刘公子南阳大捷,也未能伤曹贼分毫,不知有何良策?” 孙乾言道:“曹贼专权,其势已成,若不早灭,诸侯皆如吕布、袁绍耳,唯有齐心协力,方可破曹!今刘将军起于南阳,将军于西凉策应,正如当年光武兴汉,伏波将军助之,共成中兴大业,岂非天意乎?” 一席话说的马腾两眼发光,拍着大腿大笑道:“先生所言极是,曹贼专横如王莽,我等理当为国除贼。” 马腾虽自称伏波将军马援之后,但许多人并不认可,这始终是一块心病,如果真能如马援那般扫平天下,成为第二个伏波将军,还有谁敢质疑? 孙乾笑道:“若将军能率西凉之兵,以攻操之右,刘将军当举荆襄之众,以进中原。江东孙权与曹氏不和,欲图淮南久矣,见我发兵,必会趁机北上,若三路齐出,则逆操可擒,奸党可灭,汉室可兴矣!” “妙计!”马腾大喜,冷笑道:“曹贼虽强盛,但也挡不住三路出兵,此举定叫他首尾难顾,灰飞烟灭。” 孙乾言道:“今刘将军已取武关,扼关中咽喉,曹军必大举进兵,欲夺回此地,待开春之后,长安兵马尽出,将军可趁机取长安。” 马腾问道:“曹贼已派曹洪进驻长安,发兵攻打武关,此时出兵如何?” 孙乾摇头道:“天寒地冻,曹军未必会全军出动,刘将军自有御敌之策,待来年开春,曹军大举攻关,将军佯装进军阳平关,操练人马,备足粮草,骑兵自陈仓一夜可至长安,以雷霆之势破城,则大事可成矣!” “先生高见!”马腾喜不自禁,举杯道:“马某愿助刘将军兴复汉室,万死不辞。” 且不论将来破曹之事如何,借着刘琦拿下长安,他便有了立足之地,无需再忌惮曹操,为其所欺压。 孙乾又道:“将军与韩遂虽然罢兵,但毕竟不和,此人又甘愿与曹贼为伍,将军出兵长安,还需防备西凉之事。” “先生多虑了!”马腾大笑道:“吾儿马超有大将之姿,镇守西凉,莫敢不从!” “吾亦久闻锦马超之名!”孙乾完成任务,又取出一只锦囊:“刘将军命我带来锦囊一副,若将军取长安时遇阻,可拆开视之,依计行事,必能成功。” “多谢!”马腾虽然心中不屑,但毕竟是刘琦一番心意,双手接过,命马休准备酒宴接风。 孙乾却道:“在下秘密来此,不可张扬,若被曹贼细作察觉,则前功尽弃。待将军取了长安,刘将军定来相会,届时一醉方休未迟!” 马腾抱拳道:“一言为定!” 孙乾起身告辞,忽然又道:“刘将军临行时尚有一言赠于将军。” 马腾笑道:“洗耳恭听!” 孙乾缓缓道:“寒冬已至,春其远哉?” 马腾一怔,旋即点头道:“受教了!” 其实刘琦所说的是: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此言虽暗含至理,但孙乾觉得太过直白,直接说出来有失身份。 送走孙乾,马腾将那锦囊塞给马铁:“妥善保管此物,将来与刘琦会面时,交还于他。” 马铁好奇道:“父亲何不先拆开看看?” 马腾冷笑道:“刘琦侥幸胜了曹贼,便自以为是,年轻人实在太过猖狂。某取长安易如反掌,何须黄口小儿指点?一旦拆开,无论计策如何,取长安岂非刘琦之功?” …… 关中风雪交加,云波诡谲,江南却是艳阳高照,襄阳城更是一片欢欣。 还有半月,便是刘琦大婚之日,从半年前被打压消沉,转眼间名噪天下,如此励志的故事,也成为荆州年轻人崇拜的对象。 正如刘琦所言: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不得志之人都以此自勉,耐心等待时机,近来荆州的诸多举措,让许多人才各尽其能,只要有真才实学,便能出人头地。 尤其木工、铁匠、漆匠等有一技之长的人,全部招入官府,不但每月发饷,还加封官职,简直如同做梦一般。 这一日刘琦正与蒯良商议娶亲之事,原本按照诸侯礼仪,各种礼节往来,要等三年之后。 但刘表身体每况愈下,加之战事吃紧,让一切从简,早日成婚,还期待着能抱上孙子。 诸葛亮大步走进来,朗笑道:“恭祝将军双喜临门。” 刘琦疑惑道:“另一喜从何而来?” 诸葛亮取出一封书信:“家兄自江东来信,欲来探望吾等弟妹,听闻将军大婚,鲁肃也来道贺,抗曹联盟已成,岂非一喜?” 刘琦一怔,蒯良疑惑道:“刘牧与孙权有杀父之仇,怎会派人来道贺?莫非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别有用心?” 诸葛亮笑道:“治中此言差矣!鲁肃此来,也有联姻之意,必是孙权有意联合将军抗曹。” “还要联姻?”刘琦有些反应不过来,愕然道:“连谁?” “当然非将军莫属!”诸葛亮慨然道:“东吴本有吞荆州之心,但南阳一战,足以让其忌惮,谋取不成,便来联合,如此方保江东安稳。” “呃……”刘琦摇头笑道:“这可真是弱国无外交啊!” 刘表坐守荆州,刘备暗中觊觎、曹操志在必得、孙权咄咄逼人,连长沙张羡、交趾张津这些阿猫阿狗也动不动就起兵。 为了占领江夏,孙权更借着报父仇,多次出兵,欺负黄祖父子无人撑腰。 其实孙坚早已死了十几年,尸骨都化为灰土,而孙策遇刺,尸骨未寒,却不闻不问,分明就是仗势欺人。 如今看到刘琦强盛,关羽守在江夏,东吴上下便做贼心虚,又弄巧成拙得罪曹操,不得不委曲求全来联合一方。 其实人情世故又何尝不是欺软怕硬? 当你没有实力的时候,谁都能踩一脚,一旦有了权势地位,周围都是铁哥们、好兄弟。 正是: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不信但看筵中酒,杯杯先敬有钱人。 第133章 再接新盘 诸葛瑾与鲁肃到柴桑后,先写信打探荆州口风,得知刘琦愿化干戈为玉帛,欣然渡江。 到了襄阳,诸葛亮在十里之外迎接兄长,同行的还有别驾刘先,到府衙时,刘琦已在门口恭候。 进府见礼,尚未落座,二人便对满堂家具啧啧称奇,坐定之后更是赞口不绝,得知是刘琦改造,吃惊不已。 鲁肃暗叹都说刘琦被打压,忍辱负重,不想会如此享受。 一番寒暄之后,鲁肃言道:“孙刘两家,先前颇多纠葛,皆因黄祖而起,今黄祖已亡,吴侯愿化解恩怨,共抗曹贼,扶保汉室,特派我等前来互通友好。” 诸葛瑾也道:“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将军既为汉室贵胄,又承刘皇叔之志,当以大局为重!” 刘琦抱拳道:“一切皆因朝纲不振,奸臣乱权而起,先有董卓、后有曹操,若无此等权奸把持朝纲,又怎会干戈四起,结下仇怨?家父向来仁和,不愿争斗,既然吴侯愿放下恩怨,在下喜闻乐见。” 刘先慨然道:“破虏将军因权斗而亡,尚有子嗣为其报仇,那些将士、兵丁乃至无辜的百姓,又有谁为他们主持公道?” 从刘表与孙坚争斗,到孙策、孙权屡次攻打江夏,双方水火不容,多少战事他都亲身经历,万想不到两家会有握手言和的一日。 刘琦也摆出一副深沉神色来,缓缓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诸葛亮轻摇羽扇的手微微一顿,自上次在草庐留书之后,刘琦又出至言。 其实与刘琦会面之后,诸葛亮觉得刘琦又不像悟道之人,甚至时常言语粗鄙,略显肤浅,一度猜测那封信是否另有高人指点,但始终没有找到证据。 今日又听他讲出此等至理名言,虽然短短数语,却直指根本,若无胸怀天下,心系苍生的大胸怀,怎能有如此高见? “莫不是大公子已然返璞归真?”诸葛亮双目微凛,越与刘琦亲近,越看不透这个人。 一旁鲁肃、诸葛瑾更是深以为然,称赞刘琦,但对刘先来说,这等金句他已经听了不少,见怪不怪了。 鲁肃言道:“王道未平,百姓倒悬,将军既有此胸襟,更要早日铲除凶逆,安定黎民。吴侯有一妹,与将军年纪相当,欲永结姻亲,同心破曹,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吴侯之妹?”刘琦吃了一惊,“莫不是那孙尚香?” 鲁肃也有些意外:“将军竟知小姐之名?” “呃……这个,”刘琦干笑道:“久闻孙小姐不学女红,善用刀枪,巾帼不让须眉,故而略有所闻。” 刘琦万万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孙尚香的盘也要自己来接。 当初设谋取代刘大耳,他只是看上了关张赵,却从没想过要接盘他的夫人。 虽然孙尚香现在和刘备八竿子打不着,但历史上她就是刘备夫人,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众人见刘琦神色变换,时喜时忧,不知在想些什么,鲁肃和诸葛瑾一颗心提了起来,难道刘琦被吓住了? 诸葛亮先笑道:“吴侯既知大公子即将成亲,又愿将其妹下嫁,必是不介意做侧室的了?” 诸葛瑾点头道:“将军乃金枝玉叶,又拜车骑将军,封襄阳侯,何等尊贵,二人足以相配。” 鲁肃盯着刘琦的脸色,急问道:“不知将军尊意若何?” 刘琦回过神来,故作为难道:“在下即将大婚,若又应下婚事,恐习氏不悦,为人所笑;若不应允,又枉费吴侯一片苦心,倒叫我为难了。” 鲁肃一听就急了,忙道:“小姐虽有些武艺,却不过是花拳绣腿而已,其自小便由吴夫人教导,也能知书达理,且十分美貌贤惠,将军勿疑!” 刘琦如今是荆州之主,官拜车骑将军,位高权重,哪里会在乎妻家的话语? 这番话看似有道理,在鲁肃看来,就是刘琦不满孙尚香舞刀弄枪,故意推脱。 诸葛瑾也帮腔道:“孙刘联合,唯有两家共结秦晋之好,才能叫曹贼不敢再正视江南,此乃国家之事,请将军以大局为重。” 刘琦略作思索,问道:“婚姻大事,需有父母之命,不知吴夫人是否应允?” 鲁肃笑道:“吴夫人甚爱幼女,吴侯又是至孝之人,若不先与老夫人商议,岂敢造次来说,岂非贻笑大方?” 看来和周瑜设计刘备还是有所区别,毕竟荆州就是自己家的,孙权没有机会染指,周瑜也没必要念念不忘。 如今刘琦比刘备实力雄厚,不敢说超过东吴,也足以抗衡。 东吴上下这时候都以自保求稳为主,若设谋陷害刘琦,不是自取灭亡? 连吴国太都同意此事,足见孙权的诚意,这就是实力决定敌人的态度。 刘琦看向诸葛亮,见他微微点头,言道:“二位且暂住馆驿,待我与家严商议,来日设宴接风,必有答复。” 鲁肃抱拳道:“昔日对刘牧多有冲撞,若得方便,在下愿登门拜访,替吴侯谢罪。” 刘琦笑道:“先生说哪里话来,各为其主,并无对错,今后若两家结亲,把酒言欢之日数之不尽!” 鲁肃这才松了一口气,辞别刘琦,由刘先送回馆驿休息。 诸葛亮邀请鲁肃到家中赴宴,鲁肃婉言拒绝,约定改日再登门造访。 诸葛瑾与弟妹们久别重逢,必定有许多话要说,更何况诸葛瑾还要劝说诸葛亮,自己一个外人去了实在多余。 正在馆驿闷坐无聊,却见一人进来言道:“在下张维,奉大公子之命前来伺候先生,若有差遣,尽管吩咐。” 刚才在席间不方便吃喝,鲁肃也正想看看襄阳民心如何,问道:“这襄阳可有吃酒的好去处?” “若要吃酒娱乐,水云间首屈一指!”张维两眼冒光,笑道:“此间非但有美酒,更有诸多美食,另有舞姬美女无数,南越来的黑珍珠可谓人间极品,保证让您有帝王般的享受……” “住口!”鲁肃怫然不悦,冷哼道:“我鲁肃岂是酒色之徒?只想欣赏襄阳人物风情而已。” “是是是,小的多嘴!”张维轻轻打了自己一耳光,赔笑道:“先生放心游逛,今夜一切消费,都由大公子买单。” 第134章 身不由己 刘琦回到府中,刘表正教导刘琮读书,没有蔡夫人的唆使,刘琮也变得温和许多,兄弟和睦。 如今刘琮与周不疑成为襄阳两大神童,二人同在学馆读书,彼此竞争。 周不疑有徐庶、诸葛亮教导,进步神速,刘琮压力极大,每日都来向刘表主动请教,学习热情高涨。 刘琦夸奖兄弟几句,将东吴派人联姻,孙权嫁妹之事报知刘表。 “你说什么?”刘表手中的竹简掉在地上,不可置信看着刘琦:“孙权要将胞妹嫁于我家?” “正是!”刘琦点头笑道:“今荆州强盛,江东强敌环伺,孙权为求自保,只好出此下策。” 刘表愣了良久,神色数变,摇头苦笑。 自孙坚死后,孙氏兄弟仗着实力强盛,多次攻打江夏,江东上下也是一副得理不饶人,不死不休的态势。 谁能料到他们会主动来谈和,甚至要结亲,而且甘为侧室? “当真应了民间那句话: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刘表慨然一叹,言道:“孙氏既肯委曲求全,我们若是不应,孙权必定恼羞成怒,碧眼儿睚眦必报,又要大动干戈,于公于私,吾儿只好再结一门亲事,但要小心孙家诡计。” “可惜二弟年幼,不能为我分忧,”刘琦摸着刘琮的脑袋,心中窃喜,脸上却是一副无奈之色:“孩儿为顾全大局,哪怕他孙权派来一把刀,也要接着!” 刘表眼中一道精光闪过,正色道:“乱世纷争,吾儿就该善谋英锐,不可学为父之仁,险遭灭族之祸。” 刘琦忙道:“父亲匹马入荆州,保定一方百姓,不知多少人避乱于此,功莫大焉,何出此言?” 刘表长叹道:“昔日吾只想保定荆州,治学安民,留汉室一片净土,谁知反被天下人所笑……人人为贼,则良善成盗矣!” 刘琦言道:“世道浇漓,人心日下,国将不国。若国之不存,民将焉附?于公于私,吾辈当自强,振兴汉室,在所不辞。” “吾儿真乃金石之言!”刘表欣慰一笑,“无论东吴心思如何,对付曹贼为当务之急,权宜之计在所难免,你要多加小心。” 经过曹操被要挟,孙权主动求和,刘表终于明白一个道理:当今乱世,一味安稳自守,并非长久之计,唯有亮出刀枪,才会赢得诸侯乃至仇敌的尊重。 …… 东吴使者到来,联姻的消息不胫而走,襄阳官员百姓一片争论。 有些认为东吴欺人太甚,不该与他联合,如今大公子实力强势,就该顺江之下,夺了江东,看他碧眼儿还能嚣张到几时? 也有人认为曹操强大,必须联手才能保住江南,孙权主动联姻,说明荆州大公子已经得到众诸侯的认可,汉室振兴有望。 习氏东面靠山的一座庄园,已经改成酒庄,两百亩的酒窖基本完成,正在配制酒曲,整个荆州有名的酿酒师基本都被请到这里。 习萱刚将新酿的一壶酒拿给黄承彦品尝,与酿酒师商议如何改变酒曲,这是用小麦、大米和高粱酿造的三粮液,还在试验之中。 “唉哟我的妹妹,大事不妙,你还有心情在此酿酒?” 正在此时,习贯急匆匆走来,一脸焦急。 习萱走过来问道:“三哥,发生何事?” 习贯顿足道:“东吴派人来联姻,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 习萱轻笑道:“我自然知道,但这是国家之事,也轮不到我们过问。” “我的傻妹妹!”习贯怒道:“你尚未过门,大公子便答应另一家婚事,这分明是不把我习家……把你放在眼里,将来那还了得?不行,我要去退婚!” “三哥,不许胡闹!”习萱柳眉倒竖,低声道:“与东吴联姻,绝非私事,大公子他们自有权衡,你说这话要是传到将军府,岂不显得我等不识大体?” “我们并不失礼,怕谁来?今日就是大公子亲自来,我照样……” 话说到一半,习贯忽然换上一副笑脸,抱拳越过习萱,大笑道:“将军大驾光临,来得正好,小妹正夸你英雄盖世,竟吓得东吴主动来求和,可是给我们荆州人大大长脸了。” 习萱娇躯威震,扭头看去,果然是刘琦信步而来,与先前相见,似乎又多了几分英气,眉宇之间颇有一股威严,愈发自信沉稳。 刘琦走过来笑道:“我也正是为此而来,孙刘联合抗曹,关乎汉室兴衰,情非得已,还望小姐莫要见怪。” 习萱俏脸微红,低着头轻声道:“我早已说过,公子之事我绝不干涉,不忘初心方为大丈夫。” 习贯笑道:“东吴主动联姻,这在兵法上讲,是不是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 刘琦叹道:“东吴此举,孙权或许另有居心,但曹贼强盛,若不联手,难以对敌,我也是身不由己呐!” “哼,他孙权的妹妹来了,也只是侧室!”习贯微哼一声:“如果孙氏敢在荆州生事,我妹妹定叫她好看!” 古代最讲究名分,尤其是正妻和偏房关乎后代的嫡庶名分和继承权,习贯如此说,显然是要占住名分,毕竟孙家权大势大,非他们所能相比,但正房这个位置一定要坐稳。 “三哥,怎么讲话?”习萱白了他一眼,施礼道:“公子能来过问,奴家已经心满意足,此事我并无异议。” 刘琦竟为此事亲自来一趟庄上,确实让习萱颇为感动,至少说明他心里还装着自己的,这就足够了。 刘琦微微点头,问道:“酒窖进展如何了?” 习萱笑道:“那些家具拍卖的资金,足够用来建酒池和酒窖,另有五十个酒甑用来蒸馏……” 一说起产业,习萱便收去娇羞之态,转眼变成精明强干的女强人,如数家珍,向刘琦介绍工程进展。 此事他二人早商量过,蒸馏技术和做家具一样,并不能长期保密,其他人也能模仿,提前做酒窖和酒曲,这才是竞争核心。 千年老窖万年糟,酒好还需窖池老,拥有最好的窖池和品牌,再不断开发其他酿造方法,不断进步,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正走之时,却见前方酒池中间的横梁上挂着一大块木牌,上面写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习贯见刘琦抬头观看,解释道:“将军此语浅显易懂,用在这里激励工匠正好。” 刘琦指着他笑道:“你小子,总能给我整出点新花样。” 第135章 轻车熟路 北风呼呼地刮,雪花飘飘洒洒,突然传来一阵鼓乐响,接亲的队伍进入襄阳。 满城欢悦,自东门到府衙,挂满红灯,有些铺户、百姓家门口也自发挂起灯笼,由衷地为刘琦祝福。 锣鼓喧天,队伍行走在街上,围观的百姓欢呼叫嚷,站满大街。 刘琦一身华服在府门迎接,待新人下了马车,牵着红绸绳进入大门。 锣鼓欢鸣,在孩童们的吵闹和大人的欢呼声中,跨过火盆、踏过瓦片,便到了大堂。 黄昏时分,一切都刚刚好,刘表、习温端坐堂前,宽大的太师椅显得十分气派。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刘表今日满面红光,抚须看着新人施礼,眼眶湿润,曾几何时,他力不从心,为二子担忧,今日终于完成了一桩心事。 “夫妻对拜——” 刘琦其实也紧张得手心冒汗,不管前世今生,这也是他人生第一次。 牵着红绳那头的俏佳人,一颗心扑通狂跳,洞房花烛夜,与对待杜灵儿和樊夫人完全不同。 从此之后,他将在这个世界安家,落地生根,将来建功立业,子孙满堂,便不枉此生。 缓缓走在前往洞房的路上,刘琦脑海中思绪万千,从穿越到现在,仿佛做了一场梦,如今这里才是属于他真实的世界。 用灵魂取代身体,得到刘表、习家认可的,是他改变命运的努力,但完成任务的却是早已死去的刘琦。 一时间也不知是自己绿了刘琦,还是刘琦绿了自己。 恍惚之中,已经迈入洞房,一切布置十分喜庆,红烛黄锦,暗紫色流苏的床幔,两名侍女搀着习萱坐在床边,低头退了出去。 静静站在美人面前,刘琦深吸一口气,淡淡的迷迭香味扑鼻而来,便知道是凤祥号最高档的香水。 烛影摇红,习萱也有些局促地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红盖头低垂。 转身从桌上取过专门挑盖头的喜秤,轻步走过去,轻挑盖头,便露出一张白皙如玉、粉黛蛾眉的俏脸,房间里的灯光为之一暗。 窗前紫檀梳妆台上,两根红烛间,黄铜支架上摆着一杆称,通体朱红,专门用来挑盖头,叫做喜秤。 古代十六两为一斤,秤杆上标明斤两的星星,其实是由天干地支配合而成,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再加上福、禄、寿三星,恰合十六之数。 诗经有“绸缪束薪,三星在天”意指新婚,这杆秤寓意新婚大吉。 刘琦深吸一口气,轻挑盖头,灯下一张美轮美奂的俏脸缓缓出现,肌肤如玉,粉黛蛾眉,红唇饱满,精心打扮过的习萱,更加明艳动人。 让刘琦呼吸为之一滞,即便两人早已数次会面,但美人新婚,另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古典美。 饶是本主刘琦学识渊博,穿越来的他也学了无数词汇,此刻却词穷了。 “将军……”习萱面如桃花,明眸皓齿,娇羞地瞟了一眼发愣的刘琦,如受惊的小白兔忙低下头。 “咳咳,夫人不必紧张,”刘琦撤去盖头,捧起那张洁白无瑕的面庞,声音愈发低沉:“我也没怎么……结过婚!” “嗯嘤!”习萱娇羞地挣脱手掌,却钻到刘琦怀中,幽幽道:“你可是过来人了。” 刘琦将其揽入怀中,长出一口气,叹道:“这两者岂可同日而语?你我今日拜堂,天地为证,夫妻结发,从此开始,我刘琦才是有家室之人。” 习萱大为感动,用力地钻进刘琦怀中,紧紧地抱着他,喃喃道:“奴家一定助你完成大业!” “今日不提公事!”刘琦搂着娇躯,另一只手已经轻车熟路,游走在优美的曲线上,柔声道:“春宵一刻……” “咿呀!”习萱浑身一颤,猛地推开刘琦,俏脸通红:“将军还要去待客,不可如此……” 说着话向外面使了个眼色,刘琦扭头看去,只见床前人影重叠,竟有不少人跑来趴墙跟。 如今自己贵为车骑将军、荆州牧,闹洞房这一出显然没人敢来,但还是有胆大的躲在外面偷听。 “多吃些,等我回来大战三百回合!”刘琦摩挲着光滑的面颊,遗憾起身。 推开门,外面的人便呼啦一声散去,人群中一个胖大的身影,显然是孩子头张苞。 刘琦笑骂道:“张苞,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不学好,也来趴墙跟。” 这家伙上次竟敢跟别人趴他老子张飞的墙根,被狠狠揍了一顿,此次也是轻车熟路。 前厅一片喧闹,今日不仅刘琦大婚轰动全城,每桌上的酒更让人赞口不绝。 蒸馏酒第一次正式亮相,黑陶酒坛上刻着“杜康”二字,又有黄承彦的画像,做举杯状,轻轻吟哦: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各席已有大半人醉倒,其实也不过喝了一二两而已,常年喝浊酒的人,哪里受得了这四五十度的醇酒? 习贯一脸喜色地迎上来:“妹夫,还是你高明,宾客大半都已喝醉,省得上菜了。” “我是为省那几个菜钱吗?”刘琦一阵无语,吩咐道:“明日必有不少人打听此酒来历,飞鸿楼和水云间要准备充分。” 习贯眉开眼笑:“不劳妹夫挂怀,每处准备一百坛酒,售完便等次日,一月内必能赚回所有成本!” “你呀……”刘琦指着习贯直摇头,这小子在赚钱方面,比自己主意还多。 厅堂内还算稳重,毕竟都是有身份的人物,再加上在座的大多数都已经尝过杜康,还能稳得住,但推杯换盏,也已醉意微醺。 贵宾那一桌,鲁肃、诸葛瑾由刘先、蒯越、刘巴等名士作陪,两人一直等到刘琦婚礼结束才回,顺便将两家的亲事也预定下来。 刘琦举杯笑道:“二位先生在襄阳数日,照顾不周,不知可还习惯?” “好好,一切都好!”诸葛瑾点头笑着,心中却一阵叹息。 他本来要劝诸葛亮去江东,哪想到家宴上全家人都劝他留在荆州,既能一家人团聚,又能为汉室效力,现在反搞得自己进退两难。 “酒美人美,襄阳的红烧鱼、酸辣鱼更为一绝!”鲁肃竖起大拇指,笑道:“久闻公子文采斐然,今日若能亲眼得见,肃便不虚此行了。” 刘琦微微一笑,若说谈古论今、治国之策自己差了些火候,但要论作诗,那不是给自己装x的机会? 第136章 洞房花烛夜 诸葛瑾见刘琦犹豫,以为他即兴发挥有些为难,又怕驳了鲁肃面子,势必双方都没有面子。 当下笑道:“将军先前大作,实在别出心裁,若有心得,分享一二也无妨。” 刘琦却道:“先生有此雅兴,在下只好献丑,只是临时起意,若有不妥之处,还望海涵。” 鲁肃抚须道:“即兴作诗,方显将军之才。” 刘琦轻咳一声,略作沉思,缓缓吟道:“ 白马走南阳,玉剑定江北。 小来思报国,不是爱封侯。 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 万里乡为梦,边关月作愁。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早须清奸佞,汉祚续千秋。” “好诗,好诗!” 诸葛瑾第一个拍手大赞,他担心刘琦出丑,一直用心在听,准备随时解围。 不想刘琦一句比一句出彩,尤其最后几句,更是震慑人心,如释重负后由衷赞叹。 这个时代五言诗才开始盛行,并没有平仄押韵之说,基本上写出来像诗的东西,大家都是承认的。 其实这种自然状态下的诗词更为真情流露,关键还看用词和立意高低。 刘琦这首诗以岑参的诗为主,又加了两句曹植的名言,从南阳战事到豪情壮志,最符合他目前的境况。 诸葛亮等人也都频频点头,刘表更是满面红光,抚须扫视全场,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好男儿振兴汉室,剿灭胡虏,不为名利,少年意气风发之情跃然纸上。 鲁肃慨然道:“人言曹子建才思敏捷,以我观之,将军远胜此人。” “先生谬赞!”刘琦一阵干笑,赶紧敬酒。 曹植可是才高八斗的代言人,开五言诗先河的大才,魏晋时期被推尊到文章典范的地位,历史上只有李白、苏轼三人被称为“仙才”。 自己这个盗版剽窃之人不敢与之相比,但如今又在同一个时代,不能对曹操的儿子太过推崇,赶紧糊弄过去。 鲁肃赞叹的同时,也深为东吴忧虑,刘琦如骄阳冉冉升起,光耀照人,已然势不可当,又是汉室贵胄,将来对东吴的威胁恐怕还要大过曹操。 应酬完毕,夜色已深,宾客相继散去,刘琦终于再回洞房。 习萱早已卸下装扮,静静地坐在窗前,对着铜镜发呆。 听到开门声,起身将刘琦接进来,幽幽叹道:“樊夫人和杜灵儿果然是人间绝色,当真英雄难过美人关。” 刘琦一怔:“你们见过面了?” 习萱点头道:“方才后院冷清,她们怕我没人照顾,来陪着说话。” 刘琦笑道:“这样也好,大家以后和睦相处,我才好放心远行,家和万事兴嘛!” 习萱直视着刘琦:“那樊夫人……是不是很能干?” “咳咳,你是指哪方面?”刘琦瞟了一眼旁边的丫鬟,忽然觉得有些尴尬,难道她们女人刚见面,就聊这个? “当然是赵家的那些产业!”习萱言道:“奴家先前也接触过一二,以为不过是珍奇之物,今日方知山外有山。” “原来是为此事!”刘琦暗中唾了自己一口,面对如此纯洁的女子,怎能满肚子龌龊心思? “那些财产若是集合起来,富可敌国。” 此时的习萱,仿佛一头猛兽,遇到旗鼓相当的敌人,神情严肃。 这是个骄傲而自信的女强人,以往总觉得凤夫人虽有些名气,只是沾了赵家的光而已,如今才知道沾光的那个人是自己。 “新婚之夜,不谈此事,该、该圆房了!”不知为何,刘琦今日竟然有些紧张,对丫鬟吩咐道:“你也早些去休息吧!” “将军……”丫鬟脸色大变,上前贴近习萱,“奴婢是专程来伺候的。” 她是陪嫁过来的通房丫鬟,如果被刘琦轰走,以后在府中恐怕没有立足之地。 刘琦自然明白规矩,他虽然也有大被同眠的经验,但面对新婚妻子,还是想独享二人世界,有个生人在,如何发挥的出来?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无需辅助,日后再说吧!” 习萱拉住丫鬟的手说道:“母亲说了,第一次……同房,要让小兰陪着,怕,怕……” 刘琦拉过习萱光滑的小手,“为夫车技了得,怎舍得让你受苦?” 习萱诧异道:“难道要去马车上?” 刘琦并不多做解释,示意丫鬟退下,掩门转身,习萱早已羞怯怯坐在床头,低头不敢直视自己。 等了半晌,却不见刘琦有任何动作,抬头却见他还在站立,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不禁摸了摸自己的面颊,蛾眉微蹙:“夫君,哪里不对吗?” 刘琦发出幸福的感叹,问道:“夫人可知人生有四大喜事?” 习萱轻轻摇头,烛光映照下,虽不如盛装时明艳照人,但玉人窈窕,更加楚楚动人。 这种明媒正娶的妻子,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习萱本身的气质,刘琦都觉得不是杜灵儿和樊夫人可比的。 如果对这两人的占有,是满足来到这个世界时的征服欲,而与习萱的结合,则是在这个世界的归属感。 轻步向前,缓缓道:“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衣锦还乡时。” 习萱一句一句地听着,螓首微点:“倒也有理!” 刘琦将新娘揽入怀中,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女人,新婚妻子,心中满是幸福,整个人的心境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温存片刻,习萱忽然抬起头来,眼眸春波荡漾:“夫君,切莫辜负良宵呀!” 刘琦刮着她的鼻子:“你倒先急起来了?” “嗯嘤!”习萱忸怩着腰肢,声音愈发柔媚:“奴家知道夫君已有人伺候,所以也事先……学了一些。” “学?”刘琦一把抓住香肩,沉声问道:“跟谁学的?” “这等事怎能向人启齿?”习萱面颊酡红,低头道:“就是托人买了一套素女图而已。” “原来如此!”刘琦松了口气,这习萱真是个好强之人,连这方面也不甘落后。 “既然夫人也有经验,正好切磋一二!” 灯下看美人,最让人惊心动魄,刘琦再也按捺不住,俯身将其抱起来,放进红罗帐中。 习萱的头已经几乎埋进胸口,急急道:“吹灯,快吹灯……” “开灯才有趣!”刘琦嘿嘿一笑,解下外套扑上床去。 第137章 柿子要挑软的捏 南阳失利后,曹操迁都邺城,自领大军镇守许昌,一直在府中养病。 自服用五石散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每半月便要服用一次,府中其他人的病痛,服用左慈所炼丹药,也都不久自愈。 左慈在许昌名声大噪,作为云游天下的道士,更比医者容易受人追捧,人人都来求取灵丹,甚至求签问卦。 但左慈从不卜算弄神,只是一心炼药,曹操派人暗访之后,心中方定,将建造铜雀台的资金拨付部分,于少林修建青云宫。 从此之后,许昌乃至中原一带,左慈人称左半仙,再也无人怀念神医华佗。 这一日刚从秦氏房中出来,还在回味水床上的娇态,曹彰冲进来大叫道:“父亲,大事不好,你快去管管大哥和姐夫吧!” 曹操不悦道:“何事惊慌?” “父亲,他……他们把府中家具都卖了。” 曹彰不过十五六岁,但自小身形高大,已经与成人相差无几,从小好武,性刚冲动。 “哦?子桓竟如此缺钱?”曹操一怔,旋即叹道:“卖就卖了,正好添置些新的。” 曹彰急道:“孩儿练武的兵器也被他卖了。” “卖就卖了,我再命人打造便是。”曹操失笑,感情这小子是为此而来。 曹彰小脸憋得通红:“母亲的大圆床,也被他卖了。” “卖就卖了,正好换一张水床。”曹操微微蹙眉。 曹彰又道:“今早大哥又把皇宫的家具也卖了……” “大胆!”曹操闻言大怒,拍案而起,“逆子不务正业,安敢如此?” 曹彰忙道:“我这就去把大哥叫来。” “慢!”曹操却摆手道,“子桓做事向来谨慎,绝不会胡作非为,且看他意欲何为,为父自有道理。” 曹彰大感失望,哦了一声转身离去,曹操忽然问道:“谁叫你来禀告此事?” 曹彰言道:“三弟说大哥贪财好利,不治文学,提醒父亲早些劝止。” “知道了!”曹操轻叹一声,曹丕和曹植之间,一直明争暗斗。 以往都是为学问竞争,如今居然斗起心机,孩子们都长大了,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正烦恼之时,曹纯匆匆来报:“刘琦大婚,东吴鲁肃前往道贺,孙权欲以胞妹嫁刘琦,两家已结成联盟。” 曹操闻言大惊,赶忙言道:“速去请贾文和来见。” 郭嘉病故河北,程昱殁于南阳,荀彧又时常留邺城监督百官,荀攸在淮南,能商议大事的仅剩贾诩。 书房中,曹操命曹纯将情报仔细禀告,随后言道:“吾表周瑜为江夏太守,本欲使孙、刘自相吞并,再兵发南阳,一雪前耻,未料其反而结盟,这该如何是好?” 贾诩捻须笑道:“孙刘本为世仇,孙权不思报仇,却主动联姻,是恐丞相南下,刘琦畏首畏尾,独木难支,欲令其全力抗吾大军,好乘间取事,此举是为江东利益,也足见东吴上下,实则忌惮丞相虎威,不足为惧。” 曹操蹙眉道:“然则两家联姻,终为大患,若发兵南阳则淮南必会动兵,使我首尾难顾,定江南迟迟无望矣!” 贾诩笑道:“丞相勿忧,孙刘尚未成亲,只需略施小计,可叫他旧恨未消,又添新仇,两家必势如水火,丞相坐收渔翁之利。” 曹操忙问道:“计将安出?” 贾诩捻须缓缓道:“孙权忌惮丞相,欲以刘琦为前驱,丞相何不反其道而行之?提大兵亲出合淝,作势欲径取江南,孙权必会向荆州求救,刘琦命关羽守江夏,必从水路发兵支援,可于江上行事,关羽性傲,若将其激怒,两家必会火并。” “今刘备已死,可惜云长虎将,不能为我用也!” 提起关羽,曹操便叹息不止,又问道:“然则大江南北,皆为江东掌控,如何行事?” 贾诩言道:“周瑜自柴桑练兵以来,征讨豫章宗贼,肃清境内,然则山高水深,岂能尽除?彭蠡一带有彭氏世代居于此,自称彭越之后,聚众数万人,暗中必收纳众多豪杰,今为东吴所逼,兔死狐悲,丞相只需一纸诏书,封其官爵,自会欣然来投。” “妙哉!”曹操也是极聪明之人,一点即透,拍案笑道:“可使彭氏扮做东吴兵,趁荆州兵东进支援,沿途袭击之,两家必会交恶。” 贾诩点头道:“若刘琦不救孙权,则两家失和,联姻不成,丞相可顺势取淮南,夺庐江、占濡须,威慑江东,可先灭孙权亦未可知也。” “先定江东?”曹操一怔,抚须思索片刻问道:“先生有何高见?” 贾诩言道:“刘琦逆势而起,南阳之战又深孚众望,如今荆州兵精将勇,士气正盛,上下一心,誓死以抗丞相,未可急攻也!” 曹操也知道自己在荆州大失人心,心中一叹,蹙眉道:“然则孙权统吴、越之众,据三江之固,吾水军未成,有周瑜统兵,恐难渡江。” 贾诩却道:“江东看似险固,实则破之不难!孙权在位未久,威望不足,世家豪族各求自安,山越尚未归心,而孙策屠戮名士之仇,君臣貌合神离。江东之人本忌惮丞相虎威,若以大军临之,则人人惊惧,豪族必为自保而求降,孙权新立之主,何能为也?” 曹操捻须沉吟良久,慨然道:“文和之言,真乃至理也!狼畏虎,则群起而攻之;羊畏虎,见之而奔散。同为求自保,而羊终为虎口之食矣!” 贾诩眯缝着小眼睛,目光难得变得柔和,满是回忆,轻笑道:“天水盛产柿,每到此季,漫山通红,百姓采柿,软者最甜。西北之地常流传一句话:柿子要挑软的捏!” “哦?哈哈哈——”曹操抚须大笑,无奈叹道:“看来刘琦这个狼崽子,要留待后除了。” 说起西北,贾诩又道:“丞相若发兵淮南,许昌只需一大将镇守即可,然则马腾于关中进退踟蹰,需加强防备。” 曹操问道:“曹洪镇守长安,有钟繇等相助,未足否?” 贾诩言道:“若只是马腾,不足为惧,恐刘琦与其暗中联合,其患远大于孙刘联姻!” “唔——”曹操思索片刻,也知道钟繇、张既等不善计略,但眼下又无人可用,问道:“何人可为军师?” 贾诩言道:“吾观司马防之子司马仲达,非止博学洽闻,亦深知兵法谋略,只为文学掾,未得其位,何不重用之?” 第138章 后辈人才 提起司马懿,曹操顿时双目微眯,问道:“先生以为其人若何?” 贾诩答道:“吾只闻其才,未知其人,崔季珪赞其聪亮明允,刚断英特,年轻诸辈,无人能及也!” “无人能及?”曹操点头道:“崔从事善于知人,评价倒也不为过,却不知此人鹰视狼顾,非久居人下者。” 曹操任丞相后,以崔琰为东曹掾,主管评定选拔人才,强行辟司马懿则为文学掾,掌管典籍书册,督促曹丕等子弟学习。 贾诩眼中闪过一道异色:“听闻丞相曾屡次征招此人,先前不肯就任,去年才来府上,却又何出此言?” 曹操叹道:“吾久闻仲达之名,其人自幼聪明多,伏膺儒教,故慕名征辟,谁知此子诈病不至,险些被他蒙骗过去,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机,又未肯归心于我,岂敢重用?” 贾诩笑道:“丞相英武明断,威震天下,风行草靡,谅他一个区区孺子,有何能为??” 曹操摇头道:“先生有所不知,司马懿城府之深,不下于刘备!刘备图大事,心怀大志,乃浅水之龙,人人皆知,只是未遇其时罢了!此人却极善隐忍,如深渊之蛟,藏匿于暗处,不得时机,便韬光养晦。孤虽无惧于他,但恐将来,诸子弟不能驾驭,养虎成患矣!” 贾诩想不到曹操竟将司马懿与刘备相提并论,沉默片刻,才道:“丞相一向善于用人,唯才是举,自有明断。” 曹操顿了一下,又问道:“马腾之患,果真大于孙权?” 贾诩言道:“若无刘琦,则马腾不足为惧!今刘琦袭取武关,窥伺关中,而马腾又自诩功臣之后,以忠良自居,若为刘琦所用,则如虎添翼;孙权承父兄基业,不甘居于人下,欲使刘琦为其所用,二者互不统属,必有争斗,丞相可待机破之。” 曹操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缓缓道:“刘琦若得西凉军,其势难挡矣!” 贾诩点头道:“关中举足轻重,丞相未可轻视。” 曹操冷笑道:“刘琦小儿,苟安于江南,一时奈何不得,若妄图入秦,定叫他得不偿失,追悔莫及。” 贾诩叹道:“可惜吾已年迈,不能远行,为丞相分忧。” 曹操笑道:“文和留在许昌,吾心方安。” 送走贾诩,曹操却长声一叹,喃喃道:“孤家寡人……” 想当年官渡之战,虽然势弱,但身旁人才济济,各展其能,做事游刃有余。 如今损兵折将,可用之人越来越少,也难再有如郭嘉那般把酒言欢,程昱那般推心置腹之人,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 尤其于禁、张郃、李典先后都被刘琦劝降,曹操更不能理解。 区区病夫孺子,何德何能竟挖了自己的墙脚? 正感慨之时,忽听得外面人声嘈杂,叮当乱响,迈不出门,却见曹丕正指挥家丁们搬运家具,搞得鸡飞狗跳。 “子桓,尔欲何为?” 曹丕听到曹操的声音,顿时吓得一个激灵,急忙回头,慌乱道:“父亲,孩儿在,在……置换家具。” 他明明打听过了,曹操在秦夫人那里,怎会突然出现府中? 曹操背着手缓缓走过去,审视着曹丕:“汝不思治学,做这些勾当有何用?” “孩儿本想赚……为父亲分忧……”曹丕早已心虚,有些语无伦次。 “原来岳父在府上,正好看看这些家具如何!” 正在此时,夏侯楙带着一群人进了府中,门口车马之声喧杂。 曹操脸色阴沉:“子林,你二人究竟在做些什么?” 夏侯楙倒是胆大,上前抱拳笑道:“马上就要过年,小婿为岳父置换些家具,也是我二人一片孝心。” 曹操不悦道:“如今军情紧急,粮草匮乏,吾令全军上下节俭行事,你二人却反其道行之,欲使我……这是何物?” 正数落二人,却见那些人抬着一些桌椅走进来,全都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式,看起来十分古怪。 夏侯楙笑道:“岳父大人,这些家具与众不同,与那水床有异曲同工之妙,小婿在襄阳虽略受小挫,却因祸得福,有了生财之道,半年之内,可助丞相缓解粮草之急也!” “哦?”曹操跟着进了堂屋,看着摆在正堂上的方桌和圈椅,大为惊奇,走过去坐下,惊呼道:“此莫非便是传闻汉兴堂的家具?” “正是!”夏侯楙见曹操神色喜悦,得意道:“那刘琦自以为得计,以我为膏粱子弟,然小婿最善经营家业,岳父你是知道的!” 曹操摩挲着桌椅,忽然皱眉道:“然则用汉兴堂的器物,传出去,岂非被人所笑?” 夏侯楙笑道:“此乃茂林堂也,他荆州有汉兴堂,我中原也有茂林堂,桌椅家具,每家必备,刘琦能以此敛财筹粮,吾等亦能为之!” 他原本取名丕茂堂,曹丕觉得不好听,又取桓林堂,又被曹丕否决,不愿掺和其中,便干脆用自己的名字,取了茂林堂。 “哈哈哈,妙哉!”曹操打量着二人,见曹丕还一脸紧张,颔首笑道:“不想吾儿已经长成,深知为父分忧矣!” 曹丕顿时转忧为喜,忙道:“孩儿见父亲整日为军务操劳,头疾发作,却束手无策,唯有略尽心力。” “难得你一片孝心!”曹操正在为用人发愁,忽然发现小辈已经长大,也颇感欣慰,慨然道:“你二人变卖家具,大概是资金未足吧?” 曹丕低头,眼中闪过一丝忿恨,言道:“孩儿不孝,本想等事成之后,给父亲一个惊喜,不想反惹父亲动怒。” 他满怀希望去向曹洪借钱,却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一分钱没借到,还受了一顿数落,自此怀恨在心,刚才本想告状,但又想曹洪与曹操关系亲密,终于还是忍住了。 “能想出这些办法,也难为你二人了!”曹操上前,拍着曹丕的肩膀,“明日从府库拨两百万钱,一定要将茂林堂做大做强,不可输于刘琦。” 曹丕大喜,激动得浑身颤抖,忙道:“多谢父亲!” 夏侯楙则自信地拍着胸膛:“岳父但放宽心,小婿虽不能领兵打仗,但军中钱粮,却愿承担一二,为岳父分忧。” “好好!”曹操连连点头,抚须大笑道:“谁言我曹家无有麒麟子?” 第139章 兵戈再起 人逢喜事精神爽,又娶媳妇又过年。 建安十三年的春天,对刘琦来说,才是真正的春天,春风如醉,春色无边。 每日除了练剑之外,便是与着三位夫人踏青种花,生活乐无边。 江东主动联姻,也让荆州上下扬眉吐气,近年来过得实在憋气,由此也可见统兵的蔡瑁有多无能。 这一日泛游江上,杜灵儿在舱中煮酒,刘琦与徐庶在船尾垂钓,碧波万顷,商船往来。 刘琦问道:“襄阳细作,可都查清了?” 徐庶笑道:“除了该留的,其余皆已肃清。” 自从武陵遇刺之后,刘琦在增强护卫的同时,也意识到襄阳细作猖獗,他们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 这段时间看似无所事事,实则是在吸引那些细作行动,自己做鱼饵,徐庶则是渔夫,将其一网打尽。 刘琦言道:“曹贼去年兵败,怀恨在心,数月来厉兵秣马,必会再起兵戈,除去城内眼线,才好从容迎敌。” 虽说南阳大捷,但曹军的实力还是最为强大,非荆州所能抗衡,不能掉以轻心。 徐庶言道:“曹军近来向汝南调动,吾料曹操欲向淮南用兵,威慑江东,若再有关中之乱,无暇南下,将军当趁机谋划入川之计。” “入川?”刘琦蹙眉道:“益州险固,兵精粮足,刘璋虽弱,但蜀人不容小觑。何况我与刘璋乃是宗亲,若无故兴师,手足相残,恐民心不顺,入川后寸步难行。” 徐庶言道:“将军犹记袁绍取冀州之事否?今张鲁与刘璋不和,数年交斗不止,何不与之暗中联络,共分益州。张鲁为马腾所惊,正心生不安,必欣然出兵,刘璋若来求救,便可趁机而入。” “此计倒也可行……”刘琦沉吟片刻,“但我们与张鲁素无往来,恐其未必肯信。” 徐庶笑道:“张鲁手下,有一谋士杨松。其为人十分贪财,见利忘义,为汉中人所不齿,只因其为杨氏领袖,敢怒不敢言,若能贿赂此人,必可成事。” “妙计!”刘琦一拍大腿,惊得水面泛起阵阵涟漪,刚刚聚拢的鱼群瞬间消散。 徐庶摇头叹道:“鱼儿溜走了。” 刘琦大笑道:“虽失小鱼,却得大鱼,若得此人相助,就是图谋汉中,也未尝不可。” “汉中?”徐庶反倒吃了一惊,捻须思索道:“若得汉中,北可平陇东,南可取西川。待关中大乱,我等未尝不能分一杯羹……” “走,马上回去与孔明商议!” 突然打开思路,刘琦再也坐不住,扔下鱼竿便奔向船头。 这杨松可是个真正的小人,离间马超、庞德两员虎将投降曹刘,后来又卖主求荣,真正要钱不要命的主。 这样的人物不利用起来,简直是浪费人才。 …… 冰河解冻,武关内的曹军便迫不及待出兵,将路上障碍清空。 徐晃再次领兵前来,准备充足,于关外扎下三座大营,传令三军不得停歇,一鼓作气攻下武关。 武关之上,魏延这个冬天也没闲着,加紧训练人马,又从南阳调拨守城器具,准备充足。 荆州军严阵以待,弓弩、守军密密麻麻,站满关头,滚石、灰瓶、檑木码成堆,墙脚下还烧着滚油、开水。 随着曹军大营中鼓声震天,各个大营中旌旗飘动,人喊马嘶,曹军架设云梯、冲车,开始攻城。 徐晃亲自督阵,以骑兵守护两翼,步兵压阵,弓箭手居中压制城上守军。 与此同时,数十部高大的井阑和投石车也缓缓向前,冲车更是排成一条长队,依次向前。 曹军在官渡与袁军交战多年,攻防战方面经验十足,器械方面的改进也位列诸侯第一,徐晃亲历大战,也有心得。 两千多曹军抬着云梯向前,随着井阑和投石车一起逐步压进。 震天的鼓声之中,旗号飘动,井阑上的弓箭手压制城上守军,投石车开始吱吱呀呀地发动。 转眼间,脸盆大小的石头,带呼啸的轰鸣声飞上城头,有的砸在城墙上,有的落入城中,一轮石雨从天而降。 虽然已经做好充足准备,用木板、熟牛皮、麻布等架起障碍,但还是有士兵被落石砸中,有人当场毙命,受伤者惨叫不已。 魏延拄着大刀冷然观战,对身边的惨叫无动于衷,曹军器械充足,果然非同凡响。 不过投石车只是为了打乱守军阵型,一旦曹军冲锋,投石车便失去作用,那井阑才是真正的威胁。 果然石块在两轮攻击之后便用完,曹军在后方忙着石块,抬着云梯的攻城兵开始冲刺,井阑上的弓箭手也开始放箭。 “放箭!”魏延神情冷峻,看到曹军距离城墙有二三十步,才沉声下令。 漫天的箭矢如同春雨将落,关下曹军纷纷跌倒,第一轮冲锋,只有少数人冲到城下,没有一架云梯搭在城墙上。 但曹军毫不退缩,早已分配好顺序的后军立刻跟上,一波又一波地冲过来,踩踏着同伴的尸体,奋力往城下冲过来。 转眼之间,武关之下已经形成一条血河,猩红刺鼻,血水顺着悬崖流向绝涧,远远望去,悬崖之上一片殷红,宛如地狱。 鼓声和号角声中,惨叫声不绝于耳,城上也有不少守军倒下,曹军的弓箭手朝着城墙上压制,井阑上的士兵威胁最大。 魏延被人瞄着射了几箭,被亲兵用盾牌挡住,魏延大怒,取过弓箭与井阑上的士兵对射,但一人之力毕竟有限,收效甚微。 几轮冲锋之后,后方的曹军前赴后继,终于有人冲到城墙下,云梯架上,但没有人能爬上来。 被选中的曹军只能咬牙前冲,在他们身后,站着一排手持钢刀的督军,谁敢迟疑或者后退,当即就被斩首。 拼死一战,先到城上就能立功,可能一次战功升职,今后再也不必冲锋陷阵。 若不幸战死,朝廷也会发放抚恤金,保证家属衣食无忧。 胆敢退缩,就算侥幸活命,也会被治罪,一样是杀头之罪。 轰隆隆—— 在弓箭手的掩护下,步兵冲击的同时,曹军的冲车缓缓向前,如同移动的堡垒,到了关门前。 冲车庞大厚重,两翼用钢板防护,下方能藏士兵,推着冲车向城门冲去。 砰—— 冲车狠狠地撞在城门上,整个城墙都在颤抖,但关门也是生铁筑成,纹丝不动。 徐晃恨得直咬牙,这关门还是曹操修建潼关时,一起更换的铁门,今日反倒坑了自己。 第140章 血战武关 城楼上守军将滚油和硫磺等物倾泻而下,火把稻草一股脑扔下来,冲车便被烧着大半。 藏在下面的士兵惨叫着跑出来,要么被火烧着,要么被城上的乱箭射杀,场面极其惨烈。 徐晃再次派出三辆冲车,对着旁边的关墙也发动撞击,试图将铁门整个拆下来。 十几辆冲车全部毁坏在城下,化作焦炭,铁铸大门被撞了几个凹坑。 曹军依然前仆后继,城墙脚下尸体堆积如山,血肉模糊,却没有人能爬上高大的武关城墙。 城上扔下来的火把将尸体点燃,形成一道火墙,发出的焦糊臭味令人掩鼻作呕。 徐晃握着大斧,面沉似水,武关之险固,早在他的预料之中,这还是在北门,若是攻打东门,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虽然关内道路稍微平阔,但也是依山而建,位置有限,只能从正门进攻,兵力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 场面极其惨烈,但徐晃只能咬牙督战,武关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若刘琦再趁机进兵,便会引起关中动乱。 这一战有进无退,哪怕是踏平武关也在所不惜,付出任何代价都不能让荆州军占住武关。 曹军昼夜不停攻打武关,一连三日,关上守军也有折损,但比起城外的折损,可以忽略不计。 魏延和傅肜轮流守城,偶尔庞统也来督战,看着气势汹汹的曹军,他一脸淡然,背着手站在城楼中,仿佛在欣赏这悬崖绝涧的风光。 经过数日苦战,城下已经变成血肉泥潭,在投石车和井阑的掩护下,曹军终于架起云梯,如蚂蚁一般爬上城墙。 早已准备好的滚石、檑木纷纷落下,砸向登城的敌人,开水、滚油也一并泼下去,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山涧中,尤其在晚上,听来毛骨悚然。 虽然伤亡惨重,但曹军开始登城,甚至有人登上城头,虽然被魏延杀死,但全军士气大振,再次发动猛攻。 “奶奶个熊!”魏延一身血污退下来,骂道:“这徐晃封了不成?曹军的命连蝼蚁都不如。” 庞统笑道:“将军若被人扼住咽喉,也一样拼死反抗。” 魏延擦着脸叹道:“我倒不怕厮杀,但如此守下去,何时是个头?实在不够痛快。” 庞统言道:“将军守城尚如此疲惫,曹军可想而知,若在其士气鼎盛之时迎头痛击,必会一蹶不振,军心溃散,便是将军反击之时。” 魏延眼睛一亮,忙道:“原来军师还有妙计。” 庞统笑道:“我来武关时,襄阳已在赶制一项利器,此时想必已有些数量,援军不日将到。” “但愿他们能早些来!”魏延吃了两大碗米饭,三只鸡腿,外带一碗羊杂汤,倒头便睡。 转眼半月过去,武关城下硝烟漫布,尸痕累累,紫黑色的血迹浸透了地面,悬崖之上形成瀑布,尸体残骸挂在岩石树木上,引来鸦雀雄鹰盘旋不止。 南阳一支三千人的援军终于赶到武关,魏延正在督战,派人将其接进城中,催促将新武器快快运来。 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见动静,顿时大怒:“何人领兵来,竟敢延误军机,不知我军法厉害?”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大笑:“哈哈哈,文长脾气越来越火爆了,比俺还少耐心。” 魏延扭头看去,只见廊桥之上,一位身形高大的铁塔大汉阔步而来,面目黝黑,燕颔虎须,愕然道:“怎是张将军领兵?” “领兵的可不是俺!”张飞指向下方大营,“刘将军亲自来了,正在组装兵器。” “大公子?”魏延一怔,不喜反忧:“莫不是怕我守不住武关?” “将军另有打算!”张飞笑着,背着手在关头巡视一圈,赞道:“武关果然名不虚传,魏将军守的不错。” “这还用说?”魏延不满地哼了一声。 张飞大笑道:“若是俺守关,早就杀将出去,取了徐晃狗头,此时已杀到长安了。” “切!”魏延撇着嘴,不屑道:“翼德也就酒量比我大些,若论冲锋陷阵,魏某可不比你差。” “怎么?你不服气?”张飞一瞪眼:“要不俺俩比比?” 魏延一把抓过大刀:“你我现在就杀出关去,先徐晃者为胜。” 两人见面三分钟热情,转眼便如斗牛一般,留傅肜守关,气冲冲下了城楼,要到军营点兵出战。 到了军营,却见无数车辆摆放周围,士兵们都围拢上前,有工匠忙着搭木架,庞统正与刘琦聊着什么。 二人十分好奇,又忘了点兵,挤开人群来到近前,只见场地上摆着一排车辆大小的木架,上面架设弩箭。 魏延忘了见礼,径直上前问道:“这是何物?” 刘琦笑道:“连弩!” “连弩?”魏延蹙眉,只见弩车之上,每一个箭槽足有拇指宽大,并排是黄铜沟槽,有的三个,有的五个。 庞统言道:“我曾在古籍上见过秦弩,倒有些相似,当年秦国横扫中原,便是以弓弩为先,只是太过笨重,装填不便,便弃之不用,孔明夫妇如今又拿出来,必有改进。” 刘琦点头道:“不错,” 上前城墙之上,诸葛亮正向几位将领介绍弓弩和机关弩,这些设备都是 吕翔指着机关弩言道:“这连弩和机关弩正是在秦弩的基础上改造而来,一弩数发,有破甲催敌之威,不但攻城可用,防守更是以一当十的利器。” “如此神奇?”魏延吃了一惊,用手摸着机关弩,只见一掌来深的箭槽内,镶嵌着三支手指粗细的弩箭,又叹道:“只可惜数量少了些。” 刘琦笑道:“目前襄阳最新改进的连弩,已经可以做到一弩八发,将来或可增加到一弩十发,乃至二十发。” “嘶——”众人无不震惊,甚至觉得匪夷所思,如果这弓弩做出来,岂不是一人便抵得上十个弓箭兵,威力可想而知。 “科技才是第一战力!”刘琦慨然道:“等连弩大成,弩兵的作用将不下于骑兵。” 庞统眼中神色略显复杂,叹道:“这孔明夫妇,不知还藏着多少奇技淫巧。” 刘琦笑道:“明日将这份大礼献上,徐公明第一个见证,算他走运。” 魏延嘀咕道:“这踏马叫走运吗?” 第141章 连弩之威 夜幕降临,武关内外却是火把通明,照得亮如白昼。 曹军的攻势一刻也没有停止,三万大军轮替多次,已经损失近半,加上受伤的士兵,能战者只有一万人。 徐晃从前阵退下来,双目赤红,面带疲惫,自从领兵以来,还从未打过如此艰难的仗。 哪怕是攻邺城,也有机可乘,但武关却如铜墙铁壁,密不透风,除了从正面进攻之外,毫无办法。 刚喝了一碗粥,斥候来报,荆州军又来三千援军,车辆排成长队,像是运送辎重武器。 徐晃一拍桌案,沉声道:“就是他刘琦再造一座武关,我也要将此地拿下。” 徐商言道:“人马损伤极多,照此下去,恐怕最多再坚持十日,是否也要向长安求援?” 徐晃思索一阵,摆手道:“年前攻城未果,已让曹将军不满,若再求援,必为其所笑,两个时辰后停止攻城,休息一夜。” 徐商大惊道:“将军,此时若退兵,岂非前功尽弃?” 徐晃笑道:“犹记丞相昔日攻寿春否?” 徐商当时还只是个督军,往事历历在目,点头道:“丞相限期三日,若不破城皆斩!于是三军用命,军威大振,将士们争先登城,一战消灭袁术。” 徐晃点头道:“此乃置之死地而后生也!传令明日全军出动,三日内不能攻破武关,吾等皆以死谢罪!” 徐商瞪大眼睛:“将军,这如何使得?” 徐晃叹道:“某受丞相器重,来取武关,自冬至夏,近半年寸功未立,却折损数万兵马,若不破关,还有何颜面去见丞相?” 将近三更,连日猛攻的曹军忽然退去,武关难得安静下来,反倒让守军有些不适应。 守军报知刘琦,也猜不出曹军用意,以不变应万变,叫守军小心巡视,也正好休息一番。 次日,徐晃传令各营将领:“昨夜接丞相将令:若三日内不能破关,全营皆斩。各营选拔精锐全力攻城!” 营中曹军无不大惊,立刻整饬兵器,搬运木石弓箭,大小将士无不振奋精神,准备最后一搏。 徐晃再次来到武关前,只见城上守军在搬运车辆,关头上比往日多了一排车辆,弓箭手反倒退至两翼。 “哼,这便是昨日运来的武器?” 徐晃远远打量着,以为车里面装着石头火油等,攻城时全部倒下来,这能有多大威力? 随着一阵鼓响,曹军再次抬着云梯、推着冲车,在投石车和井阑的掩护下,向武关发起进攻。 刘琦站在城楼中观战,只见关下人潮涌动,矢石如雨,前排无数人倒下,后排的踏着同伴尸体而上。 在这里,人命如草芥般,转眼之间灰飞烟灭,多少人殒命于此,尸骨全无,却连名字都没有留下,如风一般消散。 徐晃亲自在军前督战,但有退后或者迟疑的,他亲自动手,连斩三人,曹军攻势如惊涛骇浪,不断冲击着武关这块礁石,欲将其吞没。 庞统观察战机,指向井阑传令道:“机关弩准备,瞄准井阑!” 两翼各有三架机关弩,这上面只有三道沟槽,守军推动方向,关弩瞄准了井阑上的曹军。 随着一杆红旗挥动,只听吱呀呀一阵机关响动,数道黑影便凌空飞窜出去。 咻咻咻—— 弩箭尾部凿空开口,竟发出尖锐的厉啸之声,射向井阑顶部的箭塔。 井阑上的曹军,正全心关注着城头的弓箭手,对其压制,忽然听到尖锐的声音,转眼便是手指粗细的箭矢疾速而来。 尖锐的破空之声令人心悸,还未等反应过来,箭矢已经到了面前,嗤的一声轻响便贯穿身体。 曹军身上的铠甲形同虚设,伴随着凄厉的惨叫,从空中掉落,部分箭矢射在木桩上,将箭塔震得簌簌发抖。 此时前部曹军已有部分爬上云梯,开始登城,第二波曹军距离城墙仅有数十步,冲车也已到了城下。 傅肜见井阑上的曹军失去威胁,举起绿旗,大吼道:“放!” 架设连弩的士兵早已瞄好位置,十几架连弩,同时发射,机簧咔嚓咔嚓响动,乱箭如雨雾一般,甚至形成一道阴影,将城下的曹军全部覆盖。 嗡—— 闷响声中,冲过来的曹军瞬间扑倒在地,连同爬城的士兵,几乎在同一时间,全被清空。 天地仿佛震动了一下,喊杀声戛然而止,连擂鼓的士兵也为之一呆,武关内外一片肃静。 “这……”徐晃在马上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刚才那城上那密集的箭雨,如同瀑布倾泻而下,前排掩护的士兵,竟被箭矢洞穿铠甲杀死,简直匪夷所思。 第三波的曹军还在蓄势待发,也为眼前的景象所震惊,先前攻城,还能冲过箭雨到城下,这一次却无一人生还。 徐晃错愕半晌,才吸了一口冷气:“这究竟是何物?” 此时再看每个城垛口的车架,仿佛择人而噬的凶兽,守军装完箭矢,再次瞄准城下。 “将军,你看!”徐商带来两支箭,递给徐晃。 徐晃接过来一看,这箭矢竟有食指粗细,后部为木杆,比普通箭矢短了一半多,但前端箭镞有一寸长,米字开口,十分锋利。 “竟有如此利器?”徐晃吃惊不已。 如此强劲的箭矢,足以破开盔甲,换作他也不敢贸然冲杀,更何况是那些穿着皮甲的普通士兵? “将军,我们……是否还要进攻?” 指挥第三波冲锋的吕建不安地走过来,眼里竟是忧惧之色。 徐晃扭头看去,井阑上的弓箭手已经被全部消灭,高空的压制失去威力,城上的守军更能从容御敌。 井阑的作用不只是压制守军,也能监视守军动静,但那上面空间有限,再派人上去也是找死,指挥如同少了一只眼睛。 徐晃盯着城头伫马不语,所有的曹军则盯着徐晃,这是等候决定他们命运的时刻。 良久之后,徐晃心中暗自叹息,摆手颓然道:“撤!” 曹军听到将令,无不松了口气,吕建和徐商赶紧招手,示意各营撤退。 轰隆隆—— 就在曹军转身撤退,阵容大乱的时候,沾满血污的武关铁门缓缓打开,如同远古巨兽张开血盆大口。 一员大将纵马而出,手持丈八矛,大喝道:“徐晃休走,燕人张翼德来也!哇呀呀——” 第142章 深不可测 张飞这一嗓子,吓得殿后指挥的吕建浑身一凛。 曹军也都纷纷回头,像被猛然惊吓的羊群,不自觉挤在一处。 曹军苦战半月,又经历毁灭性打击,士气低落。 徐晃传令撤退,最后一口气也泄了,谁能想到此时守军竟敢出城? 更让他们震惊的,还是张飞的名号,刘备与曹操交锋数十次,关张的名号谁人不知? “撤——(破音)”吕建扭头看去,那黑塔大汉手持蛇矛,不是张飞还是谁? 此时所有将士正如高潮后的疲软,再想站起来,除非嗑药! 关键嗑药也打不过张飞啊,曹军轰的一声,像炸了窝的鱼群,猛然前拥,争相逃命。 咚咚咚—— 与此同时,武关之上鼓声大作,魏延也带兵出关。 徐晃正在前撤退,听到身后大乱,鼓声响起,顿时脸色大变,瞠目大吼道:“竟敢偷袭……” “将军不可恋战,快走!”徐商见后方逃兵涌过来,急忙催促准备回身厮杀的徐晃往前走。 这官道虽说宽敞,那也是相对武关外的蜿蜒山路,其实也就辆车并行而已。 兵败如山倒,此时兵无斗志,士气低落,已根本无法抵挡蓄势已久的荆州军。 人马被张飞驱赶,成千上万人挤在路上,一旦拥堵,后果不堪设想。 “卑鄙!”徐晃征战半生,何曾受过此等算计,气得脸色铁青,却不得不打马向前。 张飞带领一千燕云骑,转眼便追到混乱的曹军之中,如虎入羊群,所向披靡。 爆喝声中,蛇矛舞动,便见人影翻飞,数人竟被凌空挑起,稻草般翻滚着落入绝涧。 曹军拥挤踩踏,死伤无数,不少人直接被挤落山崖,凄厉的惨叫令人毛骨悚然。 刘琦站在关头,手按城墙,看着这一场无情的杀戮,目光深沉。 这华夏大地,九州山河,数千年来,不知渗透多少鲜血,埋下多少尸骨。 真应了那句话:一将功成万骨枯,血洗的江山,骨堆的王座! 庞统扫视关头上的二十座连弩,慨然道:“此次反败曹军,连弩功不可没,孔明虽未在前阵,却也功不可没。” 这连弩简直是守城利器,用机簧发射,在城上居高临下,威力倍增,敌军可避开箭雨,但绝对无法挡住这些密集的箭矢。 “对了,命傅肜将弩箭尽量收集回来!”提起连弩,刘琦便忍不住龇牙吸气,“东西虽好,就是价格贵了些!” 一架弩车的造价,至少要用三十万钱,那些弩箭也是特制,如果和普通箭矢一样,就没有破甲的能力。 庞统笑道:“若用弩箭换回将士性命,何尝不可?他日将军兴复汉室,一统山河,收天下民心,坐拥九州之富,区区小利,不足挂齿。” 刘琦点头道:“研发兵器,正是为了减少将士伤亡,如今襄阳天工坊有黄夫人主持,数百工匠参与其中,想必今后还有惊喜之物。” 刘琦对工匠和机关术的支持,不下于刘表兴学,这让黄承彦大受感动,见墨学又有了出路,主动请刘琦吃酒。 此次有诸葛亮作陪,谈及当今乱世,刘琦又说出一句至理名言:战争是为了和平,止战之殇在所难免。 黄承彦原本是担心这些器械杀伤力太大,不忍拿出来,以免多造杀戮,被刘琦一语点醒,大为赞同。 再次大醉之后,不但将压箱底的东西全都交出来,并让次子黄焕协助黄月英研制兵器。 刘琦大喜,新设工曹,成立天工坊,专门负责研发军器机械,更破天荒任黄月英为从事,在荆州引起极大轰动。 为了赶工,刘琦不得不违心充任老板的角色,让那些工匠成为996的社畜,加班加点赶工。 角色互换,才知道当领导也不容易,只恨那些工匠不给力,做事拖沓,进度缓慢。 不过在这个时代,工匠地位卑贱,刘琦非但给他们发工资,技术好的直接委任官职,所有人无不感恩戴德,尽心做事。 再给他们赋予兴复汉室的神圣使命,从工匠一跃成为有信仰、有使命、有目标的爱国之士,每个人都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爱国并不可耻,那些嘲笑他人有壮志的人,往往都是自甘堕落的卑微者,身处黑暗之中,便见不得别人沐浴阳光!” 工坊之中,刘琦在一次宴会上如是说,言语通俗亲切,让所有人大受触动,热泪盈眶。 在精神物质的双重激励下,工匠们日以继夜,终于造出二十架连弩,三万弩箭,于武关初显身手,果然威力惊人。 而且这些连弩只是第一批试验品,将来会更加轻巧便于携带,不仅用来防守,进攻也是一样犀利,若装备在骑兵、水军身上,战力倍增。 此时关外的战斗已经基本结束,曹军狼狈逃窜,又有张飞和魏延两员虎将追杀,呈一面倒的局势,傅肜只是前去看押俘虏,收取物资。 傍晚时分,张飞派人来报,带兵一路掩杀到商县,趁势占了驿站,徐晃带领残兵逃走,获得辎重粮草无数。 刘琦大喜,留傅肜守武关,与庞统赶到商县,果然粮草堆积如山,看来曹军为了攻打武关,做足至少三月苦战的准备,未料却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魏延对连弩的威力赞口不绝,抱拳道:“徐晃遂败走,但曹军必会再来,何不将连弩搬来此地?” 刘琦笑道:“文长当真以为区区徐晃一支兵马,便值得我亲自来一趟武关么?” 魏延一怔:“那大公子此来何意?” 刘琦指着长安方向:“我若不来,曹洪怎会出兵?曹洪不出,马腾如何取长安?” “原来如此!”魏延恍然大悟,慨然道:“公子真是深不可测。” “这才哪到哪?”刘琦负手看向西北方向,缓缓道,“我此番与翼德来武关,其实另有一项机密事,非文长不能胜任。” 魏延惊喜不已,抱拳道:“将军尽管吩咐,延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天机不可泄露!”刘琦摇头道:“徐晃大败,长安派兵还需数日,传令庆功三日,想吃什么尽管提!” 魏延舔了舔嘴唇:“大公子,我想吃鱼了!” 张飞大笑道:“俺也一样!” 第143章 后顾之忧 长安城,曹洪正在府中大摆酒宴,招待长安众官,以示抚慰。 春暖花开,曹洪自河东买来的歌姬,穿着轻纱短裙,踏鼓舞动,十分妖娆,在场之人无不鼓掌欢笑。 正酣畅之际,忽报徐晃在武关大败,失了商县,荆州兵正往长安杀来。 曹洪惊怒不已,轰走歌姬,命人将徐晃带进来,见其形容狼狈,丝毫没有大将风度,大喝道: “武关乃关中门户,丞相命你取关报仇,自年前到现在,非但寸功未立,反损兵折将,三万精兵全军覆没,还有何颜面回来见我?” 遂命亲兵将徐晃推出斩首,以正军法。 钟繇闻报赶来,赶忙拦住士兵,劝道:“将军息怒,徐将军深受丞相器重,前军失利,必有情由,可问清情况。” 曹洪冷哼道:“徐将军,丞相赞汝有周亚夫之风,何以如此狼狈?” 徐晃颓然答道:“又用一种古怪武器置于关上,发射时箭如雨下,将士无一活命,无奈退兵,谁知张飞竟在关中,杀将出来,人马约束不住,故而失了大营。” 曹洪冷然一笑:“哼哼,张飞到关中,你竟然毫不知情,可见用兵有误,怪不得年前取武关不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责四十!” “万万不可!”钟繇忙道:“今战事四起,正是用人之际,可暂免其罪,令其戴罪立功。” 曹洪怒道:“败军之将,若不惩处,今后叫我如何统兵?” 钟繇劝道:“徐将军自洛阳追随丞相,屡立功劳,胜败乃兵家常事,可先报丞相再做定夺。” 曹洪这才拂袖道:“不看钟司隶之面,必正军法,命你暂守蓝田,待我整兵接应,戴罪立功。” 徐晃满面羞惭,叹息而去,并非因曹洪要责罚他,而是曹军不问那些弓箭利器,显然以为自己是在找借口,并未重视。 此时张既也闻讯赶来,得知徐晃大败,三万人马全军覆没,大惊道:“张飞乃万人敌,那魏延也不好相与,需有大将对战,当尽快向许昌求援。” 曹洪大笑道:“张飞区区莽夫,屡败于某,何足惧哉?无需报于丞相,某亲自出征,必擒此贼,踏破武关。” 钟繇忙道:“将军不可,马腾在陈仓按兵不动,其意未明,若贸然出兵,万一西凉军叛乱,恐关中不保!” 曹洪沉声道:“马腾老贼,仗着有些兵力,屡次抗命,先除此贼如何?” 张既言道:“丞相命马腾取汉中,先前推说粮草不足,又因天寒地冻不肯出兵,今已开春,何不拨运部分军器粮草,催督其发兵汉中,免去后顾之后,再取武关未迟。” 曹洪点头道:“此计甚妙,但需派心腹之人前去监视,以免被其敷衍推脱,何人可往陈仓督军?” 钟繇抱拳道:“吾弟钟进为人机敏,可派其前往。” 曹洪大喜,遂唤钟进前来,拜其为牙门将军,押送辎重前往陈仓,督促马腾尽快起兵,待西凉军出发后再来禀告。 又拨五千人马到蓝田,命马延、张顗二将加紧操练人马,只等马腾出兵,便自领大军,直取武关。 钟进运粮出长安,直奔陈仓,一路上意气风发,随兄长来长安,苦苦等了三年,终于等来时机。 他虽是钟繇的弟弟,但两人相差近二十岁,长兄如父,平常都以长辈之礼相见。 钟繇至今没有子嗣,对他十分疼爱,将来家业自然要着落到自己身上。 此次运粮可是白捡的功劳,兄长举荐便有历练之意,只要表现良好,今后将平步青云。 不一日来到陈仓,只见城外人马疾驰,无数骑兵在原野上交错狂奔,尘土飞卷,阵容却丝毫不乱,不由惊叹道:“西凉铁骑,果然名不虚传。” 正观看之时,一队骑兵飞奔到近前,当先之人二十上下,英气逼人,抱拳道:“来者可是钟将军?” “咳咳,正是!”钟进收敛心神,还礼道:“在下奉曹将军之命运粮而来。” “在下马铁,家父正在城中恭候,请将军进城。” 曹洪早有军令送到陈仓,马腾派其子马铁前来迎接,这让钟进大为满意。 到了城中,查点过粮草辎重,钟进来到府衙,见马腾竟在府外等候,受宠若惊,急忙上前见礼:“马将军威震西凉,久闻大名,岂敢劳驾出迎?” 马腾抱拳笑道:“承蒙曹将军资助钱粮,又劳将军亲自运来,我等感激不尽,快快请进。” 钟进以往在长安时,都跟在钟繇身后,极为低调,钟繇也不刻意介绍,与侍卫随从并无差别,常常被人忽略。 今日忽然受此礼遇,再加上对方是西凉马腾,一方诸侯,不觉有些飘飘然,进门时差点跌倒在地。 当夜在府衙设宴接风,马腾父子轮番敬酒,奉承之余,借机询问长安之事。 钟进已被捧得找不着北,加之多饮了几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连曹洪准备亲自攻打武关之事也告知马腾。 命人将醉成烂泥的钟进扶到后堂歇息,马腾与二子商议对策。 马休蹙眉道:“曹洪要取武关,却先派人来催促发兵,可见对我们并不信任,若再不出兵,恐会起疑。” 马铁握拳道:“曹洪派钟进运粮,说什么为我军临行助威,实则是督促我等兵发汉中才回长安,实在欺人太甚,不如杀了此贼祭旗,连夜直取长安。” “胡闹!”马腾瞪了一眼马铁,缓缓道:“曹洪离开长安,才是发兵良机,此时不可打草惊蛇,当先稳住钟进。只是如何才能叫曹洪放心出兵?” 马休言道:“为今之计,只好假戏真做,骗过钟进,待机而动。” 马腾捻须沉吟道:“二郎有何对策?” 马休言道:“明日便誓师出兵,将人马出散关进入秦岭,钟进自会满意而去。却将精兵藏于山中,父亲虚张旌旗缓缓而行,只等长安兵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长安,可一战而定。” “妙计!”马腾闻言大喜,搓着手笑道:“如今二郎也已长成,智略不下于孟起,吾心甚慰。” 马铁不服地撇着嘴,嘀咕道:“大哥只会舞剑耍枪,哪有计略?” 马腾转身道:“你说什么?” 马铁忙道:“孩儿说大哥武艺出众,又有计略,当真是文武双全。” 马腾抚须笑道:“孟起必将大兴我马氏一族!” 第144章 自圆其说 翌日马腾便在校场拜将点兵,请钟进随军检阅,誓师出征。 一个时辰后,以马休为先锋,领三万西凉军,浩浩荡荡进入陈仓道,直取汉中。 前军出城,钟进终于松了一口气,此行本以为会多费唇舌,甚至威逼利诱,才能让马腾父子出兵,没想到竟是如此顺利。 就在此时,却见马铁牵来一匹枣红马,神骏高大,鬃毛足有二尺来长,浑身皮毛油亮光滑。 马腾言道:“此乃西凉山丹马场的良驹,虽不敢说日行千里,但也是千里挑一,特赠于将军,还望莫要嫌弃。” “这这这……这如何使得?无功不受禄,在下岂能借职务之便,收受好处?” 钟进虽然连连摆手,却双目放光,山丹马场的战马天下闻名,他在长安也不曾见过这等良驹? 马腾却叹道:“将军有所不知,骑兵虽威猛,但耗费极大!我父子在陈仓进退失据,实为粮草所困,此番运来这批粮草,虽解燃眉之急,但最多只能度用两月。秦岭山高路险,阳平关十分难攻,此去汉中,必定迁延日月,一旦粮草不足,后果不堪设想,将军到长安后,还望多多美言,尽快再拨粮草前来。” 钟进抱拳道:“为将军筹粮,乃在下职责所在,理当如此,这马……却是万万受不得,家兄若知,必会责备。” 马腾笑道:“此等良驹虽不算多,但在西凉却并不稀罕,权当在下一片心意。而粮草关乎三军命脉,将军若不收马,叫我如何放心远征?” 钟进只好接过缰绳:“如此在下便愧受了。” 马腾这才放心,大笑道:“宝马赠英雄,将军乘此马,去往散关便快多了。” 钟进一怔:“还要去散关?” 马腾点头道:“将军既来抚慰三军,若不到散关,被曹将军问起,恐怕不好交差。” 钟进本想就此道别,但马腾殷勤相邀,便随军同行,一直送到散关,看着大军进入陈仓道,才辞别马腾父子,跨上西凉宝马,回长安报信 钟进对此行极为满意,但回到长安,却想若是如实禀告,自己毫无作用,必会为钟繇和曹洪轻看。 来到府衙,却说是他到了陈仓,晓以利害,并承诺还要向西凉军拨粮,马腾才同意出兵。 钟繇闻言脸色一沉:“此等军情大事,你如何善自作主?军中无戏言,一旦粮草未到,西凉军作乱,后果将如何?” “明公息怒!”曹洪却微微摆手,笑道:“只要能让马腾出兵,些许粮草又算得了什么?西凉军缺粮,今后只能仰我鼻息,为我所用,马腾父子已不足为虑。” 钟繇冷哼道:“马腾缺粮,可是你亲眼所见?” 钟进此时只好硬着头皮答道:“马腾执意不肯出兵,又带我去看了府库,确实粮草所剩无几,其战马大多毛长瘦弱,正等收割春草,人马无有斗志,为振奋西凉军士气,我才不得已答应。” 曹洪闻言大笑道:“钟将军此去陈仓,非但督马腾出兵,送至散关,可见行事尽责仔细,又查出西凉军虚实,实乃大功一件,司隶对令弟太过严苛了些。” 钟繇瞟了一眼钟进,抱拳道:“非因他是我兄弟而细问,此事关乎军情大计,不得不谨慎。” 曹洪笑道:“马腾既已出兵,也该到某上场之时了,三日后兵发武关,本将要亲自将刘琦打回原形。” 此时细作已报来消息,刘琦就在武关,南阳之败已成曹氏宗族将领心中永远的痛,这次他要一雪前耻。 如今马腾出兵,西凉军又缺粮,关中威胁尽去,再也没有后顾之忧,派人向曹操报信。 当日曹洪在府中设宴激励文武官员,将钟进隆重介绍一番,称其有勇有谋,以三寸不烂之舌让马腾出兵,引来一片夸赞之声。 酒宴结束之后,钟繇回到家中,叫来钟进再问道:“你今日所言,可都是实情?” “句句是实!”钟进暗自咬牙,攥着拳头手心冒汗。 刚在酒席上被曹洪当着众官之面夸奖,此时万万不能松口,否则岂不成了反复小人,今后还如何做人? 钟繇捻须盯着钟进,半晌之后才道:“若是你我兄弟之事,瞒着我倒还罢了,不过是家事而已!若是此行公务有所隐瞒,必会招致大祸,你从小便读圣贤之书,当知忠孝诚信,不可因一时意气而耽误终身。” 钟进被兄长看得浑身不自在,忽然跪在地上答道:“大兄,实不相瞒,我在陈仓收了马腾一匹宝马,乃是山丹良驹。” “哦?”钟繇目光闪烁:“你与马腾素无来往,又非朝廷重臣,为何要赠你良马?” 钟进答道:“马腾担心攻打汉中经年累月,粮草告罄,前功尽弃,请我向曹将军美言几句,多拨些粮草。” “唔……”钟繇沉吟着,自语道:“如此说来,西凉军果真缺粮?” 刚才在席间他看钟进几次神色古怪,以为好大喜功,谎报军情,心中不安,原来是收了马腾的好处,心中疑虑尽去! 钟进知道兄长向来做事严谨,低着头不敢再多说半句话,好不容易自圆其说,再被他看出什么破绽来,可就麻烦了。 反正马腾军中缺粮是事实,自己见与未见都一样,而且曹洪已答应拨粮,此事已经无需再去核实。 “起来吧!”钟繇慨然一叹,认真教导道:“马腾赠马,并非因你本事名望,而是所处之位,此乃受贿也!你要记住,今后在官场之上,但凡用贿者,必有难办之事,此等事若要做成必用非常之道,违反律法,若做不成连累己身,陷入其中不可自拔,你要引以为戒。” 钟进擦着额头上的汗珠,抱拳道:“我这就到曹将军府上请罪,将那匹马交公,任其处置。” “这便是了!”钟繇微微颔首,心中疑虑尽去。 钟进再次牵着马来到曹洪府上请罪,曹洪正与众将商议出征之事,闻言非但没有责备,反将那匹马留给钟进。 “马腾送给你这么大的人情,若是不还,未免说不过去,我出征时,再拨五万石粮草,还由你送往陈仓,如何?” “多谢将军!”钟进大喜,骑着马兴冲冲奔回家中,向兄长复命。 钟繇闻言却是一叹,将写了一半的密信烧了,那里面就有曹洪蓄养舞姬,饮酒取乐之事。 曹洪此举不过是为安抚马腾,却又顺便卖了自己一个人情,这人情得还啊! 第145章 曹军出兵 曹操在许昌养精蓄锐,得到长安消息,马上召集文武议事。 曹操言道:“今刘琦已到武关,果然妄图结连马腾,窥伺关中,殊不知马腾已为我掌控于股掌之间矣。年前孙权偷袭淮南,夺我庐江,正是报仇之时,诸位以为如何?” 夏侯渊早对东吴偷袭不满,点头道:“江东鼠辈,朝秦暮楚,若不给他些教训,以武临之,将来必会再犯,可夺回江北之地,永绝后患。” 曹仁、夏侯惇赎回之后,曹操将二人调往徐州,换回张辽和夏侯渊,由他们防备荆州,一切人员早已部署完毕。 贾诩却道:“刘琦竟亲自到武关,恐必有所图,若被其搅动关中之势,恐生滋蔓,丞相需谨慎。” 曹操大笑道:“徐晃虽败,但刘琦要兵发关中,却是力有不逮。今马腾已经出兵,粮草由我供给,何虑之有?曹洪、徐晃二将镇守关中,可保无忧。” 贾诩微微蹙眉,揪着胡须再未说话,此事表面上看起来的确万无一失,但他心中却总觉得不对劲,又不能只凭感觉议论军情。 曹操见他犹豫,笑道:“此事年前与先生早有商议,出兵之时,又何故犹疑不决?当断不断,坐失良机,非大将所为也,吾意已决,此去必将踏平江东,叫碧眼儿惊惧来降。” 乐进已经迫不及待,抱拳道:“末将愿为先锋,杀奔淮南。” 曹操遂拜乐进为先锋,同时发檄遣使到东吴,责孙权侵犯疆界,诛杀朝臣之罪,要他自缚来降。 留夏侯渊守许昌,张辽出镇昆阳,自领五万大军,又调河北、徐州兵马南下,到寿春集合,征讨东吴。 …… 三日后,曹洪在长安点动人马,杀奔武关而来,并将随军粮草拨送五万石,由钟进运往陈仓,激励西凉军。 钟进再到陈仓,可谓踌躇满志,先前出使,便叫马腾出兵,此次又帮马腾要到粮草,感觉人生达到了巅峰。 马休正在陈仓准备粮草,没想到钟进来得如此之快,赶忙吩咐士兵将府库中发霉的粮草装车摆在外围。 见钟进又送粮草,马休喜不自禁,抱拳道:“将军果然是信诺之人。” 钟进笑道:“本将答应的事,自然要用心去办,曹将军已出兵去伐刘琦,临行时给了我几分薄面,又拨粮草以助军威,马将军可不要让我们失望呐!” “我等自当披肝沥胆,铲除奸佞!”马休连连点头,又问道:“曹将军要伐刘琦,莫非要兵出武关?” 钟进笑道:“将军有所不知,那刘琦竟亲自到了武关,徐晃将军不知实情,才遭大败,今曹将军亲征,必叫此子铩羽而归。” “原来如此!”马休心中一动,又问了一些长安情况,将钟进和车辆一同接到营中,命人查点交割。 钟进见马休准备的粮草大多发霉,顿时心中大定,故作愤慨:“用此等兵粮,如何能叫三军作战?” 马休无奈叹道:“我正为粮草之事发愁,将军来得正好,真是雪中送炭。” 钟进以使者的身份安慰了几句,这次没敢答应再送粮草,只说回去后如实禀告,请曹洪多拨钱粮,让他们父子尽快拿下汉中之地。 马休再三谢过,设宴款待钟进,这次钟进却不敢久留,匆匆吃过饭,便马上转回长安复命。 送走钟进后,马休连夜赶往散关,向马腾禀告长安军情,如今城中守军只剩五千,除去巡逻治安的差役,精兵不超过三千人。 马腾大喜道:“刘琦为助我取长安,不惜亲自到武关,今时机已至,夫复何疑?” 马休言道:“曹洪亲出,吾料刘琦必会佯装败退,诱敌深入,我们连夜出兵,曹洪救援不及,便可一举拿下长安城。” “某有关中之地,何愁大事不成?” 马腾深以为然,命马休回陈仓,多派细作监视长安战事,精兵在城中随时待命出发。 …… 刘琦占了商县,趁着徐晃败走,逐渐蚕食沿途驿站,往长安逼近。 张飞杀得曹军心惊胆战,节节败退,领兵连取三寨,直退至上雒境内。 这一日正与庞统等宴会,品尝刘琦亲手做的剁椒鱼头,斥候来报,曹洪亲自出征,以徐晃为先锋卷土重来。 自从辣椒被广泛推广以后,襄阳的酸辣鱼、麻辣鱼、可谓一绝。 汉代的饭食还以蒸煮为主,调料也极少,刘琦发现辣椒之后,如获至宝,甚至开始亲自下厨做菜。 刚开始大家还吃不惯辣的,十分嫌弃,但几次过后,仿佛湖南人吃辣的基因被挑动起来,数月间便风靡整个荆州。 刘琦笑道:“曹洪果然中计,此番关中风云突变,我们便可浑水摸鱼了。” 张飞吸溜着半个鱼头,大笑道:“这可不是浑水摸鱼,而是放长线钓大鱼。” 庞统也美滋滋地品着美味,慨然道:“我在襄阳时,曾吃过汉中大鲵,因其叫声如同幼儿哭声,土人称为‘娃娃鱼’,极其鲜美,有滋阴补阳之功效,若能以此厨艺烹制,必为一绝。” 刘琦会意一笑:“先生放心,不出半年,我定要亲手做一道酸辣娃娃鱼。” 这玩意儿在他那个时代,别说是吃,就是抓了,美味没到嘴,牢饭至少要吃三年。 张飞吃得心满意足,打了个饱嗝:“吃饱喝足,该我上场了!” 庞统笑道:“将军稍安勿躁,等徐晃兵到,再与他对战未迟。” 张飞不满道:“曹军屡败,何惧于他?就是曹洪领十万大军来,俺一样将其杀退!” 庞统言道:“吾等此番是为助马腾取长安,不可与之力敌,若能逼徐晃来归将军,也不枉出兵一场。” 刘琦一怔,摇头失笑道:“徐晃乃曹操心腹爱将,岂能轻易来降?” 徐晃可不是于禁、李典等,让他投降,刘琦做梦都不敢想。 庞统却轻笑道:“岂不闻兵法云:求其上,得其中;求其中,得其下,求其下,则必败?纵不能逼其归顺,令其二人不和,则曹洪不足虑也!” “先生高见!”刘琦点头叹道:“世上之事,不怕难做成,就怕想都不敢想。” 这段时间感受下来,卧龙凤雏各有所长,诸葛亮以正为主,稳中求胜,而庞统则侧重奇计,出奇制胜。 凤雏就是凤雏,做事胆大奇特,出人意料,才会一鸣惊人。 第146章 耀武扬威 徐晃得到曹洪将令,便迫不及待领兵而来,准备一雪前耻。 荆州兵不过是仗着武关地利取胜,若论排兵布阵,他自有信心对敌。 哪怕张飞勇猛,在中原时也曾多次打得他兄弟三人狼狈逃窜。 带着徐商、吕建二将来到上洛,见敌军营寨就在一战,徐晃亲自上前,专搦张飞、魏延厮杀。 片刻之后,只听一阵鼓响,营门开处,张飞提丈八蛇矛而出,大笑道:“徐公明,前次俺叫你休走,你落荒而逃,如今又来送死?” 徐晃沉声道:“张飞,若不是偷袭,焉能叫你得逞?忘了在中原时,惶惶如丧家之犬?” 张飞大怒,挺蛇矛便刺过去,徐晃举斧相迎,二人在营前厮杀,三十余合不分胜负。 刘琦在辕门观战,这徐晃果然勇猛,他的武力在五子良将中应该仅次于张辽,但曹军中能与五虎上将一战的,也只有许褚一人而已。 果然四十合后,徐晃便渐渐不敌,张飞体力惊人,与裸衣战许褚、夜战马超,如蛮牛一般不知疲倦。 这等与生俱来的天赋,其他人再努力也比不过! 勉强又撑四五合,张飞蛇矛愈发凌厉,如同怪蟒一般,一连七八招连攻,只逼得徐晃手忙脚乱,拨马便走。 “还想走?”张飞大怒,拍马追杀。 徐商、吕建赶忙上前接应,张飞长矛刺去,一合便将吕建挑落马下,徐商大惊,跟着徐晃而逃。 “擂鼓!”刘琦马上传令进兵,后面傅肜领兵冲杀。 徐晃败退本阵,还未缓过神,张飞已经拍马杀到,曹军无人敢拦,中军大乱,四散奔走。 张飞追得徐晃狼狈奔走,身后人马大乱,傅肜趁势领兵冲杀,只杀得曹军走投无路,丢盔弃甲钻入山林之中。 正慌急之时,曹洪领兵赶到,见前方人马乱走,不禁大怒,引兵把守住路口。 张飞看见曹军大军赶至,遂停住战马,无奈让徐晃带着残兵败将逃回本阵。 曹洪脸色铁青,顾不上收拾徐晃,打马上前,厉喝道:“张飞,丞相当年待刘备不薄,又保其家眷,你兄弟竟恩将仇报?” 张飞大怒道:“若无曹贼祸乱天下,俺兄弟何必厮杀?俺大哥之仇,都在曹贼身上。” 提起刘备,张飞便悲愤不已,若无曹贼逼迫,他们何必四处奔走,最终流落荆州又被蔡瑁小人所害? “环眼贼,是非不分!”曹洪大怒,打马来战张飞。 张飞与曹洪大战,厮杀二十余合,便假装不敌,回马便走。 曹洪领兵追杀,后方早有傅肜接应,荆州兵把住要道,让过张飞,乱箭齐发,将曹军逼退。 曹洪将人马扎在山下,中军帐中,徐晃狼狈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语不发,此次不敌张飞,他已经无话可说。 曹洪这次却未责怪徐晃,轻笑道:“那张飞之勇不下于关羽,徐将军既知不敌,就不该去搦战,留着本将来对付。” 徐晃满脸羞愧,抱拳道:“张飞虽勇,却十分莽撞,不可力敌,当用计破之。” “本将如何打发了他?”曹洪冷嗤一声,摆手道:“公明自去后营休息,看我如何败敌。” 徐晃叹了口气,退下整顿人马,曹洪则召集马延、张顗二将议事,准备明日夺回上雒。 次日,曹洪领兵到营前讨战,庞统先命傅肜交战,十余合便被曹洪杀败。 张飞又出营迎敌,二人大战四五十合,张飞不敌退回,曹军士气大增。 曹洪直呼刘琦来战,在营外耀武扬威,命士兵轮流叫骂,荆州军只是紧闭营门死守。 曹洪无奈,又命马延、张顗二将冲营,却被乱箭射退,看看天色不早,便领兵回营。 晚饭过后,曹洪心想刘琦若是守营不出,不知何时取回武关,长安人马尽出,不可久留于外,便召集众将商议,准备连夜劫营。 马延立刻赞成:“刘琦人马今日被将军杀得不敢出营,士气低落,此时去劫营,必能取胜。” 张顗也请令道:“末将愿为先锋。” 徐晃却道:“那刘琦诡计多端,又有庞统为谋,今只见张飞,未见魏延,恐另有图谋,还需谨防,不可贸然出击。” 曹洪冷笑道:“公明吃了几次败仗,便怯敌不成?魏延不在军中,必是调回去守武关,正好劫营。” 徐晃苦劝道:“将军尽调长安兵马,当先立于不败之地,再思退敌之策,若贸然出兵,一旦人马有失,恐长安有失。” “大胆!”曹洪勃然大怒:“未曾交锋,便堕我军威,汝是何居心?莫不是怕我败了刘琦,在丞相面前不好看?” 徐晃忙道:“末将一心为公,个人荣辱又算得了什么?绝无此意,只请将军以大局为重。” 曹洪冷声道:“汝今日败阵,损兵折将,某并未治罪,今又慢我军心,若不念在大军即发,定当斩首。此时惩处,吾料你必不心服,待我得胜归来,再与你理论。” 当下将徐晃调至后军留守大营,自领兵马,与马延、张顗二将连夜劫营。 三更过后,曹洪领兵出动,徐晃也不敢大意,担心刘琦反来偷袭,亲自领兵巡视,心想若是魏延敢来,将其捉拿正好将功折罪。 曹洪来到上雒营寨,见营门口亮起火把,虽有士兵巡逻,却都十分懒散,漫不经心,并未有太多防备。 观察片刻,心中暗喜,此时正值春夏交替,这峡谷中东风正紧,命先派五百精兵,到营门两侧放火。 等到火把烧着栅栏,火光冲天,守军才惊慌叫喊,有人擂鼓示警,有人呼喊救火,营门处的守军一片大乱。 “时机已至!”曹洪大喝一声,领兵直冲营门。 马延、张顗随后接应,守营的士兵正在混乱之中,根本抵挡不住,曹军一拥而入。 霎时间营中喊杀声四起,荆州军四处奔走,曹洪直奔中军,被张飞匆匆赶来拦住,傅肜护着刘琦狼狈而逃。 张飞抵挡一阵,见火势冲天,曹军越来越多,也无心恋战,带领残兵逃走。 曹洪追出营外,在夜风中大笑道:“环眼贼,你跟了刘琦,也一样是丧家之犬,哈哈哈——” 第147章 小人之心 徐晃在营中苦等一夜,安然无事,却得知曹洪攻破营寨,只好前来会合。 曹洪笑道:“徐将军深受丞相倚重,数年来立功无数,是否年纪大了,远不如当年之勇矣!” 徐晃蹙眉道:“刘琦守南阳时,于博望坡诈败诱敌深入,前车之鉴,将军还需谨慎。” 曹洪顿时脸色一沉:“徐将军之意,昨夜败敌,非本将之能,而是刘琦诈败不成?” 徐晃抱拳道:“末将不敢,只是刘琦颇多计谋,需多加防备。” 曹洪大笑道:“为将者未战先怯,畏畏缩缩,如何能够取胜?刘琦守武关或许有余,但妄图进长安,无异于痴人做梦,某定叫他得不偿失。” 正在此时,探马来报,刘琦兵退桃花驿,重新收整人马扎营,并未退回武关。 曹洪大怒道:“刘琦小儿不知进退,吾此番必擒此贼,交与丞相处置。” 徐晃劝道:“兵法云:‘知彼知己,百战百胜。’不知荆州兵虚实,贸然深入,恐其有诈。” 曹洪勃然大怒,指着徐晃厉喝道:“徐公明,汝先攻武关不力,再破敌无能,今又屡屡阻我进兵,慢我军心,莫非怀有二心不成?” 徐晃知道曹洪连胜,劝止不住,只好抱拳道:“将军既要乘胜追击,末将愿为后应,以防万一。” “哼哼,某已胜了一阵,该轮到你上场了!”曹洪冷哼一声,吩咐道:“丞相常赞汝有周亚夫之风,壮猛有谋,今却一反常态,若不能拿下桃花驿,必怀二心,定将你押回许昌审问。” 徐晃无奈,只好点动人马,先往桃花驿而来。 马延言道:“徐公明自南阳失利后,便屡战不胜,更在武关一败涂地,与先前判若两人,莫非不愿再为丞相竭力尽忠?” 曹洪双目微凛,沉吟片刻,吩咐道:“马将军带三千人马前去接应,看看徐将军如何对敌。” “遵命!”马延欣然领命。 他和张顗本为袁氏旧将,因见袁尚大势已去,临阵背主,常为曹营众将所笑。 此番好不容易看到个“同病之人”,又是曹营大将,恨不得徐晃立刻背叛。 更何况徐晃本就是降将,只要他又动了易主的心思,就要尽快抓住把柄,转移视线,今后便不会再有人讨论自己。 小人常戚戚,徐晃并不知道马延的心思,却在担心刘琦诡计,一路上神情凝重。 徐商不忿道:“曹将军仗着丞相崇信,咄咄逼人,那张飞极勇,强攻如何能拔寨?分明是嫉妒将军……” “住口!”徐晃打断徐商,沉声道:“某受丞相知遇之恩,自当以死相报,未知荆州兵虚实,情愿前来探视。若能识破其诡计,助曹将军拿下武关,先前误会又算得了什么?” 徐商叹道:“但荆州兵有那威力极强的武器,又有张飞守营,将军如何破敌?” 徐晃不再多言,将到桃花驿,沿途一处山坳,命徐商埋伏于此,自领人马来攻营。 刘琦在寨中闻报,言道:“曹洪明知徐晃不敌,又派他来打前阵,莫不是借刀杀人?” 庞统摇头道:“曹洪虽性燥贪功,却对曹操唯命是从,不会谋害同僚,徐晃此来,必有计谋。” 张飞已经提着蛇矛进帐,请令道:“怕他何来,俺此次定要捅他几个透明窟窿。” 刘琦笑道:“翼德休要急躁,徐公明乃当世良将,杀之可惜,若能为我所用,方为上策。” 庞统言道:“擒虎还需安排牢笼之计,此番定能拿获徐晃。” 刘琦忙问道:“军师有妙计?” 庞统揪着胡须笑道:“徐晃此来,必会诈败而退,张将军向前追去,若遇山谷险地,需要小心,但见伏兵杀出,败退回营,直奔向后。” 张飞领命迎敌,庞统又安排傅肜埋伏于营门处,营中设下伏兵等候消息。 营门外徐晃见张飞杀出,与之交锋,十余合便不敌而退,张飞紧追不舍。 转过山崖,将到埋伏之地,却见前方一队人马疾驰而来,尘土飞扬,正是马延领兵而来,不禁大怒。 马延此时将到伏兵山谷处,徐商想要劝止已经来不及,眼睁睁看他人马逼近,也急得直跺脚。 “徐将军休慌,我来救你!”马延在马上大叫,传令士兵就地结阵。 徐晃气得差点昏过去,但此时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调转马头迎敌。 张飞兵到,二人就在山谷口厮杀,徐商见埋伏不成,只好领兵从谷中杀出,招呼马延从左右包抄过来。 张飞杀了一阵,不见伏兵出来,但接应的曹军极多,不再恋战,领兵诈败而走。 “徐将军,快追!”马延自以为救了徐晃一阵,不禁斗志昂扬,领兵急追。 徐晃暗自叹了口气,领兵向前,只见张飞带兵到了营前,人马惊慌,直闯入大营,撞翻辕门处的鹿角栅栏,守军乱作一团。 马延大喜道:“敌营已乱,此时不冲,更待何时?” 徐晃却勒马大喝道:“马将军不可冒进,小心……” “敌军已被我杀得胆寒,正是破敌之时!” 马延见立功机会就在眼前,战机稍纵即逝,不做丝毫停留,领兵直冲进寨门,根本不听徐晃劝止。 果然营门处守军防备不及,被他冲杀而进,张飞已从后营逃走,马延心中狂喜,直奔中军大帐来捉刘琦。 徐晃到了营外不敢冲杀,自己白捡一场功劳不说,若能擒杀刘琦,岂非一战成名? 刚才徐晃的举动,也足以说明他不肯用心,回去再禀报曹洪,顶替徐晃的位置不在话下。 就在他暗自得意之时,忽然马失前蹄,连人带马滚在地上,摔得灰头土脸,眼冒金星。 还未等爬起来,便听营中鼓声大作,伏兵从四面杀出,一片喊杀之声,已被荆州军重重包围。 “缴械不杀,举起手来!” 听着此起彼伏的叫喊声,马延茫然坐在地上,不自觉地举起双手。 徐晃传令士兵列阵戒备,果然片刻之后营中大乱,伏兵四起,正准备去救马延,却见张飞从侧门又杀出来,只好领兵撤退。 曹洪见徐晃回营,人马损伤无多,反倒是后去的马延全军覆没,怒不可遏,不由分说便喝刀斧手将其推出去斩首。 第148章 亲身经历 徐商忙跪地求情,将马延撞破埋伏,不听徐晃劝阻,独自冲营之事说了一遍。 众将也都苦劝,曹洪又命人将徐晃押回,其实他也不敢擅自斩了徐晃,只是怒火无处发泄,气得脸色铁青。 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才问道:“马延既中埋伏,你为何不去救应?” 徐晃无奈道:“刘琦早有防备,张飞又从营中杀出,军卒士气低落,无心恋战,只好撤退。” 张顗颇有种兔死狐悲之感,指着徐晃厉喝道:“马延救了你,你却眼睁睁看他送死,岂有此理!” 曹洪冷哼一声,言道:“刘琦大胜,必以为我不敢进兵,今夜由你再去劫营,将功赎罪,如何?” 徐晃大惊道:“将军前次劫营成功,敌军必有防备,若是再去,恐怕……” “徐公明,枉费丞相对你如此重用!”曹洪打断他,沉声道:“正是上次劫营,刘琦必以为我不敢再去,反其道而行之,定能杀他个措手不及。此仇不报,叫我今后如何统兵,我与你同去。” 徐晃也为马延之事心存愧疚,便应承下来,决意今夜就算战死沙场,绝不退缩半步。 桃花驿大营中,马延被押到中军帐中,刘琦笑问道:“你可愿降?” 马延点头道:“昔日我主被曹军所逼,走投无路,无奈而降,愿随将军铲除奸佞,为主公报仇。” 刘琦大喜,亲自为马延解去绑缚,命人看酒压惊,询问曹军情报,马延俱如实禀告。 此时又希望曹洪大败而归,甚至战死沙场,这样他降敌之事便显得更加明智。 “大公子,徐晃于路上留下……” 正说话之时,张飞闯进帐来,见马延在场,猛地捂住嘴巴,环眼瞪得如同铜铃。 马延大惊,张飞刚去追杀徐晃,回营复命,莫非他们暗通消息? 刘琦脸色微变,转而笑道:“翼德不必惊慌,马将军已经弃暗投明,助我共除曹贼,为袁氏报仇。” 张飞这才松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却又忍住,先告辞退出帐外。 马延不可置信地看着刘琦:“如此说来,徐将军他……他早已?” 虽说他迫切希望徐晃投敌,但也知道这个可能性极低,即便刚才张飞说走了嘴,还是不敢相信。 刘琦举杯笑道:“将军已是自己人,便无需隐瞒,徐将军也是自己人。” “这……”马延目瞪口呆。 刘琦笑道:“不知将军可还记得曹军取南阳,徐晃曾领兵在博望坡追敌,被关羽伏兵杀败之事?” “倒也记得!”马延点头道:“当时将军退兵博望城,留张飞守城断后,曹丞相……不,曹贼命我等围住城池,分兵追赶,正是徐晃领兵。在下与曹洪守博望城西门,未料徐晃大败,关羽杀回接应,张飞自城中杀出,曹休在南门抵挡不住,让他二人逃走。” 刘琦慨然道:“其实当时徐晃已被关云长擒住并劝降,只因其家属都在许昌,恐被曹贼所害,又要救走张飞,才临时定计,让徐晃暂留曹营,伺机建功。” “嘶——竟有此事?”马延倒吸一口冷气,愕然道:“怪不得武关战事如此不顺……” 南阳之战已将近一年,这徐晃在曹营中潜伏如此之久,若不是有曹洪统兵,岂不是将长安拱手相让? 刘琦傲然笑道:“将军不必吃惊,徐晃若不在武关失利,又怎能叫曹洪出兵?不出一月,某必斩曹洪,踏进长安!” 马延心惊不已,想不到刘琦竟有如此谋略,留下徐晃来谋取长安,这线放的够长的。 震惊之余,对刘琦愈发钦佩,起身抱拳道:“将军果然妙算通天,今长安守军不足五千,可用之兵仅有三千,反攻之时末将愿为先锋,杀进长安城。” 刘琦点头笑道:“将军熟悉长安情况,届时定要倚仗于你。” 马延大喜,刘琦让他先下去歇息,明日一早带着那些俘虏回武关听令。 天色刚黑,刘琦忽然传令摆宴庆功,将马延请来,见庞统、张飞、傅肜等都在。 马延疑惑道:“战事正紧,当约束三军严守军纪,待攻破长安再庆功才是,将军何以如此懈怠?需知骄兵必败。” 这一点他在袁绍和曹操军中都亲身经历过,如今曹洪也有这苗头,自然感触最深。 刘琦大笑道:“诸位且看,我就说马将军一片忠心,绝非敷衍,请坐。” 马延坐在傅肜下首,看众人大笑,愈发不解。 庞统揪着胡须上下打量马延,笑道:“方才我还怀疑将军诚意,闻此一言,果然已经归心。” 马延顿时怫然不悦,佯怒道:“在下一片赤诚,将军竟还来试探,未免叫人寒心。” 刘琦摆手笑道:“摆宴庆功并非专为试探将军,只是顺势而为,其实另有目的。” 马延一怔:“不知将军有何深意?” 刘琦言道:“方才徐晃暗中派人报信,曹洪今夜要来劫营,这是做给曹军细作看的。” “啊这……”虽说已经归顺刘琦,但听到这个消息,马延还是大感吃惊,旋即又问道:“那上次劫营?” 刘琦笑道:“上次我们也早有准备,连夜撤退,并无多少人马损伤,不过是诱敌深入罢了。” 马延回想曹洪劫营之时,虽然得了一些辎重军器,但有张飞断后,并未杀多少敌军,不禁连连点头:“不知将军此次有何安排?” 刘琦胸有成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大手向前一挥:“此番定叫曹洪有来无回,今夜用人,将军就不必先回武关了。” 马延想不到立功机会这么快就到了,赶忙抱拳道:“末将听令。” 刘琦看向庞统:“就请军师安排人马。” 庞统抱拳领命,吩咐道:“翼德听令!” “末将在!”张飞将杯中残酒赶紧喝完,起身领命。 庞统言道:“此去武关十里处有卧虎岗,命你领兵五千埋伏于此,若见曹洪追来,将其前部放过,拦腰截杀。” 张飞领命而去,庞统又吩咐傅肜、马延守大营,等曹军来攻,假意抵挡一阵,便放弃营寨,往卧虎岗撤退,等到山头火起,便折返杀回。 庞统本打算让刘琦先走,刘琦却执意留守大营,要与众将同进退,亲身诱敌,让曹洪全力追赶,保证万无一失。 马延也大受感染,心中感慨不已,刘琦一个文弱书生,竟有如此气概,怪不得荆州军上下一心,将曹军打得抱头鼠窜。 想当初袁绍战公孙,曹操守官渡,都能亲临前阵鼓舞士气,后来怎么都变了呢? 第149章 左右逢源 将近四更,夜深人静,曹洪亲领精兵,与徐晃一同来到桃花驿。 望见营门处灯火稀疏,悄然靠近,顺风便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酒香,十分醇厚。 曹洪忍不住咂咂嘴:“听闻襄阳有杜康酒,十分美味,果然名不虚传。” 徐晃警惕地盯着大营,神情愈发凝重:“将军小心有诈!” “嗯,咳咳……”曹洪意识到自己跑题了,赶紧吩咐道:“我攻左路,公明攻右路,趁其酒醉未醒,生擒刘琦,可助丞相平定江南。” 到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徐晃也没什么好说,招呼人马靠着山崖逼近大营。 到了一箭地之外,士兵早已准备好火矢,号令传下,箭矢如飞蝗一般,带着火焰飞窜入营。 守军大惊,急忙示警擂鼓,徐晃一马当先,挥动大斧砍断木门,亲兵推开栅栏,一拥而进。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曹洪也领兵杀进大营,见荆州军果然没有防备,火光下人马惊慌逃窜,杀奔中军大帐而来。 马延奉命守左营,听到喊杀之声,立刻领兵拒敌,正要向前,却见是曹洪、张顗二人杀到,不由一阵心虚,指挥士兵上前拦截。 刘琦和庞统从帐中跑出来,招呼亲兵撤退,马延只好躲在大帐后面,不让双方看到,等刘琦离开大营,便马上逃走。 回头看去,守右营的傅肜已经领兵杀出,正遇徐晃,二人交手,不过十合,被暴怒的徐晃一斧打飞兵刃,拨马便走。 “不好!”马延本想让傅肜断后,见他不敌徐晃,岂不是要将自己留在最后? 此时曹洪已看到刘琦,催兵追杀过来,马延一阵惊慌,赶忙拨转马头,低伏在马背上撤退。 刚到后营,不知哪里伸出半截藤条,竟将马腿绊住,再次马失前蹄,连人带马向前滚去。 “我尼玛……”马延惊慌失措,破口大骂。 马延又一次被摔得眼冒金星,下意识翻滚到道旁的壕沟里,见傅肜已经带着残兵呼啸而出。 “等等我……”马延正要招手喊叫,徐晃已经追到,只好缩着脖子藏在沟中。 转眼之间,桃花驿大营已被曹军占领,正四处搜索巡察,徐晃向前追去,曹洪正急急赶来,指挥人马乘胜追击,要活捉刘琦。 马延进退无路,忽然灵机一动,将铠甲脱去,等曹洪到营门处,从壕沟里爬出来,大叫道:“曹将军且慢,不可追!” 曹洪坐骑被惊得人立而起,亲兵呼啦一声围上来,刀枪弓箭齐齐指向马延,寒光闪烁。 “不要动手,是我!”马延急忙举起双手,“吾乃马延,马延——” 士兵举着火把向前,将马延押到曹洪面前,马延跪地道:“前方有埋伏,曹将军不可去追。” “嗯?起来答话,”曹洪双目微凛,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夜空,问道:“你被刘琦所擒,怎得会在这里?” “那徐晃……”马延指着远处,忽然又停下,抱拳道:“将军,在下有机密军情禀告,可否单独谈话?” 曹洪再问道:“你如何知道前方有埋伏?” 马延笃定答道:“前方十里处有卧虎岗,张飞便埋伏于此,此乃……末将有下情禀告,恐影响军心吗,还望将军见谅。” 曹洪略作犹豫,派张顗领兵接应徐晃,小心戒备,收兵回营,将马延单独叫到帐中问话。 马延跪地道:“将军,那徐晃早已降了刘琦,我军屡战不利,皆是他在暗通消息。” 曹洪腾地一声站起来,两步走到马延面前,俯视他沉声问道:“可有证据?” “有!”马延重重点头,深吸一口气说道: “末将被擒,刘琦想劝我归降,是我宁死不从,告诫他丞相天威,四海皆从,大军到处,所向披靡,反劝他早识时务。” 曹洪斜睥着马延,冷哼道:“算你还有几分骨气。” “末将对丞相忠心,日月可表!”马延郑重其事,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 “我二人正理论之时,忽然张飞闯进帐中,说徐晃有消息送到,末将无意中听到如此重要的消息,心念一转,便假意投降,打探情报。” 曹洪忙问道:“徐晃究竟如何?” 马延答道:“刘琦见此事被我撞破,便将实情相告,原来徐晃早在博望坡已被关羽降服……” 马延半真半假,将刘琦之言重新说了一遍,此次诱敌深入,设下埋伏,欲将曹洪兵马一网打尽,拿下长安城。 “这……这怎么可能?”听得曹洪目瞪口呆,站在那里木然半晌不能说话。 他虽然怀疑徐晃不肯全力作战,但从未想过徐晃会背叛曹操,这比曹丕开口向他借两百万钱还荒唐。 马延咬牙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徐晃将我骗入大营,全军覆没,若非末将忍辱负重,焉识破能狗贼真面目?” “果真是徐晃暗通消息?”曹洪浑身一震,回过神来,脸色阴沉。 马延指着武关方向大声道:“将军若不信,查出卧虎岗伏便知,方才若非末将混在乱军之中,冒死留下阻拦,想必将军已经……” 曹洪眼角一阵抽搐,缓缓坐在帅位上,好半天才抬手道:“你起来吧!” 马延也长出一口气,起身趁机言道:“此事干系重大,将军若不敢处置徐晃,也要将其押回许昌受审,否则非但取武关无望,恐长安也有危险。” 曹洪双目微凛,沉声道:“你新降之人,心意未决,刘琦焉能以机密之事相告?只恐乃是离间之计。” “那张飞是个莽夫,闯入帐中说漏嘴,必是实情!”马延一脸委屈,急道:“曹将军,不说南阳战事,就是小小的一个武关,以徐晃之能,半年攻不下,恐丞相也未必肯信,这半月种种情况,也足见徐晃早有二心。” 曹洪深吸一口气,手指揉着额头,犹豫不决,正在此时,忽听帐外脚步声响,竟是徐晃和张顗二人回营。 曹洪目光一冷,沉声道:“徐将军为何不去追敌?” 徐晃抱拳道:“夜黑风高,山高路险,恐前方有埋伏。” “看看看看……”马延像被捏住脖子的公鸭,扯着嗓子叫嚷起来,“他早已知道,他早就知道了” 曹洪勃然大怒,砰的一声砸案而起,指着徐晃厉喝道:“徐公明,你可知罪?” 第150章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这次他跟着曹洪出兵,也成功拿下桃花驿,一切顺利,怎得曹洪反而愈发愤怒? 曹洪冷笑道:“你怎知前方有埋伏?” 徐晃蹙眉道:“深夜追敌,实为大忌,末将只是猜测。” 曹洪问道:“刘琦狼狈而走,就该乘胜追击,就因一时猜测错失良机,徐公明,你何时变得贪生怕死?” 徐晃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曹洪今日百般刁难,这不是故意找茬? 当下抗声答道:“非是末将怕死,只怕耽误军情,若将军同往,徐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好,好个万死不辞!”曹洪怒极反笑,冷笑连连:“若与你同去,恐怕赴汤蹈火的是我吧?” 徐晃抬头盯着曹洪:“将军何出此言?” “徐晃,你这个叛徒!”马延冲旁边跳出来,狞笑道:“昨日刘琦全都告诉我了,你就是潜伏在营中的细作,阳奉阴违,两面三刀。” 徐晃勃然作色,沉声道:“马将军,你被刘琦擒获,竟反来污蔑于我,岂有此理?” “想不到啊想不到!”曹洪在一旁不住摇头,叹道:“我本以为只有于禁、李典之流才会背叛丞相,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竟也叛变了,简直人面兽心。” “你说什么?”徐晃大惊,忙抱拳道:“将军,此乃马延一面之词,万不可信,很可能他为刘琦所骗甚至收买,用此离间之计。” “徐晃,你竟敢反咬一口!”马延一阵心虚,涨红脸大声道:“全军上下,谁人不知你与关羽交情最深,博望坡追敌时,你究竟如何逃出关羽埋伏?” 徐晃一怔,不知为何突然提起这么遥远的事情,咬牙道:“是我冒死冲杀,突围而出。” “啧啧啧!”马延一阵咂嘴,向曹洪抱拳道:“曹将军,这话你可相信?前几日对战,他可不是张飞对手。” 曹洪斜乜着徐晃:“徐将军,请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徐晃完全蒙了,战况瞬息万变,他哪里能说的清,微哼一声:“为何提此往事?” 这神情看在曹洪眼里,显然是徐晃心虚了,冷笑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马将军,你与他当面对质。” 马延先问武关战事,几次巧合说得徐晃哑口无言,又将刘琦之言说了一遍,看着满脸错愕的徐晃,得意笑道:“徐公明,这下你无话可说了吧?” “狗贼,竟敢血口喷人!”徐晃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由大怒,拔剑便向马延斩去。 “住手!”曹洪急忙掣剑挡住,厉声道:“你想杀人灭口不成?” “罢了——”徐晃一怔,忽然仰天长叹,转向东面跪倒,“徐晃受丞相器重提携,为国尽忠,问心无愧,不想竟被小人污蔑,有口难言,恕我不能再为丞相效命——” 向着许昌方向三拜之后,抓起宝剑便向脖子抹去,竟要以死明志。 “且慢!”曹洪大惊,急忙上前抓住手臂,剑刃已经割破脖子,血流如注,大吼道:“快叫医者来!” 徐晃一脸萧索:“我已心如死灰,何必阻拦?” 曹洪一时反倒不知该如何是好,死死抓着徐晃手臂,言道:“你若果然忠心,明日与我去攻武关,只要能破关,一切谣言自散。” 马延急道:“曹将军,不可……” “住口!”曹洪喝止马延,扶着徐晃起身,缓缓道:“诸位早些去休息,我自有道理。” 医者赶来为徐晃检查伤口,所幸只是破了点皮,无伤大碍,众将都各自回营。 曹洪背着手在帐中转了两圈,派几名亲兵悄然出城,往卧虎岗方向去查探动静。 天明时分,亲兵来报,卧虎岗果然有埋伏,领兵之人正是张飞,天亮后没有等到追兵,往武关退去。 曹洪不动声色,等人马休整,吃过午饭后,点动人马,以徐晃为先锋,来攻打武关。 刘琦听到守军擂鼓示警,与庞统来到关楼,见来的竟是徐晃,都大感意外。 庞统慨然道:“如此用计,徐晃竟还能领兵,曹洪还肯用之,此人果为曹氏心腹大将。” 刘琦蹙眉道:“莫非马延那小子担心问罪,没敢说实话?” 庞统摇头道:“马延要想保命,唯有将将军之言和盘托出,虽有粉饰,也不过是为他自己脱罪,绝不会为徐晃开脱。” “真乃忠义之人!”刘琦也忍不住感叹。 此刻他忽然理解老曹的心情,为何一直对关羽念念不忘。 这样忠诚可靠的下属,哪个当领导的不喜欢? 这可真应了那句老话: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马延主动归降,他根本不稀罕,甚至把他当作一枚棋子又送给曹洪,挖空心思要策反徐晃,却是竹篮打水。 此时徐晃已到关下,指着关头大骂道:“刘琦小儿,竟用卑鄙手段离间于我,不过枉费心思而已,速来受死。” 张飞抱拳道:“这小子一根筋,俺去将他擒来再劝不迟,何须如此大费周折?” 一想起昨夜捂嘴故作震惊的神情,张飞到现在还尴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实在不如将其直接生擒活捉来得痛快。 “嘿嘿,吾等计策也并非毫无所获!”庞统忽然一阵冷笑,指着徐晃言道:“将军请看,徐晃右颈处受伤,必是以死明志,才重获信任。曹洪若果真信他,就该留在营中养伤,今命其为先锋,既为察其忠心,亦为防备后患尔!” “这么说,还有戏?”刘琦眼睛一亮。 哪怕他们之间有一点小小的裂缝,只要锄头挥得勤,就没有挖不动的墙角。 庞统蹙眉道:“只是我们已经退无可退,曹洪亲来督阵,却不好用计了。” 刘琦轻笑道:“凤雏也有计穷之时?” 庞统摇头笑道:“二人早晚面对,若有差池,便会弄巧成拙,前功尽弃。” 刘琦眉毛一挑,缓缓道:“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都是计……” “计在哪里?”张飞扭过头来,瞪大眼睛看着刘琦,活像个好奇宝宝。 他对刘琦虽不如刘备那般亲近,但同样胸怀大志,比刘备更多了几分英气和机敏,这是让张飞最满意的地方。 刘琦笑道:“徐晃有伤在身,又远道而来,胜之不武,三叔与他另约日期再战,多与他叙叙旧。” 张飞一怔:“俺与他有何旧可叙?” 刘琦言道:“听闻曹贼在许昌待二叔甚厚,可问问详情如何。” 第151章 阵前叙旧 张飞纵马出关,将士兵列于两旁,关头上早有弩车架设好,远远瞄准曹军。 徐晃正要厮杀,却见张飞伸手劝阻道:“徐公明,俺看你脖子有伤,莫不是被曹洪所欺,自杀未遂?” 徐晃脸色阴沉,他早已看出这是离间计,这一切都是刘琦故意为之,冷声道:“干你鸟事?” 张飞一脸正色:“俺张翼德从不欺敌,等你伤愈后再来厮杀,如何?” 徐晃大笑道:“张飞,休要猖狂,某今日必斩尔黑头。” “且慢!”张飞再次拦住徐晃,瞪眼问道:“你比颜良、文丑如何?” 徐晃冷哼道:“问此作甚?” 张飞笑道:“颜良、文丑乃河北名将,被我二哥一合斩杀,俺未能亲见,实在遗憾,徐将军可否告知一二?” “文长……真乃神人也!”徐晃慨然一叹,盯着张飞:“关将军曾说你比他更厉害,于百万军中取上将之头,如探囊取物耳,丞相还曾叫我等都记住,我看也未必如此。” “这是二哥抬爱,”张飞仰天大笑,言道:“你本非俺对手,曹洪却又派你出战,这是借刀杀人之计,不如干脆跟我去见二哥,如何?” “放肆!”徐晃勃然大怒,巨斧便冲过来,大吼道:“某与云长既有交情,岂不知忠义二字?绝不会因私废公。” 张飞横蛇矛架住,劝道:“你当初跟着曹贼,是为保护天子,倒也算得上忠良臣。如今曹贼有篡逆之心,欺压天子,残杀群臣,与董卓何异?你还为他卖命,便是助纣为虐……” “放屁!”徐晃气得破口大骂,举斧对着张飞一阵猛砍。 张飞接连挡住,反手将大斧压住,叹道:“你带伤出战,若叫二哥知道,必会责怪于我,三日后痛快厮杀一场,如何?” 徐晃这几日被搞得心力交瘁,昨夜更是一夜未睡,此时被张飞压制,竟无力反抗,咬牙道:“一言为定!” “俺老张不占你便宜!”张飞收回蛇矛,“有些事要向你打听,烦请告知。” 徐晃问道:“何事?” 张飞言道:“传闻俺二哥在许昌时,曹贼极力拉拢,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既封汉寿亭侯,又赠赤兔宝马,上马金、下马银,美女十名侍奉左右,可有此事?” 徐晃微微点头,慨然叹道:“云长忠义,心如铁石,岂是口腹财帛能动之人?” 张飞又问道:“俺二哥在许昌行为如何,夜里除了读春秋,可有其他事?” “张翼德!”徐晃闻言大怒,厉喝道:“你与云长结义金兰,何其幸运,竟敢质疑他的人品,岂有此理!” “不不不,俺不是这个意思!”张飞忙摆手道:“许昌藏书典籍极多,二哥一向好学上进,除了春秋,可还看过其他书?” 徐晃重新打量着张飞:“何以有此一问?” 张飞叹道:“俺兄弟徐州失散后,二哥自许昌归来,便气度大变,仿佛脱胎换骨,你可知道他在涿郡时,还只是个推车的小贩……” 张飞说起往事,便滔滔不绝,将二人在街上打斗,刘备劝架,三人意气相投,桃园结义投军救国之事说了一遍。 他与关羽虽然交情不错,但关羽向来沉默寡言,在许昌时除了张辽和自己,基本不与他人往来,对往事更是只字不提,但对二位兄弟的牵挂,徐晃却感同身受。 如今听张飞说起往事,当真令人十分羡慕,听得徐晃心潮澎湃,向往不已。 心中感慨,人生能遇到如此肝胆相照之人,虽死何憾? 张飞在涿郡做屠夫时,与各色人等打交道,本就健谈,如今回忆旧事,又想起刘备,情绪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一个说得深情,一个听得入神,直到关头上响起鸣金之声,二人才忽然警觉,不觉竟已到中午时分。 张飞双目微微泛红,慨然笑道:“本想听二哥之事,却反说了许多闲话,若有机会,再与将军把酒言欢。” 徐晃身临其境感受刘关张的深情,对张飞也觉得亲切许多,不过他此次出战,意在表明心迹。 马上收敛心神,抱拳沉声道:“三日后,决一死战!” 张飞并不多言,打马转回关中,刘琦上前迎接,笑道:“想不到三叔如此健谈,若非到了饭点,我真不忍打断。” 张飞抹了一把满脸胡茬,摇头叹道:“往事不堪回首啊!” 自从刘备遇难之后,他已经很久不曾向人吐露心事,即便是面对关羽,也不敢再像原先那样把酒言欢,怕引起各自伤心之事。 万万没想到,今日在阵前,竟向一个对手和盘托出。 不过经此一番长谈,藏在心底的郁气却发泄出来,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庞统轻笑道:“三日之期,足够马腾父子起事了。” 刘琦笑道:“文长也已进入汉中,牵制曹洪越久,形势对我们便越有利。” …… 徐晃收兵回营,发现军卒个个神情古怪,马延更是抱着胳膊靠着营门,撇着嘴冷笑不止。 曹洪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到了阵前,强压怒火看着徐晃与张飞在阵前谈笑感怀,哪里有半点杀气? 这要是在外人看来,分明是挚交好友久别重逢。 气呼呼回到帐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等徐晃进帐,冷然笑道:“徐将军,某命你去厮杀,你倒叙起旧来了,心中可还有公事、有丞相乎?” 徐晃抱拳道:“张飞见我有伤在身,不愿出手,约定三日后决战。” “约战用得了一个时辰?”曹洪猛捶桌案,厉声道:“你既说武关难以攻破,本将便叫你看看,我三日内如何拿下此关!” 徐晃忙劝道:“将军万万不可,武关险固,刘琦又有极厉害的武器,只是徒增伤亡……” “住口!”曹洪气得脖子里青筋冒起,怒吼道:“战又不战,攻又不攻,难道等武关自毁,天杀刘琦不成?” 徐晃还待再劝,被曹洪咆哮大骂,轰出帐外,传令三军,即刻攻打武关。 徐商在帐外等候,低声道:“近来军中传言,将军早已投降刘琦,无心厮杀,流言四起,将军要谨言慎行。” “此乃刘琦之计也!”徐晃仰天一叹,眼神逐渐坚定,缓缓道:“某心属丞相,可比关羽忠于刘备,清者自清,丞相必知某心意,何惧流言?” 此时他已抱定死志,三日后与张飞决斗,拼着一死也要将张飞拉下马。 大丈夫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足矣! 第152章 福兮祸之所伏 东风吹,战鼓擂,关中再动刀兵,曹休夺取武关的同时,西凉军也马踏汉中。 消息传至汉中,太守张鲁大惊,忙聚众文武商议对策。 张鲁自领汉中以来,以道法治民,称“五斗米”教,以诚信为主,百姓路不拾遗,钱粮富足。 但因与刘璋交恶,张鲁母及弟被其所杀,双方结下世仇,张鲁欲趁机兴兵取川,连年交兵,此时西凉军来攻,陷入两难境地。 杨松吃惊道:“西凉马腾,有雄兵十万,曹操也不敢得罪,以怀柔之策安抚,如今兵入汉中,谁能抵挡?不如遣使向曹操求和,命马腾退兵。” 军师阎圃冷笑道:“曹操正是忌惮马腾父子,才用此驱虎吞狼之计,如今大军已发,却要他退兵,无异于痴人做梦。” 张鲁忧心道:“西凉军兵强马壮,汉中恐无人能敌,这该如何是好?” 阎圃言道:“汉中山高险固,阳平关易守难攻,西凉军只是骑兵强势,到了山中却无用武之地,主公有汉中十万之众,可征精兵两万,足以抵御。” 杨松揪着唇上弯曲的胡须,挑眉问道:“莫忘了益州刘璋连年发兵,若趁此时来攻,我们腹背受敌,又该如何是好?” 阎圃笑道:“益州刘璋昏弱,主公收兵不去攻他,必定暗自欣喜,苟图安乐,岂会出兵?” 杨松冷笑道:“阎参军太小觑蜀中之人了吧?只是认定刘璋暗弱,却不乏豪杰智士,若一旦说动刘璋出兵,又当如何?” 阎圃不屑与杨松理论,淡淡道:“刘璋优柔寡断,待其决心出兵,马腾早已退兵矣!” 杨松是汉中大族杨氏的代表,贪得无厌,根本不懂军情,又总喜欢指手画脚。 因汉中各处的义舍和饭米、肉食,大多都由杨家提供,杨松为教中大祭酒,地位只在师君张鲁之下。 杨松抱拳道:“师君,事关汉中存亡,教众安危,凡事要未雨绸缪!既然马腾是曹操派来,当另求援军,否则腹背受敌,汉中危矣!” 张鲁蹙眉道:“何处还有援军?” 杨松言道:“上庸申家一向与使君交厚,可请其发兵来助战。” 张鲁颔首道:“大祭酒言之有理,汉中与上庸有如皮毛相依,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其必来相助。” 申耽兄弟借申家势力,趁着黄巾之乱,占领上庸、西城两地,聚众数千家,朝廷加其号为将军,领上庸太守。 两地相隔极近,多年来一直联系紧密,也是张鲁唯一交好的盟友,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杨松得意一笑,又道:“另外……属下还有一个拙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鲁笑道:“老子曰:大巧若拙,大辩若讷,但讲无妨。” 杨松言道:“荆州刘琦声名鹊起,又是帝室贵胄,于南阳大败曹操,两家如水火,可尽早前往交好,以备后用。” 张鲁蹙眉道:“刘琦与刘璋乃是同族,岂能助我?” 杨松冷笑道:“兄弟之间,结仇更深!当年刘焉入蜀,心怀不轨,造作乘舆车服,正是刘表上表将其告发,后刘焉病亡,刘表命人入益州煽动叛乱,刘璋也派赵韪领兵攻荆州,两家早已交恶。吾闻刘琦早有入蜀之意,师君若能与之联合,南北两路攻益州,共分西川,又能大仇得报,岂不美哉?” 阎圃诧异地瞟了一眼杨松,这个只知敛财享乐的家伙,今日竟开了窍,想得如此长远,看来必是为保杨家,急中生智。 张鲁略作沉吟,看向阎圃:“阎参军怎么看?” 阎圃难得向杨松点头:“倒也不失为权宜之计。” 张鲁问道:“吾与刘表素无交往,何人可为使?” 杨松抱拳道:“属下愿为师君分忧,先劝申耽兄弟来助战,再往荆州结交刘琦,试探虚实。” 张鲁大为满意:“如此便有劳大祭酒亲自走一遭了。” 杨松起身言道:“师君放心,属下已命早晚上香,祷告道祖及天师,请他老人家大显威灵,助我等早退马腾,护佑教众。” 张鲁勉励几句,等杨松退下,却叹道:“老子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道难测,恐神灵未必肯相助,而申耽兵少,刘琦远水难救近火,眼下该如何拒敌?” 阎圃笑道:“秦岭山高路险,阳平关易守难攻,马腾远来,必不能久持,待其粮草耗尽,自会退兵。” 张鲁这才松了口气,慨然道:“老子曰:水利万物而不争。吾守汉中十余年,只求国泰民安,不图名利,奈何强敌环伺,身不由己。今日马腾来攻,恐曹操也有侵我汉中之意,当思长久之计:我欲自称汉宁王,督兵拒敌,参军以为何如?” 阎圃言道:“西凉军来犯,主公可趁机征兵训练,百姓必欣然来投,待马腾退兵,便率大军一鼓作气攻入西川,以两川之地为根本,然后称王,则大事可成矣!” “妙哉!”张鲁闻言眼前一亮,欣然拍案道:“老子曰:福兮祸之所伏!吾左膀右臂不谋而合,可见天意如此,即刻发榜征召人马。” 张鲁其实早有称王之意,但又恐失去民心,更惹来诸侯群起而攻,落得如袁术那般下场。 此时听到阎圃一番策划,不由大喜,遂命兄弟镇守张卫阳平关,操练兵马抵挡马腾。 杨松离开府衙,并未急于回家,而是带着一众“鬼卒”、“祭酒”直奔道观,亲自上香,命教众诵经祈祷。 礼毕之后,杨松独自来到后堂静室,这里一般接待高道名士,以及常年捐赠的贵宾,有些人不愿暴露身份,都是秘密接待。 杨松敲门而入,迫不及待抱拳道:“先生高计,在下一番妙论,竟说得那阎圃无法反驳,只能点头赞同。” 那人转过身来,赫然正是不久前离开陈仓的孙乾,抚须笑道:“要保汉中,此乃万全之策,明公何时动身前往荆州?” “事不宜迟,明日便走!”杨松今天可是在阎圃面前露了一把脸,从未如此痛快过,又问道:“先生断定马腾果真会退兵?” 孙乾点头道:“明公今夜放心祝告,一定要大张旗鼓,声势越大越好,这可是足下成名之机,切勿错过。” 杨松重重点头道:“好,我即刻传各地祭酒都来集合,于四城内外焚香诵经,保证连过往神灵都能知道。” 第153章 语出惊人 当夜南郑城内外,各条大街之上,到处都是诵经之声,钟磬清脆悦耳,百姓自发于道路上迎接,焚香烧纸。 杨松忙碌到后半夜方歇,次日一早又带着随从离开南郑,从汉中顺沔水南下,直奔上庸。 早有使者前行报信,申耽亲自在城外相迎,倒让杨松有些意外,申耽兄弟一向对他冷眼相看,今日为何变了态度? 府中早已摆好酒宴,见礼落座之后,申耽见愁容满面,叹息不已。 杨松问道:“将军因何事烦忧?” 申耽叹道:“刘琦派兵进驻房陵,恐有攻上庸之意,我正欲向师君求援,未料先生却先来了。” 杨松微微点头:“当初曹操占南阳,将军这官爵乃操所授,刘将军自然认为尊驾乃曹氏党羽,上庸毗邻南阳,如芒在背,岂能不防?” 申耽无奈道:“吾当时向朝廷请令,并非归降曹氏,但朝堂乃曹操把持,诏书下达,我岂能抗旨不遵?” 杨松捻须道:“那曹操名为汉相,实为汉贼,既然将军只是心向朝廷,何不去投荆州刘琦?” “你说什么?”申耽大惊,盯着杨松。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贪财好利的家伙,刚进城就语出惊人。 杨松笑道:“自刘玄德遇害之后,吾观当今天下,能兴汉室者,唯刘将军而已。其贵为汉室宗亲,又有荆州之地,兵多粮足,士人归心,抗曹非其莫属。” “哼!”申耽脸色一沉,冷笑道:“阁下前来求救,竟反来劝我投降他人,张师君当真瞎了眼了。” 杨松仰天大笑:“哈哈哈,愚夫之论!” 申耽大怒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杨松摇头叹道:“可笑将军凡眼不识天命,不知师君早开天眼,已看出帝乡龙气升腾,必是应在刘琦身上。” “当真?”申耽吃了一惊。 张鲁在汉中一带威望极高,其祖已经成道,他也有通鬼神的本事,人人敬畏? 杨松冷笑道:“将军真当我是来上庸求援不成?以上庸数千人马,也不过杯水车薪而已。吾此番奉命南下,是往荆州结交刘使君,师君念在往日交情上,冒险透露半点天机,如何抉择,但看将军。” “这……”申耽一愣,眉头紧皱。 他早知马腾出兵,料定杨松此来是为求援,自知不是西凉军对手,故意以刘琦出兵威胁推脱,哪想到竟预料错了。 此时刘琦已经彻底占领南阳,近来又向房陵增兵,这也是实情,申耽虽是推托之词,其实心中也有担忧。 正饮宴之时,忽然士兵闯进大堂,禀告道:“将军,大事不好,魏延领兵来犯,赵都尉已被其斩杀。” “什么?”申耽惊得站起来,脸色大变。 房陵与上庸相接,他早派兵沿途布防,谁知还是抵挡不住。 杨松端着酒杯,缓缓道:“将军,该到做抉择之时了。” “大哥……”正在此时,申仪狼狈而进,衣衫破烂,神色惊慌:“竹山的山贼出动,抢了我们的货。” 申家主要经营药材、兽皮等山货,往来于大巴山、秦岭,与羌人、巴人交往密切,但也经常受到山贼抢劫,尤其黄巾之乱以后,匪盗愈发猖獗。 申耽兄弟二人正是召集乡勇,消灭匪盗而建功,将境内山贼清剿一空,成为一方诸侯。 “这帮狗贼,好大的胆子!”申耽勃然大怒,咬牙道:“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申仪咽了口唾沫:“大哥,这群贼人与以往不同,他们结伴而来,足有两三千人,都打着荆州旗号。” “你说什么?”申耽再次震惊,喃喃道:“莫不是响应魏延而来?” 杨松言道:“连匪贼盗寇都辨得清正邪,慕名来投刘将军,将军见识难道还不如这些匪类?” 咚咚咚—— 正犹豫之时,忽然城头鼓声大作,申耽浑身一震,喝道:“何事击鼓?” “报——”守军又来禀告:“魏延已杀到城下,正在叫战。” “来得如此之快?”申耽兄弟相视一眼,匆匆往城头跑去。 杨松也起身,向坐在下首的孙乾问道:“先生,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孙乾点头笑道:“刘将军料定只要兵临城下,申耽兄弟必会举众而降,自然要去。” “他如何知道?”杨松愣了一下,跟上孙乾笑道:“方才在下说辞,可有不妥之处?” 孙乾点头笑道:“先生所言分毫不差,我看申耽兄弟已然动心,定有重谢。” 杨松嘿嘿笑道:“能让刘将军满意,这是我该做之事。” 二人来到城上,只见城外一支人马,阵容整肃,铠甲鲜明,盔缨和征袍皆为赤红色,为首一员大将,面如重枣,手持大刀,威风凛凛。 杨松震惊道:“来者莫非关云长乎?怎报是魏延?” 孙乾笑道:“此正是魏延!关将军卧蚕眉、丹凤眼,二尺长髯,更具几分威严。” 只见魏延提刀大喝道:“申耽,尔等投顺曹贼,助纣为虐,若早日弃暗投明,可既往不咎。若有半分迟疑,某杀进城中,片甲不留。” 杨松惊疑不定,喃喃道:“红脸的……都如此霸气?” 申仪自忖不是魏延对手,商议道:“刘琦乃汉室宗亲,南阳已尽归其所有,曹操鞭长莫及,为保宗族及城中百姓,还是开城吧!” 申耽轻声一叹,回头看了一眼正指指点点的杨松,默默点头。 正要传令开城时,忽然北面尘土飞扬,人影攒动,只见闹哄哄来了一批人马,如同牛羊一般簇拥而来,转眼便到城下,喧腾不止。 “大哥,不好!”申仪脸色大变:“是竹山的山贼……那边还有秦岭恶虎,嘶——巴山三狼也到了……” 看到城下那一排穿着各异,神态桀骜的匪首,申仪倒吸冷气,这都是他们曾驱赶打压的对象,结仇极深。 申耽神情凝重:“此时万不可开城,先出城与魏延交涉,叫这些贼人退去,方能归顺。” 申仪畏惧地看着那些贼人,问道:“谁敢出城?” 左右将校及官员无不纷纷低头,这些山贼心狠手辣,对他们痛恨已久,出城不是送死? “若将军信得过,在下情愿走一遭!”正在此时,杨松背着手踱步而来,“吾欲结交刘琦,想必魏延会给几分薄面。” 申耽大喜,兄弟二人躬身谢道:“如此便有劳先生了。” 杨松挺了挺肚子,揪着胡须感叹道:“在这年头,没钱——谁愿给你办事呐?” 第154章 轻取上庸 申耽早知杨松脾性,抱拳道:“只要先生促成此事,愿赠三十金酬谢。” 杨松抬起手掌晃了晃:“五十!” 申耽一咬牙:“好,一言为定!” 杨松单人匹马出城,感受着万众瞩目,微扬着下巴,向魏延走去。 虽然面对肃然杀气,一颗心也噗通狂跳,但他知道此时决不能低头,否则就会出丑。 毕竟是五斗米教的大祭酒,万人聚会的场面杨松也见识过,倒还勉强能稳住。 到了魏延面前,杨松已是额头冒汗,轻咳一声拿出孙乾的玉佩,抱拳道:“在下奉公祐先生之命,前来与将军相见。” 魏延抬眼瞟了一眼城头,点头道:“先生叫你来,有何事相商?” 杨松言道:“先生请将军先退兵三里之外,将那些山贼豪强约束起来,稍后申耽兄弟自会开城投降,不可叫匪盗一人入城,以免祸及百姓。” 魏延冷笑道:“算他申家识时务。” 正要传令退兵,杨松却拦住他:“且慢,将军能否骂我几句?” “嗯?”魏延提着缰绳,以为听错了,“你说什么?” 杨松嘿嘿笑道:“若将军轻易退兵,申耽兄弟必定心中不服,你我于阵前假意争吵一番,以示将军虎威,威慑守军,才好叫他们不敢反悔。” “倒也有理!”魏延微微点头,心想如此要求,魏某从未见过,怎能不满足你? 当即便将大刀举起来,厉喝道:“狗贼,找死!” “将军且慢动手!”杨松着实吓了一跳,差点从马上滚下来,赶紧抱住马脖子,颤声道,“将军轻些,我害pia!” 魏延心中微哼,收刀呵斥几句,杨松抖抖索索求情告饶。 刚才受了惊吓,倒不像是做伪,看得城上申耽兄弟两颗心七上八下,紧张地直抠城墙。 好不容看杨松转回,二人急忙下城迎接,忙问道:“先生,情况如何?” “还好,还好!”杨松也擦着冷汗,发自内心地感叹道:“这要命的钱,可真不好赚啊!” 申耽亲自将杨松搀扶下马,发现他还在不住发抖,劝道:“辛苦先生,五十金稍后便奉上。” 刚才还为杨松坐地起价不满,此时却觉得这五十金花得不冤,要是派其他人去,恐怕已经人头落地。 片刻之后,果然见魏延传令撤兵,围在北门外的匪贼也都如潮水般退走,往荆州军大营聚拢而去。 申仪长出一口气,赶紧提醒申耽:“兄长,马上请魏将军进城。” “对对,随我出城!”申耽反应过来,马上召集文武出城纳降。 那些匪贼显然都听魏延号令,只要将他接入城中,便可保上庸安全。 上庸官员匆匆出城,杨松将孙乾的玉佩交还,一张脸笑得如同菊花般灿烂:“多谢先生指点,杨某不才,愿与先生结交,不知能否高攀得起?” 孙乾抱拳笑道:“与大祭酒共事,乃在下之荣幸。” “以后先生但有用得着杨某的地方,尽管开口,我愿两肋插刀,绝不皱眉。” 杨松心里美滋滋,他在汉中人人生厌,一出门便结交孙乾这样名士,不比阎圃之流强百倍? 刚才的事情,只要孙乾一句话,魏延便可退兵,但他却创造机会让自己出尽风头,又大赚一笔,这样的朋友,上哪找去? 正请教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时,申耽兄弟已迎接魏延进城,想起孙乾刚才说的话,杨松叹道:“刘将军真神人也!” 见魏延仅带了十名亲兵,跟着三名匪首,其余人马都留在城外,更为叹服。 刘琦手下果然人才济济,文如孙乾智谋不凡,武如魏延胆略惊人,能与之结好,何惧曹操? 众人一同来到府衙,申耽将魏延让于上首,杨松坐在客位,重新摆宴接风。 申耽兄弟上前敬酒,看着那三个神色不善的匪首,心中不安,问道:“不知将军如何安置上庸之民?” 魏延言道:“某奉刘将军之命,讨伐奸佞,二位既非曹贼党羽,当然还官复原职,上庸、西城太守还由你二人担任。” 申耽二人大喜,忙抱拳道:“多谢将军宽宏,我等定当披肝沥胆,竭力尽忠。” 魏延淡淡道:“光说两句大话可表不了忠心,二位若是诚心为汉室效力,就该拿出点诚意来才是。” 申耽一怔,忙道:“将军放心,在下情愿将妻儿及宗亲迁往南阳乃至荆州。” 魏延这才点头笑道:“此事还要禀告刘将军再做定夺,他正于武关领兵,不日便要回归襄阳,我等至丹水会合。” 申耽抱拳道:“我二人久慕刘将军英名,正要拜访,烦请将军引荐。” 酒过三巡,魏延引荐三人与申耽敬酒,化解双方恩怨,今后他们也将归顺朝廷,不再与官府为敌。 申耽大喜,敬酒之后,慨然道:“将军虎威,方到境内,便叫众豪杰仰慕归顺,佩服佩服。” 魏延笑道:“你可听过治水之法,堵?抑之,不如疏?导之?治民亦是如此,若非那些贪官恶吏所逼,谁又愿抛妻弃子,落草为寇?” “将军所言极是!”申耽讪讪而笑。 这些年他们也没少仗着家族势力欺压百姓,其中的部分冲突就是因为侵占田地,强买强卖造成的。 但在乱世之中,你不打别人,别人就来灭你,不这么做,家族如何壮大起来? 魏延叹道:“近年来朝纲不振,人人自强而立,尤其汉中这些山高路远之地,更是强人出没,道路断绝,百姓不安,商旅不通,想必二位也深受其害吧?” “正是如此!”申耽忙点头道:“生逢乱世,我等守城练兵以图自安,也是身不由己。” 杨松也忍不住说道:“汉中与南阳已有数年不曾互通音讯了。” 杨家经营的许多产业,都是从南阳运往中原和荆州,自从这条路断绝之后,只能走关中,收入锐减,曾让杨松一段时间急得茶饭不思,瘦了一大圈。 魏延笑道:“刘将军虽暂时无力平定境内,但已想出一个折中之策,可保道路畅通,货物平安流通于两地。” “有何良策?”申耽兄弟和杨松同时开口,齐刷刷盯着魏延。 要是真能打通汉中和南阳的道路,保证货物安全运输,他们家族的收入至少要增加一倍以上。 魏延抚须笑道:“成立镖局!” 第155章 奇袭长安 张鲁派大祭酒杨松外结援军,又命弟张卫到阳平关拒敌。 同时往各县下达公文,征招兵马粮草,各义舍发布敕令,召集信徒居士,全面对抗西凉军。 自董卓大乱关中以来,不少百姓逃到汉中避乱,张鲁又以教义感化众人,百姓安乐。 好不容易过上安稳日子,听闻敌军来犯,无不愤慨,纷纷响应拒敌,半月内便聚集起五万人。 张鲁命大将杨昂选拔精壮者一万,送往阳平关,又选军兵两万分别于褒中、沔阳二地训练,其余应征者编入后勤,负责运粮巡视,积极备战。 张卫领兵到阳平关,于关外两边山上,依山傍林扎下十几个营寨,相互策应,准备迎战西凉军。 等营寨立稳,还不见西凉军来,张卫疑惑,派斥候沿山查探,却报西凉军行进缓慢,每日只行进四五里,竟在沿山放牧,割草喂马。 副将杨任大笑道:“听闻曹操去年就命马腾攻汉中,因粮草未足拖延至今,长安虽运来一批粮草,恐怕也无济于事,西凉军竟行路喂马,不足为虑。” 张卫言道:“兵不厌诈,小心马腾故意为之,各寨加强巡视,不得有误。” 又过两日,探马来报,山路上不见一人,西凉军竟都退回散关。 张卫愈发惊疑不定,疑惑道:“莫不是见阳平关险峻,马腾知难而退?” 杨任冷嗤道:“该不会兵马未到,粮草却已用尽?这马腾也是久战之人,竟犯下如此大错,岂不为天下人所笑?” “难道是?”张卫脸色微变,沉声道:“将军可还记得出兵之日,大祭酒于城内焚香祭拜,莫不是师公大显威灵,慑退西凉军?” “这……”杨任眉头一皱,这种事他可不敢妄自评论,叹道:“若果真如此,汉中当为乱世一方净土矣!” 张卫精神一振,马上命人向张鲁报信,同时再派斥候沿山打探消息,严密监视西凉军动静。 其实早在汉中全面备战时,马腾已经退兵,精锐部分藏于散关,部分连夜退回陈仓,养精蓄锐等候长安消息。 陈仓道上的兵马,都是老弱残兵和一些老马、马驹等,士兵们虚张旗鼓,看似进兵,实则和平时放牧没什么两样。 这一日探得曹洪已拿下桃花驿,即将攻打武关,马腾便知时机已至,父子三人天黑后整肃三军,饱食待命。 等到三更时分,效仿羌人骑兵战术,一人两马,交替前行,直奔长安杀来。 自陈仓以东到长安,都是一马平川,过扶风便是马腾的封地槐里,早有人暗中接应,短暂休息之后,兵分三路将长安城围住。 直到此时,天色尚未完全大亮,城上守军昏昏欲睡,被突然出现的马蹄声惊醒,慌忙擂鼓。 钟繇正在府中辛勤耕耘,将近花甲之年,至今膝下无子,实在压力山大。 前几日刚从终南山道长处觅得奇方,与两名侍婢试验,听到鼓声大惊,差点瘫倒。 匆匆披衣出门,便见亲兵来报,西凉军杀到,钟繇脚下一个踉跄,意识到形势极其严峻。 等他穿戴整齐,坐轿从府衙赶到西门,天色已经大亮,张既、钟进等都在城上,守军神色惊慌。 张既见钟繇赶来,大骂道:“马腾狗贼,竟反戈一击,要取长安,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钟繇来到城头观望,只见西凉军浩浩荡荡,漫山遍野都是躁动的骑兵,战马嘶鸣声如同江涛一般,此起彼伏。 钟繇大声道:“马将军,吾已举君为汉中太守,今不去出马上任,反来攻长安,这是何意?” 马腾提枪立马,大骂道:“钟繇老贼,尔等害我之心不死,马某誓报此仇。速速开城,或可免死,若被我杀进城中,片甲不留。” 钟繇叹道:“马将军,此中必有误会,可否暂退兵马,我派人到大营相见,仔细商议?” “放屁!”马腾大怒道:“汝与张既,屡次设计害我,先诓我进京面圣,欲为人质,一计不成,又用借刀杀人之计,真当马某是三岁孩童不成?” 钟繇劝道:“将军既为忠良之后,就该与丞相同心讨逆,扶保天子才是,如今却起兵作反,不可因一时意气,败坏一世英名。” “哈哈哈,曹贼欺压天子,与董卓何异?”马腾仰天大笑,厉喝道:“某自受衣带诏以来,便立誓讨贼,不幸董承已死,玄德遇害,天下勤王之人唯我马腾而已,某正欲展先祖之志,诛灭尔等乱臣贼子。休要多言,速速开城。” 钟繇见劝退无果,回头问道:“可有人能出战?” 张既叹道:“人马尽被曹将军调走,马腾必是探知消息,有备而来,我已命人向曹将军报信,就怕……” 钟繇神情凝重,指着城下敌军看向钟进,大骂道:“狗才果然误我大事,汝先前打探西凉军虚实,说马腾父子感恩戴德,这又作何解释?” 钟进此时早已乱了方寸,心虚躲在城墙后面不敢答话。 张既言道:“马腾这头老狼殷勤相待,却包藏祸心,钟将军被其所骗,也不全怪他,当务之急,还是商议如何拒敌。” 钟繇深吸一口气,言道:“虽无人能出战迎敌,但长安乃帝都,城郭坚固,壕堑险深,马腾领骑兵疾驰来袭,无法攻城。城内粮草器械充足,可召集所有差役官兵及精壮百姓守城,曹将军三两日便可赶回,马腾腹背受敌,自会退兵。” 张既立刻传令全军守城,搬运器械,将箭矢等备足,隔着宽大的护城河,西凉军果然束手无策,只能在远处徘徊叫嚣。 马腾父子三人各围一门,只留东门让守军逃走,不料等了一上午,却见城门紧闭,纹丝不动。 马腾命骑兵放箭,却无济于事,等到天黑,连长安城的城门都没摸到,守军在短暂的惊慌之后,也逐渐冷静下来。 马腾召二子商议道:“我等奇袭长安,本当出其不意取城,然则钟繇贼稳如老狗,急切攻打不下,曹军旬日便到,这该如何是好?” 三人一筹莫展,马休忽然说道:“孙乾临行时,留给父亲一只锦囊,何不拆开看看。” 马腾此时已经顾不得面子,忙道:“快拿出来!” 马休将锦囊取出,马腾一把抢来打开,看了一眼拍着大腿笑道:“原来如此,长安必属我手!” 第156章 智取长安 次日一早,马腾传令全军攻城,战马往来飞驰,箭矢如雨,往城头射去。 奔射是西凉军的招牌战术之一,对骑兵的要求极高,不敢说百里挑一,至少也是百里挑一。 骑兵在奔驰的马上弯弓搭箭,不仅要射得远,还要射得准! 弓箭压制城上守军的同时,分兵填塞护城河,西凉军搬运沙袋、木石,准备搭设浮桥。 震天的鼓声和战马嘶鸣声中,长安城被飞扬的尘土包围,弥漫半空,恍如末日来临。 钟繇和张既等一脸凝重,虽说长安城坚固,但守军数量太少,不少人被流矢所伤,不足以把守城池,迟早会被西凉军攻破。 将近中午,忽然城外声息停止,鼓声、马声、厮杀声纷纷消停,随着尘埃渐落,只见西凉军抛下满地的沙袋、乱石,整队往西而走。 张既大喜道:“必是曹将军援军赶回,来得正及时。” 钟繇也长出一口气,抚须叹道:“天助丞相!” 钟进抱拳道:“马腾退兵,可趁乱冲杀,我愿领兵与曹将军会合,前去追敌。” 钟繇微微蹙眉,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钟进去陈仓犯下大错,正好戴罪立功,等曹洪进城,才好为他求情。 此时城上已远远看到远处尘土飞扬,旌旗飘动,援军马上就到,便拨两千军接应曹洪。 钟进大喜,领兵出南门来迎曹洪,准备与他一同追杀西凉军,杀敌立功。 出城三里,果然见前方大队人马疾驰而来,全都是曹军兵甲,忙催马上前。 “曹将军,末将……”钟进站立道旁,正拱手大叫,等领兵之人靠近,忽然脸色大变:“你、你是……” “哈哈,钟将军,别来无恙乎?”当先之人剑眉星目,正是马铁。 钟进错愕之间,还未反应过来,已被马铁催马到近前,长枪抖动,挑落马下。 “杀!”马铁一声大吼,领军直冲向前。 后面的两千长安守军也傻了眼,怎得自家人马动起手来? 他们本是留守之兵,猝急不防,更挡不住如狼似虎的西凉军,被马铁一个冲锋便冲散,四散奔逃。 钟繇二人正在城上观望,忽见前方人马混乱,正自疑惑,骑兵已经到了城下,直往城中冲进来。 “不好,那是马马马……”张既眼尖,看到“曹”字旗号下,竟是马铁。 他曾多次与马腾会面,先劝和马腾、韩遂,又数次到陈仓,劝说马腾到许昌上任,光宗耀祖,与这父子三人倒也相熟。 钟繇大惊,忙传令道:“快拉吊桥,关城门!” 但骑兵的速度极快,等士兵拉扯绳索,准备升起吊桥的时候,马铁已经纵马一跃而上,拔剑斩断绳索,直冲到城门口,将慌乱的守军杀散。 咚咚咚—— 与此同时,退走的西凉军去而复返,漫山遍野战马疾驰,都往南门涌来,杀声震天。 “快走!”钟繇当机立断,转身便往东门跑去。 仅有的守军一半出城被杀散,长安城已经形容虚设,别看钟繇年近六十,跑起来却健步如飞。 马铁杀进城中,顾不得追敌,先带兵控制南门,放军马入城,马腾命马休接管其他三门,自己带兵直奔皇宫。 西凉军冲入宫中,四处抢杀,哭喊声一片,这些士兵中有部分是羌人,更是残暴,见了女子便三五人一起拖入室内,发出豺狼般的怪笑。 张既带着家眷,从后门而出,准备从北门逃走,刚到门口,马休带兵赶到将其堵住。 张既言道:“吾为令尊与韩遂说和,免于争锋,又极力表马将军之功,官拜廷尉,位列九卿,何以恩将仇报?” 马休提枪大骂道:“张既狗贼,汝屡次欺骗我父子,口蜜腹剑,还敢在此摇唇鼓舌,若年前我们到许昌,恐怕早已身首异处,罪魁祸首便是你这小人。” 张既无奈叹道:“冤有头、债有主,我甘愿认命,请放过家眷老小。” “若我父子三人到许昌,曹贼能否留我性命?”马休仰天厉笑,招手道:“放箭!” 不由分说,西凉军乱箭齐发,将张既连同家眷全都射杀,城门口倒下一片尸体。 自从孙乾到陈仓,为他们分析利弊之后,马休每想到张既的谆谆劝导,便心中后怕,之前若是走错一步,恐怕早已万劫不复。 此时遇到这个始作俑者,更是毫不留情,摆手道:“抛到乱葬岗去喂狼。” 傍晚时分,马腾已经拿下长安城,出榜安民,赏劳三军。 未央宫中,马腾与众将校庆功,长安乃大汉建都之处,拿下这座都城,意义非凡,每个人都心情激动。 马休感叹道:“刘琦远在荆州,竟能料到取长安之事,多亏了那副锦囊。” “此乃周瑜取庐江之计,某非不知,而是不屑用也!”马腾举着酒杯微哼一声,不屑道:“刘琦拾人牙慧,何足道哉?” 马休、马铁相视一眼,摇头失笑,这老头子最好面子,一直都是死鸭子嘴硬。 马铁言道:“但我们能取长安,少不了刘琦一半功劳,这个人情得记着。” “此言不假,若非刘琦先与我等联络,又亲自吸引曹洪出兵,焉能成功?” 马腾这次却认真点头,慨然道:“此人之能,恐在刘玄德之上,复兴汉室有望矣!” 马铁这一战也杀得痛快,大笑道:“刘琦送我们此等大礼,若不酬谢,恐被人笑我西凉人知恩不报,今年天水马场的马驹不错,不如送他一批?” “这个自然!”马腾不假思索点头道,“荆州最缺战马,今后我西凉马匹可自武关送至南阳,助刘琦一臂之力,两路齐出中原,共破曹贼。” 提起曹兵,马休放下酒杯,提醒道:“曹洪一两日便会回援,曹操也不会善罢甘休,长安必有恶战,当速派人报知大哥,请其领兵支援。” “孟起镇守西凉,不可轻离!”马腾摆手笑道:“曹贼已领兵去淮南,只曹洪何足为惧?若曹贼亲至,再调兵不迟。” 马铁言道:“何不请韩遂来助?” 马腾冷笑道:“吾与韩遂虽握手言和,但毕竟非自家人马。关中乃我父子一手拿下,何必分与外人?” 兄弟二人一想也是,早早散了酒宴,命士兵加强警戒,等候迎战曹洪。 第157章 利益永恒 武关内,刘琦正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忽然傅肜来报,曹军连夜退兵。 刘琦一怔,叹了口气将书信揉碎:“马腾父子够快啊!” 明日便是徐晃与张飞决战之期,他正准备用曹操抹书间韩遂之计,曹洪却退兵了。 这种感觉就像做足前戏,正准备提枪上马,睁眼一看却是一场春梦,空落落的。 庞统笑道:“徐晃被曹洪如此猜忌,亦不肯易志,将军此计也未必奏效,最多只是将其押送许昌而已。” 刘琦一想也是,这种事也看人,韩遂与马腾本就有仇,只为利益暂时结合,与徐晃根本没有可比性。 正在此时,张飞闯进来:“将军,曹军退兵,何不派兵追杀,将其彻底消灭?” 刘琦言道:“长安告急,曹洪连夜退兵,必留徐晃断后,此人极为沉稳,追之无益,我们也该回去了。” 助马腾拿下长安,也只能帮到这了,他需要的是西凉军牵制曹军,而不是帮他们建立基业。 有马超、韩遂在西凉,只要他们同心协力,坚持个三五年不成问题。 至于曹操如何应对,就不是刘琦所考虑的,他也要尽快扩大地盘,仅靠荆州还远远不够。 留傅肜镇守武关,一行人下山来到丹水,魏延已带领申耽兄弟和杨松在迎候。 杨松见刘琦生得眉清目秀,丰润俊雅,不愧为皇室贵胄,见礼之后迫不及待问道:“刘将军,区区不才,也想加入庸和镖局,还望将军接纳。” 魏延在上庸向申耽二人介绍镖局,并将刘琦的意思告知二人,荆州出人,申耽兄弟出钱,开设庸和镖局,不仅能保证商路畅通,还能赚取佣金。 镖局虽说新奇,但和驿站有些类似,只是驿站只为官府所用,镖局则面向民间,又有官府背景,简直是一本万利的好事! 申耽兄弟满口答应,听得杨松也两眼冒光,这等赚钱的好事,哪能放过,急切想加入,但魏延并无职权干涉,要等见到刘琦再做定夺。 刘琦笑道:“难得先生如此支持镖局事业,岂有拒绝之理?不知先生愿出资多少?” “也不算多,五十万钱!”杨松命从人拿过包裹,递给申耽:“申将军,这是我的资本。” 申耽眼角一抽,极不情愿地接过,这本是他送杨松的那五十金。 好家伙,一个铜子没出,就等着将来分钱,糟老头子精得很! 刘琦笑道:“等将来时机成熟,我们在汉中合开一家镖局,一样由我出人,如何?” “如此再好不过,多少钱我都出!”杨松大喜。 他在听过魏延介绍后,便已有此意,开一家自己的镖局,深入西凉等地贩卖货物,那才赚钱。 但奈何无人可用,镖师做的是刀头舔血的营生,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干的,有刘琦的支持,便万事俱备。 刘琦勉励申耽兄弟二人一番,并没有要什么人质,而是一同商议将来如何扩大营生,增收利益。 一番宏论听得二人热血沸腾,心服口服,杨松也忍不住跃跃欲试。 乱世之中,真正心存忠义,如关羽、徐晃这样的义士寥寥无几,两千年王朝更替,人如过江之鲤,青史留名的能有几人? 而像申耽、杨松这样的人其实才是常态,人人都骂他们墙头草,毫无廉耻,但将他们放在那个位置,或许比这些人还要卑鄙无下限。 对他们讲什么兴汉大义、垂名后世,那都是扯淡,唯有利益才是真正永恒的。 申耽兄弟反复投降,杨松见利忘义,只有用利益将其捆绑起来,才会死心塌地,他们保护既得利益,便是忠于刘琦。 刘琦为他们指出一条康庄大道,有了奋斗方向,申耽便迫不及待,急着回去商议组建镖局,催着兄弟匆匆告辞。 二人走后,孙乾才出来与刘琦相见,言道:“将军离开武关,想必马腾已拿下长安了。” “正是!”刘琦笑道:“此番全仗先生千里奔走,有劳了!” “皇叔于我有知遇之恩,为其完成遗愿,助将军兴复汉室,何惧辛劳?” 孙乾慨然一叹:“若非将军运筹帷幄,我岂能建功?” “等等!”杨松正沉浸在赚钱的喜悦之中,此时才回过神来,怪声惊叫道:“马腾拿下长安?我没听错吧?” “千真万确!”孙乾笑道:“我早就说过,马腾必会退兵,汉中已无忧矣!” “原来你们早已定计!”杨松震惊不已,半张着嘴巴看着几人。 魏延大笑道:“先生此时在汉中,想必也是人人称颂。我早说过,将军深不可测,你现在信否?” 杨松惊喜交加,连连点头道:“深、实在是深……” 孙乾笑道:“此番汉中之行,也多亏大祭酒的功劳。” 便将杨松说服张鲁结交荆州,劝降申耽之事简要说了一遍。 刘琦听罢赞口不绝:“足下利口,可比舌辩侯蒯通矣!” “岂敢岂敢!”杨松满面红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赶紧向孙乾施礼:“全是孙先生指点得当。” 孙乾大笑道:“此去荆州,保证叫先生满意而归。” 推杯换盏之间,刘琦不忘夸赞杨松,一同展望未来,这可是将来取汉中的敲门砖,得好好拉拢。 小人也有小人的用处,只要使用得当,一样可以事半功倍。 席上谈笑自若,内心也和杨松一样计算得失:只要能省下贿赂的钱,多说几句好话又算得了什么? 这其实也是靠演技赚钱,不丢人! 宴罢之后,众人起程往襄阳赶路,一路之上欢声笑语,近在咫尺的战事似乎与他们无关。 杨松策马徐行,沐着融融春风,借着酒劲,感觉整个人像那沿岸柳絮,要随风飘摆起来。 他在汉中虽地位崇高,但也明白暗中被人唾弃鄙视,尤其阎圃这些名士,更是半点面子也不给,让他郁郁寡欢。 他时常一人在库房独酌伤怀,偶尔也动过自杀的念头,但看到眼前堆积如山金银珠宝,又擦干眼泪咬牙苦撑下去。 此次遇到刘琦,非但十分礼遇,还得其不住夸奖,杨松觉得自己又行了。 刘琦口中的杨松,才是真正的自己,顿时有得遇明主之感,相逢恨晚。 非是我杨松无能,而是汉中无人能识珠玉,看看人家刘琦,怪不得能成大事! 第158章 江东决策 刘琦搅动关中风云的同时,曹操也领兵到寿春,准备拿下江北之地,施压东吴。 自青州、徐州调兵二十万,再加上玄武湖训练的水军,诈称五十万,水陆并进。 曹操初到寿春,便全面调兵,东路都督夏侯惇、西路曹仁,自领中军,从淮河至长江部署兵马,西连合肥,东接广陵,百里连营,对濡须形成拱卫之势。 想要借着张辽大胜孙权,东吴畏惧曹军的余威,慑服吴军,令其知难而退。 不料濡须守将朱桓将计就计,先假装不敌不敢出战,等曹仁先锋兵到,却于水寨外布下伏兵,杀得曹军大败而归。 曹操大怒,亲自领兵到巢湖对敌,调曹仁到历阳,对吴军全面施压。 孙瑜派兵支援,于襄安中臧霸埋伏,铩羽而归,朱桓独木难支,濡须水寨失守,领残兵退守牛渚。 曹军年前在合肥一场大胜,对吴军早就势在必得,如今曹操又取了濡须,沿江直逼江东,士气大振。 荀攸言道:“丞相大振兵威,东吴上下惊惧,可再向孙权施压,交还庐江,会猎于江夏,共灭刘琦,分荆州之地,永结盟好。孙权必惊疑而从,放弃与刘琦联合,则荆州之仇可报。” “吾正有此意!”曹操负手站在江边,迎着江风,命人再向孙权送信。 消息传至建业,东吴一片震动,孙权忙召集文武议事,并派人到柴桑调周瑜来统兵,抵抗曹军。 张昭指着鲁肃怒道:“老夫先前就曾说过,吴侯与刘表父子有杀父之仇,岂能和亲联盟?当连曹灭刘取荆州方为上策,曹操对刘琦恨之入骨,尔等劝吴侯与之联姻,惹怒曹操,五十万大军临江,刘琦何在,荆州支援何在?” 严畯冷笑道:“听闻刘琦有意图谋关中,亲自去了武关,当真人心不足蛇吞象,关中与荆州山川阻隔,此去遇挫,非但进取不成,恐怕荆州震动,自身都难保。” “小小孺子,哪懂大势?”张昭气得吹胡子瞪眼,“仗着南阳地利侥幸胜了一仗,便自以为天下无敌,不知天高地厚,必有灭顶之灾。主公承父兄基业,安保江东,万不可因此狂徒而引火烧身,为江东招惹大祸。” 程普抱拳道:“主公勿忧,无需刘琦支援,老臣愿统领人马,渡江北上,定将曹贼杀退。” 张昭抚须冷笑道:“程公口出狂言,莫非忘了年前合肥之战?张辽尚且不能胜,更何况曹操亲至?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程普大怒道:“吾等自随孙将军开基创业,大小数百战,何惧曹贼?尔等未战便降,竟还在公堂之上堂而皇之,可知羞耻二字?” 张昭大怒:“程普,你……你一个武夫,如何知晓天下大势,为何总要自取其辱?” 程普冷嗤道:“丧权辱国,乱臣贼子,天下大事,都坏在你们这些腐儒身上。”张昭在江东的威望与程普不相上下,被其当面辱骂,暴脾气也上来了,卷起袖子大叫道:“主公,我要与他单挑,决一死战。” 张纮等人急忙将他拦住,将张昭拉到后面,程普则抱着胳膊站在那里,往日尊重他年纪大,今日却毫不相让。 张纮抱拳道:“主公,为今之计,不如从曹操之意,将庐江归还。曹军可自庐江攻江夏,我等自水路取夏口,共伐刘琦,夺取荆州。” 黄盖大声道:“主公勿忧,吾等愿效死出战,头可断,血可流,誓不划地求和。” 张昭跳脚大喝道:“尔等忘了合肥之战乎?” 一句话说的众武将怒气冲冲,却又无法反驳,孙权的脸色也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步骘见双方争执不下,出列言道:“以江东之力,迎战曹军,恐力有不逮,不如去荆州求援,看刘琦心意如何再做决断:若其愿放弃关中来助江东,足见此人有联合之意,可顺便完成婚约共抗曹军;若其只图私利,作壁上观,妄图收渔翁之利,则可联曹而伐荆州。” 诸葛瑾也抱拳道:“主公,两家既已定下姻亲,此时反悔,必为天下人所笑,吾愿再去一趟荆州,向刘琦借兵。” 孙权看了一眼鲁肃,见他眼观鼻,鼻观心,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并不与张昭争辩。 众人一片埋怨之声,果然如周瑜所料,这些人目光短浅,只求苟安,权宜之计不过是饮鸩止渴。 孙权脸色愈发阴沉,这其中的利弊,他们三人早已讨论过,无需再多言,抗曹才有出路,联曹乃是与虎谋皮。 就算拿下荆州,也不过是为壮大曹军,曹操拥有荆州水军,占长江上游,顺江而下,又有淮南之兵,形势将比现在还要严峻。 大多都同意张昭做法,劝孙权马上派人渡江言和,否则数十万大军渡江而来,江东之地将灰飞烟灭。 合肥一战的失利犹在眼前,虽说张辽被调走,但吴军对曹军的畏惧,已经深入人心,士气极为低落。 讨论半个时辰,场面一面倒,虽有程普、黄盖力主迎敌,但张昭等人抓住合肥之战的先例,不住挖苦讽刺,武将们争论不过,眼看又要动起手来。 鲁肃终于开口道:“曹军战船未足,尚不敢渡江,可命周泰、蒋钦领水军沿江防御,且等大都督到后,再做商议。” 孙权强忍怒火,让众人退下,留鲁肃与诸葛瑾,脸色铁青:“吾领江东近十年,自认人心归附,兵精粮足,可与天下英雄争衡。如今临敌,个个都要求和,难道我还不如垂死病中的刘琦?” 他们几人最早商议联刘抗曹,现在到了最危险的时刻,检验决策是否正确,全在此一举。 诸葛瑾言道:“今曹操不报南阳失利之仇,反举众南侵者,乃因刘琦强势,荆州上下殊死一搏,令操心存忌惮,故而来欺江东,若方才情形被刘琦知晓,恐也有取江东之意。” 鲁肃叹道:“昔讨逆将军弱冠以校尉创业,横扫江东,风行草偃,曹操主动联姻求和,亦此理也。设若伯符未曾遇难,以其材略绝异,英气猛锐,曹操岂敢正视江东乎?” 第159章 江东英豪 孙权眼角微微一抽,似乎极不愿与孙策比较,拂袖道:“江东基业,已历三世,父兄英雄绝伦,然吾亦非刘表那等坐守之辈,定要开疆扩土,岂有割地求和的道理?” 鲁肃见成功激起孙权斗志,抱拳道:“鲁肃并非有意对比,恐将军雄心不在,为曹氏所欺,反复周旋于两家,贻笑后世耳!” 孙权眼底的不满一闪即逝,大笑道:“子敬无需多言,吾自领江东以来,敬贤礼士,自当有英雄气度,忠言逆耳,某岂不知?” 鲁肃言道:“正所谓君子自强不息!示弱于曹,必会为其步步紧逼,唯有奋威迎敌,以示江东英豪,方可从容自保。” 孙权微微点头,对诸葛瑾吩咐道:“子瑜即刻备些厚礼,驾快船往荆州试探虚实,且看刘琦如何答复。” 鲁肃也跟着告辞,与诸葛瑾一同出门,嘱咐道:“子瑜兄去襄阳,记得带一壶杜康来。” 诸葛瑾会意笑道:“实不相瞒,那酒的滋味,我也想念多时矣!” 送走诸葛瑾,想起在水云间的那些日子,鲁肃的目光怔忪起来。 那里虽说不上极尽奢华,但总让人流连忘返,回味不绝。 “酒醇、菜丰、人更妖……” 鲁肃感叹着,甩甩脑袋往军营赶去,只等周瑜来便出兵对战。 次日,周瑜自柴桑赶到,孙权再次召集文武议事,不容商议,直接拜周瑜为大都督,与曹军决战。 黄盖等武将大喜,纷纷称赞孙权英明,是时候一雪前耻了,唯有程普面色不悦。 张昭大惊,出列劝道:“主公,曹操挟天子而征四方,动以朝廷为名,逆者如吕布、袁绍等皆亡,今曹操统一北方,威势越大,未可出兵。当遣使求和,否则江东必有灾祸,望主公三思。” 程普这次却抚须冷眼旁观,历事三主,德高望重,本以为此次统兵大将非他莫属,不想孙权却拜周瑜为大都督,心中不悦,倒要看他如何应对。 周瑜冷笑道:“张公此言差矣!伯符遗言,将外事付托于某,付先生萧何之任,今不思报效主公之恩,保全国家,却反要屈膝逆贼,莫非君有降曹之意?” “我……你休要血口喷人!”张昭须发皆张,厉喝道:“尔等年轻气盛,不知避让锋芒,待罹兵革之祸,悔之晚矣!” “曹贼欺我江东无人焉?”周瑜傲然笑道:“为国家效命,保江东基业,虽死何憾?大丈夫既食君禄,当报君恩,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还,幸耳!” “公瑾壮哉!”程普听到这句话,不禁热血上涌,豪气纵横,赞道:“都督此言,真乃将才也,吾等誓与曹贼决生死。” 程普此言一出,还在观望的武将也纷纷都向周瑜施礼,其中还包括步骘、虞翻等文士,主战派占了上风。 张昭等大惊失色,张纮忙道:“主公,曹操以天子为名,其师不可拒,近闻其水军已成,战船极多,恐难当之,不如虚与委蛇,暂时求和罢战,徐图后计。” “真乃迂儒之论也!”周瑜勃然大怒,瞪着一众主降派,个个都是江东世家豪族,生怕祸及自身,沉声道: “操虽托名汉相,实为汉贼。刘琦能以南阳之地抗曹,以主公神武雄才,江东之固,岂能不如刘表父子?此正当伸大义于天下,为国家除残去暴之时,瑜愿为前驱,为主公决一血战,万死不辞。” “尔等休要多言!”孙权见张昭又要出列,长身而起,碧眼扫过众人,威仪四射,朗声道:“曹贼欲废汉自立久矣,孤与老贼,势不两立!大都督之言甚合孤意,即日点将出兵,不必再议!” “主公不可……” “将军三思……” “住口!”孙权大怒,铿锵一声拔出佩剑,吓得张昭等人一个哆嗦,缩着脖子退入行列,如同斗败的鹌鹑。 孙权举剑砍去奏案一角,沉声道:“再有言和者,与此案同!” 环视众人,再没人敢说话,这才将佩剑赐给周瑜,传令道:“公瑾放心出战,孤于江南亲督粮草,斩却来使祭旗!” 张昭忍不住又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 孙权沉声道:“曹贼大军压境,欺吾太甚,不斩来使不足以示威。” “完了……”张昭扼腕叹息,斩使便意味着与曹操彻底决裂,再无转圜余地。 孙权表了决心,又命程普为副都督,鲁肃为赞军校尉,江东文武官将皆听号令,如有违反者,以其佩剑先斩后奏。 周瑜接过宝剑,拜辞孙权,当即便带领众将赶到牛渚,传令周泰、蒋钦,来日于江畔升帐祭旗。 翌日平明,周瑜升中军大帐,端坐帅位,众将左右侍立,听候将令。 潘璋先将曹军使者一行押进帐中,五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那使者满头大汗,颤声道:“大都督,小人不过奉命行事,身不由己,为何要斩?冤枉,冤枉啊!” 周瑜厉声道:“曹贼弄权,甚于董卓:囚天子于许昌,领暴兵杀我将士。尔等为其爪牙,便是江东之敌,岂能留之?” 不顾使者哭喊,命刀斧手推出帐外斩首,将首级悬挂水寨左右,以示抗曹决心。 祭了帅旗,周瑜命韩当、朱桓为前部先锋,领本部战船,渡江北上,周泰、蒋钦领牛渚水军,随后接应,于芜湖江口下寨。 朝阳升起,大江之上波光粼粼,东吴水军离开水寨,大的有三层战舰,高大威猛,小的有艨艟龙舟穿行其中,浩浩荡荡往江北进发。 周瑜按剑立于船头之上,望着千帆重叠,遮天蔽日,白色的征袍随风鼓胀,雄姿英发。 太史慈默默走过来,扶着船舷,忽然说道:“若伯符在此,我三人并肩作战,何人能当?” 周瑜扭头,他与太史慈中间,正好空着两步距离,那里曾是孙策的位置。 船头仿佛出现一位雄壮豪阔的人影,一脚踏着船舷,指点江山,谈笑风生。 当年领兵过江攻打庐江,在皖城得了大小二乔,二人结为连襟,关系更加亲密,本以为可携手开创一番大业,谁知那一战竟是永别。 而远在豫章,讨伐宗贼的太史慈,也没有见到孙策最后一面,深以为憾! 第160章 玄武湖水军 当年曹操与袁绍对峙于官渡,孙权趁机领兵攻广陵,十万大军竟被陈登用计吓退,未战先衰,死伤无数。 十八岁的孙权,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经此一战,孙策便看出孙权无统兵之能,亲自到丹徒整顿人马,准备再次北上,未料却被刺客所伤,伤重而亡。 如日中天的将星,就此陨落,岂不叫人惋惜? 尤其他和太史慈,与孙策可谓知己神交,情同手足,更是痛断肝肠。 这种痛苦和无法弥补的遗憾,唯有他二人能彼此感知。 周瑜深吸一口气,仰望盘旋于船头的水鸟,喃喃道:“伯符,他一直都在……” …… 江北大寨,曹操正接到长安和许昌的密报,摇头失笑不已。 曹洪密报徐晃存有二心,故意懈怠不战,恐与刘琦、关羽早有联络,要尽早彻查。 曹操笑道:“徐公明乃当世良将,其忠心可比云长,绝不会有二意,此必是刘琦小儿离间之计,叫子廉不必介怀,同心守关中便是。” 另一封却是许昌陈矫送来的密信,曹操递给旁边的夏侯惇:“子林自襄阳受辱之后,大有长进呐!” 夏侯惇一听是关于自己儿子的,赶忙接过来看过,一只眼却突然瞪大,大怒道:“此子安敢私蓄粮草,储备财物,岂有此理!” 夏侯惇一向为人节俭,从不敛财,也时常教导几个儿子不可贪恋财色,大丈夫要有雄心壮志,建功立业才不愧夏侯子弟。 现在夏侯楙非但蓄养侍妾,还光明正大大肆敛财,储备粮草,这事可大可小。 说小了是夏侯楙爱财如命,说大了甚至可以直指夏侯惇有不轨之心! 曹操摆手道:“元让稍安勿躁,子林比之先前纨绔游乐,已是大有长进矣!” 夏侯惇忙抱拳道:“自我离开许昌,此子便愈发肆无忌惮,此事我全然不知,请丞相明察。” 曹操笑道:“子林之志,吾已尽知矣!你可知他为何倒卖粮食,大肆敛财?” 夏侯惇脸色铁青,沉声道:“不成器的东西,焉有大志?” “元让此言差矣!”曹操慨然道:“子林自认暂时无力统兵,却有萧何之志,其赚钱筹粮,是为我支援我大军所用。” 夏侯惇吃惊道:“果有此事?” 曹操抚须笑道:“元让有所不知,那茂林堂,也是我暗中支持他与子桓同办,能否赚钱不打紧,却正好历练二小子,如今看来倒也颇有成效。” “原来如此!”夏侯惇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骂道:“这臭小子,连我都蒙在鼓里。” 曹操大笑,正夸奖年轻一辈时,忽然曹纯快步而进,禀告道: “丞相,大事不好,孙权斩使者悬首于江边示威,已拜周瑜为大都督出兵北上。” “岂有此理!碧眼儿安敢轻吾?”曹操勃然大怒,传令道:“升帐!” 稍后众将会齐,曹操问道:“玄武湖水军可曾备齐?” 曹休出列答道:“战船已尽数入江,水军整装待命,只等丞相将令。” 玄武湖水军已训练两年多,由原庐江太守刘勋训练,有士兵两万,战船八百,连同徐州水军,都由曹休统领。 “很好!”曹操抚须冷笑道:“江东自恃水军强盛,孙权欲以大江阻吾,此番便叫他知道我北军水战厉害。” 曹休抱拳道:“丞相放心,末将驾船渡江,一日便可攻下芜湖,水陆并进取牛渚,石头城唾手可得。” “哈哈,壮哉!”曹操大笑道:“不枉我耗费冀州两年钱粮练兵。” 正要传令出兵,荀攸劝阻道:“丞相,大江之上风高浪大,非玄武湖可比,江东之人惯熟水战,水面之上恐非敌手,当据岸防备,待吴军来时破之,再反攻方为上策。” 刘勋言道:“东吴鼠辈只会偷袭,若论正面交锋,我水军何惧?昔日孙策小儿欺吾赚取庐江,末将定要一雪前耻,孙策抢我的,末将一定要从孙权身上加倍取回。” 这刘勋与曹操有旧,曾为袁术部下,任庐江太守,袁术死后,割据江淮之间。 孙策邀请其同攻豫章宗贼瓜分财物,刘勋欣然出兵,却被孙策趁虚袭取庐江,无奈投奔曹操,一直对孙氏怀恨在心。 听闻曹操开玄武湖治水军,放弃河内太守训练水军报仇,曹操正愁北军无人会水战,而刘勋在江淮之间颇有经验,便命其领兵。 张勋急于报仇,曹休和一众水军将领也急切请战,年前合肥大捷,张辽以八百军大破孙权,三四千人马便杀得十万吴军丢盔弃甲,狼狈而走。 这个先例让曹军上下信心十足,都以为南人懦弱不堪,一触即溃,出战对敌,岂不是遍地功劳随便捡? 曹操见军心可用,笑道:“碧眼儿坐守之辈,周瑜若在南岸防守不出,何时能取江东?在这里徒费钱粮,不如先出战迎敌,以试吴军虚实,再作定夺未迟。” 这是水军第一战,曹操也颇为期待,命刘勋为前部,带领玄武湖水军攻打芜湖水寨,曹休领大军接应,亲自到江岸一处礁石上观战。 众将来到岸边,只见水波潋滟,远处朦胧的江边,东吴战船高大的黑影往来游走,如同巨兽一般。 荀攸等人无不神情凝重,曹操也暗自皱起眉头,他花费巨资打造战船,又千里迢迢从河北运到淮南,竟还是弱了半截。 不过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刘勋能与东吴水军有一战之力,再继续造船扩编,拿不下荆州,难道还渡不过长江? 刘勋驾船先行,刚过江心,吴军哨船早已发现,马上分出一支船队前来迎战。 两军在江上相遇,扬帆稳住船队,刘勋提刀站立船头,大喝道:“吾乃刘勋是也!孙策袭我庐江,人虽死,但仇不可不报,叫孙权小儿来送死。” 出兵迎敌的正是韩当,正要报名,听刘勋辱骂孙策,勃然大怒,将手一招,战船启动,直往曹军撞过去。 刘勋大惊,忙喝令士兵掌舵游走,准备将其包围其中,用乱箭射杀。 只见韩当取下弓箭,一脚踏着船舷,等大船快速逼近,弯弓搭箭,直往刘勋射来。 “卑鄙——又偷袭……”刘勋又惊又怒,想不到对方说打就打,连船只都未摆开。 韩当却不管他叫嚣,他的箭术在吴军中首屈一指,接连三箭发出,刘勋只躲开两箭,便被一箭射中,惨嚎一声仰面跌倒。 第161章 水上交锋 咚咚咚—— 大江之上,鼓声震天,东吴水军舟船破浪而来,江面上波浪翻滚,战船起伏不定,再加上船只相撞,曹军便站立不稳,个个坐在船上。 韩当驱船闯入船队之中,任凭战船起伏摇晃,个个都如脚下生根一般,纹丝不动,乱箭齐发,曹军死伤无数,转眼之间前军船只全部沉没江中。 曹休在后面见到,急忙指挥战船救应,左右包抄过来,此时东吴船只已经横在江心,可将其围住消灭。 但与此同时,岸边的周瑜也在观战,冷然一笑,将令旗挥动,右边蒋钦,左边周泰,各领水军迎敌。 此时吴军才开出最强大的战舰,三层高的战船,足有楼房大小,迎向曹军,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曹军慌忙闪避,但水军速度极快,直冲船队之中,箭矢如雨,大船之后还有艨艟和轻舟交替穿行其中,将曹军船只分割开来,登船厮杀。 曹军虽然也训练两年之久,但一大半都是从河北之地就地招募,水战哪比得上从小在水上长大的吴军,再加上刘勋被杀,无人指挥调度,转眼之间乱作一团。 东吴战舰在水面上横冲直撞,如大鱼游走于虾群之中,既强大又灵活,曹军不能抵挡,到处都是惨叫之声。 曹军临时挖凿的玄武湖,平时连一点风浪涟漪都没有,练兵时操控自如,此时到了江面上,一旦船只开动,波涛翻滚,舟船便起伏不定,甚至有倾覆的危险,舵手已经先慌了神。 船只失了方向,随波漂浮,曹军便如无头苍蝇,想杀敌进不得,想撤退走不得,就在江中打转,被敌船一阵撞击,便有不少人直接跌入江中。 曹休再鸣金退兵时,曹军已经身不由己,眼睁睁看着吴军船只纵横水面,被其分割包围,无数人中箭落水,只留下残破的船只,在水上漂浮。 周瑜命人擂鼓助战,韩当等三路战船直冲曹军杀去,曹休大惊失色,不敢再在江心停留,全军奋力划船,退回江北。 周瑜也不恋战,下令鸣金,将水军调回,吴军驾船在水面上收集船只、弓箭,忽然有人大叫道:“都督快看,猪婆龙!” 韩当在船上看去,只见江水之中,无数长一丈左右的灰色黑影穿行在江面之中,足有三四百,那些曹军尸首被其拽进江底,冒起一股股猩红的血沫。 蒋钦大笑道:“它们想必也许久不曾吃到血食了,此番饱食之后,也不会再去袭击渔民,曹军倒也算是为江东百姓做了一件善事。” 这正是扬州长江一带的鼍龙,江东百姓称之为猪婆龙,背尾有鳞甲如铠,十分凶猛,必是被血腥味吸引来,为了争抢食物,也不怕水面上的船只。 朱桓言道:“何不抓捕一些,做成鼓面,以助军威?” 韩当喝道:“这玩意儿抓一条都费劲,数百条聚在此处,谁杀谁还不一定,传令全军速退” 这些猪婆龙十分记仇,一旦将其激怒,就会成群结队前来报复,小船被其撞得粉碎,哪怕是大船,也可能咬破,这几百条足以抵得上一支水军,哪敢得罪?水军退回寨中,周瑜闻言笑道:“鼍龙到此,也是为我军助威,此战必大获全胜矣!” 程普大笑道:“若论水上交锋,何人能与我江东儿郎相比?就是曹贼再带十万人马,也休想渡江。” 黄盖言道:“此番大胜,破敌万余,当速将捷报传至建业,安主公及众文武之心,江东上下齐心,才能从容抗曹。” 周瑜传令犒赏三军,差人到建业向建业报捷,全军分作五队,明日渡江北上。 此战让水军重拾信心,正好趁胜而进,一鼓作气夺回濡须。 曹休狼狈回营,向曹操请罪,此一战玄武湖水军损失过半,刘勋阵亡,战船、武器损失不计其数。 曹操摆手道:“此战皆因刘勋报仇心切,冒进中计,非干汝事,加强训练水军,沿江加强防御。” 曹休退下,曹操叹道:“不听公达之言,损兵折将,堕了士气,这该如何是好?” 荀攸言道:“北军毕竟不熟水战,勉强操练,也不比东吴水军精熟,玄武湖之兵比之江东水军,如井中之蛙对敌这江中鼍龙,岂能取胜?吾料周瑜必会趁胜来攻,可守旱寨,待其半渡击之,定能反败为胜。” 曹操点头道:“以吾之短,攻彼之长,吾之过也!” 遂传令三军到帐中听令,命曹休沿江一带部署十座水寨,以大船居外如城郭般防御,寨内放置小船,依计行事。 次日一早,周瑜派太史慈、黄盖、韩当、蒋钦、周泰武将为前部,各领一支楼船舰队,直往江北杀来。 自己与程普都督左右两军,驾船随后接应,留吕范、朱治守寨巡视四方,准备一举夺回濡须。 船过江心,只见曹军沿岸连接水寨,有数十里,各寨严加防御,彼此救应,吴军战船列于水上,等候将令。 正观察之时,岸上鼓声大作,只见居中的水寨人头攒动,青龙伞盖之下,一员大将身披红袍,头戴金盔,身材虽矮小,但气度不凡,三绺长髯随风飘洒,正是曹操。 随着将令传下,曹军东西寨中马上就有船队杀出,最两侧的寨中大船缓缓出动,以为策应。 “曹贼,某要将你扔到江中去猪婆龙!”太史慈脸色一沉,马上在船头指挥,将令旗挥动。 他最恨曹操当年屠徐州之举,自己不少亲属也受其害,近来又杀了名士孔融,这可是北海人的骄傲,只因几句话便被诛杀,何其狠毒? 左右韩当、黄盖两员老将分船迎敌,中路蒋钦、周泰稳如磐石,暂时按兵不动,静待时机。 吴军水军各带强弓硬弩,两军分左右而出,依然如昨日一般,所向披靡,转眼便将曹军杀得七零八碎,驾船逃窜。 此时中路三支水军也冲到近前,蒋钦、周泰左右拱卫,等敌船到近前,随着太史慈一声令下,箭矢发动,铺天盖地,将曹军尽数射杀。 先来迎战的曹军转眼灰飞烟灭,太史慈拔剑大喝道:“随某来,斩杀曹贼,为东吴解患,为父老乡亲报仇!” 第162章 身陷重围 楼船上鼓号齐奏,太史慈驾船当先直追曹操,蒋钦、周泰二将领兵护卫左右。 东吴船队如猛兽一般,直冲向北岸水寨,曹军在岸上慌忙放箭,但已经无法阻止破浪而来的战船。 太史慈张弓搭箭,猿臂轻舒,岸上的几员敌将应声倒地,曹军大乱,曹操也在护卫的簇拥下向后寨逃走。 砰砰砰—— 船只撞在港口之上,如同地震一般,整个水寨都在震颤,吴军士气大涨,纷纷拿起兵器,跟着太史慈等一齐登岸,往寨中追敌。 周瑜领大军到江心,忽听得鼓声震天,忙催船向前,见水军已经杀上对岸,寨中人影乱窜,到处都是喊杀之声。 吕蒙大笑道:“曹贼自恃强横,我看也不过如此。” 他和太史慈当时都在豫章,并未参与合肥之战,听闻消息不可置信,如今亲自迎敌,见曹军一触即溃,便不以为意。 “不好!”周瑜站在船头,忽然脸色大变,传令道:“速速鸣金收军。” 吕蒙疑惑道:“人马登岸,长驱大进,正是趁胜厮杀之时,为何守军?” 周瑜沉声道:“曹军一战即走,必是在水上失利,要等我军登岸再战,寨中必有埋伏。” 吕蒙将信将疑,顷刻间鸣金之声大作,但江上风声极大,加之前方鼓声、厮杀声震动四野,前军根本听不到号令。 周瑜命人挥动旗号撤退,但太史慈等已经杀入寨中,看不到江上情形。 正焦急之时,岸上也响起沉闷的鼓声,东面几座水寨青烟飘起,向西蔓延过来。 仲春之季,江上东南风正紧,火势一旦蔓延开来,前军后路被断,后果不堪设想。 “速去接应前军!”周瑜大惊,立刻派吕蒙、朱桓、丁奉、潘璋四将驾船往下游而去。 船队刚出,便见所有的水寨都有浓烟冒起,黑烟滚滚,弥漫江岸,烈日之下,犹见烈焰升腾。 “曹贼!”周瑜脸色铁青,咬牙道:“我未放火,你倒先自己烧了起来。” 原本他打算到了傍晚,趁着东风最大的时候派船队冲过去烧了水寨,谁知曹操竟如此果决,烧水寨拒敌。 护卫中军的陆逊驾船到近前,抱拳道:“大都督,曹操自烧水寨设伏,必已决定退守濡须,何不全军登岸,救出诸位将军,占领北岸?” 周瑜诧异地看了一眼陆逊,马上传令道:“陆将军与潘璋自下游登岸,某去上游接应,两路夹击,共破曹军。” 陆逊领命驾船,带领一半人马,顺水快速而去,周瑜在船头看着陆逊的背影,目光深沉。 太史慈过于冒进,中敌埋伏,自己刚才一时急躁,几乎乱了方寸,这个陆家后起之秀,竟有如此敏锐的观察力,可谓将帅之才。 此时岸上已经杀声震天,容不得周瑜过多思索,剩余船队往上游而去,绕过曹军水寨向后包抄。 太史慈当先冲入曹营,舞动铁戟连杀数人,盯着身披红袍的曹操,带兵紧追不舍。 追出后寨,便见一将拦住去路,大喝道:“焦触在此,吴狗速降!” 太史慈并不答话,抿着嘴大步上前,焦触大怒,催马舞刀直斩过来。 太史慈却不退反进,紧盯着挥砍过来的大刀,如渊渟岳峙,等坐骑到近前,大吼一声铁戟迎向大刀。 骑兵对步兵,居高临下,再借着战马的冲击力,有天然优势,面对骑兵的冲击,没有结阵的步兵只能避让。 “去死!”焦触奋力挥刀,要将这挡路之人斩杀。 却见太史慈腰身扭动,在大刀临近时忽然闪避,焦触一刀斩空,因为用力过猛,在马上一阵摇晃。 此时太史慈的铁戟却猛戳过来,仿佛他的身躯迎向戟尖,噗嗤一声,便从左肋扎了进去。 噗通一声,焦触在惨叫声中,被太史慈扯住袍带从马上拽落,巨大的冲力下,摔得内脏碎裂,尸体翻滚之中,口吐血块而亡。 这只是一照面的功夫,曹操还在前方不远,太史慈抢过坐骑,捡起大刀翻身而上,大喝道:“曹贼休走!” “杀我兄弟还想走?” 张南与焦触都是袁氏旧将,关系最亲密,奉命守卫后营,见焦触被杀,前来报仇。 太史慈面沉似水,继续催马向前,眼里只有曹操,张南上前,两马交错间,便被一刀斩于马下。 曹军一片惊乱,冲上来的士兵都被太史慈杀散,周泰和蒋钦也同时领兵到,抢了战马冲杀,吴军一拥而上,曹军向后退走。 太史慈催马直追曹操,忽然一将拦住去路,膀大腰圆,浑身玄甲,如同铁塔一般,嗡声道:“俺许褚会会你!” 当—— 太史慈催马上前,一刀斩去,被许褚横刀架住,反震回来,不由心中暗惊,久闻曹操护卫“虎痴”之名,果然实力不俗。 调转马头再来交手时,忽然曹营中鼓声大作,伏兵四起,夏侯惇、乐进、臧霸分别领兵杀出,骑兵如猛虎下山,狂奔而来。 太史慈猛回头,见岸边浓烟四起,顿时意识到不妙,惊呼道:“中计了,快撤!” “吴狗吃我一刀!”许褚狂笑着,挥刀斩来,根本不容太史慈撤退。 太史慈大急,咬牙接住许褚,对周泰二人大喝道:“我来断后,速退!” 周泰和蒋钦急忙指挥人马,边战边往水寨退去,唯有退入寨中,借着栅栏和壕沟才能阻挡骑兵冲势。 骑兵的速度极快,尤其乐进带领的是新招募的鲜卑骑兵,与乌桓突骑一样,能在马上弯弓搭箭,发动骑射。 乐进先到,战马呼啸而过,乱箭当头落下,吴军便倒下一大片,仓促组织的阵型大乱。 夏侯惇和臧霸紧随其后,一阵猛冲,吴军便七零八落,一如在水上他们用战船冲击曹军一样,形势翻转,根本阻挡不住。 周泰和蒋钦刚退到寨门口,却见寨中大火烧起,浓烟蔓延过来,滚烫的火焰烤得根本无法靠近,只好奋力向前冲杀。 二人也趁乱抢了战马,奋力杀到太史慈面前,周泰帮忙逼退许褚,大声道:“沿岸起火,退路被断。” 太史慈扭头看去,顿时脸色大变,见曹军又包抄过来,大吼道:“大都督必会来营救,向东面死战突围。” 周泰二人也知道此时深陷重围,唯有破釜沉舟才有一线生机,组织人马往下游冲杀。 第163章 火烧濡须 江边烟火连绵十余里,喊杀声震天,曹操与荀攸在一处山陵上纵马观战,抚须大笑道:“这一把火,定叫江东鼠辈胆寒。” 此战用计将吴军诱上岸边,早在水寨小船中藏了干草、硫磺等引火之物,等水军上岸,伏兵在暗道烧火,断其归路,将精锐一网打尽。 夏侯惇等伏兵杀出,将东吴水军围在岸边往来冲杀,吴军虽仓促抵挡,但面对北方的骑兵,却力不从心。 正看之时,两岸边上有援军赶至,前来救援,除了港口位置,其余地方停船不便,吴军下船后要涉水攀崖才能上岸。 曹操见吴军如蚂蚁般爬上来无数,才将红旗挥动,岸边芦苇丛中,文钦、曹纯伏兵杀出。 上岸的吴军还在控水备战,有些甚至脱了靴子,行动不便,骑兵转眼便到,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丁奉光着一只脚退到一块岩石旁边,指挥士兵迎敌。 岸上突遭埋伏,船上的水军见势不妙,纷纷躲进舱中,舵手下意识便要驾船后退。 吕蒙拔剑斩了舵手,大喝道:“同心向前,擅自后退者,斩!” 吴军奋力划桨,此时也顾不上破坏船只,直冲上岸,有些撞在礁石上,争先恐后上岸迎敌。 文钦见吴军越来越多,弓箭手已伏在岸边结阵,不再恋战,领兵后退,与夏侯惇等会合。 另一边朱桓和潘璋则被曹军杀退,他们遇到的是曹纯率领的虎豹骑,战力十分强悍,如洪水猛兽,所过之处,士兵纷纷跌倒,根本无法立足。 朱桓见势不妙,急忙退至水上,水军在楼船上以弓箭掩护,将骑兵逼退。 二人驾船继续向上游,寻找登岸之地,曹纯则带领骑兵在岸边跟随,两军隔江彼此观望,倒像是依依送行。 吕蒙和丁奉整顿兵马,往水寨来救人,臧霸前来拦截,与吕蒙厮杀,丁奉则冲破曹军包围,提刀奋力厮杀,往核心杀去。 “此小将何人也?”曹操见丁奉一把刀左右挥动,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惊奇不已。 亲兵有熟悉江东之人者答道:“禀丞相,此人名叫丁奉,现为水军都尉。” “此人有大将之才,奈何被孙权埋没!”曹操抚须感叹,传令道:“活捉丁奉者,赏百金!” 侍从前去传令,丁奉已经杀到阵中,周泰和蒋钦正向东冲杀,曹军骑兵在一旁不断冲击,而太史慈在断后,与一员铁甲将军杀得难分难解。 “向东走!”丁奉大吼一声,上前接住夏侯惇交战,周泰在前开路,蒋钦护卫左右。 吕蒙在乱军中杀到太史慈跟前,见他浑身是血,衣甲破碎,不知伤势如何,亲兵早已死光,被许褚杀得气喘吁吁,汗如雨下。 二人且战且走,此时臧霸将水寨中的吴军全部杀散,又从后面包抄过来,眼看要将太史慈二人围住。 “丞相快看!”曹操正等着俘虏敌将,忽然随从夏侯恩指着东面惊叫起来。 曹操扭头看去,只见距离水寨四五里地之外,岸边又有黑烟冒起,每隔数百步便有一处烽火,同时江面之上,帆影重重,铺天盖地,不知有多少吴军渡江而来。 “莫不是孙权援军?”曹操双目微眯,惊疑不定。 “建业援军竟来得如此之快?”荀攸也十分疑惑。 与此同时,人报周瑜自上游领兵渡江,正快速前来接应,东边岸上吴军越聚越多,旌旗顺着江风飘展,看数量足有数万兵马。 “撤!”曹操当机立断,虽然眼看要将先上岸的吴军消灭,但其援军已到,不是恋战之时,传令道:“鸣金!” 叮当当—— 一串清脆的鸣金之声响彻江岸,曹军纷纷回头,看到高处的旗号,纷纷向后撤退。 骑兵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同退潮一般,转眼之间便脱离战场,跟随曹操往濡须港扬长而去。 “曹贼!”太史慈大叫一声,扔掉手中残破的大刀,噗通一声从马上坠落,不省人事。 这一战杀了将近两个时辰,从午饭过后一直到夕阳将落,岸边浓烟滚滚,等陆逊从东岸赶到,曹军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漫天烟尘。 只见岸上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周泰等将和吴军早已理解,顾不得满地狼藉,或坐或卧,瘫在血水之中。 陆逊一声轻叹,命人救治伤兵,将人马在前方布成阵势,以防曹军反击。 周瑜兵到时,伤者已被抬到岸边敷好药草,士兵正在清理战场,远处人马阵容整齐,防备有度。 陆逊上前见礼,周瑜诧异道:“曹贼用兵,早已防备援军,吾于上游被曹纯拦截,伯言何以未曾受阻?” 陆逊抱拳道:“全仗吕、丁二位将军死战,将伏兵杀退,我等才能顺利登岸,将曹军逼退。” 吕蒙却道:“陆将军何必谦逊?若非你用疑兵之计,惊退曹军,我等只怕九死一生。” 周瑜诧异道:“何为疑兵之计?” 吕蒙便将陆逊沿岸放火,将战船分作三批在江上往来游走,又扯下船帆做成旗帜布于江边,让曹操以为江东大军赶到,才不假思索退走。 “哦?”周瑜眼中精光一闪,重新审视着陆逊,见他气度从容,颔首赞许道:“曹贼为人生性多疑,伯言虚张声势,此计正中其要害,深谙兵法之妙。” 陆逊抱拳道:“都督谬赞,属下只是粗通兵法,未得奇妙。” 周瑜正要与之深入交谈,忽然亲兵来报:“太史将军身受十余处重伤,虽已止血,但气息不稳要见大都督。” 众人急忙赶过去,只见担架之上,太史慈面如金纸,嘴唇灰白,目光黯淡,眼皮仿佛有千斤重,随时就要阖上。 “子义!”周瑜抢步上前,抓住太史慈的手臂,“你尽管安心养伤,某必报此仇。” “大……都督!”太史慈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此战乃……乃末将之过……” 周瑜忙道:“胜败兵家常事,将军不必介怀。先养伤要紧,江东基业不能没有将军,你我还要并肩作战。” “只恐再难……临阵杀敌矣!”太史慈沉沉一叹,仰望天空,见飞鸟盘旋于头顶,喃喃道:“你听——伯符、伯符他……他在呼唤我!” 第164章 后起之秀 太史慈昏迷过去,周泰也受伤也无法再战,周瑜命人驾船送回江东养病。 不觉天色已黑,水寨化为灰烬,江边一片漆黑,周瑜命吕蒙巡营布防,与鲁肃等商议对策。 鲁肃言道:“我军利在水战,曹军骑兵极多,不宜陆战,不如退回江南,等刘琦援军到来,共议破曹之事。” 周瑜冷哼道:“吾破曹贼,何须他人相助?且不论荆州是否发兵,远水难救近火,此时若退兵,有何颜面去见江东父老?” 鲁肃蹙眉道:“今大将伤退,兵力受损,恐进取不足。” 周瑜一向争强好胜,与孙策一样,都是极好面子之人,若得大胜,或许能劝他退守,但此次失利,绝不甘心退兵。 周瑜蹙眉思索片刻,看向站立人群中的陆逊,将二人唤进帐内,商议道:“伯言有何良策?” 陆逊任海昌屯田都尉期间,深得民心,后主动请命平定会稽山越,孙权对陆逊的表现十分满意,准备与之联姻。 虽与孙策之女订亲,即将成为孙家女婿,但一向为人低调谦逊,若不是相貌出众,很容易被人忽略。 周瑜初时只当孙权是利用这个文弱书生,来化解两家当年之仇,进一步安抚江东世家,此次随军出征,才发现此人暗藏韬略 陆逊言道:“曹军强盛,东吴兵少,愚以为不可与之争衡,当暂驻人马,沿江防御,布成水陆两道防线:曹军来,则退至水上,曹军不来,则伺机而动。曹操不出数月自会退兵,若时机得当,一鼓作气拿下淮南亦未可知。” “哦?”周瑜剑眉微挑,问道:“伯言可是在等梅雨季节?” “此其一也!”陆逊点头道:“其次曹军数十万大军驻扎淮南,粮草千里转运,耗资甚大,就算中原富庶,能及时供应。然一旦关中大变,则曹操不得不退。” “关中?”周瑜双目微凛,缓缓道:“莫不是马腾起兵?” 陆逊言道:“刘琦为蔡氏欺压,隐忍数年,待刘备到荆州,才借势而起,此人行事必定谋定而后动,区区武关,何须他亲自去督战?染指关中又力有不逮,吾料其必是与马腾暗中联络,谋取长安。” “原来如此!”周瑜眼中精光一闪,喃喃道:“刘琦小儿,果真有如此心机?” 陆逊抿着嘴并未答话,自从陆康战死庐江之后,这些年陆家在江东一落千丈,低调求存。 他抚养陆绩长大,更懂得一个深知隐忍的人,每一步行动必有所图,绝不会鲁莽草率行事。 鲁肃言道:“伯言之计最为稳妥,先立于不败之地,可待敌自乱,伺机破之。” 周瑜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命黄盖、蒋钦领水军巡视江上,伯言今后不必领兵,随某左右,参赞军机。” “遵命!”从一名都尉直接升为周瑜身旁的参军,陆逊还是一脸平静,看不出喜怒。 鲁肃抚须打量着这个不骄不躁的年轻人,暗自高兴,江东又有后起之秀,又有周瑜提携,卧龙凤雏何足道哉? …… 曹军大胜,弃了江岸退守濡须水寨,背靠巢湖扎下数十里营寨,陆地之上,每个人心中都踏实许多。 中军帐中,曹操摆宴庆功,前方细作传来消息,太史慈重伤昏迷不醒,周泰等将也伤势不轻,都回江东养病,吴军士气低落。 曹操抚须笑道:“江左周郎名传四海,依我看来,也不过如此。” “丞相妙计!”众将纷纷称赞,只要不打水战,他们还是信心十足。 荀攸笑道:“前有文远大战逍遥津,今有丞相火烧濡须港。吴军两战失利,江东世家必会惊乱,再劝孙权来求和。” 丞相冷笑道:“碧眼儿举棋不定,杀吾使者,岂能轻饶了他?” 夏侯惇抱拳道:“丞相所言极是,东吴先偷袭庐江,旧账未算,又勾结刘琦图谋不轨,若不加以惩治,如何立威?” 荀攸言道:“丞相奉诏讨逆,旄麾南指,所向披靡,此战兵威大振,若擒周瑜,则江东震动,孙权必惊疑而来降,大事可济矣!” 乐进请令道:“末将愿领精兵,踏破吴营。” 众人正商议破吴之计,忽然侍从闯进帐中,禀告道:“丞相,长安急报!” “哦?”曹操眉毛一挑,示意将使者带进来,蹙眉道:“莫不是刘琦又有小胜,不自量力要取关中?” 荀攸神色忽然凝重起来:“以荆州实力,未足以掌控关中,只恐另有变故。” 只见一人满身尘土,进入帐中呈上书信:“马腾父子起兵作乱,已经攻破长安。钟太守退守潼关,急需支援。” “混账!”曹操拍案而起,眼中杀气腾腾,沉声道:“马腾老贼,安敢阳奉阴违,欺君罔上?” 众人无不大惊,关中大乱,长安失守,一旦西凉军杀出潼关,后果不堪设想。 “曹洪何在?”曹操深吸一口气,拆开书信看罢,双目微眯,脸色阴沉。 这一战不仅折损兵马,丢了长安,他最器重的张既也被斩杀,损失惨重。 荀攸捻须沉吟道:“刘琦吸引长安守军出动,马腾趁虚反戈一击,此二人恐暗中早有勾结。多亏丞相高瞻远瞩,建潼关以防西凉之乱,否则后果难料。” 曹操缓缓坐下,叹道:“果真应了贾文和之言。” 扬州刺史刘馥言道:“关中大乱,又有刘琦崛起于南阳,必会引起中原震动,丞相当速往潼关主持大事。” 曹操蹙眉道:“吾大胜周瑜,正该威慑江东之时,若就此退兵,岂非前功尽弃?” 荀攸言道:“马腾有勇无谋,其实不足为虑,吾料此时曹洪已经退守潼关,有徐晃为辅,可保无虞。只需另遣机谋善断之人前往助战,破贼易如反掌。” 曹操叹道:“可惜程德谋已故,还有何人能参谋军机?” 荀攸想起南阳战事,便心中不舒服,言道:“为今之计,只好劳烦贾大夫亲自去一趟关中了。” 曹操眼中精光闪烁,沉吟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传令道:“命文学掾司马懿为曹洪参军,连夜动身往潼关助战,不得有误。” 夏侯惇一怔:“丞相,那司马懿不过一儒生,如何能将关中大事托付于他?我看不如派满宠或董昭前去。” 曹操双目微凛,慨然道:“此人后起之秀,恐非诸子辈所能及也。” 第165章 东吴求援 众人无不愕然,面面相觑,有震惊也有不信,但曹操用人向来不拘一格,既有决断,便不再多作讨论。 荀攸言道:“吴军大败,必会向荆州求援,丞相需早做防备。” 曹操抚须笑道:“吾此番兵出淮南,正欲荆州发兵,破其联盟,叫孙刘两家自相交攻,坐收渔翁之利也!” 荀攸诧异道:“原来丞相早有妙计,不知作何安排?” 曹操转头看向曹纯:“彭虎等可都准备好了?” 曹纯抱拳道:“彭蠡贼听闻丞相欲表其为将军,又封关内侯,欣然归顺,正严阵以待,准备立功。” 曹操点头道:“立刻告知彭虎,只等荆州船队经过彭蠡泽,便出兵袭击之,事成之后,论功封赏,我将豫章之地封于他也未尝不可。” “遵命!”曹纯派人马上去传信。 荀攸捻须笑道:“此乃一石二鸟之计也!” “三鸟!”曹操伸出三根手指,得意笑道:“无论彭虎是否得手,孙刘两家必会交恶;搅动豫章之乱,孙权便无暇北上;若能趁机杀了关羽,可除却吾心头大患。可叹云长终不肯为吾所用,吾已心如死灰矣!” 荀攸微微一怔:“丞相怎知关羽要来?” 曹操言道:“荆州若要支援,江夏最近,为表同盟诚意,刘琦必会派大将领兵,关云长今为江夏太守,岂有不来之理?” 荀攸却摇头道:“江夏兵马,与东吴有仇,关羽又秉性高傲,若到江东,恐会弄巧成拙。纵然刘琦不知,卧龙、凤雏定能看出,我看未必。” “哦?”曹操双目微眯,沉吟片刻大笑道:“不管谁来,吾此计定叫他两家争斗,取江南只在眼前。” …… 诸葛瑾再次来到襄阳,发现这里又有新的变化,两街上铺面更换许多,最醒目的便是学宫对面的“华吉医学院”。 这里原本是好几排馆舍,前来荆州避乱的名士儒生,可暂时在这里居住,如今修了个高大的牌楼,比对面的学宫还要气派。 “志在活人施妙药,心为济世挽沉疴!”诸葛瑾看着牌楼两旁雕刻的鎏金大字,不解道:“荆州有何名医,竟有如此气度?” 负责接待的庞季笑道:“看名称便猜到一二,学院祭酒为神医华佗,另有两人也大大有名,乃是太医吉平之子,昔日因衣带诏事,吉平为曹操所杀,二子逃窜山中,得免于难,偶遇华佗,听闻南阳战事,便一同到荆州来避乱。” “原来是忠良之后!”诸葛瑾微微点头,再次看着那两排字,抚须道:“牌楼刻字,倒也颇有新意。” 庞季笑道:“此乃刘将军创意,今年春节时,各家大门、府门上皆贴此文字,以此来鼓舞人心。因其成对又上下关联,叫做‘对联’,如今已风靡荆州,大受欢迎。” “刘将军少年壮志,实在总能出人意料!”诸葛瑾慨然一叹。 自从见过刘琦之后,发现这个人看似简单平和,实则又深不可测,令人难以捉摸。 上次与鲁肃到襄阳,见刘琦大力扶持商业,提升商人地位,二人还曾讨论此举必会惹得人心浮躁,人人逐利,个个赚钱,荆州到下一代恐再无名士。 如今又见刘琦重视医者,看这排场竟与士人并驾齐驱,将来三教九流都能出入庙堂之上,岂非要造成大乱? 思索之间,二人来到府衙,刘琦早已闻报等候,见礼落座,诸葛瑾便忙着问关中形势。 到了夏口,他才知道马腾起兵造反,攻破长安,刘琦也刚回荆州不久,如此重要的消息,江东竟毫不知情,恐怕荆州境内的细作出了意外。 刘琦简要介绍一番,笑道:“曹贼领三十万大军出淮南,窥伺江东,先生此时来荆州,恐怕不是为找孔明许久吧?” 诸葛瑾言道,“曹军势大,孙刘两家既约定同心抗曹,今大军寇境,将军既知消息,莫非要作壁上观不成?” 刘琦言道:“此番关中乱起,曹操必会退兵,吴侯多虑了。” “将军此言,莫非不愿出兵?”诸葛瑾不悦道:“先前两家联姻同盟,吾与子敬回江东,深得吴侯赞赏,如今尚未结亲,便如此推脱,叫我如何复命?若我无功而返,只怕非但联盟不成,吴侯要与曹贼反来取荆州矣!” “哦?”刘琦微微蹙眉,反问道:“孙将军虎踞六郡,兵精粮足,江表英雄极多,北军不善水战,奈何惧贼怯战?” 诸葛瑾叹道:“将军有所不知,江东之士大多甘于现状,偏安一隅,又因去岁合肥之战,故而心怯。” 刘琦心中一叹,东吴上下如此心态,难怪曹操会选择先打他们。 这比起赤壁之战,形势已经好多了,就此还想求和,如此委曲求全,不打你打谁? 如果不是周瑜、鲁肃顶着,望风而降的可能性都有,换做谁都想来试试效果。 想当年孙策在的时候,个个都是江东豪杰,杀伐果断,所向披靡。 如今换了孙权掌权,全都变成江东鼠辈,迟疑不决,畏畏缩缩。 越是实力弱小,越要威武自强,只有如此才能博取一线生机,无论做人还是立国,都是这个道理。 孙权向江东世家的妥协虽然稳住局面,但也成了孙氏霸业的绊脚石,再难更进一步。 想到此处,刘琦蹙眉道:“立国还需自强,若江东上下人心如此,纵然我全力支援,恐怕也无济于事。” 诸葛瑾叹道:“江东之士个个避战,张昭等有心交还庐江,求和曹贼,幸得周都督及程普等老将极力主战,吴侯已出兵北上。但毕竟东吴兵少,独木难支,此时正是验证两家情谊之时,将军若不发兵,未免叫人寒心。吴侯恼怒之下,铤而走险亦未可知。”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琦只好答道:“调兵遣将,非同儿戏,先生且到馆驿歇息,待我与众文武商议后,再调兵未迟。” 诸葛瑾催促道:“救兵如救火,将军切莫迟误太久。” 刘琦送走诸葛瑾,马上派人去请诸葛亮、徐庶和庞统前来议事。 马腾取长安,汉中之围自解,杨松已回汉中撺掇张鲁出兵攻打刘璋,共分西川。 荆州正在暗中策划入蜀之事,孙权竟被曹操三十万人马吓住,跑来求援,打乱了他的计划。 第166章 瞌睡来了有枕头 不多时,诸葛亮和徐庶同时先到,原来两人都在徐庶家中,不愧为好基友。 诸葛亮收了周不疑做学生,邓艾也一同学习,发现此二人都十分聪慧,一个通达伶俐,一个务实稳重,深得孔明之心。 刘琦将孙权求援之事说了一遍,还不见庞统到来,便先与二人商议,为了孙刘同盟,实在不行,就从江夏调兵意思意思。 诸葛亮却笑道:“将军不必忧虑,孙权既要我荆州同盟诚意,何妨亲自去一趟江东?” “我亲自去?”刘琦一怔,不由想起被诸葛亮撺掇到东吴结亲的刘备,蹙眉道:“那西川之事?” 诸葛亮轻摇羽扇,笑道:“西川险固,兵精粮足,非朝夕可定,更需储备车马粮草,至少也需要半年调度。届时曹操早已退兵,将军转回荆州,直取西川,岂不妙哉?” “孔明言之有理!”徐庶点头道:“江东可以拒操者,长江也,曹军虽强盛,然舍鞍马驾舟楫,与东吴争衡,岂能成功?数月之后又是江南梅雨季节,北军远涉江湖,不服水土,曹操必退兵主持关中战事,待其两军交战正酣,我再取益州,则无后顾之忧。” 刘琦顿如拨云见日,笑道:“既如此,那我就亲自去一趟江东,既显示同盟之谊,叫曹贼心生忌惮,顺便也将联姻之事定下来,方可同心破曹。” 诸葛亮言道:“今江东虽告急求援,但将军此去,也要多加小心,防人之心不可无,亮愿随行。” 徐庶笑道:“连弩即将试成,孔明需主持工坊之事,为取西川准备,我随公子前去足矣!” “江东之人我最熟,还是由我去最好!”正说话之时,庞统从门口进来,一身酒气,显然昨日又宿醉。 诸葛亮蹙眉道:“士元整日醉酒,既伤身体又误公事,当多加克制,以免误事。” 庞统八字眉一挑:“你以为我愿意喝?这也是为了公事,若不是我陪着张别驾痛饮一宿,焉能获得宝贝?” 诸葛亮问道:“有何宝物?” 庞统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裹,用手拍了拍:“此乃西川地形图也!” “哦?”刘琦三人眼睛一亮,全都盯着那个包裹。 正筹备入蜀计划,就搞到一份地图,这不是瞌睡来了有枕头? 原来半月前张鲁便迫不及待出兵,益州震动,张松主动请命到许昌求援,途经荆州,被细作发现。 刘琦知道这家伙身上有地图,将其接到襄阳,殷勤款待,张松则一脸冷傲,执意要到许昌面圣。 正无奈之时,庞统提着一坛酒去见张松,大概是同为相貌同病相怜,反正二人一见如故,交谈甚欢,不想一夜之间便有了结果。 “此乃天助将军也!”诸葛亮翻开地图,顿时眼前一亮,“蜀中山川相连,地势复杂,但看此图,便知蜀中道路矣。” 刘琦也在一旁观看,这幅图虽是手绘,但极其详细,大小道路,方向行程,都标注距离,甚至连哪里有多少钱粮兵马,都一一记载。 这已经属于最高军事机密,细作、哨探根本拿不到这些资料,但张松身为益州别驾,对这一切自然了然于胸。 徐庶言道:“此等机密事,张松就算大醉,恐怕也不肯轻易献出,必是士元又用了其他手段。” 庞统嘿嘿笑道:“不过是替张松及益州之士鸣不平,刘璋无能之主,以益州之富,竟不敢与区区汉中张鲁抗衡,岂不叫天下人笑西川无人?” 徐庶点头道:“自刘焉入蜀以来,东州之士与益州之民多有冲突,加之刘璋暗弱,人心离散,思得明主。而曹军远在中原,关中未定,鞭长莫及,张松此去必无结果。今将军一鸣惊人,大破曹贼,又有匡正朝廷之志,士元一席话必叫张松如梦方醒,欣然归顺。” 庞统抚须笑道:“刘璋不能用贤,柔弱迟疑,却居益州天府之国,张鲁尚自有吞并之心,更何况他人乎?” “张松现在何处,速请来相见!”刘琦心中激动,如果能有入蜀的机会,他绝不会放过。 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实力,不用像刘备那样瞻前顾后,需要顾忌什么名望声誉,这个时代弱肉强食才是正理,手足尚且相残,更别提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汉室宗亲了。 庞统神秘一笑道:“张永年正在水云间乐不思蜀,川中之事,容我与他徐徐商议,将军此时召见,岂不坏了人家美事?” 诸葛亮无奈摇头,扇子点着庞统,失笑道:“为谋者当用正道,士元此举未免有些乘人之危。” 庞统毫不在意,摆手笑道:“什么阴谋阳谋,胜者为王,我若能为将军不费一兵一卒之力拿下西川,又何必在乎手段是否高明?” 诸葛亮微微摇头,却不与他争论,在他看来,凡事要师出有名,谋事先谋正,这些投机取巧,执人把柄的伎俩,他是不屑用的。 徐庶大笑道:“既然二位都有公务在身,看来这江东之行,非我莫属了!” 刘琦笑道:“此去江东,不过是助威壮势而已,何须我卧龙凤雏亲出?元直随我去,正好可查探江东情报,一举两得。” 诸葛亮言道:“此去江东,不可调江夏之兵,有云长虎踞夏口,方可威慑东吴。” 刘琦一想也是,刘备去东吴,被周瑜搞了那么多幺蛾子,虽然现在荆州略有优势,但也不能太过托大。 “既如此,那就调甘兴霸来,到了江东观摩学习,对训练水军或有帮助。” 诸葛亮又道:“此去能战则战,若以吴军牵制曹贼,削弱曹军,则马腾父子在关中之地大有可为,将来便可从容入蜀。” “此两虎竞食之计,孔明与我不谋而合!”刘琦点头道:“既如此,荆州军事,便由军事全面调度,待人马钱粮备足,便一举取西川为基,三分天下。然后北图汉中,收取中原,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 “亮愿施犬马之劳!”诸葛亮神色凛然,起身施礼。 这正是他隆中对的策划,一腔抱负全在此举,怎能不心潮澎湃? 第167章 花自盛开 次日一早,心急如焚的诸葛瑾便来求见,江东战事如火,他在这里度日如年。 当刘琦告知他要亲自去江东时,诸葛瑾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刘琦笑道:“我既为江东女婿,就该去拜访岳母大人才是,这很合理吧?” “合理,合理!”诸葛瑾连连点头。 刘琦亲自去江东,就是孙刘同盟最好的证明,而且他大败曹军,颇有经验,必会让张昭等人无话可说。 诸葛亮笑道:“将军亲到江东,必叫曹贼心生忌惮,再也不敢正视江南之地。但江东人心叵测,兄长来请人,可要保证公子的安全。” “孔明放心,府君此去,为兄当时刻陪同左右,保证万无一失!”诸葛瑾喜不自禁,马上拍着胸膛保证,旋即又道:“二弟你不去?” 刘琦笑道:“曹贼谋我之心不死,调张辽屯兵昆阳,不可不防,我已擢孔明为军师中郎将,总督荆州军务,以防曹贼声东击西。” “这倒也是!”诸葛瑾听到张辽的大名,频频点头,虽然知道诸葛亮的本事,但此时也不好强求。 正准备出发,忽然张维快步而来,拿着一封信:“将军,夏侯楙派人送来书信。” “哦?”刘琦倒有些意外,自从上次在襄阳被算计之后,夏侯楙三人成为笑话,这时候来信,莫不是还挂念着黑珍珠? 拆开书信看罢,刘琦忽然大笑起来,摇头道:“这个夏侯楙,真他……真是个人才。” 徐庶疑惑道:“将军为何发笑?” 刘琦将信递给徐庶,言道:“夏侯楙将遗失青釭剑视为生平奇耻大辱,竟还想着要赎回,已备足钱粮,约我还剑。” “两百五十万钱……”徐庶微微蹙眉:“将军的意思是?” “这等好事,还用考虑么?”刘琦不假思索,便将佩剑解下,递给张维:“只要夏侯楙如数还钱,便将此剑还给他。” 徐庶忙道:“将军,此乃不可多得的宝剑,可作防身之用,失了未免可惜。” 刘琦笑道:“眼下战事吃紧,粮草才是最要紧的,区区一把剑又算得了什么?” 众人都摇头失笑,这夏侯楙上了那么大的当,成为笑谈不说,还丢了武关,换作其他人定想着报仇雪耻,与刘琦势不两立。 他可倒好,竟还要再送钱粮来,这等大礼,刘琦岂能不受? 张维接过宝剑,又问道:“那夏侯楙来襄阳之事?” “尽管让他来!”刘琦笑道:“反正那座庄园也是他花钱买的,作为主人本该来去自由。看来这夏侯楙在许昌卖家具,也赚了不少钱……” 提起家具之事,刘琦忽然灵机一动,将张维叫到一旁,低声安排几句,让他好好接待夏侯楙。 这张维其实并非太尉张温之后,而是张机的堂孙,张机在襄阳开回春堂,他前来投奔,但又不喜欢医术,整日闷闷不乐。 恰好徐庶为母抓药,见这人一脸愁容,心不在焉,但做事却十分精细,丝毫不差,问过之后将其招到炎风营,夏侯楙事件已经认证了他的能力。 吩咐完毕后,众人离了襄阳赶往夏口,同行的有徐庶、刘磐、黄忠、吉邈、习贯等人。 这段时间襄阳又招募了一批人才,名士有杨仪、宗预、陈震,另外还有向宠、马良两位年轻才俊,都是向郎推荐,向宠是他侄子,马良则是学生。 刘琦稳住荆州局势后,除了征辟名士到任外,不少人才也主动来投,华佗和吉平的两个儿子更是意外收获。 “这大概就是花若盛开,蝴蝶自来吧?” 刘琦在马上感慨不已,望着前面带路的刘磐,若不是他鼎力相助,自己孤掌难鸣,也走不到这一步。 虽然在历史上并不出名,但刘磐可是能与太史慈对抗的人物,与黄忠搭档足以统领一支大军。 向宠到来之后,便接了刘磐的班,和刘贤二人护卫襄阳,让刘磐一直守在襄阳,实在有些屈才了。 众人来到夏口,关羽已领兵在等候,穿着刘琦为他量身打造的青龙战甲,鹦哥战袍,黄金龙首吞口的腰带,更显得威风凛凛。 见礼之后,大家到水寨暂作休息,习贯指挥人搬运物品上船,足有几十个箱子,看得诸葛瑾直皱眉。 前方战事吃紧,就算去见丈母娘,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吧?但这种事,他又不好干涉,只能耐着性子等候。 其实诸葛瑾不知道,刘琦带的礼物只是少数,这里面更多的是商品,汉兴堂的美酒,凤祥号的珠宝,回春堂的丹药等等,准备在江东打开销路。 辣椒这次没有带,这东西现在还很稀缺,正在想办法培育,另外刘琦觉得这玩意在江东没销量,后世苏吴一带都不吃辣椒,更何况现在? “将军,我们该启程了!”好不容易等装完货物,诸葛瑾见刘琦还不动身,忍不住催促。 刘琦却道:“人马未曾到齐,不必着急。” 诸葛瑾问道:“关将军已整装待发,还有何人?” “关某已等候多时矣!”关羽也正疑惑,忽见大路上一支骑兵急速而来,当先一将白马白袍,惊呼道:“子龙?” 来的正是从南阳调来的赵云,大概是心理作用,虽然护卫有史阿等人,但刘琦总觉得去江东,还是带着子龙安全些。 正迎接赵云时,江上帆影重重,水军也随后赶到,楼船上一人拄刀而立,锦袍雉鸡翎随江风飘荡,铜铃声声传来,正是水军都督甘宁。 关羽愈发不解:“此去江东只是助战,何须人马尽出?” 刘琦笑道:“关平婚期将至,此乃人生大事,就不劳烦二叔了。” 关羽卧蚕眉倒竖,正要说话,徐庶将他叫到一旁,低声道:“人心难测,我等去江东,唯有君侯虎踞江夏,方能威慑孙权,可保无虞。” “哼!”关羽丹凤眼眯起,沉声道:“江东鼠辈,安敢欺某?” 诸葛瑾也想借关羽的威名震慑曹军,忙问道:“何以不就近从江夏调兵?” 刘琦言道:“江夏人马多与江东有仇,若去恐怕适得其反。” “这……倒也有理!”诸葛瑾无奈,刘琦说的也有道理,黄祖的人马到了江东,那还不得先打起来? 关羽和徐庶商议几句,回转身来,向刘琦抱拳道:“公子放心,某会出手!” 第168章 让火烧得更旺 舟船顺江而下,准备到柴桑休整,听闻周瑜兵败,太史慈、周泰重伤,江东上下又是一片求和之词,孙权无奈,亲临芜湖观战。 诸葛瑾大急,不敢耽搁催兵带路直奔芜湖,两员大将受伤,这对江东战力是个极大的考验。 刘琦也没想到,周瑜领兵,竟吃了这么大的亏,江东自孙策死后,超一流武将只有甘宁和太史慈两人。 如今甘宁被自己收了,东吴唯一牌面太史慈重伤,勉强能抗打的周泰也伤退,东吴基本只剩二流武将,除了水战,基本丧失进攻能力。 而曹操没有退兵,却派司马懿到长安,也出乎刘琦与诸葛亮等人的预料。 按照原先预估,等他援军到江东,曹操也正好退兵去长安,既承了个大人情,又能在东吴走动一番。 谁知却逼得司马懿提前出场,这个结果,刘琦一时不知是喜是忧。 诸葛瑾急得在船头打转,徐庶与刘琦等商议道:“曹贼不肯退兵,足见取江东之意,今其大将折损,正是诸位用力之时。” 甘宁一撇嘴:“格老子的,我看那孙权可不是好东西,碧眼之人好比白眼之狼,反复无常,要谨防他反咬一口,何须全力相助?” 这次水军东进,甘宁只带了普通战船,甚至大部分都是洞庭水贼的船只,显得有些破败,那些轮船、装了连弩的战舰,一艘也没舍得带来。 刘磐点头道:“甘都督言之有理,为了江东事,叫我荆州人马浴血厮杀,不值得!” 刘琦笑着摇头道:“正所谓救兵如救火,诸位想一想,这火烧在哪里,我们才不急着去救?” 甘宁浓眉微蹙:“后院?” “后院起火还不急?”刘磐一撇嘴,“我看厨房差不多。” 黄忠也忍不住道:“柴房都是杂物,烧了无关痛痒。” “我以为是堂屋!”习贯思索道:“后院是卧房,厨房有粮食,柴房藏宝物,这都烧不得,堂屋空旷,烧了重盖便是。” 甘宁摸着下巴嘿嘿一笑:“看来习家的财宝,都藏在柴房附近。” “不不不,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习贯顿时脸色大变,赶紧摆手,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刘磐问道:“大郎,你以为如何?” 徐庶在一旁笑道:“诸位所言差矣,这大火烧在别家院里,才不必着急。” 刘琦点头道:“所以我们此去看似救火,实则要将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些。” “哦!”众人恍然明白,再次大笑起来。 诸葛瑾脑袋探进来,叹道:“军情紧急,诸位为何如此大笑?” 刘琦笑道:“我正与诸位将军商议破曹之事,先生勿忧,到了前线,他们定会全力冲杀,定叫曹贼闻风丧胆。” 诸葛瑾抱拳道:“如此便有劳诸位将军,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刘琦言道:“我等既来相助,便不求回报,只是此次出兵,所需粮草军器,先生要保证充足,否则将士懈怠,军心涣散,恕我无能为力。” 诸葛瑾点头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岂不懂这个道理?一应军中所用,由我亲自调度。” 船队顺风顺水,次日便到芜湖,有守军报入,孙权带领文武亲自出迎。 刘琦在船上看去,只见一人身穿紫袍,一脸淡紫色的络腮胡,眼窝微深,乍一看去竟像个龙头,怪不得人说孙权相貌不凡。 下船近前见礼,发现孙权的眼珠并非碧绿色,而是大海一样的深蓝色,说黑不黑,说蓝不蓝。 但不管怎么说,和刘备的大耳朵一样,都异于常人,这在古代就是大富大贵之相。 见到真人,刘琦心中愈发疑惑,无论从血脉遗传,还是后世医学的角度,都难以解释孙权的相貌,难道是基因突变不成? 孙权也在观察着刘琦,既看不出威严霸气,也没有精明干练,倒和刘表相似,透着儒雅从容。 这样的人能打败曹操? 孙权心中疑惑,在一片寒暄恭维之中,诸葛瑾为双方引见,到了府衙中,设宴为刘琦接风洗尘。 酒过三巡,张昭抚须冷笑道:“今曹军三十余万,龙骧虎视,刘将军支援江东,却只带五千兵马,未免太过敷衍了些。” 刘琦举杯向张昭敬道:“张公请满饮。” 张昭见刘琦如此敷衍,勃然大怒道:“大敌当前,吾问正事,刘将军何以避而不谈?” 刘琦缓缓放下酒杯,挑眉道:“先生也知兵法军事?” 张昭大怒道:“老夫熟读兵法,遍观兵策,如何不知?” 刘琦叹道:“吾闻孙讨逆临终时,托付江东大事: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某此来助战,对敌之策自会与周都督商议,就不劳先生费心了。” 张昭气得吹胡子瞪眼,若不是孙权在场,就要拍案而起,沉声道:“今吴侯在此,江东文武齐会,商议保家之事,愿闻将军高论!” 刘琦问道:“《孙子兵法》谋攻篇,知胜之道有五,明公可知?” 张昭冷哼一声,抚须道:“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识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将能而君不御者胜。” “然也!”刘琦点头笑道:“诸位既知五胜,为何却只做到其中之二?如此焉有取胜之理?” 孙权忍不住问道:“何以见得某只做到其中之二?” 刘琦言道:“曹军南下,诸位犹豫不决,不知战与不战,迟迟未曾出兵,延误战机;众将在前阵浴血奋战,诸如张公等却在后方一心求和自保,军心涣散;周都督胸藏韬略,曹贼尚且忌惮,吴侯却又亲临前阵,如此屡犯兵法大忌,岂能取胜?” 孙权顿时脸色一沉:“刘将军在教某做事不成?” 刘琦摇头笑道:“我可不敢教吴侯,只是念在你大舅子的情分上,来救将军而已。” 张昭冷笑道:“区区五千兵马,也敢大言不惭?” “张子布,你个老顽固!”刘琦忽然猛拍桌案,大骂道:“方才五胜你耳聋眼瞎未曾听懂?还是早与曹贼勾结,吃里扒外引狼入室?” “刘琦,大庭广众之下,你……你敢口出恶言,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张昭想不到刘琦竟敢当面骂他,一时间反倒不知该如何还嘴,抖抖索索说不出话来。 第169章 上下一心 在座众人也都愣住了,孙权紧握酒杯,双目微凛,徐庶则暗中观察,诸葛瑾急得直搓手。 张昭可是东吴最德高望重之人,脾气又倔,连孙权都要礼让几分,刘琦当众恶语相加,未免太过。 “既然你为老不尊,就休怪我言语无情!” 刘琦缓缓起身,环顾众人,顾雍等求和派都纷纷低头,生怕也惹来一顿谩骂。 今天不将张昭这些老顽固收拾了,这把火可就烧不起来了。 指着错愕的张昭大声道:“想当年曹贼屠徐州,那枉死之人,难道就没有你的父老乡亲?你老儿惶惶流窜江东,幸得孙氏收留才有今日,今不知感恩出力,报仇雪恨,反欲屈膝降贼,岂不令天下耻笑?哪怕是收一只流浪犬,也会兢兢业业看守门户,你竟要将孙氏三世基业拱手送人,岂不如一只断脊之犬?” “你……黄口小儿,刘琦——你无耻、无聊、无礼……” 张昭被骂得惊怒交加,哑口无言,忍不住也站起来,卷着袖子叫嚷道:“刘琦小儿,我要与你单挑,拼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刘琦此时反倒冷静下来,轻笑道:“我看你阳寿所剩无多,还是回家好好养养你那老精神吧!否则到了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托付大事的孙将军?” “刘表竟生此等不肖之子!”张昭差点气得背过气去,捶打胸口颤声道:“竖子不足与谋!” 跌跌撞撞离开席位,向孙权一拱手,拂袖踉跄而去。 刘琦抱着手不以为意,他自认没有诸葛亮的口才,博引古今,但直指要害骂人还是有一套的。 来自于后世键盘侠的熏陶和磨炼,一键西来,谁能阻挡? 对张昭这种名士,就用最粗俗的言语,反而最能见效,这就叫乱拳打死老师傅。 对东吴这帮投降派,刘琦早就看不顺眼了,当初看书看电视,隔着屏幕都恨不得甩两巴掌。 如今有了面对面的机会,骂他还是看在孙权的面子上,没打这老头已经算是很克制了。 孙权虽然心中觉得解气,但张昭毕竟是股肱之臣,不悦道:“刘将军辱我部下,未免过甚?” 刘琦拱手反问道:“将军可知我初掌荆州,何以便能收复南阳,大破曹贼五十万人马?” 孙权不禁想起合肥之战,眼角微微一抽,低头把弄酒杯:“不知。” 刘琦言道:“荆州也有不少降曹派,就是以蔡氏为首,首恶必诛,杀一儆百。唯有上下一心,三军同力,方能取胜。” 孙权冷哼道:“将军前来相助,未曾用兵便教我杀大臣,莫非别有居心?” 刘琦仰天大笑道:“我只说荆州之事,吴侯自有明断!蔡瑁等各自为己,他们降曹,依然可稳坐荆州,甚至加官进爵。但我若屈膝,必为曹贼猜忌,迟早为其所害!既然别无选择,上为汉室朝廷,下为安保自身,唯有拼死一搏而已!” 孙权眼中精光一闪,抿着嘴低头沉思,刘琦说他自己,江东的情况又何尝不是如此? 刘琦又道:“江东兵精粮足,且有长江之险,已立于不败之地,有何惧哉?今关中大乱,吾料曹贼不久便会退兵,此乃江东取淮南之时,切不可听张昭等坐谈之论,坐失良机。” 步骘问道:“今北方大定,操新得袁绍之众,兵强马壮,如何抵敌?” 刘琦笑道:“马腾与我举衣带诏讨贼,又有孙刘同盟响应,同为国家除残暴,为生灵兴利业,正如当年诸侯讨董卓之时,人心所向,何愁大事不成?” “此言壮哉!”一席话说得孙权意气奋发,拍案而起,举杯道:“伯玮联络东西,筹谋大计,正与吾不谋而合,此天赐良机,吾等当同心破曹。” 刘琦也举杯相敬,众人一同饮酒,见孙权再次下定决心,诸葛瑾也松了一口气。 正商议北上抗曹之事,忽然座上一人大哭而起,拔剑在手,直刺向甘宁。 甘宁正举杯喝酒,未曾提防,惊得酒杯砸了出去,向后坐倒。 眼看宝剑到面前,众人惊呼,旁边一道寒光闪过,仓啷一声,那人的宝剑便脱手而出。 “大胆!”孙权大惊失色,厉喝道:“凌统,汝安敢对宾客无礼?” 凌统看着指在胸口的剑尖,颓然跪在地上哭喊道:“甘宁是我杀父仇人,此仇岂能不报?” “好,干得真漂亮!”刘琦将酒杯狠狠摔在地上。 在众人惊愕之下,走过去示意赵云将剑收回,扶起狼狈的甘宁,冷冷瞟了一眼凌统,向孙权抱拳道:“告辞!” “走!”朝着徐庶等人一招手,大步向外走去。 “刘将军……” “大公子——” 孙权等人全都傻了眼,诸葛瑾愣了片刻,赶紧追了出来,拦住苦苦相劝。 刘琦冷笑道:“本以为江东多俊杰,都如讨逆将军、鲁肃与先生一般,心怀大志,忠烈慷慨,谁知尽是不识大体的无知之徒?我等留在此地反而多生事端,不如各自为战最好。” 此时的刘琦可不比当年无家可归的刘备,处处要委曲求全,仰人鼻息。 他有足够的底气和实力,如果连部将的尊严都维护不了,还谈什么争霸天下? 好心好意来帮忙,文有张昭冷嘲热讽,武有凌统公报私仇,那还玩个鸟? 诸葛瑾忙劝道:“公子此来,是为国家大事,若因一时之怒而坏了同盟,岂不叫曹贼暗笑?” “曹贼笑不笑不打紧!”刘琦冷哼一声,“我与众将荣辱与共,同袍同心,绝不容任人欺凌!今日正是念在两家同盟之谊,才不愿大动干戈,否则刚才子龙出手,便可叫凌家绝后。” 身后的甘宁感动得稀里哗啦,咬着牙眼眶发红,赵云等人也都昂首挺胸,这样的主公,值得誓死追随! 诸葛瑾眼看阻拦不住,正着急之时,孙权也急急追出来,抱拳道:“伯玮且慢走,是我御下不严,让甘将军受惊,我在这里向诸位赔罪!” 孙权说着话,竟真的向刘琦一行躬身施礼,江东文武无不大惊。 但刘琦却暗自点头,孙权的这个举动,说明他能屈能伸,正展现出霸主的气度。 第170章 敲打年轻人 “主公!”凌统又哭着跑出来,跪在地上:“是末将之过,请主公责罚。” 孙权斥责道:“昔日甘将军射死汝父,乃是各为其主,不容不尽力。今来助战,便是盟友,岂可复仇?” 凌统以头触地,连连求饶:“父仇不共戴天,末将刚才一时冲动,误了主公大事,死罪!” 孙权叹了口气,言道:“你既知犯错,当向刘将军赔罪才是!” 毕竟凌操是孙家功勋,凌统又救过他的命,年少有为,孙权也舍不得责罚。 诸葛瑾忙道:“主公所言极是,人孰无过,改之则善!刘将军为人宽厚,定不会与你计较。” 凌统爬起来,向刘琦深施一礼:“在下鲁莽,还请将军恕罪。” 刘琦背着手退后一步,将甘宁让在前面:“你该向甘将军赔罪,他若能原谅于你,我无话可说。” “啊?!”凌统顿时浑身一僵,抬头怒目瞪着甘宁,牙齿咬得嘎吱吱作响。 刘琦冷笑道:“汝父当年攻江夏,不知杀死多少士兵,敢问那些人的仇,该如何去报?” “这……”凌统握着拳头,额头上汗如雨下。 孙权见提起江夏之事,赶紧上前道:“今日正是同心抗曹之时,旧事恩怨一笔勾销。公绩,看我之面,你就向甘将军赔罪,如何?” 凌统胸膛起伏,家仇国事都在他一人身上,充满矛盾。 就在此时,却见甘宁上前一步,抱拳道:“先前之事,虽各为其主,但小将军一时冲动,也在情理之中!甘某最敬重疾恶如仇的汉子,就绕过他一会吧!” 甘宁也是识大体的人,眼看事情要因自己而闹僵,主动站出来化解,既保住双方的面子,也挽回自己的尊严。 刘琦笑道:“既然兴霸不再追究,此事就此揭过,同心抗曹才是大事!” 孙权也松了一口气,抱拳道:“伯玮请!” 二人重新回府饮宴,凌统盯着甘宁的背影看了许久,才跟上前去。 “诸葛先生,请!”徐庶叫上发呆的诸葛瑾。 诸葛瑾擦了擦冷汗,庆幸道:“幸亏未带江夏兵到,否则此地恐怕已是血流成河矣!” 众人再次落座,刘琦给甘宁使了个眼色,甘宁斟酒向凌统敬道: “此事毕竟是我失手在先,大丈夫当恩怨分明,此一杯酒虽不敢说化解你我恩怨,但诚意告慰令尊在天之灵!” 说完将酒奠在地上,又倒一杯言道:“小将军能否放下心结?” 凌统脸色煞白,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终于抿着嘴拿起酒杯,颤抖着仰头一饮而下,咳嗽不止。 甘宁心中一叹,知道他是为形势所迫,也喝了酒退回原位。 刘琦慨然道:“若非奸党弄权,朝纲崩坏,吾等又何以会结下许多恩怨?诸事罪魁祸首,实乃曹贼之流,讨贼除暴,我辈义不容辞。” 孙权也道:“吾父兄皆殁于战事,孤已放下私仇,兴义兵讨篡逆,诸位务必谨记。” 众人纷纷点头,毕竟两家早已约定同盟,定下姻亲,如今刘琦又亲自领兵来帮忙,再找茬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刘琦见凌统还是脸色难看,向他说道:“方才因张公之言,我心中有气,并非故意针对于你。其实当初在荆州,我也苦闷许久,特作诗一首,常常自勉,今日分享于小将军,如何?” 诸葛瑾忙笑道:“大公子才气,早已惊动士林,五言诗新颖规整,七言更是引领潮流,吾等洗耳恭听。” 凌统抬头看着刘琦,自嘲一笑,哑声道:“若是那句‘金麟/岂是池中物’,在下万不敢当。” 别看凌统年纪小,心眼可不少,要是刘琦送他这句话,故意陷害,那孙权以后还不得他把给办了? 刘琦大笑道:“当然不是,此诗极为自勉,当然还从未示人。” 孙权也好奇起来,抚须道:“伯玮卧薪尝胆,必有惊人之语,吾等洗耳恭听。” “献丑了!”刘琦站起身来,向四周抱拳,轻咳一声缓缓道: “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打击老天真。 自古英雄出炼狱,从来富贵入凡尘。 醉生梦死谁成气,拓马长枪定乾坤。 挥军千里山河在,立名扬威传后人。” “好诗,好诗!”孙权听罢眼前一亮,抚掌大赞道:“妙妙妙……” 虽说这是刘琦自勉之诗,但仿佛是在写他自己一般,正合孙权心意,赞赏是发自内心的。 一片赞叹之中,凌统似有所悟,起身抱拳道:“多谢将军指点,在下受教了。” 刘琦笑道:“凌将军为江东年轻一辈翘楚,将来大有可为,切不可被仇恨蒙蔽双眼,误了一身本事。” 说起来江东后期能打的,也就凌统一人而已,刘琦对他还是颇有好感的,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也算对得起这位少年英雄了。 酒宴尽欢而散,众人都已忘了张昭含恨而去,孙权将前方战事完全委任给周瑜。 刘琦带兵北上,习贯则跟着孙权前往建业打前站,先送送礼疏通关系。 “上下同欲者胜!”送走荆州人马后,孙权负手站在岸边,望向泛着涟漪的江水,神色复杂。 他又何尝不想江东也是如此,但江东的形势,远比荆州复杂,那些世家豪族都有私兵部曲,少则成百上千,多则过万。 孙权很清楚,江东如这长江大海,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一个不慎,好不容易稳定的局势就会崩盘。 步骘慨然道:“淮南子云:上下一心,君臣同志,与之守社稷,教死而民弗离。荆州情形,大概便是如此吧?” 孙权蹙眉道:“荆州众志成城,刘琦年纪轻轻,城府便深不可测,恐为江东大患矣!” 刚见刘琦时,都以为他柔弱少威,不足以御下,今日一番举动,才知道此人外柔内刚,甚至可能极工于心计。 刚才为甘宁出头,未必就没有收买人心的意思! 此时再想起当初与鲁肃、周瑜谋划联姻,利用孙尚香掌控刘琦,进一步收取荆州,恐怕没那么容易! 其实孙权猜的不差,刘琦本打算在席间说服凌统,化解恩怨。 但转念一想,这可是装x立威的好机会,干脆拍屁股走人。 反正火烧在东吴,急的是你孙权,不给江东一点颜色看看,真以为自己是病猫? 而且经此一举,肯定让甘宁彻底顺服,也能让部将归心,一举多得。 有人搭台,这场戏不演就可惜了! 虽说是演戏,但这也是刘琦内心的真实想法,不维护部下的领导,哪有什么凝聚力? 刘琦站在船头,一时间连自己都分不清真假,暗叹道:“这可真是人生如戏!” 第171章 扬眉吐气 刘琦离开荆州时,夏侯楙不顾夏侯渊和张辽的劝阻,带着随从进入南阳。 两辆马车上装满货物,除了北方的兽皮、药材之外,里面还包着金块,这是上次运送家具得来的经验。 这半年时间倒卖家具、粮食,终于赚够赎金,又换成黄金,终于等到扬眉吐气之时。 重新踏上熟悉的道路,夏侯楙沐浴春风,哼着从宫娥那里学来的小调,可谓春风得意。 在中原、河北赚了一大笔钱之后,夏侯楙食髓知味,此次之所以非要亲自到荆州,就是想看看刘琦还搞出什么新奇的赚钱路子,观摩学习。 当然,还有那座私宅,以及倚门而望的黑珍珠! 车马到樊城,夏侯兰已带人在恭候,身旁跟着一位十七八岁,唇红齿白的少年,正是马氏五常的老幺——马谡。 马谡还未出仕,常跟着兄长马良出入府衙,徐庶发现此人才思敏捷,与人辩论应对从容,便将他带到炎风营,若是适合管理情报,再加以培养。 夏侯兰曾是夏侯惇副将,二人倒也相熟,抱拳道:“前次襄江遇到意外,刘将军甚是不安,此次特命在下接待公子,就当在许昌一样。” 夏侯楙沉着脸:“夏侯兰,你老实说,那张维和襄江沉船,可都是刘琦之计?” “公子何出此言?”夏侯兰笑道:“张维之事,刘将军已派人彻查,本该将那宅院查封,但已被公子买下,张维又沉没襄江,全看公子之面,此事才算罢休。就算张维死无对证,那几车黄金可是货真价实的,若是刘将军设计,怎舍得这许多黄金?” “这倒也是!”夏侯楙微微点头,就刘琦那爱财如命的样子,怎舍得让三千两黄金沉江? 看来丞相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我夏侯楙岂是那么容易被骗之人? 心中稍微平衡了一些,这才问道:“刘将军可在府上?” 夏侯兰道:“将军与孙氏结亲,已去了江东。” “莫不是去江东助战了吧?”夏侯楙微哼一声。 不过他并不在意,老岳父精通韬略,有他亲自领兵,天下何人能挡,再去两个刘琦也是枉然。 转而问道:“那我的青釭剑?” 夏侯兰笑道:“公子放心,宝剑和字据都在襄阳,将军临行时已有交代,叫我等好生接待,一切费用,都记在他的账上。” “这还差不多!”夏侯楙觉得刘琦还是重视自己的,撇着嘴说道:“不过他拿我青釭剑偷袭武关,这笔账,还得算!” 夏侯兰赔笑道:“一定一定,等将军自江东归来,自会给公子一个交代!” 夏侯楙摆摆手:“好了,本公子带来的黄金就在这车辆中,就在此处点清,免得过江时又出现意外。” 上次襄江之事,让夏侯楙至今心有余悸,坐船都觉得战战兢兢。 夏侯兰笑道:“公子多虑了!前次襄江沉船,影响极大,惊动刘将军亲自来视察。后来经过众人集思广益,如今已经解决此患,莫说行人,就是车辆也能安然通过,不必再担心风浪。” “嗯?”夏侯楙眉头一皱,“汉水广阔,短短数月时间,难道荆州还能建成一座桥梁不成?” 夏侯兰笑道:“公子到了江边自知。” 夏侯楙心中好奇,众人一同来到码头,只见汉水之上,大小舟船连成一排,自北向南,竟形成了一座浮桥。 大船之间铁索相连,小船之间架设木桥,足有两丈来宽,上面正有行人、车马往来,虽然略有起伏,但已经十分平稳。 “妙哉!”夏侯楙看了片刻,拍着大腿笑道:“老母再也不必担心我坐船了。” 此次出行,夏侯楙母亲再三叮嘱,让他在南阳换回宝剑便回,千万不要坐船渡江,听了上次遇险之事,老人家吓得好几天睡不踏实。 夏侯兰言道:“其实荆州北方之人不在少数,为方便与南阳往来,刘将军将水军中退下来的战船拨运此地,架设浮桥,自此南北天堑变通途,百姓无不称颂。” “这个刘……刘将军,总能搞出点新花样来!”夏侯楙感慨不已,命随从驾车上船,往襄阳赶去。 一路上询问荆州之事,夏侯兰自觉愧对夏侯惇,对夏侯楙十分恭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二叔敢说我来荆州毫无作用?”夏侯楙套了不少重要情报,心中暗自得意,想着回去后在夏侯渊面前好好炫耀一番。 车马到了襄阳,先点清财物,取回宝剑和字据,夏侯楙让随从带回庄中等候,便迫不及待赶往水云间。 夏侯兰疑惑道:“公子不回庄歇息?” “着什么急?我先去看看有没有新……咳咳,”夏侯楙背着手正色道:“本公子此来,主要是看襄阳有无新的商机,我想吃水云间的烤鱼了!” 夏侯兰会意一笑,陪着夏侯楙到水云间,点了一些烧烤,便自觉离去。 水云间后院,一间极隐秘的房间里,张松睡眼惺忪,看着左右一白一黑闪着光泽,曲线优美的娇躯,神色复杂。 他本打算去许昌面见天子,顺便请曹操发兵讨张鲁,却被刘琦秘密请到襄阳。 恰逢曹操已去淮南,张松心想到许昌也无益,不如在此等些时日,顺便看看这一鸣惊人的刘琦,到底有何出奇之处。 谁知与庞统一见如故,畅饮大醉,又禁不住其殷勤款待,倒在这温柔乡里,不觉已是七八日过去。 要知道张松天生貌丑,自小便被人嘲笑,女子见了更是退避三舍,连妻妾都嫌弃,哪曾真正尝过女人殷勤迎合的滋味? 醉梦之中被安排到水云间,自此便一发不可自拔! 出发时向刘璋和众文武夸下海口,定能说动曹军发兵,但此时关中大乱,又在襄阳耽搁时间太久,回去之后如何复命? “唉,皆因酒色误事!”张松懊悔地拍着脑门,轻叹道:“即日起,戒酒!” 正苦思无策之时,却听老鸨急敲暗门,催促道:“先生快起,今日有贵客到,点名要墨莲作陪。” 张松看了一眼熟睡的黑肤女子,不悦道:“何来的贵客,还能比我更贵不成?” 他到荆州,刘琦待为上宾,又有庞统暗中安排,什么人敢来打扰? 第172章 谋定西蜀 “先生,来人是夏侯惇的大公子,张飞大舅子,非同小可。” “什么?”张松猛地坐起来,曹家人竟也来了襄阳? 张松匆匆穿了衣服,回到馆舍洗漱一番,径直来见庞统。 庞统正喝着小酒,笑道:“这是新酿的桃花酒,别驾可要尝尝?” “上次喝酒,被你骗走了地图,还喝?”张松一瞪眼,不满地坐在一旁,摆手道:“我已戒酒多时矣!” 庞统问道:“如此说来,别驾是执意要去许昌了?” 张松言道:“我正来请明公引见,去见刘将军。” 庞统摇头道:“先生来得不巧,刘将军已下江东矣!” “江东?”张松眉头紧皱,顿了一下又问道:“夏侯惇之子到襄阳,有何贵干?” “先生如何知道?”庞统吃了一惊,警惕地看着他:“看来益州在襄阳,也有不少细作啊!” “在水云间正好碰到而已!”张松哼了一声,见庞统如此警惕,“莫非刘将军此去江东,是与曹操联合对付孙权?” “别驾此言差矣!”庞统摇头笑道:“刘将军乃汉室苗裔,与曹贼势不两立,又怎会联手?此去江东既为聘亲,也为助战,共破曹贼而已。” 张松疑惑道:“那夏侯家的人?” 庞统笑道:“张翼德乃夏侯家的女婿,串个亲戚有何不妥?” 张松盯着庞统,显然并不相信他说的话,刘琦与曹操势不两立,怎会让宗族子弟轻易出入荆州? 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庞统叹道:“别驾为益州寻找明主,刘将军就在眼前,举贤任能,州内称颂,又何必舍近求远?曹贼战于淮南,关中又大乱,如何能救益州?” 张松冷哼道:“那也比你们联合张鲁,谋取益州强。你我两家本就不和,杨松早到荆州结交,此事益州人人皆知,叫我如何向主公交代?” 庞统大笑道:“就算刘季玉昏弱,蜀中无能人,但以别驾之智,难道还看不出,此乃驱虎吞狼之计?荆州如此声张此事,叫张鲁放心出兵,其实意在汉中也!” “哦?哈哈哈——”张松一怔,也抚须笑道:“吾早已看出刘将军意不在益州,否则怎会迟迟不肯动兵?只是未曾料想,他谋取的却是盟友之地,岂英雄所为也?” 庞统不屑一笑:“何为英雄?识时务、明大势者为英雄也!张鲁当年自张修手中豪夺巴西,斩杀汉使,早有自立之心。刘将军身为汉室宗亲,举义讨逆,匡正朝廷,有何不妥?” 张松揪着胡须,挑眉道:“既如此,益州之围不久自解,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庞统轻笑道:“别驾前几日酒后吐真言,真当庞某不知蜀地虚实?” 张松干咳一声,摆手道:“酒后胡言乱语,当不得真!” 庞统正色道:“益州乃天府之国,非治乱之主,不可守也。刘璋暗弱,又不能用贤,人人窥伺图谋,今日张鲁来攻,明日孙权也有西进之意,他日曹操若平定关中,岂无得陇望蜀之意?如此益州则永无宁日矣!” 张松沉默半晌,长叹道:“吾岂不知刘季玉禀性暗弱,不能任贤用能,益州人心离散,迟早必属他人?故而趁机北上,拜见天子,欲纳款于操,使益州免于兵祸之灾。” 庞统言道:“别驾乃大智之人,与其讨好曹贼,助纣为虐,何不助刘将军一臂之力?我若得益州之地,又反掌可得汉中,则两路收取中原,中兴汉室指日可待。事定之后,刘璋也能封侯安居,于公于私,别驾功莫大焉,名垂青史全在此一举,夫复何疑?” 张松点头道:“凤雏之言,与我不谋而合!刘将军少年英雄,宽仁爱士,实乃明主,数日厚待足见诚意,松情愿趋侍左右。然益州人人皆知刘将军与张鲁联合起兵,叫我如何回复刘季玉,取信于众官?” “此事易耳!”庞统笑道:“刘荆州与孙权有杀父之仇,尚能化干戈为玉帛,何况我们两家乃同宗乎?若平白帮忙,他们不肯相信,何不以利相邀?” “以利相邀?”张松也听说刘琦爱财之名,问道:“不知需要多少钱粮?” “不不!”庞统摆手道:“刘将军不要钱,只要地!” “要地?” “也不算多!”庞统轻笑道:“仅巴中一地而已!” “巴中?”张松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庞统,半晌才摇头道:“巴中乃西川门户,岂有割让之理?” 庞统嘿嘿一笑:“既不肯割让,那借用一年半载,待骗过张鲁,取了汉中就还,如何?” 张松警惕道:“如何借法?” 庞统捻须笑道:“我既与张鲁约定同分西川,若不发一兵一卒,张鲁必会起疑,踟蹰不进。今可自秭归出兵西进,只需蜀军退出江州,张鲁知我军已经入川,必会担心刘将军尽得西川之地,全力出兵。此时我军再突袭汉中,张鲁不及回援,唾手可得,待得了汉中,便可还回江州。” 张松斜乜着庞统:“只怕这江州再无归还之日矣!” “还与不还,还不在别驾一念之间?”庞统揪着唇边的胡须笑道:“若果真南北两路出兵,刘将军起荆襄之众,长驱西指,益州焉能自保?” 张松点头道:“此正是益州上下担心之事!” 庞统笑道:“别驾将此条件带回,刘季玉别无选择,益州上下谁若反对,就让他来拒敌,如此则唯有割让江州以求自安!” 张松捻须叹道:“凤雏之谋果然惊人,不费一兵一族,便得西川南北两处门户之地,江州、汉中失守,蜀中已为砧板之鱼。” 庞统忽然低声一笑:“久闻蜀中女子肤白貌美,肢体妖娆,他日到了益州,别驾可要带我领略一番!” 张松会心一笑,知道庞统这是暗示他不会以此事威胁,抱拳道:“先生盛情款待,张松铭记在心,自当投桃报李,定在成都扫榻相迎。” 二人相视大笑,有了共同的爱好和私密,彼此关系又拉进一步。 当下二人煮茶讨论蜀中之事,张松又将那张地图仔细讲解一番,告知要紧之处,以防万一。 次日庞统与一众官员将张松送出襄阳十里方回,诸葛亮早在府衙等候,笑道:“凤雏满面春风,大事济矣!” 庞统大笑道:“东川一个杨松,西川一个张松,有此二松相助,就是曹孟德守益州,也是枉然。” 第173章 纸上谈兵 刘琦与卧龙、凤雏谋划,尽量将战火引向荆州之外,此时的关中,已是剑拔弩张。 曹洪丢了长安,退守潼关,马上整兵报仇,急攻半月,想破城擒杀马腾父子。 但长安作为曾经的王城,何等坚固,加之原先储备粮草军器无数,足够三年之用,只能悻悻退兵。 马腾见曹军势大,权衡再三,决定邀请韩遂前来助战,以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稳定关中局势。 韩遂出兵后,马腾便领兵来取潼关,唯有拿下此地,长安才能安然无恙,否则曹军随时来袭,终非长久之计。 西凉军围攻潼关,徐晃劝曹洪不必出战,坚守待援,又等两日,司马懿带领两万精兵赶到。 曹洪苦盼援军,正憋着怒气要一雪前耻,本以为曹操不亲自来,至少也派张辽或者夏侯渊,不想却来了个儒生,这算怎么回事? 一个区区文学掾,恐怕还不如钟繇! 司马懿不温不火,见礼之后请曹洪看过军令,问道:“不知当下军情如何?” 曹洪扫过一眼,随意扔在桌上,打量着司马懿:“汝在许昌治学教授,也懂兵法韬略?” 司马懿抱拳道:“略知一二!” 曹洪微哼一声:“司马八达之名,某也略有耳闻,但你从未临阵对敌,岂不是纸上谈兵,误我大事?” 司马懿不卑不亢:“既蒙丞相委用,属下自当尽力,能为将军分忧,乃在下之幸也!” 曹洪问道:“眼下局势,该如何应对?” 司马懿严打抱拳道:“容属下登城观察敌情,再思对策。” 曹洪摆摆手:“公明,你带军师前去。” 他虽不信任司马懿,但曹操的将令却不能违抗,只是心中疑惑,关中如此重要之地,派个从未打仗的儒生,莫非另有深意? 徐晃带着司马懿到关上察看敌情,将两军军情一一介绍清楚,问道:“军师可有破敌之策?” 长安有十万西凉军,韩遂援军将到,必须要尽快夺回长安,否则关中不保。 司马懿手按关头,静静地看着关外整齐排列的西凉军,虽然骑兵雄壮,刀枪如林,但他们不善攻城,只在关下辱骂搦战。 过了一阵,西凉军退去,司马懿言道:“二位将军部署得当,就依此法守御。” 徐晃顿时眉头暗皱,心想看了半天,就说这么一句废话,那还要你何用? 二人回到营中,曹洪闻言挑眉道:“以军师高见,守到何时方可出兵?” 司马懿言道:“待韩遂兵至陈仓,则可破马腾。” 曹洪冷嗤一声:“待韩遂兵到关中,西凉军将有二十万,兵少尚不能破敌,兵多如何应对?” 司马懿言道:“韩遂兵到,马腾再无后顾之忧,自恃兵力强盛,必会全力来取潼关,待其兵骄气燥之时,便可破之。” 曹洪此时也无计可施,摆手道:“就依军师之计,但军中无戏言,若其援军赶至,却无破敌之策,后果你可承担得起?” 司马懿抱拳道:“属下既奉丞相之命前来,自知责任重大,岂敢儿戏?” 曹洪一时想不到曹操的用意,只好静观其变,将守关之事交给徐晃,自己躲到后院休息去了。 司马懿与徐晃共同守关,问道:“将军乃河东人氏,想必对沿河各渡口有所了解,在下有事请教。” 徐晃心中一动,问道:“军师莫非要从河东渡河,袭扰敌后?” 司马懿点头道:“正有此意!” 徐晃叹道:“某自知从蒲阪津可直入渭水,也曾有意袭击敌营。但西凉军足有十万,骑兵来去如风,兵多易被其察觉,兵少则杯水车薪,恐怕未必成功。” 司马懿此时才露出一丝微笑:“将军只管将此处地形说明,吾自有破敌之计。” 二人在关上讨论关中形势,随后几日,司马懿命两万援军分批出发,自风陵渡到河东待命。 数日之后,探马来报,韩遂先锋人马已到陈仓,大军正随后赶来,也有近十万骑兵,声势浩大。 司马懿闻报,马上请曹洪议事,主动请令与徐晃渡河北上,自渭水偷袭敌后。 徐晃忙道:“潼关至关重要,某辅佐曹将军守关乃当务之急,岂能轻离?岂非舍小取大?” 曹洪不满道:“看徐将军之意,莫非某便守不住潼关?” 司马懿抱拳道:“曹将军久经惯战,只需守潼关十日足矣!” 曹洪大笑道:“二位忒也小看某家,莫说十日,就是一百日,某一人也能守得住。” 徐晃言道:“袭扰敌后,成功与否无关大局,若潼关一旦失守……” “以公明之言,守潼关全仗汝之功,本将可有可无?” 曹洪对徐晃稍有的好感再次消失,斜睥着他:“那我走?” 徐晃忙道:“末将并无此意……” “好了,不必多言!”曹洪不耐烦,传令道:“军师从未领兵,正需大将相助,我命你为先锋,与军师行事,不得有误!” 徐晃无奈,领了将令,与司马懿离开潼关,往风陵渡赶来。 路上徐晃还是不放心曹洪,不住念叨:“你我去渭水,若潼关失守,岂非因小失大,进退两难?” 司马懿淡笑道:“曹将军自丞相起兵之日便追随左右,深知兵法,可保潼关无虞。” 徐晃急道:“军师有所不知,曹将军性躁,我担心他中了马腾之计……” “徐将军!”司马懿打断徐晃,正色道:“背后议论他人短长,乃大忌也,曹将军乃丞相族亲心腹,需防隔墙有耳。” 徐晃一怔,沉声道:“徐某为国家大事,理当直言不讳,职责所在,为将者岂能讳疾忌医?” 司马懿叹道:“将军自认磊落,一心为公,但也要谨防小人搬弄其间!今日将军议论曹将军,焉知将军背后,无人议论你?” “某何惧他人议论?”徐晃微哼,看了司马懿一眼,却低头不再说话。 他与曹洪的矛盾,正是因此而起,又有马延等人暗中挑拨,才使得将帅不和。 这个年纪轻轻的儒生,竟深谙人性,心思深沉,莫非这就是丞相看中他的地方? 二人渡过黄河,来到蒲阪津,韩浩早已命人准备好船筏,司马懿并不急着渡河,传令人马休整待命,只派斥候驾渔船打探关中消息。 第174章 司马用计 徐晃领兵走后,曹洪命各营小心布防,坚守关隘,并不出战。 马延进言道:“将军才是潼关主将,徐晃竟敢说他不在,潼关便会有失,岂非欺我等不会守关?何不杀出关外,叫其知道将军之威?” 曹洪虽心中不满,但知道此时也不能大意,吩咐道:“大家同为夺回长安,不必计较于他,且等徐晃消息再说。” 次日斥候来报,韩遂驻军陈仓,马休带兵来援助,关下人马又增万余。 曹洪正观看时,马休领军来关下,大骂叫战,将曹家自曹腾为太监事骂起,耻笑曹家个个都是阴阳人、烂pi眼,只配做缩头乌龟。 曹洪勃然大怒,马上点兵下关厮杀,马延也急于立功,紧随其后,人马到关下摆开阵势。 马休冷笑道:“曹家乃阉党之后,后辈也活得如女人一般,扭扭捏捏?” “欺人太甚!”曹洪怒不可遏,挥刀直取马休。 马休与之交战二十合,便气力不济,拨马便走,曹洪正在恼怒之中,紧追不舍。 后方西凉军因多日叫战无果,阵容散漫,有些甚至弃马坐在草地上歇息,不想马休兵败,顿时大乱,各自仓皇奔逃。 马延在后方见状,立刻传令擂鼓,全军出动,此一举将西凉军杀散,看他徐晃还如何逞能? 马腾急令约束人马,但此时曹洪已挥兵杀到,西凉军大乱,丢盔弃甲,四散而走。 曹洪也未曾想到马腾父子嚣张半月,竟是如此不堪一击,不由大喜,引兵随后追杀。 二人正以为要迎来一场大胜时,忽然背后响起绵延的号角之声,这是羌人部落特有的进攻号令。 回头看时,只见关外山后伏兵杀出,曹洪大惊,急忙退兵,曹军被西凉军围得水泄不通,一部分人马已经杀进关内。 马腾父子掉头杀到,马延断后死于乱军之中,曹洪奋力死战,西凉军前方并无大将领兵,抵挡不住,被他杀出重围。 此时西凉军已经冲进关内,与守军厮杀,抢夺城头,曹洪抵挡不住,带着数百残兵弃关而走。 马先领兵入关,命士兵占了关头,马腾领西凉兵随后赶来,父子二人顺利拿下潼关,今后关中之地便是马家所有。 马腾大笑道:“吾儿此计大妙,早知如此,先将你调来此处,早已破关多时矣!” 马休言道:“所幸韩将军援军来得快,若是被曹贼先到,恐难以成功。” 马腾又道:“不过你这骂人之词,太过狠毒阴损。我马氏乃名门之后,世家大族,今后切不可如此粗鄙,有辱身份。再口出脏言。” 马休毫不在意:“曹贼篡权窃国,天下人人唾骂,孩儿怎么骂不得?” 马腾言道:“若非是对曹贼,为父岂容你如此口无遮拦,污我门庭?言行方面,还要向你大哥多多学习,以免贻笑大方。” 马休委屈道:“我这些话,还是从大哥那里学来的呢!” “放……胡说!”马腾大怒,“吾从小便为孟起聘请名师,他乃斯文人,其举止涵养,足为你二人之楷模。” 马休嘀咕道:“那只是在你面前……” “住口!”马腾指着马休喝道:“休要以为孟起在西凉,你便可以如此污蔑,对兄长不敬,亦为不孝!” “孩儿记住了!”马休无奈低着头无奈叹息。 马超从小便生的唇红齿白,器宇不凡,加之天生神力,马腾对其寄予厚望,名师高手不知请了多少,指望他能光宗耀祖。 但他哪里知道,马超生性好斗,那些老师私下里可没少被他揍过,尤其外出打猎,与那些羌人争斗对骂,那才过瘾。 取潼关毕竟是马休的功劳,马腾训斥两句,也不再提此事,吩咐道:“马上派人到长安报信,叫老三将粮草运来。” …… 曹洪仓皇退出潼关,在风陵渡集合残兵,只一千余人,忙命人向徐晃报信,叫他速带兵回援,来攻打潼关。 探马将消息送到,徐晃大惊,顿足道:“唉呀,果然不出我所料,潼关已失,关中不保矣!” 司马懿却不慌不忙,向韩浩传令道:“连夜渡河到渭水,往华阴埋伏。” 徐晃急道:“潼关已失,此时正该回兵支援,以防西凉军东进,何以还要去关内?” 司马懿言道:“此时回救,已无济于事,马腾志在关中,必不会向东,此时西凉军放松警惕,正是破敌之时。” 徐晃还在懵圈之中,司马懿已命人回复曹洪,叫他整顿残兵,尽快从弘农调兵三五千,随时准备重取潼关。 夕阳落山,曹军纷纷驾船渡过黄河,从渭水渡口向西,借着月色来到华山,布下埋伏。 次日午时,只见长安方向来了一大队人马,随行车辆绵延三四里,全都装载粮草军器。 等人马到山下,司马懿一声令下,曹军分三路杀出,中路徐晃将西凉军截为两段,前方韩浩、后方徐商,直冲车辆放火。 西凉军果然毫无防备,加之又是运粮车队,其中大半都是民夫,见伏兵杀出,不做抵抗便四散而逃。 运粮的士兵抵挡不住,转眼就被曹军杀散,堵在中间的无处可去,无奈投降。 司马懿并不追赶逃兵,而是传令将剩余的粮草辎重集中起来,当道安营扎寨,车辆布于两侧等候迎敌。 韩浩依命将俘虏分作两批,第一批押到近前,司马懿言道:“曹丞相早已在河东布下重兵,今马腾被困在潼关,大军已去取长安,命尔等前去劝降,若识时务既往不咎,若负隅顽抗,唯有死路一条。” 俘虏唯唯诺诺,司马懿一挥手,将这些人向东放走,直奔潼关而去。 随后又将第二批人带来,司马懿又道:“曹丞相设下关门打狗之计,故意让出潼关,如今马腾已困在关中,若马铁早降,献出长安,可免一死,若敢负隅顽抗,叫他父子天人永隔!” 韩浩将俘虏放回长安,不解道:“军师将俘虏分别放回两地,西凉军东西而来,我等岂非腹背受敌,如何抵挡?” 司马懿却轻笑道:“吾计已成,定叫马腾父子死无葬身之地。” 第175章 自相残杀 司马懿放走俘虏,命韩浩守住寨栅,点起火把,等西凉军杀到,便熄火退走,听到寨中喊杀声起,又折返回来,不必厮杀,放火烧毁粮车。 又命将军刘柱到华山脚下埋伏,多挖陷坑,以弓箭手伏击潼关人马,待其大军杀到,便退入山中,天明之后向东取潼关。 一切吩咐就绪,司马懿与徐晃带兵赶回渭水,驾船继续向西而进。 此时已到夜晚,月出东山,河水如玉带蜿蜒向远处,到了长安境内,人马登岸,派斥候打探消息。 不多时探马来报,一大队西凉骑兵,半个时辰前向东而去,人马极多,马蹄声如雷,惊动百姓,沿途都在纷纷议论。 司马懿吩咐道:“徐将军领兵到骊山附近埋伏,待马腾父子转回,将其截杀,却不必死战,只需杀散部分西凉军即可。” 徐晃此时对司马懿的安排大感震惊,步步为营,从容不迫,完全不像个从未领兵的儒生,领命带兵而去。 司马懿仰头看着半边玉盘般的明月,深吸一口气,带着剩下的三千精兵直奔长安城,成败功名全在此一举,绝不容有失。 潼关之中,马腾父子二人正安排布防,忽然败军来报,粮草被曹军所劫。 马腾大惊失色,潼关已被拿下,哪里来的曹军? 正与马休讨论之际,又有俘虏被放回,将司马懿之言告知。 马腾惊怒不已,大骂道:“好个曹贼,竟用如此诡计,司马懿究竟何人也?” 马休言道:“司马懿无名之辈,不足为虑,却不知何人去攻长安。” 马腾脸色阴沉,急道:“长安危急,当立刻发兵救援。” 马休言道:“天色已黑,此时出兵,恐怕路上有埋伏。” 马腾咬牙道:“数万人马在潼关,粮草被断,如何待得住?若长安再有闪失,你我将无处可归。曹军悄然渡渭水而来,人马必定不多,唯有精锐尽出,将其消灭,方可保住关中。” 马休点头道:“孩儿领精兵在前,父亲随后而来,相互照应,宁可放弃潼关,也决不能让长安失守。” 马腾立刻传令点兵,只留三千军守城,其余人马分作两队,连夜杀奔长安。 马休领两万精骑先行,分出三千先锋探路,西凉骑兵在月色下狂奔,如同出动觅食的狼群,声势惊人。 刚到华山境内,忽然前军一阵大乱,人喊马嘶,骑兵挤在一处,互相踩踏,乱成一锅粥。 马休急上前查看,见大路中间挖了极大的陷坑,将道路截断,连人带马掉入其中,死伤无数。 正准备叫人填路前行,忽然山上乱箭射下,伏兵杀出,人马大乱,赶紧分兵列阵,准备御敌。 曹军自山上冲下来,趁乱厮杀一阵,此时马腾大军也已赶到,纷纷往山中退走。 马休正要派兵追击,马腾言道:“些许伏兵,不足为虑,他们只是为了延缓我们救援时间而已,速往长安进发。” 士兵清理道路,马休继续领兵向前,这一次人马小心翼翼,行进速度缓慢,等绕过几座山坳,探马来报,前方有曹军大营。 马休纵马到高处观看,只见火把围成一圈,道路上车辆排列,带路的俘虏指着火光处,说那里便是粮草被劫之地。 马休传令暂停休整,等马腾赶上,言道:“曹军抢了粮草,竟当道扎营,必是在等父亲的答复。” “哼,曹军竟如此不将我放在眼里?”马腾大怒,沉声道:“我马腾乃大汉名将之后,岂能与篡逆之贼为伍?杀——” 马休此时也挂念着长安情况,曹军在这里扎营,说明早有人马去攻长安,那里只有两万守军,要尽快救援。 当下父子二人商议一番,将骑兵分作三队,趁着曹军未曾防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入营,杀散守军,去解长安之围。 西凉军三路齐发,直冲曹军大营,等守军听到马蹄声,急忙擂鼓示警,为时已晚,骑兵如洪流一般,涌入营中,势不可当。 曹军见势不妙,纷纷举着火把逃走,营中瞬间变得昏暗下来,马腾就要分兵追杀。 马休言道:“曹军举火而走,必是诱兵之计,叫我无法全力救援长安,可分兵看守这些粮草,径直杀奔长安,杀散曹军,则这些伏兵自走。” “吾儿言之有理!”马腾深以为然,正派兵留守大营。 忽然西营处马蹄声震,紧接着几声凄厉的惨叫,已有人马冲进营中。 马休大叫道:“此必是曹军伏兵,方才若去追敌,必中狗贼之计!” 马腾暗道侥幸,大吼道:“务必将其杀散,方可去救长安。” 将令传下,西凉军各将校纷纷向前冲杀,两军在营中一片混战,双方都是骑兵,往来奔驰,只杀得人仰马翻,惨叫连天。 冲营的正是马铁率领的长安援军,听闻粮草被劫,曹军截断华山之路,马腾被困潼关,马铁急忙连夜领兵来救。 到了粮草被劫之处,见曹军正在布防整兵,不由分说便冲杀进来,骑兵的优势就在于突袭,不能有片刻犹豫。 马铁武艺仅次于马超,杀入曹营,接连挑翻十几人,直奔中军大帐。 迎面一将杀来,举枪拦住,怒吼道:“狗贼受死!” 马铁听这人声音十分面熟,不由一怔,但月色朦胧,将领戴着头盔,黑影遮住,看不清面门。 分神之间,那人又一枪刺来,招式十分凌厉,暗藏杀招,竟是马氏枪法的必杀招式。 “二……”马铁大惊,急忙拨马避让。 “你才二!”对面之人大喝,舞枪又刺过来。 “二哥,是我呀!”马铁终于认清来人就是马休,急忙大叫。 马休也吃了一惊,今晚几次伏击,他已经杀红了眼,刚才只顾着杀敌,没有注意来人究竟什么模样。 待看清是马铁,方知中计,急忙大喝道:“住手,都住手,自己人……” 马铁也举枪大吼,让身后士兵向后退去,兄弟二人催马在乱军之中,将各自人马向后劝退。 西凉军互相混杀一阵,随着兄弟二人的叫喊,终于渐渐停下来。 马腾正在后面守护粮草,以防又被曹军烧毁,对于西凉军来说,粮草也是命根子。 忽听得前方不断喝止,杀声渐歇,人马却还在对峙,忙赶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第176章 喋血长安 马铁上前见礼道:“父亲,我听闻曹军渡渭水偷袭,劫了粮草又断后路,前来相救。” 马腾闻言脸色大变,惊叫道:“不好……” 话音未落,便见路上的粮车忽然起火,此时夜风正紧,转眼便蔓延开来,浓烟滚滚。 “快走,速回长安!”马腾一声大吼,指挥人马往西而走。 大营中人马嘈杂,尸体遍地,都是西凉军自相残杀而死,沿路又烧起大火,烟火随着东风弥漫而来,人马乱撞。 马腾父子三人冒火冲出,全都头晕眼花,咳嗽不止,不知又有多少人葬身火海之中,收拢残兵赶奔长安。 行至骊山脚下,前方骑兵又纷纷倒地,死伤无数,曹军再次又设下伏兵。 马铁欲哭无泪,气得涨红了脸,大吼道:“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伏兵自两旁杀出,当先一将手持大斧,在月色下当道而立,沉喝道:“徐晃在此,还不速速下马投降?” “杀!”马腾目光决然,挥兵向前。 此时唯有奋力向前,才有一线生机,若长安不保,他们进退两难,必死无疑。 马铁、马休二人护住两翼,与伏兵厮杀,马腾纵马直取徐晃。 两马交错,马腾的长枪被徐晃大斧震开,二人就在大道上厮杀起来,西凉骑兵紧随其后,冲向放箭的曹兵。 两军一通乱战,马腾此时报定死志,舍命缠住徐晃,只希望二子能够突围。 徐晃见马腾招招拼命,西凉军已经结成阵势,并不与他们死战,将人马分开,一路退入山中,一路往河岸而走。 西凉军杀开一条血路,马铁领兵殿后,直奔长安而来,一夜混战,不觉已经东方发亮。 远远长安城在望,果然看到城外停驻许多人马,青烟袅袅,正准备埋锅造饭,马腾不由分说,带领骑兵直冲上前。 西凉军此时已到绝境,个个如下山猛虎,势不可当,曹军也未想到敌军来得如此之快,转眼就被杀散。 马腾直冲到城下,大叫开门,看着吊桥缓缓放下,悬着的一颗心也随之放下来。 马休浑身浴血,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长安不曾失守。” 马腾吩咐道:“曹军必会再来,速派人向韩遂求援。” 马休派人向陈仓报信,此时吊桥也已放下,城门打开,马腾领兵立刻入城,准备守城。 长安城共分三重,西面为皇宫,东面为军营武库,外城由百姓居住,西凉军鱼贯而入,纷纷挤在外城之中。 昨夜好几场冲杀,人困马乏,全都凭着最后一口气在坚持,此时进了城,瞬间士气低落,精神萎靡。 最后入城的士兵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些关城门的守军,竟事先退了出去。 马腾领兵进城,却见内城城门紧闭,不由大怒,厉喝道:“哪个王八蛋守城,还不开门?” 这种感觉,就像在外忙碌了一整日的农夫,回家却发现黑灯瞎火,冰锅冷灶,媳妇在睡大觉一般,任谁也要火冒三丈。 “哈哈哈,马腾老贼,尔等死期到矣!”话音刚落,便听城头上传来一阵大笑。 众人齐刷刷扭头看去,只见城头之上,一位年轻文士正负手而立,月白色的长袍随着晨风飘动,朝霞映照身影,更显尊贵高傲。 吱吱喳喳—— 四周城墙上伏兵尽出,曹军弯弓搭箭,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数万箭镞寒光闪闪。 马腾浑身一震,颤声道:“你……你是何人?” “吾乃河内司马懿也!”那人冷然一笑,沉喝道:“尔等西凉武夫,恃武逞强,自董卓至今,暴戾屡叛,死有余辜,放箭!” “且慢——”马腾大惊,急忙举手大叫。 却见司马懿毫不犹豫,大手一挥,战鼓震碎清晨的平静,万箭齐发,如同狂风骤雨般倾泻而下。 外城大街上,惨叫之声直冲云霄,人马纷纷倒地,挣扎扭动,转眼之间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司马懿背着手,神情冷漠,淡淡地看着这一幕,对那些挣扎的身影无动于衷,眼眸深处,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 箭雨足足持续了一刻钟,士兵们准备的弓箭全部射光,街道上再没有一个活人,惨叫声也消失不见。 随着几支稀疏的箭矢落下,司马懿这才抬手示意停止,东门上下,一片静默,只有晨风吹动旗子的声音。 西凉军无论士兵还是战马,全都插满箭矢,放眼望去,整条街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箭羽,如同长在河边的芦苇丛。 但这芦苇丛中,流淌的却是猩红的血液,顺着两旁的壕沟,向城外涌去,长安的护城河,已被染成一条血河,触目惊心。 东面一队人马随后赶至,正是徐晃,司马懿回头看了一眼,对呆愣的士兵吩咐道:“两日内,将此地清理干净。” 徐晃自南门而入,听闻三万多西凉军连同马腾父子,俱被乱箭射杀在东门,大吃一惊。 “军师如此大开杀戒,未免过甚?” 司马懿冷声道:“若非西凉军作乱,岂有天子流浪、火烧洛阳、天下大乱之祸?” 徐晃言道:“那是董卓残暴,纵容部下,与马腾并不相干。” 司马懿双目微凛:“除恶务尽,将军不见李傕、郭汜之乱乎?西凉军中,犹有不少余孽,今马腾又反,引发关中之乱,若不加以惩戒,杀鸡儆猴,祸患无穷矣!” 徐晃一怔,心中震惊莫名,虽然司马懿说的有道理,但转眼之间便将数万人杀死,显得如此冷漠,这哪里像个从未领兵的儒生? 司马懿看向升起的朝阳,向东拱手,慨然道:“吾此番痛下杀手,也这是为那些死去的汉室忠良,还有万千无辜的百姓报仇!” 徐晃默然,狠狠地甩了一下脑袋,反正人已经死了,此事是非对错,自有丞相决断。 能拿下长安,全仗司马懿之功,此人年纪轻轻,便如此杀伐果断,丞相果然慧眼识人,若让他去对付刘琦,那才解恨。 司马懿言道:“今长安已经收复,潼关守军不战自败,可命韩浩、刘柱二将取潼关,接曹将军来城中庆功。” 徐晃点头,却又忧心道:“马腾父子被诛,韩遂、马超必会起兵报仇,当早做防备。” 司马懿淡笑道:“吾正要西凉军倾巢而出,将其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第177章 尔虞我诈 曹洪在潼关外等候援军,却被告知让他重新调兵,徐晃和司马懿渡渭水去了关中,气得跳脚大骂。 但他失了潼关,自知责任重大,无奈传令就近从弘农调兵,勉强集合五千人马,正无奈之时,韩浩派人来报信,请他到长安主持大事。 曹洪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三问过送信之人,不由狂喜,忙带兵赶至潼关,果然见关头上重新打起曹军旗号。 韩浩迎进关内,指着桌上一块红布:“军师命我等拿着马腾人头,劝降守军,将其送往许昌报捷。” “马腾……死了?”曹洪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上前揭开布匹,果然是马腾首级。 马腾自崛起西凉,一直为关中大患,他与马腾在关中拉扯近一年,还是被其偷袭。 面对坚固的长安城无计可施,司马懿一到,非但重夺长安,还这么容易就杀了马腾? 韩浩慨然一叹,告知司马懿用计骗出西凉军,令其自相残杀,趁机夺了长安,将马腾父子骗入城中,乱箭射杀,十万西凉军几乎全军覆没。 “好家伙——”曹洪倒吸一口冷气,半晌才道:“这年轻人!” 韩浩迟疑道:“只是此次杀戮过重,只怕……” “该杀!”曹洪一咬牙,沉声道:“西凉军确实为关中大患,马腾父子又辱骂丞相祖上,死有余辜,此事我自会禀明丞相。” 前几天被马休骂的七窍生烟,再加上偷袭长安,曹洪早对马腾父子恨之入骨,反觉得这样才解恨。 区区十万人,在曹洪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他跟着曹操屠徐州、屠邺城、屠乌桓,动辄数十万人,早已习以为常。 当下命韩浩将马腾人头送往许昌,自己马不停蹄赶往长安庆功,司马懿这小子有前途,要加以重点提携。 一路上思前想后,曹洪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赶到长安,徐晃和司马懿出城迎接,请他主持大事。 曹洪边走边问道:“某失潼关,尔等不来相救,却反而北渡偷袭贼后,莫不是早就等着这一幕呢?” 徐晃扭头看着司马懿,其实他心中也是如此做想,只是一直不好动问。 当初分兵,他就担心曹洪守不住,提醒几次,司马懿却毫不担心,渡河之后也不急于进兵,等到潼关失守的消息传来,才渡河北上,这分明是早就料定了的。 司马懿却神情淡定,抱拳道:“将军多虑了,我只是在等马腾援军赶至,其军中粮草不足,自会从长安运粮。吾用计破之,令马氏父子彼此相救,调虎离山,一举拿下长安。马腾无力出兵关外,故而未曾急救,还请将军恕罪。” 曹洪大笑道:“只要能夺回长安,安定关中,某甘愿做饵!” 重夺长安,消灭马腾,曹洪的心病彻底消除,扬眉吐气,自然也不再与司马懿计较这些,传令摆宴庆功。 陈仓城中,韩遂得到马腾报信,正在整兵出发,前军才动,便有败军逃回,将长安消息报知。 韩遂大惊道:“寿成有十万精兵,又占了潼关,怎会一夜之间大败?” 参军成公英言道:“曹营中能用兵者极多,马将军轻敌冒进,必中诡计。” 阎行请令道:“岳父何不趁势出兵,为马将军报仇,夺回长安,尽收关中?” 韩遂心中一动,摸着下巴言道:“曹军又取了长安,我若趁其立足未稳,夺回城池,关中之地,岂非归于我手?” “不可!”成公英忙劝道:“马将军十万精锐尚且不敌,父子三人魂无所归,长安城内血犹未干,我等独木难支,岂可冒进?” 韩遂凛然一惊,忙传令将人马收回,吩咐道:“快去请西凉马超!” …… 关中厮杀正急时,淮南战事却陷入僵持阶段。 刘琦渡江北上,与周瑜大军会面,到前方查看地形,濡须对江东的重要,不下于合肥。 历史上曹魏与孙吴围绕此关口的战斗不下十余次,对峙数十年,互有胜败,也是曹孙战争的焦点之一。 东吴北进中原,必须攻破合肥,占据寿春,曹军想取江东,也必须拿下濡须,占领长江防线。 如今孙权攻合肥大败,反倒丢了濡须,偷鸡不成蚀把米,江东告急。 周瑜虽然夺回长江防线,但也知道这是曹操自知水军不敌,退守旱路,但不拿下濡须,江东危机依然无法解除。 巢湖周围群山环绕,地势复杂,而濡须口则巢湖出水口,巢湖水流向东南,经七宝、濡须两山之间,濡须口便是依东濡须山而建。 刘琦亲临战场,观察地形,见这山势壁立险峻,夹岸对峙如门阙,濡须水寨成了连接南北的咽喉之地。 孙权合肥失利后,在濡须建坞堡以保江东,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只建好一半,就被曹军突袭抢走,为他人做嫁。 而曹军又在西面七宝山上建栅筑寨,两座大营彼此呼应,水陆交通,即便以周郎之智,也束手无策。 两军对峙一月有余,刘琦到了七八日,双方不曾动兵,叹道:“如此交战,这把火何时才能烧得起来?” 徐庶言道:“要烧大火,需有引火之物,时机未至,只好耐心等候。待孔明送来消息,周郎还不肯出兵,便只好先回荆州,两川之事要紧。” 刘琦无奈摊手:“本还想去一趟建业,与鲁子敬商议开水云间分店之事,如今困在军营中,耽误我赚钱呐!” 自从襄阳一行之后,鲁肃便对水云间的各种布置、营生念念不忘,习贯当时便邀请其在江东合开一家水云间,鲁肃因公事在身,不便谈论私事,犹豫未定。 此次到了营中相见,刘琦偷偷带了二两杜康,喝得鲁肃意犹未尽,趁机再提此时,鲁肃便颇为动心。 但又在军中,当以抗曹为先,鲁肃也不愿详谈此事,刘琦对这个公私分明的固执家伙无可奈何,只好约定到建业私下再谈。 正百无聊奈之时,忽然诸葛瑾前来相请,孙权又增五千援军,要周瑜尽快破曹,好让刘琦早些脱身,去建业一趟。 刘琦疑惑道:“吴侯何以突然如此急切?” 诸葛瑾叹道:“吴国太听说将军来援江东,大为高兴,欲亲自相亲,见将军一面,每日动问。吴侯乃至孝之人,不愿国太太过牵挂,故而又增兵助战。” 刘琦让诸葛瑾先回,准备好之后便到,回头问徐庶:“莫非孙权又生诡计?” 第178章 激将法 徐庶摇头道:“曹军大军压境,江东大将重伤,形势危急,此时正是全力抗曹之际,孙权岂敢再生事端?” 刘琦言道:“如此看来,吴国太果真要见我一面,若再转去建业,恐误了入蜀大计。” 徐庶笑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夏侯楙已离开襄阳多时,按照行程,不日将至军中,或许战事结束,就在旬月之间。” 刘琦一想也是,虽说他能知道一些历史事件,人物命运,但随着自己改变三国格局,很多事已经改变走向,需要灵活应对,走一步看一步了。 便传令众将集合,到中军升帐,甘宁进来抱怨道:“格老子的,又是那凌统小儿来了,我还是不去为妙。” 刚才在营门口相遇,凌统一双眼睛瞪得如他腰中铜铃,让甘宁很不舒服。 “原来是凌统领兵!”刘琦心中一动,笑道:“兴霸不去,必叫周瑜起疑,我们光明磊落,何须怕他?” “老子会怕他?”甘宁也瞪圆双目,冷哼道:“我只是不愿将军为我私人恩怨,与江东诸人闹僵。” 徐庶笑道:“甘将军不去,如何叫东吴先出兵?” 甘宁一怔,大笑道:“江东鼠辈,一月不战,正好用激将法。” 黄忠忙提醒道:“东吴营中,说话还是谨慎些。” 众人收拾一番,留刘磐守大营,往中军大帐来商议军情。 东吴大营中,周瑜已端坐帅位,与程普、鲁肃、诸葛瑾等几位重要将领商议对策。 鲁肃蹙眉道:“吴侯派兵催促出战,但曹贼部署得当,濡须坞易守难攻,这该如何是好?” 程普叹道:“都督并非怯战,实因曹军兵多,我军兵少,太史将军又伤退,不愿损耗太多兵马,只能等待战机,若仓促起兵,恐得不偿失。” 周瑜蹙眉思索片刻,忽然笑道:“刘琦既来助战,岂能叫他白得了人情而毫不处理?某用计激之,叫荆州兵为先行,与曹军交锋,我待机而动,事可济矣!” 诸葛瑾顿时觉得不妙,忙提醒道:“都督切莫惹恼了刘琦,于国太那里不好交代。” 周瑜淡笑道:“先生不必顾虑,吾自有分寸。” 正议论之时,守军禀告刘琦到来,周瑜叮嘱众人配合于他,传令升帐,亲自出迎。 见礼之后进入大帐,周瑜谦让一番,还坐帅位,为刘琦在右手看座,众将列于一旁,江东文武则站立左侧。 周瑜言道:“吴侯见我等月余未战,甚是挂怀前方战事,今又派凌将军增兵,速破曹贼,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众人都看向刘琦,这时候也该到他说话,刘琦只好问道:“大都督一直按兵不动,不知因曹贼一把火烧得不敢出战,还是别有原因?” 江东众将无不大怒,周瑜双目微凛,叹道:“某非怯敌,实因军中器械未足,不便出战。” 刘琦笑问道:“不知军中还缺何物?” 周瑜言道:“水上交锋,以弓箭当先,先前与曹军战于大江,箭矢损耗无数,一时无法造齐,故而等候。” 刘琦问道:“不知还要等上多久?” 周瑜答道:“十万支狼牙,至少要造三月,举江东之力,也要两月时间,如今一月已过,还需月余。” 刘琦言道:“吴国太急盼召见,怎好让她老人家久等?大都督是否另有对策?” 周瑜笑道:“今水战不利,只好改用陆战!将军于南阳大破曹贼,智计百出,可否自七宝山去破曹军大寨?若西寨可破,则濡须水寨独木难支,吾出水军,曹贼必败。” 刘琦蹙眉道:“七宝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曹贼熟知兵法,必有防备,恐难成功。” 周瑜冷笑道:“将军既为江东女婿,理当为吴侯分忧,南阳破曹何等迅捷,为何到了江东却一计未献?莫非真如传言那般:只是仗着卧龙凤雏之谋,离此二人,便如脱水之鱼,茫然无措?” 甘宁闻言大怒道:“一派胡言,曹贼入侵南阳,刘将军一力主战,上下一心,杀得曹贼胆寒,不敢再觊觎荆州之地。今其反来取江东,便是欺尔等软弱不敢迎战,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黄盖怒喝道:“甘兴霸,尔敢欺我江东无人乎?” 甘宁狂笑道:“我等前来助战,本该以江东人马为主力,我等为辅,共破曹贼,今尔等不敢迎敌,却叫我等为先锋,请问江东之人何在?” 众将无不大怒,原本说好激将,反被甘宁所激,纷纷都向周瑜请战。 周瑜脸色阴沉,抬手示意众人退下,暗吸一口气看向甘宁:“如此说来,甘将军愿为先锋,去破曹营?” “当然!”甘宁抱拳道:“只要都督下令,某愿为先锋,踏破濡须,杀入敌营。” 周瑜心中暗喜,看了一眼刘琦,朗声道:“需知军中无戏言!” 刘琦也忙提醒道:“甘将军,军中可无戏言呐!” “纵然前方刀山火海,为将军解忧,甘某何惧?”甘宁躬身抱拳。 随后扭头扫视东吴众将,桀骜之情溢于言表,最终看向周瑜,傲然笑道:“但只恐我等走后,曹贼又会卷土重来,届时又要向荆州求救,叫我等反复奔波,亦非长久之计。与其如此……不如将东吴之地让于刘将军执掌,定叫曹贼不敢再正视江南,一劳永逸!” “放肆!”周瑜勃然大怒,拍案大叫。 “大胆!”程普等人也都踏前一步,围着甘宁,怒目相向。 凌统出列抱拳道:“大都督,末将此番主动请令带兵助战,愿为先锋破曹,虽死无憾!” 程普、黄盖等也都再次请令,完全将周瑜的交代忘在脑后,看甘宁抱着胳膊,鼻孔朝天,就忍不住来气。 刘琦坐在一旁老神在在,用甘宁这种痞相去嘲讽他人,再适合不过,光是那一副造型,就让人有冲上去给两拳的冲动。 周瑜瞟了一眼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的刘琦,心中一动,喝退众人,换了一副笑脸问道:“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刘琦抱拳道:“既然军中因缺箭不能出战,那由我来补足箭矢,同心破曹,如何?” 周瑜大喜,点头道:“若蒙将军提供箭矢,即日便可出战。” 刘琦却摇头道:“原先便已约定,我只管出兵,一应粮草辎重皆由江东供应。若要我额外提供箭矢,这可不能白出。” 周瑜一怔:“不知将军有何条件?” “当然是拿钱买!”刘琦理所当然地伸出手,“亲戚里道的,给你打个九折,这很合理吧?” 第179章 见钱眼开 刘琦一番话,说的众人目瞪口呆,徐庶和甘宁也都愣住了。 刚才还在激烈讨论对敌之策,转眼就变成了一个精明的商人? 诸葛瑾忙道:“刘将军说笑了,联盟抗曹,乃两家之事,将军又将成为东吴女婿,这话未免见外了吧?” 刘琦却一脸认真:“常言道:亲兄弟明算账!我们来时可有约定,在商言商,否则就算我同意,家父那里也不好交代啊!让了一成价钱,已是看在两家结亲的份上了。” 诸葛瑾一阵干笑,鲁肃也在一旁暗自撇嘴,谁不知道刘表早已不管荆州之事?这分明就是个借口。 周瑜也是双目微凛,刘琦这家伙果然如传言那般,见钱眼开,认钱不认人。 略作思索,言道:“军中尚缺五万箭矢,不知将军何时能备齐?若是超过半月,我江东也能赶制大半,何须买箭?” 刘琦缓缓伸出三根手指。 “三日?”周瑜剑眉微挑,冷声道:“军中可无戏言,若三日无箭呢?” 刘琦言道:“三日无箭,我与众将先攻濡须,誓死也要破敌。” 周瑜心中暗喜,抱拳道:“好,那就如此约定:若三日备足五万箭矢,我江东人马必将全军出动,与将军同破曹贼。” 诸葛瑾忙道:“将军,此事非同小可,若因一时之气,延误战机,如何回复吴侯?” 刘琦笑道:“军令如山,我与都督立下军令状,写好约书,到时候自有字据为凭,也不叫诸位为难。” “好!”周瑜大喜,马上命人准备笔墨,写下军令状和买箭字据。 刘琦又道:“五万箭矢,虽说不值多少钱,但也约有百万,非是我信不过都督。此事毕竟非军事,还需有人作保才好!” 周瑜微哼一声,看向鲁肃:“就劳烦子敬做个保人!” 刘琦笑道:“鲁先生作保,再适合不过,听闻当年明公指囷赠粮以助大都督,何等慷慨?些许小钱,自然不在话下。” 鲁肃无奈,只好在字据上签字画押,双方商议箭矢备齐,十日后攻打濡须,各去准备。 刘琦走后,鲁肃顿足道:“都督与刘琦打赌,为何要拉上鲁肃?若届时吴侯果真不愿出钱,又叫我自掏腰包不成?” 周瑜冷笑道:“造五万箭矢,至少也要半月时间,想必是刘琦平日不理军务,信口开河。某方才见徐庶、刘磐皆面带吃惊之色,便知其军中并无多少箭矢,故而先应承下来。就算就近从江夏运送,至少也要十日,我正要刘琦先攻濡须,随后进兵,才减轻吴军损伤。” 鲁肃这才松了一口气,抚须道:“原来都督激将法已成矣!” 周瑜笑道:“刘琦毕竟年轻气盛,喜欢护短,方才又为甘兴霸出头,必叫他自食其果。” 陆逊在旁边战了许久,忽然说道:“我看刘琦并非信口雌黄之人,方才所言信誓旦旦,恐有所倚仗,都督需防万一。” “嗯?”周瑜双目微凛,又笑道:“就算刘琦果真有五万箭矢,也正好助我破曹,钱从军粮款拨付便是。” 鲁肃点头道:“都督言之有理,无论刘琦是否有箭,对我江东而言,皆有利无害。” 周瑜得意大笑,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传令三军准备作战,又让诸葛瑾去打探消息。 刘琦与众人回到帐中,甘宁急道:“将军有所不知,我此来只带了一万支箭,也是为防万一,远不够用。” 徐庶忧心道:“就算有工坊,日夜赶工也要十日,况我等远在客乡?将军这次草率了!” 刘琦笑道:“诸位休慌,我既敢与周瑜对赌,自然胸有成竹,自有送箭之人上门,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甘宁疑惑道:“此处距江夏甚远,还有谁会送箭?”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刘琦神秘一笑,叫众人各去备战,单独留刘磐商议。 刘磐也十分担心,言道:“大郎,军中无箭,若运送不及,岂非害了众将士性命?” 刘琦言道:“我既然敢答应周瑜,自然就有应对之法,此事由你亲自去筹备,明着派人砍伐树木造箭,暗地里照我吩咐行事。” 刘磐点头道:“大郎尽管吩咐。” 刘琦言道:“你要准备木桩、束草,做成草人形状,最少两千个,当然越多越好,另外准备五百张草席,两日时间可够?” 刘磐略作思索,点头道:“连夜赶制,两日足够,只是这些与取箭有什么相关?” “不是取,是借!”刘琦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只管去准备,我自有妙用。” 刘磐虽然不解,但自除掉蔡瑁之后,便对刘琦十分信任,更是言听计从,前去准备。 其实刘琦就是要用草船借箭,这段时间观察濡须地形,此时正是春夏交替,山谷中早晚浓雾弥漫。 周瑜也曾尝试过趁着大雾偷袭濡须,但曹军早有防备,在水寨三里之内布下渔网,挂满铃铛,只要船只靠近,马上就会发觉。 这一招虽然防备偷袭十分有效,但对刘琦来说也正好利用,周瑜用缺箭当借口,这不是送买卖上门? 正盘算之时,诸葛瑾也来询问,表示担心,刘琦只是打个哈哈,只让他尽快将这半月的粮草送来即可。 诸葛瑾没问出个所以然,就要离去,刘琦却问道:“方才众将争功,那陆逊却一语不发,不知他有何高见?” 诸葛瑾笑道:“陆伯言乃一文士,只做治政文书之事,岂会争功?不过他方才说将军既敢立字据,必有把握,实在令人好奇,特来动问。” 刘琦摆手笑道:“我哪里有什么把握?只是有赚钱机会,便想搏一搏,反正同为破曹之事,胜负又有何妨?” “将军所言极是!”诸葛瑾点头称是,告辞而去。 将话转告周瑜、鲁肃,二人都笑刘琦竟在军中言商,实在主次不分,此人能在南阳胜曹操,恐怕都是卧龙、凤雏之功。 刘琦独坐帐中,望着帐门一脸惆怅,刚才东吴众将都被甘宁激怒,包括周瑜在内,唯有陆逊神色冷静,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不愧为做统帅的苗子。 虽然说这家伙还没引起孙权的重视,只被周瑜临时提拔为参军,但他是陆家掌门人,又是孙策女婿,再大的锄头也挖不动啊! 就像识货之人看到一件稀世宝物,在别人家却只当个摆件,自己又拿不到手,比百爪挠心还要难受。 第180章 输钱不输人 “刘琦小儿,又来与吾相对,吾誓灭此竖子!” 濡须寨中,曹操刚吃了一幅五石散,忍着头痛起来理事,骂骂咧咧。 自来淮南之后,两军一胜一负,便对峙月余,近来雨势见多,粮草运转不便。 三十万人马的粮草,最少也要动用二十万民夫,再加上牲畜车辆等,光是路上的消耗,不比在军中少。 原本听说夏侯楙筹粮,曹操还美滋滋地等着这批粮草,等夏侯楙到,便可挥师南下,踏破江东。 擒孙权、杀周郎,大乔、小乔、吴国太,呸,二乔你往哪里走? 谁知后来这小子居然带着钱去了襄阳,加之曹冲病重的消息送到,曹操忧愤交加,头痛欲裂,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听闻曹操病愈,夏侯惇急忙来禀告军情,这几日吴军加紧训练,集合战船,荆州兵也在伐木作筏,必是准备再出战。 曹操望着烟雨蒙蒙的江南,良久之后叹道:“刘琦前来助战,又有周瑜统兵,江东固若金汤。我水军折损大半,雨季将至,吾有意退兵,元让意下如何?” 夏侯惇抱拳道:“丞相所言极是,水军训练非一朝一夕,近来连日阴雨,士卒多有生病,军心涣散,不宜再战。” “江南……”曹操慨然一叹,正准备传令退兵,忽然夏侯恩来报:“丞相,夏侯楙到帐外求见。” “子林?”曹操一怔,“他来此作甚?” “这个逆子,还敢来军中?!”夏侯惇闻言大怒,卷着袖子便冲了出去。 片刻之后,夏侯楙便像小鸡仔一样被拎进来,手舞足蹈,连连求饶。 夏侯惇见他扔在地上,大骂道:“孽畜,看看你干的好事,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夏侯楙跪在地上,不敢看夏侯惇,只是向曹操求饶:“丞相饶命,小婿有事禀告。” 曹操脸色微沉:“子林,你为何将钱粮带去荆州,莫不是还念着襄阳的侍妾?” “不不不!”夏侯楙连连摆手,从背后解下宝剑:“小婿是去赎剑,特意来还青釭剑,请丞相过目。” “嗯?”曹操双目微眯,夏侯惇一把夺过宝剑,递了上去。 夏侯楙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他本打算在襄阳多盘桓几日,等曹操班师,再去许昌还剑。 但夏侯兰却说,既然取回青釭剑,若不交还,如同锦衣夜行,无人知道他一雪前耻,扬眉吐气。 并劝他早些到淮南去,在军中将青釭剑交还,在三军面前大大长一回脸,丞相夸赞,众将道贺,那才有面子。 夏侯楙一听怦然心动,连夜返回许昌,又兼程赶到军中,谁知上来就是一顿臭骂,顿时懊悔不迭。 曹操默默看过宝剑,拿给一旁的夏侯恩,问道:“吾因此剑失了武关,此乃刘琦之计,你为何还要花钱去赎回?可知我大军出动,正缺钱粮?” 夏侯楙忙道:“小婿虽被刘琦利用,但此剑乃丞相借的,又有字据在襄阳,小婿哪怕拼上性命,也要将其赎回。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为人所笑?小婿不能言而无信,更要一雪前耻……” “混账,还敢在此大言不惭?”夏侯惇气得一脚踢在屁股上。 “哈哈哈!”谁知曹操非但不怒,反而抚须大笑道:“吾夏侯家也有如此信义男儿,好好好……” 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夏侯惇瞪着一只眼:“这还好?” “起来吧!”曹操示意夏侯楙起身,笑道:“男儿大丈夫,最怕无志无为,子林赎回来的,可不只是一把剑,还有男儿尊严,这才是我夏侯子弟。” 夏侯惇瞪了一眼偷笑的夏侯楙,冷哼道:“资敌还有理了?” 夏侯楙吓得一缩脖子,求饶道:“我夏侯楙数钱不输人!钱没了可以再挣,面子丢了可就拿不回来了!” “逆子!”夏侯惇眼里其实也有骄傲之色,听了这句话抓住又要打。 夏侯恩在一旁劝道:“元让兄,难得贤侄如此有志气,看在丞相的面子上,此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了吧!” 夏侯惇怒喝一声,原本只想作势敲打几下,听了这句话,下手更重,打得夏侯楙哀嚎不止。 咚咚咚—— 就在此时,忽然营中鼓声大作,号角此起彼伏,到处都是人马喊叫之声,这是敌袭的信号。 夏侯惇放了夏侯楙,跟着曹操出营,负责巡营的曹休急忙赶来禀告:“东吴水军冲破防线,往寨中杀来,似乎有意冲营。” 曹操抬头看去,只见水上大雾弥漫,延伸到两山山腰之间,鼓声中夹杂着密集的铃铛响声,显然吴军战船正在逼近。 众人赶到水寨边,守军正忙着结阵,弓箭手严阵以待,迷雾之中,影影绰绰看到无数庞大的黑影,正在缓缓逼近。 “抓曹贼、灭奸党!”水面之上也响起鼓声,吴军高声呐喊,向岸边冲过来。 “周郎小儿,终于忍耐不住,欲趁大雾袭吾寨?”曹操抚须冷然一笑,传令道:“乱箭射之,谨防各寨要路。” 岸上箭如雨下,纷纷消失在浓雾之中,惨叫声此起彼伏,密集的箭雨之下,敌船并未靠近。 荀攸也闻讯赶来,听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提醒道:“周瑜明知水寨部署森严,还敢来攻,必定另有所图,需防刘琦声东击西。” 曹操猛然醒悟,马上传令道:“即刻报知西寨,叫乐进按兵不动,谨防劫营。” 哨兵前去传令,一刻钟之后吴军果然退去,曹操冷笑道:“此等雕虫小技,安能破吾寨?” 众人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收兵回营,忽然又听水上鼓声大作,无数船队再次逼近。 曹军有些慌乱,夏侯惇等将亲自压阵,才算稳住阵型,再次放箭,将敌船逼退。 曹操等了片刻,见再无动静,水上浓雾也渐渐消散,冷嗤道:“周郎用兵,也不过如此而已。” “多谢曹丞相借箭——” 就在此时,却见水上传来整齐的喊叫声,在山谷中回荡。 曹操揪着胡须的手微微一顿,众人惊诧莫名,一阵山风吹过,浓雾散去,只见水上飘满草屑箭矢,并无血迹尸体。 曹操面沉似水,冷声道:“此等卑鄙手段,定是刘琦小儿,又中竖子暗算!” 夏侯楙在一旁说道:“只损失些箭矢而已,下次不中也就是了!” 第181章 连环计 荀攸轻咳一声,言道:“当多备火矢,下次贼来可破之。” “文烈去准备,查一查丢了多少箭!”曹操吩咐一声,拂袖而去。 夏侯惇瞪着这个不知轻重的儿子,沉声道:“小小年纪,懂得什么?军中之事,尔休要多言。” 火矢需要在箭头上缠绕茅草或包裹布条,预先浸泡火油方可使用,有时候为了节省物料,还会拔掉箭头,必须事先准备,仓促之间根本来不及用。 众人都忙于军务,夏侯楙站在岸边愣了半晌,耸耸肩一脸无辜:“难道我说错了?” 知道曹操上了当,定然心情不悦,也不想去触霉头,一个人百无聊奈,独自沿着水寨闲逛。 正走之时,忽然北面港口传来闷响,波浪翻滚,人声喧哗,有人大声呼救。 夏侯楙快步走过去,只见这里船只往来,与西山大寨相连,正运送辎重马匹,士兵都小心翼翼。 刚才有船只承载过重,加上早晨风大,一个浪过来,士兵驾船不当,便倾覆水中。 “混账,一群废物!”文钦从帐中传来,见状大骂。 副将连忙赔笑,刚才风浪过大,大家急着运送物资,临时调人帮忙,但又不熟悉驾船,忙中出错。 文钦也是曹操义子,与曹丕、魏讽等关系亲近,少年时期便英勇果敢,此次被曹操带出来随军历练,夏侯楙看他带兵,羡慕不已。 上前安慰几句,文钦也无奈叹气,自从水军战败之后,凡事会驾船,稍微会水的都被调去水军训练,他在后方督军与西寨联络。 虽说只有一水之隔,但对于不会驾船的北军来说,每日可是战战兢兢,不必巡营轻松。 夏侯楙问道:“既然常此驻兵,何不搭设浮桥?” 文钦苦笑道:“你可知这江水深不见底?若逢下雨,水势湍急,舟船难渡,更遑论搭桥?” “这倒也是……”夏侯楙跟着叹气,忽然神情一凛,撒腿便往营中跑去。 “子林……”文钦正在诉苦,见他如受惊的兔子狂奔,愣在那里,愕然道:“人言丞相大女婿夫妻不和,兄弟不睦,看来事出有因。” 夏侯楙直奔曹操大营,刚到门口,迎面便撞在一人身上,如同撞到一堵墙,连退四五步,眼冒金星。 抬头看去,却是许褚提刀站在那里,魁梧的身躯,将帐门堵得严严实实。 “唉哟,你干嘛……”夏侯楙一手扶着膝盖,气喘吁吁,“我,是我!” 许褚嗡声道:“未得通禀,任何人不得擅闯丞相营帐!” 夏侯楙知道这是头蛮牛,无奈道:“劳烦许将军禀报一声,就说我有重要军情禀告。” 许褚示意旁边的护卫入帐通禀,片刻之后便叫夏侯楙入内。 夏侯楙经过许褚身旁,仰头看着那张黑脸,撇着嘴“切”了一声,傲然而进。 进得帐内,便见曹操正伏案揉着额头,夏侯惇、曹纯几人默然坐在一旁,气氛有些压抑。 夏侯楙轻咳一声,上前问道:“不知方才损失多少箭矢?” 众人齐刷刷抬头看着他,目光如刀,夏侯惇更是气得直咬牙,心想你小子不会说话,就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曹操痛苦she 吟一声,叹道:“十万有余!” 夏侯楙停了停胸膛,再向前几步,抱拳道:“区区十万箭,小婿愿代为效劳,为丞相赶造。” “难得子林为我分忧!”曹操吐出一口浊气,脸色苍白,“但箭可造,恶气难出,刘琦小儿,为何屡屡与我作对?” 夏侯楙言道:“丞相勿忧,刘琦虽有些卑鄙手段,但小婿此番去襄阳,也并非一无所获,非但探知许多重要情报,还有良策献上,定解丞相之忧。” 夏侯惇厉声道:“逆子,军情大事,岂容你在这里妄议,还不滚了出去?” “慢!”曹操轻拍额头,示意夏侯楙坐下,问道:“汝在荆州,有何见闻?” 夏侯楙言道:“荆州正在向江陵、秭归一带调兵,我料不久之后,必会向益州用兵,刘琦定不会久留于此。” “哦?刘琦竟欲图西川?”曹操双目微凛,思索片刻,又问道:“还有何军情?” 夏侯楙又说了一些刘琦在荆州大力推广商业,提升商人地位,开通商路到交州、南越等地赚钱盈利,说得唾沫横飞。 曹操听了一阵,却不屑道:“刘琦此乃舍本而逐末也,商人好智多诈,巧取法令,搬弄是非,常年迁徙行走各处。一旦国家有患,皆有远志,无有居心,此举必将自食恶果。” 夏侯楙吃惊道:“有如此严重?” 荀攸点头道:“自古工商之民乃五蠹也,刘琦轻士而重商,聚汇钱财,此乃饮鸩止渴!刘表治荆州,文风斐然,名士争相投奔,境内肃清。刘琦反其道而行之,将来荆州巨商大贾横行,人人逐利,年轻一辈去文而趋利,商贾之流座论国事,以利为先,恐不止荆州有乱,亦将为国之大患矣!” 夏侯楙偷瞄了一眼曹操,不敢再提赚钱之事,怕大家给自己扣上个祸国殃民的帽子,赶紧转变话题,抱拳道: “小婿匆匆赶来,是因刚才在后寨见大船倾覆,辎重人马运送极为不便,特来献策,此举亦可治军卒呕吐之疾。” 曹操眼睛一亮,忙问道:“子林有何对策?” 自从到了淮南之后,水军便多生疾病,即便在玄武湖训练的也经常在船上呕吐成疾,其他人就更可想而知。 水土不服医者也束手无策,因此人马战力大打折扣,曹操最为此事头疼。 夏侯楙言道:“小婿自南阳去荆州时,于汉水见到连环船……” 便将刘琦用旧船连锁,在襄江搭建浮桥之事说了一遍,不但行人可渡,牛马也可行走,任凭风浪起伏,也能如履平地。 一番描述,夏侯惇等人无不动容,纷纷低头议论起来。 “妙妙妙……”曹操双目冒光,抚掌大笑道:“妙哉!我军中若有连环战船,何止小小的濡须,就是大江之上,也无惧江东水军矣!” 荀攸也道:“丞相,此计可行,当早做准备!” 曹操马上命夏侯惇亲自主持此事,集中铁匠连夜打造连环铁索,锁住船只,先连通东西两寨。 众人无不喜悦,曹操夸赞夏侯楙:“子林此番立下大功,要何赏赐,尽管开口。” 夏侯楙抱拳道:“小婿别无所求,愿丞相早擒刘琦,我能当面将其羞辱一番,一雪前耻足矣!” 曹操大笑道:“刘琦小儿,几番耍诈,今吾用汝之计擒汝,你可曾料到?这叫天道有轮回!” 第182章 勾心斗角 江口大营中,也是一片欢笑之声,甘宁等人看着一捆捆取下的箭矢,笑得合不拢嘴。 “大郎,除去些许损坏的,足有十一万支箭!”刘磐今早在船上惨叫,到现在还嗓子沙哑。 “走,找大都督换钱去!”刘琦大手一挥,众人闹哄哄赶奔中军大帐。 帐中周瑜正与鲁肃几人对坐,脸色阴沉,鲁肃则唉声叹气,诸葛瑾则不住摇头。 本以为刘琦凑不足那么多箭矢,谁知他早有预谋,用草船借箭,这显然是早就打算好了,当真防不胜防。 凌统怒道:“明日还有大雾,我也去借箭,不用他刘琦箭矢。” “找死!”周瑜沉喝道:“故技重施,焉能成功?” 正在此时,人报刘琦到来,几人各自收敛心神,换上了一副笑脸,等刘琦进帐,纷纷抱拳恭贺,大赞妙计。 刘琦敷衍几句,也毫不客气,拿出字据放在桌上:“大都督,除去部分稍有破损的,十一万箭,如数交割,这钱?” 周瑜眼皮一跳,笑道:“周某言出如山,将军勿忧,此时尚在军中,不便付讫。待战事结束,某自会禀明吴侯如数交清。” 刘琦点头道:“大都督之言,我岂能不信?如此就请在这上面也签个字吧!” 鲁肃见刘琦此举有些得理不饶人,忙道:“这上面有我签字画押,将军还不肯信?” 刘琦笑道:“子敬是实诚之人,我自然信得过,但就怕到吴侯那里,不好解释。” 周瑜暗自咬牙,虽知刘琦是故意让他难堪,但他并非耍赖之人,自知理亏,取过笔写上名字。 刘琦小心翼翼收好,这才满意笑道:“如今箭矢备齐,人马训练多时,该商议破曹之策了。” 鲁肃言道:“将军草船借箭,惊动曹军,若再进兵,恐已有防备,不知有何良策?” 刘琦笑道:“曹操毕竟不擅水战,仓促之间未曾防备,我此番正好提醒于他,破曹全仗此计。” 鲁肃抱拳道:“请将军明言!” 周瑜却先命众将退下,让诸葛瑾去查收箭矢,只请刘琦商议军情。 众人走后,周瑜言道:“曹军虽不善水战,但毕竟兵多将广,非旦夕可破,需借外力。瑜近日思得一计,正要与将军商议,不知是否相同。” 刘琦笑道:“你我同心抗曹,自当知无不言,不如各写一字在手,看看是否相同?” 周瑜挑眉一笑:“也好!” 鲁肃伸长脖子在后面观望,嘀咕道:“帐中就我三人,你二人还要故弄玄虚。” 片刻之后,二人写好,将手伸到鲁肃面前,请他先看。 鲁肃惊喜道:“你二人都写一个‘火’字,果真英雄所见略同。” 周瑜顿时眼眸微缩,低头看了看,嘿嘿一笑:“将军果然不凡。” 刘琦呵呵笑道:“大都督久经惯战,水战经验何等丰富,必是早就有所谋划了。” 周瑜点头道:“某已预作准备,但奈何时机未至。曹军主力皆在西营七宝山,只攻水寨不足以退敌,吾欲毕其功于一役,故而只得等候。” 此时他也看出刘琦识破自己缺箭之论,也就不必遮掩,实话实说。 刘琦也不去追究,言道:“曹军水土不服,士气不振,我料曹贼定有退兵之意,只是还心有不甘,如今又损失十万箭矢,近期内必有变化,都督严密监视濡须动静,切莫错失。” 周瑜抱拳道:“此消彼长,勾动曹贼,全仗将军功劳。” 刘琦谦逊两句,出营到岸边观望濡须水寨,水上还是一片平静,不知夏侯楙是否到了军中。 这一次对战,规模和人力远不如赤壁之战,更没有庞统去献连环,那天听说夏侯楙要来襄阳,他才灵机一动做了个示范。 临走时又交代夏侯兰暗中点拨,催促其尽快来淮南前线,也不知道这小子能不能靠得住。 正望眼欲穿之时,徐庶来到近前笑道:“庞士元已经说服张松来降,孔明调张飞自江陵领兵西进,施压刘璋,逼其割让江州,只等张鲁深入蜀道,便可取汉中。” “凤雏之谋,果然不同凡响。”刘琦想不到还有意外收获,这庞统用计,简直是连吃带拿,出人意料。 徐庶言道:“淮南战事,必须要尽早结束,夏侯楙已离开襄阳半月,想必已到军中。” “这小子莫不是不敢去向曹贼献策?” 刘琦看着空旷的水面,一阵皱眉,夏侯楙生性懦弱,要是不敢在老曹面前说话,那可就白折腾了。 有时候哪怕对方的猪队友,也挺让人头疼的,说不定阴差阳错坑了自己! 但这毕竟是江东战事,刘琦也不用太过上心,实在不行,便先打道回府,还是自己的事业要紧。 能借助江东之力削弱曹军最好,但等不到合适的机会,也没必要费尽心机。 将来和东吴必有一战,以孙权那反复横跳的性格,说不定哪天就背后捅一刀,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回到营中,便与徐庶商议收取两川之事,江东战事,自有周瑜筹划,如果说得多、做得多了,反倒容易引起忌惮,这又是何苦? 又过一日,刘琦正在营中烤鱼,忽然周瑜差人来请,说有重要军情商议,便与徐庶来到中军大帐。 只见周瑜神采奕奕,满面笑容,与前几日判若两人,抱拳笑道:“都督升帐,必有破曹之计。” 周瑜大笑道:“正是,吾等破曹军、擒曹贼之时到矣!” 刘琦坐定,扫视东吴众将,点头笑道:“是时候展现真正的实力了!” 周瑜言道:“近日哨探来报,曹军为方便东西二营往来,将战船用铁索相连,横于水面之上,此乃天助我等破曹!吾以江东人马为主力,荆州军为策应,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刘琦心中一动,看来夏侯楙还是成功了,不过此事他没必要说出来表功,抱拳道:“都督尽管下令,某自当全力配合。” 周瑜言道:“吾以水军烧濡须大寨,诱七宝山曹军来救,将军却领兵去取七宝山大寨。我再派人烧毁水上战船,断了浮桥,曹军两不相应,曹贼无路可逃,必死无疑!” 刘琦蹙眉道:“非是我不愿尽力,但前次就说七宝山地势险峻,恐难以成功,都督切莫强人所难。” 第183章 引火烧身 周瑜得意一笑:“吾等久在江东,年前便在濡须修建水寨,岂能不知周围地利?届时自有向导带路,直通七宝山背后,待我烧了浮船,也会分兵来助战。” 刘琦这才点头道:“既有向导策应,西山曹军,便交给我了!” 周瑜可是三国时期第一流的统帅,用兵筹策绝不会想当然,现在又是大破曹军之时,他没必要坑友军。 当下约定两日后进兵,荆州兵马连夜渡江进入七宝山,见濡须起火,便前往劫营。 这边周瑜点将分兵,刘琦也回营准备,众人见他也要出战,纷纷劝阻,此去翻山越岭,还有一场厮杀,让他不必亲身涉险。 刘琦心中无奈,在这些人眼里,自己还是个世家公子,养尊处优,手无缚鸡之力。 正要分辨几句,吉邈直接端着药罐子走过来:“将军,该吃药了!” 徐庶笑道:“将军身体痊愈未久,还在调养之时,不必劳驾亲征,只管在此静候佳音。” “呃……”刘琦无奈,接过药碗喝了一口,言道:“既如此,我与子龙留守大营。子雄、汉升、兴霸三人领兵去,元直随军参谋,见机行事。” 刘磐三人领命,前去准备,只等周瑜向导派来,便连夜出兵。 刘琦喝完药,咂咂嘴觉得不对劲:“吉先生,这药近来不见苦味,怎得反有些腥气?” 这次江东之行,刘琦特意带了一名医者,既是为自己调养身体,也为防万一,几位重要人物的饮食,都由吉邈亲自过问。 即便有个水土不服、头疼脑热的,有个名医在身旁,也踏实多了。 吉邈正收拾药箱,微微一顿,叹道:“将军体内病毒已完全清除,如今开的都是补药,其中有虎骨、鹿血等,虽略有腥味,但可补充精气、强健筋骨,此乃家父当年为曹贼开的药方……” 刘琦一听便明白了,就老曹那爱好,不开点壮/阳补药,确实撑不住,怪不得近来总是睡觉搭帐篷呢! 吉邈见刘琦不说话,忙解释道:“将军放心,此药并无坏处,虽有壮阳之功,但只要将军勤加练武,消耗精气,便无大碍。” 刘琦摆手道:“我并非怀疑先生,只是想到令尊吉太医为被贼所害,实在可惜,若非小人泄密,曹贼尸首早已腐烂了。” 吉邈言道:“我兄弟二人逃难江湖,忍辱偷生,就是想有朝一日手刃奸贼,以慰家父在天之灵,另将家传医术传承下去,救助更多患病之人。” “放心,吉太医未完成之事,我正在帮他去做!”刘琦冷然一笑,“至于传承医术,只要医学院顺利开张起来,便可广收门徒,桃李满天下。” “岂敢岂敢!”吉邈抱拳道:“家父为汉室尽忠,在下能追随将军兴复汉室,已知足矣!” 此时曹操正带着众文武行走于浮桥之上,大船用铁索相连,虽风浪稍有起伏,但十分平稳,不影响行动。 曹操亲自跨马走了两圈,连连称赞,传令将水军也用连环船,小船五六只,大船三四只,锁在一起,以便水军训练。 荀攸随行归来,却忧心道:“船用铁索相连,若贼用火攻,一时难以解开,如何回避?” 曹操抚须大笑道:“濡须寨在东山,如今只有东风,周郎小儿若用火计来攻,吾于寨上先用火矢,未等吴军靠近,其船已经着火,其乃引火烧身,有何惧哉??” “丞相高见!”荀攸这才放心,又道:“东吴见我连舟搭桥,水旱交通,必会来交锋,丞相当早做准备。” 曹操笑道:“公达所言极是,吾昨日已派人到历阳,命曹仁领兵赶来。只要周郎敢动兵,便两路抄截其后,哪怕烧了这濡须水寨,吾亦夺周瑜大营。再以连环船渡江南下,此处对我来说,有如鸡肋,无关紧要。” 浮桥试验成功后,曹军连夜打造连环船,次日便迫不及待练兵,曹休领水军、夏侯惇领步兵、乐进领西山寨骑兵,水陆接应,鼓声不绝。 曹操立于浮桥战船之上,抚须观看演练,不时目视南方,此举既为练兵,也为吸引周瑜来攻。 虽说有连环船稳住军心,但雨季将至,若再不能取胜,便只能退兵,必须尽快决出胜负。 次日一早,忽然寨中鼓声大作,曹休派人来报,吴军又趁着大雾来偷袭。 曹操不以为意,此时军中早已准备火矢,不管敌军是来借箭还是攻营,都将得不偿失。 一刻钟后,鼓声未绝,亲兵又来禀告,沿岸烧起大火,江上烟雾弥漫,更看不清敌船。 曹操料定这必是周瑜来攻,命人往西山传令,叫乐进领骑兵前来,全军准备对敌。 刚披挂整齐准备出门,便见曹休狼狈闯进,惊呼道:“丞相,火、火火……” 曹操冷声道:“吾岂不知有火?此火正是烧江东水军,汝何必惊慌?” 曹休急道:“大火烧上岸来了!”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曹操一摆手,快步出帐,整个人便僵住了。 只见水寨前方,烈焰形成了一道火墙,正往寨中蔓延过来,浓烟滚滚,烟熏火燎,人马不断后退,乱成一团。 此时正值大雾时间,峡谷之中并没有风,大火烧起,便形成一道道龙卷风,火苗四处乱窜。 “这?!”曹操满脸不可置信:“敌船尚未靠近,尔等用火矢,怎能烧着自己营寨?” “是草船!”曹休指着前方,顿足道:“吴军将草船急速推到近前,水军却驾船而走,那些草料倾倒在岸边,大火蔓延过来。” 远处还不断传来闷响,曹操抬头看去,只见上游方向,还有无数装满干草的船只冲破迷雾,急速而来。 这些船上早被火矢点燃,烧着熊熊烈火,轰隆一声撞在岸边,柴草被撞得飞了起来,一大片火花在空中炸开,直飞入寨中。 有些船只冲击过猛,在巨浪中直接飞上水面,撞入寨中,船身倾倒,如打翻了的火盆,士兵躲避不及,更不要说去救火。 “草船……草——”曹操惊怒不已,形势出乎意料,忙传令退兵。 第184章 意料之外 曹操完全没想到,吴军竟冒如此大的风险,将火船直接开进水寨。 原来东吴水军中有一种子母船,大船之下藏有小船,大船上装载引火之物,前端有铁锥倒钩,一旦与敌船相撞,便连接一起。 小船上藏有水手,将引线点燃,烧着大船,便可自船腹脱离,轻巧离开战场。 曹军船只连在一起,本就来不及疏散,战船一旦撞在一起,便一起烧了起来,根本来不及相救。 另外还有刘琦上次使用的草船,有大船在后面推送,燃起火直接连船带草撞入水寨,火球翻滚,曹军连冲到岸边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撤退。 众人退到后营,争相上浮桥,但此时乐进援军赶到,正催马而来,两下里挤作一团,进退不得。 乐进率领的骑兵,都是鲜卑兵马,从来都是各自为战,训练时间较短,还未能完全听从命令,再加上船只摇晃,火焰飞舞,惊得到处乱撞,不少人落入水中。 许褚带着铁甲军前方开路,强行撞开一条通道,护送曹操上了浮桥,曹纯领虎豹骑随后保护。 此时晨风忽起,自江面吹向峡谷之中,大雾浓烟卷在一处,看不清人影,东吴船只顺风扬帆而来,直冲浮桥大船。 剧烈的撞击声中,整个浮桥摇摇欲坠,鲜卑骑兵愈发紧张,他们在草原上何曾见过这样的深的江水,彻底慌了手脚,有些向前,有些退后,自相拥挤踩踏,死伤无数。 “统统让开!”许褚见大船也起火,大吼一声下了马,脱下铠甲,提着大刀大步上前开路。 曹操在亲兵保护下,跌跌撞撞走在桥上,见水寨已经形成一片火海,江风吹散浓雾,东吴船队正缓缓而来。 居中一艘高大的楼船上,周瑜旗号迎风招展,吴军全军出动,前来夺营。 轰隆—— 就在此时,前方一声闷响,大船竟被撞得倾倒,横在水上,搅动得整座浮桥剧烈晃动,曹军连人带马翻滚掉落。 曹操死命抓住一条铁链,大叫道:“救我,快救我!” 夏侯惇急忙上前,将曹操拦腰抱住,放在一块木板上,但吴军船队还在不断撞击,中间的两艘大船烧起大火,断了去路。 许褚冒着烟火冲到近前,却冲突不过,只好转身回来,嗡声道:“丞相,浮桥已断,速回水寨。” 曹操大急,回头便是死路,众人正焦急之时,却见曹休驾船从上游而来,大声呼喊。 原来曹休遇袭之后,马上带了一支水军到上游,准备借大雾伏击吴兵,哪知道吴军根本没有进攻,只是放火,赶紧前来救援。 众人七手八脚,扶着曹操跳入船上,夏侯惇、许褚等也先后上船,有士兵见状,纷纷都往船上跳来,如同蚂蚁般趴在船舷上。 两艘船转眼间便被压翻,许褚见这艘船上也有不少人跳下,挥动大刀,将趴在船边的士兵砍死。 夏侯惇则抓起一根船桨,将跳下来的士兵挑飞,曹休传令立刻划船,尽快远离浮桥,往西山而去。 乐进领兵冲入水寨,却不想反将自己陷入险境,好不容易护送曹操撤退,骑兵却无法走脱。 混乱之中见到荀攸几人狼狈而来,忙道:“浮桥被断,丞相乘船而走,我们该如何是好?” 荀攸言道:“后山有小路,曹仁将军正来接应,可弃马进山,向东会合。” 乐进马上下了马,招呼亲信随从,保护荀攸等人上山,营中曹军已经乱成一锅粥,根本无从调度。 那些鲜卑军见乐进放弃坐骑,一个个十分犹豫,他们下了马走路都是罗圈腿,又与坐骑感情深厚,不忍放弃,大骂曹军不讲义气。 当初来中原时,曹操答应的好好的,立功升赏,美酒美人招待,如今倒好,除了整天受罪训练之外,危难关头连招呼都不打就走。 曹操乘坐三艘船组成的连环船,远离战场,见浮桥烧起大火,濡须寨中杀声震天,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夏侯惇愕然道:“丞相何故发笑?” 曹操笑道:“吾笑周瑜无谋,刘琦少智,为了濡须水寨倾巢而出,却不知吾早有安排,子孝已沿江进兵取江东大营,速到西营集合兵马,绕山路直攻其后。” 曹休命人划船靠岸,将到岸边,忽然一声鼓响,乱箭齐发,前面上岸的水军纷纷倒地,无数箭矢飞上船头。 许褚忙站起身来,舞动大刀遮挡箭矢,怒吼道:“何人大胆,敢向丞相放箭?” “哈哈哈,曹贼,吾等已取七宝山多时矣,还不束手就擒?” 笑声之中,一将从树后站出来,正是刘磐,命弓箭手瞄准曹操船只便射。 “又是刘琦小儿!”曹操惊怒不已。 西寨都是骑兵辎重,那才是他的根本,所以丢了水寨他毫不心疼,但此时七宝山大寨被攻破,便失去了反抗之力。 十几名亲兵被乱箭射死,许褚身上也中了几箭,船到江心,荆州兵站在岸边无可奈何。 曹操又逃过一劫,见荆州兵沿江追来,叉腰站在船头,大笑道:“刘琦小儿,你可曾想到,这连环船连我曹孟德也如履平地,有本事来追我,哈哈……呃——” 笑声未绝,忽然一箭如流星般飞到,大叫一声仰面栽倒。 曹纯大惊失色,冲上去护住曹操,见那一箭正射中门牙,赶紧将他抱回船舱。 曹操猛地坐起,龇牙咧嘴叫道:“狗命盖吼(吾命在否)……” 夏侯恩拔剑削断箭支,取下箭矢,曹操的门牙中间露出一个大洞,血流不止。 曹纯端来水漱口,众人都吓得瘫坐地上,刚才若不是仰天大笑,这一箭射中眉心,后果不堪设想。 曹操漱口之后,只觉得牙床微微发痛,其他并无大碍,抹了一把冷汗“刚才何人暗箭伤人?” 曹纯叹道:“正是那老将黄忠!” 上一次黄忠箭射许褚坐骑眼睛,大家记忆犹新,今日又一箭差点要了曹操性命。 曹操慨然道:“关张二人,皆能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这荆州老卒,箭法精妙,数百步开外一箭伤人,何以奇人都为刘琦所用?” 正感伤之际,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清脆的铜铃之声,一人大喝道:“曹贼休走,甘兴霸来也!” 第185章 锦帆甘宁 曹操等人自舱中出来,便见一队小船正破浪急速而来,如同鱼群一般十分迅捷。 当先一人横刀站立船头,身穿锦花袍、腰系金丝带,银盔之上插着雉鸡翎,与大红披风一起迎风舞动,豪迈飘逸。 小船起伏颠簸,那人却如脚下生根一般,只听铜铃声响,人却纹丝不动,仿佛踏浪而行。 “哼,此水贼又来逞能!”夏侯惇独目冒着怒火,想起被擒之辱。 “好个锦甘宁!”曹操却看得眼前一亮,慨然道:“此人若为我所用,必拜为水军都督。” 曹休见来人只有数百,十几只小船,胆气大增,作为水军统帅,对付不了东吴水军,还对付不了区区水贼? 正想一雪前耻,听曹操之言,忙抱拳道:“丞相放心,末将愿去将此人擒来。” 曹操见甘宁气势桀骜,犹豫道:“此人豪勇善战,水战恐非其敌。” 夏侯惇抱着胳膊:“若在陆上,岂容他数百人嚣张?某必擒之。” “末将愿同去!”夏侯恩也在一旁请命。 “二位小心!”曹操吩咐一声,命二人分开船队迎敌,将其包围擒拿。 此次南征,他终于意识到了双方水军的差距,将来要想平定江东,还需训练一支强大的水军,甘宁这样的武将,无疑是最合适人选。 刚才刘磐在岸边伏击失败,黄忠一箭未能射杀曹操,甘宁急带着八百锦帆军来追敌。 上次在陆上曹操仗着马快溜之大吉,这次到了水中,任他是条蛟龙,也休想逃脱。 此时见曹军分兵断后,甘宁向齐头并进的苏飞打了个手势,二人也兵分两路,直迎上曹军水军。 曹休提枪来到船头,指着甘宁大叫道:“锦帆贼,丞相厚待,愿拜为水军大将,何不弃暗投明?” “格老子的!”甘宁猛地一挥刀,仰天狂笑道:“天下皆知曹操为篡逆之贼,某岂能明珠暗投?” 曹休大怒,命军士奋力划船,他们驾驶的都是连环船,虽然动作稍慢,但沉重高大,足以将对面的小船撞得粉碎。 双方船队急速靠近,甘宁怡然不惧,站在船头身躯微弓,仿佛准备出击的猎豹。 曹军在船上放箭,甘宁舞刀将箭矢拨开,身后的锦帆军个个身穿皮甲,手持盾牌,将乱箭挡住。 等两船即将相撞,趁着小船在水中颠簸,船头刚刚翘起之时,甘宁爆喝一声,从船上跃起,径直跳上了曹军船头。 随着一片绚烂的寒光闪过,当先的几名弓箭手便被砍翻,惨叫落水,身后锦帆军也都身形灵巧,或直接跳跃,或用钩锁,纷纷登船。 有些船上士兵虽然来不及上船,但他们驾船技术十分灵巧,等大船逼近,才忽然转动船头,竟如灵鱼般从旁边一掠而过。 曹军大船连接一处,一番横冲直撞后横在江心,锦帆军都弃了小船,登上连环船,舞刀厮杀。 左边领兵的夏侯恩,见甘宁连杀数人,勃然大怒,拔青釭剑来阻挡。 一名锦帆军举刀砍来,夏侯恩挥剑上前,咔嚓一声轻响,大刀便被斩断,锦帆军一愣,夏侯恩已反手一剑刺了过来。 “老六,小心!”甘宁一声暴喝,疾步过来,举刀上撩,想挡开剑刃。 只听又一声轻响,甘宁的刀尖也被削断,但他手中力大,震得青釭剑弹起来。 虽未能刺中那人,但剑尖已到胸口,往上正好划破下巴,仰面跌倒,抱着头翻滚惨嚎。 “龟儿子,去死!”甘宁浓眉倒竖,大吼一声挥舞断刀,向夏侯恩发动猛攻。 夏侯恩举剑招架,连连后退,眼看就到船边,正自惊慌,却见甘宁手中只剩下一尺来长的半截短刀,得意一笑,大吼一声反攻上前。 “奶奶的!”甘宁低骂一声,抖手便将断刀打了出去。 夏侯恩闪身避开,举剑刺来,他虽不能如族兄夏侯惇做马上大将,但能护卫曹操左右,剑法不凡,颇为自信。 甘宁退了两步,从背后取下两只短戟,左右同时打出,一高一低,旋转着呜呜作响。 他背上的铁戟与太史慈的铁戟不同,太史慈背的护手戟,可做武器使用,甘宁的小戟刃却为弧形,只能用作暗器,关键时刻才用。 夏侯恩知道曹操在后方观战,此时正是大显身手之时,大喝一声,一个蜻蜓点水,单脚点地,举剑挑飞一支短戟。 旋即一个鹞子翻身,整个人凌空跃起,身躯翻转,另一只短戟便从身下飞过,身形灵巧潇洒至极。 “好身法!”曹操猛拍船舷,果然惊叹不已,话音未落,却惊呼道:“小心……” 原来夏侯恩人还在空中旋转,却见甘宁将手伸向腰中,用力一扯,便见哗啦啦一声响,一条铁链如蟒蛇出动,扭动着卷向夏侯恩。 砰—— 一声闷响,夹杂着凄厉的惨叫,夏侯恩被这铁链正正打中胸口飞了出去,狠狠撞在船舱之上,宝剑也脱手而出。 夏侯恩摔在船板上,如死鱼般弹跳几下,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内脏被震碎,吐出一口夹杂着肉块的黑血,当场毙命。 “敢抢老子的风头,哼?” 甘宁不屑地一撇嘴,指着江面吩咐道:“去把青釭剑捞上来。” 一名喽啰跑过来,撕下半片衣服,蘸着夏侯恩的血迹,在船舷上画了个x,笑道:“老大,先杀敌立功要紧,待会再捞。” 甘宁骂道:“混账,一会还能找到位置?” “这不就在这?”那人指着腥红的记号,自以为聪明:“我标记好了的。” “笨蛋!”甘宁大怒,一脚将那人踢下船头,大吼道:“现在就给老子找出来。” 几名锦帆军见甘宁发怒,不敢耽搁,纷纷跳入江中,去寻找青釭剑。 此时苏飞正与曹休在另一艘船上厮杀,苏飞一手拿圆盾,一手提刀,但有些挡不住曹休凌厉的枪势,不断后退。 其他大船上,锦帆军正与曹军厮杀,他们并不与结阵的敌军正面交手,仗着身法灵巧,四处游走,甚至故意大力晃动船只,伺机出手。 若见势不妙,便翻身跳入江中,一会又从另一边爬上船头从背后突袭,杀得曹军胆战心惊,苦不堪言。 甘宁大步赶向曹休所在处,飞奔于大小船只之间,乱杀船上军士,那一抹红色的身影如烈焰燃烧,所到之处,无不被其所伤。 第186章 百密一疏 半江之中,曹军将锦帆军围住,两边在船上混战,忽见峡谷口帆影重重,无数战船涌现,正是江东水军赶到。 夏侯惇言道:“吴军已至,丞相速退。” 曹操见甘宁转眼杀了夏侯恩,又去追曹休,知道拿人无望,只能遗憾叹息。 手搭凉棚看去,见东吴水军绵延数里,大小船只无数,最高战舰上“周”字旗迎风飘展,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忽然又仰天大笑。 曹纯惊问道:“丞相为何发笑?” 十万大军,如今只剩下不到两千人,还能笑得出来?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曹操大笑道:“周瑜亲自领兵追来,吾料子孝此时已攻入东吴大寨,吴军进退两难矣!” 夏侯惇猛然醒悟:“对,忘了子孝去攻江东老营了。” 曹操手指北方,吩咐道:“此处离巢湖已不远,不必快走,将吴军诱进湖中。” 文钦言道:“末将闻善战者不计一时得失,丞相运筹帷幄,此战看似失利,实则不亏。” 曹纯赞道:“吴军已如网中之鱼,丞相妙计!” “吾早已料定了!”曹操抚须而笑,“此番若擒周瑜,远胜甘宁十倍!” 众人皆精神大振,巢湖还有两万水军新兵,驻扎一万守军,再加上曹仁兵马,将吴军堵在巢湖,岂不是任由宰割? 随着鸣金之声响起,曹军如蒙大赦,弃了大船,纷纷跳上小船,奋力砍断铁索缆绳,驾船撤退。 苏飞还要催船追赶,甘宁却收了刀,冷声道:“交给吴军!” 此时周泰已驾船飞速赶到,双方遥遥抱拳施礼,战舰划破水面,直追曹军而去。 锦帆军集合在几艘连环船上,救治受伤的同伴,甘宁返回那艘大船,几人陆续浮出水面,却一无所获。 这里已经靠近巢湖,江水极深,暗流涌动,底下昏暗不辨景物,士兵不敢太过深入。 甘宁等了片刻,终于按捺不住,脱下锦袍换上水靠,亲自下水寻找青釭剑。 那可是绝世宝剑,刘琦颇为喜爱,临行时不得已留给夏侯楙,少了一件防身利器,若在这里失而复得,今后便是此剑真正的主人。 刘琦并未关心前方战事,有徐庶、黄忠、甘宁,加上东吴水军,对付败逃的曹军绰绰有余,就看曹老板这次能不能逃出生天。 不过他也没抱多大希望,要想搞死曹操并不容易,华容道尚能活命,更不要说在这里。 当初搞刘跑跑,若不是蔡瑁送上助攻,可能就要出意外,说的玄奥一点,这些人都有气运加持,总能绝处逢生。 年轻人血气方刚,近来又无处发泄,刘琦只能勤加练武,消耗精力。 这一套剑术与原主先前学的大不相同,君子六艺的剑法,一般都以舞剑为主,类似于表演,周瑜的舞剑和琴技在江东就极受欢迎。 王越的剑术则为真正的杀人技,刚柔相济、轻快飘洒,以劈、砍、撩、刺为主,妙不可言。 王越年轻时打遍天下无敌手,会过高手无数,广泛搜罗先秦和汉代剑术,再凭借实战经验加以总结,写成《剑道三十八篇》,全部传给刘琦。 刘琦虽不敢说要成为武林高手,也很少能有上阵杀敌的机会,但至少也要有自保能力,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正与赵云切磋,便见鲁肃急匆匆跑来,惊叫道:“大事不好,将军不要再耍剑了。” “这是练剑!”刘琦收了剑,郑重强调,问道:“周都督调兵,还能有差错不成?” 鲁肃擦着汗水:“羡溪守军方才来报,曹仁领兵突袭,正往大寨杀来。” “曹仁?”刘琦吃了一惊,忙问道:“有多少人吗?” 鲁肃神情凝重:“步骑至少三万,五千精骑已到十里之外。” “周都督还是大意了啊!”刘琦倒吸一口凉气。 吴军倾巢而出,大营只剩五千士兵,至少有一半杂役和后勤,刘磐也带走主力,这里只有三百白毦兵护卫。 百密一疏,万没想到曹操会调历阳兵马,看这形势,曹仁偷家,也是早有预谋。 难道曹操为了吸引东吴大军,早就做好打算,拼着舍弃濡须水寨,数万兵马? 刘琦心中惊疑不定,这诈败的成本未免也太高了些! 鲁肃见刘琦发愣,顿足道:“今大军出征在外,曹仁兵到,若大营失守,前功尽弃矣!请将军快快想个对敌之策!” 刘琦回过神来,来回踱步,无奈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营中无兵,纵有对策也是枉然。”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投机取巧的计策都苍白无力。 赵云抱拳道:“将军勿忧,云愿领兵前去拒敌。” 难道要让子龙来个七进七出? 可这也不现实啊,长坂坡赵云完全可以走人,但大营在这里,十进十出也无济于事。 鲁肃也是叹息连连,满头大汗,竟单膝跪地,抱拳道:“看在两家结亲面上,请将军务必出手相助。” 骑兵速度极快,根本容不得他们考虑,这一战失败,东吴主力尽失,刘琦还能逃走,江东必定不保。 “子敬何必如此?”刘琦急忙扶起鲁肃,看得出来,他是真正为江东事业出力的人,正色道:“先生放心,我既来助战,共同破曹,就绝不会临阵脱逃。” 鲁肃暗自松了一口气,但还是苦无对策,颤声道:“眼下……该如何是好?” “既然如此,也只好孤注一掷了!”刘琦脑子里快速想着各种计策,终于灵机一动,招手道:“子龙,随我来!” 倒提宝剑快步向东吴营中赶去,鲁肃小跑跟在身后,赵云则带着白毦兵紧随其后。 几人来到帐中,里面一片空荡,诸葛瑾前去调粮,留下的将领没有一个够资格升帐的。 刘琦问道:“先生可还记得陆伯言疑兵之计?” 鲁肃忙点头道:“虽沿岸防烟迷惑,但曹仁知道大营空虚,恐不会退兵。” “我来守营!”刘琦吩咐:“你马上派人去岸边准备,后营、山上各分百人,若听得营中鼓响,便同时点火。其余士兵守在营寨四角,各打旗号,如有乱动者,斩!” 鲁肃此时完全慌了神,不敢多问,前去部署人马,刘琦命士兵将帐中桌案搬到辕门处,大开辕门,将白毦兵列于两侧。 一切部署好之后,看向赵云笑道:“子龙,你我在这里切磋,如何?” 赵云虽不知有何用意,但神色淡漠,抱拳道:“将军请!” 第187章 空营计 鲁肃部署完人马,急匆匆赶回,却见刘琦又在营门处练剑,急得直跺脚:“将军,你怎得又在这里耍剑?” “是练——练剑!”刘琦再次强调,抱拳道:“请先生坐在这里,看我二人比剑……” 鲁肃急得快哭出来:“敌军骤至,危在旦夕,将军怎可如此儿戏?” “要想保住大营,唯有如此!”刘琦拉着鲁肃坐下,为他倒上酒,低声道:“稍后曹军到,先生只管饮酒,不得有丝毫慌乱,更不可落一滴汗,越镇定则越安全!” “这是何意?”鲁肃愕然,坐在那里不知所措。 就在此时,已隐约听到马蹄声震,前方江岸尘土飞扬,曹军已经逼近大营。 “快坐好,来不及解释了!”刘琦到了场中,继续与赵云切磋。 轰隆隆—— 马蹄如江涛汹涌,转眼便到营前,曹仁一马当先,本打算直冲营寨,却见吴军大营敞开两门,有人正在空地上悠闲耍剑。 “吁——”曹仁轻提丝缰,坐骑人立而起。 后方的骑兵也都停下,簇拥在营外,尘土飞扬,战马嘶鸣,仿佛暴风雨来临。 “哈哈哈,子敬,你看我剑法可有长进?”左边一人边刺边大笑。 “刘琦?”曹仁停住战马,仔细看去,竟是刘琦在这里,顿时眼眸一阵收缩。 曹操一早派人传令,吴军尽出,让他即刻领骑兵,兼程而来,直奔东吴老营,随后领兵北上,将吴军一网打尽。 却没想到刘琦好端端就在这里,还有空闲练剑,这是什么情况? 牛金大喜道:“将军,营中无人,何不趁势杀进去,斩刘琦一雪前耻,一举两得?” “不可鲁莽!”曹仁一抬手,扫视大营左右,见四周旌旗密布,士兵整齐而立,营帐中却无动静,沉声道:“刘琦小儿诡计多端,如此反常,必有诡计。” 牛金冷笑道:“刘琦何足惧哉?末将先去取了他人头。” “放肆!”曹仁冷喝道:“赵云就在营中,许褚尚非对手,你去送死不成?” 牛金一滞,看向剑光闪闪的白甲将军,不禁想起此人在博望坡与许褚厮杀的场景,一阵头皮发麻。 “何人打扰我练剑?”正惊疑不定时,刘琦听到马鸣之声,收剑转身,十分不满。 曹仁给牛金使了个眼色,让他派人查探周围情形,在马上抱拳道:“敢问可是刘将军?” “哦?”刘琦看了看,倒提宝剑大步而来,站在辕门处大笑道:“我道是谁如此大张声势,原来是曹将军,别来无恙乎?” 曹仁强笑道:“某早闻将军来江东助战,为何不随军出动,却有空暇在此耍剑?” “周都督领兵,我只好留守!”刘琦靠着门槛,竟是打了个哈欠,无奈道:“大军出动,我在营中闲来无事,聊以消遣而已!” 顿了一下,猛然醒悟,指着曹仁大叫道:“曹将军远来,何不一起来切磋?这里还有美酒,正好解乏。” 曹仁见鲁肃向他遥遥举杯,愈发生疑,沉声道:“某奉命来取江东大营,将军可否暂避?” 刘琦勃然作色,指着曹仁喝道:“曹将军,我们早有约定,你与夏侯将军不得与我军交锋,竟敢食言不成?” 曹仁脸色一沉,冷笑道:“刘将军,那些约定,不过是在荆州境上。尔等既来帮孙权,便算江东人马,我如何不能对战?” 刘琦一拍脑门,大笑道:“既如此,曹将军稍候,待我披挂整齐再来。” 牛金急道:“刘琦必无准备,何不趁势杀进去?” “羡溪败军早已逃回,营中岂能没有丝毫防备?” 曹仁死盯着空荡荡的营门,想起南阳几次中计,愈发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 等了一阵,只见赵云披挂上马,却不见刘琦出帐,很快便见营后远处,正有烟尘弥漫上天,不由心生警兆。 就在此时,刘琦忽然打马而出,大喝道:“擂鼓出击,活捉曹仁!” 咚咚咚—— 震天的鼓声响起,营中旌旗飘动,一片呐喊之声,都叫着“活捉曹仁”。 “果然是刘琦使诈!”曹仁浑身一震。 “将军,不好,有埋伏!”牛金也失声大叫起来。 曹仁扭头看去,只见左手江岸边、右手山林中,都有烟雾升腾,必是吴军放出信号,大喝道:“果然被我料中,快撤!” 曹操虽让他来袭击大营,但并不知道后营有多少兵马,如今刘琦在这里一反常态,果然又想设计抓人。 曹仁拨转马头便走,他已经被擒两次,见到刘琦等人便心惊肉跳,要是三次被擒,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豆腐上算了。 赵云独自打马而出,朗声道:“曹仁,食言而肥,吃我一箭!” 一箭如流星赶月,曹仁回头看到箭矢奔后心而来,急忙俯身在马背之上,猛催战马。 却没想到赵云箭术极高,竟有两支箭矢,到了半途被疾风吹动,竟一分为二,其中一支骤然下坠,正中后臀。 曹仁此时还担心两边伏兵截断退路,只顾逃奔,忽然臀部传来一阵剧痛,闷哼一声,在马上抽搐了几下。 “好,干得漂亮!”鲁肃激动得站起来,将酒杯狠狠砸在地上,仰天怒吼,脖子里青筋直冒。 吴军在刘琦的示意下冲到营门,摇旗呐喊,见曹军狼狈退走,叫声越发热烈,声震四野,如有千军万马。 不多时曹军尽数退去,鲁肃一溜小跑来到刘琦马前,抓着缰绳满脸通红:“将军以一己之力惊退数万敌军,古来第一人也!” 刘琦没想到鲁肃这个文质彬彬的老实人,竟也会如此激动,果然淳朴的外表下,都藏着一颗躁动的心。 说实话这次效仿空城计,他心中也没什么底,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唯有拼死一搏。 幸好来的是曹仁,被抓过两次,已是惊弓之鸟,又有赵云压阵,才稳住局面。 否则这一战失败,让曹操拿下江东,自己的霸业之路将会更加困难。 不过高风险也有高回报,总算稳住胜局,接下来就能安心入蜀,从容发展。 看着欢呼的吴军,激动的鲁肃,全都沉浸在劫后余生的狂喜之中。 刘琦在马上张开双臂,大笑道:“人生大起大落得太快,实在太刺激了!” 第188章 老熟人 刘琦准备下马,鲁肃却按住他,沙哑着声音,大声道:“将军立此大功,值得众军庆贺,肃为将军牵马。” 刘琦忙道:“这如何使得?” “非如此,不足以表达我等谢意!” 鲁肃很是固执,牵着坐骑,将刘琦从营门带到中军帐前,吴军欢呼不已。 赵云早已悄然下马,嘴角挂着一抹笑意,让刘琦一人接受吴军的崇拜。 自从奉命追随刘琦以来,虽然忠心耿耿,又经南阳之战,对其能力认可,但心中总觉得有一层隔阂。 此次一同来到江东,时常练剑切磋,发现刘琦并非如那些世家子弟一般纨绔,更没有因为加官晋爵而且骄傲,反倒愈发勤奋刻苦。 每日天不亮便在营中跑步,做些自己看不懂的动作,在剑法上也悟性极高,这短短一月时间,竟能对自己发动反攻。 经此一战,赵云彻底心服,才明白原来他一直觉得刘琦是靠徐庶、诸葛亮等人,本身却平平无奇,甚至爱财好色,有些低俗。 今日方知刘琦不胆量过人,而且也有智谋,面对曹仁数万大军,谈笑自若,从容退兵,这是何等胆略? 鲁肃此既为感谢刘琦,也为鼓舞士气,到了帐前,便马上命士兵各回营中防守,传令派人调回部分兵马守营。 刘琦却道:“曹仁惊退,又被子龙射伤,必不敢再来!大都督正全力追杀曹贼,不必干扰。” 鲁肃一想也是,扶着刘琦下马,再次抱拳道:“江东安危,全仗将军一人!” 刘琦指着跟上来的赵云,大笑道:“若非子龙威慑,曹仁岂肯轻退?” 鲁肃又向赵云躬身施礼:“多谢子龙将军!” “岂敢!”赵云赶忙还礼,他还从未受过名士如此敬重,第一次显得手足无措。 刘琦在一旁欣慰而笑,这次举动看似凶险,实则他心中也有底气,有赵云在,至少保命没问题,自然要搏上一搏。 如果只有自己在营中,早就溜之大吉,还管什么江东安危? 如果真拼了命,以孙权的那尿性,说不定马上就会兵发荆州,大概还会美其名曰是大舅子帮女婿呢! 鲁肃此时整个人放松下来,才发觉浑身已被汗水湿透,请刘琦回营歇息,自己也去洗漱。 天色刚黑,便见刘磐带着五百军先回来,他们夺了七宝山大寨,获得粮草辎重无数,还有八千匹战马。 江南之地虽富庶,但有个巨大的缺点,就是没有马匹,骑兵对荆州和江东而言,都是最稀缺的战略资源。 刘磐连夜赶回,就是担心东吴会分这些马匹,前来与刘琦商议。 “谁拿的物资归谁!”刘琦理所当然,吩咐道:“此间战事已经结束,休整一日,你便将这批物资运回江夏,免得夜长梦多。” 刘磐点头,又笑道:“此次袭营,俘获一员敌将,还是个老熟人。” 向门口招手,便见士兵押着一人进来,须发散乱,还有一股酒气。 那人进来便跪地求饶:“刘将军,是我……看在张将军的面上,不要杀我!” “夏侯楙?”刘琦倒有些意外,不悦道:“夏侯公子乃翼德将军的大舅,尔等岂能如此对待?还不快松绑,看座?” 刘磐心神领会,亲自为夏侯楙解去绑缚,安排坐下,命人看酒压惊。 夏侯楙连连称谢,见酒端上来,顿时双手乱摆:“不喝了,再也不喝了!” 刘琦疑惑道:“公子不是去襄阳赎剑,怎得又在淮南军中?” 夏侯楙顿时捶胸顿足,大骂七宝山守军,他本以为赎回青釭剑,又献上连环计,必受曹操重用,没想到却被安排到西山寨中看护粮草。 在营中闲来无事,整日听着水上练兵,忧闷不已,便独自饮酒,谁知一觉醒来,却成了俘虏,曹军逃跑时,竟无人来叫醒他。 刘琦慨然道:“所幸公子是被我荆州军所擒,大家都认得你,若是遇到吴军,恐怕已身首异处。” 夏侯楙浑身一凛,止住悲声,忙向刘磐抱拳:“感谢将军不杀之恩。” 刘磐抱着胳膊,冷嗤道:“谁说不杀你了?” 夏侯楙走上前,向刘琦求饶:“刘将军,看在往日交情上,就放过在下这一回,如何?” 刘琦摇头叹道:“唉,我这人一向心软,杀了你也不好向三叔交代……” “正是正是!”夏侯楙连连点头,“将军大恩,来日必有厚报,” “但若就这么放了你,叫我如何向浴血厮杀的众将士交代?” 刘琦微微蹙眉,略作沉吟道:“这样吧,还按老规矩,你先回荆州,让曹丞相来赎人,如何?” “不不不,这不行!”夏侯楙连连摆手,绞着手指干笑道:“我就是不想让丞相他们知道……被俘之事,还求将军开恩!” “这就难办了!”刘琦眉头紧皱,“叫我平白放人,岂不是坏了规矩?” 夏侯楙带着哭腔求饶:“刘将军,在下刚赎回青釭剑,扬眉吐气,若是又成俘虏,必会为许昌众人耻笑,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刘磐厉喝道:“夏侯楙,你休要得寸进尺!若不知好歹,现在就要你人头落地。” “不要!”夏侯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而进,抓住刘琦的裤脚:“万望将军绕过我这回,来生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我都愿意!” “现在活得好好的,谈什么来世?”刘琦扶起夏侯楙,无奈道:“你能来赎剑,足见是个信义之人,那你就自己为自己赎身,可好?” 夏侯楙愕然道:“这是何意?” 刘琦言道:“我可以放你走,但你要再立下字据,尽快将赎金交回。” “一定一定!”夏侯楙连连点头,胸膛拍得砰砰作响:“我夏侯楙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刘琦眉毛一挑,伸出一根手指:“赎金一百万!” “啊?”夏侯楙惊得倒退两步,瞪大眼睛:“要这……这么多?” “怎么?名将夏侯惇嫡长子、曹丞相的女婿,难道不值这个身价?” 刘琦瞪着夏侯楙,忽然又笑道:“这其中还有封口费,公子也不想被擒之事,被令尊和丞相知道吧?” “我……”夏侯楙神情痛苦,“可我没有那么多钱?” “我可再限期半年!”刘琦很是大度地一摆手,亲切笑道:“只要你立下字据,我马上派人连夜将你送到七宝山,明日便可与败军同回合肥。” “好,我写!”夏侯楙一咬牙,卷起袖子悲壮喝道:“拿纸笔来!” 第189章 定个小目标 等夏侯楙写完字据,又留下一件贴身信物,刘琦这才满意点头。 见他一脸悲愤,刘琦笑道:“公子大可不必如此,今后荆州的药材、珠宝、杜康酒,都由你转卖到中原去,你绝不吃亏。” “当真?”夏侯楙惊喜不已,不可置信:“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刘琦无奈叹道:“天下巨富,都在中原、冀州,可惜这笔钱我是赚不到了,只好从你那里赚些差价罢了!” 夏侯楙激动得直搓手,又想起刘琦爱财如命,小心问道:“不知将军……要赚多少?” “不多,我只在成本上加三成,保证比荆州售价低得多——” 刘琦做出一脸惋惜和肉疼的神情,龇牙吸气:“至于能卖多少,就全看公子的本事了。” “好,一言为定!”夏侯楙大喜,脸色通红冒光,激动叫道:“有多少我要多少!” 这次襄阳之行,夏侯楙虽然看了不少新奇之物,但在中原却无法操作,比如那些珍珠、珊瑚,南越的象牙、身毒的檀香,就是襄阳的杜康酒,他也拿不出来,更不要说去赚钱。 本想着此次扬眉吐气,取得曹操信任,想办法打通商路,派人购买转运,哪想到刘琦竟答应供货,这不是天上掉馅饼? 虽说如今战乱年代,百姓食不果腹,中原更是一度十室九空,但夏侯楙却知道,这对那些世家豪族毫无影响。 吃不饱、穿不暖的都是百姓,豪族家中依然钱粮充足,甚至腐烂发霉,而这些货物也与普通人无关,赚钱不成问题。 刘琦笑道:“我要的可不是钱,而是北方的奇货,比如兽皮、药材、生铁、马匹等等……” “这……”夏侯楙一怔,“其他的都好办,但这马匹恐怕不行,此乃军器,丞相严令不得私自贩卖,轻则抄家,重则斩首。” 刘琦摆手道:“我也不是非要马匹,只是它价值最高,方便交易罢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就看公子能否见机行事,暗箱操作。” 夏侯楙一阵心动,但他也知道事关重大,甚至还是资敌卖国,不敢轻易答应,抱拳道:“我尽力而为。” 刘琦叹道:“今两军交锋,战事非止一日,你我虽各为其主,但财货不分敌我,更不该连累百姓。此番回去之后,我准备让出叶县,将此地设为市场,以便与中原商客互通有无,到时候还要多仗公子斡旋。” “包在我身上!”这等好事,夏侯楙自然乐见其成,信誓旦旦:“丞相好酒,又对江南水果念念不忘,只是往来交易,我想他不会拒绝。” 商议已定,刘琦要摆宴压惊,夏侯楙急着赶回合肥,更不想被江东之人看到,一扫刚才赎身的颓丧,千恩万谢匆匆离去。 刘琦拿着字据轻轻用手指一弹,得意笑道:“我赚不到北方的钱,还不兴搞个总代理?” 夏侯楙这样的人才,就算他一个子不愿出,也舍不得杀他。 夏侯楙连夜回到七宝山,在徐庶的安排下,冒死潜入营中,救出两百多不愿再当兵的曹军,又假装放火抢了马匹,逃下山去。 下山时已是平明时分,躲在一处山坳中休息,夏侯楙告诉众人,自己第一次领兵便遭此大败,心中惶愧,才冒险去救人。 经过此事,再也不想留在军中,让众人不愿追随者各去逃命,愿跟随他去经商的同行,今后帮忙押送货物,不必再过这朝不保夕的日子。 曹军闻言大喜,他们有些是被强行征招,有些是被生活所迫,为了一口饭吃,早已厌战,如今夏侯楙救了他们,还提供饭碗,纷纷表示愿效忠报恩。 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能成为世家豪族的亲信随从,不比举孝廉当官容易,更何况夏侯楙的身份,也就仅次于曹丕而已。 夏侯楙将这两百余人收为心腹,经过巢湖境内,沿途之上见到许多逃兵,都狼狈不堪,方知曹军又一次大败,残兵已经退回合肥。 众人暗道侥幸,这些人不管逃跑还是回到军中,一年内日子都别想好过,他们却可以跟着夏侯楙吃香喝辣。 夏侯楙到了合肥,来见曹操,此时城中到处都是败逃回来的兵将,根本没人会过问他怎么回城,只要能活着回来的,便是万幸。 曹军水军在巢湖被周瑜杀得七零八落,曹操更被追得一泻千里,若不是曹仁人马来得及时,差点连合肥都丢了。 曹操躺在床上,到现在都觉得起伏摇晃,睡不安稳,见夏侯楙前来,反倒松了一口气:“子林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夏侯楙言道:“如今战事不利,粮草军器损失极多,军中之事,小婿爱莫能助,但愿为丞相分忧。此番回许昌,要将那些世家豪族钱包掏空,充作军资。” 曹操摇头道:“子林不可鲁莽,先前筹措资金,众官已多有不满,若再强行征捐,必有大乱。” “小婿并非要巧取豪夺!”夏侯楙便将刘琦的赚钱计划说了一遍,抱拳朗声道:“小婿虽知工商为社稷之蟲,为人所轻,但为丞相大业,情愿背负骂名,誓不罢休!” 曹操欣慰一笑,叮嘱道:“难得子林有此孝心,商人多诡诈,与用兵一般,你要多加谨慎,以免被人所算。” 夏侯楙自信一笑,拍着胸口言道:“行军打仗,小婿虽一窍不通,但经商赚钱,我脑子有多灵活,丞相是知道的。能算计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曹操最欣赏自信豪迈的男儿,夏侯楙虽看起来不务正业,但钱粮确实是军中之重,难得他有此担当,短短几月便赚了一百万钱,足见其能。 慨然一叹:“古有陶朱公,今有夏侯楙!你尽管放心去做,待吾平定天下,自会为你正名,汝当为我曹家萧何矣!” 夏侯楙大喜,抱拳道:“小婿定个小目标:先赚他一个亿!” 曹操又道:“汝与荆州通商,我还有一件机密之事安排:可安插心腹细作混入商队,多多打探荆州消息。若得重要情报,便算你大功一件。” 此次刘琦在江陵增兵,准备攻打益州,许昌方面毫不知情,说明荆州的细作出了意外,必须要重新部署。 “遵命!”夏侯楙心中激动又骄傲。 除了赚钱之外,他又多了一层隐秘身份,这可是丞相亲自委派的。 第190章 抱憾终生 夏侯楙走后,曹操独自出神良久,却见曹纯一脸喜色进来:“恭喜丞相!” 曹操问道:“喜从何来?” 曹纯将书信递上:“关中战报,子廉借司马懿之计,大破马腾兵马,父子三人则丧命长安,关中之祸已除!” “哦?”曹操半坐而起,拆开书信看了一遍,却眉头紧皱,神情凝重。 信中曹洪将战事如实禀告,并大赞司马懿有用兵之能,做文学掾太过屈才,请求将其留在长安做军师。 曹纯来送捷报,本想曹操开心一些,谁知他反倒满面愁容,疑惑道:“淮南兵败,丞相尚自大笑,何以关中报捷,却反而叹息不止?” “司马仲达……”曹操慨然一叹,愣了半晌才道:“此战灭马腾父子,足智深谋,料敌于先,实乃大将之才!然其在许昌数年,无人知其能用兵,城府何其之深?” 曹纯笑道:“司马懿博学多闻,在许昌教授诸子,未得其位,自然不为人所知。丞相用人,向来不问出身,唯才是举,今出如此奇人,乃天助曹氏也!” 曹操双目微凛,缓缓道:“此人鹰视狼顾,恐非人臣也!” 曹纯不屑笑道:“有我等辅佐丞相,区区一个儒生,何能为也?” 曹操斜眼扫过来:“此子正值茂年,若掌兵权,待你我老去,子弟一辈,何人能驾驭?” 曹纯一怔,抱拳道:“用人之事,全凭丞相裁夺。” 他只是欣赏司马懿之才,但用人办事,却从不插手,不过内心深处,还是觉得曹操忌惮一个儒生,未免杞人忧天。 “五石散!”曹操勾了勾手指,将书信揉成一团扔掉,吩咐道:“传军师、元让等来议事。” 自从服了此药之后,虽能短期见效,但过后精神却愈发萎靡,近两月来更是日渐消瘦,食欲不振。 初时他以为是药后纵欲过度所致,稍微加以克制,但此次出征淮南,至今未碰过女人,此症却不见好转。 再想起何晏那干瘦如柴,脸色苍白的模样,曹操便怀疑这五石散有反噬作用,但每当头疾发作,疼痛难忍,却又不得不服。 此次兵败至合肥,众将惊慌,军心不稳,关中必定还有一场大战,无奈只能服药主持大事。 荀攸、乐进等都翻山逃回,曹仁带伤而来,拄着拐杖,走路时两腿叉开,如同一只摇摆的大鹅。 曹操叹道:“吾自起义兵以来,与国家除凶去害,誓愿扫清四海,削平天下,此战本该定淮南、取江东,谁知又坏在刘琦身上。” “丞相,末将誓报此仇!”曹仁脸色铁青,咬牙切齿。 他被刘琦空营吓退,又受此伤,成为全军笑谈,比两次被俘虏还要耻辱。 曹操扫视左右,问道:“孙刘联盟,终为大患,如之奈何?” 刘馥言道:“江东水军强盛,非一时可破,今雨季已至,不如退兵,可于淮南招兵,于淮水、洪泽等地练兵,待水军练成,再战未迟。” 荀攸道:“丞相犹记郭奉孝遗计乎?今大军南下,孙刘自然同心协力,一旦兵退,必会交斗其间。” 刘馥点头道:“军师所言极是,碧眼儿天性薄凉忘恩,既能叛我,亦必算计刘琦,再有彭蠡之贼推波助澜,不久必生嫌隙,何不坐山观虎斗?” 当年曹操与孙氏联姻,正是刘馥从中斡旋,孙权的孝廉也是刘馥举荐,如今被反咬一口,屡犯淮南,刘馥对孙权可是恨之入骨。 曹操点头道:“马腾被杀,马超必起兵报仇,吾正忧关中形势,既然淮南不可战,就留子孝镇之。即日打造战船,征兵训练,于淮泗教练水军,以期复仇。” 曹仁领命,抱拳道:“待丞相平定关中,末将水军也已练成,掌半壁江山马踏江南,刘琦、孙权蝼蚁之力,安能阻挡?” 曹操又命曹休掌水军,臧霸、朱灵等为副将,夏侯惇诸将则回许昌,准备支援关中。 众文武各去准备,曹操独坐府中,目视南方,喃喃道:“乔公呐乔公,汝二女皆国色,奈何流落江东?不能随吾至铜雀台上,享尽荣华富贵,实在抱憾终生。” 曹操与乔玄是挚交契友,常互有往来,在洛阳初见二乔时,惊为天人,那时还不到豆蔻年华。 后来十常侍弄权,乔玄辞官归隐,曹操对二乔一直念念不忘,将天子接到许昌后,便拜乔玄为太尉,三次邀请上任,却不见回音。 正准备强行征召时,孙策却先一步攻下庐江,抢了二乔,如今已为人妇,更让曹操心痒难耐,眼看就要踏进江东,却又功亏一篑。 “刘琦小儿,坏吾好事!”此时服了五石散,愈发想念二乔。 曹操越想越气,猛地将桌案上书籍纸笔扫落地上,起身怒瞪着门口,切齿低吼道:“吾恨不食尔之肉!” 正在此时,有人急匆匆闯进门口,见曹操大骂,吓得跪在地上:“主公饶命,实不干奴才之事。” “曹干?”曹操一怔,收敛心神,问道:“你不在家中伺候,来军中何干?” 曹干乃是曹操的家奴,专门看守环夫人府邸,这两年曹冲一直生病,内外都需要他来经营,怎会跑来淮南? 曹干大哭道:“公子他、他……” “仓舒怎样了?”曹操再次惊得站起来,指着曹干手指颤抖。 “公子他病去了!”曹干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啊!”曹操仰天大叫,张开双臂吼道:“苍天待我曹氏何薄?” 言罢竟口喷鲜血,向后跌倒,亲卫上前扶住,见曹操面容扭曲,昏厥过去,赶忙唤医者前来诊治。 一阵手忙脚乱,曹操悠悠醒转,默然流泪,喃喃道:“天妒英才、天妒英才……” 曹冲天纵奇才,自小便聪明仁爱,与众不同,深受曹操喜爱,甚至打算将来让他继嗣,不想却夭折了,让他悲痛欲绝,甚至万念俱灰。 此时忽然想起官渡之战,袁绍因幼子生病,贻误战机,自己还曾笑其不分轻重,今日感同身受,方知其痛。 “快快,五石散……”曹操握着拳头,双目充血,“连夜回许昌,我要见仓舒最后一面!” 第191章 风波再起 巢湖大营中,孙权派四弟孙匡前来犒赏三军,东吴全军庆功,欢笑之声不绝于耳。 此战将巢湖水军全被消灭,缴获战船数百,器械无数,短期内再也不必担心曹军威胁江东。 酒宴之上,江东文武纷纷都向刘琦敬酒,若非他设计惊退曹仁,此战将前功尽弃,甚至江东有危。 孙匡对刘琦十分佩服,与他并排而坐,赞口不绝,面对数万精骑,换做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未必有这等胆量。 随后关中消息又送到,周瑜料定马超必会起兵报仇,曹操不日将退兵,众将无不大喜。 酒宴尽欢而散,孙匡与刘琦商议去建业之事,众人各自散去。 鲁肃见周瑜在席间面色不虞,问道:“得此大胜,都督却神情寡欢,莫非是因刘琦抢了风头?” 周瑜负手望向远处,冷笑道:“此战若非刘琦,吾将英名扫地,岂会因此嫉妒于他?只是照此看来,刘琦并非传言那般纨绔不堪大用,我等此番联姻设谋,恐怕难以成功。” 鲁肃叹道:“虽不能借机染指荆州,但两家联盟,大退曹军,自此江东安定,则可从容布局。” 周瑜蹙眉道:“近日细作来报,荆州人马向秭归调动,刘琦恐早有图西川之意,子敬你怎么看?” 鲁肃略作沉吟,言道:“待曹操走后,谋取江淮,入主中原,亦可成鼎足之势。” 周瑜却摇头道:“徐州四战之地,若越淮北上,曹操必起大军来攻,举中原、河北之力,焉能挡之?吾江东以水军为最,自当施展其长,划江而治,再图中原,方为长久之计。” 鲁肃吃了一惊:“都督还想取荆州?今吴侯与国太正欲主持婚事,若是……” 周瑜轻笑道:“子敬不必忧虑,吾岂能置主公于两难之地?吾已思得一计,定叫刘琦身败名裂,荆州人心涣散,无心再取益州。届时曹贼必会趁机来攻,我便可从容行事矣!” 鲁肃蹙眉道:“和亲将成,正该厉兵秣马,以待破贼之机!此时若交斗其间,反叫曹贼得利,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经历空营计之后,鲁肃对刘琦也深为敬佩,更意识到要想保全江东,可能需要仰仗荆州,这时候不抓紧壮大实力,却彼此掣肘,不是自缚手脚? 周瑜言道:“马腾虽败,但西凉尚有数十万兵马,马超、韩遂皆亡命之徒,曹贼三五年内不得南顾!然江南之地毕竟有限,我江东只占扬州,地广人稀,刘琦却可独吞益州,此人乃皇室宗亲,一旦成功,其威胁不下于曹贼也。吾岂能除贼未尽,又养虎成患?” “若能不必动兵,却阻刘琦取益州,倒也未尝不可,不知都督作何安排?” 鲁肃也深知刘琦若取西川,一旦得势,或许就变了态度,届时东吴实力最小,岂不是要仰人鼻息,任人宰割? 周瑜看看四周,低声道:“张公先前被刘琦羞辱,必定怀恨在心,此番刘琦去建业,可请其相助,如此安排!” 鲁肃听罢脸色数变,犹豫:“此计未免卑劣,恐污及夫人声誉,伯符……” 周瑜抬手道:“子敬放心,届时吾与夫人也都在场,可保万无一失。” 鲁肃轻叹一声:“为了江东大业,也只好如此了。” 次日一早,细作来报,果然曹军已经退回寿春,曹操更是连夜赶回许昌。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刘琦与孙匡起程前往建业,周瑜要回去复命,程普、黄盖等老将一起同行。 留韩当、朱桓守巢湖,周泰、陆逊守濡须,重新修建濡须坞,又命吕蒙在七宝山上加固营寨,加上长江港口的水寨,设下三道防线,下次曹军再来,可就没这么容易到江边了。 到濡须大营,刘琦也命刘磐、黄忠带兵返回,来时坐船,回时骑马,每人两三匹,驮着大包小包,满载而归。 随行有徐庶、赵云,一文一武,再加上甘宁的三千水军,自芜湖到牛渚,江阔水平,扬帆顺水而下,半日可到。 甘宁和苏飞、蔺文商议着此次见到东吴战船的想法,不少船型和内部结构,都让人耳目一新,蔺文自认精通造船,也不得不佩服东吴在战船方面的优势。 刘琦摩挲着青釭剑,失笑道:“兜兜转转,此剑还是回到我手。” 徐庶笑道:“冥冥之中,莫非一切早已天定?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刘琦大笑道:“先生此言,倒颇有几分走江湖的味道。” “昔日仗剑江湖,快意恩仇,何期有今日之事?”徐庶慨然一叹,“如今王纲不振,天下大乱,恶霸横行,只凭掌中剑,斩不尽天下不平事!” 刘琦手把船舷,望着涛涛江水,大笑道:“先生文武双全,有王佐之才,你我同心协力,定能荡平九州,兴复汉室。” 徐庶点头而笑,忽然又叹道:“衣带诏上,忠良之臣尽数丧命,当今天下,能兴汉者,唯将军一人耳!” 刘琦也是一声叹息,关中战事的消息,让他也有些始料未及,本以为帮马腾一把,就可以割据关中,与曹军抗衡,谁知还是未能摆脱命运。 躲过曹操的屠刀,却躲不过司马懿的算计,遇上三国这两个最狠的人,也是马腾的不幸。 不是他不想帮马腾出主意,而是所作的有限,大家都割据一方,马腾又是最早起事的诸侯,领兵多年,凭什么要听你一个晚辈指手画脚? 说得多了反而惹人生厌,甚至怀疑你别有用心,接下来马超报仇,恐怕也要以惨败收场,但刘琦却有心无力,只能自求多福。 想到此处,刘琦言道:“马腾惨死长安,其子马超威震西凉,必会兴兵报仇,曹贼此番退兵,极有可能会亲自去长安督军,恐西凉军非其对手。” 徐庶点头道:“关中局势,错综复杂,西凉军虽强盛,但各自为政,又多杂羌人,重利轻义,常自相攻伐,若中离间之计,必将土崩瓦解。马超要想报仇,难于登天也!” 刘琦言道:“若能早日拿下汉中,或许可助马超一臂之力。” 想起历史上马超的悲惨遭遇,全家两次惨遭杀害,后来又不受刘备重用,最终报仇无望,正值当打之年却郁愤而亡,倒与林冲有些相似。 自己就算短期内不能帮他报仇,至少挽回其家人性命,也算表达对锦马超的敬仰之情! 第192章 江东耆宿 船到牛渚,孙权早率领文武在岸上相迎,此战孙权力排众议主战,终于大获全胜,无论周瑜还是刘琦,都值得他亲自迎接。 孙权抱拳道:“都督此战大破北军,定叫曹贼不敢再正视江南矣!” 周瑜还礼道:“全仗主公调度后方,委以重任,又有刘将军相助,瑜不敢居功。” 刘琦笑道:“都督何必自谦,此战都是都督运筹帷幄,江东男儿上下一心,方可退敌,我不过锦上添花而已。” 孙权大笑道:“将军空营退曹仁,实乃精妙,亦功不可没。” 众人一番商业互吹,进入寨中,早已摆下酒宴,孙权传令出征将士畅怀痛饮,一醉方休,明日再回建业。 牛渚彻夜灯火通明,欢笑不绝,甘宁带着锦帆军专找吴军将校拼酒,有杜康酒的底子,将其全都灌得大醉,趁机套问水军机密。 建业城中,此时也张灯结彩,诸葛瑾亲自主持欢迎仪式,全城百姓都在等着周郎归来,顺便看看那个一鸣惊人的“金鳞”刘琦! 满城欢欣,唯独张昭府中,却一片沉寂,家丁们虽然想去看热闹,却不敢外出,只能私下里打听消息。 都知道张昭主和,被周瑜骂了一顿,到营中又被刘琦羞辱,回到府中睡了三天,此次孙权迎接大军,也托病未出,谁敢去触霉头? 掌灯时分,下人们吃完饭,正百无聊奈,忽见张昭自后院出来,衣着整齐,精神抖擞。 扫视众人,不悦道:“江东大捷,吴侯前去犒劳三军,明日大都督即将回城,举国欢庆,尔等不去街上同乐,却在这里如丧考妣,是何意也?” 众人齐齐一愣,莫明所以,张承笑骂道:“还不去街上看看,能帮忙的都去帮忙!” 家丁们面面相觑,却没人敢动,直到张昭父子快步出门而去,才纷纷议论起来,随后便一哄而散,逛街去了。 张昭直奔侯府,拜见吴国太,见礼后言道:“夤夜来访,多有打扰。” 吴国太精神矍铄,笑道:“周郎大胜,我女婿明日也将到,老身甚是高兴,毫无睡意,正想出门,这才掌灯时间,还早还早!” 张昭言道:“亲事未定,国太便如此称呼,足见心中喜悦,但老朽看来,却未免唐突。” 吴国太叹道:“我听说张公与刘琦有些不快,年轻人难免气盛!我明日会面之后,便让他向你赔罪。” 张昭摆手道:“大家同为江东基业,些许言语冲突并不算什么,老朽并未放在心上。” 吴国太点头道:“张公乃江东耆宿,有此胸襟,我便放心了。” 张昭言道:“老朽此番前来,非为公事,乃为小姐也!择婿之事,首重人品,次看门第,关乎尚香一生命运,还请国太慎重。” 孙尚香从小任性刁蛮,一次扯了张昭的胡须,孙策为了赔罪,让她拜为义父,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已成为张昭儿媳,所以前来关心也在情理之中。 吴国太笑道:“刘琦皇室贵胄,乃金枝玉叶,又在荆州声名鹊起,尚香能许配他,已是高攀了,如今又促成孙刘联盟,于公于私都十分合理,张公有何异议?” 张昭叹道:“若为公事,老朽自然赞成!但若为私,此番却害了尚香,眼睁睁看着丫头跳入火海,老朽实在于心不忍,将来九泉之下,也无颜去见讨逆将军。” 吴国太疑惑道:“张公何出此言?” 张昭言道:“那刘琦生来好色,早年便被酒色所伤,故而为刘表不喜疏远,今虽改过,但依然好色成性,已纳娶三女,国太可知?” 吴国太皱眉道:“老身只听说娶了习家之女,尚香可为平妻,其他二女何人?” “鲁子敬的媒人,果然靠不住!”张昭抚须冷然一笑,“在此之前,刘琦已与身旁丫鬟有奸情,后来巡视荆南,在桂阳又强纳太守赵范兄嫂,赵范敢怒而不敢言,此等行径,与曹贼何异?” “竟有此事?”吴国太脸色微变,作为女人,她最恨男人勾三搭四,尤其在外胡乱勾搭,始乱终弃。 张昭言道:“礼云: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似刘琦此等人,其心便不正,如何能修身齐家,更遑论治国平天下?” 吴国太顿时脸色一沉:“想不到外界传闻刘琦少年英雄,背后却是如此不堪。” 张昭叹道:“想尚香远嫁荆州,千里相隔,数年难得一见,若被冷落抛弃,整日以泪洗面。以尚香的性情,恐会轻生,到时候白发人送黑发人……” “岂有此理!”吴国太大怒,颤颤巍巍站起来。 孙策、孙翊都年纪轻轻便遇害,吴国太老年接连丧子,早已难以承受这种痛苦,孙尚香又是最疼爱的小女,被张昭一句话说得乱了方寸。 “国太息怒!”张昭忙劝道:“但两家结亲,已经天下皆知,此时若悔婚,必为人所笑,吴侯面上也不好看,还需慎重。” 吴国太怒上眉梢:“你方才劝我不要嫁尚香,如今又叫我顾全大局,到底该如何是好?” 张昭言道:“两家虽约定结亲,但聘礼未下,长辈未见,尚有转圜余地!国太可另行约定,就说要相亲刘琦:若相得中,再定亲事,若相不中,便另选族中女子出嫁。既不失礼数,也保全尚香,一举两得。” “如此人品,岂能相得中?”吴国太冷哼一声,问道:“张公有何高见?” 张昭言道:“三日后便是讨逆将军冥诞,其灵位供奉在甘露寺,何不就定在寺内?亦可让尚香以剑相会,观刘琦举止如何,再作决断未迟!” 吴国太点头道:“如此也好,待明日仲谋回来,我与他商议,于甘露寺相亲!” “老朽明日便先去寺内安排!”张昭主动请命,安慰吴国太一番,告退而出。 张承在门外等候,上前问道:“国太意下如何?” 张昭抚须笑道:“国太果然不知刘琦好色,闻言大怒,此番定叫刘琦小儿当众出丑。” 张承冷笑道:“刘琦虽有些本事,但人品极差,如何配得上尚香,更成不了大事。” 一想到心爱的女子就要出嫁,心里就五味杂陈,虽然他此生没有机会再娶,但也不愿被别人娶走。 第193章 大出风头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刘琦等人初到江东,便被这满地美景吸引,同时江城,建业与襄阳、江陵却又大不相同。 虽还没有形成后世的六朝古都南京,但更具江南风韵,秦淮河缓缓流动,花红柳绿,远处湖泊成群,水波潋滟。 江东的祥和与襄阳也不同,襄阳是文风斐然,处处都是青衫儒士,把酒闲游,建业却是莺歌燕语,已初现纸醉金迷的金陵雏形。 刚刚入夏,女子泛舟湖上,莲叶间裙裾飞扬,轻歌笑语,仿佛步入仙境。 江山美人全都具备,这样的地方,别说是江东之人,就是刘琦,也不忍遭受战火波及。 感慨之间,众人已经来到建业城外,孙权骑马在前,周瑜、鲁肃陪伴左右,后面则是仪仗和刘琦一行。 孙权为了表示谢意,又显示自己爱贤敬人的胸襟,算是亲自为刘琦带路,让他接受江东百姓的欢迎。 城头上彩旗招展,随着人马靠近,鼓乐齐鸣,城楼前竟还有女子翩翩起舞,袖带飘飞,如这满城柳絮。 孙权先进城,便迎来一阵欢呼,夹杂着女子的尖叫,其实更多的则是送给周瑜。 曲有误,周郎顾! 才貌俱佳、文武双全、气质过人的周瑜,无疑是每一个女子的梦中情人。 随后而来的刘琦,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儒巾绣带,本就出自皇室世家的贵气,再加上来自后世的经验,俨然一位浊世翩公子。 因为崛起襄阳,又留下一首诗,刘琦已经获得“金鳞”的名号,甚至有人手中还举着剪纸摇晃。 刘琦怎么看都觉得像锦鲤,仿佛自己变成了吉祥物一般! 城楼窗户后,一位戎装女子正盯着刘琦,只见她身材轮廓凹凸有致,腰悬宝剑,身背长弓,疑惑道:“我看刘公子气度不凡,也不像小乔姐姐说的那般不堪。” 身旁丫鬟不屑道:“世家子弟,大多都是绣花枕头,看着光鲜,却一肚子草包,龌龊肮脏。” 街上仪仗前行,百姓欢呼,刘琦已进入城门,但很快众人的目光便被他身后的两人吸引。 白甲白袍白马,一脸肃然的赵云,锦服红袍枣红马,气质桀骜的甘宁! 赵云气度沉稳,目不斜视,但剑眉星目,透着一股杀伐之气,亮银枪紧握在手,冷傲如神兵天降,令人敬而远之。 甘宁则完全不同,不但穿得花哨,还对周围之人指指点点,不时拱手大笑,张扬中带着一股睥睨之色,就是个江湖豪客。 这两人的气质,在江东男子中极为稀少,尤其在小霸王孙策死后,更是无人能有如此英气,更是欢呼震天。 “大哥快看,那个女子为你倾倒了!” 甘宁正梳理着雉鸡翎,一名随从指着前方惊叫起来。 只见人群中一阵骚乱,竟有女子因为激动过度,而当场晕过去。 “老子也不想出风头,奈何身不由己呐!”甘宁无奈地撇撇嘴。 这次到建业,他是为保护刘琦,进城后自然不想抢风头,换了一身普通铠甲,却被刘琦要求换回来,别的不说,就这一身锦衣和头上飘荡的雉鸡翎,不惹人注意都难。 “嘿嘿,江南女娃儿果然水灵,个个妩媚动人,啧啧——” “喂喂,把口水擦掉!”甘宁骂道:“格老子的,别给我锦帆军丢人。” “这些女娃虽好,但也比不上我巴东美人,那才叫一个白嫩,娇俏……” “听说江东青楼不少,不知那里……” “瞧你们那一个个没出息的样,见了女人就走不动道了?”甘宁回顾左右,笑骂道:“稍后到了馆驿,老子的赏金都分给你们,敞开去玩!” 顿时一片欢声如雷,还夹杂口哨声,有人打趣道:“老大不去,必是怕被沙姑娘打断腿。” 甘宁奉命出征时,沙摩柯已经带着部分族人迁徙到武陵一带,同时带来三千蛮军,在江陵随于禁训练。 出发前沙扎丽为其送行,再三警告,若是他敢在江南沾花惹草,回来把腿打断,让众喽啰笑了一路。 甘宁气得大骂:“老子有言在先,谁要是惹祸,我打断他三条腿。” 听着身后的欢呼,刘琦回头看了一眼,失笑道:“兴霸到了江东,还是如此豪情,真乃性情中人。” 徐庶露出羡慕之色:“江湖男儿,大都如此,肝胆相照,快意恩仇。” 刘琦慨然一笑,这家伙整天挤兑东吴众将,全都不看在眼里,不知与历史上投奔江东的甘宁,心境有什么不同。 队伍将到馆驿,孙权见街上人头攒动,依然欢声不绝,笑道:“不想百姓竟对刘琦如此热情。” 周瑜言道:“刘琦前来助战,又空营退曹仁,已传遍江东,今日可谓大出风头。” 孙权大笑道:“叫刘琦也知我江东民风淳朴,百姓安乐,不比荆州差多少。” 周瑜向鲁肃使了个眼色,鲁肃干咳一声,言道:“但如此下去,恐江东只知刘琦一力破曹,不知主公英明决断,更不知大都督运筹帷幄。今后用兵,恐非于军不利!” 周瑜叹道:“本以为刘琦是个财色之徒,当真闻名不如见面!此人城府极深,其行如勾践,还需谨防。” 孙权的笑容僵在脸上,扭头扫了一眼身后,旋即摆手笑道:“刘伯玮远来是客,夹道相迎,乃人之常情,他又是江东女婿,无妨无妨!” 说话之间,习贯等先行的人已从馆驿迎出来,刘琦也近前下马,众人见礼,孙权让刘琦稍作歇息,稍后便派人接他去见吴国太。 见孙权等人离去,甘宁不满道:“接到馆驿便走,岂是待客之礼?” 刘琦笑道:“大战归来,必定还有许多军情要处理,不必在意。” 这馆驿规模倒是不小,三进庭院,后面更是修了三层楼,坐在顶楼上,隔窗便能望见秦淮河。 此次进城只带了五百随从,其他人马由苏飞带领,留在城外,两百白毦兵、三百锦帆军,都住在外院。 后院留给刘琦和众将校,洗漱完毕,刘琦也重新换了衣衫,习贯早已准备好礼物,只等去见吴国太。 等了一个多时辰,眼看天色将晚,还不见孙权派人来,习贯便絮絮叨叨,埋怨孙权办事拖沓。 刘琦却并不着急,反倒心中有些忐忑,此行看似是去见丈母娘,实则也是一场外交。 自己如今是一方诸侯,荆州之主,官拜车骑将军,封襄阳侯,地位尊崇,此去既不能失了礼数,更不能自降身份。 第一次丈母娘家,到底坐哪才有牌面? 第194章 熟悉的剧情 将到掌灯时分,孙匡才匆匆前来,言道:“高堂偶感风寒,方才正找医者诊治,怠慢之处,还请将军见谅。” “不妨事!”刘琦问道:“如此看来,今日是无法拜访她老人家了?” “正是!”孙匡叹道:“三日后又是大兄冥诞,高堂每年都要在甘露寺摆道场祈福,明日便起行准备,只好委屈将军去一趟甘露寺了。” “甘露寺?”刘琦一怔,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孙匡言道:“大兄的灵位就供奉在寺内,高堂要陪伴半月之久,会面之事,只好安排在寺内。” 刘琦笑道:“这样也好,客随主便,我敬仰讨逆将军已久,正好也去上一炷香。” “多谢将军体谅!”孙匡欲言又止,告辞而去。 “孙家人真不会办事!”习贯埋怨道:“明知要去寺内,孙权就不该答应我们去拜访,白等了半天。” “这孙权,又搞什么幺蛾子?”刘琦却紧皱眉头。 如果孙匡说别的地方,他也不会在意,但甘露寺这个地方却让他起了疑窦。 方才他想起来,甘露寺正是刘备相亲的地方,孙权曾派人在这里埋伏刀斧手,准备除掉刘备。 徐庶言道:“我看孙匡神色不定,恐怕其中另有隐情。” 熟悉的剧情,难道又是鸿门宴? 刘琦摇了摇头,现在的形势可不比刘备那时候,荆州有足够的实力对付江东,关羽就在江夏威慑。 更何况两家联姻早已公开,又帮了孙权这么大忙,恩将仇报必会大失人望,他们也要考虑曹军的动作。 想了半天没有头绪,便问习贯:“你先来江东打点各处,可曾拜访过乔玄?” 习贯尴尬一笑:“姐夫交代的几人,基本都见了,唯独乔玄,我……我可不敢去,人家是当朝太尉,又在江东威望极高,恐怕要吃闭门羹。” 虽说他现在是刘琦的小舅子,但毕竟是商人身份,自惭形秽,不敢去见这些尊崇的大佬。 刘琦暗自一叹,这就是身份地位的天然差距,很多人努力一生,也无法企及世家贵族,甚至还不如人家一个看门的。 “吕壹你可曾见过?” “此人倒是见了!”习贯一脸不屑:“他就是吴侯府中一个书吏,穷酸刻薄,和你……和我一样见钱眼开,不值得结交。” “此人不可小觑!”刘琦却郑重言道:“越是落魄时,越要重视,否则他将来飞黄腾达,又是你高攀不起之人。” “呃……也好!”习贯虽不信,但对刘琦的话却是言听计从,笑道:“就是多花几个钱的事!” 刘琦吩咐道:“你马上去见吕壹,看看孙权府中,可有什么消息传出。” 习贯走后,刘琦又命刘能准备一份拜帖,连夜去拜访乔玄,这个时候还是只能从老头下手。 徐庶也起身道:“我去拜会子瑜先生。” 众人各自行事,打探消息,刘琦带着赵云来到乔玄府上。 一名与刘琦年纪相当的少年在门口等候,抱拳道:“在下乔峭,家父命我在此迎候,将军请!” 刘琦想不到乔玄竟还有个儿子,跟着进府,见灯火通明,下人正忙着收拾东西,显然宴会刚散。 “原来府上还有贵客,在下贸然造访,打扰了。” 乔峭笑道:“将军不必挂怀,方才姐夫来接二姐回府,只是家宴而已。” 原来是周瑜来接小乔,小别胜新婚,也能理解周郎如此急切。 二人来到书房,乔玄早在廊下等候,抚须笑道:“十余年未见,贤侄已长大成人矣,观此姿貌举止,竟与景升贤弟如出一辙。” “小侄见过世伯!”刘琦规规矩矩上前施礼。 当年在洛阳时,刘表为北军中侯,掌监北军五营,与太尉关系亲近,两家常有往来,刘琦也见过几次乔玄,所以这次拜访也不是太过冒昧。 乔玄忙还礼道:“今将军乃一方诸侯,封侯拜将,老朽怎敢受此大礼?” 刘琦笑道:“世伯乃是长辈,临行时家父也曾交代,要前来探望,小侄也甚是想念,才到建业,便贸然前来。” “好好好!”乔玄对刘琦的谦逊很是满意,几声世伯拉近了距离,将刘琦请入房中,传令设宴相迎。 刘琦推脱一番,说自己已经吃过,也不能饮酒,便一切从简,以茶代酒,摆上一点瓜果,对坐闲聊。 寒暄许久,乔玄大赞刘琦年少有为,救江东于危难之间,将来成就必在刘表之上。 旋即又叹道:“当年若非战事搅扰,贤侄当为吾之贤婿矣!” “当真?”刘琦吃了一惊。 乔玄慨然一笑:“当年在洛阳,老朽便看贤侄相貌非凡,与小女年纪相仿,与景升在酒席上偶尔谈及此事,当真郎才女貌。只是口头约定而已,后来告老还乡,令尊又去了荆州,便少有往来……” “婚姻之事,自有天定,岂可强求?”刘琦遗憾一笑,“公瑾文武双全,又精通音律,二小姐嫁与周郎,也是一段佳缘。” 洛阳时的刘琦,也是一位年轻才俊,加上出身尊贵,时常受人夸赞,想不到竟差点就拿下小乔。 乔玄抚须叹道:“伯符、公瑾固乃江东俊杰,当世英雄,但当初二人攻庐江,抢了儿女,终非老朽所愿……” 顿了一下却又笑道:“不过木已成舟,老朽早已释然,小乔算是得其所归,只可惜苦了大乔。” 刘琦心中一动,言道:“孙将军遇害之时,距离取庐江不过数月时间,似乎也未有子嗣,何不为大小姐另择家婿?” 汉代对女子的要求还没有宋以后严苛,再嫁再娶都正常不过,寡妇甚至还成为联姻工具。 远的不说,孙权的现任夫人就是陆康的孙媳妇,更是孙坚外甥徐琨之女,比孙权还小一辈,刘备在益州娶的吴皇后,也是刘璋的嫂子。 乔玄摇头道:“大乔当初虽身不由己,但早已敬慕孙策英雄,为其所折服,已然归心矣!但奈何天妒英才,情愿为其守灵,在甘露寺扫尘诵经,青灯相伴。小霸王并非浪得虚名,恐普天之下,再难有人打动其心。” “天妒英才,红颜薄命!”刘琦也慨然一叹,顺势问道:“听说三日后便是讨逆将军冥诞,吴夫人要在甘露寺大摆道场,可有此事?” “摆道场?”乔玄一怔,蹙眉道:“往年不过是独自进寺烧香,从不张扬,此事倒未曾听说。” 第195章 虚与委蛇 刘琦便将下午本要去见吴国太,却被临时推托,改到甘露寺之事说了一遍。 乔玄也不知其意,答应明日一早去府中见吴国太贺喜,若有消息,便派人告知。 刘琦又闲聊一阵,见天色不早,回到馆驿,徐庶已经回来,诸葛瑾那里也毫不知情,往年吴国太当日烧香便回,从未在寺内摆过道场。 徐庶直接摊牌:关羽五万大军就在江夏,刘磐人马退至樊口,每日派人互通消息,一旦情况有变,大军一日便可杀到建业。 “此莫非周瑜之计?”刘琦神情凝重,“亦或甘露寺另有机关?” 突然的变故,让众人心头蒙上一层阴影,整个馆驿中气氛也紧张起来,赵云吩咐白毦兵连夜分班巡视,不得放松警惕。 半夜时分,习贯才带着酒意回来,他将吕壹灌醉,却也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孙权回来后一直忙于军务,府中没有任何动静。 刘琦无奈,只能等明天乔玄见过吴国太,看看能否问出什么消息。 次日一早,却是诸葛瑾先到,昨夜与徐庶会面,生怕真有什么变故,连夜去找鲁肃询问。 诸葛瑾告诉众人不必担忧,是吴国太恐刘琦不中女儿心意,要在甘露寺相亲,再订姻缘,仅此而已。 刘琦等人将信将疑,甘宁更是破口大骂,联姻是你江东提的,来帮了这么大的忙,却又临时变卦,直接撺掇刘琦直接走人,何必受此屈待? 诸葛瑾再三相劝,说着好话,吴国太疼爱小女孙尚香,孙权乃是大孝之人,也不好违拗老夫人之意。 刘琦心想如果只是相亲,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大不了相不中,你孙家是高攀我皇室宗亲,还如此做作,给你脸了? 此行最关键的还是结盟,稳住江东上下,让他们不要背后捅刀子,自己好安心入蜀,便让甘宁出城与苏飞会合,其他人准备动身。 正收拾的时候,乔峭从后门告进,单独来见刘琦,抱拳道:“家父已探知消息,国太要在甘露寺相亲。” 刘琦点头道:“方才鲁先生已经来过,告知此事,不知可问清其中原委?” “这……”乔峭为难道:“我若说了,怕将军面上不好看。” “但讲无妨!”刘琦言道:“知道原委,我才心里踏实,也好有个对策不是?” 乔峭言道:“前日张公到府中,说将军贪财好色,未婚便与侍女私通,又在桂阳强纳赵范兄嫂,人品败坏,不足为……江东女婿。” “如此看来,乔公也是相信的了?”刘琦无奈一笑。 乔峭便干笑道:“将军品行如何,家父也不敢妄下论断。” 解释这种事,只会越描越黑,说闲话的人只相信他想象的,哪里还会听当事人的话? 说的了多了,还会给你扣上欲盖弥彰的帽子,变本加厉造谣! 但不做解释,又会造成误会,连乔玄都不肯再帮忙,接下来的局面也不好处理。 刘琦背着手走到窗前,缓缓道:“确有此二女,但并非如张子布所言那般,诸多隐情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乔峭本是一脸好奇之色,仿佛探听明星秘闻的狗仔,闻言颇感失望,抱拳道:“既然将军有难言之隐,那在下便告辞了。” “且慢!”刘琦转过身,似乎做了艰难的决定,叹了口气:“那侍女其实便是蔡氏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被我识破。因其身世可怜,又是被蔡夫人胁迫,便饶过性命,是她知恩图报,愿将功赎罪,主动留在府中。” 乔峭一怔,点头道:“原来如此,将军敢将此女还留在身边,真乃大仁大智,佩服!” 刘琦又道:“至于那樊夫人,乃是赵范主动做媒,其兄掌管众多商队,却不幸遇难,欲借我手将其家业做大,凤祥号便是我为樊夫人所设。” “凤祥号在下也有所耳闻!”联姻在这个时代稀松平常,乔峭也不以为意,抱拳道:“原来此中有些误会,我这就去禀明家父。” “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啊!”刘琦长声一叹,“外人议论,我并不在乎,只要乔公能知我心,不负家父托付,便足矣!” 一番深沉的表演,总算让乔峭满意,一脸满足而去。 刘琦也长出一口气,既然知道事情原委,那就好办了。 此事必须要对吴国太有个解释,不如先说给乔玄,让他转告吴国太,有个缓冲过程,见面时才不至于尴尬。 收拾完毕,鲁肃也到馆驿来接,言道:“吴侯与大都督去牛渚、曲阿布防巡视,命我作陪,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刘琦打趣道:“军务要紧,只有做好防备,我才好安心娶亲不是?” 一句话引得众人大笑,方才的一丝不和谐也随之消散,刘琦只带赵云和徐庶,连同三百白毦兵,直奔甘露寺。 甘露寺就在建业西北的一处山上,山清水秀,十分幽静,汉末时期的佛教才发展不久,寺庙的规模也不算大,也没多少佛像,主要是为修行、翻译经文、传道所用。 大雄宝殿外的广场上,孙匡和张昭正看僧人摆道场,虽说往年没有这惯例,但既然话说出去了,样子还是要做的。 见刘琦到来,孙匡赶忙迎上来,抱拳道:“劳烦将军又到这偏僻之地,实在怠慢了。” 刘琦笑道:“此处清幽,花香鸟语,反倒自在许多。” 张昭抱拳道:“将军此战立下大功,实乃江东贵人也!老朽已为将军在后山安排好禅房,大可在此安心静养。” “岂敢劳先生大驾?”刘琦不动声色,忙还礼道:“先前在濡须,在下言语过激,请恕我年轻气盛,口无遮拦,冒犯先生。” 张昭抚须大笑道:“你我虽意见不合,但同为江东基业,岂不知将军乃一番好意?老朽受讨逆将军临终托付,若为此等事耿耿于怀,还有何颜面辅佐吴侯?” 刘琦也不点破,彼此谈笑飙戏,心中却大骂糟老头子坏得很! 张昭这种人,正代表了大多数当代儒士名流:充满着虚伪的优越感,只会窝里斗,对外唯唯诺诺,对内重拳出击。 第196章 另有机关 刘琦被安排到后山的一处别院,三面环水,西北部便是秦淮河滩。 护卫们在山下搭了营帐,赵云和徐庶同行,这里并没有安排杂役侍女,一应吃喝俱全,可以让刘琦彻底放松。 远远望去,细柳绿荫,稻田成片,河中船只画舫往来,落日余晖下,一幅宏阔的江南水乡画卷。 难得清闲,三人围坐石桌,松涛阵阵,煮茶闲聊,别有一番风趣。 天色将晚,孙匡安排完寺庙之事,与张昭下山,半路上却碰到周瑜骑马而来,后面车上坐着小乔。 孙匡疑惑道:“都督不是去了曲阿,怎得又来寺中?” 周瑜笑道:“军中之事已经安置好,我也来为伯符上香,另外小乔也甚是想念大姐,一同来探望。” 张昭笑道:“刘将军已在别院休息,一切都皆已安排好,都督不必担心。” “有劳二位了!”周瑜对着张昭会心一笑,拱手道别。 车马来到寺内,周瑜传令不得打扰任何人,带着小乔和两名侍女直奔后山,这座小山西部为禅房客堂,东部则是供奉孙策灵位的地方。 入口处有孙家子弟看守,掌灯走在蜿蜒的山路上,小乔显得愈发娇小,摇摇欲坠。 周瑜将其揽入怀中,柔声道:“小心些!” 小乔甜蜜一笑,却又嗔怨道:“探视姐姐,明日再来不迟,何必如此匆匆?” 周瑜言道:“明日国太便要上山,我们再来多有不便。此番大败曹贼,保住江东,我也正想与伯符分享,以慰其在天之灵。” 小乔微微点头,忽然又问道:“那刘琦,真有夫君说得那般不堪?” 周瑜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此人虽有些小聪明,但品行低劣,恐非尚香之福。” “我已如实告知尚香,就看后天她和夫人如何抉择。”小乔幽幽一叹,再未说话。 转过山坳,便是供奉灵位的殿宇,依山而建,里面是凿空的山崖,往前便是一座瀑布,云雾缭绕,声音轰鸣,掩盖住这里的一切动静。 二人到了殿内,周瑜洗手整容准备上香,小乔则悄悄转向后堂,去找大乔闲聊。 每当周瑜有伤心难抉之事,便会到这里独坐,有时候对着灵位喃喃自语,一坐到天明。 唯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卸下所有的防备,真情流露,几次见他泣不成声。 小乔正在说外面战事,忽听得钟磬之声传来,忙出来问道:“今日这般快就要走?” 周瑜言道:“明早五更,僧人便要来请灵位到大殿,我们在这里多有不便,明日再聊!” 小乔无奈,只好先行告别,等明日再叙话,跟着周瑜又匆匆下山,走到一处哨卡,周瑜转身而进。 守军不敢怠慢,拿出一把钥匙,在桌上转动,却见左侧墙壁上竟开了一道石门,里面映出光来。 小乔还在疑惑,周瑜已经拉着她进入石洞之内,顺着台阶向上,隐约能听到呼啸的山风,片刻之后便来到一间石室。 只见这里有两名侍女,一人和衣而卧,一人坐在旁边,不时向石壁看去。 周瑜亮出令牌,两名侍女躬身退下,小乔才看到石壁上竟有几个孔洞,好奇之下走过去查看,不由红唇微张。 刚要叫出声来,便被周瑜一把搂住,按住嘴巴,低声道:“噤声。” 小乔奋力挣扎,推开周瑜,柳眉倒竖,咬牙道:“你……你们监视我姐姐?” 原来从这孔洞看去,正好是在那佛像头顶的肉髻上,可将殿内一切一览无余。 周瑜安抚着小乔,言道:“夫人息怒,这是为保护夫人而坐,她孤身一人在寺院,无人照顾,若有个差池,叫我等如何向伯符交代?方才那些侍女,全都是聋哑之人,不会泄露任何机密。” 小乔仰头看着周瑜,嗔怒道:“此事为何瞒着我?” 周瑜正色道:“此事唯有吴侯、老夫人与我三人知道,自从建成殿宇之后,我三人也从未进入过此地。” 小乔不满道:“那为何今日又让我知道?” 周瑜叹道:“今日带你来此,是担心刘琦万一闯入此处,被下人看到,便坏了夫人名声,我与吴侯更不好出面,若到危急时刻,只好由你先去解围。” 小乔秀眉紧蹙:“刘琦真有如此大胆?” 周瑜郑重言道:“此人爱财如命,又是色中饿鬼,见了美人便如着魔一般,简直胆大包天,听说就是因调戏蔡夫人,才被蔡氏打压。夫人你出面时,也要戴上面纱,多加小心。” 小乔惊得檀口微张:“世上竟有如此人面兽心之人?” 周瑜将其揽入怀中,无奈道:“老夫人要在甘露寺相亲,吴侯只能从命,刘琦又是贵客,只能安排在后山别院,所以不得不防。只能由你我在此保护,过了这两日,便让他下山,只是要委屈了夫人。” 这后山的别院,只有吴国太居住,每逢过节或天热时便上山,有石径可通山顶,偶尔也与大乔会面,闲聊散心。 “夫君说哪里话,只要能与你厮守,哪里都不算委屈。” 小乔娇躯往周瑜怀中拱了拱,在这样的小山洞中,竟有一种别样的情愫。 可惜此时的周瑜却并不能心神领会,目光不时瞟向那孔洞,期待着刘琦能够早点闯进来。 这次他与张昭安排计策,让刘琦先上山住进别院,又让小乔前来探望大乔,勾起伤心之事,便常会去山顶吹箫,只要引来刘琦,便大事可成。 刘琦是个好色之人,以大乔的姿色,他根本把控不住,一旦有出格的举动,不管在山洞之上,还是这大殿之中,只要被当场抓住,便可叫他身败名裂。 调戏孙策之妻,必会激怒整个江东百姓,不必孙权和他出面,那些江东旧臣也能把刘琦大卸八块。 此时只要自己出面讲和,再加上鲁肃、诸葛瑾,孙权再做出权衡,将刘琦扣押为人质,要挟荆州,趁势换取江夏或者长沙,便可涉足荆州。 最低限度,经此一事,刘琦声望跌入低谷,搅得荆州大乱,便无力再染指益州,只等曹操在关中交战,便可见机行事。 正思索之时,忽然头顶传来阵阵箫声,断断续续,绵长悠远,夹杂在瀑布的轰鸣中,仿佛人声哽咽,低沉压抑。 周瑜双目微凛,心中冷笑:刘琦小儿,你惯以人质换钱粮,可曾想到有朝一日,你也成为我江东之质? 第197章 月下美人 月上东山,远山起了一层薄雾,透着建业和秦淮河上的灯光,天地一片朦胧。 山上早早便昏暗下来,刘琦喝了茶,也无心入睡,在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代,他还是没有习惯早睡。 闲来无事,便吹着山风信步而行,自从穿越到现在,不是陪人演戏,就是出兵打仗,从不曾如此完全放空过。 在这个刀光剑影、云波诡谲的乱世,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哪有空闲享受清净? 走出小院,见有一条青石小路蜿蜒向山顶,刘琦站在一棵古松下,听着松涛之声,正犹豫要不要到山顶去看看。 就在此时,忽然一阵若有若无的箫音传来,伴着缭绕的云雾,仿佛与之融在一起,起起伏伏,低沉缥缈。 琴棋书画,是每个世家子弟的必修课,刘琦从小便受刘表熏陶,虽然不太喜爱音律,但也要附庸风雅,倒也能领略一二。 默默听了片刻,刘琦回头,便见一袭白袍的赵云,正按剑站在院门口,也如这松柏一般远远守望。 赵云就是这样一个让人安心的人,寡言少语,做事一丝不苟,既仔细周全,又不会打扰别人,甚至可能忽略他的存在。 这样贴心的护卫,可能比典韦、许褚更好,怪不得刘大耳外出更喜欢带着他。 “时间尚早,这里实在无聊,要不上去看看?” 刘琦可从未将赵云当做下人,与对待关张一样敬重,除了在军中比较正式外,平时都如亲人一般。 赵云并不做声,迈步向前走来,刘琦顿时胆气倍增,二人踏着月色,顺着小路上山。 刘琦也心中好奇,张昭明明说这后山没有其他人,绝对安全,这箫声从何而来,莫不是又是什么诡计? 但对方既然下饵,若不一探究竟,未免有些可惜,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这里。 走到山顶,便见一座八角凉亭,四周松柏围绕,挡住山风,花圃十分整齐,显然有人打理,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玉兰香。 亭子中,一人正独坐吹箫,看身姿应该是个女子,身着素衣轻纱,似乎与月色融为一体。 刘琦轻轻迈步上前,赵云则站在路口,四下观望警戒,默默取下弓箭,若有不测,也能及时救应。 “好kou技!”刘琦到亭边,拍手赞叹。 那女子猛然回头,却戴着面纱,似乎有些意外:“你是何人?别院怎会又男子?” 刘琦听她声音温婉,如山中清泉,虽惊却不乱,抱拳道:“在下刘琦,就住在山下别院,晚来无事,听到箫声便上来一探究竟,姑娘似乎愁肠百结?” “姑娘?”那女子似乎有些出神,款款起身:“公子便是荆州之主,襄阳侯?” “不错!”刘琦点头而笑,“可否冒昧请教姑娘芳名?” “我……已为人妇了!”那女子幽幽一叹,顿了一下,竟缓缓取下面纱,明亮的眸子盯着刘琦:“公子当真不认得妾身了?” “你是——大乔?”刘琦看着这张美玉无瑕的脸,愕然震惊。 他与大乔在洛阳有两次会面,一次是在乔玄家中,只是匆匆一瞥,另一次便是在皇宫,大乔曾在乐府当乐师,专门教导妃子音律。 一次刘琦随刘表进宫议事,留在御花园碰到刘协,当时刘协也刚被接到宫中,无法无天,便谎称带他去乐府练琴。 这家伙从小在道观长大,毫无皇室子弟的教养,轻佻傲慢,经常调戏宫女,被灵帝多次训斥,听说乐府乐伎貌美善舞,早已垂涎许久,今天正好拉个垫背的。 当时正逢大乔在场,一下子便被迷住,若不是刘琦义正词严阻止,便要带到行宫去为他单独吹箫。 眼前的大乔,早已不是宫娥时的明艳动人,云鬓高挽,修长的脖颈如天鹅一般,眉峰含愁,朱唇清冷,更多的是冷艳幽怨。 “匆匆一瞥,想不到公子竟真还记得。”大乔幽幽一笑,月下美人,更加动人心魄。 “姑……夫人天香国色,姿色出众,我想任何一个见过的人都难以忘怀,”刘琦慨然一叹,打趣道:“吾闻曹操对二位夫人可是念念不忘,此次下江东,有一半是奔着你姐妹来的呢!” “曹孟德?”大乔望向远处,凄然笑道:“到了那时,我又是被胜者抢夺的战利品吧?” “在下并无冒犯之意!”刘琦忙摆手道:“曹贼已退,只是玩笑而已,请夫人见谅!” 本想活跃一下尴尬的气氛,谁知却说到了人家的痛处,刘琦真诚道歉。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冒犯别人实在不该,刘琦可不会反说别人开不起玩笑。 大乔盯着刘琦,见他态度倒也诚恳,问道:“昔日皇宫相见,多蒙仗义执言,吓退太子。怎得到了荆州,却传出好色贪财之名?”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刘琦无奈一叹,“人到高位,自然受人嫉妒,恶语中伤、造谣生事者便多了,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 大乔微微一怔:“倒也有理。” 刘琦疑惑道:“听闻夫人在寺中为讨逆将军守灵,一片痴情令人感动,怎得也在这后山?” “痴情?”大乔仰头看着明月,幽幽道:“妾之情,早已付于明月清风。” 刘琦看看四周,问道:“张昭将我安排在别院,说这山上并无外人,却听得山上有箫声,好奇前来,不想却打扰了夫人。莫不是张昭也将你安排在此处,等着后日祭奠讨逆将军?” 大乔不答反问道:“公子以为孙将军如何?” 刘琦略作沉吟,答道:“孙伯符以三千人马起事,十八岁下江东,数年扫平江东,风行草偃,年纪轻轻只手创下偌大基业,古来能有几人?只可惜天妒英才,陷于宵小之辈,若非遭逢意外,以其之能,此时只怕早已杀进中原,与曹贼分庭抗礼!” 大乔眉梢微微一挑:“如此说来,公子也是敬佩孙将军的?” “那是自然!”刘琦认真点头道:“小霸王之号,名副其实!” 对于孙策的能力,刘琦还是深为佩服的,古往今来,十八岁的少年基本都在父母的庇护之下,做着改变世界的春秋大梦,孙策已经付诸行动! 不过硬钢世家,就注定了他的命运,这是与时代为敌,仿佛一人逆着浊浪前进,必定寸步难行。 “孙将军牌位就在这山腹中!”小乔指了指身后的山崖,“公子可愿去上一炷香?” “在山中?”刘琦顿时心生警惕,陷阱莫非就在山中? 第198章 惊天秘闻 大乔见刘琦犹豫,轻笑道:“将军莫不是怕另有机关?” “非也!”刘琦摇头道:“夜色已深,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恐影响夫人名节。” 大乔幽幽一叹:“此处与世隔绝,无人往来,有谁知晓?更何况君子不欺暗室,若非公子当年相救,或许我早已深陷泥潭,化为尘埃了。” 这话倒是不假,如果大乔真成了刘协的女人,那下场估计会很惨,就算逃过宫变,也难逃过董卓的魔爪! 大乔又道:“公子还有护卫随行,不如一同前去,如何?” “好吧!”刘琦略作犹豫,还是点头答应,招呼赵云一同往山下走去。 按照常理,大乔应该拒绝自己闯入住处才对,但她话里话外却执意邀请,这让刘琦愈发好奇,下面山崖中到底有什么? 顺着一条蜿蜒的甬道,走下石阶,一股清凉的夜风吹来,便听到瀑布的声音。 这条瀑布在甘露寺刘琦就看到过,没想到里面还别有洞天,不禁想起了水帘洞。 走下台阶,见这里面修葺得十分整齐,雕梁画栋一应俱全,甚至有还白玉铺成的地板,完全不像是在山洞中。 左右各有房间,大乔径直走向前方,只见一座三四丈方圆的佛殿,四尺见方的铜铸佛像下,供着一个牌位,正是孙策。 赵云先在四周观察一圈,回来向刘琦言道:“末将在门外等候,瀑布声可隔绝一切人声。” “子龙,你……”刘琦哭笑不得,这是在暗示什么呢? 想不到常山赵子龙,浓眉大眼的家伙,竟也有如此龌龊的思想。 大乔默默地点了香递过来,虽然带着面纱,但黑白分明的眼眸之中,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神情,让刘琦心中一颤。 刘琦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规规矩矩拜了三拜,插到香炉里,慨然叹道: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好诗!”大乔眼睛一亮,却又叹道:“可惜孙将军终究不过小霸王,难如项羽那般马踏中原,争衡天下,死于奸人之手。”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刘琦也无奈道:“我在荆州时,也是被人算计,蔡夫人在汤中下药,险些与孙将军一般,早早撒手人寰。” 大乔看着刘琦,忽然说道:“其实伯符他……也是死于下毒。” “啊?”刘琦一愣,转身问道:“孙将军不是被刺客暗杀,不治身亡?” 大乔冷笑道:“孙伯符有霸王之勇,区区几名刺客,焉能害了他性命?就算身受重伤,江东也有良医,岂会医治无效?其实在此之前,他便中了毒,只是不自知而已。” “果然是中毒?”刘琦大惊:“你如何知道?” 大乔神色凄冷,缓缓道:“我事先也不知情,在为孙将军换衣盛殓时,崩裂的伤口流血,便用丝巾擦拭,不小心掉在地上。等一切完毕,发现那丝巾上爬了许多蚂蚁,却全都抽搐死亡,才有所警觉……” “竟有此事?”刘琦想不到竟有如此隐秘,如果孙策真是死于阴谋,那江东的这事可就大了。 佛像头顶的山洞里,周瑜和小乔也都脸色大变,本想现场捉奸,未料竟有如此惊人之密。 刘琦震惊莫名:“你没有告诉吴侯或者周郎?” 大乔无力摇头,苦笑道:“见惯了宫里的尔虞我诈,我怎敢贸然质疑此事?定会惹来杀身之祸。” 刘琦眉头紧皱,大乔在宫中那段时间,确实是最乱的时候,十常侍和百官、董太后和何皇后,都在争权夺利,比宫心计还要凶险。 “我来时曾去探望乔公,看他似乎也并不知情,莫非此事至今只有你一人怀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不错!”大乔看着刘琦,无助而又可怜,缓缓说道:“此事关乎整个江东安危,谁人能信,谁又值得相信?不知背后主谋,若贸然放出消息,非但自身难保,也会连累亲人。” 在宫中的那些见闻,让她学了不少自保手段,至少懂得不要胡乱开口。 刘琦一时也难以决断,言道:“孙策与周瑜少年相知,肝胆相照,早已情同手足,他又是你妹夫,这还不可信?” “周瑜?”大乔望向外面的月色,冷然一笑:“伯符遇害,只以刺客被杀便草草结束,再未过问过此事。他心中只有他的大业,只想着建功垂名于后世,哪有什么情义?” 一席话说得崖洞中的周瑜浑身战栗,钢牙紧咬,他万万没想到,在这里竟听到了心中疑惑多年的隐秘,而大乔对他的评价,竟是如此扎心。 刘琦回过神来,叹道:“原来夫人忍辱负重,留在此处,是想查清此事,为小霸王昭雪。” “昭雪?”大乔忽然竟怪笑起来,泪如雨下,似乎有些癫狂,大哭道:“我姐妹二人不过是他们战后分享的战利品罢了,小乔倒还好,与周郎相处日久,继为夫人!我与孙策相处只有数日,无名无分,连个侍妾都不算,我何必为他忍辱负重,为他昭雪?” 刘琦惊得退了两步,愕然道:“那夫人独守灵位,却是为何?” “你以为我是自愿的?”大乔双目发红,已经失去方才的端庄清冷,厉声道:“守灵也是孙绍、沈氏之事,如何能轮得到我一个没有名分的女子?” “啊这?”刘琦浑身一震,惊问道:“夫人是被囚禁于此?” 孙策夫人沈氏,生一子三女,长子孙绍,顾雍长子顾邵和陆逊都是孙策女婿,看似善待孙策子女,其实也是孙权联姻的工具。 大乔哭得坐倒在地,悲声道:“我被人抢来,毫无名分,就因为是孙策的女人,便不能自由,不得改嫁,大好年华被关在这山崖度日,与在冷宫中有何不同?但我有何罪,要遭此禁锢之苦?” 刘琦在一旁伸出手,却又不好搀扶,无奈叹道:“如此说来,此事你只告诉我一人?但我不过是个过客,事关重大,恐怕爱莫能助啊!” “不,我相信你!”大乔忽然爬起来,跪在刘琦面前,死死抓住衣袍,咬牙道:“八年……整整八年,你知道我这八年是怎么过的吗?” 第199章 历史疑案 崖洞之中,小乔也在极度震惊之中,看着大乔现在的模样,不禁泪如泉涌。 原来姐姐日渐消瘦,并非因为饮食清淡,而是一个人被困山中,八年的煎熬,为了不连累自己和父亲,一直都在强装笑脸。 “我不能告诉小妹,不能连累亲人,更不想跳崖了断,我不甘心,为什么要让我一个局外人受苦,为什么……” 听着大乔的哭诉,小乔心如刀割,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忽然胳膊传来一阵剧痛。 抬头看时,只见周瑜死死掐着自己的胳膊,面目狰狞,双目充血,额头上冒出细汗。 “我与孙策虽非明媒正娶,但他毕竟是当世英雄,若能白头偕老,侍奉左右也心甘情愿。但他死于阴谋暗害,却让我孤苦一生,这不公平……” “确实不公平!”刘琦一声轻叹,扶着大乔站起来,看着牌位的名号,慨然道:“孙将军无论死于报仇的刺客之手,还是陷于权力的阴谋,都不该将你禁锢。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们已经对你起疑?” 这个时代对女人的限制还没有那么严格,甚至在人伦方面都十分宽松,汉朝历代都有败坏人伦的荒唐事。 曹操娶了多少人/妻,曹丕也纳甄宓,孙坚更是娶了吴氏姐妹,现在的吴国太其实是孙策母亲的妹妹,这都稀松平常。 而大乔也不过孙策抢来的一个小妾,甚至可能还没来得及纳娶正式入门,按理来说没那么严格关照才对。 “什么?”大乔浑身一震,摇头道:“不可能,我岂能不知此事干系重大?连亲人都未曾告诉,若是……他们早就杀了我。” “他们并未有确凿证据,杀了你岂不是欲盖弥彰?”刘琦叹道:“而将你囚禁此处,或许就有人就在暗中监视,你之所以现在还平安无事,就是因为未曾提及此事,但从此之后……” 大乔忽然惊慌起来,四下张望,快步到刘琦面前,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必须要死死抓住。 “只有公子不是江东人,我才敢说出此事。上次在皇宫承蒙解围,我相信你此次也能救我,也唯有你能帮我,哪怕看在孙将军的面上,为英雄鸣不平,只要能救我出去,来生……不,此生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刘琦无奈摇头:“我在这里也是如履薄冰,此事若真如你所言,必会引起江东震动,一场浩劫在所难免……” “江东浩劫与我何干?”大乔又尖叫起来:“哪怕孙家人做了皇帝,与我又有何干?谁在乎我的感受,我的死活?” “夫人稍安勿躁!”刘琦急忙安抚她,蹙眉道:“此事实在骇人听闻,但无凭无据,我来江东不过是个外客,若贸然调查此事,必会被人怀疑蓄意为之,图谋搅乱江东。” “我有证据!”大乔忽然跑到香案后面,翻了一阵找出一块手帕:“这便是当年的那块丝帕,上面还有血迹,找人查验便知。” 刘琦并未接,摇头道:“就算这血迹中果真有毒,如何证明孙将军的?” “这……”大乔脸色惨白,倒退两步靠在香案上,浑身战栗,丝帕飘落地上。 刘琦一语惊醒,她才明白,自以为掌握证据的机密,竟毫无用处。 刘琦看她楚楚可怜,又对孙策之死充满好奇,这本是一大历史疑案,要是能揭开,不知道又是什么结局。 俯身捡起丝帕,叹道:“我只是个外人,在江东举止动向必有人监视,此事关乎江东安稳,若要调查,必须借助周瑜的权力和威望……” “周瑜不可信,”大乔忙摇头道:“孙策将江东托付于他,只要他保住江东基业,并未让他调查此事,以周瑜之智,岂能不知?他也只想建功立业,岂肯将江东搅得天翻地覆?” “我知道大都督胸怀大志,忠心无二,但此事关乎孙策冤屈。若孙策不知他死于阴谋而托付后事,九泉之下,岂能瞑目?” 刘琦也皱起眉头,一方面是忠心为国,一方面是好友沉冤,对于周瑜这种决心要干一番大事业的人来说,确实是个艰难的抉择。 “总之,此事不可相信江东任何一个人,谁都有嫌疑!”大乔却斩钉截铁,“祸起萧墙,手足相残,在宫中我见了多少?知人知面不知心,唯有拜托公子暗中去查此事。” 周瑜听到这句话,又是心如刀割,忍不住热泪滚滚,小乔也如梨花落雨,夫妻二人紧紧相拥,听着对话默默流泪。 如果大乔所说的都是真的,这背后到底隐藏着多么可怕的阴谋? 刘琦失笑道:“承蒙夫人信任!但我来江东不过匆匆一行,更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恐怕有负夫人厚望。” “皇天不负有心人!”大乔抹干眼泪,郑重道:“我等了八年,终于等来这个机会,我相信只要公子愿意去查此事,就一定能找到线索,为孙将军洗冤,救妾身自由之身……” 说到这里,大乔凄楚一笑:“我又何尝不知此事难于登天?平白无故强人所难,实在唐突!万望公子敬重英雄,伸大义于天下,若能重见天日,公子不弃妾身残躯,为奴为婢,情愿侍奉左右。” 刘琦心中一荡,看着灯光下洁白无瑕的面容:“你真如此相信我?” 大乔忽然又涌出泪水:“两次相见,我相信便是天意,舍公子外,我还有何人可信?” 刘琦紧紧攥住丝帕,长叹道:“就怕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大乔言道:“常言道:一个女婿半个儿。孙将军极其宠爱尚香,公子即将成为孙家女婿,为大舅哥洗冤也理所应当。” 面对美人苦苦哀求,历史疑团的好奇,刘琦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点头道:“好吧,我尽力而为!” “多谢公子!”大乔跪在地上,再次痛哭起来。 刘琦莫名接了个艰巨的任务,心中五味杂陈,扶起大乔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大乔在孙策死后没有了消息,看来是没有等到机会。 这件事最大的嫌疑人无疑是孙权,历史上对于孙权谋害孙策的说法也争论不休,刘琦决定先回去冷静一下。 刚走到山洞口,便听大乔冰冷的声音传来:“妾身若遭遇不幸,便请公子将此事公诸于世,否则化为厉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刘琦脚下一顿,摇头苦笑,这可真是羊肉没吃到,反惹一身骚,上哪说理去? 第200章 首次动武 刘琦走后,大乔坐在牌位前哭了许久,沉沉睡去。 周瑜和小乔默默注视着,内心五味杂陈,小乔想去搀扶,却被周瑜按住。 这个消息若是真的,对江东不啻于晴天霹雳,甚至会全盘崩裂,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孙策的托付化为泡影。 周瑜盯着灵牌怔然出神,良久之后擦干泪水,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扶着小乔踉跄而去。 出了山洞,山风微冷,二人浑身一震,望着凉凉夜色,仿佛经历一场噩梦。 “我们……该怎么办?”小乔仰起头,摸着周瑜湿透的衣襟。 周瑜暗自咬牙,沉声道:“此事不可向任何人提起,包括岳父大人。” “可姐姐她……” “我自有分寸!”周瑜仰头深吸一口气,皓月当空,银辉洒落,缓缓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刘琦回到住处,也是久久难以入眠,不管大乔说的是真是假,他都难以干涉江东的事情,但又想解开这个谜团,这是个棘手的问题。 次日一早,马上便叫来徐庶商议,徐庶听罢大惊,蹙眉道:“若孙策遇害,果真背后另有主使,必将是惊天秘闻,但将军身在敌营,需三思而行,一旦陷入其中,便难以脱身,耽误大事。” 刘琦点头道:“我也是为此事担心,哪怕换做周瑜,也十分棘手,更何况我等?” 刘琦心中叹息,他毕竟不是断案高手,更何况查案也要行动方便,或者隐藏身份才好搜集证据,自己人在明处,还被东吴处处监视,根本无从下手。 徐庶沉吟片刻,言道:“若此事查实,江东必将崩裂,将军便可趁机东下,全取江南,无论公私,都于大业有利,值得一试。” 刘琦心中一动,正在此时,吉邈端着药汤进来,便将那方丝帕交给他,先查验血迹是否异常。 吉平可是下毒的高手,吉家先祖就是卖耗子药起家,用毒解毒多了,渐渐也就学会了医术。 吉邈先嗅了嗅,蹙眉道:“时隔多年,血迹干涸,不知毒性是否还在,在下尽力而为。” 吃喝过后,东吴使者来报,吴国太稍后便到寺内,待与刘琦会面过后,便可下山回城,这别院还是要留给老夫人。 刘琦命人收拾东西,与徐庶先下山,一路上讨论孙策之事,如此英雄竟死于阴谋之中,实在令人唏嘘。 徐庶出身江湖,就是为好友报仇杀人而被官府捉拿,本对那几位肯为许贡报仇的刺客心怀敬佩,但如果这次仇杀是一场阴谋,又另当别论。 单纯忠心为主,杀敌报仇,这是义士,若是被人利用,牵扯到其他利益,便是亡命之徒。 感叹之余,又暗自窃喜,孙策之死,也间接帮了荆州,如果孙策领兵,恐怕早就打下江夏,杀入荆州,哪还有刘琦崛起的机会? 刚到寺庙门外,忽然旁边的侧门闪出一道红色身影,伴随着清脆的龙吟之声,一道寒光便向刘琦刺来。 “小心刺客!”徐庶一声暴喝,拔剑向前。 “放着我来!”刘琦动作也丝毫不慢,不拔剑直接迎上去。 只听当的一声轻响,那道寒光还未到近前,便猛然反弹,凌空飞了出去。 “咿呀!”清脆的娇呼声中,那身影被刘琦震得连退数步,竟是个女子。 赵云正在后面飞步而来,见刘琦出手如迅雷疾风,挡飞对方的宝剑,不由脚下一顿,双目微凛。 以刘琦现在的身手来看,先前切磋并未尽全力,当真进步神速,也可见其师王越名不虚传。 “你……下流!”那红衣女子俏脸通红,与她身上的衣甲相配,杏眼圆睁,竟是恶人先告状。 “我下流?”刘琦手臂微抬,点着对方胸口的剑鞘向上,抵住洁白的的下巴,冷笑道:“你还卑鄙呢!” 徐庶剑尖斜指对方,目光冷冽:“你是何人,胆敢行刺襄阳侯?” 那女子抬手将剑鞘拨开,微微扬起下巴:“我是孙尚香。” “原来是孙小姐!”徐庶一怔,收回宝剑,默默退到刘琦身旁。 就在此时,门口匆匆跑来几名侍女,个个都是戎装打扮,腰佩弯刀,飒爽英姿。 刘琦打量着孙尚香,柳眉杏眼,俏脸含煞,大概因为常年练武的缘故,身材紧致,曲线玲珑,仿佛猎豹一般充满弹性。 看着这前凸后翘的身材,刘琦心中暗叹:这女人不好把握啊! “果然是个登徒子!”孙尚香发现刘琦目光不善,不禁后退两步,娇喝道:“该杀!” “呃,咳咳!”刘琦干咳一声,抱拳道:“小姐误会了,不知刚才为何要行刺于我?” 孙尚香接过侍女捡回的宝剑,再次指向刘琦:“我虽为女儿身,但志胜男儿,若非天下英雄,绝不出嫁。听小乔姐姐说你行为不端,要想见我母亲,先过我这一关再说。” 刘琦笑道:“久闻小姐为人刚勇,侍婢个个练武,房中摆列军器,虽男子不及,果然名不虚传。” “哼,知道就好!”孙尚香傲娇地挺直身躯,摆了个姿势,“出招吧!” 这一看就是个从小娇惯的大小姐脾气,刘琦也正想试试自己的剑法,抱拳道:“请赐教。” 孙尚香问道:“你为什么不拔剑?” “有套才安全!”刘琦再次抬起剑鞘,缓缓道:“我的剑从来不会刺向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啐,贫嘴!”孙尚香眉宇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喜悦,嘴上却厉喝一声,举剑刺过来。 刘琦迈步上前,虽然青釭剑未曾出鞘,但招式不受影响,刚才他已经试探出孙尚香实力一般,才敢接受挑战,否则岂不是自取其辱? 果然孙尚香虽然名传好武,但练的大多是舞剑招式,比起王越的剑法可谓天壤之别。 刘琦此战也志在立威,打压孙尚香的气焰,上来便是绝招,不到十合便杀的她节节败退,宝剑差点再次脱手而出。 孙尚香闪身退开,再次打量着刘琦,秀眉微蹙:“想不到公子的剑法如此高明。” “承让了!”刘琦抱拳道:“其实在下的枪法更高!” “哦?”孙尚香柳眉一挑,“我的箭术也更高,射得准!” 刘琦笑道:“将来定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赵云疑惑地看着一脸自信的刘琦,大公子莫不是在偷偷练枪,准备冲锋陷阵? 第201章 相亲会 殿内道场早已布好,孙策的牌位一大早便被请下山,僧人正在摆放贡品。 刘琦见大乔也在香案旁,穿着一身素衣,面带轻纱,看不清面目,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石人一般。 不多时外面车马喧闹,吴国太车驾已到,孙权、张昭、乔玄等陪着老夫人进来,见她老态龙钟,身躯枯瘦,拄着乌金龙头拐颤颤巍巍,孙匡在一旁搀扶。 刘琦忙上前迎接,抱拳道:“荆州刘琦,拜见老夫人!” “免礼!”吴国太面带微笑,观察着刘琦频频点头,“不愧为皇室贵胄,果有龙凤之姿。” 张昭正揪着胡须准备看好戏,等老夫人开口责问,便借机教训几句,闻言手下一顿,诧异地看着老夫人。 乔玄则在一旁笑道:“刘公子十八岁意气勃发,掌管荆州,诛逆讨乱,在荆州众望所归,与伯符皆为少年英雄也!国太得此佳婿,可喜可贺!” 张昭淡淡道:“讨逆将军只身过江东,横扫六郡,所向披靡,威震天下,豪杰争相投奔!刘将军不过继承其父之资而已,岂能与先主相比?” “张公所言极是!”刘琦抱拳道:“开疆拓土,在下岂敢与霸王相比?只可惜淮南御敌,江东雄风,数万英杰,几乎毁于腐儒之手。若长此下去,必会贻害万年,江东之地,再难有霸王再世,所剩皆是王八之徒!” “你……”张昭大怒,气得说不出话来。 江东众人也都脸色微变,刘琦这话不但针锋相对,还丝毫不留情面,当着国太和孙权的面说出来,更显得无礼。 正在此时,周瑜恰好赶到,上前见礼,化解了尴尬场面。 孙权见周瑜夫妇双目通红,似是哭过,疑惑道:“你二人可遇到什么难事?” 周瑜抱拳道:“非为他事,见到伯符灵位,便觉往事历历在目,情难自禁而已。” 孙权双目微凛,扶着吴国太上前,在灵位前上香诵经,众人肃立,乔玄看着大女儿木然而坐,心中五味杂陈。 礼毕之后,众人转到方丈室,吴国太坐于诸位,孙权、刘琦陪坐两旁,张昭脸色铁青,想不通吴国太为什么会忽然变了态度。 摆上茶点,张昭言道:“国太,向来择婿,以人品为先,小姐乃金枝玉叶,夫婿自当品行兼得,刘将军在外似乎有些品行不端。” 吴国太微微点头,问道:“不知公子对此作何解释?” 刘琦抱拳道:“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吾志在荡平乱世,兴复王室,流言蜚语不过清风过岗。世上总有人风闻言事,道听途说,唯恐天下不乱,然则庙堂之上,当以国事为重,治国安邦方为人臣之责,若有小人之言,必有小人行径,国太久历人事,自有明断。” 国太闻言点头,慨然道:“虽说家国一事,但尔等身处高位,肩负重任,就该以大事为重,只要不因财色耽误终身,三妻四妾又有何妨。” 张昭在一旁气得吹胡子瞪眼,周瑜也脸色难看,毕竟他的计策也有些过于卑劣,甚至弄巧成拙,心中还在隐隐作痛。 刘琦在一旁神色自若,庆幸还是有个友军好办事,如果不是乔玄事先通气,孙尚香刚才认可,今天出丑的恐怕就是自己。 吴国太笑道:“听闻伯玮文采惊人,今日盛举,又逢吾儿冥诞,可否作诗一首,以志纪念?” “国太相邀,那就只好献丑了!”这等卖弄的机会,刘琦自然毫不客气,略作思索,缓缓吟道: “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 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壮哉!”第一个叫好的竟是周瑜,拍手赞道:“我将东方子弟,本当如此。” 孙权也露出笑容,这话看似在夸孙策,又像是在鼓励自己,等到卷土重来日,他的功勋未必便输给兄长。 “好诗好诗!”吴国太频频点头,回头向乔玄笑道:“真吾佳婿也!” 诸葛瑾趁机言道:“既然国太满意,就请早定佳期,两家结为秦晋之好,必叫曹贼日夜难安。” 吴国太高兴得连连咳嗽,欣慰笑道:“明日诵经完毕,便叫方丈择定吉日,老身近年身体每况愈下,自觉大限将至,能见尚香配此佳婿,死亦瞑目矣!” 众人急忙好言相劝,说些吉利话,孙权更是要请高僧诵经祈福,为老夫人延寿,除了张昭之外,气氛一片和谐。 宴罢之后,吴国太、乔玄和周瑜夫妻留在寺内,由孙匡陪同,其余众人都随孙权回城。 吴国太去了别院,周瑜与乔玄商议道:“伯符已故去七年之久,却让大姐留此守灵,孤苦一人,恐怕亦非伯符所愿。若伯符在天有灵,见此情形,也难以心安,不如令其早日归宁,另择夫婿为佳!” 乔玄叹道:“老夫何尝不是如此作想?几次相劝,奈何她痴情于伯符,不肯离去,如之奈何?” 周瑜言道:“伯符乃当世英雄,顶天立地,豪气纵横,大姐与其相处,普通男儿自然再难入眼,若有与伯符相当之人,或可打动其心。” “与伯符相当者,除却太史慈,也就公瑾而已……”乔玄揪着胡须一阵沉吟,猛然瞪大眼睛:“好你个周郎,你竟想……” 指着周瑜大骂道:“老夫本以汝为江东楷模,想不到啊想不到,竟是此等败类,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你……你如何对得起伯符在天之灵?” 周瑜一愣,忙摆手道:“不不,岳父大人误会了,小婿绝无此意。” 乔玄气哼哼道:“子义为人忠孝,绝不会纳伯符的女人,如今又重伤不起,那除了你,还有谁能与伯符相比?” “吾岂是那不义之人?”周瑜哭笑不得,忙道:“小婿认识一人,一表人才,器宇不凡,论武艺绝不在伯符之下,乃当世英雄,足可为大姐丈夫!” “纵观整个江东,还有何人能与你二人匹敌!”乔玄思索片刻,摇头叹道:“果如刘琦所言,江东再无豪杰矣!” 周瑜言道:“正所谓时势造英雄,江东子弟多俊杰,只是眼下时机未至而已!岳丈何必拘泥于这尺寸之地,放眼天下,英雄何其多也?” 乔玄疑惑道:“天下?公瑾所指何人?” 第202章 情景重现 周瑜言道:“岳父今日可注意那位侍立刘琦身后的白袍将军?” “白袍将军?”乔玄点头道:“此人相貌堂堂,神态威仪,却有大将风度,却不知是何人?” 周瑜言道:“此人姓赵名云,乃河北真定常山人氏。磐河之战单枪匹马独斗文丑,救过公孙瓒性命,后来追随刘备到荆州,转事刘琦,博望坡与许褚相斗近百合不分胜负。刘琦盛赞此人浑身是胆,武艺不在关张之下,其敢空营独退曹仁,全仗赵云在场。” “此人竟如此深藏不露?”乔玄吃了一惊,周瑜一向眼高于顶,被他如此赞誉的,也只有孙策一人而已。 想着刚才赵云的举止,捻须道:“不骄不躁,沉稳持重,能成为刘琦左膀右臂,也不辱没吾儿……” 周瑜笑道:“方才席间,我已向徐元直私下打听过,赵云与伯符年纪相当,却至今未娶,岂非天意也?” “人倒是不错!”乔玄满意点头,却又叹道:“只可惜大乔不听好言相劝,恐怕……” 周瑜言道:“若是另寻江东男子,想必大姐心有芥蒂,但嫁到荆州去,便无此顾虑。” 乔玄暗自点头,疑惑道:“公瑾何以今日忽然关心此事?” 周瑜的心思一向都在军国大事,甚至连建业都很少回来,更未过问过大乔的事情,今天却主动谈及此事,实在不符合他的性情。 周瑜叹道:“小乔多次谈及大姐日渐消瘦,如花正茂却生于暗处,于心何忍?吾昨日又梦到伯符,言其有心事未了,大概便是为此,故而感伤不已。” 乔玄想起早上周瑜的神情,也是心中一叹,点头道:“既如此,我再去劝劝!” 周瑜笑道:“若大姐同意归宁,岳父便在府上设宴,请刘琦过府一叙,议定婚事,江东岂非双喜临门?” “若是她娘还活着,该多好……”乔玄叹息而去。 周瑜神情转为冷淡,隔着窗户望向外面的道场,深吸一口气。 昨夜之事历历在目,大乔对外说不肯再嫁,是怕连累身边之人,但离开江东便没有这个顾虑,她急于脱身,定会答应。 现在就看孙权和吴国太的态度,如果同意此事还则罢了,如果百般阻挠…… 周瑜双目微缩,不敢往下再想。 刘琦与孙权一行下山回城,正在行馆道别,便见一名家将快步跑来,禀告道:“太史将军伤势复发,吐血不止,要见吴侯一面!” “子义!”孙权大惊,忙传令往太史慈家中赶去。 刘琦言道:“吾敬慕太史将军已久,可否去见一面?” 孙权无暇多言,点头跨马先行,刘琦与赵云同往,想了想又带上吉邈,说不定能帮上忙。 到了太史慈府中,只见门吏下人个个神色惶急,有些默默垂泪,后堂更传来阵阵哭声。 孙权直奔后院,一名少年慌忙迎出来,泪流满面,正是太史慈之子太史享。 “子义!”孙权在门口便看到地上几滩鲜血,冲入房中大叫,“是孤害了你,我对不起你……” “为君尽忠……得其所哉!”太史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虚弱,“末将……有负重托——” 刘琦站在门口,见太史慈勉强欠身,便又口吐鲜血,脸色惨白,早已没有了大将风采。 孙权大叫道:“子义,你要多多保重,江东不能没有你啊,医者——” 几名医者在房中忙得团团乱转,女眷们在一旁抽抽噎噎,太史享则木然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主公!”太史慈一把推开上前把脉的医者,大叫道:“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今所志未遂,奈何……” “且慢!”刘琦听到这句话,浑身一凛,大喝一声闯进去,“太史将军,我觉得还可以抢救一下。” 太史慈被打断施法,颓然倒在床上,气若游丝,嘴边血沫不断流出,喉咙里仿佛破风箱般呼哧呼哧作响。 刘琦将吉邈叫进来:“此乃太医吉平之子,医术高明,或能起死回生。” 孙权愣了一下,忙道:“快快有请!” 此时太史慈已经陷入昏迷之中,吉邈扒开他的眼皮观察一阵,马上打开药箱,取出一卷锦囊摊开,只见上面密密麻麻挂满大小银针,先在额头、两鬓和脖子中扎七八针。 孙权指那些银针,诧异道:“疗伤要用针灸?” “保命而已!”救人要紧,吉邈此时也不客气,直接吩咐两名医者,说了十几个穴道,让他们擦洗干净。 侍女将衣服轻轻解开,只见太史慈腰腹、胸口好几处伤口触目惊心,有些已经结疤,有些崩裂,正流出脓水。 孙权似乎不忍目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起身道:“疗伤要紧,我等暂且回避吧!” 只留医者和两名侍女伺候,其他人退出房间,都默默望着房门,等候结果。 一炷香的功夫,只见里面不断端着盆进出,倒着血水,孙权急得在院中转圈圈,后来被太史享请到书房休息。 刘琦不想与孙权独处,随意坐在树下的石桌旁,虽然太史慈属江东阵营,但也是他敬佩的一员武将,眼看将星陨落,心中惋惜不已。 孙权手下也不是没有人才,可惜都英年早逝,尤其大都督更是高危职位,真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想靠自己,奈何不会带兵! 但凡周瑜、太史慈、吕蒙有一个能长寿,江东的局势也不会那么被动。 喝了一壶茶,还不见里面的人出来,刘琦等得尿急,便到后院如厕。 后面正有几名侍女清洗衣物,焚烧包扎伤口的血布,这个时代并没有消毒技术,为免感染,都是一把火烧了,将灰埋到地里。 出来正洗手的时候,刘琦忽然浑身一僵,只见墙角处,几只蚂蚁正抬着指头大小的碎布片,四五只倒在角落里抽搐,有两只还在奋力搬运。 如果没有之前与大乔的对话,他肯定不以为意,这碎布片被血水浸透,边上蚂蚁死亡,仿佛情景重现。 看看四下无人,刘琦拿出手帕,将碎布片小心收了起来,不动声色走回前院,只见房门已经打开,吉邈正在门口洗手擦汗。 孙权一脸关切,急急问道:“情况如何?子义可还有救?” “伤势过重,疮口已然化脓!”吉邈摇头叹息,“只是勉强保住一丝生机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孙权如释重负,连连道谢。 第203章 推波助澜 吉邈开了药方,孙权命人去抓最好的药,又问了一下病情,嘱咐太史享好生照顾,这才放心离去。 回到馆驿,刘琦问吉邈:“可曾发现太史慈有中毒迹象?” “这倒没有!”吉邈蹙眉道:“刺穴银针并无异常,不过这世上毒药何止千万,银针并不能测试所有的毒。” 刘琦又问道:“那方丝帕的血迹,可查出什么端倪来?” 吉邈摇头道:“血迹早已干涸,我用药水泡了一些,但并未查出异常。” “先试试这个!”刘琦将那片碎布交给吉邈,并将看到蚂蚁死亡的迹象告知。 “如此神奇?属下定当尽力!”吉氏祖传就是研究各种毒物,听到如此神奇的现象,吉邈顿时来了精神,马上便去测试。 刘琦单独与徐庶计议,先前听大乔诉说,没想到这么快就看到实景,如果孙策和太史慈中的是同一种毒,那东吴内部可就精彩了。 “不想江东之事,竟如此错综复杂!”徐庶也觉得头疼,想了一阵言道:“太史慈与孙策相当,忠肝义胆,被孙权委以南方之事,对峙刘磐,安定豫章,何人自毁长城?” 刘琦言道:“这里毕竟是东吴地盘,行事颇多不便,能否设计将太史慈带回荆州,仔细调查?” “难!”徐庶叹道:“太史慈虽病危卧床不起,但终究乃江东大将,孙权岂肯轻易放人?” 刘琦思索片刻,忽然抚掌笑道:“我有一计,叫孙权不得不放人。” 徐庶疑惑道:“计将安出?” 刘琦笑道:“推波助澜!”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江东上下一片欢欣,准备刘琦与孙尚香婚事的时候,太史享却忙着为父亲求医问药。 吉邈虽暂时保住太史慈的生机,但告诉他针灸是为刺激经脉,仅能用一次,最多起效半月,因为疮口化脓,他也无能为力。 太史享陷入绝望,忍着悲恸到了药铺,还未抓药便嚎啕大哭,药房掌柜也敬重太史慈,急忙询问情况。 听罢叹道:“当今天下,能救令尊者恐怕只有一人。” 太史享忙止住悲声:“何人?” “神医华佗!”掌柜言道:“当年吴侯守宣城时,被贼人偷袭,正是周泰将军冒死将他救出。周将军与贼人厮杀,身上十余处伤口,金疮发胀,命在须臾,正是华佗出手,一月便愈,自此名噪江东。近来人人议论,若要救太史将军,唯有请出神医华佗,小将军不曾听说?” 太史享当年还小,近来又守在家中,闻言忙问道:“神医现在何处?” 医者摇头道:“华佗云游四海,救死扶伤,行无定所,只怕目下不在江东。” “这……”太史享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忽然又问道:“不知当年如何找到华佗?” 医者摇头道:“此乃军中之事,老朽也只是听说而已,并不知情。” 太史享抓了药,命从人送回家中,马上赶奔周瑜府上,进了大门却见周瑜正提着宝剑,站在池塘边怔然出神。 上前跪地,大哭道:“大都督,请救我父亲一命。” 周瑜回过神来,忙扶起太史享,叹道:“太史将军的病情,我也听说一二,这几日正要前去探视,但奈何我并不会医术,有心无力。” 太史享垂泪道:“听闻当年周泰将军身受重伤,正是华佗救治,起死回生,大都督可知当年是何人举荐神医?” “华佗?”周瑜眼前一亮,拍着大腿叫道:“竟忘了此人!” 太史享大喜,忙问道:“都督认得华佗?” 周瑜摇头道:“此人行踪不定,要想找他,唯有去请教虞仲翔,虞先生也精通医术,当年正是他举荐华佗。” 太史享忙问道:“虞先生现在何处?” 周瑜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轻叹道:“已流放泾县矣……” “多谢大都督!”话音未落,太史享便谢过周瑜,狂奔而去。 望着太史享的背影,周瑜神情复杂,虞翻博览群书,兼通医术,善使长矛,可谓文武全才。 孙策拿下会稽后,亲行百余里登门求见,拜为功曹,曾言:“今日之事,当与卿共之,勿谓孙策作郡吏待卿也!” 而同样的话,孙策只对太史慈说过,可见对虞翻的器重,将其视为知己心腹。 虞翻也没有辜负孙策信任,只身到南昌,劝降华歆,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豫章,自称为“孙策家宝”,孙策遇难时,也是他坐镇钱塘,稳住局势。 只可惜此人性情刚直,疏放不羁,因追随孙策,与江东世家不睦,又多次直言犯上,引起孙权不满,江东官员趁机毁谤,最终被流放泾县。 这泾县地处丹阳,山越群居,民风彪悍,正是孙权遇袭的噩梦之地,将虞翻流放此处,未免就没有报复之意。 周瑜在柴桑闻讯,本想写信为其求情,却被华歆劝阻:孙策对他委以外事,若贸然干涉内政,又都是旧臣心腹,恐会引发猜忌,反为虞翻惹来杀身之祸。 周瑜只能无奈叹息,终于明白,江东之主,已不是那个肝胆相照、推心置腹的挚友,孙权虽也是一位明主,但仅限于君臣关系。 如今太史慈又重伤难治,命在旦夕,孙权当年亲身经历周泰之事,难道就没有想到去找华佗? 周瑜忽然心中一动,举起宝剑,映出一张憔悴的面容,昔日的英气荡然无存。 再想起大乔的话,竟莫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喃喃道:“这江东,还是我看到的那个江东吗?” “姐夫,二姐夫!”正心绪烦乱之时,乔峭到来,一脸欣喜:“家父今早去拜见国太,她已经同意大姐归宁。” “哦?”周瑜收回宝剑,不动声色问道:“吴侯意下如何?” 乔峭笑道:“国太当即便召见吴侯与刘琦商议,婚期也已定了,就在小姐婚后三日,也方便他们一同回荆州。” “如此之快?”周瑜倒有些意外,旋即又松了口气,笑道:“如此也好,免得又要来回奔波。” 乔峭叹道:“大姐红颜薄命,虽未出嫁,却已为人妇,也就无需太多讲究了。” 周瑜吐出一口气,慨然道:“但愿她此去荆州,能够脱离泥潭,重见天日。” 乔峭一怔,心想周瑜这言辞未免过重,言道:“家父三日后在府中摆宴,请赵子龙过府一叙,让姐夫前去作陪。” 第204章 两全其美 孙权刚回府中,贾华便来禀告,太史享忽然带着十几个随从急匆匆出城而去。 孙权蹙眉道:“子义病危,他不在府中早晚照顾,出城去了何处?” 贾华答道:“今早抓了药,便跑去大都督府上,随后便径直出城了。” 孙权神色微变:“公瑾对他说了什么?” 贾华摇头不知,他虽然负责监察治安,但对周瑜却不敢妄动,顿了一下言道:“近来城中多在议论太史慈伤情,都传言若能请来华佗,或可药到病除,莫不是得到其消息?” 孙权冷笑道:“华佗早已回中原,又行踪不定,若能请到此人,我还用如此费心?” 自从太史慈伤退建业之后,孙权将建业和附近有名的医者都请来为其诊治,却始终不见效果,反而用的药越多,伤势越重。 贾华叹道:“听吉邈所言,若不及时救治,恐怕太史将军最多只能活半月。” 孙权言道:“人有旦夕祸福,生死自有天定,人力岂能改之?子义为国捐躯,我自会厚待太史享,不管他去何处寻医,要派人多加保护。” 贾华心神领会,抱拳道:“出城时已派人暗中护卫。” 孙权微微点头,又道:“甘露寺也要多加防范,老夫人近来病情加重,不得有任何人惊扰。” 贾华领命而去,孙权转向西面的别院,走过甬道池塘,这里花团锦簇,翠竹成片,鸟鸣阵阵,仿佛与外界隔离开来。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在喂鱼,正是老五孙朗,见孙权进来,起身施礼道:“二哥!” 孙权摸着他的脑袋,笑问道:“母亲在何处?” 孙朗指着花圃:“正在浇花。” 孙权也喂了一把鱼食,走向花园,这里住的正是孙坚次妻,吴国太的妹妹,生庶子孙朗。 她既是孙权几人的姨妈,又是如夫人,兄弟几人都视如生母,以母亲称呼,不分彼此。 吴少夫人性情娴静,从来不过问政事,只以养花种草为乐,平常也只有孙朗陪伴,不与外人往来,孙权也只是偶尔前来问安。 兄弟几人若有忧心难过之事,都喜欢来这里散心,吴夫人仿佛一个局外之人,总能安慰他们,让人静心。 整齐的兰花丛之中,吴夫人鹤发童颜,精神矍铄,正拿着葫芦瓢亲自浇水,这些名贵的花卉,她从不放心让下人养护。 孙权也不敢贸然闯入,隔着花圃问安,吴夫人笑道:“尚香的婚事可都准备好了?” “一切就绪!”孙权答道:“另外……乔公已将大乔许配刘琦部将赵云,即日便嫁到荆州去。” “哦?”吴夫人手下微微一顿,重新舀了一瓢水,慨然道:“嫁了也好,走得远了,眼不见心为净。伯符死去八年,姐姐也该放下心事,不必再为他忧心了。” 孙权言道:“就怕到了荆州,也有人搬弄是非,对大兄名声不利。”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吴夫人将水浇下,淡淡道:“大乔归宁之日,便再与孙氏无关。伯符家中自有你大嫂主持,何须在乎小妾去留?” 孙权恍然,抱拳道:“多谢母亲指点,孩儿明白了。” 吴夫人指了指房间:“难得此次大都督久住,我做了些凤梨酥,你带回去给他尝尝,此次保住江东,全仗公瑾。” 孙权笑道:“母亲的凤梨酥只此一家,想必公瑾也想念许久了。” …… 刘琦从甘露寺回来,人都傻了,本以为是商议自己的婚事,谁知却是将大乔许给赵云。 倒不是因为与大乔失之交臂,错失美人固然遗憾,但能为赵云安家,刘琦也乐见其成。 君子成人之美,大乔配赵云,也是美女配英雄,正合适! 让刘琦疑惑的是孙权母子的态度,按照大乔的说法,她已被单独囚禁八年之久,为什么与自己见一面,便忽然同意改嫁? 一路上思前想后,总觉得自己与大乔会面,已被孙权察觉,如果大乔被怀疑,不派人暗中监视,那才不正常。 但让刘琦不解的是,大乔怀疑孙策死于阴谋,孙权既然已经坐实,更应该严格保密,再想办法将其除掉,如今反将她送出去,就不怕这件事暴露天下? 这其中有什么阴谋,还是大乔最后那句话,让孙权心存忌惮? 但无论如何,能将大乔解脱出来,又为赵云成家,改变两人的命运倒也是两全其美,不管孙策死因如何,她只是个局外人。 刘琦打定主意,先把人带回荆州,了却一桩心事,也不吃亏,至于江东这个烂摊子,他们自己去折腾,反正历史上已成疑云。 孙策之死固然遗憾,但非他所能掌控,先把自己的基础打好,将来再见机行事,如果烂了更好。 自己作为江东女婿,要是再能接盘孙权,那可就赚大了! 回到馆驿,与徐庶、习贯讨论这几日制造舆论的结果,先为华佗造势,再逼得孙权放人,将太史慈接到荆州。 赵云卸下甲胄进来,刘琦笑道:“今有一件大事,要恭喜子龙叔,也不枉来江东一趟。” 赵云疑惑道:“喜从何来?” 刘琦言道:“其实方才去甘露寺,正是为了你的事,乔公准备将大乔许配于你,三日后在乔府定亲。” 赵云闻言大惊,忙抱拳道:“公子万万不可,那大乔感恩公子,有心以身相许,云岂敢接纳?” “此言差矣!”刘琦正色道:“我答应帮大乔,是敬重孙策英雄,不忍其枉死,而大乔也不过局外之人,若见而不救,是不义也!我既娶孙尚香为妻,又岂能再娶其大嫂,做出乱人伦之事?” 徐庶在一旁笑道:“江东二乔,美名在外,将军上为主人尽忠,下为英雄救美,得配良缘,此亦美事也!” 赵云正色道:“天下女子不少,大丈夫只患功名不立,何患无妻?” 刘琦蹙眉道:“孙策与大乔,其实不过露水夫妻,很可能有名无实,子龙莫非嫌弃身份?” 赵云抱拳道:“公子一番美意,云感激不尽!只是这一路上见公子闷闷不乐,必是为此事忧虑,云既辅佐公子兴复汉室以成大业,安敢以一妇人而夺主公之爱?” “这话从何说起?”刘琦一脸正直,不悦道:“我岂是那好色自私之人?” 第205章 美女配英雄 见赵云不说话,刘琦解释道:“方才路上,我是在想孙权此举,到底有何深意。” 习贯笑道:“姐夫名声在外,赵将军岂敢横刀夺爱?今日是为救人,就怕将来心里不舒服。” “这叫什么话?”刘琦恼怒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爱美亦是如此!我既然同意这门婚事,自然就不会再作他想,退一万步来讲,子龙叔是我长辈,以后心中也只有敬畏。” 赵云低着头,徐庶轻轻端起茶杯,习贯更是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全天下之人都说我刘琦贪财好色,见了美人便忘了正事,但你们是了解我的啊!”刘琦急得站起来,看看三人,走到徐庶面前:“先生,你倒是说句公道话呀!” 徐庶言道:“我相信公子此举并无私心,吾料大乔必是急于脱身,她也见过子龙将军,才同意归宁。子龙若不同意,大乔便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若能结亲,便与周瑜为连襟,孙刘同盟将更为稳固矣!” 赵云闻言,于公于私他都别无选择,只好躬身道:“多蒙公子成全,云当肝脑涂地以报!” 刘琦拍着赵云的手臂:“我等曾有白马之盟,虽不敢与诸位比作兄弟,但也亲如一家,不必总是如此,反倒显得生分。” 赵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想他追随公孙瓒没有结果,投袁绍又不被重用,跟着刘备朝不保夕,将近而立之年却孑然一身。 虽说以建功为先,但看关羽一家团聚,张飞也认了亲家,心中不免有些遗憾,而他生性内敛,不愿主动提及此事。 刘琦却为他的事如此上心,情愿将大乔相让,怎能不感动? “恭喜赵将军!”习贯先道喜:“此番下江东,双喜临门,我荆州稳赚不赔。” “子龙的聘礼包在我身上!”刘琦很大度地一挥手,指着习贯:“你负责去采办,三日后送到乔府上。” 习贯顿时撇嘴,嘀咕道:“还不是让我出钱!” 刘琦充耳不闻,问徐庶道:“孙权同意放人,莫非我们先前推测有误,此事与孙权无关?” 徐庶叹道:“无论孙权是否参与此事,但此举可谓高明:大乔嫁到荆州,若再提孙策之事,恐天下无人肯信矣!” “这倒也是!”刘琦一想也就释然了,笑道:“如此也好,反正她也是局外之人,今后便可安心度日,相夫教子,岂不美哉?” 虽说孙刘结亲,但大家都明白这里面更多的是政治交易,双方迟早还有一战,大乔再提刺杀孙策的阴谋,只会被当作刘琦故意散布谣言,蛊惑人心而已。 赵云也是极聪明之人,徐庶和刘琦的对话,对他也是开导,放下心中芥蒂,顿觉轻松许多。 习贯咂着嘴:“江东二乔,貌美如花,赵将军娶了大乔,我也想把小乔……” “不,你不想!”刘琦赶忙拦住这口无遮拦的家伙,将其推出门外:“还不快去采办聘礼?” 此行江东,可谓收获满满,甚至还涉及到一个历史疑团,但唯一不足的,就是鲁肃这个忠厚之人,实在让人头疼。 原本说好在江东合开一家酒楼,谁知他酒醒之后就不认账,这不是吃饱饭骂厨子,念完经打和尚? 显然是担心刘琦借他的名号,利用职务之便暗中行事,对江东不利。 要说老实人有时候也让人无语,在公私这件事上,鲁肃极为固执,宁可把欠款一分不少付清,也绝不参与此事。 这点比起夏侯楙来,可就差远了。 不过东方不亮西方亮,鲁肃是正人君子,但江东也不是没有唯利是图的小人,习贯已经搭上吕壹这条线,拉他入股不成问题。 吕壹是个酷吏,在三国的名声虽不如黄皓响亮,但做的事绝不比黄皓差。 对比东吴,此人可比秦桧、贾似道,这样的人才,自然要好好培养。 习贯带着从人出门,分作五批,凡是建业人多热闹的地方,都去大肆采办聘礼,短短半个时辰,大乔改嫁的消息传遍建业。 仿佛死去的记忆被激活,那个男人又出现在百姓口中,而大乔再嫁,也让许多人的念想成空,纷纷打听赵云身份。 虽然他们连看大乔一眼的资格都没有,但听说一名护卫娶了美人,顿时心生嫉妒,原本喜气洋洋的街道充满戾气。 “赵云一个白身小卒,凭什么娶小霸王的女人?这是我江东子弟的耻辱!” “赵云既有本事,为何不辅佐公孙瓒称雄河北,却逃窜荆州?” “说得对,他对战颜良、文丑,最多也就打个平手,看来比关羽还是差得远了。” “他的本事,也就和曹操的护卫过过招罢了,许褚能有多厉害?我上也能打得他满地找牙。” “护卫终究不过主人身旁的一条狗而已,要说起带兵打仗,还得看我江东小霸王、周瑜大都督!” “说什么单骑退曹仁,我看必是沾了大都督的光,大都督用兵如神,岂能不知道曹仁要来?只是我江东好客热情,送他个人情罢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赵云算什么英雄,老子现在就去参军,杀曹贼、立功劳,等我当了大将,定要抢回大乔。” “对,去当兵,抢大乔!” 酒楼里几个年轻人叫嚣起哄,一群人面红耳赤,吵吵嚷嚷出了大门,转过两条街,却又钻进青楼去了。 张承正在铺面查税,听到消息大惊,忙赶回府中,如实禀告张昭。 张昭揪着胡须疑惑道:“周郎到底搞什么把戏?” 甘露寺羞辱刘琦不成,反被冷嘲热讽,张昭告病回府,等着周瑜下一步计划,几天不见动静,没想到却等来这么个消息。 张承咬牙道:“周瑜先借父亲之口让国太去甘露寺相亲,乔玄却又暗中斡旋,以孩儿看来,必是他翁婿早有谋划:明着为大小姐相亲,暗地里却是为大乔择婿。” 张昭再想起吴国太那日的神情,方知自己是被周瑜利用,还当着孙权、国太和众文武之面受辱,差点一口老血涌上来。 直气得面色涨红,白须抖动,捧起茶碗狠狠砸在地上,大骂道:“周瑜,你这个王八蛋——” 第206章 烂泥潭 刘琦带着赵云来到乔府,乔玄和周瑜早已在等候,看到十几口箱子抬进来,乔玄满面红光。 这两日赵云娶亲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坊间议论甚至超过孙刘结亲,本以为再嫁之女已经不值钱,但看刘琦诚意满满,乔玄也觉得面上有光。 见礼落座之后,乔玄慨然道:“吾女红颜薄命,幸得将军不嫌貌陋,愿结累世之亲,也了却老夫一桩心愿,虽死而无憾矣!” 赵云忙施礼道谢,四人在席间推杯换盏,乔玄这是首次与赵云叙话,见他谦逊沉稳,又武艺过人,愈发喜爱。 酒过三巡,周瑜示意下人都退去,举杯道:“今将军为江东女婿,吾受伯符托付,嘱以江东大事,又与子龙结为连襟,可谓亲上加亲,今后无论公事还是私事,都当推心置腹,患难与共。” 刘琦还礼道:“都督所言极是,曹贼乱政,天下扰攘,我等自当同心对敌,铲除奸佞。” 周瑜摇头道:“今日乃是家宴,不必提公事。诸位到江东,若有为难之事,也不妨指出,某自当尽力周旋,绝不容将军受半点委屈。” 乔玄抚须大笑道:“公瑾所言极是,今后你我便是一家人,无论公私,都该互相提携,彼此帮衬。” 刘琦笑道:“多谢二位关心,我等初来乍到,并未与人交往,倒也无甚要紧之事。” 周瑜微微蹙眉,见刘琦不肯说孙策之事,转而问道:“不知将军对伯符作何评价?” 刘琦慨然道:“先前与孙老将军因误会起兵,结下大仇,虽彼此交锋,但小霸王名副其实,若非遇害,恐荆州也未能有今日局势。” “伯符一世英雄……竟死于小人之手,可恨!”周瑜一阵咬牙,将酒杯顿在桌上。 刘琦和乔玄赶忙劝慰,孙策之死,是周瑜心中永远的痛,若不是他主动说起,谁敢当面提及? 虽然结亲之事定下来,但酒宴在压抑中结束,乔玄送走刘琦和赵云,见周瑜独坐桌旁神色黯然,不禁摇头叹息。 他以为周瑜触景生情,想起孙策,却不知周瑜另有心事,有苦难言! 刘琦回到馆驿,徐庶接到荆州情报,张飞、庞统大军压境。 刘璋迫于南北两线对敌的压力,不顾众人反对,终于妥协,同意借出江州,助刘琦取汉中。 刘琦长出一口气:“拿下江州,取西川便易如反掌。” 徐庶言道:“马超也已兵出凉州,连同韩遂聚集西凉、羌人兵马近二十万,关中大战一触即发,当尽快拿下汉中,早些布局,方能从中取利。” 刘琦点头道:“魏延在南阳已准备多时,待此间事了,便即刻回程,” 徐庶又道:“按照行程,太史享这一两日便回,公子要带走太史慈和虞翻,也该马上部署,以免孙权起疑。” 刘琦笑道:“太史享得知华佗消息,必会来馆驿借人,先生让他先找吉邈商议,我便去府中找孙权议事。待吉邈那边晓以利害,太史享急于救人,自会闯入府中求见,届时当着众文武之面,孙权岂有不救太史慈之理?” 徐庶忧心道:“吉邈说太史慈仅有半月生机,这来去耽搁,又一路折腾,还能否活命?” 刘琦摆手笑道:“先生随我这么久,岂不知我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太史慈若死在荆州,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徐庶一怔,失笑道:“原来如此,怪我太信你二人了。” 刘琦叹道:“江东这个烂泥潭,我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原本只是孙刘联姻同盟,刘琦领兵助战,但随着几件意外之事出现,江东局势颇有风云突变的味道。 孙权更没想到,大乔改嫁,竟再次掀起一场议论孙策的风波,从孙策豪勇到遇害,上到文武,下至百姓,无不扼腕叹息。 这几年好不容易脱离孙策的阴影,将各种舆论压下去,忽然又井喷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尤其那些假设孙策未曾遇害,江东局势又当如何如何,甚至已经拿下荆州,攻破中原的论调,让孙权心里极不舒服。 再这么下去,人心都要散了,刘琦必须尽快离开江东,周瑜也不能久留建业。 遂请张昭、顾雍等商议道:“近日细作来报,马超领二十万西凉兵攻打长安,要报父仇,张飞也自秭归出兵,似有取川之意,西部将有大变,我江东该如何应对?” 顾雍言道:“我已与刘琦结盟,今马超来犯,曹贼无暇东顾,当趁曹军新败,趁机再取淮南,进图中原。” 孙权蹙眉道:“曹仁镇守寿春,我陆战不利,要取淮南谈何容易?” 张昭言道:“刘琦既为江东女婿,何不叫他自南阳出兵攻许昌?如此既可缓其取川之势,又能牵制曹军。待中原乱起,主公再出兵淮南,曹贼虽兵多,焉能三路对敌?必舍徐州而保中原,我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顾雍蹙眉道:“曹操留张辽、夏侯渊守许昌,屯驻重兵,恐刘琦不肯出兵。” 张昭抚须道:“刘琦以皇家宗亲自居,又号称兴复汉室,既然同盟抗曹,当以除贼为先,若不出兵,却反攻同宗刘璋,便失信于天下也!” 孙权嘿嘿笑道:“好好,刘琦对战张辽,叫他一脚踢在铁板上,方知曹军不容小觑。” 合肥之战,让他一度成为天下笑谈,若是刘琦也惨败于张辽,便不会再有人笑他了。 张昭自然看出孙权心思,抚须笑道:“刘琦若遭重创,必也来求援,主公趁机发兵,用假道伐虢之计取江夏,顺势拿下荆州亦未可知!” 孙权眼睛一亮,抚掌大赞道:“此计大妙,来日便请刘琦赴会,共商破曹之事。” 顾雍走后,张昭又单独对孙权言道:“濡须之战虽胜,但周瑜却险些被曹仁偷袭,足见其用兵有误,若非刘琦在,此时江东已陷入兵祸之中矣,淮南战事,当选稳重之人为帅。” 孙权眉头微蹙:“兄长将外事托付于公瑾,目下能统兵破曹者,唯其一人耳!” 张昭言道:“此人一向高傲自大,视天下英雄于无物,不顾江东实力一味主战。然刚则易折,骄兵必败,我看他迟早惹祸,主公当需谨慎。” 孙权双目微凛,缓缓道:“张公勿忧,我自有道理。” 第207章 打开格局 刘琦还未去找孙权议事,没想到孙权先派人来请,但时机尚不成熟,便以身体不适推脱一日。 次日一早,习贯安排的眼线来报,太史享已经回城,刘琦马上来见孙权,向其告罪。 孙权本打算宴请刘琦商议此事,但马上便是大婚之日,再拖便来不及了,只好在刘琦的建议下传令议事。 府衙之上,孙权高坐帅位,为刘琦设坐,江东文武左右排列,文以张昭为先,排到门口,武以周瑜为首,诸将领兵在外,显得势单力薄。 孙权将马超兴兵报仇之事告知众人,曹操已亲自前往长安拒敌,商议趁机发兵攻打中原。 程普等武将一片赞成之声,濡须大捷,淮南的曹军士气低落,曹仁又在寿春养伤,这可是出兵良机。 张纮、步骘几人则持反对态度,这几月交锋,消耗钱粮甚多,人马也需要休养,曹军不来进攻便是万幸,还要去招惹人家? 孙权看向周瑜,见他低着头,不见往日的英气,甚至有些心不在焉,心中疑惑。 自从甘露寺相亲之后,周瑜便郁郁寡欢,状态不对,从未过问过军事,难道早对尚香有意,还是对大乔…… 孙权猛地一摇头,甩掉荒唐想法,只好问刘琦道:“孙刘联盟,同心破曹,今曹贼去长安,许昌空虚,将军可有意进军中原?” 刘琦抱拳道:“曹贼善于用兵,虽去长安,却留张辽、夏侯渊镇守豫州,兵入中原,便四面受敌,恐难以成功。” 张昭闻言冷笑道:“听闻荆州人马已自江陵杀进益州,将军口口声声要兴复汉室,却不肯发兵讨贼,反向同宗用兵,岂非失信义于天下。” “此言差矣!”刘琦笑道:“张鲁兴兵犯界,刘季玉遣使求救,我正是念在同宗之情,才出兵相助,同族之间患难相扶,理之当然,何来厮杀之说?” 张昭微哼一声:“将军既能助同宗兴师剿寇,今与江东联姻,亦为至亲,更该联手讨贼,曹贼不除,天下永无宁日,岂非因小失大?” 刘琦看向孙权:“将军果有意取淮南?” 孙权点头道:“曹军新败,士气低落,正是趁胜进兵之时!你我既为同盟,唇齿相依,就该同进同退,叫曹贼首尾难顾,一举攻破中原,何愁大事不成?” 刘琦笑道:“就怕举江东之力,亦非曹军对手!” “放肆!”张昭大怒,厉声道:“刘将军,当着吴侯及众文武之面,如此说话,恐有伤两家情谊吧?” 江东众人无不怒目看向刘琦,被人当面轻视,谁的心里也不好受。 “诸位误会了!”刘琦摆手道:“我并非说江东将士不行,而是战术有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岂有取胜之理?濡须之战,曹贼退出大江,沿岸布防,便是如此。舍弃舟船之利,无论荆州还是江东,都难挡曹军骑兵锋锐。” 顾雍言道:“将军扬言兴兵讨贼,匡扶朝廷,却畏首畏尾,不敢用兵。若我等皆坐守江南,岂欲待天雷击杀曹贼乎?” 刘琦笑道:“江东地域广阔,何须局限于淮南之地?欲破曹贼,当用所长,吾已为吴侯筹谋多时矣!” 孙权倒有些意外,挑眉问道:“将军有何高论,我等洗耳恭听。” 刘琦言道:“江东水军,当为天下之最,若要破敌,须借水军之利!扬州东南沿海万余里,可直通河北,海面宽阔,来去自如,进退有据,试问谁敢争锋?” “海上?”孙权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似乎在云隙中看到一缕阳光。 周瑜也猛然回神,看向刘琦若有所思,权衡利弊。 程普言道:“将军虽言之有理,但海上风高浪大,方向不明,稍有不慎,便人船俱丧,岂能用兵?” 刘琦摇头叹道:“沿海一带,诸多岛屿相连,渔民常年进出,以江东水军之强盛,有何惧哉?不说长远之事,就论眼前:以水军出曲阿,沿海向北,不必进入深海,可直取淮河口,水陆并进,南北夹击,取广陵轻而易举,何必定要在合肥分出胜负?” 孙权缓缓展开地图,眉头紧皱,众文武也低头议论起来,这完全是新的战法,众人莫衷一是。 汉代的水军还不够强大,虽说东吴水军很厉害,但从未想过探索海域,再加上没有海陆作战的先例,便局限于江淮区域。 刘琦的建议,无疑在他们认知之外破冰,将战争扩张到海面之上,格局一下子被打开,可用的战术自然也就多了。 孙权也是在晚年时期,江东资源不足,才不得不探索南海,发现了台湾岛,也只想掳掠百姓,从没想过发展海战。 对曹军强大的本能畏惧,再加上认知的局限性,让他们的目光只能盯着荆州,背后偷袭也就在所难免。 孙权不敢离开水域惹曹军,又有一颗争霸的心,不打荆州还能打哪? 刘琦看似在帮助东吴打开格局,实则也是转移他们的目标和矛盾,只要东吴水军出海,就不会只盯着荆州。 而一旦东吴沿海骚扰,曹军的防线可就麻烦了,东面整条海岸线都要布防,够曹老板头疼的。 议论之中,却听张昭又质问道:“刘将军看似为江东谋划,实则叫吴侯穷兵黩武,独抗曹贼。我江东大造战船,水陆并进,荆州却不动一兵一卒?” 刘琦言道:“曹军主力都在许昌,张辽也非易于之辈,想必诸位是知道的!我虽暂时无力进取中原,但也会自南阳出兵,牵制曹军,策应吴侯,曹贼若敢调兵,我必取许昌。” 孙权微哼一声,想要反驳却又不好开口,正在此时,却见一人踉跄闯进来,衣衫脏乱,发髻散开。 跪地大哭道:“吴侯,请救家父一命!” 孙权见是太史享,忙抬手道:“贤侄这是为何?快快起来说话!” 太史享跪地不起,竟爬到刘琦面前:“刘将军,万望救救家父,自有重酬。” 刘琦大惊,忙起身扶起太史享:“小将军一片孝心,实在令人感动,我也敬慕太史将军已久,但奈何对医术却一窍不通,如何能救?” 第208章 诸事顺利 孙权也莫名其妙,以为太史享急糊涂了,劝道:“贤侄不必惶急,你此去有何见闻,只管说来,我自会全力相助。” 太史享言道:“吴侯,我已打听清楚,华佗先生就在襄阳,要烦请神医为家父治伤。” 华佗居然在荆州? 众人吃了一惊,纷纷看向刘琦,眼神不善,心想你小子地盘上藏着神医,故意不说是吧? 刘琦则一脸无辜,愕然道:“华先生年初确实到了襄阳,但江东名医极多,治伤手段也都大同小异,何必非要千里迢迢去请他?” 黄盖怒火上冲:“近来城中都在议论此事,唯有神医华佗可救子义,将军未曾听说?” 刘琦摇头道:“我等平日都在馆驿休息,严令下人不得外出,怕他们闯祸。” 黄盖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刘将军呀,你当真只是来娶亲的不成?” 刘琦一脸委屈:“我乃外客,若四处打探江东消息,恐怕更不妥吧?” “你……”黄盖为之气结,顿足道:“还不速速派人将华神医请来?” 刘琦还一脸不解:“华佗真有如此厉害?” “嗨呀!真是身怀至宝而不自知。” 程普也忍不住了,上前便将孙权守宣城的光荣历史又扒了一遍,听得孙权在帅位上脸色铁青,坐立不安。 “想不到华佗竟有如此本事!”刘琦恍然,忙点头道:“那就赶快去请吧,救人要紧!” “来不及,来不及了!”太史享顿足大哭道:“家父最多还有十日时间,怎能等到神医赶来?更何况神医正在襄阳开馆授徒,坐诊著书,也、也未必肯来。” “这该如何是好?”黄盖等人无不焦急。 作为武将,他们深知太史慈的价值,若能活命,江东战力又将上升一个档次。 太史享言道:“为今之计,只好将家父运往荆州,请华神医出手。” “这如何使得?”孙权大惊,摆手道:“子义乃我江东大将,岂能送去荆州?” 太史享再次跪地哭道:“家父已无多日,若不救治,不能再为吴侯效命了。” “这……”孙权愕然,说不出话来。 程普言道:“救人要紧,两家既已结亲同盟,可将子义送到荆州治病,伤愈之后便回,我想刘将军必不会为难吧?” 刘琦点头道:“我方才说过,素来敬重太史将军,只要华佗能救命,自然全力相助,就怕这路途颠簸,太史将军病重,不堪忍受。” 太史享忙转向刘琦跪着:“可否请华先生到夏口,家父自水路赶去会合,再请吉先生照看,或能救回一命。” 刘琦扶起太史享,点头道:“人命关天,我自会鼎力相助,但实不相瞒,我至今病体未愈,吉邈还要为我煎药治病,恐不能同行,你还需另请医者随行陪护。” “这……”太史享再次急得直流泪,无助地看着众人。 大家同为出生入死的同伴,交情极深,如今太史慈伤重病危,个个又急又难过。 董袭言道:“何不请虞仲翔同行?他也会治伤,又与华佗相识,去了也好有个照应。” 众人闻言,将目光都投向孙权,虞翻是孙权治罪流放的,只有他点头才能放人。 到了此时,孙权也别无选择,叹道:“孤流放虞翻,不过是消磨其性情,既然他与华佗相熟,便随护子义同往,也算戴罪立功。” “多谢吴侯!”太史享大喜,谢过孙权,又谢刘琦:“将军大恩,在下没齿不忘。” “我岂是见死不救之人?”刘琦认真叮嘱道:“令尊病重,必要用珍贵药材,此去荆州也要不少花费,走时记得多带盘缠。” “啊?”太史享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江东文武顿时一片鄙夷之色。 刘琦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扫视众人:“不花钱,谁给你治病?” 孙权不耐烦地摆手道:“尽管去治,花费多少,都记在本侯账上。” “如此我便可放心安排了!”刘琦大喜,向孙权告辞,与太史享匆匆离开,准备救人事宜。 “哼,见利忘义,终究难成大事!”孙权脸色阴郁,却撇嘴冷笑。 众人也都摇头叹息,好好的一位翩翩公子、皇室贵胄、金枝玉叶、一方诸侯,怎得就如此财迷,举止与商贾市侩一般? 唯有周瑜却目光深邃,看了一眼身旁的鲁肃,二人会心一笑,刘琦此举,可不止是爱财那么简单。 孙权转回正题,言道:“取淮南为当务之急,刘琦方才所言倒也有理,跨海取广陵非同小可,需早做准备,当以何人为帅?” 严畯马上言道:“大都督训练水军,自当领兵出海,淮南兵马,可由程普将军统率。” 程普忙拒绝道:“不可,天无二日,军中亦不可有两帅。令不能行,禁不能止,此乃军中大忌也!公瑾深有韬略,治军严谨,某情愿听令于左右。” 顾雍又举荐黄盖等,众武将纷纷拒绝,不愿担责,他们自知兵法方面不如周瑜,只想听令行事。 阚泽等则支持周瑜全权统领大军,水军出动,也不必周瑜亲自带兵,只在曲阿、牛渚运筹帷幄即可。 鲁肃大感诧异,不由看了一眼孙权,以往出兵,都是以周瑜为大都督,统领三军,今日为何忽然争起了主帅? 严畯是张昭的门生,举荐程普统管步兵,众官各有人选,莫非是张昭授意? 周瑜则神情淡然,眼观鼻,鼻观心,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听着大家争论,仿佛与他无关。 就在鲁肃忍不住要出列时,张昭抢先一步,抱拳道:“公瑾文武筹略,威德显赫,足为三军统帅,愚以为大都督之职不必变动。” 张昭此言一出,众官员便都不再说话,文官以他为首,武将那边本就一致认可周瑜,大都督还得由周瑜担任。 孙权见众口一词,当即任周瑜为淮南都督,统管三军,即日筹备取淮南之事,具体策略,私下议定。 众人散去,孙权单独留张昭问道:“君先前以公瑾性傲,不足以当大任,今日为何又主动推举?” 张昭无奈道:“公瑾亦托孤之臣,领兵多年,在军中威望极高,众将唯命是从,我若不推举,恐惹众怒。” 第209章 国士之风 张昭一句话,说得孙权心下一沉,这些年来,兵权都在周瑜和各将领手上,他坐领江东,全仗众将忠诚。 这几年他忙着安抚世家,选拔其子弟充任官员,稳定境内,民心悦服,连曹操都多次要求质子到许昌,可见对江东的忌惮。 出征合肥时,孙权发现,那些士兵并不直接听令于他,江东武将都各有私兵,这是个极大的隐患。 随着年龄增长,这种危机感便越强烈,不是他不信任周瑜,而是手中没有兵权,总觉得被架空一样。 尤其合肥失利,孙权在军中的威望跌到谷底,今日众人一致推举周瑜统兵,竟无一人想到让他亲自挂帅出征,激励三军。 如今有周瑜掌管三军,万一哪天周瑜病倒,甚至不幸亡故,江东又能靠谁? 孙权能十八岁坐稳江东,成为一方霸主,并不只靠孙策留给他的班底,自身也有权谋手段,否则孙策岂能放心将基业交到他手中? 未雨绸缪便是孙权的长处之一,用人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江东安危兴衰,可不能全系周瑜一人身上。 心念电转,脸上却一片诚恳,抱拳道:“兄长以大事托付明公二人,身为佐命之臣,自当以江东大业为重,秉公处事。先生一向性刚敢言,文武官员无不敬畏,今日却苟身求全,若果真误了大事,悔之何及?” 张昭叹道:“吾非畏人言,而忧江东传出文武不和之论,于军心不利,大军将发,此乃大忌也!赵有将相和故事,吾岂不如廉颇一武夫?” 孙权恍然,慨然赞道:“明公真乃国士也!” 张昭又道:“刘琦尚能在南阳大破曹仁,届时大都督再拿不下淮南,其若无懈怠之心,便是不足以统领江东人马,当另择贤能代之,否则图谋中原永无时日矣!” “公瑾虽好战,但也是为江东大业,其不畏风霜,身当矢石,尽节用命,视死如归,吾自有分寸?汝勿虑也!”孙权拂袖,转入后堂去了。 张昭愕然,孙权明明颇为忌惮周瑜执掌兵权,怎得又变了态度? 年纪轻轻就喜怒无常?忽生伴君如伴虎之感。 这边张昭捉摸不定,鲁肃也在出府后紧跟周瑜,邀其到家中闲坐。 进书房便径直问道:“今日论战,公瑾为何始终不发一言?” 这段时间他忙着张罗娶亲之事,诸葛瑾作为女方媒人随乔玄去庐江老家,一个人忙得不可开交,此时才觉得周瑜有些异常。 周瑜淡笑道:“刘琦与众将皆有高论,吴侯已有决策,何须我多言?” 鲁肃蹙眉道:“伯符将外事托付于你,往日战事,皆由都督论定。今日大反常态,张子布举帅筹划,似有意针对都督,却是为何?” 周瑜叹道:“近来诸事繁多,令我心神不宁,忽略一事。先前甘露寺请张公相助,不料反被刘琦羞辱,事后我竟忘了向其解释赔罪,必是叫子布误会,因此怀恨在心,是我大意了。” 鲁肃忙道:“文武不和,实非江东之福。都督若不肯屈尊,肃愿设一席,请二位到府下相聚,说和此事。” “有些事,是无法说清的!”周瑜却叹息摇头,忽然笑道:“若果真有能统领江东之人,我倒愿从此归隐山林,带着伯符灵位,散舟于长江大海。” “都督何出此言?”鲁肃大惊,不可置信地看着周瑜,“伯符以江东之事托付,安能稍挫便退?” 意气奋发的周郎,豪情万丈,睥睨天下,竟说出这等萧索之词? “某受伯符之托,安保江东,自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周瑜遥向空中抱拳,看向鲁肃轻笑道:“周郎还是昔日的周郎,但吴侯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十八岁的懵懂少年,他已长大成人矣!” 鲁肃心中一动,叹道:“吴侯胸藏壮志,有心开拓江东基业,此时更该君臣一心。都督若有难言之隐,肃愿往主公及吴侯处说明,万不可因个人义气而误大事。” 周瑜摇头笑道:“吾心之于江东,日月可鉴,吴侯自知何惧他人议论?” 鲁肃蹙眉道:“伯符托孤于都督及子布,若你二人心生嫌隙,伯符泉下有知,心何安哉?” 周瑜仰天一声叹息,缓缓道:“大丈夫处世,遇知己之主,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恩,言行计从,祸福共之,此生何憾?周某俯仰天地,全节尽忠,但求问心无愧而已!” 鲁肃默然,他与周瑜也是挚交,知道他的为人,既有决策,便难以劝说,只好问道:“淮南战事,公瑾以为如何?” “此计可行!”周瑜不假思索点头道:“刘琦此举,虽忌惮我水军虎视荆襄,实则亦为江东谋划,谋取广陵,已有腹策!” 鲁肃思索片刻,言道:“先前子瑜到襄阳,曾闻张鲁遣使与刘琦结交,共谋取西川之事。今日刘琦却又说是出兵救刘璋,我看其中必定有诈,荆州出兵是假,恐张鲁攻益州,刘琦却袭其后,汉中不保矣!” 周瑜神色微凛,蹙眉道:“南阳与汉中,山川相隔,道路险阻,又有上庸、西城二地?张鲁闻报退兵,也比刘琦先回,安能奇袭汉中?” 鲁肃抚须道:“刘琦行事,向来令人捉摸不定,又有卧龙凤雏为谋,虚实难料,我只觉此事有些蹊跷,猜测一二。刘琦取汉中,远胜直攻益州,汉中既得,则西川为囊中之物!” 周瑜略作沉吟,叹道:“刘琦鹊起荆州,我取西川已然无望,唯有北进中原,取广陵、定淮南,酬伯符未尽之志!” 提起广陵,鲁肃也是一阵叹息,这是孙氏伤心之地,先有孙权被陈登吓退,后有孙策备战遇害。 如果当时成功,趁着袁曹对峙官渡,孙策直入徐州,横扫中原,如今又是怎样的局势? 但一切也只是想想而已,鲁肃言道:“若刘琦果真意在汉中,恐无意进取中原,今日堂上之言,未可尽信。” “江东霸业,岂能倚仗外人?”周瑜冷然一笑,言道:“来日我自会单独宴请刘琦,商议此事,叫曹贼无暇东顾。” 鲁肃这才放心,遂留周瑜用午饭,与之把酒谈心,疏散幽怀,送走之后,又马不停蹄去见孙权,为君臣清除隔阂。 第210章 再次试探 盼望着盼望着,佳期来了,洞房的脚步近了。 大婚之日,吴侯府中大排筵会,孙策之子孙绍担任送亲童子,将姑姑的红绳交到刘琦手中。 今日江东文武基本到齐,无论出名的还是不出名的,刘琦都见了一面,不管今后有没有交集,先混个脸熟。 天至傍晚,宾客相继散去,侍女带着刘琦到后院,院子里灯火通明,玉兰树上挂满大红灯笼,四周寒光闪烁。 只见院子四周,排列侍婢,佩剑提枪,孙尚香坐在门口,一身大红戎装,连盖头上都绣着一柄剑,桌案上摆着弓箭。 刘琦愣在门口,愕然道:“大喜之日,舞刀弄枪,搞得杀气腾腾,未免太不吉利了吧?” 孙尚香言道:“将军先前说过,要与妾身比枪法,若得通过,方可揭开盖头。” 刘琦失笑道:“小姐乃名门闺秀,大喜之日,我岂能与你动武?再说了,我这枪法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示,只需尺寸之地即可。” “尺寸之地?”孙尚香微微偏头,有些疑惑,“莫非将军的枪法已到炉火纯青,伸缩自如的境界?” “小姐试过便知!”刘琦笑着上前,挥手道:“都退下。” “诺!”这些侍女,连行礼也是军中模样,个个飒爽英姿,动作干净利落。 院门轻轻关上,刘琦上前揭开盖头,明月灯光下,孙尚香面容姣好,完全不输大乔,尤其身上散发的刚劲之气,更让人充满征服欲。 被刘琦如此盯着,孙尚香也一颗芳心砰砰乱跳,红着脸低下头,声音变得柔糯起来:“将军真不嫌妾好武刚强,吾女儿姿态?” “这叫什么话?”刘琦顺手便揽住香肩,轻笑道:“带刺的玫瑰,才更香嘛!” 孙尚香微微挣扎,靠在刘琦肩头上,被他连拉带抱带接入房中,直接按在了床头,什么喜称、红烛等礼仪全都抛之脑后。 “咿呀,关门!”孙尚香忸怩起来,坐在床边反倒不好意思,还低头故作矜持:“将军需先展示枪法!” 刘琦关上门,反手挥袖便将烛火熄灭,轻车熟路扑向床头:“我这枪法端的厉害,怕你承受不了几个回合。” 战场上喊声震天,血流成河,因太过惨烈血腥,不便细表。 次日一早,刘琦正喝着鹿茸汤,亲卫禀告,周瑜派人送来请柬,到府上一叙。 刘琦也正想稳住周瑜,让他放心打淮南,收了请柬前往府上。 周瑜无奈道:“新婚燕尔,本不该打扰,但今早柴桑急报,有要事不得不与将军商议。” 刘琦言道:“都督不必如此,不知有何军情商议?” 二人说着话到了书房,落座看茶,周瑜言道:“自我离开柴桑后,鄱阳贼势颇为猖獗。前日船队送太史慈往江夏,经过彭蠡境内,哨探发现有渔船跟踪许久,至樊口方回,吾料必是鄱阳水贼打探军情,恐对将军不利,回程时千万小心。” “哦?”刘琦倒有些意外,“听闻大都督自到柴桑练兵,豫章境内宗贼、山越悉数已平,何来的水贼?” 周瑜言道:“豫章境内确实已经肃清,但唯有彭蠡水贼盘踞湖中,岛屿众多,行踪不定,未能剿除。彭氏兄弟又收拢各处余孽,渐成气候,麾下又两万余众,实为鄱阳之患。” 刘琦蹙眉道:“我与鄱阳之人并无交往,更不会结仇,他们找我何干?” 周瑜双目微凛,沉声道:“贼人若是抢劫财货倒也罢了,若是扮做东吴之兵,袭击将军,后果当如何?” 刘琦道:“都督之意,是有人利用彭蠡水贼,破坏我两家之谊?” 周瑜冷笑道:“彭蠡彭氏虽起于贼盗,但向来以世家宗族自居,如今又被我逼至湖中苟延残喘,若曹贼许以官爵,必甘心为其所用。” “一群蠢货!”刘琦笑道:“若都督未曾取庐江,他们连结曹贼,或许就能翻身,但如今远隔大江,还如此行事,当真不知死活。” 周瑜言道:“吾即将出征淮南,正为彭蠡贼忧虑,此番正好将计就计,借将军之手铲除此患,还望将军多多配合。” 刘琦大笑道:“你我都是一家人,何须如此客气?长江航道通畅,我们才能彼此互通友好。” 周瑜微微点头,郑重抱拳道:“太史慈的性命,就全仗将军,莫要以各为其主而存有私心。子义最重信义,若得活命,必会铭记在心,绝不会再与荆州动兵。” 刘琦还礼道:“都督放心,我不会白收吴侯的钱。再说了,华先生人心高古,看病只问根由,不管出身来历,自会全力施救。” 周瑜失笑道:“那日堂上,多亏将军提钱,免去吴侯顾虑,今日只有你我二人,便不必如此说话。” 如果不是刘琦要钱,孙权还会担心刘琦趁机收买人心,太史慈一去不回,但花钱治病就不同,两不相欠。 不想刘琦却摇头道:“都督想多了,我并无他意,真的只是想要钱。” “呃……”周瑜这次可看走眼了,疑惑道:“将军果真是贪财之人?” 刘琦笑道:“贪不贪财只是他人评论罢了,我只管务实,不论虚名。平白付出,却无收获,非我所愿也!” 周瑜反倒不解:“愿闻其详。” 刘琦言道:“都督也说太史慈义气高大,区区恩惠岂能动其心?他与都督一样,忠于江东,矢志不渝,就算我在荆州花费多少,也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又何必多献殷勤?” 周瑜闻言一怔,喃喃道:“忠于江东,矢志不渝……” 刘琦慨然叹道:“公等乃大义之人,不可以俗礼相待。曹贼在许昌何等厚待关云长,也一样挂印封金,与其白费心思,不如要钱来得实在。” “桃园结义情,实在令人羡慕!”周瑜轻轻一叹,目光怔忪。 刘琦笑道:“都督与大兄虽未结拜,却也情同手足,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周瑜萧索一笑:“刘关张结义共谋大业,兄长亦遭小人所害,关张之痛,我感同身受,但刘备大仇得报。我与将军同受托孤之重,却不能为伯符报仇,痛哉愧哉?” 刘琦见周瑜神情痛苦,心念转动,却转而平静下来,不动声色劝道:“吾闻刺客已被大兄当场杀死,报仇雪恨,都督也不必悲伤。” 周瑜紧盯着刘琦,缓缓道:“安知那些刺客背后,无人指使?” 第211章 忠义难两全 刘琦不知周瑜为何突然怀疑孙策死因,无奈道:“此乃孙氏之事,吴侯已将江东基业稳固,正该同心讨逆之时,何必旧事重提?” 周瑜饮了一杯酒,叹道:“伯符与我情同手足,其遇害令我痛断肝肠,凶手虽被诛,但幕后之人恐非仅仅死去的许贡……” 说到这里,周瑜再次看着刘琦:“正所谓当局者迷,将军作为局外旁观之人,如何看待此事?” 刘琦想历史上周瑜对孙权极为忠心,也没有记载他调查过孙策死因,今天怎么当着自己的面纠结此事? 莫不是,他们担心甘露寺自己发现什么线索,故意试探? 心念转动,脸上却古井不波,叹道:“昔日两家为仇敌,针锋相对,我当时又被蔡氏打压,很少出府,恕我不能胡乱猜测。” 周瑜双目微凛,冷笑道:“将军今为江东女婿,却不肯为伯符洗冤昭雪,莫非真只是为联姻而来,辜负小姐一生?” 刘琦无奈道:“吾幸蒙国太招为女婿,就该与吴侯同心,为国家剿除贼党,岂能又生是非,搅乱江东?纵然大兄被人谋害,此事也该由吴侯及都督调查,我不能久留江东,岂非多此一举?” 周瑜微微一顿,举杯道:“将军所言极是,如今正该破曹兴汉之时,岂能以私废公?将军谋划淮南海战,当真别开生面,若使伯符早闻将军高论,又岂会在丹徒遇害?” 刘琦举杯道:“若使当年大兄出广陵,都督出海上,江东早已跨江而治。大都督此番征淮南,必有孙将军英灵护佑,一战成功。” 其实想想当年孙策,也是太过狂妄了,江东初平,人心未定,就竟敢兵分两路扩张版图。 主帅取广陵,势逼中原,次帅定豫章,攻江夏,也就小霸王敢这么做,强如曹操,也不敢两线开战。 虽然孙策横扫江东所向披靡,但对手都是严白虎、王朗之流,到了中原可就没那么好对付了,一个黄祖两次都没打下来。 如果当时孙策、周瑜联手出兵,劲往一处使,孙权做个萧何稳定后方,江东的开局比曹操还要好。 “未知将军归后有何打算?”周瑜见刘琦不松口,只好转归正题,“吾闻张鲁攻打西川,已深入蜀道,何不围魏救赵,出奇兵取汉中?” 刘琦闻言一怔,抱拳笑道:“多蒙都督提醒,然汉中远隔山川,需从长计议。不过都督尽管放心,此番回到荆州,我马上便调关羽到南阳,整顿人马,做出威逼中原之势,叫曹军不敢轻举妄动。” 周瑜方才试探,要的也就是这句话:“有关云长虎威震慑,某便放心矣!” 刘琦笑道:“预祝都督旗开得胜,进军中原,你我东西呼应,还复旧都。” “此言正合吾意!”周瑜深吸一口气,朗声道:“伯符未尽之事,由我周瑜来完成!” 二人举杯大笑,虽然心中还各有疑惑,但在战事上达成统一,又商议对付彭蠡水贼之事,刘琦还要去拜见吴国太,便先行告退。 周瑜将刘琦送走,眉头拧成了疙瘩,他如此试探明言,刘琦还是不肯说出大乔之事,难道对自己都有怀疑? 正低头走着,小乔从廊下上前问道:“刘将军他……还是不肯说?” 周瑜轻叹一声,摇了摇头,上次在乔玄家中,周瑜当着三个人的面试探,刘琦只字不提,以为他怕乔玄受连累,今日单独相邀,却还是守口如瓶,心中烦闷。 “姐姐虽然即将去荆州,但伯符之事……”小乔心疼地看着周瑜,“夫君打算如何处置?” 周瑜略作思索,言道:“大姐将要远行,你为她准备几件衣物,我自有办法。” 小乔顿了顿,劝道:“伯符之事,也只是大姐自己胡乱猜测而已,夫君受其托付保江东基业。妾身虽愚钝,却也知自古忠孝难两全,大姐既然远嫁,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可好?” “放心吧,我自有决断!”周瑜勉强一笑,迈步走向后院。 正看到廊下两株松柏,正是当年他与孙策同栽,二人豪言友谊常青,一番大业如这松柏一般,根壮叶茂。 不禁又想起二人在府中把酒言欢,他抚琴、孙策舞剑的场景来,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 自从甘露寺无意听到大乔之言,周瑜便自觉雄心大为受挫,做事不再像原先那般全心全意。 以往谋划战事,每每想起孙策,心中充满对好友尽忠全义的激情,背负两人壮志,仿佛还在并肩作战,豪气干云。 如今情况却截然相反,一旦想起孙策,便心神不宁,脑海中都是那些世家豪族阴险的嘴脸,整个江东世界都变得灰暗。 作为知己,他发现端倪便不能视而不见,但作为人臣,没有刘琦主动拜托此事,他暗中去调查,便是不忠。 更何况孙策已经死去八年,尸骨化为尘土,当年的事更无从调查起,唯一的线索就是那方丝帕。 一面要忠于好友托付,保护江东基业的重任,一面又是知己遇害,谋杀身亡的冤屈。 周瑜怔然出神,心绪如潮涌,一时间烦乱不堪,为往日抉择深深懊悔。 孙策遇害,连曹操都想落井下石,为了稳定局势,将行刺之事推到许贡身上,便不了了之。 要是当初不用考虑世家态度,仔细调查此事,或许孙策冤仇得报,江东局势也一样能稳住。 孙策初下江东,多少所谓名士豪族反对声讨,气得孙策大开杀戒,虽与世家交恶,但一样打下一片江山。 孙策也曾豪言,要让这些自私清高的家伙屈服,唯有亮出刀枪,向他们妥协只是饮鸩止渴。 如今世家豪族果如春后草木,再次壮大,盘根错节,私兵部曲成百上千,将来孙权恐怕也免不了要向他们开刀。 这已不是孙策一手创建的江东,而是一个充满阴谋,笼罩在巨大阴影之下的江东。 风乍起,吹拂松柏,风声呼啸,仿佛孙策在怒吼! 周瑜浑身一凛,顿觉心口剧痛,胸膛中气血乱窜,大叫一声,往后跌倒,口吐鲜血。 一旁家将赶忙扶起,小乔闻报赶来,叫了半天不省人事,忙派人去请吉邈帮忙救治。 第212章 再生疑窦 刘琦去侯府拜见吴国太,一向金戈铁马,甲胄在身的孙尚香乖乖坐在轿中。 江东百姓见状,无不佩服刘琦手段,不愧为皇室贵胄,才成亲便将小姐调/教得如此温顺,终于有了做女人的模样。 傍晚时分回到行馆,却见徐庶和吉邈正蹲在花圃边上,头抵头看得入神,地上却空无一物。 刘琦好奇道:“二位这是作甚?” 徐庶抬头笑道:“公子来得正好,快来看看。” 刘琦走过去,见地上一个蚂蚁窝,一块染血的碎布片正被蚂蚁往洞里拉扯,问道:“这又是哪里的布片?” 吉邈言道:“此乃周瑜之血。” 刘琦吃了一惊:“从何处取来?” 吉邈答道:“今日周瑜突然吐血昏迷,请在下前去诊治,趁着针灸放了点血,不过……” “周瑜并未中毒?”刘琦明白过来,看着被蚂蚁争抢的布片,眉头紧皱。 自从发现太史慈中毒后,刘琦和徐庶第一个怀疑的便是孙权,除掉孙策,再将孙策旧部逐一消灭也在情理之中。 而且据刘琦所知,早先追随孙策的旧臣周瑜、太史慈、鲁肃等都是病逝,程普、韩当、黄盖这些老将反倒寿终正寝,实在太过巧合。 前几日还在商量怎么拿到周瑜和鲁肃的一血,没想到这么快就到手了。 但周瑜并未中毒,难道推测是错误的? 徐庶站起身来,叹道:“如此看来,只有查清太史慈和孙策是否中了同一种毒,才好推测。” 吉邈蹙眉道:“孙策之血早已干透,要想溶水查验,还需尝试,只能先回荆州再试。” 反正马上要离开江东,刘琦也不再纠结此事,问道:“周瑜患了什么病?” 吉邈言道:“先前便有心腹绞痛之症,偶尔昏迷。此次虽说因军情繁忙所致,我观其脉象,却是郁气伤身,怒火攻心,方致吐血。” 刘琦心中疑惑,周瑜几次吐血,最后暴病身亡,难道是心脏病? 不禁想起诸葛丞相,二人并称“一时瑜亮”,当世俊杰,相爱相杀,都为报主之恩,呕心沥血,死于军中。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意外发现太史慈中毒,以为抓住了关键,没想到周瑜却好端端的,又陷入无头绪中。 赵云忙着娶亲,不能做护卫,刘琦也不再轻易外出,每日配着孙尚香,其乐融融。 三日转眼即过,孙权亲自将刘琦送至牛渚,可谓给足面子,除了习贯留在江东开酒楼,其他人登船作别。 孙匡见孙权目送船队远去,还站在岸边久久不动,笑道:“二哥莫不是挂念小妹?” 孙权叹道:“小妹刚强任性,此去远隔千里,万一闯了祸,也无人担着。母亲放心不下,我又何尝不为其忧心?” 孙匡慨然道:“小妹自幼好观武事,严毅刚正,我等皆惧让三分。既然肯顺从刘琦,必是同心,既已出嫁,便是刘氏之人,二哥不必太过担忧。” 孙权微微一怔,喃喃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先前在柴桑与周瑜、鲁肃谋划取荆州之事,竟成了一场空谈,非但刘琦不容小觑,连孙尚香也不再与自己同心,不禁怅然若失。 孙匡劝道:“船已远行,二哥请回吧!” 孙权回过神来,摇头道:“大战在即,我准备去江北巡视三军,鼓舞士气,四弟与众官先回。” 孙匡告辞而去,孙权踏上战船,望着滚滚江水,浪花翻滚,眼眸也变得深邃起来。 如果只是为刘琦送行,他绝不会送出这么远,哪怕有孙尚香在,也不能自降身份,给刘琦这么大的面子。 他只是借着送行渡江北上,自从大败曹军后,前军将士还守在前线,亲自去慰问一番有助于凝聚人心。 而且此行更有深意:趁着周瑜等老将不在,到军中选拔一些人才,加以培养任用,那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 …… 终于离开江东这个烂泥潭,刘琦也是长出一口气,暗道庆幸,比起江东世家的手段,蔡瑁兄弟简直是小学生级别的,不然还真不好对付。 船过庐江境内,刘琦招呼众将到楼船上,告知他们前方湖口可能有水贼,要多加防范。 甘宁狂笑道:“龟儿子,打劫打到老子头上,我叫他们去喂猪婆龙。” 刘琦摆手道:“周瑜已在此处设下埋伏,准备将这股水贼一网打尽,不必我们出手,只需将贼人引出即可。” 甘宁不满道:“周郎小儿,竟拿我们做鱼饵,也不说给点好处。” “没有好处谁愿作饵?”刘琦笑道:“稍后贼军大乱,兴霸再领兵杀出,瓜分的物资各归所有。” 甘宁大喜,握拳道:“老子全都要了!” 船队继续前行,在甘宁的调度下,不动声色换了位置,女眷和杂役的船只走在中间,战船分列两旁,锦帆军在前,随时准备御敌。 傍晚时分,经过彭蠡湖口,此时江南已进入雨季,彭蠡涨水,远远望去,南北水面开阔,一眼望不到边际,仿佛在大海中一般。 夕阳斜照,烟波浩渺,即将经过湖口时,忽然前方船帆飘动,将整个江面远远包围,南北湖口方向也有船队涌出。 江风呼啸,一艘大船带着船队顺水而来,桅杆上悬挂东吴旗号,水军也都是吴军装扮,声势浩大。 船头上一将大笑道:“刘琦小儿,我等奉大都督将令,等候多时了。” 刘琦负手立于船头,冷声问道:“周瑜何在?来将通名!” “哈哈哈,大都督已领兵去攻江夏!”那人大笑道:“我乃柴桑守将徐盛,特在此截杀尔等,荆州已属吴侯矣!” 刘琦指着船头大喝道:“彭材,你为曹贼利用,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那人吃了一惊:“你……你怎知是我?” 刘琦冷哼道:“曹贼自顾不暇,已大败回中原,尔等还在这里为其卖命,真是愚蠢透顶。” “嘿嘿,刘琦小儿,认出我又如何?”彭材见被识破身份,看看船队已经四面围住,指着众人狂笑道:“你们今天我吃定了,高祖重生也救不了你,我说的!” 第213章 怙恶不悛 刘琦朗声道:“彭材,某早知尔等为周瑜所逼,退缩彭蠡,无处可去,何不归顺于我,光宗耀祖?助纣为虐,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哈哈哈,好一个兴汉讨贼!”彭材仰天厉笑道:“我等走到这个地步,正是被官府所逼,这都是刘家人干的好事,还要老子帮你们重现站起来,再欺负我们这些老实人?” 刘琦叹道:“昔日朝廷腐败,乃宦官弄权,奸臣篡逆,我大汉强盛之时,也有文景之治、光武中兴,百姓安乐,只要上下一心,可再创盛世,我看你也是一位豪杰,当识时务,何必执迷不悟?” 彭材冷笑道:“休要花言巧语!你虽是汉室宗亲,但无权封侯拜将,我凭什么要跟你?今日杀了你,我等便一战成名,曹丞相必有重赏。” 刘琦无奈,这就是老曹最大的优势,可以随便封侯拜将,自己和孙权这些人,虽能开府,但封的也不过杂号将军,爵位就更别想了。 彭材也担心吴军赶来,不再废话,将令旗挥动,大喝道:“儿郎们,杀刘琦,取富贵!” 咚咚咚—— 就在此时,忽然远处云雾中鼓声大作,如同闷雷一般,四面八方同时响起。 彭材扭头看去,只见远处船帆飘动,遮天蔽日,如黑云一般滚滚而来,不由大惊。 刘琦大喝道:“彭材,你已被包围了,现在归顺于我,还不算晚。” “哈哈哈,白日做梦!”彭材仰天大笑:“我等都被狗官欺压,与刘家人势不两立,老子被包围,你又何尝不是?” 彭材心知中计,反倒破釜沉舟,歇斯底里吼道:“弟兄们,杀了刘琦,扬名天下!” 各处战鼓响动,贼人战船四面围攻上来,携裹着被官府欺压的愤怒,临死也要拉上垫背的。 刘琦见劝降不成,一声叹息,桓灵时期的大汉,已经不得人心,不然黄巾之乱不会有那么多人响应。 眼前的这些人,如果站在他们的立场上,何尝又不是敢于反抗的英雄豪杰? 但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各为其主,历史只能由胜利者来书写,他们的结局,不过是一群流寇水贼罢了! 思索之间,双方已经交手,甘宁、苏飞各领一军,战船左右排列,等贼军靠近,弩箭齐发,不少人惨叫落水。 正面彭材神色狰狞,命人直冲刘琦所在的楼船,手持一柄大刀,决心要杀身成仁,一战扬名! 这些彭蠡水贼也颇有实力,一万多兵力,有七八艘楼船,可能还有部分是缴获吴军的,怪不得周瑜一直奈何不得。 船头破浪而来,水花飞溅,赵云站在刘琦身旁,弯弓搭箭,接连三箭,便听呼啦啦作响,贼船的船帆应声落下。 贼军楼船猛然失去风力,舵手掌控不及,摇摇摆摆便冲过来,船身剧烈摇晃,几名贼人被甩下船去。 彭材仗着技术娴熟,一手把住船舷,等两船靠近,大吼一声,竟翻身跃起,翻过船舷直往船头掉过来。 在他身后,十几名随从也不甘落后,个个身形矫健,提刀跳船,直奔刘琦而来。 赵云横枪在手,沉声喝道:“吾乃常山赵子龙,刘将军仁义满天下,尔等还不速降?” “去死!”彭材双目赤红,根本不听赵云的话,挥刀便扑上来。 赵云见此人冥顽不灵,双目微凛,微微踏前一步,亮银枪猛然抖动,如灵蛇出洞。 彭材见眼前瞬间出现无数枪影,分不出真假,顿时大惊,还未等反应过来,手腕一震,大刀飞了出去,下意识大叫道:“枪下……” 话音未落,亮银枪已经刺进胸口,彭材双目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白袍将军,口吐鲜血缓缓倒下。 刘琦的手按着剑柄,还未出手,登船的贼人也全部被杀死,虽说这些水贼也有些本事,但比起赵云和白毦兵,却差得远了。 楼船上贼军见彭材一个照面被杀,大惊失色,急忙叫喊水手转舵,但已经来不及了,两只大船撞在一起,剧烈摇晃。 赵云速度也不慢,带着白毦兵反攻上敌船,边杀边劝降,转眼间最大的楼船便被控制下来。 甘宁和苏飞也指挥水军围追堵截,贼军虽然数量众多,但奈何装备不如荆州军精良,再加上连弩的威力,根本无法突破防线。 刘琦命人将彭材首级割下,悬挂于桅杆之上,叫水军叫喊劝降,这些贼人水性不错,加以训练就是强悍的水军,交给甘宁去管教,一定能收拾得服服帖帖。 此时外围吴军也已杀到,重重叠叠的战船横冲直撞,箭如雨下,所过之处,船只粉碎,贼人落水,死伤无数。 这支东吴水军正是从柴桑调来,他们对彭蠡水贼痛恨已久,加之贼人冒充吴军截杀刘琦,想要栽赃陷害,根本不会手下留情,见人便杀。 外围的贼人被杀得毫无还手之力,四面战船逼近,想要逃却逃不掉,都往内部挤过来。 荆州水军被围在核心,最高处挂着彭材的人头,消息传开,贼人士气大跌,惊慌失措,此时听到劝降声,纷纷登船求饶。 甘宁提刀站在楼船之上,大红斗篷迎风招展,命水军中间让出一道口子,贼船便如鱼群一般争先恐后闯进来。 苏飞则在船队中呼喊劝降,叫贼人放下武器,登上战船,水军则登上敌船,将其一一掌控。 刚才还刀兵相向,不死不休的荆州兵,此时却成了他们的救命恩人,贼人上船之后,全都跪在地上,感恩戴德。 等东吴水军杀到近前,水域中央已经停满数百大小船只,密密麻麻拥挤一处,仿佛一座孤岛。 当先一将追到近前,见贼军还在死命挤进去,抱拳道:“多谢刘将军相助,在下柴桑徐盛,请将贼人交出,一并处置。” “哈哈哈,徐将军此言差矣!”甘宁举刀指了一圈,大笑道:“只要进入这个的圈子,他们便是我的人了。” 徐盛蹙眉道:“这些贼人啸聚鄱阳十数年,作恶多端,将军何必庇护?” 甘宁朗声道:“圣人云: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他们既然愿降,就该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何必赶尽杀绝?” 徐盛沉声道:“贼终究是贼,狗改不了吃屎,纵之又会作恶,岂能养虎为患。” “放你……”甘宁勃然大怒,拄着刀挑眉道:“批娃儿,你在教老子做事?” 第214章 郁气难消 徐盛虽听不太懂甘宁说什么,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正要理论,周瑜已驾船赶到,命船队后退。 不觉夕阳已落,天地昏暗下来,各船上点起火把,照得江上灯火通明,又是另一番壮景。 刘琦上前相迎,抱拳笑道:“大都督来得正是时候,贼军已被消灭,再无后顾之忧矣!” 周瑜还礼道:“全仗将军以身试敌,方能大获成功,然此贼作恶多端,可否交给在下处置?” 刘琦回头看了一眼惊慌的贼军,笑道:“他们既已归顺于我,便是荆州之民,还请都督开恩,由我带回荆州,也不会危及江东。” “如此也好!”周瑜此时也只好答应。 先前双方就有约定,消灭贼军,缴获的物资各归所有,没想到刘琦竟吴军相逼,劝降贼军,又捡了个便宜。 刘琦言道:“前日一别,听闻都督贵体欠安,不知情况如何?” “有劳将军挂怀,并无大碍!”周瑜淡淡一笑,忽又叹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若有在江东还有未尽之事,瑜愿代为效劳。” 刘琦笑道:“此番江东之行,大获成功,只要你我东西呼应,同心破曹,他日会师中原,还有再见之日。” 周瑜心中暗叹,正要再试探,忽然徐盛驾船到近前:“大都督,上游有船队逼近,不知何方人马。” 周瑜大惊,忙传令列阵御敌,甘宁也将船队摆开,俘虏的贼人全部集中到两艘大船上,开到后方,以免趁机作乱。 正列阵之时,江上鼓声大作,无数火把亮起,竟铺满整个江面,放眼望去,竟有千余艘战船,大小各不相同,如同猛兽袭来。 周瑜神情凝重,只见那船队行动自如,进退有序,若这是鄱阳湖贼军主力,必是一场恶仗。 双方列于鄱阳湖口,原本宽阔的江面显得拥挤起来,一艘高大的斗舰之上,一人长身而立,手持大刀,三尺长髯迎风飘洒。 “是云长!”赵云一看那身形轮廓,便惊叫起来。 刘琦也隐约看出来是关羽,这神态和气势,还有那火光下的青龙刀,除了二爷还有谁能做到? 双方隔着火光对望,一艘船破浪而来,船头上一员小将朗声道:“某乃左将军关羽麾下关平是也,早早放了刘将军,否则杀入江东,片甲不留!” 周瑜听说是江夏水军,剑眉微蹙,看这阵势,荆州水军实力不容小觑,关羽所乘的那艘斗舰,足比孙权的青龙战舰。 再看看甘宁带来的那些船只,简直破败寒酸,大家初时还笑荆州水军不堪一击,如今看来,是在故意藏拙。 “好嚣张的关羽,欺人太甚……”徐盛毕竟年轻气盛,见关羽父子如此说话,又要上前理论。 周瑜却微微摇头,只见后方船队中,刘琦的楼船缓缓而出,向关平笑道:“关兄不必着急,我等安然无恙。” 关平惊喜道:“大公子,你在这里,太好了!” 刘琦慨然道:“二叔,他果然出手了!” 谁也没想到关羽来得如此之快,看来他们也一直在监视东吴动静,听到厮杀,以为是堵截自己,马上出兵来战。 关平向后打出火号,刘磐也驾船随后赶来,见双方果然并未厮杀,真是虚惊一场。 刘琦招呼甘宁带兵回队,近前向周瑜道别:“大都督,前面是蕲春界首,我等告辞,就不劳远送了!” 周瑜双目微凛,淡淡道:“将军支援江东,恐未尽全力吧?” 刘琦大笑道:“这世上哪有帮忙还赔上家底的道理?我素知江东水军强盛,又何必贻笑大方,这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 “关公门前耍大刀?”周瑜一怔,摇头失笑,心想关羽的刀法,倒也睥睨当世。 刘琦虽然说的直白,但也不无道理,先前两家非亲非故,甚至还是仇家,能来帮忙就不错了。 若非刘琦留守大营,濡须之战就中了曹贼诡计,差点身败名裂。 唯一的遗憾,就是刘琦始终不肯告知那个秘密,愣神之间,荆州水军已驾船远去。 徐盛也看得愣住了,慨然道:“想不到关羽竟也会练水军,比之黄祖时期,又强数倍。” 周瑜望着江上灯火万点,远处战船密布,一片欢声笑语,有此军容,再想取江夏,简直难如登天。 徐盛正传令船队收回,忽然周瑜浑身一震,大叫道:“快取快船来。” 徐盛回头还要动问,周瑜下船登上小舟,由两名心腹之人摇橹直追向荆州船队。 此时刘琦正与关羽见礼,果然他们日夜监视江面动静,探知船队将到疆界,正准备迎接刘琦,却见被东吴船队围攻,马上报知关羽来解围,反应可谓神速。 关平禀告道:“大公子,周瑜追来了!” 刘琦来到船头,见周瑜竟只身驾着一艘快船而来,想起他之前几次试探,难道查出孙策被害,心中害怕,要跟自己回荆州? 正异想天开时,却听周瑜招呼道:“贱内有些衣物要交给大姐,适才作战忘了交代,可否请子龙来取?” “嗐!”刘琦大感失望,让赵云去拿,周瑜亲自送来,派别人去也不合适。 赵云下软梯也上小船,二人到了江心,周瑜将他接到船上,拿出一个包裹:“这是小乔特意缝制的衣服,交给大姐,叫她到了荆州,切莫挂怀,若得闲空……可到柴桑探视。” 赵云双手接过:“多谢!” 周瑜扫视左右,言道:“这小船之上,除我家将心腹外,便只有你我二人,不知大姐可有言语转告?” 赵云摇头道:“不曾有。” 周瑜深吸一口气:“若论亲情,我该叫将军一声姐夫,正所谓闭门一家亲,若是大姐有为难之事,或未了心愿,不妨相告,我定会全力而为。” 赵云再次摇头道:“夫人未曾告知。” 周瑜急得心中气血翻涌,强笑道:“那日在甘露寺相亲,小乔见大姐双目通红,似乎有无尽心事,子龙若知一二,可否见告?大姐此去荆州,若还在江东有所牵挂,岂非心中难安?” 赵云看着周瑜急切的目光,双目深邃冷静,抿着嘴再次摇头。 周瑜看出来赵云绝不会私自告知此事,倍感失望,仰天一声长叹,命人将小船开回,送走赵云。 看着荆州船队远去,火光缓缓消失在夜幕之中,仿佛心中的一点火焰也被熄灭,只觉胸腹积郁胀痛,趴在船边呕吐不止。 第215章 踌躇满志 船队回到夏口,已是平明时分,众人依次下船见礼。 拜见夫人孙尚香后,赵云又让大乔见过关羽,自从刘备死后,赵云便以关羽为兄长,再加上白马之盟,也是情同手足。 赵云的婚事,早已传遍江东,关羽在江夏也有所耳闻,此时见大乔容貌果然动人心魄,没想到人称好色的刘琦竟舍得割爱。 在祝福的同时,不禁想起一段往事,轻抚长髯看向远处,心中暗叹:同为主公,大公子胸襟远胜曹孟德矣! 在夏口休息一日,晚上摆宴庆功,说起濡须之战,连关羽都大赞刘琦胆魄惊人,竟敢只身面对曹仁大军。 众人也都纷纷赞叹,虽说有赵云护卫,但经此一战,刘琦也彻底摆脱了膏腴子弟、病弱娇嫩的形象,初现一方诸侯的豪气。 酒宴散后,刘琦单独留关羽、伊籍、甘宁等商议军情,去江东不过是做人情,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刘琦言道:“我与江东已结亲同盟,东南无需顾虑,接下来当以定陇蜀为主,二叔明日便准备起程,往南阳统兵。” 关羽卧蚕眉微蹙,抱拳道:“若因某治江夏不力,大公子只管言明,某自当改之。” “二叔说哪里话来?”刘琦摆手笑道:“今后孙刘同心破曹兴汉,江夏短期内不会用兵,只需设防即可。二叔留在此地岂非大材小用?曹贼调张辽到昆阳,便有威慑荆州之意,非二叔虎威不足以对峙。二叔到宛城,必能反镇曹军,令其不敢轻举妄动,我与孙权才好从容出兵。” 关羽听罢丹凤眼微眯,十分享受,轻抚长髯淡笑道:“莫说是张文远在,就是曹贼亲至,关某何惧?” 伊籍言道:“两家虽是同盟,但各为其主,不可不防,江夏还需心腹大将镇守,我看刘将军最适合不过。” 刘磐大笑道:“江东众将,除太史慈外,其余皆不足为惧。” 刘磐当年守长沙,就敢出兵骚扰豫章,若不是孙策调来太史慈,差点被他杀进扬州,能力毋庸置疑。 刘琦却摇头道:“子雄要随我取汉中,我已调文聘前来赴任,有他在此,江夏便固若金汤。” 伊籍有些不放心:“文将军从未担任郡守,单独统兵,恐不足以胜任。” 刘琦言道:“有先生在此辅佐治政,文将军只管练兵防戍,一文一武,足保江夏。” 说实话若论防守,文聘比关羽更让人放心,毕竟有历史先例,关羽还在放在前线吓人更好。 文聘也是刘表部下的大将,伊籍也再无异议,点头笑道:“云长去南阳也好,正好可为关平完成婚事,倒也了却一桩心愿。” 刘琦诧异道:“不知关平与哪家女子婚配?” 关羽抚须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刘琦左右看看,却见黄忠点头道:“正是犬女。” “哦?”刘琦倒有些意外,旋即抚掌大笑道:“二位结为亲家,当真可喜可贺。” 关羽一直看不起黄忠老迈,现在当了关平老丈人,那还不得客气点? 关羽言道:“还要多谢伊先生为媒,若非他有意撮合,我平儿又不知何时才能娶亲。” 刘琦举杯笑道:“先生这个媒人当得妙,也为二位将军、关平道喜,干!” 众人一起举杯,欢笑不绝,关平又被关羽叫到跟前,向大家一一敬酒。 看着这一幕,关羽也是感慨不已,说起来关平早到了成家年龄,但这几年跟着自己东奔西走,居无定所,根本无暇顾及此事,如今总算也要成家立业了。 在夏口休整一日,回到襄阳,又免不了要摆一桌酒席,刘表宴请各界名士,儿子竟能娶来孙坚的女儿,这是多大的牌面? 外要应酬宾客官员,内要应付几位夫人,刘琦忙得不可开交,两头都不得空闲。 终于忙完杂事,又与诸葛亮等商议军情,各方情报汇总到一处,九州之地风云再起,战火连天。 周瑜清剿彭蠡水贼之后,探知刘琦调关羽去南阳,也将柴桑水军主力调往曲阿,准备攻取淮南。 关中大战一触即发,马超、韩遂集合二十万人马,自天水到陈仓,都是西凉骑兵,浩浩荡荡涌入关中,与曹军对峙于渭水。 此次马超急于报仇,请来数万羌兵,也不加以约束,沿途抢掠,搅得西凉到陇西一路鸡犬不宁,怨声载道。 不过令刘琦意外的是,曹操到了长安,便将灭马腾的功臣司马懿调离,让他继续回许昌教导文学,看来还是对此人充满戒心。 诸葛亮言道:“张将军已兵进江州,蜀军不日便退,张鲁若闻报,必会急于进兵,强攻剑阁,此乃取汉中良机也!” 刘琦点头道:“甘将军已回洞庭,水军主力随后便可开往江州,此一路无需担心,汉中由我亲自去取。” 诸葛亮抱拳道:“公子新婚未久,当多陪夫人才是,吾闻刘牧近来身体不适,也该侍奉左右,汉中之事,亮愿为代劳。” 刘琦笑道:“今汉中空虚,已是囊中之物,何须军师前往?荆州重地,更为紧要,曹贼留张辽、夏侯渊屯兵豫州,未必便没有觊觎荆州之意。更何况连弩、投石车等器具也在研发,这后方之事繁杂,非军师不能胜任。” 诸葛亮应允道:“公子托付,亮自当竭心尽力,然汉中虽空虚,但山险路远,张鲁又极得人心,狮子搏兔,尚需全力,万不可大意!” 刘琦言道:“军师放心,待取了两川之地,便可北伐中原!届时我率益州之众出秦川,先生与云长将荆州之兵出宛洛,东有孙权策应,合力除灭曹贼,兴复汉室指日可待!” “此正亮所谋耳!”诸葛亮也听得眼前一亮,躬身道:“诚如是,亮此生何憾?” 刘琦忙扶起诸葛亮,慨然道:“吾今以萧何之任托付,将来北伐之时,先生又为吾之子房,一人充两人之职,多劳军师了。” 诸葛亮展颜笑道:“若得汉室再兴,将军驾临长安,还复洛阳,亮呕心沥血,在所不辞!” 二人把臂而笑,刘琦也自觉踌躇满志,甚至有点鼻头发酸,以现在的家底,只要不浪,足以成就一番霸业! 丞相再也不用六出祁山,泪洒渭水畔,病倒五丈原,带着无尽遗憾撒手人寰! 他日与诸葛亮跨马长安,游遍洛阳,丞相心中该是何等欣慰? 第216章 叶县集市 刘琦自江东回归,马上便调关羽到南阳,消息传到中原,军民震动。 前几日刘琦刚传令在叶县撤防,并宣布将此地作为连接中原及江南的中转地,无论客商行人,只要如数纳税,不惹是生非,不再查其身份来历。 战乱期间,多少货物积压,商人们早已急不可耐,不少商队连夜涌入叶县,谁都知道此事风险极大,但利润也极为可观。 三日时间全城大街小巷都成了集市,那些商铺、民房更被抢售一空,大小货物云集城内,叶县灯火彻夜通明。 就在大家沉浸在数钱的快乐中时,关羽到南阳的消息传来,仿佛当头一盆冷水浇下,不少人心头喜悦减半,甚至觉得有些压抑。 关羽的威名,早已响彻中原,如果他领兵来攻许昌,叶县首当其冲要遭殃,一时间所有人又开始观望,踟蹰不前。 张辽先前本就怀疑刘琦撤兵故弄玄虚,果然关羽后脚便到宛城,马上加派斥候打探荆州动静,快马每日至少禀告两次。 叶县城风雨飘摇,人心惶惶,唯有一人却云淡风轻,坦然自若,还在有条不紊地调动货物,每日散布各集市去赚钱。 “大公子,今日又赚三万余,该收手了。” 黄昏时分,一位管家拿着账本快步走进大院,神情喜忧参半。 夏侯楙却懒洋洋靠在太师椅中,轻笑道:“不必担心,他们越乱,越急着将货物脱手,我便赚得越多,如此才能更好为丞相筹备军资。” 管家焦急道:“大公子,老奴以为知足常乐,要适可而止。人人都传刘琦准备攻许昌,关羽很可能明日便杀到,到时候玉石俱焚,两手空空啊!” “人人都说的,便对吗?”夏侯楙端起茶碗,轻啜一口,缓缓道:“我们每日赚三万,刘琦很可能每日便能赚十万。叶县如今可是摇钱树,聚宝盆,他怎舍得将之毁弃?放心吧,我了解刘琦!” 管家将信将疑,又去调货,夏侯楙却一声叹息,虽然每日赚不少,但对他来说,却觉得吃了大亏。 刘琦当初说要在叶县设集市,他也曾向曹操建议,将昆阳也撤兵设为集市,却被曹操大骂一顿,真正好心当作驴肝肺。 如今看到叶县的盛况,便感叹遇人不淑,要是他与刘琦合作,将天下财富收入囊中也不在话下。 如今刘琦坐享其成,日进斗金,夏侯楙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赚得越多便觉亏得越多。 “来人,更衣!”夜幕降临,夏侯楙照例出门。 他喜欢走在车水马龙的街上,看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叫卖声此起彼伏,甚至为了几个铜子吵得面红耳赤,仿佛每个人的呼吸都充满金钱的味道。 “大公子,汉源钱庄今日开张,听说新出了钱票,可直接到穰县、襄阳、江陵、长沙几处兑换,再也不用为钱财发愁了。” “钱票?”夏侯楙一怔,摆手道:“去看看!” 转过大街,便是府衙附近,左边最热闹的十字路口,原本的一间三层酒楼被改成鎏金色,上面竖着一块木牌:汉源钱庄。 左右各有一行醒目的红字:荆州官营;钱票、存款、借贷、典当 只见门口人头攒动,都在打听这钱庄的来历,虽然钱庄借贷和典当屡见不鲜,世家豪族更有以此为主营收入的。 但官营的钱庄还是首次出现,尤其前面的钱票和存款两项,极为新奇,闻所未闻,所有人都来一探究竟。 “荆州官营?”夏侯楙远远看着,也大感意外,旋即眼睛一亮,拍手道:“这钱庄既是刘琦开的,必定能赚钱,快去打听清楚。” 带着两名随从快步向前,忽然左边赌坊里抛出一人,直接撞在夏侯楙身上,里面传出大骂声:“没钱还敢来赌,下次取你腰子!” 夏侯楙被撞得连退数步,正要呵斥,那人赶忙爬起来赔罪,不由眼睛瞪大:“你你你……你是张维?” 那人吃了一惊,待看清是夏侯楙,顿时脸色大变,起身就要逃走,却被两名随从按住。 夏侯楙脸色阴沉,上前沉声道:“小子,这可真是冤家路窄,你上次在襄阳骗得我好苦,我饶不了你!” 张维见无法逃脱,跪地求饶:“夏侯公子,小人也是受害者啊!如今家产赔光,已经身无分文,走投无路,求你放我一条狗命吧!” “你还装?”夏侯楙大怒道:“你分明是刘琦安排的细作,故意骗我上当。” “天地良心啊!”张维叫苦道:“我与刘琦有不共戴天之仇,又怎会成他的细作?若果真如此,又何以沦落到如此地步?” 夏侯楙上下打量一番,见张维面容消瘦,须发凌乱,一副落魄模样,示意一名随从到赌坊去打探消息,带着张维先回庄中。 张维则一路诉苦,说他那日自襄江冲到下游,侥幸活命,但也无法再回襄阳,为躲避刘琦追查往中原逃命。 奈何两军交战,边境盘查极严,只好躲进山中,近日听说叶县不再查问身份,这才混进来,每日在赌场坑蒙拐骗,刚才又被人发觉,驱赶出来。 不多时随从来报,一切果然如张维所说,夏侯楙便信了七八分,想他那么多金砖,偌大的庄园化为乌有,也有些同情起来。 想了想便问道:“眼下我正是用人之际,你可愿为我效命?” “若是叫我入商贾贱业,还请公子免开尊口!”张维忽然硬气起来:“我堂堂三公之后,祖上历代读书做官,岂能做那钻营谋利之人?” “我呸!”夏侯楙气得破口大骂:“你小子混迹赌场,坑蒙拐骗,如同乞丐一般,还敢大言不惭?” “我人穷志不短!”张维傲然道:“在下虽在赌场,但也是凭三寸不烂之舌糊口,正所谓出污泥而不染也!若是一旦入贱业,便再难有翻身出头之日,岂不令祖宗蒙羞?” “你个混……好好好!”夏侯楙骂了一半,忽然拍手叫好起来,点头道:“落魄如此,竟还不忘出身,志存高远。你小子果然是个人才,我很欣赏你哦!” 张维一怔,又偏过头去:“夏侯公子的大名,在下如雷贯耳,但不过经营治家而已,钱财不过过眼烟云。公子非在下所寻明主,恕难从命。” “你当真以为我只是个商人吗?”夏侯楙冷然一笑,抱着胳膊缓缓道:“若我是奉丞相密令行事,又当如何?” 第217章 中原震动 “当真?”张维吃了一惊,旋即又摇头笑道:“公子休要欺我,你同族子弟中,曹丕、夏侯霸等皆为翘楚,各习文练武,准备为国效力,公子却在这里纸醉金迷,盈利为乐,曹丞相岂能委以重任?” “你懂个……”夏侯楙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若我有丞相密令,也为国效命,你又当如何?” 张维思索片刻,问道:“若我果真立功,能否见到曹丞相?” 夏侯楙见张维竟敢主动去见曹操,愈发确信无疑,笑道:“放心,只要有了功劳,丞相必有升赏,将来加官进爵,一样光耀门庭。” 张维这次抱拳道:“敢问公子现任何职,欲为何事?” 夏侯楙轻咳一声,示意左右都退下,将曹操让他以行商为名,暗地里调查荆州情报之事说了一遍。 襄阳别院现在探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夏侯楙正愁无人可用,张维若愿听命,将来必有重用。 张维听罢大喜,重新施礼道:“公子实乃在下伯乐,若肯委用,自当竭尽全力。” 夏侯楙言道:“你可知细作职责,能否探知荆州军情?” 张维点头道:“荆州之地,我最熟悉,也有不少故友挚交,打探消息易如反掌,否则早已被刘琦拿住。” 夏侯楙闻言差点激动得跳起来,拍掌大笑道:“真乃天助我也!” 张维慨然道:“其实就在这叶县,官兵中也有几人与在下相识,在赌场遇到过几次,只是眼下落魄,无颜相见而已。” “这有何难?”夏侯楙豪横地一摆手,“从今日起,我每天资助你三千、不五千、不一万钱,你尽管花销。半月为限,若果真能打探来重要消息,便记功劳。” “多谢公子!”张维躬身施礼:“若能助丞相拿下荆州,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夏侯楙暗自得意,马上摆宴为张维接风,二人商议如何打探消息,建立情报组织,越聊越投机,喝得大醉方休。 次日一早,张维换上一身丝绸罗衫,摇身一变成了翩翩公子,儒雅至极。 “果然人靠衣衫马靠装!”夏侯楙大为赞赏,命人取来包裹交给张维,“我等你好消息。” 张维拿着包裹出门而去,夏侯楙命人随后跟着,若是这小子敢卷钱跑路,直接将其斩杀。 吃过早饭又去汉源钱庄,打听到掌柜的竟是刘琦大舅子习泽,原先在长沙经营产业,竟调来叶县开钱庄,愈发笃定刘琦不会在这里用兵。 下午从钱庄出来,夏侯楙脑瓜子嗡嗡的,还在为钱票和存款之事震惊,刘琦这赚钱方法,简直闻所未闻,却又合情合理。 但刘琦是一方之主,说一不二,自己却不过是个白身,虽是曹操的女婿,但未必也能说服曹操照做。 眼看又一项赚钱计划要落空,夏侯楙更如百爪挠心,一路唉声叹气,琢磨着要不要拉上曹丕,以嫡长子的名义开设私人钱庄,效仿刘琦? 回到庄中,下人来报,张维一早上便将一万钱在赌场输光,剩了一小部分找家酒楼住下,已大醉睡去。 管家闻言大怒,就要去找张维算账,夏侯楙却拦住他,既然给了张维半月时间,就要言而有信,十几万钱对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一连三日,夏侯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在想着如何开设钱庄,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那些钱票比公文还要严整,非但纸张质量极为上乘,而且字迹也非手写,他根本做不出来。 正懊恼之际,却见张维兴冲冲而来,见了夏侯楙一愣:“数日未见,公子何以憔悴至此?” 再次见面,两人的情形好似调换了一般,只见夏侯楙双目充血,眼皮浮肿,头发散乱,甚至有些呆滞。 夏侯楙叹了口气,看一眼张维,愕然道:“你这是?” 张维摸了摸光滑的面颊,叹道:“我虽逃出荆州,刘琦也不以为意,但为防万一,还是剃须易容,权当以此铭志吧!” 夏侯楙回过神来,言道:“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先生忍辱负重,我一定不会相忘,不知这几日有何收获?” 张维低声道:“在下已查探清楚,刘琦在南阳调兵,不过是虚张声势,实则想暗取汉中,人马可能已经出发。” “什么?”夏侯楙大惊,“消息可准确?” 张维拍着胸口保证:“那数万钱我都输给官兵,才套问的消息,在下敢拿脑袋担保!” “嘿嘿,果然不出我所料!”夏侯楙忽然冷笑起来,点头道:“算你大功一件,我自会记下,即日禀告丞相。” 张维忙道:“在下如今身份特殊,未成功之前,千万不可泄露,否则如何再去打探消息?” “对对对,先生所言极是!”夏侯楙拍着额头笑道:“放心,你的身份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今后费用如旧。待功成之日,我亲自向丞相引荐。” 张维千恩万谢而去,夏侯楙也长出一口气,命管家加量购买荆州货品,而北方来的货物正在抛售,要大量囤积,趁着人心不稳狠赚一笔。 随后亲自写三封密信,派人送往昆阳、许昌和长安,夏侯渊这个二叔一向瞧不起自己,这次定要让他刮目相看! …… 刘琦让关羽在南阳练兵,大造声势,暗中筹划直取汉中。 恰逢蒯越告病辞职,便命刘先为治中,由诸葛亮兼任别驾,总领荆州事务,另设荆南四郡为湘州,以邓芝为都督。 这次出兵汉中,意在速战速决,除了刘磐、黄忠外,还有赵云、陈到二将,再加上寇封、刘贤几位年轻人,对付张鲁的那些部将足够了。 一个二爷放在宛城,便让中原震动,曹军对荆州的心态也会发生变化,由攻势就变为守势,心理上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目前的局势也符合历史上诸葛亮对刘备的谋划,如果取益州的时候庞统没有冒进身亡,诸葛亮不用入川帮忙,与关羽留守荆州,哪有吕蒙什么事? 如今自己手里的牌比刘备还要好,局势也更加明朗,一鼓作气拿下两川之地,复兴汉室大有可为。 第218章 兵进汉中 荆州两万精兵分批进入上庸,刘琦等人自汉水水路悄然到房陵,与早早备战的魏延会合。 临行之时,太史慈还在昏迷之中,华佗虽然为他治好伤口,但那奇怪的毒几人却束手无策。 这种毒极为罕见,也不致命,甚至平时都不觉有什么异样,这可难倒了建安两大神医,外加两个太医之子。 刘琦将此事告知诸葛亮,让他代为调查分析,同时找个时机与太史享、虞翻二人商议,看看能否找到线索,最好顺便将两人策反。 没办法,谁让诸葛亮对医术也略懂一二,又最善揣摩人心,辩才也是当世一流,只好能者多劳,让他参与其中。 房陵、上庸、西城三地原本属汉中郡,后张鲁割据汉中,申耽兄弟独领上庸、西城,东面的房陵空虚,刘表趁机占领汉水上游以保南阳。 此三地处于大巴山与秦岭夹峙的峡谷之中,汉水从中流过,山岭绝涧蜿蜒其间,地势复杂,道路险峻,就算兵马勉强能行,粮草转运也极为困难。 这也是曹魏和司马氏几次攻打汉中,只从关中秦岭用兵,却未考虑从南阳出兵的原因。 如今刘琦早做部署,收降申耽兄弟,将这段最艰难的道路拿下,又有沿途支援供应,才敢出兵,饶是如此,也只调两万人马分批前行。 人马到西城会合,已是一月以后,申耽兄弟早已备好粮草车马,将汉中情形详细禀告。 张鲁命其弟张卫攻西川,攻破葭萌关后正在观望,忽闻张飞已拿下江州,立刻又攻打剑门关,生怕荆州兵先一步取了益州。 汉中主力此时全都深入蜀道,张鲁留守后方,领兵将领只有杨任驻军阳平关,以防西凉军趁机偷袭。 魏延大喜道:“既如此,何不马上出兵,我半月便可杀到南郑,生擒张鲁。” 申耽却摇头道:“将军有所不知,汉中之地,百姓皆尊张鲁如神灵,人人供奉,兵马一旦入境,必会被其察觉。” 魏延摆手笑道:“区区教众有何惧哉?就是当年黄巾军,也一样难挡官兵锋锐,张角兄弟早已除灭,米贼偏安汉中,早该清剿了。” 徐庶言道:“张鲁虽如张角之流,然政教合一,为汉中百姓称道,自有过人之处,非到万不得已,不可杀此人,以免人心背离,境内骚乱。” 刘磐冷笑道:“张鲁野心勃勃,竟想划地传道,以教治民,此乃愚民之术,并非定国安邦之策,旁门左道岂能长久?” 刘琦听众人议论,吩咐道:“此次取汉中,我要以此为根据,南开西川之门,北通关中之路,不可扰攘境内,滥杀无辜,否则三五年难以恢复生机,乃自掘陷阱,诸位谨记。” 众将领命,徐庶言道:“兵贵神速,不管他张鲁有多少眼线,此时只管大军出动,赶在张卫回援之前拿下汉中,便可大功告成。” 刘琦命赵云为先锋,申耽、申仪为向导,领轻骑杀奔城固,只要拿下城固,进入汉中平坦开阔之地,就不用再为粮草担忧。 盛夏之际,骄阳似火,漫山遍野鲜花盛开,景色宜人,但也同样酷热难耐,行程较为缓慢。 张鲁自出兵攻打益州,阎圃便劝他要防备荆州军,虽说两家和好,但人心叵测,要以防万一,申耽兄弟只顾自保,不足为信。 张鲁虽不以为意,只随口吩咐属下一句,命各部众注意西城动静,但各部祭酒和教众却十分认真,层层传达下来,竟成了教中最高敕令。 荆州兵才出动,马上便被百姓发现,往义舍报信,义舍自有鬼卒上报祭酒,消息转眼便传到南郑。 杨松自从荆州归来,狠赚一笔,对刘琦感恩戴德,又在凤祥号入股,准备打通汉中通往西凉的商路,忽然战报传到,惊得无以复加。 愣了半晌才摇头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刘琦怎会向汉中出兵?” 祭酒急禀道:“带路将领便是申耽兄弟,他们早已投刘琦,请速报师君。” 杨松慌了手脚,出使荆州结好刘琦,是他一力促成,两家约定攻打益州,如今刘琦反来取汉中,叫他如何向张鲁禀告? 正在此时,兄弟杨柏前来商议组建镖局之事,杨松与之商议对策。 杨柏闻言却大笑道:“兄长岂不闻福兮祸所依?此乃我杨氏建功立业之时。” 杨松蹙眉道:“何出此言?” 杨柏言道:“兄弟我练兵多年,但师君却从不让我统兵出战,军功都让杨任、杨昂占去。此番若攻入益州,他兄弟二人立下大功,必会位在你我之上,若弟此番立功,便无惧他二人!” 汉中杨氏虽然最为强盛,但已经繁衍出好几个分支,家族子弟众多,年轻一辈时常明争暗斗,杨任、杨昂在沔阳,杨松、杨柏在南郑,两个实力最强的分支,竞争自然也就最大。 “贤弟亦为汉中大将,何惧申耽二人?”杨松恍然,旋即又蹙眉道:“但申耽投靠刘琦,此事我并未禀告师君,留下隐患,这该如何是好?” 杨柏冷笑道:“兄长可报知师君,就说申耽兄弟不甘居于上庸偏僻之地,觊觎汉中财富,勾结刘琦来谋我汉中,荐弟为将前往御敌,斩此二人立威,兄长再去与刘琦商谈,退荆州之兵,保住汉中,任他杨昂兄弟多大的功劳,都抵不过保家之功。” 杨松大喜,马上来见张鲁,张鲁正在筹粮拨钱,攻打剑阁战事正急,张卫请求多发奖励,鼓舞三军早日破关,否则被张飞先一步入蜀,可就白忙活了。 听到荆州兵进入汉中境内,张鲁大惊,大骂道:“申耽、申仪二狗贼,竟然引狼入室!” 杨松叹道:“先前刘琦派兵攻上庸,还是属下为两家解和,谁知此二人恩将仇报,着实可恨。” “竖子不得好死!”张鲁惊怒不已,拿着账册的手忍不住发抖,急问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杨松言道:“罪魁祸首乃申耽兄弟,可出兵拒敌,斩此二人以振军威,属下愿再冒死去见刘琦,念在往日交情的份上,请他退兵。” 张鲁蹙眉道:“人马皆在剑阁,杨任又守阳平关,何人可拒敌?” 杨松言道:“大将杨柏统兵多年,足以对付申耽二人。” 张鲁大喜,马上传令,命杨柏领精兵一万,往城固拒敌,又派人请阎圃前来议事。 第219章 对敌之策 阎圃赶到府衙,忙劝张鲁先调杨任守南郑,火急调回张卫。 杨松言道:“大军在外,正要攻下剑阁,夺取益州,此时退兵,岂非前功尽弃?” 阎圃急道:“汉中不保,我等无所归处,兵如无根之萍,如何再取益州?” 杨松笑道:“功曹不必着急,吾弟已前去对敌,再凭我三寸不烂之舌,定叫刘琦退兵。” 阎圃叹道:“狼已入室,岂肯再退?刘琦此番奇袭汉中,必定蓄谋已久,恐先前同取益州,亦为诡计也!” 张鲁咬牙道:“张飞已攻下江州,刘琦当初尚在江东,未见得有意来攻我,必是申耽二人引狼入室,吾誓杀此二贼!” 阎圃道:“只申耽二人,不足为惧,但刘琦领精兵来,必对汉中志在必得,救迟则汉中休矣,主公不可再犹疑。” “功曹多虑了!”杨松揪着胡须一脸得意,向张鲁笑道:“师君可还记得属下当日退西凉军之事乎?我只需祷告天地,请动天师临凡,必可叫刘琦退兵。” 阎圃厉声道:“马腾当初是为谋取长安,并非真正出兵,国家大事,岂可付于鬼神?” 杨松眼色一冷,沉声道:“阎功曹?你竟敢污蔑我主天师,说出如此大不敬之言,欲造反不成?” 张鲁自己身为师君,对鬼神之事也将信将疑,摆手道:“有劳大祭酒先去着办,我自有道理。” 杨松退下,张鲁再问道:“刘琦已深入腹地,张卫回援恐赶之不及,蜀军也会趁势追杀,如之奈何?” 阎圃道:“益州险固,非旦夕可破,今大军来袭,当以自保为先。可先调杨任回守南郑,坚壁清野拒敌,刘琦远来,粮草不继,其自会退兵!” 张鲁蹙眉道:“坚壁清野?” 阎圃言道:“为今之计,只有尽烧各处义舍,运回城固等地粮草,来不及转运便烧毁仓廪,迁百姓沔阳,深沟高垒而不战。待刘琦粮尽兵疲,若张卫援军及时赶回,趁势追杀,反败为胜亦未可知。” 张鲁沉吟良久,叹道:“吾自领汉中,以五斗米助百姓,收战乱流民,百姓慕名而来,遵吾教义,安居乐业,岂能又焚田舍害民?义舍为吾教众子弟安身传道处,仓廪乃国家所有,皆不可废也!” 阎圃再三苦劝,张鲁言道:“刘琦战南阳,也有宽仁之名,收降俘虏,安置百姓,皆以为汉室子民,料其不会伤及无辜。” 遂传令各部众百信,敌军到时,不必抵抗,只调杨任率兵到南郑,又传令张卫留三千兵守葭萌关,大军日夜兼程回援。 同时心中也在暗暗祈祷,保住各处义舍庙堂,希望能打动上天神灵,待杨松施法之时,念在这数万生灵面上,大显威灵,逼退刘琦。 先前杨松请神退西凉军,在汉中百姓及教众中威望极高,当日又传各地祭酒到南郑,如法炮制请神下凡,众人无不欢悦,纷纷捐赠纸钱祭品,大街小巷焚香祷告。 杨柏也领兵赶至城固,听闻荆州军已过子午道口,决定出兵迎敌。 都尉许源劝道:“荆州兵有备而来,我军兵少,不如据城坚守,以逸待劳。” 杨柏大笑道:“区区申耽,不过山野暴民,何足惧哉?敌军入境,却不出战,是怯敌也,岂不叫人笑我汉中无人?” 汉中各处太守就是祭酒,此时被大祭酒杨松调往南郑施法,许源劝不住杨柏,只好言道:“离城十里处有黑虎山,可在此处下寨拒敌。” 杨柏尽起大军迎敌,只留两千新招募的鬼卒守城,来到黑虎山安营扎寨。 不一日赵云领兵到,申仪人马先到黑虎山,见山下有营寨挡住大路,申仪急于立头功,上前叫战。 杨柏大骂申仪,出马交战,十余合便杀得申仪狼狈而退,领兵趁势追赶。 正好前面一军摆开,正遇申耽前来接应,杨柏信心大增,催马上前迎敌,又战十余合不分胜负。 此时申仪也重整兵马,舞刀前来厮杀,兄弟二人合力厮杀,杨柏抵挡不住,向后败走。 申耽二人追到营前,许源早有准备,命守军乱箭齐发,只好后退,命士兵上前叫阵。 杨柏回到营中,大骂申耽兄弟卑鄙,许源见杨柏方才胜了申仪,以为二人名不符实,请命出战。 杨柏重整兵马,命许源出战,到营门处掠阵,申仪也想报仇雪耻,出马相迎。 许源没想到看杨柏对战十分轻松,轮到自己上场,却手忙脚乱,四五合便抵挡不住,心慌意乱,急忙回马退走。 申仪哪里肯舍,紧随其后一刀斩来,杨柏大叫一声,催马出阵,挡住申仪,沉声道:“手下败将,休要逞能!” 申仪自知不是杨柏对手,圈马退回本阵,由申耽对敌,二人厮杀二十余合,依然不分胜负。 赵云赶到营前,提枪立马,静静关注着二人厮杀,脸上古井无波。 不多时二人力竭各自后撤,杨柏退到辕门处,见一将白袍白马,如渊渟岳峙,心中暗惊,喝问道:“来者何人?” 赵云上前答话:“吾乃常山赵子龙也!尔等割据州地,不遵王法,还不速降?” 杨柏大笑道:“汉中乃我师君承天道而得,岂是尔等所能染指?逆天而为,触怒神灵,必遭天谴,尔等速退!” 赵云微哼一声,淡淡道:“容你休息半日,再来厮杀!” “让我来!”许源刚才败了一阵,自觉惭愧,见这白袍将领相貌儒雅,远不如申耽凶悍,以为是个荆州世家子弟,正好雪耻。 杨柏也想看看赵云实力,并未阻止,待许源大吼一声冲杀出去,传令擂鼓助威。 只见那赵云竟轻提丝缰,枪尖斜指地面,动也不动,仿佛被吓呆了一般,不由心中懊恼,大好的功劳要被一名都尉抢去。 心念才转动,许源已经催马到近前,挥刀直斩过去,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寒芒,却只到半空便戛然而止。 咚咚咚—— 鼓声才响数声,却见许源举着大刀冲向远处,并未挥下,噗通一声跌落地面,翻滚好几圈,躺在地上寂然不动,胸前血如喷泉般涌出。 第220章 常山赵子龙 杨柏甚至未看清赵云出手,许源便被挑落马下,虽然他只是一名普通的都尉,但也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 忽然想起羌人和夷人的暗器,杨柏大喝道:“赵云,你竟敢用暗器伤人,卑鄙!” 赵云冷声道:“汝是何人?先通姓名,某枪下不死无名之鬼!” “吾乃汉中大将杨柏!” 赵云淡淡道:“容你休息一个时辰,若不早降,休怪我枪下无情!” “你等着,我定要为许源报仇!”杨柏惊疑不定,退回寨中,命士兵严加防御。 申耽言道:“此人明显怯敌,将军何不趁势杀进营中?” 赵云言道:“我等跋山涉水,疾行而来,人马乏困,敌军在此守备多时,以逸待劳,不可强攻,且先休整一番,再战未迟。” 申耽回头看去,见士兵个个满头大汗,嘴唇干裂,果然士气低迷,马上命申仪领一千军守住路口,其余士兵退到阴凉处取水休息。 赵云打马来到一处山坡之上,此处可纵览敌营全境,下了马解下笼头鞍韂,任去吃草喝水,独自坐在树荫下假寐。 申耽送来水囊,见状忧心道:“将军如此放松,若敌军骤至,如何是好?” 赵云头也不抬,吩咐道:“叫士兵在林间备足箭矢,杨柏若敢出营,某必杀之!” 杨柏回到大帐,正为如何对付赵云犯愁,忽然哨探来报,荆州军退至树荫下休息,阵型散乱,士气低落。 “当真?”杨柏精神一振,悄悄从后营走出,来到一处箭楼上,手搭凉棚看去,不由大笑道:“莫非当真天神显灵,助我成功劳?” 只见荆州兵三三两两,果然躲在树林中吃喝休息,赵云更是独自在一处矮坡上,靠着大树睡觉,战马已经跑到坡下小溪旁,缰绳笼头皆已去掉。 “哼哼,原来是个不会用兵的!”杨柏见赵云战事尚未结束便如此松懈,冷然笑道:“光凭匹夫之勇有何用?本将今日要让你长点教训。” 下了箭楼暗中召集各营众将,吩咐他们悄然整兵,不必擂鼓鸣锣,叫士兵在帐中披挂整齐,一刻钟后三路杀出。 各营都去准备,杨柏喝了一大碗山泉水,顿觉精神抖擞,披挂整齐,提着大刀到帐后上马。 看看时间将到,守军将营门悄然打开,远处的荆州军果然不曾注意到,杨柏纵马而出,汉中兵如潮水般三路杀出。 一瞬之间,黑虎山下杀声震天,杨柏催马直取守在路口的申仪,此人是手下败将,根本不足为惧。 申仪大惊失色,急忙呼喊御敌,后方申耽扔了干粮,立刻传令擂鼓,荆州兵就在山林中,纷纷拿出弓箭准备。 赵云在山坡之上,早将敌军动静看在眼里,只等杨柏出营,才豁然起身,撮唇吹了个口哨,山下白马听到昂首嘶鸣,飞驰上山。 赵云也不装配战马,只是提起亮银枪,按住马背,一个灵巧的翻身,便上了坐骑,轻磕马腹,直冲山下而去。 杨柏领兵杀到近前,申仪抵挡不住,领兵退入山坡之中,汉中兵追杀进来,树林中乱箭齐发,顿时死伤无数。 杨柏正指挥士兵冲杀,忽然眼角瞥见一道白影逼近,扭头看去,却是赵云从山上杀来,快如闪电,顿时心头一凛。 此时士兵正往前冲杀,想要结阵已经来不及,仓促招呼身旁亲兵防御。 一波杂乱的箭矢射来,赵云坐在没有丝缰的马上,竟稳如磐石,亮银枪舞动,将其荡开,白龙马长声嘶鸣,竟从半坡上一跃而下。 看到这一人一马如神兵天降,汉中兵一片哗然,已经来不及再放箭,纷纷向四周躲避。 “啊——你不要过来——” 杨柏完全被赵云的气势所慑,惊得无以复加,嘶声大叫,打马就往来路逃走。 轰隆—— 坐骑四蹄落地,溅起一片尘土,亮银枪横扫,汉中兵便倒下一大片。 “杨柏休走!”赵云轻拍马脖子,白龙马也认准目标,直追有披风的大将。 只见一道白色的影子穿行在乱军之中,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惨叫不绝,根本没有一合之敌。 杨柏的坐骑虽然也不错,但比起赵云的这匹宝马,却是差了一大截,这匹马是师傅下山时所赠,来自大漠深处,据说是天马后裔。 此马浑身纯白如雪,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身长一丈有余,高足有八尺,能日行千里,贩马之人叫白龙驹,师傅取名赛龙雀。 四蹄飞奔,势如游龙,舒展而又迅速,转眼之间便在乱军中追上杨柏。 杨柏正打马狂奔,听得身后惨叫声越来越近,猛回头时,赵云已经飞奔至面前,亮银枪挟裹着破风之声刺来。 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杨柏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毒蛇盯住,浑身僵硬,随着那股冷风逼近,竟是动弹不得,生不出半分反抗之心。 “我是杨……”杨柏嘶声叫喊,下意识地举起大刀,想要亮明身份,但为时已晚。 噗嗤—— 一声脆响,他清晰地听到枪尖刺破铠甲,传进骨肉的声音,心口一阵剧痛,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赵云人马还在狂奔之中,将杨柏挑在半空之中,大喝道:“降者不杀!” 一串热血在众人头上洒落,汉中兵本就被赵云杀得胆寒,四散奔走,此时再见杨柏被杀,纷纷跪地投降。 此时赵云的亲兵也已赶到,三百白马士兵紧随其后,他们其中有一部分是白马义从的旧部和后辈,骑术精湛,阵容齐整。 白马义从个个都有骑射的本事,结成阵型,外围士兵挥刀杀敌,内部骑兵弯弓搭箭,如今跟着赵云比公孙瓒战力还要强悍,简直是无坚不摧。 前有赵云披荆斩棘,撕开缺口,后方骑兵只管挥刀杀敌,中间的骑兵左右开弓,射杀远处的将校和弓箭手。 这一刻众人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驰骋塞外,追杀胡人的情形,个个热血沸腾,如同虎入羊群,直奔敌军大营冲过去。 汉中兵早已慌了手脚,加之大将被杀,无人统率,稍作抵抗便四散逃走,有些远远便跪地投降,以免被乱箭射杀。 申耽和申仪才组织士兵反攻,忽见汉中兵一哄而散,追来看时,只见赵云单枪匹马,挑着杨柏的尸体冲入大营,所过之处,敌军如风吹稻草,纷纷跪倒。 他二人可是领教过杨柏的本事,相视一眼,愕然道:“常山赵子龙,恐怖如斯!” 第221章 立足之地 申耽兄弟领兵驱赶逃兵,来到大营中,汉中兵早已逃散,抓获俘虏两千余,尽得营中辎重。 申仪已得知赵云虽命休息,却暗中早有防备,故意诱出守军,叹服道:“赵将军文武双全,我等不如也!” 赵云言道:“方才已问过俘虏,杨柏领成固人马尽出,某先去取城,二将军守营接应大军。” 申仪领命看守营寨,押着俘虏,赵云与申耽领两千精兵乘胜追击,杀奔成固,果然城内已经乱成一锅粥。 败军先逃回,守军都是新招的士兵,六神无主,见败军往南郑逃走,也都跟着出逃,城门大开,无人约束。 赵云领兵进城,先把守城门,再出榜安民,百姓见荆州兵并不烧杀抢掠,稍微安定下来,等到天黑时分,成固已被赵云所得。 刘琦领大军随后,经过子午道口,魏延指着狭长如山缝的山谷言道:“他日公子若取关中,若趁曹军出营,某率三千赤焰军,从子午谷出奇兵,直取长安,关中可一战而定。” 徐庶摇头笑道:“子午谷道崎岖难行,车马不通,历代从未听过有人用兵,恐难以成功。” 魏延大笑道:“军师也以为不可能,那更应该出兵。” 徐庶疑惑道:“何出此言?” 魏延笑道:“正是人人都以为不可能,我偏反其道而行之,方能出奇制胜,若有一人认为此处可用兵,便有防备,如何能算奇兵?” 徐庶一怔,摇头失笑道:“文长言之有理,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倒也合乎兵法。” 陈到言道:“若论翻山越岭,我白毦兵最为擅长,不如让我去。” 魏延一瞪眼:“我出奇策,自然赤焰军也能胜任,更何况深入荒山野岭,粮草无继,也容易迷路,我军中奇人异士极多,能自给自足方可胜任,白毦兵恐怕不行。” 陈到笑道:“白毦兵多为丹阳兵,那里地势险阻,山谷万重,莽林大河无数,他们生于斯长于斯,从小与野兽搏杀,过秦岭如履平地。” 刘琦见二人争执,忙道:“二位将军在此大声密谋,恐未等进入汉中,子午谷之策,已经传遍军中了。” 魏延猛然捂住嘴巴,看看左右无人,这才小声道:“此计万不可泄露,将来或有用武之地。” 众人大笑,就在此时,前方探马报知成固消息,刘琦大喜,催促人马疾行,在汉中有了立足之地,便可从容用兵。 人马到成固,刘琦见沿途义舍分布,百姓藏于其中,紧张观望,也传令全军不得扰民,进入汉中境内,军民秋毫无犯。 赵云早已派人探得南郑军情,张鲁调杨任回访,尚有两万多守军,成固虽有一些粮草,但只够一月之用。 魏延抱拳道:“张卫大军尚在蜀道,不如急发南郑,先破张鲁,则可一举平定汉中之地。” 刘琦蹙眉道:“我军只有两万,又远道轻装而来,缺乏辎重,不便攻城,若围城赶造军器,恐怕粮草不继。且张卫三万精兵在外,终为大患,若张鲁逃遁,与之会合,汉中将永无宁日。” 徐庶言道:“不如围点打援,先灭张卫,取周围诸县,断其外援,则张鲁不战而降。” 刘琦点头道:“军师此计甚妙,张鲁调兵死守南郑,实乃作茧自缚,我可将其层层剥开。” 徐庶笑道:“可分一支兵速取褒中,张鲁必分兵救之,此时另派一支兵,越过南郑取定军山,如得此处,则张卫援军不足为惧,汉中为囊中之物矣!” 魏延、陈到几人纷纷请令,赵云已经打了一场胜仗,都急于立功表现。 刘琦却笑道:“定军山非黄汉升不能胜任,张卫这一支兵马,便由刘磐、黄忠二人去应付。” 刘磐、黄忠二人领命,刘琦又命魏延领兵先行直逼南郑,陈到、刘贤、寇封取褒中。 …… 败军逃回南郑,城内一片惊慌,成固祭酒得知消息,当场便撕了纸钱,推翻香案,嚎啕大哭。 杨松正在祭台上挥舞桃木剑,念咒诵经,听到动静大怒道:“何人扰我阵法,惊动天神,你可吃罪得起?” 成固祭酒大哭道:“神不佑我,敬他何用?” 杨松大怒道:“混账孽徒,你身为祭酒,安敢不敬神灵,扰教众道心?” 成固祭酒神色狰狞,张开双臂怒吼道:“我在这里好好诵经,家都没了,神灵何在?” “什么?”杨松大惊,忙问道:“前方军情如何?” 报信的鬼卒禀告前军大败,成固失守,杨柏被杀。 “啊,天呐!”杨松大叫一声,从高台上摔下来,昏迷不醒。 众祭酒忙将其扶起,命人抬到观内救治,有几人围着成固祭酒劝慰。 “道友不必如此,家虽没了,但你还活着,这便是神灵指引,让你脱厄!” “听闻刘琦宽仁,从不滥杀无辜,还优待俘虏,道兄放心!” 成固祭酒捶胸顿足:“我的弟子,我的捐费、粮食,没了……全都没了。” 张鲁改汉中为汉宁,各地不设县令长吏,而是以祭酒、治头等治民,祭酒除了收到固定补充义舍的钱粮之外,祭酒还能收到教众、百姓捐赠的物资,每个人至少家财万贯。 褒中祭酒劝道:“我等既出家悟道,就该放下一切,不可为外事破了道心,只要义舍还在,教众无恙,一切都会有的!” “尔等说的倒是轻松!”成固祭酒大吼道:“被抢的不是你们的家……” 南郑祭酒厉声道:“我等身为祭酒,敬天奉神,为万众表率,如此势利,成何体统?” 众人见成固祭酒竟是为失了钱财如此失态,无不露出鄙夷之色,不再劝他,纷纷聚到祭坛下。 南郑祭酒言道:“方才大祭酒飞升成功,元神已出天外,与神灵交流,恐三五日不能回转,我等还要继续主持阵法,当选一人继续登坛,何人可担任?” 众人顿时眼睛一亮,自从杨松上次做法成功之后,威望大增,五斗米教的声望也水涨船高,汉中几乎家家供奉,人人信教。 张鲁见众望所归,放弃称汉宁王的想法,打算晋升天师,杨松自然也就升为下一个师君,这时候谁应急登坛,很可能就能接任大祭酒的职位。 一时间众人又争吵起来,成固祭酒在旁边抹了一会眼泪,冷嗤道:“一群自私小人,有何资格担任大祭酒?” 他现在一无所有,无力竞争大祭酒,躬身向祭坛合十施礼,暗中祷告众神,让他们也遭天谴。 第222章 声东击西 张鲁没想到刘琦来得如此之快,根本顾不上教中之事,忙与阎圃、杨任商议对敌之策。 阎圃言道:“刘琦轻兵而来,必无军器攻城,不如坚守,等待援军。” 杨任道:“刘琦立足成固,对各县威胁极大,若不早除,周围各地陷落,南郑将成孤城,固守待援不过是坐以待毙。” 张鲁问道:“吾弟出征在外,汉中唯仗杨将军保全,公有何良策?” “这……”杨任心知张鲁要让他去迎敌,却又担心遇到赵云。 正在此时,城上鼓声大作,守军来报,城外来了一支兵马,正在叫战。 众人急忙来到城头,见一员红脸大将,横刀立马,叫嚷守军开城投降,否则杀进城中,张鲁人头难保。 杨任心中暗惊:“红脸大将,莫非关羽?” 阎圃摇头道:“那关羽二尺长髯,正调在南阳防备曹军,此人络腮虬髯,非关云长也!” 杨任顿时信心大增,抱拳道:“师君,任愿乞一军前去挑战,必斩来将,杀他个下马威,叫刘琦知难而退。” 张鲁也想看看荆州军实力如何,嘱咐道:“杨将军千万小心!” 杨任上马,引三千精兵出城,人马一字摆开,挺枪大喝道:“无奈汉中中郎将杨任,来者通名!” 魏延喝道:“吾乃荆州魏延是也!” 杨任大笑道:“原来不是关羽,枉我白出城一趟!尔非吾对手,速速回去,除非那关云长来,方能作我对手。” “汝敢小觑魏某?”魏延大怒,挺枪跃马,直取杨任。 杨任也提枪出马,二人在城下交战,两杆枪如同蛟龙缠斗,打得有声有色,城上鼓声震天,张鲁等紧张观战。 双方交战二十余合,杨任便有些抵挡不住,枪法渐乱,被魏延逼得节节败退,虚晃一枪往本阵撤退。 “狗贼哪里走?”魏延从后追来。 部将昌奇见杨任败回,急忙上前接住,后面守军乱箭齐发,将其逼退。 魏延提枪指着城头大笑道:“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张鲁米贼,还不速速投降?” 张鲁见杨任大败而回,大怒道:“区区偏将汝且不敌,堕我军威,有何颜面统兵?” 杨任满面通红,讪讪不能答话,谁知道红脸的都如此厉害? 阎圃忙劝道:“中原人才辈出,刘琦又善于用人,用魏延为先锋,必有些本事。胜败乃兵家常事,杨将军只管守城,就算关羽亲至,也奈何不得!” 张鲁面沉似水,也知道如今守城全仗杨任,也不好责罚于他,传令死守城池,不得再出战。 魏延在马上耀武扬威,叫骂一阵,退后三里,就在南郑东路当道下寨,接应刘琦大军。 张鲁回到城中,便见几位祭酒围上来,纷纷举荐人去祭坛做法,以南郑和褒中两位祭酒为主,争执不下。 张鲁此时才发现所有人都在南郑,大惊道:“敌军入侵,尔等不各回驻地防守,保护教众,都来南郑作甚?” 南郑祭酒答道:“大祭酒做法请天师降世助战,我等理当前来助一臂之力。” “胡闹!”张鲁大怒,指着众人喝道:“速回各城,尔等敢抗我敕令?” 褒中祭酒刚才暗中许诺几位祭酒好处,得到几人支持,眼见就要争得名额,哪肯甘心退身,大义凛然道: “师君放心,各地自有都尉、鬼卒镇守,只要我等请出神灵,区区刘琦何足惧哉?属下情愿陪伴师君左右,为大祭酒护法!” 众祭酒纷纷躬身道:“我等情愿护法!” 张鲁惊怒不已,想不到短短数月,这些人竟敢不听他的号令,隐隐以杨松为主。 就在此时,探马又来禀告,刘琦派大军主力攻打褒中,派人来求救。 张鲁大惊道:“刘琦小儿诡计多端,竟是声东击西。” 褒中祭酒闻言大惊失色,急道:“请师君速速发兵,属下当即便回褒中。” 其余祭酒也都变了脸色,忽然意识到自己所在的领地也可能被偷袭,又齐齐改变态度,要回各地驻守。 唯有成固祭酒劝道:“诸位道友不必着急,一切自有神灵指引,我等既已悟道,就该放下一切,不可为外事破了道心,只要师君和大祭酒在,同心护法守住祭坛,一切都会有的!” 众人顿时怒目相看,褒中祭酒面色难堪,急道:“护法之事,可由李道兄主持,我等愿各回驻地看守义舍,保护教众。” 南郑祭酒闻言大喜:“诸位道友托付,吾自当全力以赴,请师君放心。” 张鲁也不敢耽搁,马上叫来杨任,商议道:“刘琦攻南郑只是幌子,实欲取褒中,攻城甚急,该如何去救?” 杨任不知何人取褒中,略作沉吟答道:“刘琦即将兵临城下,末将未可轻离,张将军又引兵未归,唯有派我副将昌奇前往,此人领兵多年,足以相救。” 张鲁大喜,马上命杨任分兵三千,与褒中祭酒前往支援,其他各县祭酒也相继告辞,连夜赶回驻地。 两地相距不过五六十里,昌奇领兵出城,过汉江直奔褒中支援。 褒中祭酒急得满头大汗,汉中以褒中、南郑、沔阳三地最富,但论起教众,却是褒中最多,祭酒地位高低,主要以部众数量为权衡。 南郑虽为汉中治所,但褒中当关中褒斜道要路,当年三辅之地数十万人涌入汉中,褒中首当其冲,接纳无数子弟,这也是他能和南郑祭酒分庭抗礼的底气。 褒中府库中囤积的钱粮,比成固多出四五倍,这要是被敌军占去,那还了得? 褒中祭酒一路上心急如焚,暗暗祈祷天神护佑,此次若能保住驻地,当祭三牲以享诸神。 将到褒中境内,人马忽然停下,竟在褒河边休整饮马,士兵们重新整备铠甲刀枪。 褒中祭酒急道:“救兵如救火,将军何以如此散漫?” 昌奇言道:“荆州兵先到褒中,以逸待劳,我若急急到城下,人困马乏,如何厮杀?当养精蓄锐出兵,与守军里应外合,便可一鼓作气破敌。” 褒中祭酒忧心道:“若被敌军哨探发现,如何是好?” 昌奇大笑道:“祭酒勿忧,某领兵多年,岂无防备?早已派出斥候哨探周围警戒,敌军若来……” 话音未落,猛听得上游喊杀声起,马蹄声震,大片烟尘滚滚而来。 第223章 穷途末路 昌奇见敌军杀到,忙召集士兵结阵,人马仓皇准备,骑兵已经杀到。 只见一员年轻小将纵马而来,挺枪大喝道:“寇封在此,贼将受死。” “哼,黄口小儿好大的口气!”昌奇见来的只是一名后生,不以为意,举刀相迎。 只听一声巨响,手臂震动,大刀竟被荡开,那一枪往胸口刺来,昌奇大惊,急忙扭身闪避。 二马交错,对方又反手一枪扫过来,昌奇提刀架住,再回马时,寇封已经挺枪杀入乱军之中。 昌奇大怒,圈马又来追赶,就在此时,岸边又一支伏兵从侧翼杀到,前军未到,箭矢如飞蝗一般从天而降。 汉中兵正在仓促应战,根本来不及反应,被乱箭从侧方射中,纷纷倒地,阵型彻底大乱。 埋伏在岸上的正是刘贤,挥兵趁势掩杀,与寇封两路夹击,直冲到河岸边,杀得敌军四处逃窜。 汉中兵两处被袭,右边又是褒河,只能往来路逃走,不少人被逼得跳入河中,死伤无数。 昌奇还未追到寇封,人马已被冲散,身旁士兵死伤无数,惊怒不已,唯有咬牙向前突围。 寇封见刘贤杀到,敌军已乱,不再追赶逃兵,转身又与昌奇厮杀。 此时昌奇已经心神慌乱,加之又非寇封对手,勉强撑过五合,正要出声求饶,便被一枪刺落马下。 寇封这也是首次斩将,仰天大吼,抖了抖枪尖上的血水,冷嗤道:“某首战正要拿你开刃,还想求饶?” 此时汉中兵早已逃散,刘贤押着一人前来,正是褒中祭酒,已经吓得抖如筛糠。 寇封言道:“虽然埋伏不成,却也斩了敌将,只是还未尽兴。” 刘贤看着地上尸体,失笑道:“如此用兵,岂有不败之理?” 这一年多在襄阳,刘贤跟着卧龙凤雏,可是长进不少,半路伏击援军,正是他向陈到献计。 二人方才在前方路口林中埋伏,不想援军到了河滩,竟下马休整,便临时改变计划,分两路杀出,果然大胜。 二人押着褒中祭酒来到城下,命其上前叫门,守将见祭酒投降,援军被杀退,只好开城投降。 褒中祭酒告饶道:“念在小人献城有功,可否将家产归还?” 陈到冷笑道:“褒中以为我囊中之物,何须你来相助?本将饶你不死,已是格外开恩了。” 褒中祭酒心如死灰,瘫坐在地上,颤声道:“小人只求保住家人性命。” 陈到言道:“这你尽管放心,刘将军宽仁为怀,我等早有将令,降者不杀,更不会滥杀无辜。” 刘贤忽然笑道:“你若果真能立功,刘将军必有重赏,就看你能否把握住机会了。” 褒中祭酒忙问道:“请将军明示!” 刘贤言道:“你可与沔阳县令认识?若能劝他来降,便是大功一件,也免得沔阳方面动刀兵,伤及无辜。上可救百姓以敬神灵,下可立功领赏,岂不一举两得?” 褒中祭酒闻言连连点头道:“将军放心,我与刘道兄相识已久,只要晓以利害,必能劝他归顺。” 陈到大喜,马上让褒中祭酒写信,命寇封、刘贤领兵两千取沔阳,又派人向刘琦报信,尽快分兵来驻守城池。 还未到天黑,援军便败逃回城,杨任闻报大将,急忙禀告张鲁。 张鲁顿时慌了神,急问道:“援军到了何处?” 杨任摇头道:“自前日探马派出,便未有回信。” 阎圃神情凝重:“褒中失守,若刘琦分兵取沔阳,张将军便无法支援,南郑将陷入孤绝之地。” “事到如今,还有何良策?”张鲁一颗心沉到谷底,援军迟迟不到,守军不是敌军对手,完全看不到任何希望。 阎圃道:“目今只有上中下三策:上策及时抽身而走,退往巴中,张将军尚有三万精兵,若得夷人相助,依山险地利,可与刘琦周旋。” 张鲁蹙眉道:“吾于汉中传教数十年,数万教众子弟在此,岂能舍弃独生?更何况此乃我等根基之地,一旦失去,便如无根之萍,再难有安身之地矣!” 阎圃又道:“中策可命张松出城,与刘琦相见,看是否有和谈余地,若刘琦愿和,主公其钱粮兵马夺取西川,刘琦若得益州,或可放过汉中。” 张鲁长声一叹“刘琦此番出兵,对汉中志在必得,如今局势,恐不肯和!” 杨任问道:“下策若何?” “投降!”阎圃无奈道:“保全家小及城中百姓。” 三人一片沉默,半晌之后,张鲁言道:“先命杨松出城去见刘琦,看他如何答复,再做决策。” “如此也好!”阎圃点头,提醒道:“沔阳至关重要,师君当派一军前去支援。” 张鲁言道:“再派援军,恐又遭伏!刘祭酒乃吾心腹,不必担心。” 遂命杨任继续守城,阎圃安抚城中百姓,张鲁则亲自去见杨松,让他出城与刘琦和谈,哪怕拖延一两日,也能等援军赶到。 杨松虽然有伤在身,但毕竟结交刘琦的计策是他所出,此时兵临城下,南郑告急,不管是为汉中,还是为求自保,都不得不出城来见刘琦。 到了中军大帐,绑着一条胳膊躬身道:“在下有伤在身,恕我不能施全礼。” 刘琦命人看座,笑道:“先生并未临阵,何以受伤?” “惭愧!”杨松尴尬一笑,硬着头皮问道:“在下先前到襄阳,与将军结交,约定共取西川。两家既已结盟,何以又刀兵相见,要害我主性命?” “先生何出此言?”刘琦笑道:“我此来就是为取益州,但奈何却被张鲁所阻,是你们动武在先,杨柏领兵来攻,岂有不反抗之礼?” “啊这?”杨松愕然道:“汉中乃我主所有,将军犯境,我等只是出防,何来先动刀兵?” 刘琦冷笑道:“这汉中之地,岂非朝廷所有?据我所知,汉中太守本为苏固,张鲁攻而据之,又私自改汉宁郡,毁坏官署,装神弄鬼,割据一方,与那黄巾贼张角何异?我奉诏讨逆除暴,匡扶朝廷,不问尔等之罪,已是法外开恩,竟敢出兵拦截,与谋反何异?” 杨松脸色大变,忙摆手道:“师君爱民如子,保护汉中数十年,百姓称颂,更无叛乱之意,绝非张角之流,请将军明察!” 刘琦淡笑道:“即便如此,吾为汉室宗亲,到自家地盘上走动,这很合理吧?” 第224章 传播文明 面对刘琦的狡辩,杨松无话可说,人家兵强马壮,兵临城下,实在没有谈判的资格。 刘琦又道:“其实张鲁传道,劝人向善,我并不反对,汉中十余万百姓受其恩惠,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当今乱世,也唯有家父能做到如此程度。” 杨松疑惑道:“将军此言何意?” 刘琦问道:“不知先生可知左慈道长?” 杨松点头道:“左慈虽在天柱山修行,实则出自昆仑,以炼丹修道,如今于嵩山开设道场,为人治病,名望极高。” 刘琦点头道:“不错,曹贼能划地让左慈安心传道,我何尝不可?汉中乃陇蜀咽喉要地,迟早必有大战,张鲁只知传道,却不修武事,焉能守之?何妨另选仙山灵地,安心修道,若能如老子那般,飞升传道于后世,岂不美哉?” 杨松问道:“当今天下,可有如此宝地?” “当然有!”刘琦点头道:“长沙之南有衡山,山清水秀,仙气缥缈,地势灵脉绝不输嵩山、武当。” 杨松蹙眉道:“衡山远在天边,乃荒蛮之地,毒虫猛兽极多,如何传道?” 刘琦笑道:“先生此言差矣,交州刺史赖恭治理境内,交趾太守士燮已派人表示归顺之意,愿与中原通和,衡山便是南北交通要冲,我欲在此设官署,化育边民久矣!” 杨松摇头道:“若叫师君到此地做官,只怕他宁死不从。” 刘琦言道:“非是治民,而是传道!若张鲁愿到衡山,开辟蛮荒,传道于交州甚至南越,便是南疆开山祖师,功德彪炳万世,受万万民香火,功德岂不比左慈等强百倍?” “这……”刘琦的规划,已经超出杨松的认知和权限,愣了半晌,抱拳道:“兹事体大,在下还要禀告师君,再做定夺。” 刘琦道:“你只需告知张鲁,他想开宗立派,传道化民,我并不反对,甚至可在匡正朝廷之后,设为国教,但决不可以教治民,割地自守,教法高于国法,此举贻害无穷。” “国教?”杨松眼睛瞪大:“当真?” 刘琦点头道:“若张鲁果有意悟道,可出城与我单独会晤,我有肺腑之言相告。若意见不合,我自会放他回城,堂堂正正一战,成王败寇,任他抉择!” 杨松将信将疑,回到南郑,将刘琦的话尽数告知,张鲁闻言震惊莫名,并非是为刘琦的霸道,而是他的规划。 “传道、开宗、飞升……”张鲁喃喃自语,仿佛中邪一般。 这正是他一生所求,但之前都是懵懵懂懂,尽力而为,至于要怎么做,做到什么结果,却一无所知。 刘琦的这番话,让他如有拨云见日之感,仿佛在迷茫中找到了方向。 次日还在犹豫之时,沔阳传来急报,张卫命杨昂为先行日夜兼程驰援汉中,在定军山遇伏,全军覆没,张卫人马被挡在阳平关。 沔阳祭酒得知消息,见势不妙,投降刘琦,非但苦苦等待的援军未到,南郑也成了孤城。 张鲁闻报心如死灰,心知大势已去,与阎圃、杨任商议对策。 杨任咬牙道:“刘琦果然诡计多端,杀我兄弟,此仇岂能不报?不如烧了仓库城池,往米仓山退至巴中,联合夷人报仇。” 杨松道:“师君万万不可如此,刘琦已经言明,只要师君诚心修道,自会全力相助,逃遁而去,我教众子弟如何看待?一生心血付诸东流,不如开城投降。” 张鲁犹豫不定,问阎圃道:“公意若何?” 阎圃此时也无计可施,答道:“若主公想割据一方图谋霸业,可往巴中再做图谋,若要弘道治经,可与刘琦再做商议。” 杨任急劝道:“不如烧了府库连夜逃往巴中。” 张鲁思索片刻,叹道:“刘琦有一言说得有理,府库本为国家所有,我等占领汉中,传教安民,已属万幸,岂能毁之?” 遂命众人留守,命杨松出城约定会面,下午刘琦来到城下,二人就在阵前相见。 张鲁见刘琦唇红齿白,相貌儒雅,隐然竟有帝王之气,心中暗惊,抱拳道:“在下久守汉中,不善治政,谨以祖上所传《太玄经》治民而已,将军若取汉中,吾自当礼让,但众弟子无所归处,愿闻将军治教高论。” 刘琦言道:“在下久闻明公作《老子想尔注》,必有心得,然弘扬道法与治国安民大不相同,明公要想真正传道,还需开宗立派,如佛教那般广收子弟,建立庙观,彪炳千秋。” 张鲁怦然心动,抱拳道:“愿闻高见!” 刘琦言道:“自汉以来,高祖以黄老无为而治为上,万民休养生息,才有大汉盛世,后虽独尊儒术,但弘道者却非止儒家一脉。佛家甚至不远千里跋山涉水到中原弘道,从白马寺到各处宗庙,可谓开辟域外之地,这是何等功德?但道教弟子至今却各修各的法门,逍遥山河之间,看似无为,实则形如一盘散沙,明公若能聚集子弟,齐心协力,必能成为一代宗师。” 张鲁听得心中震动,却疑惑道:“自张角之乱以来,朝廷对各宗门极力压制,孙策甚至不顾万民反对杀了于吉,驱赶境内道士,将军何以反其道而行之,就不怕黄巾之乱再现?” 刘琦笑道:“黄巾之乱,乃是十常侍弄权,朝廷腐败,大失人心,若如汉武、光武盛世,百姓安居乐业,谁又愿背井离乡,抛妻弃子去冒险?我支持明公传教,非欲效仿高祖尊奉黄老之学,而是为传播华夏文明。” “华夏文明?”张鲁愕然,不明所以。 刘琦笑道:“简而言之,就是人人以华夏为尊,以华夏为荣,道家各宗派虽理念不同,但都是敬天法,供奉历代先贤英雄。若能叫天下百姓信仰归于一统,又怎会刀兵相向,屡叛不止?” “信仰?”张鲁浑身一震,似乎隐约抓住了什么。 刘琦的想法其实很简单,道教壮大与否不重要,他急需实施文化渗透,也就是教化百姓。 武力征服并非长久之计,统一的文明和信仰,共同的文化认知和传承,才能建立真正的归属感。 古人将他乡遇故知列为人生四大喜事之一,其实就是一种文化共鸣,扩大到国家乃至世界,也是同理。 在这个迷信的时代,以宗教形式传播文明,比设立官府更容易让百姓所接受,道家传承凝聚着华夏文明的精华,扶持它再合适不过! 第225章 全取汉中 刘琦对张鲁的规划,并不只是简单的立教弘道,既为教化人心,劝人向善,更为传播华夏文明做准备。 无论异族还是异域,文化渗透和文明传承才是拓荒的根本,否则不管打下多大地盘,都只是一盘散沙。 刘琦打算设立英雄碑,为所有为国征战的将士设灵牌灵位,有专人祭扫诵经,诵经祈福,永久祭祀。 这对全军无疑是极大的激励和鼓舞,而供奉历代英雄大贤也是道门的传统,两者相辅相成。 张鲁当场便听得热血沸腾,虽然刘琦年纪轻轻,但于他有开悟之恩,以师礼相拜,恨不得即日便到长沙准备。 再次回到南郑,阎圃等人发现张鲁仿佛换了个人,非但没有兵临城下的惊慌,也不见即将覆灭败亡的颓丧,反倒整个人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当张鲁宣布准备投降时,杨任吃惊道:“师君似乎神志不清,那刘琦莫非有通神本事,能迷惑人心?” 阎圃也心中疑惑,开城投降虽是无奈之举,但从未见过投降还如此兴高采烈的,二人究竟说了什么? 傍晚时分,张鲁率领众官开城迎接刘琦,将敕令发布各地,并派人向张卫传信,让他们献出阳平关,刘琦自会封官犒赏 汉中全境归降,也免去一场刀兵之灾,刘琦也欣慰不已。 十几年休养生息,十余万人口,钱粮充足,比整个关中还要富饶。 当天晚上设宴庆功,军民同庆,各处祭酒也都到齐,与张鲁商议弘道之事,愿追随者前往长沙,愿留在汉中的也有奖励。 一旦在衡山立教,张鲁便是开山鼻祖,而各位祭酒也将成为弘道先贤,开宗立派,扬名后世,千百年后,也如三皇五帝一般,享受人间烟火。 众人正畅谈弘道大业,忽然寇封匆匆来报,守将杨任带着数百随从,从南门逃走,请令去追敌。 “宵小之辈,不足为虑!”刘琦不以为意,命其小心巡城,加强治安,不必去追。 酒宴尽欢而散,次日刘琦便传令各地,恢复回汉中郡名号,郡县官员依旧制,各处义舍改为驿站,只留部分庙观过渡。 虽说立教弘道是为将来准备,但也要有个度,像汉中这样教法高于国法肯定不行,治民还要外儒内法,宗教决不能干涉政权。 正商议安排各处官员,张鲁匆匆来见,却是其弟张卫不肯归顺,竟带着阳平关一万多守军逃入巴中。 刘琦安抚张鲁道:“人各有志,不必强求。不过令弟既然一心作乱,将来可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 张鲁叹道:“人各有命,冥冥之中早有定数,吾既矢志弘道,也该放下这一切了。” 刘琦笑道:“明公此去南方,若能传道到南越,可比当年老子出函谷关化胡之举。” “岂敢与道祖相比?”张鲁神情激动,但还是保持谦逊,干笑道:“在下此来,还有一事要拜托将军,只是有些冒昧,难以启齿。” 刘琦道:“但讲无妨。” 张鲁叹道:“衡阳虽为洞天福地,但地处偏僻,恐家眷水土不服,我准备只带二子前往。家中尚有一女年幼,正待字闺中,欲托付将军,冒昧高攀,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刘琦略作思索,言道:“非是我不愿纳娶,实在家中已有二位夫人,两名侧室,皆新婚未久,若再娶恐有负令千金。明公若不介意,我倒可为令爱作一桩大媒,保证她将来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张鲁也知道刘琦一年内连娶两位夫人,自己的女儿嫁过去也只能为侧室,身份更比不上孙夫人,去了也难免受冷落,问道:“不知男方何人?” 刘琦道:“我心腹大将魏延,有万夫不当之勇,极善统兵,将来必成功业,我欲留其守汉中,正好撮合二人,明公意下如何?” 张鲁点头道:“魏将军之勇,在下也曾见识一二,确实勇武过人,又有将军做媒,实乃小女荣幸,只要她母女能安然无恙,我便知足矣!” 这可真是一举两得,本想留魏延镇守汉中,又让他在这里安家,成了张鲁女婿,不管在军政还是人心方面,都更方便融入。 二人商议一番,张鲁尊奉黄老之道,无需用儒家那一套俗礼,又急着出门,决定一切从简,三日后便成婚。 张鲁走后,刘琦问徐庶道:“汉中已定,趁着关中大乱,当速取益州,军师以为何人可守汉中?” 徐庶笑道:“我本以为将军要留刘磐守此地,但既然为魏延提亲,必是留文长了。” 刘琦点头道:“军师以为如何?” 徐庶言道:“魏将军起于卒伍之间,勇武过人,冲锋陷阵自不必说,未知其安治境内本事如何,既然将军委用,必有道理。” 刘琦笑道:“我叫文长前来,一试便知。” 徐庶知道刘琦最善用人,魏延是刘琦一手提拔的武将,忠诚毋庸置疑。 不多时魏延前来,刘琦言道:“今汉中已定,此处为陇蜀咽喉要地,高祖开大汉基业之所,非文武双全之人不可镇守,我欲拜将军为汉中太守,你意下如何?可敢担任?” 魏延大惊道:“汉中如此重要,末将岂敢当此大任?” 刘琦盯着魏延:“文长不敢?” “这……”魏延惊喜又激动,认真思索片刻,躬身抱拳道:“末将起于行伍之间,幸得公子信任提拔,自当肝脑涂地以报知遇之恩。若公子委用,延愿效犬马之劳,虽万死不辞!” 徐庶言道:“今关中大战正急,西凉军虽强盛,但刚则易折,吾料马超非曹操之敌。将来我等取益州,曹操必趁势来攻汉中,文长当如何御敌?” 魏延朗声道:“若曹操举天下而来,请为将军拒之;偏将十万之众至,请为将军吞之。” “此言壮哉!”徐庶听得抚掌大笑,赞道:“文长雄豪,不亚于关张二将。” 刘琦等的就是魏延这句话,气吞山河,自信豪迈,只可惜这样的大将,竟死于内斗。 若是魏延一直在汉中,曹操都打不进来,更何况邓艾、钟会这些后辈? 第226章 议取巴蜀 刘琦当即便升魏延为镇远将军,领汉中太守,总督汉中兵马,胡济为司马,再从荆州调部分官员协助守御东川。 魏延躬身谢恩,刘琦笑道:“加官晋爵,只是为国效力,我还有一件大礼,要送于将军。” 魏延忙道:“公子大恩,延粉身碎骨难报,如何再敢收礼?” 徐庶在一旁笑道:“此礼非将军不能收也。” 刘琦言道:“张鲁久在汉中,以教治民,人心散漫,只知宗法,不知礼法,突然改换政令,必会引起震动。今张鲁有一女,文长若为张鲁女婿,又有杨松等人辅佐,方可名正言顺改制安民,不知你意下如何?” 魏延抱拳道:“婚姻大事,全凭父母之命,末将十余岁便为孤儿,君命更大过父母,既是公子成全,于公于私,属下自当从命。” “你这两家的媒人倒是轻松,”徐庶摇头失笑,“不知张鲁用何人为媒人,莫非便是杨松?” “差点忘了一件大事!”提起杨松,刘琦拍额头,对魏延郑重叮嘱道:“杨松见利忘义,乃十足的小人,我暂时用之,是为安抚人心,筹建商队。若将来曹军进兵时,务必将其除掉,不可留之,切记!” 魏延一怔,心知这非但是刘琦的提醒,也是一道将令,躬身道:“遵命!” 下午张鲁遣女方媒人来议婚,却不是杨松,而是旧部阎圃,看来张鲁对大祭酒杨松不愿随他去长沙颇为不满。 阎圃得知魏延已升任汉中太守,吃惊不已,暗道刘琦果然做事果决,此举既提拔心腹爱将,也彻底稳住张鲁之心。 聘礼诸事都商议完毕,刘琦言道:“明公辅佐张鲁治理汉中,政绩斐然,熟悉各地民情,如今张鲁决心修道,可愿继续留守汉中?” 阎圃一怔,抱拳道:“承蒙将军厚爱,在下感激不尽,我也早有此意,只怕荆州人才济济,拙才不堪大用,故而迟疑未决。” 刘琦笑道:“明公献策坚壁清野,可谓绝计,若张鲁用之,今日未必便到南郑城下。” 阎圃叹道:“一切自是天命,若两军厮杀苦战,张公又如何能与将军面对和谈,踏上修道之途?” 徐庶点头道:“先生为张鲁献策,乃尽人臣之心,今刘将军镇汉中,此乃龙兴之地,先生若能辅之,事必可成。” 阎圃起身施礼道:“闻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将军汉室贵胄,胸藏大略,在下愿追随左右。” 刘琦拉着阎圃坐下,问道:“先生乃巴西人氏,必熟悉境内情况,今张卫、杨任逃奔巴中,其患若何?” 阎圃答道:“巴中之地,巴夷、賨民极多,皆尊巫神张修,曾与张鲁同攻汉中太守苏固,张修不幸战死,张鲁接替其位,遂成五斗米教。今巴中百姓皆奉张鲁为巫神,若张卫联合张修旧部起事,其患不小。” 刘琦问道:“若叫张鲁发一道敕令,可否孤立此二人?” 阎圃摇头道:“若是祭祀过节,犒赏奖励,巴人自会遵从,但要他们归顺,恐人心不一!巴人皆悍勇好战,尤以七姓夷王朴胡、賨邑侯杜濩,早有自立之心,若被张卫蛊惑,其意难料。” 刘琦冷笑道:“此二人若识时务,还不失一族首领,享荣华富贵,若敢挑衅闹事,必叫他后悔莫及。” 阎圃道:“其实将军无需为此事担忧,汉中与益州唇齿相依,三巴之地位于二者之间,若趁势得巴郡之地,如割蜀之股臂,刘璋只好束手就擒。” 刘琦大笑道:“若依先生之言,我倒该盼张卫成功才是。” 徐庶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张卫、杨任此去,既可助将军就势入蜀,又能一举消除巴中、汉中隐患,自此境内安定,便可安心北防曹军矣!” 刘琦任阎圃为郡丞兼军师,辅助魏延守汉中,这两人相辅相成,再派几员偏将,汉中便固若金汤。 这边城内准备魏延婚礼,刘琦又命刘磐先驻军阳平关,又派刘贤、寇封兼程前往葭萌关,在刘璋得到消息前顺利接管此关,入川便容易多了。 送走张鲁之后,刘琦便与徐庶等商议如何向益州出兵,虽说一战在所难免,但总要师出有名,而且还要名正言顺,最好能让刘璋早点投降。 忽然刘磐派人来报,马超送来三千马驹,马匹现留在关前,使者随报信之人到南郑见刘琦。 刘琦倒有些意外,先前探马来报,马超与曹操对战于渭水,曹军一连两月坚守不出,西凉骑兵也无可奈何,莫不是来求援的? 将人请到书房,来人自称马腾侄子马乐,负责管理山丹马场,驯养战马。 马腾先前为谢刘琦助其取长安,特命将今年的马驹送三千给刘琦作为谢礼,虽然马腾遇害,但马超还是遵父遗命如数送出。 刘琦与张鲁交好,便从汉中运送,没想到刘琦竟反手取了汉中,正好省去一段最艰难的路程。 山丹马场可是汉武帝建立的大汉军马场,规模宏大,如今被马家占有,战马还不是应有尽有? 刘琦心中羡慕,脸上却一片感伤:“马将军真乃信义之人!然我虽助马老将军取长安,结果却害了他性命,心中愧疚,如何还能再受此厚礼?” 马乐叹道:“生死有命,老将军为国捐躯,也算死得其所。此番孟起兴兵报仇,誓灭曹贼,杀司马懿雪恨。然曹贼以渭水为界,沿河下寨防守,我西凉骑兵虽强盛,但难以渡河,苦无用武之地。将军既取汉中,何不兵出陈仓、褒斜道,助孟起一臂之力,同破曹贼?” 刘琦叹道:“汉中新定,人心未稳,不敢劳师远征,另外刘璋在西川,时常觊觎汉中之地,吾非不愿出兵,实有后顾之忧,无能为力。” 马乐还要再劝,忽然魏延急匆匆而来,禀告道:“张卫、杨任二贼果然勾结巴夷起事,在巴中聚集数万人马,自立为汉宁王。” “好贼子,真不知死活!”刘琦脸色一沉,无奈看向马乐,苦笑道:“你看我这屁股还没擦干净呢!” 第227章 明哲保身 马乐见此情形,也知道刘琦无暇分身,无奈道:“既如此,便只好祝将军早日讨灭叛逆,安定西川,再议关中之事。” 刘琦劝道:“曹贼诡计多端,其按兵不动,必是在等西凉军人心懈怠,自生变乱,若渭水难破,要劝马将军见机行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若见事不可为,当暂退陇西。” 马乐冷笑道:“司马懿杀了我多少西凉男儿,军中上下无不痛恨,我等同心为马老将军报仇,不破曹贼誓不罢休。” 刘琦心中叹息,他好言相劝,但马乐显然并不放在心上,更何况是年轻气盛、报仇心切的马超? 大多数人都是事后诸葛亮,事先自以为是,事后懊悔不迭,撞得头破血流后,才会舔舐伤口牢记血的教训。 此次曹操在渭水上游对战马超,早已保住长安,心中踏实,也不急着进兵,虽有许褚斗马超,却再没有割须弃袍的惨败。 这局势倒与诸葛亮出祁山类似,但马超军中没有诸葛,而曹操更胜司马,长此下去,西凉军迟早要崩盘。 想起曹操抹书间韩遂,只好为其谋划道:“马将军远道而来,粮草转运不便,又多杂羌人,久必生变。若曹贼死守渭水,可与韩遂分兵攻长安:一路攻右扶风,一路取左冯翊,分兵迂回调动曹军,寻找战机。” 马乐点头道:“将军所言极是,我回陈仓,必将将军妙计告知孟起。” 刘琦又道:“我虽无暇分兵,但自会吩咐武关守军出动,以疑兵之计牵制曹军,待我平定西川,必助他报仇。” 马乐虽觉刘琦口气未免太大,但也知他一片好心,当面谢过,又聊了一阵西凉形势,酒宴结束后便急急赶回陈仓。 刘琦送走马乐,望秦岭而叹,但愿调走韩遂,马儿也能奋起,改变命运。 但从另一方面来讲,如果马超兵败,按照历史轨迹,会逃到汉中来,岂不是要凑齐五虎上将? 不过五虎上将,就属马超命运最惨,父子兄弟被杀,自己全家被灭,后来又不受重用,郁郁而终,年纪最小,却死的最早! 唯有等他退到陇西后再见机行事,若能赶得上,再出手相助不迟。 正感叹之时,魏延仔细禀告道:“探马来报,巴人皆被张卫唆使叛乱,传言张鲁被囚汉中,要为其报仇,已在米仓山各处隘口增派兵马,断绝汉中道路。” 刘琦冷笑道:“这个张卫,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非要闯,正好叫其做我入蜀的垫脚石!” 二人来到府衙,恰逢孙乾等一批官员也从荆州赶到,便与徐庶、阎圃共同商议出兵之事。 孙乾言道:“张卫不听张鲁劝告,自立汉宁王,汉中钱粮充足,人马未损,当趁其立足未稳进兵,否则必为大患。” 刘琦点头道:“如今汉中已平,取巴图蜀乃是既定方略,我却担心刘璋要如约收回江州,翼德那边该如何答复?若不交还,恐张松不好向刘璋复命,两面为难,危及性命。” 徐庶笑道:“将军勿忧,若非张卫逃走,此事倒真有些棘手,如今既要出兵巴中,正好调江州兵马沿巴水北上,南北呼应,共擒张卫。” 孙乾赞道:“巴人屡叛,刘璋才划三巴之地分治,正所谓除恶务尽,既要擒张卫,想必刘璋不会逼迫太甚。” 刘琦看向阎圃道:“巴西太守庞義与张君交手甚多,此人本事如何?” 阎圃略作思索,缓缓说出四个字:“老奸巨猾。” 不等刘琦细问,继续说道:“此人与刘璋亲厚,故任巴西太守来防汉中,然其骄功自重,暗中招募巴人为部曲,欲专权备乱,后为刘璋所疑,只好又备厚礼派人至成都谢罪,方为无事。后来与我等交手,互有胜负,防备有余,进攻不足,吾料其必是心中不安,担心兔死狗烹,有意为之。” “原来如此!”刘琦恍然,终于破了案了。 怪不得刘璋手握益州兵马,却连个小小的张鲁都对付不了,竟是有个老六从中作梗。 身为心腹重臣,在前线不好好打仗,只想退守苟全,明哲保身,这不就是迷你版的司马懿? 沉吟道:“如此说来,庞義虽为刘璋重臣,却未必忠心?” 阎圃点头道:“二人甚至可能早已貌合神离。” 刘琦抚掌大笑道:“看来我入蜀之事,要着落在此人身上,不必等刘璋来讨江州,我先去向他求援。” 众人商议已定,刘琦命孙乾往成都去见刘璋,请庞義自巴西出兵共讨张卫。 传令三日后出兵,申耽、申仪运粮,以陈到为先锋,阎圃为随军参赞,留魏延守汉中,自领大军直取巴中。 刘琦降服张鲁,全取汉中,消息传至蜀中,境内一片震动。 让刘璋父子头疼数十年的张鲁,短短两月时间就被刘琦轻松拿下,这是何等手段? 刘璋在成都得知消息,忽然有些懊悔起来,与主簿黄权商议道:“早知张鲁如此不堪一击,我就该发兵直取汉中,何必又请刘琦相助?” 黄权心想若早换庞義,遣其他人为巴西太守,张鲁早已被灭,何至于到现在的局面? 巴西太守庞義,与刘焉有通家之好,又冒死从长安救出刘焉子孙,女儿庞氏又是刘璋儿媳。 庞義久攻汉中不下,反被张鲁几次杀败,虽勉强守住巴西,但结局却差强人意。 堂堂益州牧,却被汉中太守屡屡欺压,张鲁手下并无大将,蜀中上下无不以此为耻,偌大的西川难道无人可用? 自赵韪叛乱后,刘璋更偏向庞義等东州兵,益州官吏见刘璋暗弱无能,又用人不明,渐渐人心离散,张松此次结交刘琦,恐怕别有用心。 黄权此时已料到益州不保,当初他与王累都劝刘璋不必求援,让出江州已够离谱了,还要助刘琦取汉中,这不是自掘坟墓? 但疏不间亲,事到如今,也只能尽责谋划,抱拳道:“刘琦既已得汉中,可请张别驾去见张飞,及时收回江州才是。” “公衡所言极是!”刘璋长出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欣慰笑道:“汉中已平,除去我心腹之患,刘伯玮不愧为我刘氏宗亲,吾当以厚礼酬谢。” 黄权见刘璋不忧反喜,暗自一叹,为驱一只恶犬,却请猛虎进门,它的胃口岂是那么容易满足的? 恶犬不过狂吠两声,声势唬人罢了,猛虎却是要吃人的! 第228章 七姓夷王 汉中以南,巴郡以北,曾有賨国,寄寓渠江,北依巴山,南通涪黔,賨人天性劲勇,歌舞善战。 汉高祖刘邦被贬汉中,从巴地招募巴人助战,有七个氏族响应,以为大汉前锋,冲锋陷阵,无往不利。 平定关中之后,七姓巴人衣锦还乡,高祖封为贵族,特赦其族人世代不供租赋,七姓夷王轮流担任巴王,五年一换。 另一部分未曾参战的巴人,则任命賨邑侯治理境内,其赋税大多都由七姓王族收取,只有少数上缴朝廷。 汉末大乱,巴巫兼朝廷司马张修被杀,张鲁继承张修五斗米教占领汉中,与刘璋不和,联合巴人反抗自立。 刘璋割巴郡以北分为东西二地,西部汉人居多,以庞義为巴西太守,东部则为巴人地盘。 张卫和杨任逃至巴中,宣称刘琦出尔反尔,偷袭汉中,囚禁张鲁,召集巴人起事,准备救张鲁报仇。 张卫在汉昌自立汉宁王,封杨任为镇国大将军,七姓夷王朴胡为永世巴王,賨邑侯杜濩为大司马,巫神袁约为护国大法师,商议出兵。 正在此时,张鲁敕令传旨境内,袁约疑惑道:“此乃师君亲笔手书,叫我等归顺刘琦,莫非师君已降刘琦?” “绝不可能!”张卫摆手道:“师君被刘琦囚禁,必是他们严刑拷打,逼迫家兄所写,看似叫我等归降,实则是盼我等尽快出兵营救,我们一奶同胞,孤王还不知兄长性情?” 众人将信将疑,随后张鲁单独写给张卫的书信送到,劝他迷途知返,为张氏在民间留下香火。 张卫此时当了汉宁王,人人奉拜,自觉尊崇无比,哪里肯轻易罢休,将密信后半截展示给众人看。 反说张鲁派人送来密信,师君自有神灵相助,不死不灭,不必挂念他的安危,叫他们尽快起兵,夺回汉中,兴盛五斗米教,永续张氏香火。 賨邑侯杜濩言道:“刘琦既派人送来敕令,免我等之罪,即便是强迫师君而写,但也看出来他并不想出兵,不如先派人前往交涉?” 张卫大怒道:“刘琦乃反复小人,先前与师君交好,约定同灭刘璋,结果却趁机取了汉中,出尔反尔,他的话怎可相信?” 国师袁约叹道:“中原有一句话说得好:打断骨头连着筋。不管怎么说,刘琦和刘璋乃是同宗,只要有他们在,就没我们的好日子过。” 杨任冷笑道:“先前我在南郑与荆州军交手,魏延当着师君之面,扬言要算当年攻杀汉中太守苏固、斩杀汉使的旧账,这可是谋反大罪,要诛九族的!” 众人闻言神情一凛,巴王朴胡大声道:“没有我们巴人,哪来的大汉王朝?如今刘邦的孙子忘恩负义,过河拆桥,既然他们忘了誓约,我们也不必再听他们的号令。” 当了四年的巴王,按照规定,马上就要被轮换,如今起兵反汉,就不必再遵循旧制,让朴氏世代成为巴王。 杜濩蹙眉道:“庞義在巴西,我们若是再攻打汉中,将会腹背受敌,请诸位三思。” 张卫笑道:“大司马勿忧,孤亲自镇守汉昌,有杨将军统兵,庞義不足为虑。” 杨任傲然道:“有本将在此,给他庞義十个胆子,也不敢前来进犯。” 这几年张鲁与庞義多次交手,互有胜负,几场胜仗都是杨任打的,巴人也都参战,自然清楚。 朴胡意气奋发,大笑道:“既如此,那对战刘琦,攻打汉中,就交给我们吧!賨人的荣耀,将由我们守护。” 杜濩蹙眉道:“眼下即将入秋,正要准备过冬物资,年轻人都去打仗……” 自从封七姓巴王后,最好的土地资源都被那七个部族占去,剩余的巴人都在深山偏僻之地,每年还要纳税,苦不堪言。 朴胡很是慷慨,大手一挥:“如今同仇敌忾,今年的赋税就免了吧!” “大王真乃仁善之主!”张卫夸赞一阵,命朴胡率领巴人往米仓山出战,他与杨任留守后方,防备庞義偷袭。 杜濩心中暗叹,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以为免了赋税就万事大吉? 七姓之外的其他部族,各户家中基本都没什么余粮,武器装备更少的可怜,出去打仗生活会更加艰难。 回到族中,与几位长老商议出兵之事,虽然打仗有立功机会,但一旦战死,家中老小便无人照顾,众人各执一词。 杜濩也无可奈何,安抚众人,巴王有令,谁也不敢违抗,各去准备出兵事宜。 正在大堂闷坐,一名年轻人进来,手中拿着账册:“大王,这是今年各部落报上来的资产……” “不必了!”杜濩揉着眉心,摆手叹道:“今年的赋税已免。” “哦?这倒是好事!”年轻人面露喜色,见杜濩满面愁容,疑惑道:“既然不用纳税,大王何以闷闷不乐?” 杜濩苦叹道:“刘琦占了汉中,师君被囚,大家都准备起兵报仇,营救师君——要打仗了!” “这万万使不得!”年轻人大惊道:“张卫、杨任乃师君心腹大将,二人逃至巴中,足见非刘琦对手,此人善于用兵,连曹丞相都非对手,我们与他交战,岂不是以卵击石?” “这我又何尝不知?”杜濩无奈苦笑,看着眼前目光明亮的年轻人,问道:“子均,你在成都长大,是读过书、见过世面的人,以眼前的局势,我们该怎么办?” 原来这年轻人叫王平,字子均,虽是宕渠賨人,但他母亲何氏却是汉人,因父亲外出打猎身亡,从小在外祖父家长大,去年才回到族中。 杜濩见他能读书识字,便命其掌管族中户册,偶尔建言献策,都有奇效,虽是随口一问,却隐隐有些期待。 王平答道:“张卫不甘束手就擒,妄图负隅顽抗,而巴王不愿再被轮换,要做永世巴王,他们各有所图,却不顾族人安危,必将引来大祸。” “子均言之有理!”杜濩心中暗惊,又问道:“但巴王有令,我等不可违抗,如之奈何?” 王平思索片刻,正色道:“孟子曰: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自大汉建立以来,七姓便高高在上,如朝廷权奸,骄横霸道,民心怨愤,巴王不仁,自取灭亡,或许便是重整各族秩序的良机。” “正所谓不破不立——”杜濩深吸一口气,起身重重拍着王平肩膀:“你随我一同出征,我们见机行事。” 第229章 白毦兵 朴胡将大军扎在蒙头岩隘口,此处是进出米仓山的要道,其余各处小路陡峭难行,只需三五百人足够。 杜濩带着王平进入帐中,只见朴胡高坐帅位,右手七姓部落来了三位酋长,各家都派弟子来参战,足有二十余人。 朴胡蹙眉道:“大战在即,怎得只有大王一人前来?” 杜濩答道:“赵黑、赵虎掌管军马,现在营中。” 龚氏酋长龚希揪着胡须问道:“賨部有多少兵马?” 自从汉武帝封巴王之后,七姓便以贵族自居,部众改称巴人,而将其他各部落还称賨人,颇有轻蔑之意。 杜濩眉头微皱,淡淡道:“有精兵三千!” “哈哈,三千?”罗氏酋长罗鲷大笑道:“我等要对战刘琦,攻取汉中,賨部却只出三千人,真以为战争是儿戏?我们的祖先可是浴血厮杀拼出来的。” 龚希轻笑道:“看来賨部的人都不想立功,那就不要怪自己世代贫穷,给你机会不中用啊!” 杜濩冷声道:“兵贵精而不贵多,我挑选的都是各部落勇士,而非滥竽充数,冒领军功之人。” 七姓子弟闻言大怒,罗鲷沉声道:“杜濩,你什么意思?” 杜濩双目微凛,怒瞪着罗鲷,对方虽然也当过巴王,但现在只是部落酋长,如此直呼名姓,就是仗着七姓的优越感。 朴胡冷喝道:“不必争吵,兵多兵少都不要紧,我们的目标是拿下汉中,以功劳分地盘。” 龚希得意笑道:“巴王所言极是,等将来论功行赏,你们不要再有埋怨就是。” 七姓子弟无不纷纷点头,指着杜濩低声议论,当年七姓部族抓住机会,获得了至高无上的荣誉,胆小的賨部不敢出战,多少代人过去,他们还是如此。 正在此时,忽然探马来报,刘琦自汉中出兵,往米仓山杀来,前锋已快到山下。 朴胡猛拍桌案,冷笑道:“好个刘琦,本王还未出兵,他倒先送上门来了,定要叫他知道我賨人的厉害!” 王平适时上前一步,抱拳道:“大王,我等愿为先锋,前去对敌。” 朴胡皱眉道:“你是何人?” 王平答道:“賨侯帐前护卫王平。” 朴胡不悦道:“哼,众王议事,哪轮得到你一个小小护卫说话,懂不懂规矩?” 杜濩也没想到王平会主动请命,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接话:“既然诸位以为我们兵少不能对敌,这首战就交给我!” 罗鲷大笑道:“賨部首战若是输了,必会被汉人所笑,巴人的荣誉,还是由我们来守护吧!” 朴胡心中暗喜,点头道:“如此就请罗部先出兵,看看荆州兵实力如何。” 罗鲷欣然领命,派族中勇士罗胜出战,龚希笑道:“罗胜,必能旗开得胜!我们为你准备庆功酒!” 众人大笑,罗鲷带着罗胜出帐点兵,朴胡命人准备酒宴等候报捷。 杜濩默然退出大帐,脸色阴沉,责备王平道:“你在成都长大,更应该懂得礼数,我与众头领议事,你怎能擅自插嘴?” 王平淡淡道:“属下若不争抢,首战恐怕要落到大王头上。” 杜濩一怔,忽然明白王平用意,转怒为喜:“子均果然聪明过人。” 如果按照以往经历,七姓必定会让他先派兵出战,试探虚实,如今被王平一激,便自己上阵了。 罗胜领兵下山,便见一支兵马正由远处而来,尘土飞扬,旌旗飘展,传令摆开阵势。 不多时荆州兵到,见有敌军阻拦,马上结阵,当先一将身披锁子甲,提枪催马,大喝道:“汉将陈到在此,反贼还不速降?” 罗胜从未听过陈到名号,想必是个无名之辈,见只有数百人,顿时信心大增,这不是白送上门的功劳? 命左右准备冲杀,打马上前,狂笑道:“刘琦小儿偷袭汉中,我等要为张师君报仇。” 陈到在马上观察敌将,见来人气势桀骜,一手提刀,一手用圆盾,上门雕刻虎首,张开血盆大口,十分凶猛。 临行时阎圃便说过,巴人战士一手持木盾,一手持兵刃,打仗时歌舞而进,气势惊人,故而又称板盾蛮。 陈到沉声道:“张鲁已诚心归顺,尔等可见书信?” “嘿嘿,那都是被逼的!”罗胜冷笑一声,大喝道:“老子先取你人头,为张师君报仇。” 罗胜陈到身形瘦弱,根本不放在心上,纵马杀到近前,举盾大喝,挥刀便朝对方面门砍下去。 陈到在马上动也不动,仿佛被罗胜的气势所慑,罗胜不由纵声大笑起来。 “哦吼吼——哈尔……” 身后的巴人士兵用刀枪击打盾牌,唱起战歌,正准备冲杀过来。 声音才起,却见罗胜的笑声戛然而止,人从马背上倒翻下来,尸体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巴人愕然大惊,手还在半空中,陈到已经猛催战马,挺枪直冲过来。 “杀——” 陈到身后,可是久经沙场的白毦兵,个个武艺高强,只是一直很少冲锋陷阵,如今终于有了表现机会,无不奋勇争先。 未等巴人反应过来,陈到已一马当先到了近前,钢枪抖动,只见那些盾牌如草叶一般碎裂,当先的几名巴人惨叫倒地。 阎圃说过,巴人作战,若是开场取胜,便会士气爆发,歌舞而进,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势不可挡。 但初战遇挫,不能喊唱起舞,便会陷入被动,各自为战,只凭借本身凶悍厮杀,如果还不能反败为胜,就会彻底崩溃。 陈到一合斩了罗胜,趁势冲进中军,骑兵紧随其后,将巴兵阵型冲得大乱。 这巴兵果然凶悍,竟不退后,妄图反攻,但这次他们面对的可不是益州士兵,而是全副武装的白毦兵。 他们也是凶悍的丹阳山越人,再加上训练有素,巴人反抗几下发现根本不是对手,掉头往山中逃窜。 陈到领骑兵往来驰骋,在乱军中往来冲突,所到之处人仰马翻,根本没有一合之敌。 白毦兵争先恐后,追杀败逃的巴兵,直追到半山腰上,才停下来收缴军器物资。 陈到整顿兵马时,阎圃才领后军赶到,惊叹道:“陈将军,你、你好快——” 第230章 杀敌立威 陈到抱拳笑道:“全仗参军指出巴人弱点,其只会打顺风仗,某不可不快!” 阎圃苦笑道:“若非诸位勇猛善战,知其弱点也难取胜!” 方才白毦兵追杀敌军,阎圃在远处全都看见,刚才这一幕,和虎入羊群没什么区别,悍勇凶猛的巴兵,竟变得不堪一击! 庞義何尝不了解巴人的作战方式,但屡吃败仗,后来干脆也招募巴人士兵,才稍微稳住巴西局势。 陈到言道:“巴人败走,必会再来报仇,我等要速做准备。” 阎圃传令在山下安营扎寨,心中震惊不已,本以为陈到只是刘琦麾下一员偏将,不想竟是武艺高强。 虽首战大胜,却不骄不躁,颇有大将风度,实力恐怕不亚于赵云、魏延,军中竟是藏龙卧虎。 蒙头岩外,罗鲷在山头等候侄子大胜归来,忽然前方许多败军逃回,惊慌失措。 几名士兵冲到近前,跑得气喘吁吁,大叫道:“罗胜被杀……” “什么?混账!”罗鲷惊怒不已,怒吼道:“刘琦敢杀我侄儿,我要报仇。” 罗胜是罗鲷的内侄,他一直当做下一任酋长来培养,再过几年,也有实力竞争巴王。 此次随军出征,就是想挣点功劳,增加威望,没想到刚出战就被杀了,怎能不怒? 兵卒摇头道:“来的不是刘琦,叫陈到。” 罗鲷双目赤红,咬牙道:“来人,点兵下山,为罗胜报仇,将荆州兵碎尸万段!” 巴人不但作战勇猛,而且部落之间极为团结,同仇敌忾,所以每次作战都能爆发出强大的战力,酋长一声令下,所有人二话不说,往山下涌来。 朴胡此时正在帐中等候,酒已经凉了,却不见消息传来,派人去查问,方知罗胜被杀,罗鲷亲自去报仇。 众人吃了一惊,龚希却笑道:“老罗亲自下山,就是刘琦来,也不是对手,看来庆功宴要吃些开席了。” 朴胡一想也是,摆手吩咐道:“再去热酒来!” 罗鲷在族中可是有勇士称号的,曾独自杀死七八头狼,一般人根本不是对手。 杜濩孤独地坐在对面,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王平,二人心照不宣,只怕罗鲷此去,也难以全身而退。 罗鲷怒气冲冲来到山下,只见荆州兵已经安营扎寨,守军在辕门处严阵以待,营前两员大将,早已等候多时。 罗鲷上前指着提枪之人,沉喝道:“你便是陈到么?” “罗首领!”旁边一人却上前两步,抱拳道:“张师君已诚心归顺刘将军,往江南传教弘道,尔等莫要被张卫蛊惑,铸成大错。” “阎参军?”罗鲷一怔,此时已到傍晚,头盔阴影遮住面庞,仔细看去,才发现旁边之人就是阎圃。 自从张鲁兼任巫神之后,巴人酋长每年都要到汉中聚会,大家也算相熟。 阎圃点头道:“正是在下,师君起行之时,敕令已发到各部,诸位不可逆天行事,不如早劝巴王归顺,交出张卫,方为明智之举。” 罗鲷狞笑道:“阎圃,你背主求荣,甘心做刘琦的狗,我们巴人绝不!不为师君报仇,白虎大神也不会原谅我们,今日连你一起杀!” 陈到看来人身形高大,膀大腰圆,相貌十分威猛,听阎圃称呼,便知是七姓王之一。 见他口出狂言,打马上前道:“粗野暴民,唯有以武慑服,方可训劝,参军不必多言,且退后!” 阎圃暗自叹息,一旦与七姓王开战,便意味着要不死不休,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但显然巴人已被张卫唆使,听不进良言,只能无奈退后。 “大王,让我来!”罗鲷还未出马,一人便纵马而出,直接杀向陈到。 罗鲷也不阻止,就在阵前观战,罗氏部落有五大勇士,个个武艺高强,因罗鲷杀狼一战成名,这五人以狼命名,称为恶狼勇士。 先出阵的正是老二青狼,他急于立功表现,也是贪婪之心发作,看中了陈到的装备。 按照巴人传统,作战时谁抢到的物资归谁,这一身盔甲明光锃亮,要是穿在身上,他将成为整个部落最亮眼的人。 陈到催马上前,见对方大盾在前,一刀砍来,与先前那人作战方式类似,一枪直刺其腹部。 那人动作倒也不慢,忙将盾牌下沉,刀刃向脖颈砍来,陈到手腕微微用力,枪如灵蛇般突然暴起,直奔对方咽喉。 青狼想不到对方变招如此之快,急忙横刀招架。 但他单手拿刀,哪里能挡住对方双手拿枪?再加上坐骑冲势,只觉手臂上一股大力传来,刀刃便被震开。 战马疾驰而过,一道寒光也到眼前,青狼大惊,下意识侧身躲避,举起盾牌遮挡。 噗—— 一声轻响,盾牌仿佛纸糊的一般,竟被枪尖捅穿,紧接着贯穿胸口,腥红的血水向后飚飞,映着夕阳绚烂夺目。 罗鲷正和其他四人指点议论,分析这一枪该如何反攻,却见青狼一个照面便被挑落马下,全都愣住了。 “二弟!”老大天狼大怒,怒吼一声上阵报仇。 陈到调转马头,再与天狼交战,此人力气虽大,但招式缓慢,五合便被杀得手忙脚乱。 “老四,你上!”罗鲷见势不妙,赶忙让贪狼出战。 这五人可是他的心腹将领,大家患难与共,如果再有个闪失,心痛尚在其次,对罗氏部落的实力也有影响。 陈到见又一人杀出,却怡然不惧,一杆枪如怒龙出海,左右翻转,独战两人游刃有余。 贪狼性情粗暴,向来以凶悍拼命出名,上来便是一通猛攻,却被陈到反手一枪刺中大腿,疼得一声大叫,血流如注。 罗鲷大惊,将手一挥:“一起上!” 剩余二人立刻出马,换下刚出阵的贪狼,三人将陈到围在中间,走马灯一般厮杀。 阎圃心中焦急,想鸣金却又怕巴人趁势冲杀,大喝道:“罗头领,你们人多欺负人少,不怕有损巴人勇士的威名?” 罗鲷此时也看出来武将只陈到一人,狂笑道:“阎圃,你也知道,本王的恶狼勇士从来都是同进同退,不管对方敌人是一个还是一百个,都是一起对战,有本事你也上啊!” 阎圃脸色一沉,更担心陈到有危险,将令旗举起,大喝道:“擂鼓!” 第231章 名过其实 罗鲷笑声未绝,阎圃忽然传令擂鼓,忽然背后山上杀声大作,伏兵四起,荆州兵分三路杀出。 “你卑鄙,偷袭!”罗鲷脸色大变,赶忙传令抵挡。 此时正面大营中,白毦兵也同时出动,转眼间巴人被围在山脚下,腹背受敌,惨叫不绝。 混乱之中,交战的老五分神观望,被陈到手起一枪,刺中心窝惨叫落马。 “五弟!”天狼失声大叫,竟扔掉手中盾牌,双手握刀冲向陈到:“老子跟你拼了!” 天狼天生力大,此时又拼死报仇,一把刀不断斩下,将陈到的招式打乱,逼得其不断后退。 老四见马上不敌,干脆翻身下马,从背后取出弓箭,对着陈到后背便射。 他们五人除了带兵打仗外,平时经常一起进山狩猎,五人分工合围,即便遇到老虎也能轻松拿下。 老四号眇目狼,只有一只独眼,箭法精准,能射空中飞鸟,见老大缠住陈到,干脆放箭杀人。 “老大小心!”白毦兵也已杀到,见有人用暗箭,一名都尉催马疾驰而来,抖手便打出一只飞镖。 这飞镖为人字形,旋转极快,带着破风之声咣的一声打在眇目狼后脑勺上,竟又旋转飞回。 眇目狼微哼一声,身形踉跄,手中箭射出,稍微骗了准头,陈到也听到叫声,回头见一箭射来,忙侧身躲避。 天狼已经双目充血,如被激怒的凶手,只管嘶吼冲杀,喉咙里发出奇怪的韵律,如猿猴一般叫嚣着。 极度狂怒的天狼根本没看到这一箭,正被射中眉心,怪叫声戛然而止,瞪大双眼仰面倒地而亡。 “大哥!”眇目狼被打得眼冒金星,却来不及去看身后之人,见一箭杀了老大,朝着陈到再次开弓。 陈到刚转身,白毦兵便到近前,两支枪同时刺出,将眇目狼贯穿胸口,放翻在地。 转眼之间四位兄弟被杀,饶是以凶悍著称的贪狼也心惊肉跳,忙对罗鲷大吼道:“大王快走!” 罗鲷正在指挥人马反攻,听到叫声回头,陈到已领兵冲过来,白毦兵再次横行于乱军之中。 “跟他们拼了!”罗鲷脸色铁青,咬牙举起玄铁盾牌,就要拼命。 “大王先走,记得为我们报仇!” 贪狼大吼一声,不顾腿上的伤势,带着十几名随从,扔掉盾牌直冲向陈到。 罗鲷看出来贪狼要拼命,暗自咬牙,转身带着护卫向来路杀去。 贪狼也双目赤红,被急发凶性,盯着陈到发动猛攻,十几个回合奈何不得,气喘如牛。 正准备换招,却见陈到大喝一声,枪影重重,带起点点寒光,直向面门而来。 贪狼分不清真假,下意识地举盾阻挡,却发现左手空空,不等反应过来,已被一枪刺中咽喉,轰然倒地。 巴人士兵本就大乱,见恶狼勇士尽数被杀,罗鲷又带兵逃走,顿时丧失斗志,纷纷钻进密林逃命。 罗鲷在乱军中杀开一条血路,带着十余残兵逃走,不觉天色已黑,远远看到蒙头岩关隘上的火光,刚松了一口气,忽然林中乱箭齐发。 护卫纷纷惨叫倒地,罗鲷腿上中了一箭,咬牙大吼道:“谁!” 树林背后,缓缓走出一员小将,欣喜笑道:“嘿嘿,可算抓了条大鱼!” “你是什么人?”罗鲷嘶声大吼。 “我叫陈风!”年轻人轻笑道:“你可听过上阵父子兵?” 罗鲷举起盾牌,沉声道:“单挑如何?赢了让我走!” 陈风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面带微笑,摇头道:“我白毦兵作战,从来都是同进同退,不管对方敌人是一个还是一百个,都是一起对战!” “你……”罗鲷脸色大变,知道这小子必是听到自己刚才阵前对话。 陈风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将手一招:“上!” 早有士兵抛出钩锁,先将罗鲷放倒,白毦兵再一拥而上,便将其活捉。 陈风捡起地上的盾牌,入手微沉,只见盾牌上雕刻金色虎头,点头笑道:“玄铁金纹,必是七姓王无疑!” 众人押着挣扎吼叫的罗鲷下山,回到营中,陈风到中军大帐复命,却见刘琦竟也到了,急忙上前见礼,交上盾牌。 “当真虎父无犬子!”刘琦夸赞陈风,看向赵云二人笑道:“看来是我等多虑了。” 陈到父子在历史上名气并不大,但实力却毋庸置疑,否则哪有资格统领白毦兵? 下午听说前军已经开战,刘琦担心陈到一人对付不了许多巴人勇将,让刘磐领兵,带着赵云和黄忠轻骑而来,没想到已经抓了一名夷王。 阎圃也一脸尴尬,干笑道:“非是巴人名过其实,而是陈将军太过英勇!” 出兵之前,他将巴人渲染得太过厉害,又是七姓王族,又是板盾蛮勇猛善战,当年助高祖平定关中立下头功,如今也打得庞義毫无还手之力,谁知却是如此不堪一击。 其实他哪里知道,陈到如果有领兵的机会,也能跻身一流武将,换做五虎将、五子良将,甚至东吴十二虎臣,对付这些异族都是砍瓜切菜。 董卓、公孙瓒、马腾这些诸侯,哪个不是威震边疆,但到了中原却都吃不开。 除了中原人才济济外,关键更注重兵法谋略,随便几个计谋丢出,迂回交战,便全都懵圈了。 刘琦示意阎圃不必愧疚,有备无患总好过轻敌失利,命人将罗鲷押来问话。 罗鲷被押进帐中,已经变得沉默不语,听说眼前之人竟是刘琦,倒是吃了一惊。 刘琦言道:“你们巴人曾助高祖建立大汉,七姓部落更是世代荣耀,如今为何反要起兵作乱,将祖宗功勋毁于一旦?” 罗鲷叹道:“张卫声称要为师君报仇,又有巴王命令,我们不敢违抗。” 刘琦言道:“今日本将奉诏讨逆,兴复汉室,与当年高祖兴业颇为相似,正是尔等立功之时,你可愿回去劝说巴王来降,重现先祖辉煌?” 罗鲷闻言惊喜不已,忙点头道:“将军放心,我一定劝巴王迷途知返。” 刘琦大喜,命人为罗鲷解去绑缚,传令摆宴庆功,赐予酒肉,放其回蒙头岩劝朴胡明日来降,共讨张卫。 阎圃蹙眉道:“巴人最为记仇,罗鲷侄子、从属皆被杀,却如此轻易答应归顺,恐非诚心,只怕一去不回。” 刘琦笑道:“我故意为之,罗鲷若是执迷不悟,必叫他名如其人。” 第232章 故人相见 蒙头岩中,朴胡等人从傍晚等到掌灯,败兵陆续逃回,庆功宴改作压惊宴,却迟迟不见罗鲷归来。 酒温了三遍,香味已淡,菜热成汤羹,众人也饿得肚子咕噜噜直响。 朴胡亲自在关头等了半个时辰,暗自一叹,回来传令开席,无论胜负如何,肚子总是要填饱的。 大家饿了大半天,虽是热了几遍的菜,寡淡如水的酒,也吃得不亦乐乎。 正狼吞虎咽之时,门口人影闪动,一人大步进入帐中,正是罗鲷归来,看满堂首领吃得正欢,顿时浑身一僵,脸色愈发难看。 吃喝的众人也齐齐愣住,有的举着酒杯,有的端着碗,场面一度尴尬! 沉默半晌,龚希放下酒杯,干笑道:“呃,这个老罗,其实我们也等了大半天,以为你……正准备早些休息,明日去救人。” 朴胡也点头道:“不错,本王刚从关头回来,才吃了一两口,你看着菜都……嗝~~” 话未说完,竟忍不住打了个不合时宜的饱嗝,顿时愈发尴尬。 罗鲷冷着脸扫视众人,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龚希吃了一惊,赶忙起身上前安慰道:“老罗,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确实等了一下午,你不必如此。” “打了败仗,是我的错,不怪你们!”罗鲷微微摇头,向朴胡躬身道:“我该向大王请罪才对。” 龚希愕然道:“那你为何发笑?” 罗鲷言道:“本王今日大败,是被阎圃狗贼算计,所以悄悄下山去,准备潜入营中杀他报仇。竟发现刘琦已到营中,荆州兵在摆宴庆功,虽然没有下手机会,却想出一条妙计破敌,才急忙赶回来。” “刘琦到了?”朴胡吃了一惊:“你有何妙计?” 罗鲷大步上前,到朴胡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朴胡神色狂喜,听罢大笑道:“来,接着吃!” 众人疑惑不已,见罗鲷回到座位上,大吃大喝起来,也都闷着头继续吃喝。 宴罢之后,朴胡命杜濩巡守关隘,其余各部都去休息,只留罗鲷、龚希商议军情。 三更过后,罗鲷、龚希带兵而来,让杜濩打开关门,竟是要去劫营,很快便消失在朦胧的月色之下。 杜濩不悦道:“只要有立功机会,他们七姓便个个争先,我们要想翻身,谈何容易?” 王平却平静道:“刘琦能击败曹操,足见极会用兵,营中怎会没有防备?我看他们此去又要遇挫。” “子均,你还是太年轻了!”杜濩摇头叹道:“荆州兵大胜,罗鲷又亲见他们设宴庆功,此时营中必定防守松懈,这可是劫营的良机啊!” 王平抬头仰望天空,月明星稀,迎着夜风,喃喃道:“听闻刘琦也不过二十出头,倒真想会会此人。” 四更时分,龚希带兵来到山脚下,派出斥候打探动静,回报荆州军大营果然防备松懈,只有两队人在巡逻。 “真是天助我也!”龚希大喜道:“这次功劳,有罗兄一半。” “你的功劳我不要!”罗鲷咬牙道:“阎圃害我族人,我只要杀他报仇,再擒刘琦就足够了!” 龚希心中冷笑,你说的好听,抓住刘琦,那功劳岂不是比我还大? 二人准备一番,从敌营东西两侧,点起火把发出信号,同时杀入大营之中。 守军果然防备不及,惊呼逃窜,纷纷往后营狂奔而去,龚希担心罗鲷先抓了刘琦,顾不得追杀敌人,带着扈从直奔中军大帐。 见里面人影闪动,心中大喜,挥刀砍开大帐,却见罗鲷也从另一边闯进来,二人竟想的一样。 龚希却是心头一跳,只见帐中却空无一人,只点着一盏灯,立着几个草人。 二人相视一眼,同时大叫道:“不好!” 就在此时,营外忽然鼓声大作,喊杀声四起,二人忙退出营帐,呼喊士兵前来对敌。 巴人正忙着在各营争抢物资,那些铠甲兵器,都是钢铁打造而成,比他们的皮甲铜刀强多了,有些甚至当场穿戴起来。 他们丝毫不顾帐中空无一人,直到听到鼓声,才意识到不对劲,纷纷从帐中钻出来,都抱着大小包裹,一片大乱。 龚希又急又怒,跺脚大吼道:“混账,快放下东西,撤退!” 东面已经烧起大火,浓烟滚滚,火焰直窜半空,只见火光之下,一支骑兵狂奔而至。 当先之人白袍白马,一马当先,大枪扫动,就有数人倒下,甚至有人被挑飞起来。 有巴兵上前抵抗,但都被他挑翻,没有一合之敌,有些还舍不得手中物资,被杀得鬼哭狼嚎,低着头四处逃窜。 “欺人太甚!”龚希见他如此杀戮族人,勃然大怒,大吼道:“我来对付他,罗兄你……” 正要叫罗鲷突围,扭头看时,却见罗鲷竟早已打马狂奔而去,大骂道:“龟儿子,你敢卖我?” 这支骑兵来势汹汹,巴人多以步兵为主,此时想要撤退已经来不及,龚希怒吼一声,提刀上前迎战。 罗鲷临阵脱逃,这绝不是巴人勇士所为,不过这样也好,若能攻下大营,抓住刘琦,功劳自己一人独占,威望必会超越巴王。 叮当当—— 龚希提刀猛砍,只是一个照面,大刀便差点脱手而出,要不是另一只手中拿着盾牌,就被一枪刺中。 “好快的枪!”龚希倒吸一口冷气,抖了抖发麻的手腕,大喝道:“来者何人?” “吾乃常山赵子龙也!”来将答话,调转马头反手一枪刺来。 龚希急忙举盾招架,只听一串密集的响声,玄铁盾像被乱锤敲击,虎口发麻,竟脱手而出。 “等等——”龚希急忙大叫。 盾牌是巴人战士的荣耀,一旦脱手,便意味着要拼死而战,龚希并不想拼命。 但赵云却不管这些,反手一枪,正打中龚希腰腹,将其扫落马下,几名士兵一拥上前,活捉绑缚。 此时陈到、阎圃也已经带兵杀到,巴人的战歌还未响起,便彻底大乱,加之两名首领不在,抵抗者寥寥无几,纷纷逃窜。 罗鲷打马杀出包围,只有几人跟随,刚到半山上,忽然乱箭射出,士兵纷纷倒地,顿时心中惶恐,大叫道:“谁!” 密林中走出一位少年,正是上次的陈风,抱着胳膊轻叹道:“我该说冤家路窄,还是故友重逢?” 第233章 阳奉阴违 罗鲷想不到又被这年轻人埋伏,此次被抓住,刘琦定不会饶了自己。 “哈哈哈,我罗氏王族个个都是好汉,绝不怕死。” 绝望之际,反而大笑起来,反正都是一死,不如慷慨一些,还能保住一丝威名。 罗鲷不愿受再擒之辱,大笑之中,便抬刀自刎。 白毦兵早已准备多时,钩索再次抛出,将罗鲷胳膊套住,三下五除二便将其绑缚。 “倒算一条刚烈的汉子!”陈风捡起地上的盾牌,埋怨道:“刘将军正在帐中等候大王,你若自寻短见,叫我如何复命?” 罗鲷愕然道:“刘琦等我?” 陈风笑道:“刘将军早已料到尔等会来袭营,早已等候多时矣!” 罗鲷想起刚才营中情形,惊问道:“刘琦怎知我会来?” 陈风笑道:“刘将军早已看出你并非诚心归降,故意传令摆宴庆功,不过是个诱饵,你这只鲷鱼果然上钩了。” 罗鲷冷哼一声:“刘琦竟如此卑鄙多疑,根本不值得本王效忠。” 陈风冷笑道:“你若是真心,岂会轻易答应去劝降巴王?要是被其他各王反对,便有杀身之祸,此等拙计,连我都看得出来,更何况是刘将军?他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你若不来,怎会又被我拿住?” “哼,你们汉人就是诡计多端!”罗鲷冷声道:“但我们七姓同心协力,只遵从巴王的命令,虎神的指引,刘琦算得了什么?” 陈风言道:“刘将军乃汉室宗亲,高祖嫡孙,矢志兴复汉室,这就足够了!” 罗鲷大笑道:“我只对虎神效忠,要杀便杀,巴人勇士从不怕死。” 陈风言道:“你可曾听说过,刘将军宽仁爱民,从不杀俘虏,更何况尔等先祖对汉室有功,岂能杀功臣之后?” 罗鲷一怔,陷入沉默,陈风又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的先祖何其明智,才有七姓王族的辉煌,如今刘将军也给你们机会,若是一错再错,将会跌入万劫不复之地。” 说话间已到营外,陈风解开绑缚,嘱咐道:“营中尚有许多俘虏,大王毕竟是部落酋长,我给你留个面子,望你好自为之!” 罗鲷微哼一声,活动着手臂,见眼前两排军兵站立,火把刀枪并举,挺了挺胸膛,昂然向前。 刘琦早在帐外等候,抱拳笑道:“大王,我已等候多时了!帐中酒宴备好,快请进!” 罗鲷冷着脸,并不答话,当先迈步进入帐中,只见里面空无一人,果然摆着一盘酒肉。 刘琦随后进来,大笑道:“此战大胜,多亏大王的功劳。” 罗鲷转身怒瞪着刘琦:“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多此一举?” 刘琦笑道:“大王说哪里话来,此酒确实是为大王准备,请!” 罗鲷心想横竖都是一死,不如吃饱喝足上路,径直走到桌前坐下,喝了一大口酒,抓起鸡腿便啃了起来。 刘琦不慌不忙,坐在对面殷勤相劝,也不谈投降出兵之事,只盛赞当年七姓巴人追随高祖平定三秦的辉煌。 问起罗氏的战绩,罗鲷便忍不住说了起来,这是他们祖辈口口相传的事迹,从娘胎听到大,既是祖宗的荣耀,也为激励后人,一开口便滔滔不绝。 二人不觉谈到天亮,罗鲷酒足饭饱,却还说得有些意犹未尽,不过刘琦还有军务在身,又亲自将他送出营门,交还兵刃任他离去。 罗鲷疑惑道:“你……不杀我?” “无论如何,令先祖于我大汉有功,若杀功臣之后,还有何人再肯为汉室效力?只愿大王回去之后,你我不要再于阵前相见,后辈相残,想必你我先祖九泉之下,也不愿看到。” 刘琦慨然一叹,不等罗鲷回话,便转身回营。 罗鲷站了片刻,荆州军杀了他的亲信和族人,终不肯甘心效命,闷头上山。 两次大败,他自觉无颜去见巴王,如今只剩孤身一人,顿觉心灰意懒,直接从小路返回族中去了。 刘琦回营,见罗鲷毫无悔改之意,眼中闪过一道杀机,转身来到隔壁帐中。 龚希坐在那里脸色阴沉,低骂道:“龟儿子!” 听二人对话,显然罗鲷与刘琦早就相识,并不是先前说的偷偷潜入敌营,再想到刚才厮杀,罗鲷竟跑得比兔子还快,恨得咬牙切齿。 刘琦笑道:“方才的情形,想必大王也看到了,罗氏已诚心归顺,准备助我再兴汉室,大王夫复何疑?” 龚希冷声道:“罗鲷狗贼,背叛虎神,他不得好死!” 昨夜被擒,刘琦告知龚希,其实是罗鲷早已归顺,故意回关中诱出守军,帮助荆州军拿下关隘,劝他也趁早归降。 龚希将信将疑,此时听他们说话,又从窗户看刘琦对其礼待有加,迎来送往,不由他不信。 刘琦言道:“助汉乃是顺应天意,助纣为虐才会被虎神惩罚,否则七姓焉有黑虎金纹的特权?尔等若执迷不悟,等将来罗氏一族壮大,七姓王族可就要只剩一家独大,永为巴王了!” 巴人自认为是虎之族,以白虎为图腾,七姓立功之后,刘邦特赐七族战士用帝王玄色,以黑虎饰金纹为盾,区别于普通的巴人士兵。 龚希这一仗打得稀里糊涂,心中不服,更暗恨罗鲷阳奉阴违,出卖族人,想要回去算账。 略作思索起身道:“巴人七姓早有祖训,世代为汉室效忠,将军既是汉室宗亲,属下甘愿追随。” 刘琦命人重新摆宴,让阎圃派人招待那些俘虏,将张鲁的敕令重新告知,并劝他们回去劝说族人,不要被张卫所骗,招致大祸。 刘琦大喜,将龚希坐骑兵器交回,连同那些俘虏一并放回,约定三日后在关上点火为号,献关立功。 龚希走后,阎圃问道:“龚希比之罗鲷,城府更深,将军将其放回,恐怕不会再来。” 刘琦笑道:“我岂不知龚希并无降意?只是卖个人情,也算给功臣之后一次改过机会,若其幡然悔悟,自然再好不过,若还执迷不悟,便休怪我不念旧情,龚希此去,罗鲷死期到矣!” 阎圃恍然,赞道:“将军果然妙计,如此七姓部众必会不和,一旦自相猜忌,便破之不难!” 第234章 流言四起 龚希回到蒙头岩,见到朴胡,在寨中到处寻找罗鲷,要与他决斗,却说罗鲷也未回关中。 龚希便将罗鲷投降,害得自己中计被俘,假意归顺刘琦才被放回之事说了一遍,众头领闻言惊怒不已,纷纷大骂罗鲷。 朴胡大怒,马上命一名大巫带着巴王护卫前往罗氏部落,将罗鲷抓来审判。 龚希又道:“荆州军中有个赵子龙,武艺高强,大家千万小心,我就是被此人打败。” 朴胡问道:“杀了几十回合?” 龚希低头叹道:“不过三五合!” 众头领无不大惊,龚希虽不是族中武艺最强的,但能做部落酋长,那也是龚氏的佼佼者,谁也不能三五合将他击败。 朴胡神情凝重,扫视众人:“我们本打算取汉中,还未入境,便折损两个部落人马,这刘琦果然有些本事。” 杜濩听出朴胡有退兵之意,趁机言道:“刘琦此来,意在张卫,我们何必为他挡枪?只要我们退回部落,刘琦就会去攻汉昌,等他们两虎相争,我们再见机行事。” 巫神袁约冷笑道:“我们已经与刘琦开战,现在退兵,等他除掉张卫,和刘璋联手对付我们,岂不是雪上加霜?” 朴胡脸色微变,巫神和大巫都是最具智慧的人,问道:“若刘琦兵临城下,我们难以抵挡,又该如何是好?” 袁约笑道:“大王不必担心,荆州军也就一个赵子龙而已,老虎再强大,也抵不过群狼的攻击,刘琦会用计,我们就不会用计吗?” 朴胡忙问道:“巫神有何高见?” 袁约言道:“荆州兵强在骑兵,他们的马快,自然占了优势。但只要进入米仓山,这巴山境内,就是我们的天下。只需守住蒙头岩,马上就要进入雨季,刘琦自会退兵,就是我们反击之时!” 朴胡深以为然,传令各部轮流守关,若是赵云到关下,不必出战,只等雨季到来,再伺机反攻。 众人各散去,杜濩叹道:“七姓王族各有私心,但死的却是无辜的族民,我巴人恐有灭顶之灾。” 王平言道:“据逃回来的士兵所说,荆州兵并不杀俘虏,反而赐予酒肉放回,让他们劝族人退兵,可见刘琦并不愿与我们为敌,否则罗、龚两位大王早已身首异处。” 杜濩苦笑道:“只要巴王和众头领不愿退兵,也无济于事。” 王平却道:“刘琦屡次放回俘虏,既为宣扬仁德,又为瓦解军心,需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杜濩若有所思,就在此时,负责练兵的李虎前来,禀告道:“今早各部落传言,龚王已投降刘琦,此次回来是要联合其他几个部落捉拿巴王,献出蒙头岩立功,他想做永世巴王!” 杜濩笑道:“龚希已如实交代,这必是那些不明情况的士兵胡乱猜疑。” 李虎又道:“另外还有一种传言:张卫已封朴氏为永世巴王,但又担心其他六姓不服,所以定计攻汉中,实则是借刀杀人,要趁机除去其他几个部落。” 杜濩转头看向王平:“子均,有这个可能吗?” 王平微微蹙眉:“此事难料虚实,但就算是谣言,已经折损两个部落,必会有人相信。” 李虎点头道:“不错,除此之外,还有士兵带回张师君的敕令,几位祭酒也在军中,说我们都被张卫骗了,各营都争论不休。” 王平缓缓道:“刘琦放回俘虏,已然见效了。” 杜濩吃了一惊,看向王平命,叹道:“这刘琦果然高明。” 次日斥候来报,刘琦已领大军进入米仓山,众头领正聚集议事,忽然关上鼓声大作。 很快守军来报,一员老将在关下叫战,众头领纷纷看向朴胡,竟无一人主动迎战。 朴胡脸色阴沉,起身道:“我们一起去看看。” 杜濩走在最后,见几位头领也都不说话,心中明白,这必是受了流言影响。 虽说两次大败,但一个老将绝对吓不住勇敢的巴人战士,换做往常,此时都叫嚣着要去厮杀。 众人来到关上,只见关前一队人马整齐而立,铠甲鲜亮,阵前一员老将横刀立马,须长近二尺,竟比想象的还要老。 朴胡握拳道:“刘琦让这等老卒领兵,是欺我巴人不能厮杀吗?” 众头领正感意外,朴胡之子朴阳抢先请令道:“父亲,刘琦欺人太甚,让孩儿去对付他!” 朴胡大笑道:“好,我儿务必速战速决。” 朴阳领命下关,朴胡得意观战,昨日各部落流言四起,他正为此事头疼,谁知刘琦今日就派一员老将来送死,既能让儿子杀敌立功,又可破除流言,一举两得。 众头领则撇着嘴各有所思,心想必是刘琦故意派个老卒来,白送朴胡一场功劳,接下来换将厮杀,就该由他们出人,该如何推掉? 正各怀心计,朴阳已领兵出关,两军摆开,便迫不及待冲杀出去。 “擂鼓!”朴胡冲着关楼上的守军大吼。 咚咚咚—— 一通鼓响,朴阳冲到那老将面前,还在哇哇大叫,却见那老将手起刀落,一道寒光闪过,人头便飞了起来,坐骑带着尸体冲到敌军阵中。 “阳儿——”朴胡猛冲到城垛口,嘶声大吼。 关上几位头领大惊,朴胡只有一个独自,绝不会派去送死,全都愣住了。 “这下你们该相信了吧?”朴胡豁然转身,双目赤红,如愤怒的野兽,捶着胸口嘶吼道:“我与刘琦势不两立!” “巴王息怒,我们并没有怀疑你!”度部勇士度勇抱拳道:“我现在就去为好兄弟报仇!” 度部酋长年纪已高,这次派度勇出征,就是让他历练,他可比养尊处优的朴阳强多了,自认对付这老将手到擒来。 鼓声再响,度勇提着酋长亲手赐予的玄铁盾出战,勉强撑过三合,便被那老将一刀劈裂盾牌,从肩头将半截身躯斩下,内脏撒落一地,死状极惨。 关上一片震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说这老将实力如何,一刀竟能劈开玄铁盾,这是什么神兵? 朴胡手指甲在城墙上抠出一道血槽,扭头盯着杜濩,咬牙道:“你们賨部为什么不出战?” 杜濩心中大怒,杀敌立功的时候你们个个争先,现在局势不利,又要我们的人去送死? 正要争辩,却见王平再次抱拳道:“属下愿去迎敌!” 第235章 宝刀未老 “巴王息怒,我们并没有怀疑你!”度部勇士度勇抱拳道:“我马上去救人。” 度部酋长年纪已高,这次派度勇出征,就是让他历练,他可比养尊处优的朴阳强多了,自认对付这老将手到擒来。 鼓声再响,度勇提着酋长亲手赐予的玄铁盾出战,交战十余合,被那老将一刀劈裂盾牌,从肩头将半截身躯斩下,内脏撒落一地,死状极惨。 关上一片震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说这老将实力如何,一刀竟能劈开玄铁盾,这是什么神兵? 黄忠白须飘洒,望着关上横刀大喝道:“还有谁?” “我堂堂巴人战士,岂能被一个老卒吓倒?”关下一人大吼,领兵出关。 “夕巴——”夕部酋长夕多大惊,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改口道:“劈死老贼,为族人报仇!” 夕巴是夕部第一勇士,也是整个巴人部落的最强战士,这个“巴”字还是当年巫神张修亲自所赐,象征巴人勇猛。 夕巴天生神力,手持一柄八十斤的开山大斧,与其他巴人士兵用盾不同,玄铁圆盾绑在左臂上,却从未使用过,更像是一枚徽章。 与他交手的人,根本没有机会反击,照面便被他一斧劈死。 当—— 二人交手,夕巴一斧狠狠斩下,黄忠横刀招架,只听一声巨响,坐骑人立而起,各自向后退开。 “嘿,老家伙有点本事!”夕巴瞪大眼睛,想不到这老将竟能接住他全力一击。 “试试某家刀法!”黄忠也被震得气血涌动,知道不能被动挨打,舞刀便杀过去。 夕巴怒吼声中,如同黑熊一般,将大斧舞动,大刀与之相撞,便被震开,只凭这股蛮力,便逼得黄忠不断后退。 不过黄忠经验何等老道,并不与他硬碰硬,且避且战,仗着招式精妙,也杀得夕巴有些手忙脚乱。 二人交战三十余合,夕巴的攻势果然减弱,那大斧也渐渐沉重起来,满头大汗,气喘如牛。 黄忠一刀劈过去,趁着对方闪避,喝问道:“你可是朴氏族人?” “我是……夕部勇士——夕巴!” 夕巴喘着粗气,以为黄忠轻视于他,举斧又杀过来。 黄忠似乎已经力尽,调转马头便走,大刀也拿捏不稳,竟拖在地上,刀尖划过泥土,发出刺耳的声音。 “嘿,老贼休走!”夕巴咬牙拼着最后一股力量死战,终于拼到黄忠力竭,哪肯放过,催马紧追。 “上,我的好兄弟——砍死他!”关头上,夕多握着拳头大叫。 朴胡马上传令道:“叫所有人准备,这老将一死,全军杀出,救回世子,为族人报仇!” 龚希和另两名头领马上下关,招呼士兵准备,巴人战士持盾在手,兵刃放在盾牌上,只等一声令下,便奏响战歌杀出关外。 刺啦啦—— 黄忠倒拖大刀疾走,刀尖在地上划出一道灰尘,撞到石子甚至冒出火花。 夕巴紧随其后,越追越近,大吼一声举起大斧冲着对方后心狠狠劈下去。 呜—— 就在此时,那地上的刀刃像被惊动的怒龙,猛地弹跳起来,携裹着风沙,在空中滑过一片夺目的寒芒。 夕巴正双手举斧,全力斩下,刀刃从下而上,正从左肋砍过来,划到右胸口,瞬间便被开膛破肚。 哗啦啦——扑通—— 鲜血内脏先洒落一地,庞大的尸体才轰然倒下,大斧飞向远处,场地上留下四五丈长的一道血迹,比度勇死得还惨。 夕多正挥舞拳头呐喊助威,突然的变故让他浑身一僵,半晌才尖叫道:“啊——夕巴!” 黄忠圈马而回,看着满地狼藉,慨然道:“云长的拖刀计,果然厉害!” 原来关平和黄忠之女订亲,男方要下聘,关羽认为金银财物太过俗气,两人对刀法都颇有心得,干脆传授黄忠绝招拖刀计。 朴胡手指甲在城墙上抠出一道血槽,扭头盯着杜濩,咬牙道:“你们賨部为什么不出战?” 杜濩心中大怒,杀敌立功的时候你们个个争先,现在局势不利,又要我们的人去送死? 正要争辩,却见王平抱拳道:“属下愿去迎敌!” 王平再次请战,杜濩已无法劝阻,只好亲自出兵,为其掠阵。 到了关下,杜濩埋怨道:“子均一向稳重,这次怎得如此冒失?你不该强自出头。” 王平叹道:“七部伤亡惨重,岂能不战?我若有什么闪失,千万不要来救。” “嗯?”杜濩一愣,王平已催马出关。 这次关上连鼓声都变得稀疏,有气无力,王平抱拳道:“吾乃王平,老将军厮杀多时,请换其他人来。” 黄忠此次奉命出战,按照刘琦吩咐,若是朴氏族人,能擒则擒,不能擒也要放走,七姓其他各部,尽数斩杀,以便使用离间之计。 此时抓了巴王之子,又斩两员大将,任务已经完成,见这员小将倒懂得礼数,听他名号也非七姓,顿时杀气减了大半,抚须笑道: “黄某虽老,也只是须发老,掌中刀却不老,汝可敢一试?” 王平更不答话,挺枪出马,二马交错,抖手便舞出数个枪花,向黄忠上半身刺去。 他从小在成都长大,与其他巴人不同,并不用盾牌,双手用枪,更适合马上厮杀。 “好枪法!”黄忠眼前一亮,横刀架住,问道:“你可是七姓王部将?” “巴人并非只有七姓!”王平一声沉喝,调转马头又杀过来。 黄忠舞刀相迎,一老一少在关前厮杀起来,二十余合不分胜负,看得朴胡和杜濩两位巴王吃惊不已,都没想到王平竟有如此本事。 其实先前的朴阳和度勇并不弱,若不是轻敌冒进,认真厮杀,至少能与黄忠交战十合以上。 王平勉强支撑二十合,便渐感吃力,尤其对方的刀刃,时刻不离脖颈左右,心知再杀下去,便有性命之忧。 待两马靠近,举枪勉强架住大刀,急声道:“黄老将军,我欲见刘将军一面,有要事相商,望手下留情。” 黄忠一怔,王平已假装不敌,大叫一声向后仰去,随之翻身落马。 黄忠提刀指着王平,早有士兵一拥而上,将王平绑缚起来,押回本阵。 山路上人喊马嘶,旌旗飘动,荆州大军已到,杜濩不敢贸然去追,领兵退回关内。 第236章 重振先祖荣光 刘琦来到关下,黄忠已经结束战斗,斩二将擒两人,超额完成任务。 “老将军真是宝刀未老!”徐庶也忍不住夸赞。 众人来到帐中,黄忠言道:“有一人自称王平,阵前说要见将军,诈败被我擒拿,不知其意如何。” “哪个王平?”刘琦一怔,“快快带进来。” 黄忠命人将王平带进,因其主动归顺,并未绑缚,进帐后扫视众人,目光停在刘琦身上。 “賨邑侯部下王平,拜见刘将军!” 刘琦看这人也就二十出头,浓眉大眼,年纪不大,却显得颇为沉稳,问道:“你是哪里人氏,如何称呼?” 王平心想刘琦不问大王,反来查问身份,难道还怀疑有假不成? 心中疑惑,却还是答道:“在下巴西宕渠人,字子均!” “好!”刘琦一拍大腿,“来人,赐座!” 众人都莫明所以,一个名字能好到哪里去? 刘琦确定此人就是与马谡共守街亭的王平,喜不自禁,这可是一个大将坯子啊! 蜀汉后期四大顶梁柱之一,蜀中曾流传"前有王、句,后有张、廖",就是王平、句扶、张翼、廖化四人。 王平位居第一,被诸葛亮委任统领无当飞军,可见对他本事的认可,在魏延之后镇守汉中,凭借三万军队大破曹爽十万大军,战绩辉煌功勋卓著。 只是没想到,王平竟是賨人,不过这并不重要,曹操未能踏入汉中,这个名将主动来投,倒是捡了个大便宜。 王平也有些受宠若惊,坐定之后忙道:“在下此次来见将军,是想早日除掉张卫,以免祸及族人。” “哦?”刘琦倒有些意外,“尔等既知张卫为大患,为何还要与他狼狈为奸?” 王平叹道:“响应张卫者乃是巴王及七姓部落,賨侯及其他部落并不想与将军为敌,只是巴王有令,无可奈何。” 刘琦冷哼道:“七姓夷王虽有功劳,但数百年过去,早已如这朝廷一般,腐朽堕落,忘了初心,是该结束了。” 王平忙抱拳道:“巴王叛乱,他们各怀私心,其实与百姓无关,还望将军不要伤及无辜。” 刘琦点头道:“我部人马军纪严明,从不扰民,也不杀俘虏。他们可都是大汉子民,只要不做反抗,改过自新,便可免死。” 王平道:“久闻将军仁德英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刘琦问道:“如此说来,賨侯和其他巴人并不想助张卫,只是迫于巴王命令,不得已而为之?” “正是!”王平无奈道:“如今七部已有两部伤亡惨重,将军又用离间之计,各部心生猜忌,恐有大乱,在下见形势危急,故而冒险来见将军。若能早日诛灭张卫,可免巴中一场兵灾,眼下正是准备过冬物资之时,实不宜长久相持。” “你竟能看出我离间之计?”刘琦微微挑眉,点头笑道:“我也正有此意,若能不动刀兵解除此患,自然皆大欢喜。既然只是七姓夷王主战,破之不难。” 王平疑惑道:“张师君既降,为何不来劝说张卫,陈说利害,再去江南未迟?纵使师君不在,但大祭酒杨松尚在汉中,何不请他来揭穿张卫,罢息刀兵?” “你还是太嫩了!”刘琦老气横秋地一摆手,叹道:“从张卫不遵将令,私自逃出阳平关之时,便注定要顽抗到底,张师君临行时也曾以书信劝诫,何曾有效?” 王平一怔:“原来师君的书信,是劝张卫归顺?” 刘琦冷笑道:“无论张卫,还是七姓夷王,他们一心想开战,只是找个借口罢了,即便张师君亲至,也另有借口,此患不除,三巴不宁。” 王平默然点头,刘琦的看法,倒与賨侯一致,他们只是为了各自利益起兵,开弓没有回头箭。 刘琦言道:“既然离间之计已初见成效,賨侯也无意敌对,你回去之后可劝他助我一臂之力,铲除逆贼张卫,重整巴人秩序,事成之后,我让他做真正的巴王!” 王平忙起身道:“多谢将军成全!” 刘琦大笑道:“昔日高祖建业,巴人有七姓荣耀,今我中兴汉室,子均与賨侯助我,携手重振先祖基业,可谓休戚与共,此乃天意也!” 王平也被刘琦一席话说得热血奔涌,忙问道:“不知将军有何安排?在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此事还需重新谋划,你先将各部情形仔细告知,才好对症下药。”刘琦让众人退下,只留徐庶商议计策。 蒙头岩关内一片压抑,两大勇士被老将斩杀,死得凄惨,世子被抓,士气极为低落。 巴王朴胡心绪烦乱,无心议事,众头领各回住所,损失惨重的唉声叹气,还未上阵的心有戚戚。 到了黄昏时分,忽然关下来了两人,竟是世子朴阳和王平归来,两人都安然无恙。 朴胡惊喜不已,赶忙将二人接进关内,众头领闻讯也都赶来询问情况。 朴阳却一脸懵逼:“他们只将我关在一座帐中,守军只说刘琦传令不杀俘虏,然后就放了。” 朴胡一怔:“这么说,你没见到刘琦?” 朴阳摇摇头,别说是刘琦,他连黄忠都再没见一面。 朴胡扭头看向王平:“你可曾见到刘琦?” 王平苦笑道:“在下不过是无名小卒,有何资格见刘琦?一直被绑在后营,若非看世子之面,恐怕难以脱身。” 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朴阳,全是审问的目光,显然并不相信朴阳所说。 一个人被关在帐中,刘琦也没见,就好端端放回来,编谎话也编个像样的好不好? 龚希忍不住问道:“本王被伏击时,刘琦还曾摆宴相迎,好言劝说一番,世子真无人过问?” “没有!”朴阳瞪大眼睛,大声道:“我真没见到刘琦,我可以对虎神发誓!” 朴胡脸色十分难看,沉声道:“阳儿,不管刘琦对你说了什么,你只管当众说出来,我绝不怪罪于你。” “我若骗人,五雷轰顶!”朴阳急得面红耳赤,指天发誓。 朴胡心想要是今天不说出一点情况来,他必定会被众人猜疑,深吸一口气问道:“阳儿,你可有什么话要对为父交代?” 朴阳满脸委屈,低头道:“父王,我……我饿了!” 第237章 二王同心 朴阳被打得吱哇乱叫,众头领却无一人相劝,各自默然而去。 朴胡出了恶气,也看出来这是刘琦故意为之,朴阳被俘却平安归来,其他部落都伤亡惨重,这下正应了那些流言,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独自闷坐一会,苦思无计,只好请袁约来商议,大敌当前,再相互猜疑,莫说取汉中,恐怕蒙头岩都要守不住。 袁约已知各部都对巴王不满,言道:“那王平也被放回,不如请賨侯带来问话,只要两位大王一致对外,刘琦休想踏进巴郡半步。” 虽说七姓不用纳税,巴王更是高高在上,但賨邑侯名义上管理所有巴人,两人其实地位相当。 不多时杜濩带着王平到帐中,问起被擒之事,王平言辞依旧,他被绑在后营,也无法为朴阳作证。 王平想了想说道:“在下虽未见刘琦,但有人端来酒肉,问我是否是龚氏部落的人,见我只是普通侍从,却又转身而去。” “哦?”朴胡双目微凛,“他们为何要善待龚部战士?” “莫不是龚王……”袁约脸色微变,旋即又摇头道:“龚王回来后已如实交代,必不会投靠刘琦,难道他们还在等待消息?” 杜濩观察着二人的神色,忽然说道:“莫不是他们故弄玄虚,反其道而行之?” 朴胡疑惑道:“什么意思?” 杜濩言道:“这次世子被擒,却好端端放回来,我看是刘琦故意让大家猜疑巴王与他有关联。” “不错!”朴胡见杜濩竟然相信他,大为感动,点头道:“这就是刘琦的离间之计,要是我们真有联络,这不是不打自招?” 杜濩蹙眉道:“如果这是真的,那上次龚王回来,说的恐怕也不能全信。” 朴胡脸色大变,自己的儿子被坑,他已确信无疑,那龚希说过的话,也就耐人寻味了。 袁约缓缓道:“自从龚王回来,关中便谣言四起,搞得部落之间相互猜忌,战士们人心惶惶,他是想把这水搅混了啊!” 朴胡大怒,拍案沉喝道:“龚希这个混蛋,胆敢暗算本王?我现在就把他抓起来审问。” “不可!”杜濩劝道:“此时人心不安,万不可打草惊蛇,一旦抓了龚王,其他各部必以为大王要下手,岂不是自乱阵脚?” 袁约深深看了一眼杜濩,慨然道:“賨部一直对七姓部落不满,賨王此时却没有落井下石,不愧为巴人之主。” 杜濩叹道:“七姓固然有些地方做的过分,但我们毕竟是一家人,这时候就该一致对外,而不是自相残杀。” “賨王!”朴胡站起来,向杜濩躬身施礼,“本王今天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王者胸怀,等回到部落,我一定让七部把土地分给賨部一半,从今后不分贵贱,荣辱与共。” 杜濩忙扶起朴胡:“巴王不必如此,毕竟我们巴人的荣耀,是你们挣来的。” 袁约大喜,抓住二人的手臂放在一处,大笑道:“二王同心,来四个刘琦也不怕!” 三人放下多年隔阂,同仇敌忾,顿觉气顺了许多,朴胡命人准备酒宴,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杜濩言道:“七姓部落向来看不起我们,此事还要巴王做主,我保证其他各部齐心对外。” 朴胡也知道七部头领一向轻视杜濩,这事他确实插不了手,只好问道:“神使,我该如何团结七姓?” 袁约思索道:“这次祸患,我看根源还是在龚王身上,大王要多加防备,同时暗中派人监视。荆州兵已到关下,龚王若是真有二心,这几日必有动作,我们也不能冤枉了好人。” 朴胡点头道:“好,这两日本该由龚王巡逻,我看还是要尽早换下,免得出什么意外,二位有什么好办法?” 袁约言道:“今日关内人心不定,我以虎神的名义召集众头领来,大家开诚布公交流,既可调换防务,也能稳定军心。至于巡逻的苦差事,就照例交给賨部!” “此计甚妙!”朴胡大喜,巫神最大的作用就是用智慧化解各部之间的矛盾,现在确实也急需袁约出面,再次向杜濩赔礼道:“只好又要委屈賨王了。” 杜濩笑道:“为了巴族利益,这点委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我们也早已习惯了。” 三人举杯大笑,看天色不早,袁约则召集众头领前来议事,杜濩则被赶出来去巡逻。 出了营房,杜濩命人去传李虎带兵前来,与王平赶往关头,低声问道:“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王平言道:“见了龚王,就说暂时替他巡逻,若龚希稍后再来,便可依计行事。” 杜濩默默点头,二人到了关头,装作一脸愤怒,大骂巴王欺人太甚,巫神召集众头领聚会,却让他来巡逻,简直欺人太甚。 今天的变故,让龚希对巴王也有猜疑,如果传言是真,要尽早想办法联合其他各部自保。 二王向来不和,要防巴王,自然就要拉拢賨王,好言安危杜濩一番,让他暂守关头,等议会结束,便马上来换。 杜濩心中暗喜,马上命人准备,李虎在关上巡逻,王平则把守关门,在隐蔽处点起火号。 一个时辰后,龚希果然又回来,安慰杜濩不必生气,巫神只是说些以和为贵,无关痛痒的话,又拜虎神号召各部齐心协力,早都听得腻了。 杜濩听罢正要离去,忽然指着关外说道:“龚王快看,那里好像有火光。” 龚希扭头看去,果然远处山坡上火光一闪一闪,仿佛在发出信号,顿时疑窦丛生。 杜濩低声道:“莫不是刘琦派人来与巴王联络?” “嘶——”龚希倒吸一口冷气,沉声道:“好个朴胡,我说他派人去抓罗鲷,怎么没了消息,原来是早有预谋。” 杜濩言道:“我们何不假冒巴王的人,前去接头,只要抓住证据,便可将朴胡就地处死,我推举你做新任巴王!” “好!”龚希怦然心动,杜濩与朴胡向来不和,不疑有他,“我若当了巴王,绝不会再让他们欺压賨部。” 二人一同往关下来,让王平打开关门,龚希带人快步先出,忽听得身后杜濩大叫道:“快来人呐,龚王叛逃出关了!” 龚希大惊,急忙转身,却见关门轰然关闭,里面传来厮杀之声。 第238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开门!”龚希心知被杜濩算计,大怒道:“快开门,我要杀了这个龟儿子!” 两位头领在关墙内外叫喊,关上守军不明所以,就在此时,关外山坡上无数火把亮起,绵延三四里,往关门处蜂拥而来。 霎时间蒙头岩上杀声震天,守军匆忙擂鼓,但为时已晚,一支骑兵当先而至。 龚希还在关门外,守军不敢放箭,犹豫之间,骑兵已到关下,当先一员小将,挺枪便刺。 龚希进退不得,慌忙躲到墙角,摆手大叫道:“陈将军,我……是我!” 当先杀到的正是陈到,冷冷扫了一眼龚希,将其放过,领兵直冲关门。 王平只命人将关门抵住,见荆州兵杀到,立刻带兵撤退,陈到带兵一拥而入。 此时关门内龚希的部从已全部被杀,杜濩直奔大帐,路上一咬牙,暗自在胳膊上划了一刀,血流如注。 朴胡与众头领议事结束,刚刚躺下,猛听到喊杀声起,急忙出门喝问,护卫也不明所以。 杜濩匆忙闯进来,急叫道:“龚希带人强冲关门,荆州兵已经杀进来了。” 朴胡大惊,大骂道:“龚希这个混蛋,方才还对虎神发誓,你不得好死!” 杜濩抱着手臂,不断滴血,咬牙道:“我们快走,这一刀之仇,我迟早要报!” 朴胡见杜濩受伤,更是咬牙切齿,但此时整个关中杀声一片,已不容他调兵反抗,带领部众往山下逃走。 龚希见荆州兵杀进关内,心知大势已去,顺着关墙往北而走,想从小路逃回部落,刚转过山坳,便见一片人影静静站在那里。 龚希浑身一颤,惊问道:“谁?” 火把亮起,只见又是陈风提枪站在那里,摇头叹道:“怎么又是你?” 龚希欲哭无泪,内心已经崩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将军饶命,服了,我服了,我投降……” “晚了!”陈风脸色一沉,冷声道:“事不过三,似你这等怙恶不悛的奸猾之徒,留下必为大患!” “刘将军说过不杀……啊——” 龚希急忙求饶,话音未落,便被陈风抬手一枪,正中咽喉,向后跌倒,两名随从也被白毦兵杀死。 天明时分,刘琦带兵进入蒙头岩,打开进入巴地门户,传令设宴庆功,犒赏三军。 刘磐言道:“此时正该乘胜追击,一举消灭张卫,夺取益州,怎能坐失良机?” 刘琦笑道:“要钓大鱼,这条线放的还不够长。张将军他们在江州等候许久,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 朴胡带着残兵逃至米仓山下,天明时分在潜水岸边休息,聚拢逃散的族人,几位头领惊魂未定,到现在还不明情况。 夕多问道:“巴王,发生什么事了?” 朴胡脸色阴沉道:“龚王……背叛了我们。” 袁约疑惑道:“龚王刚对虎神发完誓,不去休息,为何又去关门处?” 杜濩答道:“本王正在巡逻,龚王说之前走得匆忙,还未交割完毕,到了关门前突然动手,带人冲向关门,闯了出去……” “他疯了?”袁约吃惊道:“如果龚王真投降刘琦,后半夜动手岂不更好?” 杜濩道:“龚王刚出门,外面埋伏的荆州兵就出现,大概早就约好了时间。如若不然,荆州兵难道是巴王叫来的不成?” 朴胡浑身一震,忙大声道:“一定是龚希这个混蛋吃里扒外,他之前就被刘琦劝服,想里应外合,幸亏賨王发现得早,不然所有人都要死!” 朴胡急于撇清与刘琦的关系,一口咬定龚希背叛,二王同时指认,其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袁约叹道:“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刘琦果真不好对付,我们还是先回部落去吧!” 朴胡看向夕多:“你意下如何?” 夕多看看左右,来时三位酋长,如今只剩他一人,兄弟还被斩杀,想报仇都觉得底气不足,叹道:“这本是张卫和刘家的事,我们本不该插手。” “都是本王的错!”朴胡脸色难看,这次出兵一点好处没有捞到,反倒损失惨重,自觉无颜再见族人,叹道:“马上回宕渠,该商量下一任巴王人选了!” 夕多顿时精神一振,按照正常轮换,夕氏还要等二十年,但排在前面的龚希背叛,罗鲷问罪,最有希望的度勇战死,岂不是只有他最有资格当巴王? 王平看众人各有退缩之意,向杜濩言道:“我们本与张卫联手对付刘琦,已尊其为汉宁王,若不辞而别,张卫一怒之下鱼死网破,反出兵讨伐,恐怕要两败俱伤。” “他敢?”朴胡大怒道:“这些年若无本王支持,张鲁兄弟早被刘璋所灭。” 杜濩领会王平之意,劝道:“巴王息怒,毕竟张师君继承了大巫神格,与张卫反目并不明智。我们已与刘琦厮杀过一次,也该轮到他张卫出兵,我亲自去一趟汉昌,就说族人损伤惨重,急需休养。” 袁约点头道:“賨王所言极是,我们既不用撕破脸皮,也不再帮张卫,看他与刘琦胜负如何,再做决定不迟。” 朴胡见杜濩受伤,还如此顾全大局,愈发惭愧,叹道:“真是日久见人心,七姓相互猜忌,危急时刻,反倒是賨部任劳任怨。本王现在就把宣汉以北的土地让给賨部,賨王回来之后,就留在宣汉吧!” 巴人的王城在宕渠,自从七姓强盛之后,逐渐侵占巴水沿岸肥沃的土地,将其他巴人赶到东部大巴山深处,宣汉以北有三分之一的良田。 杜濩大喜,忙躬身谢道:“有了这些土地,今年过冬便不用愁了,我一定将巴王的宽仁传达下去。” 朴胡一副王者姿态,正色道:“虽然未能打败刘琦,但巴王的诺言不容改变,从今往后,七姓和賨部会平定相处,不分贵贱。” 袁约也道:“这次得罪刘家,我们巴人必须要团结起来,随时做好自保的准备。” 杜濩再三谢过巴王,带着部从前往汉昌,七姓残部则返回宕渠。 夕多不满道:“巴王就算要讨好賨侯,也不该让出这么多土地。” 朴胡冷笑道:“宣汉距离汉昌仅隔一条巴水,刘琦若消灭张卫,宣汉就要面对荆州兵,本王把土地让给賨部,他们必定会死死守住。” 夕多这才明白过来,反正宣汉那边也没有自家土地,赞道:“大王高明!” 第239章 路人皆知 张松奉刘璋之命前往江州交割城池,一路上磨磨蹭蹭,三天一大病,两天一小病,腰酸背疼长鸡眼,走走停停到达江州,已是入秋时分。 庞统接待使者一行,设宴款待,并不谈公事,随从尽皆大醉,送回馆驿休息。 张松拉住庞统,迫不及待问道:“翼德将军何在?” 庞统叹道:“张将军连日吃酒,酩酊大醉,不能理事。” 张松瞪着庞统:“莫不是知我要来交割城池,故意为之?” 庞统笑道:“我知别驾来,并非讨要江州,又何须多此一举?翼德性情暴躁,早想厮杀,却闷坐江州,只能借酒浇愁而已。” 张松顿足道:“既然苦闷于此,为何不尽快发兵?刘将军已取汉中,南北两路夹击,一月可破成都,怎得如此迟疑?” 他在路上磨蹭一个月,就是等张飞出兵,好折返回去,现在到了江州,见他们按兵不动,有些恨铁不成钢。 庞统言道:“师出无名,如何用兵?别驾稍安勿躁,只管在此安住,静待时机。” 张松急道:“刘益州等我复命,若迁延时日,恐会起疑。” 庞统笑道:“可先遣一人至成都回复,就说此事还要禀明车骑将军,未得将令,我等不敢擅自撤离。” 张松无奈,埋怨庞统做事拖拉,如今到了这个局面,瞎子也能看出来刘琦要取益州。 如今益州境内已在流传一句话:刘伯玮之心,路人皆知。 益州法纪松弛,德政不举,上至官吏,下至百姓早已不满,都在期待明主,早日换了主人,大家才能安心做事,实在长痛不如短痛。 张松在馆驿闷坐两日,还不见张飞,转到军营来看,却发现这里十分热闹,远远便听到阵阵呼喊喝彩之声。 刚到营门口,便见一员武将满身尘土,一瘸一拐走出来,张飞在后面追上来:“儁乂,俺还不过瘾,再陪俺过两招。” “不比了,说好了点到为止,你可真下死手,去找甘兴霸!”张郃一把甩开张飞,龇牙咧嘴地走远了。 为避免与曹军交战,刘琦将张郃、于禁江州,与张飞一起取益州,本以为能攻城拔寨,谁知却还是整日练兵。 练兵也就罢了,张飞还时常找人切磋比武,除了他和甘宁,其他人不是对手,甘宁常在水寨,张郃就成了重点照顾对象。 要是切磋张郃倒也乐意,毕竟与张飞这样的高手较量,对自己帮助更大,但每次说好点到为止,杀上瘾了可从不手软,今日又被打落马下。 “不就失手打了一矛嘛,你也打俺一下不就成了?”张飞意犹未尽,嘀咕道:“我拿你当本家,一家人才不见外……” 回头看到与营门一般高的张松,大惊道:“别驾何时到了江州?” “将军军务繁忙,在下岂敢打扰?”张松为之气结,使者来了两天,身为大将竟然毫不知情? 张飞擦着汗笑道:“也无甚要紧事,整日就是吃酒睡觉打斗!” 张松气得踏鼻孔直朝天:“取益州如此大事,将军竟丝毫不放在心上?” “此事有军师谋划,何须我操心?”张飞掰着指头算道:“你看……军务有凤雏,治政有李严,练兵有于禁,水军有甘宁,哪个都比俺强,何必不懂装懂,指手画脚的?” 张松听得哑然失笑,摇头道:“他人做主将,恨不得事事在握,将军倒好,竟是一概不问。” 张飞得意大笑道:“大公子说过,要人尽其才,俺叫他们各展其能,有何不妥?” 张松抚须问道:“却不知将军有何能为?” “要只会冲锋陷阵!”张飞拍拍脑袋,看无人陪他练武,又拉着张松去喝酒。 二人刚到营中坐下,便见亲兵来报信:“成都使者又到了,请将军前去议事。” 张飞一瞪眼:“瞎了你的狗眼,使者不正在此处?” “禀将军,是今日才来的使者!” “莫不是刘季玉又派人来催促?”张松吃了一惊,问道:“可知来的什么人?” 亲兵答道:“来人名叫法正,还带了三千人马。” “孝直来了?”张松愈发疑惑,捻须道:“还带兵马来,可这区区三千兵,有何用处?” 张飞大怒,拍案而起:“刘璋要是敢强取江州,惹恼了老张,俺先杀到成都去。” 张松早就和法正暗中商议,准备迎接刘琦入蜀,知道他带兵来,绝不是要取江州,二人顾不上吃酒,赶到府衙。 只见大堂之上,庞统、孙乾、法正都在,还有一人是益州都尉孟达,正在那里谈笑风生,没有半点忧虑之色。 张飞还在院里便大吼道:“俺看谁敢拿江州?” 孙乾起身迎出来,笑道:“张将军稍安勿躁,他们是成都来的援军。” “援军?”张飞一愣,瞪眼扫视法正、孟达,心想刘璋还要自己打自己不成? 张松已然听出些端倪来,上前问法正:“莫不是要打三巴?” “不错!”法正点头笑道:“孙先生到成都求援,共灭张卫,减除巴人之患。益州众将无一人肯领兵,我只好举荐孟达,与他赶来江州,子乔也好赶回交差。” 张松大笑道:“孝直来得正好,此去巴地,必能大获成功。” 刘璋在这时候还帮刘琦平定巴郡,何止是迎虎于门,简直是割肉为虎,也难怪众将都不愿带兵,此去恐怕连巴西也要丢了。 孙乾言道:“刘益州患巴人已久,此次兄弟同心,必能荡平篡逆,平定巴郡。” 众人都心照不宣,法正先说明刘璋将令,命巴西太守庞義出兵助刘琦攻打张卫,顺势平定巴中。 因庞義先前就有自立之意,刘璋一直限制其兵力,此次出兵放心不下,命法正往巴西助战,实则是监视庞義。 庞统摆宴为法正一行接风,张飞也传令犒赏三军,与孟达所部一同吃喝,为来日出征准备! 到了晚上,张松单独将法正、庞统聚在一处,三人暗中计议,区区张卫不足为虑,如何趁机拿下巴西,顺势进兵蜀地才是关键。 第240章 粗中有细 次日送走张松一行,张飞马上升帐出兵,留李严守江州、苏飞统领水军,人马直奔巴西。 庞统命沿途严明军纪,不得掳掠百姓,但有扰民者立斩不赦,要是因此失了民心,可就得不偿失。 法正有刘璋将令,沿途畅通无阻,各地供给粮草,到了垫江,却见城门紧闭,无人出迎,孟达上前叫门。 只见城上一员老将走出,大声道:“某只奉命放行,尔等自去过境,何必进城?” 孟达好言相劝,老将并不开门,反倒转回城中去了,只好回来复命。 张飞闻言大怒,就要领兵攻城,法正劝道:“垫江守将严颜,乃蜀中名将,他先前为江州大将,因将军到此,被调至垫江,必心中不忿,不必惹他。” 甘宁不屑道:“十余年未见,这老贼竟还活着,如今已成老卒,何足惧哉?他若不服,老子去把他打服,正好了却当年恩怨。” 当年刘璋继任益州牧,甘宁与沈弥、娄发等起兵反叛,却被赵韪击败,当时领兵大将就是严颜,一箭射死娄发,此仇至今未报。 法正言道:“严颜年纪虽高,但精力未衰,垫江连接江州与阆中,此时不可与之为敌,待安定三巴,若还执迷不悟,再战未迟。” 张飞将人马离城十里下寨休整,差人拿着公文,入城去要粮草。 严颜随赵韪平叛立功,做了江州大将,但也因赵韪之乱,刘璋对益州文武不再信任,从此再未升迁,一直留在江州练兵。 数年过去,忽然刘璋一道将令传下,为对付张鲁,竟要让出江州作为诱饵,这不是肉丸子打狗,有去无回? 严颜大怒,上书请命愿提兵去取汉中,却被人反笑他老弱固执,不自量力。 刘璋正忌惮西川将领的兵权,因严颜在蜀中威望极高,不敢轻易动手,趁机将其下调垫江县,手中兵力只剩五千。 此时刘琦已取汉中,张飞又要兵进巴中,眼见巴地不保,蜀中无险可依,又急又气,却又无可奈何,哪里还肯让张飞进城? 正感叹之时,传令兵进城,带来公文,要沿途供给粮草,严颜大怒道:“某领兵据边,岂有余粮供应?” 将来人喝退,刚到门口却被一人拦下,命人暂带信使去休息,容准备车辆运粮。 只见此人二十左右,面色微黑,双目明亮,眉宇之间透着一股英气,正是严颜的徒弟句扶。 句扶是巴西汉昌人,句氏为汉昌大姓,但因巴人作乱,欺压汉民,族中土地多被侵占,句扶立志驱赶巴人,振兴家族,十八岁外出寻访名师,在江州得严颜器重,名为师徒,实则情同父子。 严颜脸色阴沉,冷哼道:“荆州兵狼子野心,孝兴难道看不出来?” 句扶言道:“刘琦虽有取益州之意,但师父此举,非但不能保全名节,或许还会身败名裂。” 严颜不悦道:“某为主效忠,恪尽职守,有何不妥?” 句扶劝道:“师父先前请令,反被贬至此地,足见主公不满。今将令下达此处,若再抗军命,便是不忠,还请三思。” 严颜抚须冷笑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垫江地处三江要地,南防荆州兵,北拒巴人,屯粮练兵方为上策,我自会向主公说明。” 句扶劝道:“刘伯玮之心,虽人人皆知,今既得汉中、江州门户之地,却迟迟不肯用兵,乃因其名不正也!正无由出兵,师父若抗命拒张飞,两军冲突,便是授人把柄,若兵祸因师父而起,岂非反倒成了西川罪人?” 严颜长叹道:“某虽恨刘琦觊觎益州,但他有句话却说得极好: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主公引虎自卫,迟早为虎所噬,我西川竟无一人防患,岂不叫人痛心?” 句扶言道:“师父一片赤诚,天地可鉴,但奈何主公不用,如明珠暗投!当今局势,成都岂无人劝谏?张松、法正莫非愚笨之辈?伏波将军曾言:自古非主择臣,臣亦择君。此时蜀中人人自保,观时而动,师父不过区区县令,何必强自出头,自招其祸?” 严颜沉默良久,终于同意只送去十车粮草,勉强够慰劳人马,却不足以做军粮。 句扶还要再劝,严颜却回到后衙去了,只能无奈叹息,严颜年纪虽大,但性烈如火,本就对张飞不满,还要提供粮草,面子上放不下,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无奈之下,只好亲自运粮出城,说垫江小县,府库空虚,只能勉强犒劳三军,粮草还需筹运。 张飞大怒道:“俺老张助刘益州讨贼,老匹夫安敢如此怠慢?俺现在就去城中查看,若有粮草,押他去成都理论。” 法正忙劝道:“此时正该同心讨逆,万不可因一时之气而自相生乱,惹人笑话。” 甘宁狂笑道:“刘益州将令传下,此老儿竟敢抗命,若不给他点颜色瞧瞧,都以为我们好欺负不成?” 张飞被甘宁撺掇,二人披挂上马,领兵来到垫江城下,大叫开城,严颜在城上坚守不出,张飞直冲城下,要过护城河,又被乱箭射回。 甘宁沿城叫骂,差点又被严颜放箭射伤,二人骂了一阵,到晚无人出城,只好忍着怒气还寨。 张飞抓住句扶就要斩首示威,庞统这才劝道:“翼德息怒,垫江无粮,再从江州运送便是,何必与一老县令为难?” 法正也赶忙相劝,张飞指着句扶骂道:“严颜老匹夫不识进退,他日若撞在俺手,定要割他老头当酒壶。” 甘宁大笑道:“你用完了我来当夜壶!” 张飞一瞪眼:“你占俺便宜?” 法正趁着二人争吵,赶紧让句扶离去,句扶也未料会有如此局面,又被张飞和甘宁惊吓,满头冷汗仓惶而去。 张飞将二人单独叫到帐中,埋怨道:“俺方才正待借口出兵拿下垫江,一路取阆中,一路押着严颜老贼进益州兴师问罪,二位先生难道看不出来?” “将军竟是佯怒?”法正一愣,想起庞统的评价,摇头失笑道:“翼德果然粗中有细!” 张飞哼哼一声,摸着满脸胡茬:“人人都道俺张飞粗鲁,非是俺不会用计,实在是懒得用计。大丈夫征战沙场,纵横驰骋,摧枯拉朽杀将去,那才痛快!” 第241章 人心向背 法正叹道:“巴中未定,此时还不可伤了和气。张将军既是作戏,方才士元何不拦住?” 庞统揪着胡须轻笑道:“些许冲突,无伤大局,但事情不闹大些,又如何叫成都知道?严颜愚忠固然可敬,却屡抗上命,君臣有隙,吾方有机可趁。” 法正眼中精光一闪,点头笑道:“益州之事,不可操之过急,急则落人口实,又不可迁延时日,迟则多变。如今不急不徐,恰到好处。” 张飞环眼瞪大:“俺自以为此计还算高明,敢情二位比俺还高一层?” 法正大笑道:“士元还在第三层,凤雏果然名不虚传!” 张飞大巴掌拍着脑袋:“有军师在,俺就不该用这玩意儿,头疼费力,还白惹一肚子气。” 法正言道:“垫江往西便是阆中,北进可达宕渠,将军正好可趁运粮之时,商议出兵之事,我与孟达先到阆中打探虚实,方可便宜行事。” 张飞深以为然,将送来的酒食发下去犒赏军卒,传令从江州调粮,人马暂住垫江等候消息。 法正才走一日,刘琦便派人送来消息,已顺利拿下米仓道,并告知庞统,巴中境内不必出兵,只需大军压境威慑,其内部自会生变。 庞统拿出地图,与张飞等商议道:“自古入蜀其实并非只剑阁一条路,除金牛道外,尚有米仓道,剑阁扼金牛道咽喉,米仓道则可通阆中,此地攻破,巴郡已为囊中之物矣!” 张飞急道:“大公子他们取了汉中,又拿下米仓道,俺们也要赶快行动,晚了连口汤都喝不上。” 甘宁也道:“入秋之后,巴山雨多,若不早进兵,一旦降雨,少则半月,多则一月,道路坍塌,洪流遍布,恐怕要拖到入冬之后。” 庞统笑道:“张卫和巴人那里,大公子早已安排定了,巴中不必用兵,我们的目标还在阆中。” 张飞泄气道:“如此说来,又不用战了。” 庞统却摇头道:“不然,兵进阆中,便是交战之时。” 张飞大喜,忙催庞统定计,庞统命张郃、于禁领精兵五千,沿巴水攻宕渠,到了县境却不必进兵,只要巴人不来,便驻军等候。 张郃言道:“若只虚张声势,防备巴人,某一人足够,此战主在益州,文则可与张将军前去。” 庞统嘱咐道:“二位将军看似疑兵,实则另有大用:严颜守垫江,对我等有敌意,一旦有变,极有可能出兵断我后路,反去攻江州,二位将军在此实为监控垫江。待平定巴中后,二位将军便可就近返回江州,直取益州。” 张郃、于禁初时还以为他们是降将,刘琦不肯重用,听了庞统计策,才恍然大悟,欣然领命。 庞统又写一封密信封入锦囊,递给于禁:“大公子交代,于将军统兵有方,为主将布防,若巴人来攻,则由张将军迎敌。待宕渠巴人前来联络,再打开锦囊,依计行事则可。” 于禁疑惑道:“既要防巴人来攻,何以巴人还会来联络?” 庞统笑道:“巴人有七姓夷王为贵族,早已腐败,内部不和,大公子正设计整顿,待其事成,自会有人前来相见。” 于禁领命,慨然叹道:“末将昔日追随鲍济北起兵讨董,矢志兴复汉室,奈何壮志未酬,中道崩殂,常怀遗憾。今见刘将军运筹帷幄,制胜千里,此乃天不绝刘嗣,何愁汉室不兴?” 张郃瞟了一眼于禁,暗叹当年不好好读书,总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此次与于禁领兵,要虚心向其请教说话的艺术。 想于禁在曹营中时,时时说要为曹家世代尽忠竭力,深得曹操器重,除曹仁、夏侯惇外,外姓将领最信任的便是于禁。 如今转投刘琦,话头又转成为汉室效忠,自己已是三易其主,还得想出个好的说辞,尽早摆脱这尴尬的身份。 等粮草运到,张飞兵分两路,往阆中进发,才到南充,庞羲早派其子庞哲亲自远迎,粮草器械一应俱全,热情周到,无可挑剔。 张飞问道:“还未到阆中,庞太守何必如此客气?” 庞哲笑道:“将军不远千里助战,理当款待,略尽地主之谊,若非家父年事已高,不能远途跋涉,早已亲到南充恭迎。” 张飞瞪眼道:“俺久仰令尊大名,不需他来,俺去阆中也是一样。” 庞哲言道:“眼下贼势衰微,正该一鼓作气剿灭,否则雨季将至,迁延时日,又会死灰复燃,前功尽弃。法孝直已随阆中兵马出发,请将军就近自南充直取汉昌,两军及时会合,灭贼之后家父自会亲到汉昌向将军及刘车骑致谢。” 张飞微哼一声,想要发作却又找不到由头,只好低头饮酒,由庞统决策。 庞统问道:“吾闻巴中常有暴雨洪涝,发作时狂风卷地,山崩地裂,南充至汉昌,不知道路如何?” 庞哲答道:“此处距离巴中,虽有山峦相隔,但山势远不如大巴山复杂,早有官道通行,此时雨季未至,若早些启程赶路,可平安到达巴中。” 庞统谢过,众人推杯换盏,庞哲殷勤相劝,礼数周全,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酒宴尽欢而散。 到了行馆住下,张飞忧心道:“这庞義看似殷勤接待,但话里话外却不想俺进入阆中,看来老贼已有防备,比起严颜可要圆滑深沉,恐怕不好对付。” 甘宁冷笑道:“庞羲欲叫我等直往巴中,若平定张卫,则再无理由进入阆中,便可守住巴西,从容自保,老贼果然奸猾。” 庞统却笑道:“二位将军不必焦躁,法孝直既然同意出兵,吾料他已有计议。庞羲虽对外戒备森严,但有法孝直暗中推波助澜,岂有不成事之理?” “这可真是千防万防,家……咳咳,”甘宁似被茶水呛住,改口道:“老贼再有心计,也难挡人心所向,此乃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张飞嘿嘿一笑,问道:“如此说来,巴中还必须要走一趟了?” 庞统点头道:“先出兵巴中,与法孝直会合,既威慑张卫,大公子才好从容用计,再商议对策,定叫老贼乖乖让出巴西之地。” 张飞传令人马休整一日,人马直取巴中,攻打汉昌,讨灭张卫。 第242章 另立巴王 张卫在汉昌自立为王,自以为凭着张鲁在巴人中的威望,可据大巴山险要割据一方,蚕食庞羲,独吞巴郡。 未料不到一月,巴王朴胡大败而归,米仓道失守不说,巴人全部撤走,只剩大王和大将军,真成了孤家寡人。 二人共带来三千兵马,加上汉昌守军,勉强凑足五千,莫说对付刘琦,就是对战庞羲都力有不逮。 所幸近日来阴雨绵绵,刘琦未能出兵,但二人被困巴中,每日算着仅剩无多的粮草,长吁短叹。 这一日张卫与杨任商议道:“巴人畏惧刘琦,不敢再战,你我留在此处不过是坐以待毙,不如只带亲信逃往南中,以你我的本事,定能闯出一番天地。” 杨任要为兄弟杨昂报仇,心有不甘:“兄弟们追随你我到此,若就此抛弃,恐为人唾弃,此去南中道路艰险不说,益州境内也难通过,恐怕九死一生。” 张卫急道:“留在此地等死,出城去找死,难道你我只有死路一条?” 杨任冷声道:“既然朴胡这个巴王不听号令,何不另选其人?” 张卫一怔:“巴人死伤惨重,已经决心退出,还能选何人?” 杨任道:“大王可还记得賨侯杜濩来时说过的话?” 张卫蹙眉道:“朴胡不辞而别,杜濩只是派来说几句场面话而已。” 杨任言道:“这几日我思来想去,杜濩说他只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言下之意,岂不是有心助我,却又不能违背巴王之命?” “你是说……”张卫眼前一亮,忽然又叹道:“但杜濩不过賨部首领,七姓部落岂能听他调度?” 杨任道:“巴人对七姓早已不满,吾料杜濩也是如此,若大王封杜濩为永世巴王,打破七姓特权,助其夺回土地,普通巴人若能翻身,必会积极响应,七姓不足为虑。” 张卫一阵心动,思索道:“此次出战,七姓损伤惨重,若杜濩果能翻身做巴王,倒不失为上策,就怕朴胡闻报,率众反攻,你我岂非腹背受敌?” 杨任脸色微变,叹道:“近来巴中一直传言,朴胡早与刘琦联合,借机削弱七姓,各部损伤惨重,唯有其子被擒安然无恙归来,恐非空穴来风。” 张卫咬牙道:“朴胡先抗本王之命,又暗中勾结刘琦,吃里扒外,吾必杀之!” 正犹豫之时,忽然探马来报,刘琦命张飞自江州出兵,联合巴西守军,来取巴中。 张卫大惊:“若三路出兵,你我死无葬身之地矣!” 杨任言道:“二刘联合出兵,巴人也难幸免,何不先派人暗中联络杜濩,许诺巴王之位,共分巴中之地,再看朴胡如何对敌,商议对策?” 杜濩也得知江州出兵,次日便亲自赶到汉昌,见了张卫诧异道:“怎不见巴王到来?” 张卫怒道:“巴王已被刘琦杀得胆寒,缩首自保,不堪大用,先前不辞而别,岂敢再来见本王?” 杜濩蹙眉道:“在下奉巴王之命行事,大王有心抗敌,就该请巴王前来商议才是。” 张卫盯着杜濩,缓缓道:“若本王封你为永世巴王,你我共分巴中之地,賨侯意下如何?” “这……”杜濩惊得站起来,眼神闪烁,犹豫一阵却叹道:“此事只怕难以成功。” 张卫冷笑道:“尔等被七姓部落欺压数百年,难道甘心子孙后代永世如此?” “大王所言不差!”杜濩长叹道:“賨部百姓对七姓早已不满,只是巴人战士主力皆在七姓部落,賨部不过普通百姓,敢怒而不敢言。” “我与大王可助你一臂之力!”杨任见杜濩果然动心,趁机劝道:“如今连大汉朝廷也已崩摧,七姓荣耀也已不存,巴人的秩序,也该改一改了。” 杜濩一阵意动,却又蹙眉道:“封立巴王并非简单之事,只大王相助还远远不够,还需巫神的认可!” 张卫大笑道:“阁下莫忘了吾兄才是继承大巫神教义的人,本王也是护教法王,那袁约也要听我敕令行事。” 杜濩还是犹豫不决:“如今七姓以朴胡马首是瞻,就算另立巴王,只怕引发内乱,若朴胡果真如传言那般,转而投靠刘琦,巴人主力尽去,只怕……” 杨任沉声道:“看来朴胡不除,巴人便永远不能与大王同心抗敌。” 杜濩引导半天,等的就是这句话,上前一步低声道:“大王若能除去朴胡,七姓群龙无首,再有巫神敕令,我自有办法叫他们听令。” 张卫也早对朴胡不满,言道:“朴胡上次不辞而别,自守宕渠,如今大敌当前,要杀他谈何容易?” 杜濩言道:“据我所知,江州兵马分两路而来,一路到阆中,一路已去攻宕渠,大王屈尊请他来共议对敌之策,朴胡独木难支,定会前来。” 张卫大喜道:“只要朴胡到汉昌,本王定叫他身首异处。” 杜濩又道:“若无故杀人,恐七姓也会作乱,大王可先定其暗通刘琦,出卖部众之罪,不容分辨斩之,再将罪责公布于众,七姓早对朴胡有所猜忌,自会顺服。” “此计甚妙!”张卫大力挥拳,拍着杜濩肩膀大笑道:“原来賨侯早有此意,本王便放心了。” 杜濩躬身道:“若非大王相助,在下也是有心无力。” 张卫见杜濩积极设谋要杀朴胡,心中大定,当下三人商议秘计,只等朴胡来便下手。 当日杜濩又悄然返回宣汉,李虎禀告,于禁、张郃领兵取宕渠,大军入境,但七姓互相猜忌,都不肯出兵迎敌,正在僵持之中。 杜濩命其继续监视宕渠动静,单独与王平商议道:“张卫叫我前去,果然对朴胡不满,想另立我为巴王,为其所用。” 王平松了口气:“张卫果然中刘将军之计。” “不错!”杜濩也心中激动:“张卫已在汉昌摆下鸿门宴,只要朴胡肯去,则大事可成。” 王平点头道:“朴胡绝不会只身前往汉昌,定会邀请賨王同往,便可依计行事。” “刘将军为我等苦心谋划,就算他不来邀约,我们也要设法同行!” 杜濩缓步走到门口,仰天长出一口气,看着远处阴云密布,喃喃道:“三巴之地,终于要变天了。” 第243章 威风扫地 朴胡败回宕渠,威望大跌,不仅七部酋长、长老对他不满,连普通战士、百姓都投来异样的光芒。 关于他暗中勾结刘琦,打压其他各部的言论,族中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此次出兵,各部多少都有损伤,唯独朴部毫发无伤,朴阳虽被擒,毫发无伤归来,更加重了猜疑。 坊间议论,朴胡根本不放在心上,流言越制止越荒唐,有人反倒添油加醋,愚弄人心,愚蠢之徒信以为真,便会人心惶惶。 能坐上巴王的位置,他的目光更为长远,米仓山失守,荆州兵必会趁胜进兵,张卫、杜濩更不是刘琦对手,接下来自己该如何应对? 正忧闷之际,巫神袁约派人来请,罗部酋长罗鲷拒不承认投敌,罗部众人围了神殿,反说巴王勾结刘琦害人,要求放人。 朴胡大怒,赶奔神殿,只听外面吵闹不休,罗部众人竟拿着兵刃农具,想要闯进大殿。 大堂之下,罗鲷跪在天外陨石雕刻的黑虎像前,虽面容憔悴,却眼神冷冽,没有半分忏悔之意。 朴胡上前冷声道:“罗王,当初若不是你叫龚王出关,中计被俘,我等也不会到这等局面,你可是巴人的罪人,还不认罪?” 罗鲷厉笑道:“我部出征将士全军覆没,你们竟诬陷我勾结刘琦,我得到了什么?罗部又有什么好处?反倒是龚王被擒,却被刘琦放回,他才是投降的人,为什么不问罪龚部?老子不服!” 朴胡深吸一口气,问道:“你孤身一人逃回部落,难道不是心虚?” 罗鲷大吼道:“兄弟战死,部众覆灭,我还有何颜面再回军中?返回部落,就是向他们赔罪,忏悔我的无知自大,不该带着族人出征。” 朴胡双目微凛,怪不得罗鲷回到部落,非但没有被众长老驱逐,反倒有这么多人拥戴他,原来是先去收买人心了。 袁约叹道:“罗王已对着虎神起誓,而龚王所言也不一定是真,罗部也损失惨重,或许我们是被龚王骗了。” “可恶!”朴胡一拳打在柱子上。 龚希已死,这件事死无对证,如果再去追查龚部,不但巴王威严扫地,各部也会大乱,危机将至,决不能再有内乱。 正不知该如何决策,忽然守军飞奔而来,急报道:“巴王,荆州兵从江州出发,准备攻打宕渠。” “什么?”朴胡大惊,忙问道:“有多少兵马,何人统兵?” 传令兵答道:“至少有五千精兵,前军大将名叫张郃。” “再探!”朴胡脸色阴沉,转头看向袁约:“刘琦又从江州调兵,我们首当其冲,现在不是问罪的时候,先齐心对敌要紧。” 罗鲷霍然起身,咬牙道:“你们都说我与刘琦勾结?好,本王现在就去拒敌,取张郃人头献于虎神,洗涮我的冤屈。” 袁约忙劝道:“刘琦有备而来,我们应该依山势地形布防,宕渠地势复杂,雨季将至,他们无法久留……” “只要不是赵云、陈到,除了张飞,老子谁也不怕!” 罗鲷打断袁约,盯着朴胡:“我斩将退敌,巴王要当着七族之面向我道歉。” 朴胡叹道:“只要能退敌解除危机,莫说是道歉,这巴王之位让于你又何妨?” “一言为定!”罗鲷冲着虎神施礼,转身大步而去,很快外面的吵闹声也消失。 朴胡站立良久,问道:“巫神可听过张郃名号?” 袁约答道:“先前在汉中时,偶尔听师君提起,此人本为袁绍部将,官渡之战时转投曹操,虽号称河北名将,却无多少战绩。” 朴胡点头道:“但愿罗王能斩此人,惊退来敌。” 袁约蹙眉道:“刘琦两路出兵,又联合巴西庞羲,对巴中志在必得,还需想个长远之计。” 朴胡叹道:“这几日本王也在为此事忧心,我们与刘璋为敌,如今又得罪刘琦,张卫更不可靠,若是七姓真有什么大难,我将成为千古罪人呐!” 袁约看着黑虎雕像,半晌才道:“张师君果真去了江南,那道敕令极有可能是真,刘琦的那封信……” “事已至此,我们已经别无选择!”朴胡摇头道:“此次出兵,七部损失惨重,与荆州兵结下深仇大恨,本王本该为族人报仇才对。若此时反倒向刘琦投降,巴王的威严何在?七姓荣耀也将成为笑话,今后还有谁会看得起我们巴人?” 袁约只好道:“此次关乎巴人生死存亡,我等要齐心协力,当速召各部长老前来议事。” 朴胡马上派人去请各部酋长及长老到神殿会齐,随从问道:“可要请賨王来?” 朴胡微微一顿,摆手道:“只请七部议事。” 半个时辰后,各部首领齐聚神殿,还未商议几句便争吵起来,到最后龚部又成了攻击对象。 正吵得面红耳赤,忽见一人身上带血,跌跌撞撞闯进大殿,哭喊道:“巴王,大事不好,罗酋长被张郃斩杀,大败而归,白虎崖失守。” “这……怎么可能?”朴胡惊得站起来,大殿上瞬间鸦雀无声。 罗鲷可是部落中实力排前三的勇士,刚出战就被斩杀,足见这张郃的本事不小。 朴胡脸色阴沉,扫视众人:“白虎崖失守,虎头关绝不能再丢,谁去镇守?” 所有人都纷纷低头,罗部再遭重创,只剩下老弱妇孺,谁还敢再听朴胡的命令? 沉默之中,殿外又有人求见,却是张卫遣使前来,邀请朴胡到汉昌,共商对敌之策。 袁约无奈道:“张卫既已自降身份相邀,此时正值危急关头,唯有与张卫联手,方有一战之力。” 朴胡冷眼扫过众人,见大家还在低头,心中涌起一股莫名悲伤,到了这等地步,各部还是不信他。 略作思索之后,派世子朴阳亲自领兵守虎头关,命夕部酋长夕多暂管族中之事,各部务必齐心对敌,胆敢有滋事生乱,关进神殿后山等候审判。 事态紧急,二人不敢耽搁,连夜启程赶往宣汉,邀请賨王到汉昌议事,杜濩也正为荆州兵忧心,带着王平、李虎二将同往。 第244章 云波诡谲 一行人刚到巴水,准备渡河,忽然李黑派人来报,大巴山境内发现荆州军,极有可能要来袭击宣汉。 杜濩大惊道:“这是声东击西之计,刘琦看似取汉昌,实则南北夹击来夺巴东之地。” “这刘琦真是诡计多端!”朴胡神情凝重,沉声道:“他知道张卫全仗我们巴人相助,先将我们消灭,张卫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了。” 杜濩言道:“江州兵马已到宕渠,救兵如救火,此去汉昌三百里,至少两日路程,你我不可轻离,不如请张卫前来议事。” 朴胡蹙眉道:“就怕张卫也不敢前来。” 杜濩叹道:“事到如今,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朴胡认真道:“本王早已说过,七姓与賨部已然平等,你我今后都是一家人,同为巴人荣耀而战,有话但讲无妨。” 杜濩将朴胡单独叫到河边,认真说道:“我巴人本是大汉功勋,何等荣耀,若无张鲁兄弟唆使,又岂会与刘氏为敌?昔日刘璋暗弱,不会用人,我们还能勉强与其周旋,也不过是对战巴西太守而已。如今刘琦、刘璋联手,只凭这弹丸之地,无异于用鸟蛋碰石头,若稍有不慎,便会惹来灭族之祸,你我将成为千古罪人,将来有何颜面去见那些立功的先祖?” 朴胡长叹一声,望着奔腾的河水默然不语,如今的局势他何尝不清楚,自认为战力强悍的七姓部落,在刘琦人马面前竟是不堪一击。 半晌之后,才慨然道:“数百年过去,后代们安于享乐,养尊处优,我的战士早已不是当年那支英勇善战,令中原人闻风丧胆的‘板盾蛮’了。” 杜濩言道:“我思前想后,有一计可保巴族,这一切祸根都在张卫身上,不如将其除掉……” 看到杜濩做个抹脖子的手势,朴胡眼角微微一抽:“杀了张卫就能自保?” 杜濩言道:“刘琦出兵,只是为讨伐张卫,只要杀了此人,我们便可见机行事:能守则守,不能守则献出张卫首级,将罪过推到他的身上。我们巴人本为大汉功勋,看在先祖的面子上,只要认错,他也不会赶尽杀绝。” 朴胡听得一阵心动,反正巴人祖上也帮汉高祖打天下,归顺刘家后裔并不丢人,这叫守护先祖荣耀。 “身为巴王,我必须顾全大局,只要能保护族人,向刘琦认罪又算得了什么?”朴胡一脸正色,又问道:“但张卫尚有数千兵力,要杀他谈何容易?” 杜濩言道:“正如巴王方才所言,若我巴东不保,他张卫也守不住巴中,存亡之际,他必会前来。我们在府中埋伏刀斧手,大王以言语激怒张卫,只要他敢动手,就说他图谋行刺巴王,摔杯为号,将其杀死。随后派人劝杨任投降,他已别无选择,趁机夺其兵权,再与刘琦周旋,见机行事。” “好,此计大妙!”朴胡大喜,一把抓住杜濩的手臂:“有我二王联手,区区二刘,何足道哉?” 二人回到队中,杜濩派王平去请张卫,王平抱拳道:“属下位卑言微,请巴王赐予一件信物,才好请大王到宣汉。” 朴胡毫不犹豫,从脖子上取下虎牙项链递给王平,这是历代巴王传下来的信物,足以代表他的身份。 王平小心收好,带着几名巴人战士疾驰而去,杜濩等人返回城中部署事宜。 张卫正在汉昌练兵布防,打探米仓山和阆中动静,得知张飞分兵攻打宕渠,更担心朴胡不肯前来。 正忧心时,守军来报使者到来,急忙相迎,却见只来了一名随从王平,顿时心中一沉,不悦道:“賨王这是何意?” 王平答道:“巴王已到宣汉,但因宕渠出现敌军,不敢远离,只想与賨王抗敌……” “岂有此理,你们竟敢欺骗本王?”张卫又急又怒,闹了半天,巴人自己和好,把他给晾到一边了? 王平忙道:“賨王再三相劝,巴王才同意与大王联手,只是不肯来汉昌,要大王到宣汉议事。” “哼,朴胡好大的胆子!”张卫气得脸色铁青,背着手来回踱步,犹豫不决。 王平拿出虎牙项链:“巴王也自知非刘琦对手,但大敌当前,不敢轻离境内,派在下来请大王,此乃巴王信物。” 张卫接过项链,确认是巴王之物,沉吟片刻问道:“你来时賨王可有言语交代?” 王平答道:“賨王再三嘱咐,一切皆已准备就绪,只要大王到宣汉,便可联手对敌。” 张卫心知杜濩所指的敌人乃是朴胡,冷然一笑:“朴胡不敢来汉昌,多半还是畏惧本王,哼,这次定要他好看。” 命人将王平带下去休息,请杨任来商议,杜濩极力劝说巴王与张卫合作,显然是急于除掉朴胡,只要杜濩成为新的巴王,巴人就会再次为他所用。 二人商议一番,杨任留守汉昌,张卫带着三百精兵,与王平前往宣汉,准备另立新王。 到了城下,见杜濩在门口相迎,张卫下马问道:“巴王何在?” 杜濩答道:“城中已备下酒宴,巴王正在府衙等候。” “这巴王好大的架子!”张卫故作不悦,边走边低声问道:“城中形势如何?” 杜濩答道:“我先来迎接大王,正是为此事,府中已埋伏好刀斧手,到时候只要大王宣布朴胡之罪,摔杯为号,便可立时杀出,将其斩首。” 张卫心中大定,点头笑道:“从今日起,你将是永世巴王!” 来到府衙,朴胡、袁约出迎,二人假意寒暄一番,并肩进入府中。 杜濩则在最后,吩咐王平招待张卫和朴胡的护卫亲兵,院中早已摆好酒席,各自找位置就座,相熟的相互吆喝,大吃大喝起来。 张卫看到朴胡的亲卫都安排在外面,暗赞杜濩安排如此周密,今日朴胡插翅难逃。 大堂中张卫坐于主位,朴胡、杜濩排于左右,袁约和几位头领作陪,酒过三巡,便见王平和李虎已不动声色站在门口。 杜濩蹙眉道:“外面如此吵闹,实在打扰我等议事。” 朴胡也不耐烦地摆手:“这帮小子,喝酒吃肉比打仗还拼,吵死个人!” 杜濩向王平大喝道:“二位大王有要事相商,还不将门关上?” 张卫冷眼看着王平关上大门,心中暗笑,这朴胡死到临头竟不自知,还在摆出一副巴王的架子。 朴胡也假装饮酒低头冷笑,张卫被完全隔离竟毫无所觉,真是个蠢货! 第245章 改天换日 房门将外面的嘈杂声隔开,杜濩言道:“刘琦与刘璋同宗联手,夺取巴中,欲将我等置于死地,如今唯有同心协力,方可自保,二位大王有何高见?” 朴胡见张卫已是瓮中之鳖,朗声笑道:“我巴人自先秦便时代居于大巴山中,历经多少王朝兴衰一样从容自保,正是依靠山川地利。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唯有放弃汉昌,集中兵力退守宕渠,在大巴山中,我们的战士将士无敌的。” 张卫双目微凛,淡淡道:“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若退至宕渠,该谁说了算?” 朴胡大笑道:“在我巴人的地盘,自然由巴王说了算。” “大胆!”张卫大怒,拍案而起:“朴胡,我才是汉宁王,你想造反不成?” 朴胡也缓缓起身,冷声道:“若无我巴人支持,你兄弟早被刘璋诛灭,如今被刘琦占领汉中,已是丧家之犬,还敢爬到老子头上作威作福?” 张卫脸色涨红,大喝道:“好个朴胡,你如此说话,莫不是早已勾结刘琦,那些传言非虚?” 朴胡狂笑道:“我巴人先祖助高祖打天下,子孙莫不以此为荣,本王就算归顺刘家,也是理所当然。”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张卫心中暗喜,拿起酒杯向袁约敬道:“巫神大人,你可都听清楚了?” 袁约莫名所以,正要劝和,朴胡冷哼道:“这是我巴人地盘,你能奈我何?” 张卫大怒,将酒杯狠狠摔到地上,大喝道:“朴胡勾结刘琦,背叛巴族,罪该万死,来人……” 只见屏风帷幔背后,涌出十名蒙面黑衣人,个个手提钢刀,闪着寒光便冲上来。 朴胡心想你自己摔酒杯,本王到省事了,叉腰大笑道:“张卫,你死期到了,哈哈哈——” 笑声未绝,身后一人挥刀而过,寒光闪处,朴胡的脑袋便飞了起来,一股鲜血如喷泉般直冲屋顶。 咕噜噜,朴胡的脑袋滚到袁约面前,嘴角还挂着一抹冷笑,神情诡异,吓得袁约尖叫一声,瘫倒在地。 “哈哈哈,大事已成!”张卫看到朴胡人头落地,也不顾溅到身上的血迹,转头对杜濩言道:“賨王,从现在起,本王封你为永世巴王。” 杜濩脸上看不出喜怒,起身叹道:“就怕外面那些护卫,还有七姓各部不肯承认。” “谁敢违抗本王命令,朴胡就是下场!”张卫上前踢了一脚地上的人头,一把抓起袁约,狞笑道:“巫神大人,你怎么看?” “是是……”袁约浑身战栗,张卫是护法神,仅次于张鲁,本就地位比他高,此时又被吓得胆战心惊,哪里还敢有半点迟疑? 张卫松手,袁约便又坐在在地上,笑道:“有本王和巫神支持,巴王大可放心。” 杜濩目视门外:“门外之人,还请大王说明情况,以免自相残杀。” “这有何难?”张卫本打算让袁约去,见他瘫坐在地上,撇嘴冷嗤一声,俯身提起朴胡的人头,大步往门外走去。 杜濩上前扶起袁约,见张卫开门而出,低声道:“张卫杀了巴王,下一个恐怕就是你我,快让外面的护卫动手。” 袁约浑身一震,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猛地站起来便冲向门口,嘶声叫喊道:“张卫杀害巴王要走,快拦住他,为巴王报仇。” 张卫提着朴胡的人头到了台阶上,正要开口说话,让那些巴人护卫识相点,今后追随新任巴王。 刚将人头举起来,便听到袁约的嘶吼,顿时浑身一僵。 院子里两家护卫都在推杯换盏,划拳拼酒,一个不服一个,争得面红耳赤,没有注意到张卫出来。 袁约这一声嘶吼,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纷纷扭头看向门口,看张卫举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画面仿佛被定格,有人拿着碗,有人勾肩搭背,有人满面通红,目光齐刷刷看向人头。 只见人头上血珠还在滴落,朴胡正一脸诡笑看向场中。 “大王——” 巴人护卫脸色大变,瞬间酒醒,一把推开身旁的张卫随从,转身寻找武器拼命。、 “袁约,你这混蛋,胆敢诬陷本王?”张卫大怒,扔掉朴胡人头,拔剑刺向袁约。 “保护大王!”张卫的随从也反应过来,各自拿起武器反攻,纷纷往张卫身边靠拢过来。 院子里喊杀声四起,金铁交鸣,刚才还称兄道弟、推杯换盏的护卫们刀兵相见,杀得你死我活,不多时就躺了一地的尸体。 袁约吓得转身往回跑,被李虎暗中下脚绊倒,手脚并用往前爬,惊慌大叫:“賨王,救命——快救我!” 张卫追上前,一剑刺中其后心,将袁约杀死,冷声道:“背叛本王,天师也救不了你!” 此时杜濩才大步赶来,张卫冷笑道:“賨王不必紧张,形势尽在本王——” 才说到一半,却见杜濩抽刀斩来,大吼道:“敢杀巴王,本王要为他报仇!” 噗嗤—— 张卫的脑袋也凌空而起,身躯向前踏出半步,倒在地上。 杜濩提刀追出门外,大喝道:“张卫刺杀巴王,已被本王诛杀,不得放走同党。” 院子里双方都杀红了眼,张卫的亲兵听到张卫被杀,顿时大乱,想往外逃走,被愤怒的护卫和神使全部杀死。 不到一刻时间,府衙内外血流成河,随朴胡来的人虽然获胜,却都傻了眼,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王平拿着张卫的人头走出来,朗声道:“还不感谢賨王为巴王报仇?”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向杜濩施礼,这一仗打得莫名其妙,但张卫与巴王不和,这是大家早就知道的,谁能想到他们会在宴会上动手? 李虎带着众巴人战士跪倒,大声道:“賨王为巴王报仇,我等愿奉賨王为新任巴王。” 跟随朴胡来的有几名神使,见袁约被杀,这可是上位巫神的好机会,赶紧走到杜濩身旁,念诵咒语,赐予他巴王的智慧和力量! 巴王护卫们也都先后跪下,他们并不属于任何一个部落,只效忠神殿和巴王,虽说賨部从未有人担任过巴王,但他们也别无选择! 终于改天换日,杜濩强忍心中激动,举刀朗声道:“巴王虽死,但大敌当前,我们要尽快振作起来,本王现在就去宕渠商议对策,望诸位做个见证。” 第246章 平定巴中 杜濩命王平带着张卫人头前往汉昌,劝降杨任,留李黑看守宣汉,带着五千精兵赶往宕渠。 夕多正苦盼援军,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巴王和巫神的尸首,大惊失色,此时七姓早已七零八落,根本不是张郃对手。 杜濩并不急着争巴王之位,而是与众头领商议,刘琦是为讨伐张卫而来,如今张卫被杀,巴人也算立功,是否投顺刘琦,也符合巴人历代祖训。 夕多和几个残部早被刘琦杀得胆寒,犹豫不决,尚有两三个月部落叫嚣着要杀出去,杜濩佯怒,便要带兵离去。 七姓平日虽嫉妒朴胡,等他死了才发现无人能主持大事,朴胡死得莫名其妙,夕多哪敢再当出头鸟,只好向杜濩妥协。 杜濩马上派人去见刘琦,一面换回朴阳为父发丧,调李虎领兵守虎头关,暗中与张郃联络。 巴人内部整顿之时,杨任还在汉昌苦盼援军,刘璋、刘琦两路大军压境,城内人心惶惶,别说是原先的守军,就连追随他们而来的旧部都有逃兵。 南路庞羲派来八千精兵,庞乐、李异为大将,都是多年交战的老对手,兵力以重金招募的賨人为主,战力强悍。 东路则是张飞统领的荆州兵,不说实力如何,只是张飞的大名,便让杨任心惊肉跳,夜不能寐。 连日阴雨,张飞正烦闷无聊,却见庞统带着一人进帐,笑道:“巴中可定矣!” 张飞打量来人,见年纪不大,一身风尘,急问道:“莫不是大公子派人来传令?” 庞统笑道:“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张飞瞪圆眼睛:“到底何须人也?” 那人抱拳道:“在下王平,奉賨邑侯之命前来拜见将军,有刘将军之计献上。” 张飞听得一阵迷糊,庞统让王平坐下,将刘琦之计和盘托出,如今巴中张卫、朴胡两大反对势力已被诛灭。 王平带着张卫人头赶到汉昌,并未去劝降杨任,而是先来见张飞,商议取汉昌之事。 张飞听罢大笑道:“大公子不费一兵一卒,便除掉这两大祸害,果然厉害,俺这就去宰了杨任。” 庞统言道:“张卫已死,杨任不足为虑,取汉昌也易如反掌,先筹谋取阆中要紧。” “军师所言极是,取了汉昌,庞羲退兵,俺便不能再去阆中了!”张飞猛然醒悟,挠头道:“但庞羲这老贼十分圆滑,做事滴水不漏,想找借口动武并不容易。” 庞统先看向王平问道:“庞羲与张鲁交手多年,巴人既尊张鲁为师君,为何庞羲还能招募賨人为其所用?” 王平叹道:“草木良莠不齐,汉人如此,巴人也是如此。数百年来,賨部又被七姓欺压,便有不少人铤而走险,外出抢掠,落草为寇者不计其数。庞羲所招募之人,多为亡命之徒,或贪慕钱财、或为各部落惩处逃亡之人。” 庞统点头道:“既非普通賨民,又作恶多端,杀之亦不足惜。” 王平沉声道:“不错,他们早已不顾同族之情,多年厮杀,不知同族死于他们的刀下,死有余辜。” “这就好办了!”庞统笑着看向张飞:“杀杨任这场功劳,还是让给巴西军为好。” 张飞不满道:“却是为何?” 庞统笑道:“此乃钓饵也!” 张飞大笑道:“如此就请军师安排,俺照计行事。” 庞统按照刘琦吩咐,将王平暂留军中,随张飞领兵,派人向法正传信,约定攻取汉昌。 傍晚时分,道路还是泥泞,张飞、甘宁兵分两路,杀奔汉昌城下,叫杨任出城投降。 杨任大惊,来到东门,见一员黑脸大将身似铁塔,燕颔虎须、声如雷震,丈八蛇矛上挑着一颗人头。 张飞上前大叫道:“杨任,张卫已被俺斩首,巴人归顺刘氏,还不开城投降?” 杨任见左右守军震动,冷笑道:“张飞,休要拿一颗假人头乱我军心,汉宁王自有神助,不死之身,岂能被尔等所杀?” “狗贼,俺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张飞大怒,举起蛇矛,将人头远远抛上城头,“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砰的一声,人头撞在城楼上,虽然伤口已经被雨水浸得发白,摔得破开一半,但看眉眼就是张卫,守军无不大惊。 张飞大笑道:“尔等已走投无路,刘将军宽仁大度,念尔等是被张卫蛊惑,若缴械投降,既往不咎,若是执迷不悟,被俺杀进城去,片甲不留。” 杨任脸色大变,吩咐守军把守城门,叫几名心腹到府衙商议对策,没有张卫和巴人,汉昌难守,必须寻找脱身之计。 张飞和甘宁又命士兵叫喊劝降,取杨任首级者赏金五百,活捉杨任赏金一千,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杨任此时看任何一个人的眼神,都觉得不怀好意,在偷瞄自己的脖子,躲在府中不敢出门,晚饭也不许人送,独自坐到天黑。 府衙内外安静下来,杨任才将心腹叫齐,众人来到西门,打开城门向西而走。 守军见杨任逃走,也都纷纷出逃,消息传开,城内一片哗然,守军四散奔逃,有些趁机抢劫烧杀,惨叫连天。 张飞在东门外驻军等候,果然很快便有人打开城门,主动归顺,立刻领兵进城,派人维持秩序,将作乱者尽数斩杀。 杨任逃出西门,刚到南江边,正寻找船只渡河,忽然一支伏兵杀出,乱箭齐发,十几人全被射死。 原来法正得到庞统消息,命李异带兵在此埋伏,果然堵了个正着,众人大喜,正想割取首级带回。 李异带领的正是賨人部众,庞羲不敢过于约束这些亡命之徒,向来军纪涣散,在巴西境内臭名昭著,论功行赏也以人头多少来计,在他们眼里只有利益,毫无忠心可言。 众人喜滋滋回营复命,却见大营已被移走,方知张飞已取汉昌,法正已领兵进城议事。 李异兴冲冲来到汉昌,大家正商议着能分多少赏金,今夜一醉方休,到了城下却吃了个闭门羹,被守军拒之门外。 众人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火冒三丈,老子不远千里领兵来助战,杀敌立功,结果你们等也不等,将我等晾在城外喝西北风? 守军前去禀告,近半个时辰不见回信,那些賨人士兵骄横惯了,失去耐心,十几人暴怒之下强行冲向城门。 守军也不敢放箭,只能大声呵斥,賨人冲到城下,那城门一推便开,直接冲了进去。 第247章 反目成仇 李异见城门轻易打开,不由一怔,虽觉蹊跷,但賨人已经一拥而入,他也在暴怒之中,又自恃有功,也随后进城。 就算不敢找张飞理论,至少也要向法正讨个说法,我带兵去杀敌,你先拔营进城,更不派人接应,这是何道理? 此时已将近三更,愤怒的賨人进入城中,趁乱到处抢掠,但城内刚被乱军抢过一番,一片凌乱,賨人气急败坏,放火打砸,将房屋毁坏。 这也是他们的习惯,打了胜仗,洗劫一遍便走,庞羲对此从不约束,反正抢的都是张鲁的地盘,毁得越彻底,张鲁越没有资源出兵。 府衙之中,虽已摆好酒宴,却没人动筷子,张飞正与法正、孟达等等候消息,果然守军很快来报,李异强闯城门,纵兵抢掠。 张飞拍案而起,大怒道:“好个李异,竟敢抢俺城池,出兵!” 甘宁、王平、孟达皆甲胄在身,马上随张飞走出府衙,各领一军杀奔西门而去。 庞统笑道:“正如孝直所料,这李异果然沉不住气。” 法正淡笑道:“当年赵韪叛乱,反被部将庞乐、李异所杀,二人斩韪立功,因此骄功自傲,刘璋得知庞羲有自立之心,便将这两人派到巴西,命其助庞羲对张鲁,实则欲令其交斗期间,好坐收渔利。只可惜庞羲老辣,自有手段笼络此二人,反倒狼狈为奸,这些年与张鲁交手,获利颇丰,实则已自成一方。” 庞统道:“此等人留之必为大患,既然刘璋有意除之,便成全其一片苦心。” 法正笑道:“刘季玉不善治理州郡,益州士民苦盼明主,也一并成全了他!” 当年关中大乱,法正与好友孟达逃至益州避乱,虽依附刘璋,但不受重用,既非益州士族,也不属东州兵,夹在中间处境艰难,若不是张松相助,恐怕难以在益州立足。 二人时常私下议论天下英雄,此番张松请刘琦入蜀,法正自然求之不得,暗中推波助澜,期待早遇明主。 李异也是益州大族,当年弑主立功,在成都时不可一世,一次在酒席上骂他们这些外来客素餐尸位,扰乱益州,扬言要将所有人赶出蜀地! 虽未指名道姓,但法正一直记在心中,此次定计,既助张飞兵进巴西,也为报私仇。 关中有句谚语说得好:人狂么好事,狗狂挨砖头。 李异骄狂辱人,岂能不叫他付出代价? 此时李异正走在大街上,忽然眼皮跳得厉害,与他当初杀赵韪时相似,竟觉得心惊肉跳。 正不安之时,忽然前方铠甲声响,火把齐鸣,一将领兵而来,炸雷般的声音爆喝道:“何人大胆,敢冲俺城池?” 李异被吼得浑身一震,抬头看来人凛然如天神一般,手持蛇矛,料到便是张飞,赶忙抱拳道:“张将军,在下庞太守麾下将军李异……” 张飞怒喝道:“原来是庞義命尔等攻城,岂有此理,杀!” 李异大惊,忙摆手道:“张将军,我并非攻城,我要见法——” 还在极力争辩,张飞已飞马到近前,挺蛇矛将李异挑落马下,身后士兵大惊失色,一哄而散。 张飞大喝道:“军中有令,胆敢私闯民宅、扰民抢劫者,杀无赦!” 荆州军立即分作数队,往南门赶去,将街上乱窜的巴西兵马尽数杀死,只有少数人逃出城去。 彻底安定城内治安后,张飞才传令全军摆宴庆功,直到天明时方休。 人马休整三日,天气放晴,张飞以李异攻打汉昌为由,迁怒于庞羲,前往阆中算账,法正、王平则留守汉昌,等候与刘琦会合。 …… 垫江城中,自张飞领兵去后,严颜便知蜀中危急,每日加强巡逻,派人严密监视荆州兵动静,以防其反戈一击,偷袭城池。 句扶也为这个固执的师傅叹息不已,如今益州人心不稳,本土文武又被打压疏远,都在观望之中,何必为一个昏弱之主如此费心? 这一日傍晚喝了几杯酒,正壮胆准备去劝严颜,才到府上,忽然斥候来报,自江州方向来了一队人马,从城外经过。 严颜不敢大意,亲自到城上观察,夕阳将落,只见车马绵延三四里,旌旗飘动,迤逦而行。 句扶看了一阵,言道:“这支人马车辆极多,又间杂牛、骡,还有民夫运载,必是运粮队伍。” 严颜抚须冷笑道:“自巴水西进,道路崎岖难行,加之阴晴不定,这批粮草未到阆中,恐怕已消耗殆尽,或者发霉腐烂,张飞此去必败!” 句扶一声叹息,巴郡原本地广人稀,为了方便治理,才分出三巴之地,自江州向北进入大巴山,确实道路曲折,巴人正是仗着山险地利,才敢与刘璋抗衡。 车马一直到巴水岸边扎营休息,夕阳也将落山,天色渐晚,严颜正准备回城,忽然守军大叫道:“将军快看!” 严颜回头看去,只见河岸方向,火光冲天而起,被夜风一吹,沿着河岸蔓延开来,瞬间数辆大车着火,士兵们叫喊奔走,忙着救火。 “哈哈哈,真乃天助我也!”严颜抚须大笑道:“这批粮草烧了,老夫倒要看看,他张飞如何偷取阆中。” “不好!”一旁的句扶却脸色微变,提醒道:“师傅,这恐怕是张飞之计。” “嗯?”严颜一怔,蹙眉道:“张飞用计,何必烧自家粮草?” 句扶急道:“先前师傅便与张飞冲突,此时粮草在垫江城外被烧,若是张飞赖到我们身上,兴兵而来,二刘反目,必会借势杀进益州。” “这……”严颜猛然醒悟,顿足道:“好个张黑子,竟用如此诡计,这该如何是好?” 句扶言道:“为今之计,只好派兵出城,去帮他们救火,就算张飞来了,我们也有对答。” 严颜虽死守垫江,但并不想因他引发战端,见城外火势冲天,急忙领兵出城,与句扶往河边来救火。 人马刚到岸边,便被一将拦住,大喝道:“何人大胆,敢来抢我粮草?” 句扶忙上前见礼道:“我等乃是垫江守军,见粮车起火,特来帮忙救火。” 那人怒笑道:“好个严颜老贼,先派人放火,又假惺惺来救火,这笔账我们迟早要算。” 严颜大怒道:“你是何人,胆敢污蔑老夫,可有证据?” “河北张郃是也!”那人冷笑道:“若非你老贼心虚,怕张将军追究,又何必来救火?” 第248章 河北名将 严颜怒大笑,索性也不去救火,抚须嘲讽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个屡次背主的反复小人,似你这等厚颜无耻的无赖之徒,说出这等颠倒黑白之词,老夫懒得与你争辩。” 张郃仰天大笑道:“张某自黄巾贼以来,便起兵讨贼,为国家除暴,为朝廷效命,吾乃大汉臣子,从未变节,何来背主之谈?” 严颜厉声骂道:“汝先事韩馥,后投袁绍,又降曹操,今又甘为刘琦爪牙,四移其主,亘古未有,竟还有脸活在世上,老夫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张郃双目微凛,却不动怒,沉声问道:“老匹夫,这大汉江山,它姓韩,还是姓袁,或者姓曹?” 严颜冷笑道:“高祖斩蛇开业,天命自当归于刘氏,这与你何干?” 张郃遥向北方拱手,朗声道:“韩刺史乃袁氏门吏,让贤于袁公,吾奉命追随,有何不妥?奈何袁公虽为讨董盟主,却用人不明,为小人离间,只好另投明主;昔曹公奉迎天子,奉诏讨逆,众望所归,谁料野心膨胀,虽名托汉相,已为汉贼矣!某闻刘将军欲兴汉室,伸张大义,又弃暗投明,某自问从来只忠于汉室,而非某个诸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某愿为匡扶朝廷肝脑涂地,不忘初心,仅此而已!” “好个不忘初心,好一派冠冕堂皇之词!”严颜听得直摇头,冷嗤道:“看来河北之人,都擅长摇唇鼓舌,颠倒黑白。” “老匹夫!”张郃大怒,指着严颜骂道:“汝主刘璋,身为皇室贵胄,上不能救驾除暴振兴汉室,下不能保土安民守护一方,就该让贤于有德者居之,早日重整朝纲,铲除篡逆!老贼不明大势,屡阻我等匡扶汉室,西川之人莫非都是井底之蛙?” 严颜仰天大笑道:“张郃小儿,老夫今日便叫你知道,西川只有断头将军,绝无投降将军,我等忠义,岂是你投机趋利之徒所能明白?” 张郃摇头叹道:“冢中枯骨,果然冥顽不化,死不足惜!” 严颜正要回话,一旁低头沉思的句扶忽然上前道:“师傅,张郃先前去攻宕渠,怎会突然来运粮?听他言语,似乎有意拖延时间,莫非另有诡计?” “不好!”严颜心下一沉,这张郃不急着救火,反而在这里大放厥词,顿时心中起疑。 才要商议,忽然垫江城中鼓声大作,城门方向失火,火光冲天而起。 张郃仰天大笑道:“老匹夫,尔敢烧我粮草,就休怪我取你城池!” “哈麻皮,又中诡计!”严颜大怒,骂了一声张郃,急忙领兵回援。 “老匹夫休走!”张郃拍马挺枪来追。 句扶急忙上前拦住,但张郃乃河北名将,又久经沙场,岂是他一个还未出师的年轻人可比,勉强撑过五合,便知不敌,狼狈逃走。 张郃领兵追到城下,见于禁已经抢了城池,将严颜逼在东门外,举枪大喝道:“老贼还不投降?” 严颜大怒,催马来战张郃,垫江失守,又被其诬陷烧粮,此时唯有拼死一战,方可证明清白。 张郃挺枪交锋,双方交战二十余合,严颜便招式散乱,招架不住,句扶见状赶忙上前相助。 师徒二人齐战张郃,此时垫江守军已被四面包围,火把齐明,城上鼓声大作,于禁站在城楼上观战,并不急于救援。 严颜又勉强厮杀十余合,见张郃枪势沉稳老辣,竟是越战越勇,自知气力不济,趁着句扶接招,退马一丈,取出弓箭便射。 抬头才发现周围都是敌军,若杀了张郃,自己一死不打紧,恐怕连累句扶和所有将士。 心念转动,一箭射向张郃坐骑,想等他落马,趁乱救走句扶,这个年轻人大有可为,不能让他做了俘虏! 张郃正举枪刺向句扶,忽然胯下马嘶鸣一声,人立而起,猝急不防,被掀落马下。 “孝兴,快走……”严颜急忙招呼。 话音未落,却见张郃落地时,竟用长枪撑住地面,身躯微蹲,大枪便横扫过来,正打中句扶坐骑前腿,那马翻滚在地,将句扶也摔了出去。 句扶正滚向城门方向,摔得眼冒金星,不等爬起来,便被荆州兵捉拿。 张郃拄枪缓缓起身,虚空转了半圈,指着严颜冷笑道:“老匹夫竟暗箭伤人,今日叫你知道河北名将并非浪得虚名!” 河北四亭柱,他的名望不如颜良、文丑,正因为马战稍逊,但论步战,四人之中以张郃为最。 当年在河北时,他的大戟士与麹义的先登军才是真正的精锐,界桥之战,正是大戟士顶住正面,先登军左右放箭,才将公孙瓒的白马义从逼退。 严颜急着救句扶,想擒住张郃换人,打马便冲过来,张郃灵巧往一旁闪避,长枪便扫向马蹄。 作为步兵,对战骑兵的首要目标便是坐骑,只要战马倒下,骑兵的战力远不如步兵。 严颜急忙拨马避开,大刀反撩,往张郃脑门砍来。 张郃低头闪过,他虽没有马快,但身形敏捷,在地面上闪转腾挪,游刃有余。 严颜催马转了两圈,依然找不到破绽,只好再次取弓箭瞄准张郃:“再不放了句扶,休怪老夫箭矢无眼!” 张郃微哼一声:“老贼不讲武德,就休怪我不择手段!” 甘宁说过这老家伙箭法了得,黑夜中看不真切,也不敢托大,嘬唇吹了个口哨。 严颜也心存忌惮,正挽弓威慑张郃,忽然马失前蹄,连人带马向前滚出去。 原来张郃发出号令,边上早有士兵等候,两杆长戟刺出,往回一拽,便钩断马腿,动作一气呵成,极为熟练。 这正是大戟士,这些年辗转南北,大戟士旧部或死或散,所剩无多,但骨干尚存,刘琦已拨付经费让他重新训练。 虽还不如当年之盛,但已初具规模,与赵云组建的白马义从多次对战,互有胜负,假以时日,定会青出于蓝。 严颜被灰头土脸抓住,张郃举枪大喝道:“降者不杀!” 益州兵见大势已去,纷纷放下武器跪倒在地,于禁领兵出城,大笑道:“儁乂英勇不减当年,必将成为河北之光!” “河北之光?”张郃不禁想起那个男人,仰天一叹,收敛心神笑道:“全仗凤雏妙计!” 第249章 人老成精 于禁、张郃按庞统锦囊妙计,顺利取了垫江,收押俘虏,将严颜烧毁粮草,阻挠张飞讨伐张卫的消息放出。 严颜被擒住,又遭算计,大骂二将背主之人,不肯听劝,只好先将其关押,由句扶照顾,等张飞回来再作处置。 此时张飞已进入巴西郡兴师问罪,沿途各地不敢撄锋,又恨庞羲纵容賨人到处祸害欺压百姓,选择闭门不出。 庞羲再老辣,也料不到张飞会设计李异,等败兵逃回,便知情况不妙,再想布防时,人马已杀到阆中。 急报不断传来,庞哲大骂道:“李异这个蠢货,骄功自傲,目中无人,平日里在郡内狂妄也就罢了,你惹张飞作甚?” 庞羲叹道:“刘伯玮之心,路人皆知,其欲取巴西久矣,先前就想来阆中,被我送走。他不算计李异,也会另生由头,故意挑衅,如今益州尚且难保,更何况巴西乎?” 庞哲急道:“大军压境,无人能敌张飞,这该如何是好?” 庞羲叹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此时出兵也是徒劳,反惹大祸,不如派人去见张飞,开城投降。” “张飞不过一莽夫而已,何足惧哉?”正在此时,一人大步来到府衙,抱拳道:“明府勿忧,末将自有退敌之策。” 庞羲抬头看去,见是庞乐,虽然同姓,但并非同族,这庞乐也是赵韪部将,与李异联手反叛,正是他一手策划,倒也有些智谋。 庞哲忙问道:“司马有何高见?” 庞乐笑道:“可先在阆山安排一支伏兵,待其半渡阆水时击之,伏兵从背后杀出,张飞孤军深入,腹背受敌,定叫他葬身此地。” 庞羲叹道:“纵然杀了张飞,刘琦也会领兵来,张鲁尚非其对手,何必以卵击石?刘季玉既然对我等起疑,不如归顺刘琦,当今乱世,保命才最要紧。” 庞乐冷笑道:“屈膝事人,何如我等独据巴西来得自在?明府放心,杀了张飞,荆州兵必定心生忌惮,凭这阆中地势,就是刘琦亲来,末将也能挡之!” 庞乐这几年在阆中逍遥自在惯了,吃喝不愁,纵情享乐,虽未称王,实则自成一方,就此放弃岂能甘心? 庞羲知道庞乐不愿受人约束,只好道:“既如此,就有劳司马出兵,我在城中静候捷报!” 庞乐领命而去,片刻后城中人马调动,往山中去埋伏,自领一军守在阆水岸边。 庞哲调拨粮草回来,忧心道:“也不知庞司马能否成功,就算此举成功,刘琦领大军来,恐阆中不保,当速向成都求援才是。” “刘季玉若闻消息,只会迁怒于我,岂肯来救?”庞羲冷笑一声,慨然道:“庞乐跋扈多年,若非我百般笼络,早已反目,留之必为大患,正好除之以解心头之恨,你马上出城,秘密去见张飞,将军情告知。” “父亲?”庞哲大惊,以为自己听错了。 庞羲冷笑道:“吾儿不见赵韪下场乎?庞乐、李异皆欺软怕硬,趋利避害之徒,其执意出兵,不过是螳臂当车,一旦不敌张飞,回城必会反噬,杀我父子反去邀功。” 庞哲脸色微变,犹豫道:“但我们与刘刺史乃是姻亲,投刘琦恐被人所笑,刘琦也未必肯重用。” 庞羲叹道:“刘季玉迎虎入室,益州尚且不保,我何必固守巴西?大义灭亲古已有之,刘琦乃明锐之主,自有决断,早降尚有立功机会,若是迟疑,惹怒刘琦,因庞乐连累我父子遭祸,何其愚也?” 庞哲猛然醒悟,马上带了两名家将,乔装打扮出城,从西路渡阆水来找张飞。 张飞与甘宁领兵进入巴西郡,一路畅通无阻,沿途严令士兵不得扰民,踏坏庄稼,所过之处,秋毫无犯。 马不停蹄来到阆水岸边,于马上四下观望,只见周围群山环绕,一片开阔之地被阆水分割两半,稻田村庄星罗棋布。 此时正值傍晚时分,沿山脚袅袅炊烟缥缈,恍如仙境,不由长声笑道:“不想巴地竟有如此天地,俺老张将来告老还乡,若能留在此处,再无遗憾!” 甘宁笑道:“你的家在河北,涿郡桃园,那才是你该回去之地!” 张飞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惆怅,慨然道:“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甘宁见勾他伤心之事,改口道:“我巴郡到处都是风水宝地,翼德愿留阆中,老子就陪你在这里拼酒。” “哈哈哈,痛快!”张飞忘却忧伤,大笑道:“俺能结识兴霸,此生无憾!” 此时已是盛夏,天气炎热,倒也不必扎营,士兵们轻装而来,只找树枝芭蕉叶搭成凉棚休息,连夜准备船筏,准备明日过河。 二人刚吃完干粮,到岸边听涛闲聊,忽听上游士兵大声呵斥,似乎逮到一艘渔船,很快便见三人被押过来。 张飞正自疑惑,普通百姓见了军兵,无不退避三舍,竟还有人主动前来,待走近一看,正是庞哲,忙命人将其带到草棚中。 庞哲施礼道:“前者家父遣李异助战,未料此人大胆,竟敢强攻汉昌,滥杀百姓,当真死有余辜,此事实与家父无关,特派在下前来赔罪,还望将军海涵。” 张飞怒道:“李异不过区区偏将,岂敢擅自攻城?俺看必是庞羲奉刘璋之命,暗中叫他夺取汉昌,欲谋害我等,此事岂能善罢甘休?” “将军言重了!”庞哲忙摆手道:“家父闻报便知事态严重,加之年事已高,受了惊吓,自觉不能理政,愿将巴郡托付将军,彻查此事,还家父清白。” “嗯?”张飞环眼圆瞪,不可置信地看着庞哲:“这……这是令尊说的?” “正是!”庞哲躬身道:“家父早就有意告老还乡,奈何张鲁屡屡犯境,身为托孤之臣,不得不竭力保全疆土。今刘将军已降张鲁,又矢志兴复汉室,理当由能者居之,此乃人臣之本分!” “好个人臣本分!”张飞哼唧一声,非但没有喜悦之色,反倒一脸便秘神情。 原本准备了一大套说辞,准备将此事大肆渲染,直指庞羲背后的刘璋,为将来出兵做准备。 谁知庞羲直接投降了,糟老头子精得很! 第250章 抓住时机 甘宁问道:“既然令尊决心归顺,为何如此鬼鬼祟祟,莫非城中另有机关?” 庞哲道:“家父抱恙在身,又因司马庞乐不自量力,执意兴兵抵抗,担心其反攻阆中,伤及百姓,故而留守城中,让在下趁夜来见。” 张飞不屑道:“那庞乐现在何处?” 庞哲答道:“庞司马已在山上设下埋伏,待将军半渡阆水,便前后夹击,此事实与家父无关,还望将军明察。” 甘宁咬牙嘿嘿一笑:“又是庞乐这个龟儿子,老子要把你扔到河里喂鱼。” 张飞问道:“兴霸认得此人?” 甘宁点头道:“这庞乐乃赵韪旧部,当年与老子交过手,但被他投江逃生了。” “真是冤家路窄,这小子就交给你了!”张飞转身向庞哲抱拳道:“尊父子既识时务,今后便是同僚,待斩了庞乐,还望助我劝降守军。” 庞哲忙还礼道:“多谢将军信任,在下万死不辞。” 张飞见庞哲敢留在营中,心中再无怀疑,料到周围或许已有庞乐的斥候暗中监视,不敢轻举妄动,与甘宁悄悄商议对策。 阆水对岸,庞乐此时正领兵伏在芦苇荡中,星月之下,见张飞营中火光渐熄,只有零星几人巡逻。 “哼,张飞如此托大,未免太不将我等放在眼里。” 副将言道:“荆州兵到巴西如入无人之境,以为我等要束手就擒,何不前去劫营,与山上伏兵一起杀出,将其消灭?” “蠢货!”庞乐摆手道:“老虎打盹,也不容小觑!那张飞可是万人敌,老子若过河去,被他追杀,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副将愕然道:“司马既知如此,为何还要出兵拦截?” 庞乐嘿嘿笑道:“若不如此设计一番,刘琦怎知老子的本事?他们只知道老子当年杀了旧主赵韪,岂能得到重用?此次只要拿住张飞,我将名闻天下!” “司马高明!”副将又担心道:“但我们不敌张飞,恐反被其所害,又当如何?” “瓜娃子!”庞乐笑骂道:“打不过还不会加入吗?这叫弃暗投明,若阻击张飞失败,便立刻投降,诈败退回阆中,杀了庞羲父子献城,一样立功领赏!” “属下对司马敬仰,有如这阆水涛涛,连绵不绝。” “好好学吧!”庞乐得意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看似简单一句话,要抓准时机却并不容易,这里面的道道可多着呢!” 见荆州兵再无动静,庞乐也放心休息,只等天明对方渡河,便将张飞拦截在阆水,也不用杀他,只要将其生擒,必会天下震惊。 一梦到天明,被亲兵叫醒时,只见江上一层薄雾,荆州兵已经划着竹筏,往南岸缓缓驶来。 庞乐精神一振,等有木筏靠岸,马上传令放出信号,早有士兵在后方芦苇丛中点火,几个方位青烟缓缓升起。 咚咚咚—— 山上鼓声响起,打破清晨的宁静,伏兵率先杀出,直奔荆州军大营,扰乱后方。 岸边的荆州兵一阵骚乱,水上船筏也前后迟疑,庞乐见状大喜,领兵杀出。 南岸也有鼓声响应,霎时间阆水两岸杀声震天,蜀军前后夹击,一路直取大营,一路杀向岸边,欲将荆州兵堵死在水中。 庞乐早就看到一员黑脸大将在船上,提刀冲到近前,不叫他上岸,大笑道:“张翼德,任你再有本事,如今也只是旱鸭子,哈哈哈!” 岸上乱箭齐发,荆州兵猝急不防,纷纷跳水逃亡,船上士兵也奋力往回掉头。 “三军听令,活捉张飞,赏千金!”庞乐大手一挥,早就准备好的亲卫纷纷跳水,往那艘木筏游去。 正看着活捉张飞之时,忽然上游岸边一支人马急奔而来,当先之人大叫道:“庞乐狗贼,可认得甘宁否?” 庞乐扭头看去,只见这支士兵装扮与荆州略有不同,个个身穿锦服,腰系明黄色丝绣腰带,每人一把雁翎刀,杀气腾腾。 当先一人更是花里胡哨,锦袍绣带,盔缨上还插着两根飘摆的雉鸡翎,提刀大步飞奔而来。 “锦锦……锦帆贼?!”庞乐脸色大变,倒退数步,差点掉下岸去。 十余年过去,虽然锦帆贼的装扮改良许多,个个明光耀眼,装束整齐,但锦帆贼甘宁的模样却记忆犹新,尤其腰中叮当作响的铜铃,不知多少次在梦中将他惊醒。 锦帆贼当年纵横巴郡,无人不知,虽然甘宁后老弃暗投明,做了蜀郡官吏,但这支人马一直追随左右,走到哪都威风至极。 后来因不满刘璋重用东州人士,愤而起兵,被赵韪击败,庞乐趁胜追敌,反被甘宁反击,三千人被八百人杀得丢盔弃甲,狼狈逃窜,逼得庞乐从数百米高的悬崖上跳江,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回到江州后,他在梦中经常出现跳崖的场景,在床上猛地乱蹬,惊醒时浑身冒汗,从此不敢再闻铜铃声。 此时见到甘宁大步杀来,顿时噩梦重现,惊得面无人色,竟生不起丝毫反抗之心,转身就要往回走。 副将急忙劝道:“庞司马,张飞还未抓到,走不得!” “还抓个锤子!”庞乐跺脚大骂道:“锦帆贼来了,他可是要命的阎王!” 遇到张飞,还有可能投降活命,碰到甘宁,庞乐掉头就走,先回城抓住庞羲父子再说。 “快走!”庞乐招呼着副将撤退。 “嘿嘿,庞司马,属下的机会到了!”却听副将一声冷笑。 庞乐心下一惊,忙回头看去,眼角一片寒光到近前,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见天地旋转,阆水仿佛倒挂九天之上。 “这可是你教我的——”副将的声音隐约传来,仿佛陷入噩梦之中。 “庞司马不识时务,被我杀了,兄弟们放下武器!”副将一刀斩了庞乐,提起血淋淋的人头高声大喝。 蜀军正全力放箭,分兵准备拦截甘宁,听到叫喊回头看去,全都愣住了。 “龟儿子!”甘宁在远处看得真切,咬牙低骂,举刀大吼道:“降者不杀!” 此时一艘竹筏再出转回,庞哲站在船头大声道:“庞太守有令,不得与荆州兵为敌,放下武器!” 蜀军看到庞哲出现,不再犹豫,纷纷放下兵器,退到岸边齐刷刷跪下。 副将提着人头喜滋滋来到甘宁面前,谄笑道:“久闻甘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威风凛凛,在下对将军的敬仰,有如这涛涛阆水,连绵不绝。” 第251章 吾之子房 甘宁见此人弑主献媚,愈发厌恶,抬脚便将其踢落江中,大骂道:“老子平生最恨背叛之徒,卖主求荣,死不足惜!” 锦帆军个个都是绿林出身的豪杰,无不唾骂,几块大石砸下去,那副将便连同庞乐的人头沉入水底去了。 对岸偷袭大营的伏兵,早被张飞杀败,或逃或降,没有李异率领的賨人主力,这些巴西守军,简直不堪一击。 甘宁出了口恶气,将庞哲接上岸,命其先回城知会庞羲,与张飞收押俘虏随后而行,派人向汉昌报信。 刘琦正在汉昌大会巴人各部,府衙广场上点燃篝火,共说治理巴中之事。 正式封杜濩为巴王,以巴水为界,巴东地区划分巴人,各部平等共存,七姓贵族将成为过去。 七姓部落此次被打得七零八落,加之刘琦放回许多俘虏,虽有人还心中不满,但有朴胡前车之鉴,都不敢有半句反对之词。 刘琦又拜王平为奋威将军,从巴人各部挑选勇士,组建板盾兵,让巴人战士再次踏上振兴汉室的荣耀之路,得到各部积极响应。 七姓夷王虽然成为历史,但他们可以再次建功立业,追随刘琦中兴汉室,历代相传的盛事,在他们这一代又变作现实。 数十年乃至数百年后,他们的名字会和祖先一样,刻在神坛、祖祠之上,供后辈瞻仰歌颂,谁不激动? 正歌舞欢庆之时,张飞派人报信,已顺利拿下巴西郡,众人大喜,纷纷举杯道贺。 巴人各部头领却震惊不已,十余年来,他们跟随张鲁,与庞羲厮杀多年,互有胜负。 庞羲独掌巴西郡,几乎独立为政,对境内土著多次血腥镇压,又招募那些犯罪叛逃的巴人,在巴地可是恶魔般的存在。 如此狠辣奸猾的老狐狸,不到半月,就被轻松消灭了? 杜濩慨然道:“将军神武,竟叫庞羲老贼望风而降,可见人心所向。” 巴人众首领无不纷纷点头,心怀敬畏,想着今后要壮大部落,还要多培养勇士杀敌立功,刘琦极有可能就是下一位大汉王者。 是夜酒宴尽欢而散,次日刘琦还未酒醒,徐庶便匆匆来见,曹操在渭水大败马超,西凉军一夜之间溃散逃奔,连陈仓都未能守住。 刘琦大惊道:“前几日探报,两军还在对峙,韩遂也领兵去攻左冯翊,怎会突然败北?” 徐庶叹道:“曹贼老谋深算,早知西凉军聚集数万,粮草运转不便,趁其秋粮刚下,派兵断粮,西凉军不战自乱,加之羌人混杂其中,为抢夺物资,自相残杀起来,比之当初李傕、郭汜所部还不如。” 刘琦无奈道:“曹贼惯断人粮道,此次西凉军大战,规模不下于当年官渡之战,可惜马超又败于粮草,怎就不长点记性?” 徐庶道:“西凉军辗转千里而来,久持不战,本就为军中大忌,纵然有所防备,也总有疏忽之时。更何况所部乃乌合之众,军纪涣散,必是漏洞百出,曹贼忍耐至今才发动反攻,只为致命一击。” 刘琦摇头叹息,马超虽勇,但不懂谋略,就算不用离间计,也一样被曹操大败,这一切早在预料之中。 历史走向已然不同,不知马超的命运是否会有所改变,又问道:“韩遂所部情况如何?” 徐庶答道:“韩遂领兵自泾河向东,被徐晃领兵拦截,也难取胜,马超兵败,韩遂独木难支,恐也只有退兵一途。” 刘琦松了口气:“还好韩遂保全实力,只要退回西凉,还能重整旗鼓,若被曹贼平定陇右,又要觊觎汉中。” 徐庶笑道:“将军勿忧,莫忘了江东水军已经出动,一旦淮南战事爆发,则中原震动,曹贼必急回救援。” “对,险些忘了我大舅子!”刘琦一拍大腿,笑道:“是时候再叫夏侯楙探知一些重要情报了!” “我这就去安排!”徐庶会意,告辞而去。 刘琦洗漱完毕,单独将法正请来道谢:“庞羲盘踞巴西十余年,此番若无先生相助,巴西恐难以轻取。” 法正笑道:“此乃将军人心所向,加之庞羲善于明哲保身,见机而动,自知不敌,便望风而降,在下岂敢居功?” 刘琦亲自倒了一杯酒,敬向法正:“今后之事,还要多多仰仗先生,幸勿推辞。” 法正明白刘琦拉拢之意,其实经张松介绍,双方已心照不宣,但他还是正式拜求,足见对自己的重视。 法正生性洒脱,不拘小节,当即抱拳道:“将军乃汉室贵胄,雄略异禀,在下仰慕久矣,甘愿戴奉左右。” 刘琦大笑道:“先生当为吾之子房也!” 法正谦逊道:“将军有卧龙凤雏辅佐,皆安天下之才,徐元直亦智略超群,正也不过锦上添花而已!吾在蜀中,常自叹怀才不遇,此番幸遇将军,效犬马之劳,能为汉室略尽绵薄之力,此生足矣!” “先生不必自谦!”刘琦高兴地直抠脚趾,拉着法正坐下,表达敬慕之情。 法正和庞统一样,都属于正统谋士,善于奇策筹划,有鬼谋之称,甚至有人评价谋略还在诸葛亮之上,将他与郭嘉并列。 如果这两个人没有英年早逝,出谋策划,诸葛亮统筹后方,司马懿恐怕也不是对手。 想想刘备中期手里的牌,个个都是王炸,五虎上将、卧龙凤雏、法正、刘巴,阵容比曹操还要豪华。 只可惜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庞统卒于雒城,法正也在拿下汉中后病故,没有与曹军正面交锋,实在令人惋惜。 如今法正正式投效,又多了个顶级军师不说,还有孟达的三千精兵,可是赚得盆满钵满。 法正言道:“曹贼大破马超,安定关中,将军亦当早定巴蜀!今巴地已得,刘牧懦弱,有张松响应于内,蜀地唾手可得!以荆益二州之殷富,凭荆楚、天府之险阻,挥师北进,曹贼必自顾不暇,匡扶朝廷、中兴汉室指日可待。” 刘琦大笑道:“有先生相助,曹贼何足道哉?待北伐中原,我与先生同往关中,正是衣锦还乡时!” 第252章 明哲保身 曹操安定关中,刘琦也不敢耽搁,即日便传令前往阆中,命王平暂守汉昌,招募巴人组建兵马,一应费用暂从汉中划拨。 一路之上,刘琦与法正、庞统讨论入蜀之事,有这两个顶级军师策划,徐庶反倒不必参与讨论,专心搜集情报,派人到蜀地散布谣言。 秋风飒飒,法正在马上咳嗽不止,刘琦忙问道:“先生可是身体不适?” 法正叹道:“昔日入蜀之时,于蜀道之上遇大雨,大概是得了湿寒之症,一到天冷吹风,便咳嗽不止。” 庞统道:“蜀中能人极多,可曾寻医问药?” 法正苦笑道:“张子乔也曾多请名医,但疗效极微,恐已成痼疾。” 庞统看向刘琦:“看来孝直要去一趟襄阳才行。” 刘琦点头道:“不如到阆中后,便送先生去荆州?” 如果是湿寒之症,那张仲景可就拿手了,再不行还有华佗在,要是这两人都没办法,恐怕这在世上就属于绝症了。 “多谢将军关怀!”法正摇头笑道:“吾初遇明主,正当建功之时,岂能临阵脱逃?大丈夫不立功名,长命百岁也不过蝼蚁而已,生死有命,由他去吧!” 刘琦无奈道:“到了城中,先请吉先生诊治,看看结果如何。” 到了阆中,张飞带着众文武出迎,庞羲见刘琦风度翩翩,英气逼人,不由一阵恍惚,仿佛当年在洛阳见到刘表时情景。 当时的刘表任北军中侯,英武不凡,所以后来才敢匹马入荆州,人人都说刘表坐守之辈,庞羲一直是不信的,果然培养出一位命世英才。 看着刘琦阔步而来,庞羲心中暗叹,这老狐狸,比我还会自保! 思索之间,刘琦已到近前,抱拳道:“明公多年安保境内,劳苦功高,此番让贤,在下实不敢当。” 庞羲收敛心神,慨然道:“季玉虽与老朽为姻亲,但秉性暗弱,难守蜀地,自当让于有德者居之。将军与季玉既是同宗,又为鲁恭王之后,与其为外人抢去,何妨让于族亲?” 法正笑道:“明府所言极是,关中民间有云:肉烂在锅里。益州终究还在自家人手中,此乃刘氏之幸,亦汉室之幸也!” 众人说着场面话,庞羲揪着胡须勉强点头,心想李异贸然攻打汉昌,很可能就是你法孝直撺掇的。 不过此人睚眦必报,看起来颇受刘琦重视,还是不要出言讥讽,没必要逞一时口舌之快,埋下祸根。 众人寒暄一番,进入城中,张飞早已命人摆好酒宴,庞羲毕竟是东州士族领袖,刘琦并未将他当做降将,而是请其坐于右手,以示尊重。 庞羲见堂上文武齐聚,人才济济,不由心中感叹,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当年刘焉突然暴病而亡,未指定继承之人,当时三子刘瑁颇为精干,但他和赵韪为了更好掌控益州,心照不宣推举性格懦弱的刘璋上位。 后来他二人明争暗斗,赵韪仗着本土优势索性起兵造反,刘璋吓得躲在成都不敢出门,若不是赵韪部将反叛,后果难料。 虽然侥幸逃过一劫,但终究还是守不住这益州之地,这些年与张鲁争斗,加之年事已高,庞羲也渐渐失去雄心,只求安身自保。 刘琦的到来,对益州而言反倒是好事,至少从此之后人心安定,再也不必担心外人觊觎这天府之国了。 法正举杯向庞羲致歉道:“某非卖主求荣,实乃刘牧暗弱,不能任贤用能,益州人心离散,张鲁尚时思侵犯,更何况他人乎?今刘将军胸怀大志,欲兴汉室,吾得遇明主,若失之交臂,非智者所为也,望明公海涵!” 庞羲举杯,慨然叹道:“刘季玉虽有益州之地,然非治乱之主,吾当年受托孤之重,未知其性,常忧此业为他人所取,愧对先主。今日幸得将军早来,此乃天意也!” 席间推杯换盏,庞羲一边应酬,一边想着心事,也被刘琦的气度折服,再看这些文武,个个都是当世俊杰,心中反倒踏实下来。 次日刘琦单独宴请庞羲,由庞统、法正作陪,共同商议收川之事。 庞统劝道:“刘将军欲兴汉室,只为铲除篡逆,不忍手足相残,祸及百姓,明公既受托孤之重,何不劝其让出益州,共成大业?将来事定之后,封为大国,子孙延续,亦是报主之恩也!” 庞羲叹道:“诸位有所不知,刘季玉与我早生嫌隙,恐未必肯听,那些益州士族,早对我多加防范,必会出言反对。” 法正言道:“明公在益州硕望长归,东州之人马首是瞻,纵然益州之士不识时务,只要扰动人心,必有人暗中响应。早日安定益州,才好收取中原,匡正天朝,公亦有劝谏之功,名垂青史,夫复何疑?” 刘琦见庞羲还在犹豫,只好出言劝道:“先生毕竟是托孤重臣,让出巴西已是难得,不必再为难他,免得被那些不明时务者唾骂。” 正闲聊之时,却见张飞怒气冲冲进来,抱拳道:“将军,刘璋欺人太甚,俺要回江州,领兵杀到成都去,找他算账。” 刘琦大惊道:“发生何事?” 张飞怒道:“刘璋派人烧俺粮草,欲断俺后路,是可忍孰不可忍?” 庞统忙劝道:“翼德息怒,究竟情况如何,慢慢讲来。” 张飞便将垫江之事说了一遍,怒气不休,叫嚷着要不是行军顺利,他已兵败,要找刘璋理论。 刘琦缓缓起身,冷声道:“我本念同宗之情,好心前来帮忙,更不忍手足相残,不想刘璋竟卸磨杀驴,先动手了,既如此,就休怪我无情!” 庞羲早知严颜与张飞冲突,见双方撕破脸,只怕早有预谋,此时再不立功,将来军中恐怕也难有一席之地。 心念转动,忙起身劝道:“将军息怒,此中必有误会,老朽这就派人劝说季玉与将军会面,共议匡扶朝廷之事,以免祸起萧墙,为人所笑。” 刘琦请庞羲写信送往成都,一面安抚暴躁的张飞,送走庞羲之后,众人却大笑起来,闹得张飞黑脸涨成紫黑,尴尬得猛灌了半坛酒。 巴蜀互为表里,如今整个巴地纳入掌中,益州仿佛大美人被扒开外衣,风情万种,这诱惑谁能扛得住? 第253章 以人为鉴 巴地对于蜀地而言,就像一层外壳,依靠大巴山和长江将蜀中包裹起来。 阆中则是巴地的战略要地,此处向北通汉中,顺江东进可直达江州,向南则可进入蜀中腹地。 最关键的是,阆中可绕道剑阁背后,让这道天险失去作用,当初姜维守剑阁,被邓艾偷渡阴平后,正是从阆中退回成都。 刘备不让张飞守汉中,而是镇守阆中,不是不信张飞,而是对此地极为重视,交给兄弟才放心。 如果将魏延守汉中比作看门犬,张飞在阆中则是守家虎! 大门丢了,还能守着大院继续输出,如果后院失火,那可就彻底完了。 阆中兼顾四方,如今刘琦拿下这个地方,进可攻、退可守,入蜀只需向前一步,不必再为剑阁头疼,更不用费尽心机走阴平险道。 庞羲的书信虽已送出,但众将已经迫不及待,刘琦也想在入冬前结束战斗,遂与三位军师商议。 徐庶言道:“将军虽取汉中,但张鲁不战而降,兵力未损,士气正盛,今巴西、江州粮草充足,又可连接江陵,当趁胜西进,一鼓作气收复蜀中。” 刘琦蹙眉道:“庞羲已写书信到成都,未得回复便出兵,若刘璋真有降意,岂非画蛇添足?” 法正道:“刘璋为人柔弱,虽边城外破,却不觉危之将至,吾料虽有庞羲劝告,成都必有人反对,非是其不愿降,而是心意难决,必会迟疑不定,将军需早做准备!” 庞统点头道:“刘季玉苟安于世,如牧羊于野,纵有虎狼巡视,若非逼近,亦各自相安。正好可趁此机会,将那些不识时务,顽固不化之徒铲除,永绝后患。” 刘琦想着刘备入蜀时的情形,忽然觉得刘璋和刘禅倒是有些相似,不会用人,大权外放,没有危机感便得过且过。 都说司马氏篡曹魏是报应,刘禅让成都何尝不是命运的轮回? 看来不对刘璋敲打一下是不行的,便问法正道:“先生有何良策?” 法正献策道:“可兵分三路以袭成都:江州兵马水陆并进,陆路攻取德阳、广汉,水路自江阳直入犍为郡;阆中一路取广汉为策应,另一路主攻剑阁。剑阁既破,汉中兵马可军直抵绵竹,此时悬刀于颈,危机临头,纵然有人反对,刘璋亦会拱手而降。” 刘琦深以为然,遂传令召集众将升帐,拜刘磐为平西将军,以徐庶为军师,由甘宁领水军,到江州领东路兵马取犍为。 徐庶疑惑道:“非是我推诿不愿前去,翼德与士元自江陵统兵而来,将士相熟,还领旧部更为得心应手,临阵换将实乃大忌也!” 张飞也抱拳道:“大公子,俺老张若攻不进犍为,愿提头来见。” 刘琦摆手笑道:“非是我不信翼德二人,而是东路已有兴霸、张郃、于禁数员虎将,三叔再去做统帅,上阵便要与他们争功,不上阵又按捺不住性情,不如留在阆中做先锋。如果三叔执意要去,也未尝不可,黄老将军、子龙亦可冲锋陷阵。” 张飞一怔,连连摆手:“那俺还是不去了!” 甘宁笑道:“还好我要带的水军,否则根本轮不到你出手。” “不去了,不去了!”张飞想起这一路上确实如此,大家劝他身为大将,不要轻易出手,头摇得像拨浪鼓。 众人哄笑不已,刘琦又道:“江州兵马,大多都由于禁和甘将军训练,只要他二人在军中,便无需顾虑。而此去辗转数百里,道路崎岖,士元奔波已久,孝直又患病在身,只好辛苦元直走一遭了。” 徐庶抱拳笑道:“既如此,权当仗剑江湖了。” “大公子,我这身子骨可还硬……咳咳——” 庞统正要争辩两句,被张飞蒲扇般的大巴掌一拍,便咳嗽不止。 “不行,天天吃酒,已然糠了!”张飞摇头叹道:“你还是与俺都在阆中吧!” 刘琦笑道:“杜康虽好,可不能贪杯,士元呐,你可长点心吧!” 庞统脸色憋得通红,埋怨道:“任谁能挨得住你这熊掌?” 法正在旁边见众文武其乐融融,一脸羡慕,这些年他与孟达流落异乡,受尽白眼,加之性情孤傲,从未曾体会过众乐乐的滋味。 再看刘琦竟与属下谈笑风生,丝毫不见上位者的威严,与人亲和,礼贤下士,令人如沐春风,不自觉便融入其中。 凡事兼听多问,看似毫无主张,关键时刻却自有决断,有股与生俱来的皇家贵气,让人不自觉拱卫左右。 点将完毕,刘琦又向刘磐嘱咐道:“垫江守将严颜,实乃忠义之人,要以礼相待,可请汉升相劝,他们年纪相当,好说话些。” 法正也道:“严颜在蜀中教授颇多官兵,若得此人相助,入蜀便轻松许多。” 刘磐领命,与黄忠、甘宁告辞而去,刘琦也命各将整备人马,派人向葭萌关的寇封、刘贤传令,出兵攻打剑阁。 虽说益州已是囊中之物,但刘琦还是不敢大意,骄兵必败,这可不是玩笑之词。 与古人斗智,刘琦更是心存敬畏,能在历史上留名的,绝非泛泛之辈,哪怕是邢道荣、潘凤之辈,在当地也是翘楚。 为此刘琦暗中常以官渡袁绍、赤壁曹操、合肥孙权、夷陵刘备为鉴,提醒自己不要飘了。 这次临阵换将,并不真是怕张飞争功,而是担心他和庞统两人有什么意外,一个好斗冲动,一个喜欢弄险,这两人做搭档,那还不得风风火火闯四川? 虽说刘璋暗弱,但这毕竟是人家的主场,以逸待劳,更不用担心后勤补给,而且张任、刘璝这些将领还未出面,本来十拿九稳之事,要出现意外,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去。 就以刘备入蜀来说,撕破脸皮后,开始几场仗打得一塌糊涂,只一个张任,就在涪县,绵竹,雒城三处吃了大亏。 雒城更是攻了多半年,还搭上庞统一条命,若不是诸葛亮来得及时,只怕就要阴沟里翻船,被暗弱的刘璋瓮中捉鳖,一世英名扫尽。 所以越到最后时刻,越要保持高度清醒,步步为营,欲速则不达,将这两人留在身边最为踏实! 第254章 煞费苦心 刘璋听闻刘琦平定巴中,除去两大心腹之患,正与众官摆宴庆贺,商议如何换回巴中,以保益州。 张松提议用江州换巴中,也免得他再去讨要地盘,往来折腾,黄权等人则极力反对。 王累献策,刘琦好色贪财,最好能以钱粮美女换地,汉中已失,江州决不能再让刘琦掌控。 正争论不休,忽然急报传来,李异为了争功,起兵攻汉昌,为张飞所杀,趁势杀进阆中,逼得庞羲投降。 刘璋切齿大骂道:“李异狗贼,多年骄横成性,竟惹下此等大祸。” 从事王累却忧心道:“此必是刘琦诡计,其早有图巴西之意,欲掌控巴郡,窥我蜀中。” 刘璋问道:“庞郡守被擒,当如何营救?” 黄权叹道:“主公不必为庞公忧心,吾忧刘琦小题大做,借机发兵。” “这……未必吧?”刘璋愕然道:“吾与刘琦乃同宗,起兵作乱乃李异所为,他又得了城池,足以泄愤,大不了……我将巴西郡也送与他便是。” 黄权蹙眉道:“刘琦尽得巴地,蜀中无险可守,绝不会善罢甘休,主公要早做防备,于各处要道多派兵马,以防万一。” 刘璋却不以为然,对张松吩咐道:“烦请别驾再去一趟阆中,将江州让于他,换回庞羲,吾二人共领巴蜀,就此握手言和。” 他本想劝刘璋投降,话到嘴边却又忍住了,刘琦事先叮嘱过,到了成都只可暗中推波助澜,不可激怒刘璋,更不许书信往来,以免祸及自身。 此时急于知道军中情形,便欣然领命,办好公文印绶,准备次日出发。 回到家中,便有心腹送来一封密信,张松看罢长出一口气,冷笑道:“不识时务的愚昧之徒,皆该死!” 次日往刘璋府中来取书信,见黄权和王累又在,必是劝刘璋不要割地。 张松也不催促,只等刘璋写信,忽然探马来报,严颜在垫江偷袭张飞粮草,反被张郃所部擒拿,失了垫江。 刘璋惊得手中笔掉在地上:“怎……怎会如此?” 张松冷笑道:“先前严颜便不让张飞人马进城,必是怀恨在心,故意如此,此举激怒荆州上下,大祸临头矣!” 王累急道:“严老将军虽性急耿直,但绝不会做此愚蠢之事,只恐又是刘琦诡计。” 刘璋脸色惨变,颓然道:“如此看来,刘琦果欲夺吾基业,如之奈何?” 张松叹道:“只区区张鲁,我等便束手无策,今庞公旦夕被擒,何人能当其锋?不如……不如速速遣使赔罪,割地求和。” 刘璋无奈道:“巴地已尽数让出,岂有余地?再加些钱粮、美女,如何?” 张松摇头道:“刘琦前来助战,反被诸将所害,恐财帛难消其恨,唯有割广汉或犍为……” 话音未落,王累便厉声骂道:“张别驾,汝此举是把薪助火也,与卖主求荣何异?” 张松挑眉扫了一眼王累,淡淡道:“王从事若有良策,何妨前往阆中,说刘琦退兵?” 王累面色涨红,张松今日之言,与当初割让江州一样,看似有理,实则是资敌。 “哼,吾等为主尽忠,有死而已,绝不割地投降!” 张松冷笑道:“尔等既无退敌之策,只会夸夸其谈,自诩忠良,实则惹祸。纵然你不怕死,连累主公及众官,还有这蜀中百姓遭殃,实在愚蠢至极。” “你你……”王累气得青筋直冒,大骂道:“背主之贼,竟还如此理直气壮?” 张松不屑道:“你要死便死,休要连累主公。” 刘璋听得心惊肉跳,以手抚额叹道:“这该如何是好?” 黄权言道:“刘琦自从入川,便四处收买人心,来意不善,今失巴地,已是纵虎入室,若再割蜀地,何异为虎添翼?望主公三思。” 王累急得跪地苦谏,张松反问何人能退敌,二人又无良将举荐,刘璋犹豫未决。 正在此时,有家将送来庞羲书信,刘璋忙拆开,看罢大怒道:“庞太守安敢如此?吾平日未尝薄待他,竟将家父基业拱手让人,岂有此理!” 他本以为刘琦提出什么条件,让庞羲来做中间人,不想却是劝他投降,让出益州。 别人劝降也就罢了,庞羲可是托孤之臣,又是亲家,竟率先投降刘琦,这让刘璋感受到了众叛亲离的危机,悲愤交加。 黄权趁机劝道:“刘琦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事不宜迟,当速派人驰檄各关,添兵把守剑阁、江阳要地,不许放荆州兵入内。” 刘璋看着写了一半的书信,看向张松:“别驾有何高见?” 张松叹道:“庞太守既降,再去谈和于事无补,主公速聚集文武议事,派可战之人去往各处,以保西川。” “呃……”刘璋一怔,竟有些失望:“别无良策?” 张松起身抱拳道:“人人都骂我张松引狼入室,背主求荣,岂知吾一片赤忱,只为这大汉江山?吾煞费苦心,百般斡旋,极力撮合主公与刘琦联手,早日讨灭篡逆,匡正朝廷,方不负天子深宫之望。” 刘璋无奈道:“奈何刘琦咄咄逼人,欲夺吾基业,何人能为我解忧?”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二位从事既然要战,便早做准备,属下即刻去筹备钱粮!”张松施礼告辞,出门时摇头叹道:“只可惜同族争斗,只会叫曹贼窃喜,天子蒙难,勤王之日遥遥无期矣!” 刘璋望着张松的背影,半晌不语,其实内心深处,竟隐约期待张松劝他投降,他现在急需一个帮忙下定决心之人。 黄权和王累也都愣住了,张松忽然转变态度,竟全力主战,刚才那番大义之言,反倒让他们觉得有些惭愧。 王累忙道:“主公,救兵如救火,刘琦将至,不可再迟疑,当速传众文武前来,共商退敌之策。” “对对……”刘璋回过神来,忙吩咐道:“传令开府议事!” 黄权默然走出府门,竟有些精神恍惚,张松昨日明明几次暗示刘璋投降,一夜之间竟又像变了个人,难道之前真看错他了? 第255章 反间计 刘璋聚集文武商议对敌,张松则带着属下官吏统计钱粮,先将成都囤积粮草拨出大半运出城去。 仓曹言道:“成都乃州治所在,当充盈府库,以备不时之需,别驾将其尽数运出,万一……” 张松斥责道:“荆州军三面入侵,各地防备不足,正是急需钱粮之时,周围要塞失守,成都安在哉?” 仓曹为难道:“依律府库钱粮缺少过半,当急需补充,是否要禀告主公?” 张松怒道:“吾奉命筹备钱粮,主公岂能不知?汝安敢僭越上报?” 仓曹忙道:“下官并无此意,只是此举违法,实难担责。” 张松取出一本册子,抚须笑道:“今州郡上下同心抗敌,众官及大姓之家,都该捐钱出粮,吾早已拟定名册,按照官职大小、田产多少征集,充入府库便是。” 仓曹接过簿册,匆匆翻阅一遍,不由大惊:“别驾,这可都是郡内大姓,恐怕……” 张松冷声道:“益州告急,理当全民出力,这名册之上皆是力主出战者,自当以身作则,吾按主公之意办事,又有公文大印,汝等无需担忧。胆敢有违令者,以叛乱投敌论处,先关进大牢,我亲自审问。” 仓曹仔细再看,只见上面确实盖了大印,而且征集的第一家就是张松自己,再也无话可说,马上召集差官,按册征粮。 看着官兵们纷纷出门,张松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法孝直此计当真高明,尔等既然主战,只顾说大话,便让将士们浴血厮杀,不出点血怎么对得起遭殃的百姓?” 在张松看来,王累等人都有沽名钓誉,故作忠良之嫌,即便有人真心护主,那也是拿公家之物为自己建功。 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便个个迟疑,就算有人大公无私,家族之人也会反对,由不得他大义凛然。 此举意在打击主战派的积极性,更让他们引起境内不满,只要内部搅动起来,便可浑水摸鱼。 张松选自家为首,可不是要做什么表率,而是兄长张肃多次当众指责自己,骂他卖主求荣,竟扬言要将他从族谱除名。 既然兄长无情,就别怪他无义,张家捐赠的钱粮比其他几个官员加起来还多,既以身作则,让其他人无话可说,也公报私仇,一举两得。 反正那些财产也不属于自己,张松更不稀罕,等刘琦执掌益州,再另立门户便是。 …… 刘琦得了汉中,又趁胜进入益州,消息传到陈仓,正大宴文武的曹操大惊,杯中酒洒了大半。 曹洪问道:“丞相何故失态?” 曹操慨然叹道:“刘琦犬子,若坐守荆州,如其父不得展足,吾不足虑也!今取汉中,也不过锦上添花而已。然此子竟不修整,直取益州,若两川之地为其所得,则如龙入大海,虎归深山,其患更甚孙权、马超。” 曹洪怒道:“刘琦小儿如此贪心,既为丞相心腹之患,何不以得胜之兵取蜀,反攻刘琦之后?” 曹操摇头道:“益州天险之地,今西凉未定,未可急攻。” 夏侯渊言道:“刘琦新得汉中,立足未稳,丞相何不出兵袭之,先断其后?刘琦进退无据,必会死战,待二刘两败俱伤,益州或可一鼓而下也!” “嗯?”曹操双目微眯,不禁一阵心动。 刘琦的威胁已经远大于马超,如果任其拿下益州,成了气候,西连马超,东结孙权,后果不堪设想。 思前想后,终于还是叹道:“马超大败,正该趁机将其一举消灭,否则死灰复燃,与刘琦勾连,必为关中大患,且韩遂尚未退兵,不可贸然分兵,否则前功尽弃!” 夏侯渊请令道:“丞相只管去擒马超,末将只需两万精兵,便可踏平汉中,捉拿刘琦,以解丞相之忧。” 南阳之战时,夏侯渊守徐州,听闻刘琦多次擒拿宗族将领,多受其辱,誓要报仇雪耻。 正犹豫未决,忽然人报韩遂遣部将杨秋来见,却是韩遂见马超兵败,独力难支,加之深秋粮尽,愿割地请和,两家各自罢兵。 曹操命韩浩设宴陪同,与荀攸等商议对策道:“马超逃奔西凉,地广路远,非旦夕可破,吾本无意追击。虚张声势,只为袭韩遂之后,除此大患,今韩遂主动求和,公所见若何?” 荀攸言道:“丞相可还记得奉孝定辽东之计?” “奉孝之言,吾一字一句都铭记心中!”曹操慨然一叹,双目微眯:“公达之意,是放走韩遂,用反间之计?” 荀攸点头道:“丞相可加封韩遂及部众进驻河西之地,韩遂自起兵便有自立之意,必会动心,马超见韩遂安然退兵,反升官进爵,亦会生疑。此时再先派人散布流言,言丞相密令韩遂诛马超,许为西凉之主,只要韩、马相疑,争斗其间,则凉州刺史亦可破之。” 曹操大喜,重赏杨秋,赞韩遂识大体,让他尽管放心退兵,自会禀奏天子封赏,只要马儿不来捣乱,两家便相安无事。 送走杨秋,曹操立刻表韩遂为前将军、张掖侯,杨秋、李堪二将为酒泉、武威太守,统管西凉诸武事,除暴安民,安定境内。 夏侯渊迫不及待道:“今士气正盛,军心可用,既然不必征西凉,何不兵进汉中?” 曹操长出一口气,负手看向秦岭,大笑道:“天赐良机,如何不取?吾当亲征汉中。” 大军即将出动之日,忽然夏侯楙派人送来密报,江东水军多出东海,动向不明,恐有意从海上袭击淮南。 夏侯渊不屑道:“子林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只知一心捞钱,哪懂得军国大事,其言不可信。” 曹操却摇头道:“子林先前便报刘琦有意取汉中,我等皆未肯信,今汉中已入其手。江东自濡须之战后便再无动静,周瑜举动极为可疑,此事恐十有八九。” 夏侯霸等将都急于取汉中,纷纷相劝,汉中近在眼前,刘琦又深入蜀地,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正争论之时,张辽派人送来急报,关羽领兵北上,在博望坡一带练兵,举止可疑。 荀攸惊道:“此必是声东击西之计,为策应东吴行事,丞相需早做防备,淮南若失,则中原震动!” 曹操没想到汉中战事还未开始,便结束了,怅然叹道:“力不从心,莫过于此吧?” 遂传令班师回朝,留韩浩守陈仓,夏侯渊屯兵长安,以杜袭为京兆尹,助夏侯渊同保关中。 第256章 人心难测 孙权巡视江北归来,见刘琦取汉中,进巴蜀,淮南却始终不见动静,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中秋家宴,也闷闷不乐,一家人陪着卧病在床的吴国太说笑,孙权站在窗边望月,愁肠百结。 孙匡言道:“兄长可是在为淮南之事忧心?” 孙权慨然道:“曹操将马超挡在陈仓,吾料不日将平定关中,公瑾却按兵不动,若被曹操先破马超,再取淮南便难如登天,吾岂能不忧?” 孙匡笑道:“大都督至今未有消息,未尝不是好事!” 孙权蹙眉道:“何以见得?” 孙匡言道:“大都督深知谋略,用兵如神,至今不见动静,足见一切尽在掌握,将曹军上下瞒住,如猛兽猎食,不动则已,出则必中。” “如此最好不过!”孙权轻叹一声: 正闲聊之时,吴夫人走过来,端着一块月饼递给孙匡:“老四,这是我用凤梨酥做的月饼,特意留给你的,快吃吧!” “多谢母亲!”孙匡双手接过,又递给孙权:“二哥,要不……” 吴夫人笑道:“仲谋的已经吃过了,这块是给你的!” 孙匡再次谢过,知道二夫人一片心意,平时想吃她做的凤梨酥可不容易,端到一旁去吃了。 孙权根本没吃到月饼,摇头叹道:“为何为人父母,总是偏爱小的?” 吴夫人轻笑道:“身为兄长,本该照顾弟妹!你那一份留在花园,酒宴结束后来取。” 孙权收敛心神,暂时放下心事,与家人团聚,宴罢之后送吴夫人到后院。 吴夫人示意孙权坐下,问道:“近来见你郁郁寡欢,可是在想淮南之事?” “淮南有公瑾在,无需我操心,”孙权慨然道:“只是未料刘琦入蜀如此轻松,徐州之地,为何不见刘璋之流?” 想起当年他第一次带兵,被陈登几把火吓退,脸上便有些发烫! 若是当时的对手如刘璋一般,他此时早已杀入中原,也不会再有兄长遇刺之事! 吴夫人仿佛看穿孙权心事,言道:“刘琦、曹操遇事无不挂帅亲征,吾儿却留守后方,此非长久之计,江东可不能仅靠公瑾一人!” 孙权脸上一阵发烧,无奈道:“孩儿何尝不想领兵,可……” 吴夫人正色道:“吾儿心性坚定,岂能稍稍遇挫便退?高祖屡败,却从不气馁,方有这大汉数百年基业,汝却一蹶不振,此非英雄所为也!” 孙权言道:“高祖有张良为谋,萧何、韩信辅佐,吾以张昭、顾雍、周瑜比作三人,委任大事,有何不妥?” 吴夫人淡淡道:“吾儿不见三齐王之事乎?” “这……”孙权脸色微变,摇头道:“公瑾乃信义之人,一心为江东谋划,绝不会异心。” 吴夫人叹道:“周瑜虽忠,但他毕竟是外姓人,但你可曾想过,周瑜之下、周瑜之后,又有何人能倚仗?吾岂不知周瑜为江东呕心沥血,但那也是与伯符知己相交,遵其遗嘱,继其遗志而为,非为你这个江东之主。” “啊?”孙权脸色大变,惊愕地看着烛光摇曳下的吴夫人,忽觉有些陌生。 吴夫人神色淡然,缓缓道:“你要明白,周瑜他只忠于江东,非汝心腹之人,若想稳坐江东之主,如曹操、刘琦那般还需多掌兵权,提拔亲信,如此方为长久之计。” 孙权心中凛然,忙起身施礼道:“孩儿受教了!” 吴夫人这才拿过食盒,又道:“太史慈乃江东大将,无论病情如何,还是早些接回江东诊治为好,人心难测,久则生变。身为一方之主,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可轻信,包括……老身在内!” 孙权一怔,接过食盒告辞而出,一路上思绪起伏,今日的对话,对他触动极大。 一夜辗转难眠,次日召贾华问道:“太史将军去荆州治病,情况如何了?” 贾华答道:“太史将军自到荆州,便再无消息传来,据细作所报,住在一处医馆,因病情危重,除其子照顾之外,任何人都不得出入。” 孙权微微蹙眉:“太史享也没有消息?” 贾华道:“太史享照顾其父,日夜不离左右,极少出门。” 孙权双目微眯:“虞翻何在?” 贾华摇头道:“虞翻自到襄阳,便失去踪影,不知何往!” 砰—— 孙权大怒,拍案而起:“虞仲翔趁机逃脱,好大的胆子!” 贾华本想说虞翻必是记恨被流放之事,不愿再回江东,但见孙权脸色铁青,低头站在一旁。 孙权写了一封信慰问太史慈病情,命贾华派人送去襄阳,务必见太史慈一面,看他病情究竟如何。 沉吟一阵,孙权又叫来亲兵周善,吩咐道:“吾知汝颇有胆量,最善穿房入户的本事,今有一事拜托,你可敢去?” 周善忙跪倒在地:“主公差遣,属下万死不辞,岂敢受拜托二字?” 孙权将他扶起,轻抚其肩,慨然道:“汝自幼便追随兄长,吾自知兄长将你留于我身旁,是担心我的安危,但此事极为机密,不得不派你远行一趟。” 周善大受感动,忙道:“主公尽管吩咐,纵然是刀山火海,属下也要闯进去。” 周善原本是一位流落江湖的孤儿,从小练就一身本事,被孙策收留,成为孙家家将,主要负责看护家眷。 孙权言道:“太史慈去襄阳治病,却一去杳无音信,实在令人可疑,你秘密前往襄阳,暗查此事!” “遵命!”周善见孙权派他外出做事,十分激动。 孙权低声道:“太史慈虽与兄长肝胆相照,但兄长已逝去多年,而他本是刘繇部将,与刘氏亲近,我担心其又为蛊惑,若是他父子果真变心,你要设法除之。” “啊?”周善大惊,愕然看向孙权。 孙权双目微凛,沉声道:“太史慈乃江东大将,掌握各处军情机密,尤其熟悉豫章防务,多有旧部,你可知后果?” 周善深吸一口气,跪地道:“属下不懂什么军情大事,只知遵从主公命令,无论是非对错,定当全力以赴!” “很好!”孙权极为满意,想了想走到书案后,从暗格里取出古锭刀:“此刀乃我孙家传世之宝,可削金断玉,你改换刀鞘手柄携带在身,便如兄长随行,若见叛逆之事,不必迟疑,尽管动手!” 第257章 孙权劝学 孙权过江巡视,遍观诸营,还是没有发现满意之人,心中愈发失落。 不求找到周瑜、太史慈这等大将,就是周泰、丁奉之流也好啊! 近年来他亲手提拔任用的都是文士儒者,世家子弟,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想当初孙策下江东,多少武将豪杰为其所用,莫非早被挖掘一空? 曹操占领中原,人才济济自不必说,刘琦在荆州也提拔不少年轻俊杰,何以唯独江东无人可用? 孙权惆怅满腹来到巢湖大营,程普率领众将出迎,个个神情凝重,两月前才来一趟,如今又来,莫不是要亲自统兵? 程普也微微蹙眉,眼下正是夺取淮南的关键时刻,大家每日练兵做出防守姿态,生怕惊动曹军,前功尽弃。 孙权却两次北上巡视,如果曹仁有所警觉,加强防备,这不是添乱吗? 入帐坐定,众将面面相觑,如果孙权急着催战,便和周瑜将令冲突,谁也不敢多口。 程普只好打破沉默,抱拳问道:“主公若有将令,只管派人送到,何必亲来?” 孙权闻言心中不悦,难道我来军中,便是多余的? 脸上却是一副亲和的笑容:“孤来看望大家!诸位将军练兵半年有余,将士们近来可好?” “一切都好!”程普答道:“大都督出海数月,至今未有消息,我等不敢轻举妄动,但将士们枕戈待旦,若有将令,便可立即出兵。” “很好!”孙权见众将神色古怪,干笑道:“今曹贼远在关中,大都督必会一举成功,他日孤定会亲至寿春,与诸位将军庆功。” 众将纷纷道谢,又说了些不咸不淡的问候之词,孙权也自觉有些多余,当日便连夜离开大营,返回濡须。 站在船头望向明月,孙权的脸色比夜色还要阴沉,此番北巡,让他更感受到与将士的距离。 虽然程普、黄盖等将的忠诚毋庸置疑,但在军令方面,却仍以周瑜唯命是从,哪怕数月没有消息,依然坚定等候军令。 “人言公瑾善于治军,军纪严明,果然名不虚传!” 孙权一声长叹,尽力想要说服自己,但吴夫人的话又在耳边响起,顿觉心绪烦乱。 半夜到濡须行营,又是一夜难眠,迷迷糊糊正要睡着时,却被一阵练兵的声音吵醒。 此时天色微明,孙权披衣而起,到廊台观看,只见远处濡须山下,船头亮着灯火,船队往来穿梭,水军正在操练。 与此同时,对面七宝山上,骑兵奔驰,连接两山的江面上,新建的浮桥和连船上,战马疾驰而过,如履平地。 孙权默默看了一阵,换上便服来到桥头,见吕蒙率领骑兵,调度人马战船,进退有序,攻防各得其法。 纵然不是在巢湖前线,士气高昂,训练却一丝不苟,水陆三军阵容整齐。 直到朝阳升起,各营结束训练,孙权才长出一口气,唤过桥头执旗的传令兵问道:“吕将军为何今日如此卖力训练?” 士兵答道:“我等每日都有训练,三日小练,五日大练,十日水军攻防,半月三军同练。今日正好是大练之期,稍后水军将出濡须,往大江上驾船练兵。” 孙权闻言惊喜不已,马上吩咐道:“速叫吕将军来见我。” 传令兵匆匆而去,孙权也暗自握拳,快步回营,这吕蒙行事粗鲁,出口成脏,一直将他当做莽夫看待。 但看他今日练兵,计划张弛有度,阵容极为严谨,若能加以改之,虽然不如周瑜、太史慈,但作为自己培养的心腹大将,也能独当一面。 不多时吕蒙快步而来,抱拳道:“吕蒙参见吴侯,今早忙于练兵,问候来迟,还望恕罪。” 孙权打量着吕蒙,暗自点头,当年的毛头小子已经长大,甲胄在身,面色微黑,散发着一股杀伐之气。 小伙子十几岁便随着邓当入伍,邓当死后率领其部,这几年东征西战,多有功劳,现为平北都尉,镇守濡须。 孙权越看越喜欢,笑道:“子明如今独掌兵马,训练得当,可曾习文读书,探究兵法韬略?” 吕蒙一怔,不知为何有此一问,抱拳道:“当今乱世,正值杀敌立功之时,大丈夫当学卫青、霍去病,征战沙场,讨贼除暴,学文练字那是腐儒之事,属下不屑为之。” 孙权摇头叹道:“读书非止腐儒古经,乃启智明理也!汝今为三军统率,镇守一方,不可不学!若止步于此,也不过区区偏将,冲锋陷阵而已。” 吕蒙愕然,但显然对学习经文十分不耐烦,蹙眉道:“属下军务繁忙,整日练兵习武,岂有闲暇治经学典?” 孙权失笑道:“孤岂是要你去学经文典籍,做那五经博士?只是提醒你要多加涉猎,多见往事而已。汝言军务繁忙,岂能有我日理万机,夜不能寐?孤常读书,自以为大有所益,汝亦当如此!” 吕蒙忙道:“属下岂敢与主公相比?只是天下之书浩繁如海,不知从何下手。” 孙权言道:“汝为武将,自当以学兵法为先,如大都督那般胸藏韬略,运筹帷幄,我江东岂非又多一员大将?” 吕蒙闻言一阵激动,整个东吴军中,对周瑜没有不敬服的,吕蒙也是如此,孙权竟说他能做到周瑜那种程度,怎能不热血贲张? 吕蒙生性敢打敢拼,从不畏惧任何对手,脑海中浮现出周郎翩翩风度,喃喃道:“兵法?” 孙权点头道:“孙子曰:上兵伐谋。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汝不知战事,不学兵法,如何能统领三军,学卫霍封狼居胥?” 吕蒙如梦方醒,浑身一震,躬身道:“主公之言,真如当头棒喝。吾闻关云长也不过解良一武夫,却常夜读春秋,手不释卷,本以为他沽名钓誉,故作姿态而已,今日方知其意。吕蒙即日便就学,纵不能做卫霍,也要比肩关羽,为主公分忧。” “真孺子可教也!”孙权欣慰大笑,亲手扶起吕蒙,抓住其手臂言道:“孤为孙武之后,家藏《孙子兵法》三十六卷,子明若三月内果有进步,当赐予兵书,切莫辜负我一片好意。” 吕蒙受宠若惊,当即跪地拜谢:“吕蒙何德何能,叫主公如此费心?愿效犬马之劳,虽万死不辞。” 孙权扶起吕蒙,朗声笑道:“以将军之勇,辅以孙子兵法,虽关羽万人敌,亦为公手下败将矣!” 第258章 兵进蜀中 秋风瑟瑟,本是万木萧疏之际,但蜀中却依然郁郁葱葱。 刘琦留阎圃守巴西,兵分两路入蜀,赵云出南充往广汉进发,与刘磐大军南北呼应,自己领兵取剑门关,打通汉中要路。 临行之前,嘱咐三军将士务必小心,不得轻敌,虽然扒开了益州的外衣,但刘璋实力尚存,还有一战之力。 其实客观来讲,益州集团的综合实力,要比荆州刘表还强,如果不提主公,单论文武人才,甚至可以与袁绍集团相提并论。 此时的剑门关还不能称之为关隘,刘璋防备张鲁,主要前线要塞在葭萌关,剑门关处只有营垒,关隘是后期诸葛亮所建。 张卫攻下葭萌关后,刘璋派大将邓贤领兵两万拒敌,于大剑山中断处,用巨石垒砌营盘,居高临下设营镇守。 寇封、刘贤领兵杀到营前,邓贤死守不出,两军相拒数日,雷铜又领兵五千来助。 当夜二将商议,出关劫营,果然大获全胜,寇封退守葭萌关,雷铜准备趁胜追击,夺回关隘,却被邓贤劝住。 雷铜急道:“刘琦此时尚在巴中,若不趁势夺回葭萌关,岂不坐失良机?” 邓贤言道:“巴西失守,葭萌关已非要地,阆中有路可通剑山,若去攻葭萌关,反被刘琦趁机夺了此寨,你我进退无路。” 雷铜言道:“不如将军还守大营,末将去取葭萌关,守此二地,纵刘琦兵来,亦可前后呼应,反叫敌军进退不得。” “此计甚妙!”邓贤大喜,命雷铜趁势攻打葭萌关。 雷铜追至葭萌关下,寇封大怒,出兵迎敌,二人大战四五十合不分胜负,各自收兵而回。 寇封又急又气:“不想蜀中也有许多大将,你我已经败了一阵,若不退敌,有何颜面去见刘将军?” 他与刘贤此次单独领兵守葭萌关,见各路告捷,心中急切,得到将令后立刻出兵,本以为也能旗开得胜,谁知却接连受挫,大受打击。 刘贤叹道:“若使我零陵大将邢道荣在此,何惧川中诸将?” 刘琦巡视荆南四郡后,刘度派刘贤到襄阳历练,因郡内无人统兵,只好将邢道荣留下,此时有些想念起来。 寇封怒道:“明日出战,不斩此人,我誓不回关!” 刘贤却笑道:“将军稍安勿躁,刘将军时常教导我们:将在谋而不在勇。蜀军能劫营,我等亦能劫营。” “你的意思是?”寇封眼前一亮,抱拳道:“我这就去准备。” 刚转身出门,便听得关外喊杀声起,守军来报,不知何处来了一支人马,正与蜀军厮杀。 刘贤言道:“此必是阆中兵马,速出关接应!” 二人立刻点兵出关,刘贤守住关门,寇封从背后杀出,前后夹击,将蜀军杀得大乱。 寇封催马直取雷铜,还未到近前,只见一将如虎入羊群,所向披靡,转眼便冲到中军,转眼便到雷铜面前。 雷铜急忙招架,来将横矛扫去,兵刃便飞了出去,随之大吼一声,如晴天霹雳,抬手便将错愕的雷铜从马背上提起来,举过头顶: “燕人张飞在此,降者不杀!” 混乱的蜀军听到这一声叫喊,再看雷铜在空中手脚乱蹬,吓得纷纷跪地。 等寇封马到时,周围已经黑压压跪倒一片,惊叹道:“万人敌,果然名不虚传!” 在宛城练兵时,他一向自认武艺还不错,纵然比不得赵云,也能跻身前列,今日阵前交锋,方知自己与这些大将的差距。 “哈哈哈,小将军来得正好!”张飞扭头大笑,将雷铜抛在地上:“送你一件大功!” “怪不得刘将军能所向披靡!”寇封摇头苦笑,暗下决心今后更要勤加练武,最好能向赵云请教两招。 心念电转,命人抓住雷铜,将俘虏全部押进关中,上前向张飞施礼:“雷铜乃张将军所擒,在下岂敢居功?” 张飞笑道:“斩将擒敌是俺的功劳,但攻关夺营,却是你的功劳。” 寇封愕然道:“将军此言何意?” 此时刘贤也迎上来,抱拳道:“张将军来得正及时,既已解围,请入关休整,我等为将军庆功。” “还不到庆功之时!”张飞一摆手,下马来到雷铜面前:“刘将军已定计取剑门关,叫俺留你性命,你可愿降?” 雷铜听说剑门关失守,自己又被擒住,无奈叹道:“多谢将军不杀之恩,在下愿降!” 张飞笑道:“既如此,你便助俺去取剑门关。” 雷铜一怔:“将军方才说刘将军已取了剑门关,为何还要属下再去?” 张飞摸着胡茬大笑道:“俺只说已定计取剑门,计是定了,剑门却还未取,此计需将军相助方能施行。” “呃……”雷铜傻了眼。 “怎么,你要反悔不成?”张飞环眼圆睁:“俺老张平生最恨反复无常,言而无信之人,见一个杀一个!” 雷铜被杀气所激,忙道:“在下久仰将军大名,亦情愿追随刘将军,既已归顺,岂有反悔之理?将军有何差遣,尽管吩咐。” 张飞指着寇封、刘贤:“你押此二人回剑门领功去吧!” “这……”雷铜再次愣住,心想这张飞不但是莽夫,脑子也糊涂了? 寇封脸色微变,急道:“将军,我等虽出战不利,甘受军法处置,也不该反将我二人拿下,送与敌军。” 刘贤在一旁笑道:“将军误会了!此乃一计也,那剑门营垒居高临下,易守难攻。你我假装被擒,由雷将军押回剑门大营领功,到时候里应外合破营,便是大功一件。” 寇封看向张飞:“可是如此?” 张飞赞许地点点头:“大公子所言不差,刘贤颇有智谋,你今后可愿做俺参军?” 刘贤惊喜不已,忙躬身道:“能与将军领兵,实乃在下荣幸。” 寇封正一脸羡慕,却见张飞转过头来:“小将军意下如何?” 忙答道:“我愿意!” 张飞再看向雷铜:“俺看你也有些本事,待取了剑门关,你若愿意,也可在俺麾下效命!” “遵命!”雷铜心中腹诽,我一合就被张飞擒住,也不知他哪里看出来我有本事? 不过跟着张飞打仗,那可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今后不是大把功劳随便捡? 张飞大喜,马上对身后二将吩咐道:“范疆、张达,大公子有令,由你二人守葭萌关,可要勤加练习,不许丢俺老张的人!” 范疆、张达惊喜不已,他们本为张飞亲兵,阆中时被刘琦夸赞几次,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提拔,欣然领命。 第259章 解除隐患 雷铜带着五百精兵连夜赶回剑门关,向邓贤禀告已拿下葭萌关,擒得一将,其余守军逃往汉中。 邓贤大感意外,想不到雷铜竟有如此本事,看着被绑缚的寇封,惊问道:“那葭萌关易守难攻,雷将军如何得手?” 雷铜笑道:“此人自以为武艺高强,出关来战,被我阵前生擒,趁势杀进关门,刘贤见势不妙,弃关而去。” “原来是个无用之人!”邓贤一声叹息,暗暗后悔,蹙眉道:“既取葭萌关,将军就该守关,何必亲自押来?” 他深知刘琦麾下能人极多,先前寇封在营外耀武扬威,不敢贸然出战,早知如此,前几日就能杀敌立功。 雷铜笑道:“我等在益州屡被荆州军欺压,此次总算有一场大胜,自当谨慎一些,明日我便去守关,有劳将军派人将其押赴成都。此战鼓舞人心,主公大喜之下必有重赏,也有将军一份功劳。” 邓贤见雷铜愿意分功,不由大喜,命人将寇封带下去严加看守,设宴为雷铜庆功。 酒宴接近三更方散,邓贤喝得酩酊大醉,睡梦之中忽听到喊杀之声,被亲兵摇醒,却见营中四处着火,人影乱撞。 邓贤瞬间救醒,惊问道:“发生何事?” 亲兵满头大汗:“荆州军不知从何处杀来,营中起火,将军快走!” 邓贤顾不得披挂,只穿衬衣慌忙上马,往梓潼逃走,刚过剑山谷口,只见前方人声嘈杂,无数逃兵聚在此处,如被拦截的鱼群,惊慌失措。 邓贤大怒,打马上前厉喝道:“何人大胆,敢挡我去路?” “降者不杀!”话音刚落,便见路口火把点亮,一队人马严阵以待,铠甲鲜明,弓弩齐齐指着蜀军。 这些逃兵本就扔了铠甲兵器逃窜,此时被大军拦截,更无力反抗,纷纷跪地,让邓贤在马上显得十分突兀。 一将跃马而出,挺枪沉喝道:“某乃汝南陈到,来者何人,还不速降?” 冷冷夜风吹过胸膛,邓贤一声长叹,翻身下马,这一仗败得稀里糊涂,恍如在梦中。 陈到派人将邓贤连同俘虏押回剑门关,亲自带人继续守住路口,不放一名逃兵走脱,以免走漏消息。 邓贤被押回剑门关,天色已经大亮,荆州军灭完火,只见广场上黑压压坐满狼狈的蜀军,尽是他的部众。 中军帐中,一名年轻将领端坐帅位,左右各有一名文士,雷铜和寇封竟也都在,站在一位铁塔似的黑脸大汉身后。 “雷将军,你……”邓贤吃了一惊,忽然大怒道:“你出卖我?” 雷铜抱拳叹道:“实不相瞒,我在攻葭萌关时,已被张将军所败,承刘将军之情,方才逃过一死,今刘益州用人不明,难守疆境,将军何不弃暗投明,共成大事?” 邓贤扭头看向帅位之人:“阁下便是荆州刘琦?” “不错!”刘琦点头道:“我三日前便自阆中出兵,将军竟毫无所觉?” 邓贤叹道:“益州人心惶惶,军心不稳,连斥候探马都不尽责,岂能不败?” 刘琦言道:“既然如此,将军何不助我一臂之力,早日拿下益州,也免得将士免死、百姓惊慌?” 邓贤无奈道:“久闻将军英名,破曹贼、灭张鲁,是非刘牧可比,良禽择木而栖,在下愿降。” 刘琦大喜,亲自为刘贤解下绑缚,设宴压惊,全军庆功,那些俘虏也都提供饭食,稍后由邓贤和雷铜出面劝降。 席间方知刘琦早已到剑山境内,暗中监视大营动静,见援军到来,也未阻拦,知道寇封兵败,才让张飞突袭其后,劝降雷铜里应外合夺了大营。 邓贤和雷铜为刘琦的策划惊叹,无论他行军谨慎,还是对战局的掌控,对战机把握,都恰到好处,不愧是击败曹操的男人! 寇封和刘贤则面色讪讪,本就自觉惭愧,再想到是当着刘琦之面吃了败仗,心里愈发难受。 唯有张飞端着酒坛劝三人饮酒,此战两名亲信得到提拔,又收三员副将,个个都是年轻俊杰,简直赚翻了! 刘琦也心中长出一口气,此战取剑门关倒是其次,将张飞身边的两颗雷拔掉,这才是重中之重。 虽说范疆、张达二人是被形势所逼,才背叛张飞,但也大可拍屁股走人,没必要杀人领功,足见根底上还是狠毒之人,只是还未爆发出来而已。 不过目前两人并无过错,又是张飞的亲信,不能无故将其治罪,干脆装作很欣赏二人,将其提拔升官,去守无关紧要的葭萌关。 此举既提拔张飞亲信,让他面上有光,又送他三个副将,有刘贤在身旁,也可多做劝谏,少犯错误。 刘琦又以此二人为榜样,在全军做宣传,军中忠诚第一,唯才是举,只要有本事,哪怕你是亲兵,也能得到提拔。 “是金子总会发光!无论身份职位高低,只要尽职尽责,在平凡的岗位上,也一样能做不平凡之事。” 阆中誓师大会上,刘琦如是说道,令三军将士士气高涨,一敛连胜的急躁情绪,回到营中各司其职,兢兢业业。 闲聊一阵,邓贤急于立功,主动请令道:“梓潼太守与我颇有交情,末将愿领兵前往,劝其归顺。” 刘琦摆手笑道:“且不必急着出兵,我还有一件大礼未曾收到。” “大礼?”邓贤一怔,猛然醒悟道:“对了,前几日有檄文传下,自成都往各地拨运钱粮,以助军威,将军莫不是要等这批粮草?” “然也!”刘琦大笑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无消息,我岂敢轻兵离开巴中?” 邓贤看了一眼雷铜,二人心中震惊,仿佛益州的一举一动,都在刘琦监视之下,而他们对刘琦的动向,却一无所知,这仗还怎么打? 刘琦言道:“将军既能劝降梓潼太守,不知与涪水关守将交情如何?” 邓贤蹙眉道:“涪水关乃蜀北要塞,成都门户,一直由杨怀、高沛二将镇守,此二人乃先主部将,极为忠心,恐难劝降。” 刘琦看向法正:“看来第一场恶战,要在涪水关打响。” 法正言道:“涪水关天险自成,群山环抱,关口险峰壁立,涪水中流而过,只可智取,不可强攻。” 第260章 激将法 刘琦封锁剑门关消息,有邓贤劝降俘虏,兵力已有三万,在营中整顿训练。 次日成都粮草运到,运粮队伍浩浩荡荡进入大营,却见人马都是荆州军装扮,瞬间便炸了锅。 邓贤、雷铜出面劝说安抚,将民夫尽数释放,押粮兵愿降者留在军中,不愿降者一并放回,宣传刘琦仁义之名。 兵马粮草俱齐,邓贤立刻领兵前往梓潼,梓潼太守听得败军消息,正自疑惑,见邓贤兵到,陈说利害,遂开城投降。 半月时间,刘琦从阆中兵进蜀地,直至涪水关下,消息传出,蜀中震动。 与此同时,德阳、汉安、江阳等地都有急报,如雪片般飞入成都,刘璋如坐针毡,完全乱了方寸。 张松在一旁冷眼旁观,他只管调度粮草,凡是军情战事,都推给主簿黄权和从事王累这些主战派。 你们既然要战,就拿出对敌策略,光喊口号可无法阻挡刘琦大军!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蜀中官员不自量力,螳臂当车,那就让他们知道荆州军的实力。 刘琦麾下不仅有张飞、赵云这等猛将,还有庞统、法正为谋,蜀中能与这二人斗智的,张松还找不出一个来。 更何况刘琦本身就十分英明,从谏如流,杀伐果断,非刘璋可比。 “识时务者为俊杰,蜀中俊杰仅我张松一人乎?” 益州从上到下,从主到臣,除了地利之外,找不出一点可胜之机,张松只为这些人的愚忠叹息。 众人商议多半个时辰,除了向各处要路增兵外,一筹莫展。 刘琦在梓潼整兵,不觉已是入冬时节,虽是蜀中,也渐感寒意袭人,法正这两日又身感不适,竟卧床不起。 前方除了涪水关外,还有绵竹和雒城,刘备在这里多次遇挫,损兵折将,花了一年多时间,如今局势尽在掌控,希望能速战速决。 众人商议取涪水关,庞统言道:“杨怀、高沛乃蜀中名将,我军中赵云、甘宁皆领兵在外,此战恐唯有邓将军能胜任。” 邓贤脸色微变,杨怀、高沛二人与自己实力不相伯仲,庞统说这等话,莫不是信不过自己,要借刀杀人? 心念转动,却见张飞抱拳大声道:“军师何以小觑人也?俺张飞哪里不如赵、甘二将?” 庞统摇头道:“翼德勇则勇矣,然性燥鲁莽,只能冲锋陷阵,涪水关地势险要,又有重兵把守,易守难攻,将军难当此任!” 张飞大怒道:“俺请令取关,若不破涪水关,愿将人头献上!” 庞统叹道:“此番深入蜀地,意在速战速决……” “十日内,俺必拿下涪水关!”张飞向刘琦抱拳道:“请将军传令,俺愿立军令状。” 刘琦言道:“涪水关乃天险之地,十日恐怕难些,就以半月为限,邓将军熟悉地利,可一同前往取城。” “十日就十日,不必半月!”张飞招呼邓贤,带着三员副将前去点兵。 刘琦问道:“军师用激将法让三将军出战,有何深意?” 庞统笑道:“涪水关易守难攻,若将军大军亲临,守将必会严防死守,不如叫翼德前去,或有奇效。” 刘琦蹙眉道:“就怕三叔也束手无策,不如军师一同前去?” “不必!”庞统摆手笑道:“翼德虽看似鲁莽,其实只是性情急躁了些,他本有智略,未到急时不肯用,此次激将限期,且看结果如何!” 刘琦点头道:“军师言之有理,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人!” 张飞领兵出城,将近涪水,问邓贤道:“将军武艺比之扬、高二将如何?” 邓贤生怕刘琦有什么诡计,此时不敢说大话,答道:“吾与他们虽未交手,但此二人在蜀中颇有名望,亦为刘璋心腹,恐怕只高不低。” 张飞道:“既如此,你且到关下劝降二人,将其引出关来,交给俺对付。” 邓贤领命,带三千人马直奔关下,叫杨怀、高沛开门投降。 自从得知刘琦反目,荆州兵入境以来,杨怀二人整日加强戒备,严令不得擅开关门,严防死守。 敌军到来时,早有哨探禀告,杨怀见荆州兵军容整齐,正自心惊,忙下令全军戒备,却见是邓贤前来劝降。 高沛指着邓贤大骂道:“背主之徒,安敢在此大放厥词?” 邓贤大笑道:“刘璋用人不明,尔等竟甘为守门之犬,何其愚也?” 高沛大怒道:“叛徒竟敢如此嚣张,不杀此贼,难解我心头之恨。” 杨怀劝道:“我等奉命守关,身系蜀中安危,不可轻出。” 高沛冷声道:“此贼引狼入室,罪该万死,若不斩之,恐还有人步其后尘,正好将其人头献到成都,以儆效尤。” 杨怀也知道此时急需一场大胜鼓舞人心,抱拳道:“昨日有人自山中打来一头野鹿,看来天助我等建功,将军取胜,当用鹿茸酒庆功。” 高沛大笑道:“鹿鞭酒更好!” 杨怀命人擂鼓助威,高沛领兵出关,指着邓贤大喝道:“叛贼速来受死!” 邓贤大笑道:“汝等能做统帅,不过仗着与刘璋父子亲近而已,狗仗人势的东西,只会狂吠不成?” “不杀狗贼,老子誓不为人!”高沛气得七窍生烟,怒喝一声催马直冲过去。 邓贤舞刀相迎,十余合便抵挡不住,急忙拨马而走,高沛哪里肯舍,领兵追杀前去。 “不可追!”杨怀在城上大声呼喊,却哪里拦得住? 忙传令鸣金收兵,但此时高沛一心除贼,也为证明自己的实力,对鸣金之声充耳不闻,紧盯着邓贤追杀。 “大事休矣!”杨怀急得直跺脚,想要派兵救援,却又担心关外有埋伏,犹豫不决。 邓贤诈败而走,转过山坳便见张飞正领兵前来,急忙大声呼救。 张飞匹马上前,大喝道:“来者何人,敢欺俺部将?” 高沛不以为意,沉声道:“黑炭头滚远些,否则连你一起杀!” “哈哈哈,好大的口气!”张飞仰天大笑,“俺张飞就喜欢狂妄的对手!” 张飞? 高沛猛然一惊,待看清那黑脸大汉手中的蛇矛,才有所警觉。 但此时战马疾驰,两人已到近前,再想回避已经来不及了,横下心厉笑道: “张飞又如何,叫你知道我川将的厉……啊——” 第261章 本性难改 高沛虽知张飞名气大,但也是别人吹嘘过甚,自以为尚有一战之力,直到兵器接触的一刹那,方知大错特错。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手臂传来,虎口剧痛,竟拿不住兵刃,只听一声巨响,还未来得及求饶,便被矛尖刺入胸口。 邓贤领兵退到军前,正圈马准备反击帮忙,扭头便见张飞错马之间挑飞高沛,吃了一惊。 刚才他与高沛交手,也是用了全力,虽是诈败,但也知道对方武艺不差,竟挡不住张飞奋力一击。 雷铜看到邓贤脸上的震惊,苦笑道:“如今你该明白,我当时能降,是何等侥幸?” 邓贤咽了口唾沫,愕然道:“张飞之勇,恐怖如斯!” 说话之间,张飞已领兵冲杀追来的蜀军,马上与寇封、刘贤一起冲杀,反攻向涪水关。 关上杨怀见高沛追敌,鸣金也无用,只得加派兵力守住城门,命人到山崖上哨楼查探,等候前军消息。 正看之时,忽然远处人马乱走,士兵倒戈弃甲,仓惶逃窜,不远处旌旗飘动,尘土飞扬。 杨怀心生不妙,忙传令大喊:“关门,关城门——” 守军立刻退入城中,不顾自家人马逃回,将城门紧闭,许多逃兵冲到关下,奋力推搡敲打,大声叫喊。 但此时敌军追至,杨怀也无可奈何,喝令所有人散开,全军准备迎敌。 张飞提丈八蛇矛驱赶逃兵,引燕云骑先追到关下,想趁着乱军一举杀入关内。 不想杨怀竟如此果断,刚到近前,便被乱箭射回,后退挺矛大喝道:“燕人张飞在此,速速出降!” 杨怀冷笑道:“管你阉人还是阍人,胆敢靠近关门,杀无赦!” 张飞勃然大怒,怒吼道:“杨怀狗贼,俺不阉了你,誓不为人!” 杨怀不做理会,传令士兵分批日夜巡视,同时派人向成都报信,折了大将高沛,急需支援。 张飞无奈退后,将那些无处可去的逃兵抓回,在关外依山下寨,见入关处山高水急,两岸悬崖峭立,高不可攀,果然又是一道天险。 次日早晨,张飞派寇封、刘贤、雷铜分别引军搦战,但杨怀只是坚守不出,关楼上防备森严,无懈可击。 一连两日,任凭任何叫骂,杨怀都不敢出战,攻城又毫无胜算,张飞渐渐急躁,恨不得爬上悬崖跳入城中。 第五日,上山查探敌情的斥候回报,城中又来了一批援军,守军都躲在城中,弓弩器械齐全,还有士兵从另一道关门搬运土石,赶制防具。 张飞在营中烦闷不已,想起当初守武关时,曹军也无可奈何,如今攻守之势转换,自己更无曹军的器械,更是束手无策。 刘贤言道:“将军限期十日取关,如今日期过半,若再拖延下去,只恐要违军令。” 张飞无奈叹道:“此关难攻,终日叫骂,那杨怀也不敢出战,如之奈何?” 刘贤言道:“杨怀为将军虎威所慑,故而不敢出城,不如将军假意退兵去攻他处,只留我等在此,引杨怀出兵来攻,将其斩之,便可破关。” 张飞从其计,再次领燕云骑到关下叫骂,告知杨怀再不来战,便要去与别人厮杀,守军依然不做理会,张飞带兵撤退,并不回大营,往北后退五十里,到一处破庙暂驻。 次日刘贤派人来报,杨怀并未中计,守军依然不出,张飞回到营中,眼看限期还有三日,愈发暴躁。 当夜张飞在营中大发雷霆,咆哮之声传遍四野,连喝七八坛酒,鞭打兵卒,守军无不战战兢兢,连刘贤、寇封也不敢去劝。 好不容易捱到天明,张飞命邓贤率兵攻打涪水关,自己却不胜酒力,沉沉睡去。 城上守军早有防备,还未到关下,便被乱箭射退,邓贤无奈退兵,想要禀告军情,张飞却沉睡不醒,众将只好收兵等候。 黄昏时分,张飞酒醒,询问战况如何,邓贤如实禀告。 张飞大怒道:“俺奉命来取涪水关,还有三日限期,若不破城,便要斩首,你竟敢浪费一日时间,岂有此理,俺先砍了你的脑袋!” 邓贤忙道:“非是末将不肯尽力,实在关上防备森严,士兵若是强攻,徒损兵力。” 张飞怒道:“大胆,你如此说话,岂不是慢我军心?命你攻城,却如此怠慢,俺看你必非真心降顺,不肯效死力,留你有何用?” 遂传令将邓贤推下去斩首,寇封急忙求情道:“将军息怒,尚未厮杀便斩大将,于军不利,邓将军取梓潼有功,就算斩首,也当先禀报大公子。” 张飞怒气不休:“不斩此人,人人懈怠,俺如何攻城?” 刘贤劝道:“邓贤乃新降大将,又立下大功,若就此斩首,必叫蜀中将领心寒,今后谁还肯降?为大公子取益州大计,还望将军三思。” 张飞脸色铁青,冷哼道:“看在你二人面上,俺先留他性命!但既违军令,就当责罚,则叫俺今后如何领兵?” 命人将邓贤押下去,在营门口责打二十军棍以正军法,等候禀告刘琦再作处置。 不觉已到掌灯时分,营中气氛一片压抑,帐内火光摇曳,映得张飞一张脸或明或暗,愈发狰狞。 沉默良久,张飞才扫视低头战战兢兢的众将,沉声道:“还有两日期限,俺不能再等下去,诸位随俺今夜取城。” 刘贤问道:“将军有何良策?” 张飞言道:“今夜三更时分,选出五百敢死军,带上钩锁刀柄,随俺去偷袭,你二人各领兵埋伏于左右,待俺杀了守军,夺取关门,便杀将进去。” 寇封忙道:“将军为三军统帅,岂可亲自冒险?末将愿登城作战。” “好小子,俺很欣赏你!”张飞大喜,命寇封先去准备。 又对神色不定的雷铜言道:“邓贤说涪水关难攻,方才受罚,必定心有怨气。你去告诉他,俺今夜便可破城,定叫他心服口服。” 雷铜到后营,将张飞之言告知,安慰道:“张飞性情暴躁,总是酒后鞭打士卒,本性难改。此事等刘将军来了,自会主持公道,你只管宽心养伤。” 邓贤此时心灰意冷,敷衍两句,支走雷铜,一个时辰后,趁着营中调兵,兵卒正乱,带上十几名降兵悄然离开大营,往涪水关逃走。 第262章 当断则断 杨怀在涪水关也十分忧心,荆州兵四面入侵,成都只派来三千援军,将领刘晙也是泛泛之辈,根本不足以对战张飞。 虽然傍晚时分细作来报,张飞因攻城不利,醉酒责罚部众,但这不足以解除危机,更何况还有刘琦大军未到。 到了半夜也辗转难眠,正烦闷之际,忽然刘晙喜滋滋来报,邓贤被张飞醉酒责罚,心中不忿,前来投降。 杨怀吃了一惊,翻身而起赶奔府衙,只见邓贤正趴在桌上,脸色苍白,后背衣衫被血水浸透,汗水涔涔。 想起高沛被他所害,上前冷笑道:“邓将军,你也有今日?” “杨……将军!”邓贤疼得龇牙咧嘴,摇头叹道:“我当日被荆州军围困,为形势所迫,不得不降,如今追悔莫及,还望将军救我。” 杨怀冷声道:“你背主投敌,又害了高将军,有何颜面归来?我明日便将你押送成都,交由主公发落。” “且慢!”邓贤忍着背痛,起身道:“张飞今夜要来偷袭关城,正有一件大功送上,请将军三思。” “哦?”杨怀双目微凛,又笑道:“涪水关防备森严,就是张飞亲来,也不足为惧。” 邓贤言道:“将军若只防守,等刘琦兵到,迟早必败,何不将计就计?若能杀了张飞,非但折刘琦一臂,也将名扬天下,主公必有重赏,岂非名利双收。” 杨怀微微蹙眉:“汝有何计?” 邓贤献计道:“三更过后,张飞派人偷袭关城,将军可先伏兵于城外,放过敌军,待其来偷袭时,反去劫营。大营被烧,荆州兵必会大乱,进退两难,此时两路出击,将张飞堵在涪水关外,谅他插翅难逃。” “嘶——”杨怀一阵心动,沉吟片刻问道:“你所说的消息是否准确?” 邓贤点头道:“张飞临行时立下军令状,限期十日取涪水关,故而命我强行攻城,又酒后胡乱责罚将士,如今他只剩一日,不得不铤而走险。” 杨怀盯着邓贤,沉声道:“你害死高沛,就不怕我为他报仇?” 邓贤咬牙道:“高将军本为张飞所杀,我不过奉命行事而已。今夜本想趁其调兵一走了之,却恨张飞做事鲁莽,赏罚不明,大丈夫有仇不报,枉活于世,故而冒险与将军定计,既为报仇,亦为将功赎罪。” 刘晙初来阵前,急于立功,忙劝道:“将军,马上要过子时,再不决策,便要错失良机。” 杨怀来回踱步,终于言道:“邓将军安心在此养伤,待我部署人马,自有道理。” 邓贤催促道:“事不宜迟,将军要早做决断,若能报此仇,我邓贤今后甘愿驱驰。” 杨怀安慰两句,命人扶着邓贤下去休息,派军医为其疗伤。 随后将同行之人全都叫来,见有七八人皆是高沛部下,仔细盘问,都如邓贤所说。 不多时军医来报,邓贤所受脊仗之伤为真,皮开肉绽,至少要两月才能痊愈。 杨怀冷嗤道:“邓贤吃里扒外,这叫报应不爽,活该!” 刘晙言道:“张飞性情暴躁,此乃天助将军建功,不可坐失良机。” 杨怀蹙眉道:“但张飞勇猛,要杀他谈何容易?贸然出城,就怕弄巧成拙。” 刘晙言道:“为将者当断则断,此计就算不能除掉张飞,将其杀败,也是大功一件。若等刘琦大军到,涪水关一旦守不住,寸功未立,反折高将军,届时如何向主公复命?” 杨怀猛然醒悟,大笑道:“张飞这个莽夫多少次醉酒误事,这次却叫我遇上,定叫他中某之计。” 不管能不能杀张飞,先立功要紧,到时候就算丢了涪水关,也有功劳在先,不然被刘璋知道邓贤献计,还错过机会,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心意已定,对刘晙吩咐道:“今夜由你守关,本将要亲自为高沛报仇。” “多亏将军提醒,险些错失良机,” “遵命!”刘晙躬身领命,心中却暗自不爽。 明明是他将邓贤接入城中,又几次劝谏,杨怀才下定决心,结果却只字不提,将功劳揽到自己一人身上。 益州上下历来如此,轻易到手的功劳,都被刘璋亲近之人拿去,官职越来越高,他们这些人永无出头之日。 杨怀赶到军营,点起精兵先一步出城,四散埋伏在树林之中,只等张飞领兵过去,便反去劫营。 四更左右,果然看到张飞亲自领兵在先,荆州军小心翼翼随后,悄然向关下而去。 杨怀心中暗笑:“张飞自以为得计,却不知已成瓮中之鳖,待我烧了大营,看你如何嚣张。” 等人马通过,杨怀忙带伏兵从林中走出,往荆州军大寨而去,只见这里灯火早灭,一片漆黑,果然毫无防备。 杨怀心中暗喜,马上传令士兵冲入寨中放火,除了张飞之外,其余诸将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转眼间火光冲天,杨怀直冲中军大帐,却听到营外鼓声大作,喊杀声从四周传来,心知不妙,急忙喝令撤退。 但此时士兵早已混乱,外围又被伏兵冲杀,四处逃窜,只好招呼身旁士兵往来路而逃。 刚到营门口,便见一将拦住去路,正是寇封,大笑道:“这个缩头乌龟,终于出来了!” 杨怀又急又怒,打马冲杀,二人交手十余合,左右刘贤、雷铜领兵杀到,蜀军彻底大乱。 杨怀被寇封缠住,见周围士兵纷纷缴械投降,心知张飞就在前方,也不敢回关中,奋力逼退寇封,往小路逃走。 “杨怀休走!”寇封紧追不舍,命士兵放箭。 杨怀慌不择路,战马走在江边小路上,又被乱箭射中,吃痛乱跳,连人带马坠入江中。 涪水关上,刘晙见钩锁抛上城头,并不着急,只等远处营中火光冲天,才下令砍断绳索,便听得无数人坠落关下,惨叫声此起彼伏。 刘晙怕被杨怀独占功劳,马上领兵出关来杀敌,方才火光之下,他分明看到一个壮硕的身躯坠落,应该就是张飞。 刘晙杀出关门,往左边来寻张飞,大笑道:“哈哈哈,张飞,这下你死……” 却见一人环抱蛇矛,斜倚着墙根,与阴影融为一体,忽然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不由浑身一僵,豪言壮语变作呢喃:“死定了——” 第263章 故伎重施 “这帮龟儿子,终于肯出来了?”那人上前一步,挺矛大喝道:“举火!” 一声令下,便听城下一阵锣响,火把齐明,只见那员大将,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正是张飞。 刘晙大惊失色,掉头就往城里跑去,与正出门的守军撞在一起,堵在城门口,大声嘶吼,奋力挤进去。 “随俺来!”张飞挺矛向前,趁乱冲入门洞。 蜀军大乱,此时哪有什么身份高低,自相拥挤踩踏,刘晙在混乱中被撞倒,根本爬不起来,竟被乱军踩踏而死。 关上守军还未反应过来,张飞已领兵杀进关内,有守军仓促阻拦,都被张飞杀散,燕云骑直奔关头,守军见势不妙,或逃或降,转眼便控制关门。 张飞来到城头之上,看着大营方向火势冲天,大笑道:“杨怀龟儿子竟想偷我老营,俺得了涪水关,还要什么大营?” 分派士兵看守关门,收押俘虏,张飞来到府衙,命人寻找邓贤下落,听说他在馆驿养伤,亲自来见。 此时天色微明,张飞到了住处,不等邓贤起身,上前抱拳道:“多亏将军忍辱负重,才能顺利夺关,这功劳俺老张不要,都让与你!” 邓贤忙道:“将军不可行此大礼,此等妙计就是曹操也未必能用,区区皮肉之伤,对我等武人来说,算不得什么。” 原来张飞诱兵不出,眼看期限将到,急中生智,想出这条苦肉计,连夜与邓贤密议。 邓贤正为新降,自觉未得刘琦信任而心中不安,听了张飞之计,正是表忠机会,二人一拍即合,依计行事,果然大获成功。 张飞夸赞邓贤几句,让他安心养伤,接刘贤、寇封等人入关,派人向刘琦报信。 寇封到了关门下,见城墙脚倒着无数木桩,上面绑着麻绳,穿过挂在钩锁之上的木圈,疑惑道:“这些木桩如何助将军破城?” 昨夜本是他请命来登城,张飞在帐中答应,临行时却改变计划,让他埋伏在营外,说自有破关之法。 张飞大笑道:“俺命人将钩锁抛上城头,拉拽这些木桩上去,假装有人登城,守军砍断绳索,便会发出声音,引他们出城而已。” 寇封恍然,叹道:“将军用木环吊挂木桩,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张飞摆手笑道:“这有何稀奇之处?俺当年做屠户时,都是用这木圈将牲口吊起来宰割,省力方便。” 众人都被张飞逗笑,刘贤更是感叹连连,都说张飞鲁莽,却不知他也有心细如发之时,此番定计,就是卧龙凤雏,也未必能想得如此周全。 次日刘琦兵到,张飞领众将出营,刘琦大笑道:“不想三叔竟有如此计谋,这苦肉计可谓精妙。” 庞统道:“不用激将法,翼德哪肯用机谋?” “以往有大公子和几位军师在,何必俺老张费心?”张飞嘿嘿一笑,“此次不过是故伎重施,只是蜀中蔽塞,他们只知俺老张因酒误事,却不知俺也曾醉酒擒刘岱、王忠二将。” 庞统笑道:“这就叫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此言极是!”张飞连连点头,又主动请罪道:“俺老张又在军中饮酒,责打士卒,犯了军令,请将军治罪。” 刘琦忙扶着张飞的手臂:“三叔此番是为取城,故意如此,不在军法之列。” 庞统也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难在有过而不自知,今将军已知此过,善莫大焉!” 为了避免张飞酒后闹事,鞭打士卒,刘琦可没少费心,多次重申军令,让庞统等人经常提醒规劝,总算也有点意识了。 刘琦大感欣慰,又道:“不过此次虽是用计,但将士无故受罚,三叔要向他们及时赔罪才是。” “俺已将功劳让给邓贤!”张飞微微点头,不在意道:“但那些兵卒……打了也就打了,多给些赏赐便是,何必赔罪?” “不可!”刘琦忙道:“金银虽可激励士气,但不足以俘获人心,唯有将心比心,方可三军用命。” “俺记住了!”张飞微微蹙眉,显然并不放在心上。 庞统在一旁言道:“忠言逆耳,大公子一番苦心,还望翼德能够体会。将军若能像云长那般体恤士卒,必有如周仓那等忠勇护卫追随左右。” 张飞脚下微微一顿,抱拳道:“俺这就去向他们赔罪。” 看着张飞大步而去,刘琦却暗自摇头,虽然张飞能听进去庞统劝告,但看起来并非发自内心。 关张这两人,对待外人完全相反,一个傲上而不欺下,一个敬贤而不恤小人,最终都吃了大亏。 这大概也和他们的出身有关,关羽为士族官吏所逼迫,最终逃难江湖,身上有侠义之气,对虚伪高傲的世家豪族极为不齿,对普通人却充满同情。 张飞虽说是屠户,但也是地主阶层,颇有田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对大儒名士敬畏羡慕,却又看不上普通百姓,那些兵卒在他眼里就是家丁杂役,打骂理所当然。 关羽这两年在李典和诸葛亮等荆州名士的影响之下,已经变得谦逊许多,但对那些世家子弟,还是看不上眼。 张飞也是如此,虽然在大家的劝说之下,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但心底深处,还是不能自省。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尤其在封建时代,这种阶层意识,基本很难改变,刘备都劝不动,刘琦也只能尽力而为! 众人来到关中,张飞早已命刘贤发榜安民,城中一切井然有序,刘琦额外又嘉奖邓贤,此举也彻底安定降兵之心。 涪城县令听闻涪水关失守,杨怀、高沛皆阵亡,自知非刘琦对手,主动派人送来降书。 刘琦大喜,命刘贤守关,带领大军来到涪城,县令率众出降,进城时百姓夹道欢迎,当日在城内犒赏三军,荆州军士气高涨。 此时从南充出兵的赵云还未有消息,刘琦命寇封领三千军顺涪水南下,到广汉接应赵云。 再向前便是绵竹,此处曾为益州州治,刘焉经营数年,虽然发生过一次大火,但城墙未损,坚固程度仅次于成都。 众人正商议取绵竹之事,却见一人抱拳道:“将军不必为此费心,吾只需一纸书信,可叫绵竹开门而降。” 第264章 反复无常 刘琦抬头看去,正是一直随军的庞羲,忙问道:“先生与绵竹太守相识?” 庞羲点头道:“绵竹太守费观,乃吾门生,只需晓以利害,自会认清局势。” 雷铜蹙眉道:“先生,那费观与刘家累世故交,又是刘家女婿,刘益州姐夫,恐难动其心。” 庞羲抚须笑道:“他二人虽有姻亲,但吾弟子岂能不识时务?费观素有大志,思虑极深,若遇明主,定会欣然来投。” 刘琦言道:“我此番来取益州,只想早日集合人马,讨灭曹贼,尽量以避战为上,先生不妨一试。” 庞羲领命,他心中清楚,刘琦带他随军做参赞向导,并不是怕他留在阆中生事,而是让他了解其为人,自然也有试探之意。 这一路上见刘琦宽仁爱民,用兵调度极为得当,果然如传闻那般英武,眼看就要杀到成都,再不出力,为时晚矣! 遂写信派人送往绵竹,盛赞刘琦命世之才,有匡扶天下之志,劝费观大义灭亲,弃暗投明,免得百姓受害。 刘琦在涪城整兵安民,有放回去的俘虏、百姓为证,加之徐庶先前派人散布流言,宣传荆州政策,已在境内深得民心。 …… 此时赵云和孟达才领兵进入广汉境内,二人到南充时大雨连下半月,耽误了行程。 刘璋早已派泠苞、张翼二将守广汉,打探北路涪城和东路德阳消息,忽然探马报知敌军自南而来。 泠苞听闻只有三千人马,大笑道:“区区一支偏师,孤军深入,便敢来取广汉,刘琦欺我蜀中无人焉?” 正准备领兵出战,副将张翼劝道:“刘琦用兵如神,绝不会胡乱用人,既敢孤军深入,领兵之人必有本事,将军未可轻敌。” 泠苞冷笑道:“刘琦军中,能打的仅张飞一人而已,如今张飞随军北上,其余诸将,何足惧哉?” 张翼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听闻刘琦麾下能人极多,曹操尚不能胜,恐非止关张二将,还是再派人查探为妙。” 泠苞不满道:“将军未战先怯,要乱我军心不成?” 张翼道:“某非怯战,但不知敌军虚实,贸然出兵,此乃行军大忌,若出战不利,乱了军心,恐无法守城。” 泠苞大怒道:“敌军入境,若不将其击退,岂非坐以待毙?你如此多疑,如何用兵?怪不得只做到骑都尉而已!” 张翼见泠苞非但不听劝告,还出言讥讽,只好抱拳道:“将军既要迎敌,属下愿为后应。” 泠苞大笑道:“不管来者何人,某定将其生擒,叫刘琦也知道我川将之能。” 遂传令出兵迎敌,自引军为前队,命张翼为后应,于城外十里处列阵。 未过多久,远处山坳处尘土飞扬,一支人马疾驰而来,泠苞大怒道:“在我境内竟如此张扬,欺人太甚。” 命人马列成阵势,独自打马上前,待敌军走近,横刀大喝道:“来者何人?” 一员白袍大将匹马到近前,轻提丝缰,白马人立而起,征袍猎猎:“某乃常山赵子龙也,来将通名!” 泠苞大骂道:“刘琦无义,犯我州郡,尔等甘为鹰犬,可知羞耻二字?我泠苞今日便擒你到成都问话。” 赵云大怒,挺枪便直取泠苞,泠苞舞刀来迎,二马相交,只杀到十合,泠苞便脸色大变。 对方的枪招不但凌厉,而且快如闪电,看得他眼花缭乱,不知从何防守,自知不敌,拨马便走。 “哪里走?”赵云拍马赶来。 泠苞猛催坐骑,但奈何川马都比较矮小,哪比得上赵云这匹宝马,只两个纵跃,便已追到身后,吓得泠苞扔出大刀,想逼退对方。 赵云提枪扫飞兵刃,白龙马马头已经超过泠苞坐骑,探手便抓住袍带,将惊慌失措的泠苞拽过马,甩手抛向后方:“绑了!” 孟达正领兵随后赶来,提醒赵云泠苞是蜀中名将,要多加小心,才到近前,便见泠苞已被掷于地下,震惊之余,命士兵上前将其绑缚。 川兵见泠苞被擒,顿时大乱,赵云乘势追赶,哪敢抵挡,四散奔走。 张翼在后方观战,随时准备接应,见人马大乱,便知情况不妙,不由分说传令撤退,领兵仓皇退入城中。 赵云紧随其后,已追过吊桥,还好守军反应及时,奋力关上城门,城上乱箭射下,骑兵无法攻城,将其逼退。 孟达随后赶到,远远包围城池,再上前交战,张翼只是死守不出。 赵云回到军中,传令扎营,将泠苞押来,言道:“大公子有令,此番入蜀只为整合兵力,同心除贼,否则早将你斩于马下,汝肯降否?” 泠苞叹道:“既蒙将军手下留情,我岂能不降?” 赵云命人解去绑缚,问道:“城中尚有多少兵马,何人统兵?” 泠苞言道:“城中张翼乃我副将,在下新降,寸功未立,将军若放我回城,便可命其开城投降,稍后便可进城,不必再扎营。” “如此最好不过!”赵云大喜,命人取回泠苞盔甲坐骑,让他回广汉投诚。 孟达忙劝道:“此人不可放走。” 赵云问道:“何以见得?” 孟达言道:“刘璋麾下有四员大将,以张任武艺最高,泠苞次之,皆刘氏心腹,先前便反对大公子来助战,极力主战,恐怕不会轻易而降。” 赵云微微蹙眉,沉吟片刻言道:“大公子命我等非到万不得已,不可枉杀大将,以免将来帐下不和。某今以诚相待,纵然泠苞反复,也可叫其余蜀军知晓我等大义。” 孟达叹道:“就怕泠苞一去不回,徒增烦恼。” 赵云轻笑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吾借此宣传大公子仁义,区区广汉,何足道哉?” 遂传令士兵暂时不必扎营,就地歇息,等了一个多时辰,看看日已西斜,城上还没有动静。 孟达苦笑道:“果不出我所料。” 赵云面沉似水,提枪上马,望着广汉城缓缓道:“泠苞贪生怕死,言而无信,非吾辈中人,某必斩之!” 孟达言道:“泠苞自知非将军对手,恐不敢再出城,我先去试探虚实。” 第265章 不识时务 泠苞自敌营匹马安然回城,众将士一片骚动,以为他已献城投降,谁知进城却传令严防把守城门,都疑惑不已。 还不等询问,泠苞便传令将张翼拿下,押到近前大骂道:“张伯恭,你撇下老子自己逃走,为何不来救人?” 张翼无奈道:“前军大乱,荆州军趁胜而来,兵败如山,也是无奈之举!若我上前救人,此时只怕城池已经陷落。” 泠苞怒气难消,厉声道:“你可知临阵脱逃,乃是死罪?若非你先败逃,乱了阵脚,本将岂能受被擒之辱?” 便传令要将其斩首,众将急忙求情,泠苞才念在他守城有功,以功补过,放了张翼。 二人来到府衙,泠苞才道:“方才若不如此,恐军心不稳,将军当以大局为重,不要介怀。” 其实他并不是真要杀张翼,只是被人生擒太过狼狈,将败仗的罪责推在张翼身上,挽回一点颜面。 “我张翼岂是记仇之人?”张翼淡淡一笑,又问道:“将军被擒,既未降顺,何以能全身而退?” 泠苞得意大笑道:“可笑赵云那个蠢货,被我诈降骗过,此时还在城外等候答复,尚未扎营,今夜叫他全军都喝西北风,哈哈哈!” 正在此时,城上鼓声大作,守军来报,荆州军在城外叫战,要泠苞答话。 泠苞摆手道:“不必管他,谁敢近城,乱箭射之。” 张翼言道:“将军骗过赵云而回,守军尽都看见,若不去答话,必会为其蛊惑,影响军心,当以严词大义斥之!” “嗯,言之有理!”泠苞也担心军中议论,遂与张翼赶往城头,路上想着该如何答话。 来到城上,却见是孟达交战,泠苞先骂道:“孟达你这个背主之贼,吃里扒外,有何颜面来攻益州?” 孟达大喝道:“泠苞,你这个反复小人,为何言而无信?” 泠苞冷笑道:“泠某忠心为主,一片赤诚,耻与叛徒对话,你快滚吧!” 孟达大怒,就要出兵攻城,却被乱箭逼退,此时赵云也打马上前,让孟达退后。 赵云匹马来到城下,朗声道:“泠将军,汝若不降,大可慷慨赴死,亦不失忠臣气节。何必为苟活,用言语骗某,一去不返?” “嘿嘿,岂不闻兵不厌诈?”泠苞大笑道:“怪只怪尔等愚蠢,不知我金蝉脱壳之计。某奉命拒敌,自当留有用之躯,岂能轻易便死?” 赵云冷声道:“益州即将不保,尔等当识时务,此时若开城受降,某既往不咎,也免得牵连城中百姓受苦,若被某破城,定斩不饶!” “来啊,你来攻城!”泠苞狂笑道:“我倒要看看,你那马快,可能跳上我这城楼。” 赵云举枪厉喝道:“泠苞,可敢下城与我一战?” 泠苞叉腰大笑道:“赵云,你有本事上来,哈哈……呃——” 赵云被泠苞激怒,正准备取弓箭射之,忽然城上笑声戛然而止,抬头看去,却见身旁一将拔剑刺死泠苞,不由愕然。 只见那人举剑大喝道:“泠苞反复小人,欲害我等厮杀送命,刘将军仁义,愿降者随我来!” 城上守军一片骚乱,愣了片刻之后纷纷跟着那人下城,只有少数向西门跑去,出城逃走。 片刻之后,城门缓缓打开,守军早已丢掉兵器出城,列于两旁恭迎大军进城。 赵云来到近前,下马抱拳道:“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张翼还礼道:“在下张翼,泠苞厚颜无耻,不识时务,若不杀他,不知多少人又要送命。” 赵云赞道:“顾全大局,体恤将士,真英雄也!” 张翼忙道:“岂敢,刘益州与大公子本为同宗,我等同为汉将,本该同心匡扶朝廷。” “此言甚是!”赵云对张翼颇为欣赏,带兵马入城,命其继续掌管降军,出榜安民,派人打探周围消息。 次日刘磐人马也从德阳来到广汉,原来黄忠劝降严颜之后,二位老将不服老,自领一路兵从江阳沿沱江北上取犍为中部,刘磐只就近取了德阳。 此时探马来报,刘琦已经取了涪城,正准备攻打绵竹,刘磐准备继续进兵,与刘琦会合。 徐庶却道:“今我兵分三路而行,甘宁、李严水陆并进势如破竹,将到武阳,黄忠、严颜一路兵已到资中,所过之处望风而降,此时不可操之过急,当先安定人心,等大公子取了绵竹,方可同时进兵。” 刘磐问道:“眼下当如何用兵?” 徐庶道:“吾已派人四处散布流言,可先分兵取广汉、犍为其余各县,此两郡平定,如断成都股肱,再对成都形成合围之势,刘璋无所倚恃,自然不战而降。” 刘磐深以为然,便命于禁、张郃取郪县,等黄忠这一路兵马前来会合,赵云领骑兵往绵竹助战,其余各将分兵招抚各县,宣传荆州政令。 境内百姓来年不但能免税,还分与土地,生育更有钱粮补贴,种种利民之举,早已传开,再发布榜文,马上就能俘获人心。 张翼请令道:“末将乃武阳人,愿前往城中劝说族人归顺,以免守城将领不识时务,连累父老乡亲。” 徐庶笑道:“伯恭若去,犍为可定矣!” 原来张氏乃犍为世家豪族,张翼高祖父曾任司空,曾祖父也做过太守,在武阳乃至犍为都颇有声望,有张家相助,取城易如反掌。 刘磐大喜,派张翼往军中去见甘宁,见机行事,早日平定犍为,周围各地必会望风而降。 与此同时,黄忠、严颜也领兵到了牛鞞县,此处位于蜀郡、广汉三郡交界处,扼沱江水道,水路可直通成都。 望着涛涛江水,黄忠慨然道:“犍为只剩这最后一座城了!” 严颜叹道:“一路来各处望风归顺,并不曾厮杀一场,你我果真像是养老闲游来了。” 黄忠大笑道:“由此亦可见严将军德高望重,人人敬服,此所谓虎老雄风在也!” 二人大笑,不觉已到县城,前方已经得报,紧闭城门防守,严颜依旧为前部,黄忠领军随后,兵到城下摆开阵势。 严颜打马上前,朗声道:“某乃严颜是也,今刘将军统合兵力,兴汉讨逆,我尚且投降,何况尔等乎?” 以往这句话喊完,县令便会开城投降,只是时间有长有短。 正等候答复,却见一人探出头来,大骂道:“仓髯老贼,皓首匹夫,背主之徒如丧家之犬,有何颜面在此嘤嘤狂吠?” 第266章 势如破竹 严颜一怔,大喝道:“何人如此大胆,敢对老夫无礼?” 那人来到城头,怒骂道:“严颜老贼,别人怕你,我马汉可不怕你!” 严颜脸色一沉,此人原本是成都巡城校尉,曾因醉酒误事被他责罚,如今升为将军,必定怀恨在心,不肯投降。 马汉见严颜低头不语,以为他心虚,冷笑道:“嘿嘿,老贼卖主求荣,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严颜大怒,正要喊其出城一战,却见斜刺里一骑马疾驰而过,直奔护城河边,马上之人弯弓搭箭,长须飘洒,正是黄忠。 这么远的距离,又骑马而来,马汉根本不在意,大笑道:“又来一个老贼,刘琦麾下都是这些糟老头子……啊——” 话音未落,便听一声惨叫,仰面跌倒,城上守军见其眉心上插着一支箭,贯穿脑后,大惊失色,全都蹲在城垛后。 “汉升果然是神箭手!”严颜也愣了一下,才拍手称赞。 同为用箭高手,他自忖没有如此精妙的射术,隔着护城河精准射杀马汉,还是在飞驰的战马上,黄忠的箭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黄忠圈马转回,手挽长弓冷哼道:“此等狂妄之徒,死不足惜!” 二人正准备整兵攻城,却见城门打开,县令带着官员快步而来,隔着护城河大叫道:“严将军,都是马汉一人所为,与我等无干。” 严颜安抚众官,放下吊桥带兵进城,除了马汉被杀之外,其余人并不追责,派兵巡逻治安,向刘磐报信联络。 …… 甘宁曾在蜀军担任过功曹,对成都周围地形十分熟悉,与张郃沿江而进,一路上如秋风扫叶。 二人直杀到犍为郡治武阳,水军占领码头为水寨,张郃则在城外扎营,向守军施压,迫其投降。 犍为郡守张裔见大势已去,本打算出降,正在此时,刘璝领两万援军赶至,来迎战南路敌军。 张裔言道:“荆州军势大,数路已近成都,刘琦宅心仁厚,善待益州将士,不如顺应天命,也不失兴汉之功,负隅顽抗只会让将士送命,牵连百姓而已。” 刘璝大怒道:“刘琦反客为主,窥伺主公基业,蜀中上下各为自保,屈膝纳降,岂忠臣所为?某奉命拒敌,自当竭尽效忠,有死而已!” 张裔蹙眉道:“刘琦命甘宁、张郃领兵,二将勇猛善战,恐将军难以敌对。” 刘璝大笑道:“哈哈哈,甘宁当年不过江上一股水贼而已,虽一度改邪归正,却本性难移,又反出益州去,此等反复匪贼,某此番必灭之。” 张裔道:“纵然甘宁不足为惧,那张郃乃河北名将,未可轻敌。” 刘璝愈发不屑:“张郃屡败之将,三次易主,必是浪得虚名,何足道哉?” 张裔见刘璝极力主战,也不好再劝,将城中军事交割完毕,只负责治安巡逻,安抚人心。 刘璝命副将扶禁、向存统兵,到城上观察敌情,只见张郃大营远远布下,旌旗飘动,营中隐约传来厮杀之声,应该是在练兵。 扶禁言道:“敌军入境,若不迎击,无异于坐以待毙,某愿擒张郃,助将军早日破敌,荡平境内。” “壮哉!”刘璝正想试探张郃本事,大笑道:“扶将军若擒张郃,亦可将其劝降,某命其为你部将,使为鹰犬,前驱破敌,建功就在眼前。” 扶禁大喜,领兵出城来战张郃,刘璝命向存守城,随后接应,若扶禁取胜,便一鼓作气攻破敌营,解除危机。 张郃正在练兵等候消息,忽然武阳城上鼓声大作,只见一支军杀将出来,直奔大营,忙传令列阵迎敌。 两军摆开,张郃横刀立马,大喝道:“尔等可是前来归降?” 扶禁大笑道:“张郃,你莫不是多次投降,便以己度人?我此番特来擒你。” 张郃大怒,舞刀杀出,扶禁催马迎敌,二人交手不到十合,扶禁便被愤怒的张郃杀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大刀在眼前飞舞,寒光环绕,扶禁方知河北名将名不虚传,慌忙拨马逃命,张郃紧追不舍。 扶禁往本阵逃走,冲乱阵脚,蜀军中军大乱,荆州军紧随其后杀到,这可是河北军精锐,加之训练的大戟士,如虎入羊群,所向披靡。 扶禁听得身后马蹄声震,张郃越追越近,惊慌大叫道:“刘将军救我,快救命——” 刘璝在城外看得真切,正要领兵相救,只见张郃手起刀落,便将扶禁斩于马下,领兵直向城门杀来。 “撤!”看到荆州军士气如虹,刘璝不敢撄锋,领兵撤退。 张郃追到,城上守军慌忙拉起吊桥,乱箭齐发,只能眼睁睁看着城门关闭,于城下摆开阵势,催马叫阵,见守军再无回应,只好退回大营。 刘璝仓皇回城,与向存商议道:“刘琦兵分数路入境,益州人心惶惶,士气低迷,扶将军轻敌又败一阵,若不尽快扳回一城,恐会军心涣散。” 向存与扶禁实力不相伯仲,自知非张郃对手,言道:“张郃不好对付,不如先杀甘宁,破了荆州水军,张郃独木难支,自会退兵,再趁势追杀,便可为扶将军报仇。” “此计甚善!”刘璝大喜,吩咐道:“向将军小心守城,待我除掉甘宁,再破张郃。” 向存抱拳道:“主公命将军领兵驱敌,自当坐镇中军,鼓舞士气,区区甘宁,末将出马,便可将此贼擒来。” 刘璝也担心城中军心不稳,便拨三千军命向存去讨甘宁,自己分兵虚张声势牵制张郃兵马。 甘宁正在水寨接见张翼,商议取城之时,忽然张郃派人来报,援军已到武阳,守军不甘投降,已被他杀退一阵,要多加小心。 甘宁听说另外两路兵即将会合,原本说好考虑的武阳太守却变了卦,大骂道:“哪个龟儿子坏我好事?” 张翼正想潜入城中打探消息,苏飞进帐言道:“武阳方向来了一支兵马,恐来者不善。” 甘宁冷哼道:“必是援军分兵来攻我水寨,某叫他有来无回。” 张翼言道:“何不擒获此人,将其劝降放回,无论其诚意如何,在下便可混入乱军之中进城,见机行事。” 甘宁从其计,命苏飞、沙摩柯埋伏于河岸边,带领人马出寨迎敌。 第267章 将计就计 向存领兵到江边,见一将早已列阵等候,穿得花里胡哨,气势桀骜。 料想便是甘宁,大喝道:“甘宁贼,当年刘牧宽仁,许你改邪归正,谁知你贼性难改,竟又叛乱,如今有何颜面再来益州?” 甘宁大笑道:“刘焉病故,尚有三子刘瑁继承,何时轮到他刘璋为益州之主?更何况朝廷已有任命,尔等自立为主,才是窃国之贼。” 向存冷笑道:“当真贼咬一口,入木三分,今日本将拿你除害!” “老子先砍了你!”甘宁大怒,拍马来取向存。 二人交手十余合,甘宁便抵挡不住,拨马往寨中逃走。 “锦帆贼也不过如此!”向存见甘宁实力平平,不由大喜,这可是立功的好机会,挥兵掩杀,直冲水寨。 甘宁领兵退入寨中,跳上大船反身来战,水军匆忙寻找箭矢抵挡,乱成一团。 向存刚下马,准备带兵杀上船去,忽然背后战鼓声响,急回头时,只见伏兵自左右杀出,截断去路。 “撤,快走!”向存大惊,赶忙又往马上爬。 “格老子的,还想走?”甘宁提刀跳上岸,砍翻几名慌乱的蜀军,冲到马前,便将前蹄砍断。 坐骑哀鸣一声倒地,将向存摔下来,未等爬起,甘宁便到了眼前,刀刃距离面门不足一指,吓得直接躺在地上,大呼饶命。 “降者不杀!”甘宁一脚踏在向存胸口,举刀大喝。 蜀军进退无路,都在慌乱之中,见向存被擒,纷纷扔掉武器跪倒在地。 自从荆州军入蜀以来,刘琦便传令缴械不杀,非但善待俘虏,甚至不少投降的官员继续任职。 如今蜀中都在流传一句话:汉民不打汉民! 刘琦宽仁爱民之名早已传遍,非但蜀军望风而降,还有不少官员主动投奔,百姓更是殷切期盼。 向存被押进帐中,甘宁提刀问道:“你可愿降?” 向存看着那明晃晃的刀刃,想甘宁纵横大江,杀人如麻的威名,哪敢有半分迟疑,连连点头。 甘宁嘿嘿笑道:“算你识相,城中来了多少兵马,何人统兵?” 向存将军情如实禀告,只说自己本想附和张裔劝降,但刘璝自大狂妄,强令自己出兵,军令在身,不得已而为之。 甘宁言道:“你既愿降,又非本意来厮杀,可愿助我取城?” 向存问道:“不知将军有何高见?” 甘宁道:“我放你回城,你只说败逃而回,到四更时分,于西门举火为号,里应外合破城,擒杀刘璝,可立大功!” 向存心中暗喜,欣然道:“甘将军差遣,在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甘宁大笑,命人取酒为向存压惊,将张翼叫来,详细约定信号,让他混在部分残军中回武阳。 张翼扮做渔夫到营中送鱼,苏飞并不知情,言道:“方才我看向存目光闪烁,恐有变故,兴霸千万小心。” 甘宁大笑道:“此人若识时务,便送他大功一件,若执迷不悟,下次再撞到老子手里,杀他便无需顾虑。” 苏飞微微蹙眉,虽说刘琦传令不得滥杀,但就此放走敌将,未免太过冒失。 “放心,不管向存是否愿降,我自有计策破城!”甘宁拍着苏飞的肩膀,将沙摩柯叫进来一同商议。 刘璝白日骚扰张郃人马,夜幕降临方回城中,却苦等不见向存消息,正心中急躁,守军禀告向存归来。 满怀期待来到西门,却见他只带两百余残兵,便知又吃了败仗,有心不放他进城,但苦于手下无人可用,命人打开城门。 等向存进城,刘璝冷声道:“向将军,战况如何?” 向存见刘璝脸色难看,想起临行时的豪言壮语,脸上火辣辣的,又担心被刘璝责罚,便道:“我到水寨时,甘宁早有防备,竟在岸边设下埋伏,是我拼死一战,杀退甘宁,才突出重围。” “锦帆贼不打劫钱财,也会学会兵法了?”刘璝大感意外,看败军个个垂头丧气,叹道:“看来我们还是小看甘宁了!” 向存抱拳道:“甘宁不过仗着兵多偷袭,是我大意了,才被其得逞!此仇不得不报,他若敢来攻城,末将必将其斩杀。” 刘璝怕军心涣散,也不敢责骂那些逃兵,反而好言安抚,让他们回营休息。 向存心虚,主动献策道:“张郃胜了一仗,必会轻敌,何不今夜前去劫营?” 刘璝见张郃勇猛,甘宁又有防备,微微摇头:“张郃乃河北名将,久经沙场,必定也有防备,看来明日只好本将亲自出马了。” 向存马上奉承道:“将军武艺在蜀中首屈一指,若亲自出马,必能获胜!” “哪里哪里,需知山外有山,人上有人,不可自大!”刘璝轻轻摆手,脸上却露出笑容。 关于他和张任本事高低,军中历来争论不休,他也一直暗中较劲,总觉得有些底气不足,向存这句话正好搔到痒处。 向存趁机道:“今夜就由末将守城,将军养精蓄锐,明日斩将杀敌,以壮军威!” “有劳将军了!”刘璝见向存又任劳任怨,心中怒气消了不少,也不再追责兵败之事,先回衙休息。 向存巡视城头,却是越想越气,被甘宁踩在脚下,实在是奇耻大辱,不杀此人难解心头之恨! 更何况他是蜀中大族子弟,若向甘宁这等水贼投降,不说族人怎么看他,也会被乡邻耻笑。 忽然灵机一动,干脆不如将计就计,既杀了甘宁报仇,又可立功,正好一举两得。 益州四大名将,邓贤投敌,泠苞被杀,只剩张任和刘璝,自己此次杀敌立功,岂不是要擢升大将? 想到激动处,马上将西城守军换做自己亲信,命士兵多备箭矢焰火,于城头、内城门街巷处埋伏。 部署完一切后,又回到营中,将那些逃兵叫来,吩咐半个时辰后去守西门。 只要将甘宁诱入城中,让他们与荆州军厮杀,便可趁机除掉,自己被擒之事永远不会再有人知道。 张翼本以为向存要开城,随军来到西门,却发现多处伏兵,便知情况不妙,借着尿遁躲进小巷,直奔家中而去。 甘宁领兵来到武阳城外,苏飞早已在此监视动静,众人埋伏在树林之中。 刚到四更,便见城上火光闪烁,沙摩柯大喜道:“那小子果然真心投降,算他识相。” 就要领兵先行,甘宁却拉住他:“不可妄动,只恐城中有诈!” 沙摩柯疑惑道:“火号正确,我怎么看不出哪里不对劲?” 甘宁嘿嘿一笑:“真笨,前方有杀气!” 第268章 自相残杀 沙摩柯一瞪眼,不满道:“甘兴霸,怎么跟大舅哥说话呢?” 甘宁嘿嘿一笑,吩咐道:“马上按第二计划行事,我去会会向存。” 苏飞招呼沙摩柯退后,隐入树林之中,甘宁也命人打出信号,却伏在林中半晌不动。 向存等了一阵,却不见动静,暗自心焦,他想独自立功,又打出一遍火号,等了片刻,才见城外稀稀拉拉来了数百人。 一人来到吊桥旁,竟大声问道:“城上可是向将军!” “蠢猪!”向存气得跳脚大骂,命人开城,来到桥头问道:“甘将军何在?” 那人答道:“甘将军还在路上,马上就到。” 向存脸色阴沉,暗骂甘宁果然贼性难改,做事拖拉,军纪松散,这可是献城投降,竟也如此懒散,搞不好是要闹出人命的。 就在他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忽然城内传来一阵嘈杂声,有人在大声呵斥,惊动伏兵。 向存大怒,回城骂道:“何人大声喧哗,敢违我军令?” “向将军,月黑风高,你开城作甚?”火光之下,却见刘璝走出来,脸色阴沉。 向存大惊,忙抱拳道:“刘将军,你……你怎么出来了?” 刘璝冷然一笑:“向存,是你把贼军引到这里来的?” 刚才在睡梦之中,刘璝被人叫醒,却是几名白日出城的逃兵来告密,向存是被擒释放,以决定献城,正在西城接应甘宁。 刘璝吓得出了一声冷汗,慌忙披挂点兵赶来,果然见城门大开,周围都有士兵,顿时又惊又怒。 向存忙上前解释道:“将军误会了,我已设下埋伏,只等甘宁到……” “你这个叛徒,竟敢如此堂而皇之!”刘璝勃然大怒,拔剑便将向存刺死,沉喝道:“关城门!” 轰隆隆—— 就在此时,城外马蹄声震,荆州兵到了近前,却见吊桥缓缓升起,城门关闭。 甘宁大叫道:“开城,快开城,我是甘宁!” 刘璝来到城头之上,命人点起火把,大笑道:“甘宁小儿,向存已被我杀,你想进武阳,下辈子吧!” 甘宁大怒道:“刘璝,你如此不识时务,可敢出城与我一战?” 刘璝摆手道:“贼人夜间出没,本将只在白日对敌!” 甘宁气得暴跳如雷:“龟儿子,老子把你狗头剁了当夜壶。” 刘璝正得意大笑,忽然北门传来急促的鼓声,喊杀声起,霍然转身,只见那里已经烧起大火。 马上就有守军来报,北门被荆州军夺去,张郃已领兵杀入,守军抵挡不住。 “中计矣!”刘璝大惊失色,才醒悟甘宁在这里故意拖延时间,转身便往城下逃走。 此时北门已被苏飞控制,张郃领骑兵杀入,自北门杀到南门,战马疾驰,巡逻的士兵纷纷闪避,空旷的街道上畅行无阻。 沙摩柯也从北门城墙上往西门杀来,狼牙棒舞动,便见有人影飞起,惨叫着从城头坠落,蜀军闻风丧胆,一路奔逃。 等甘宁进城时,刘璝早已带残兵逃走,前后不到半个时辰,便轻松取了武阳,太守张裔战战兢兢跪在堂下,满头大汗。 甘宁知他身不由己,并未责怪,命其出榜安民,先稳定人心要紧。 沙摩柯还疑惑不解:“兴霸怎么知道西门有埋伏?” 甘宁拉过张翼,大笑道:“我在城中早有内应,向存若老老实实开城,还有一场功劳,他偏要自寻死路,只好成全他了。” 苏飞问道:“就算城中有变,但四门紧闭,又时间紧迫,如何及时预警?” 甘宁笑道:“我一次去工坊,见卧龙鼓捣一只小灯,点燃之后竟能升空,便讨了几只小的带在船上,就为传递信号。” 张翼吃惊道:“原来这竟是诸葛卧龙所作,果然名不虚传。” 原来昨夜进城,二人早就商量好预案,见向存无意投降,张翼便放出信号,他亲手点燃那只灯,自然知道其中神奇。 沙摩柯急问道:“还有没有,给我一只?” 张翼叹道:“共带了两只,回家时走得匆忙,压坏一只。” “可惜可惜!”沙摩柯好奇难耐,急得直搓手。 甘宁对众人言道:“此次取城,头功当数张将军,看似轻松,实则凶险重重,稍有不慎,便会累及族人。” 张翼回到家中,让族人带着酒食,假借刘璝之名到北门犒劳守军,吸引守军注意,方便沙摩柯登城。 五溪蛮人生长于崇山峻岭之中,跋山涉水如履平地,只要不受干扰,爬城墙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 随后张翼又带上几名受伤的逃兵,到府衙告密立功,刘璝此时忙着找向存算账,自相残杀,便无暇顾及北门之事。 这一切行动看似轻松,实则要步步为营,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一步出错,满盘皆输。 …… 刘琦在涪城接到费观投降书信,马上领兵往绵竹进发,才到境内,蜀军援兵已到。 据探马所报,刘璋听闻涪水关失守,增兵三万防守绵竹,统兵大将正是张任。 庞羲言道:“张任乃蜀中第一大将,文武俱全,统管州郡兵马,颇受刘璋器重,恐费观亦有心无力。” 刘琦叹道:“张任,终于上场了!” 张飞笑道:“大公子放心,俺老张家的人,都识时务、通情理,俺去将他抓来便是!” 刘琦对众将言道:“张任的虽与邓贤等并列,但实力高出许多,此次进兵不可大意。” 蜀中众将,刘琦最看重的就是张任,难得的智勇双全的大将,如果不是张飞这一路来得快,刘备的入蜀之路可能就止步于此人。 按照实力评估,张任比前期姜维更强,可能在兵法谋略上不如拜师后的姜维,大概与邓艾的实力相当。 让人遗憾的是,此人过于忠烈,最终被斩,没有与名将对战的战绩,功名还不如后期的张翼、马忠这些蜀将。 其实在设计射杀庞统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可能张任也明白这一点,才慷慨赴死。 否则一向以仁德著称的刘备,爱惜人才的诸葛亮,正值用人之际,怎么会忍心斩掉这样一员虎将? 不为庞统报仇,刘备无法向荆州集团交代,诸葛亮也对不起死去的好友。 这一点上,他们的心性就不如曹操,枭雄就是枭雄,张绣也照收不误! 第269章 心有灵犀 绵竹城中,张任整兵完毕,往绵竹关镇守,探马来报荆州兵杀到,亲自出迎。 刘琦以陈到为先锋,领三千兵在先,见守军布成阵势,出马叫张任出战。 副将卓膺言道:“此无名先锋,末将愿将其人头献上。” 张任差卓膺出迎,与陈到交战十余合,便抵挡不住,败回阵中,张任只好亲自出马。 二人在阵前交手,只杀得尘土飞扬,喊声震天,三四十合不分胜败,蜀军一片震动。 关上费观随同黄权观战,见此情形,叹道:“陈到在荆州并不出名,便有如此本事,若张飞、赵云等将到,谁能挡之?” 黄权眉头紧皱,他在成都劝刘璋集中兵力到绵竹,一鼓作气杀退刘琦,南路江州兵马独木难支,自然会退。 张松却认为刘琦分兵,意在蚕食疆境,孤立成都,必须分兵拦截,否则有一路荆州军杀到成都,便有燃眉之急。 刘璋早已方寸大乱,更不敢叫敌军靠近成都,命泠苞、刘璝等各领人马分散迎敌,自己也任为司马随军出征。 虽然知道这是张松暗中捣鬼,但黄权极力主战,此时若推辞,必会为人所笑,更何况大敌当前,他责无旁贷。 本以为张任亲自统兵,必能旗开得胜,见此情形,方知荆州兵之强盛,如今兵力分散,若被逐一击破,成都危矣! 更让他忧心的还是后方,张松设计将自己派出成都,刘璋又对其言听计从,一旦有兵临城下,只怕要后院着火。 正观战之时,忽见远处又有人马杀到,当先一将黑甲黑马,携裹着沙尘,如一团乌云滚滚而来,急忙鸣金收军。 张任收兵回城,不满道:“某正要斩杀一将,司马何故鸣金?” 黄权答道:“荆州援军已到,我看那人必是张飞,恐将军有失,双拳难敌四手!” 张任微哼一声,但也知道黄权一番好意,并未责怪,但他与陈到厮杀五十余合,好不容易占了上风,就此罢手,有些可惜。 正擦汗之时,听得城外有人高声叫嚷,声如霹雳,直呼张任名号。 众人来到城上,只见一将如黑铁塔般,燕颔虎须,持丈八蛇矛大叫道:“张任,燕人张翼德在此,可敢一战?” 张任将守军个个脸色难看,既因刚才战不下陈到发愁,又为张飞气势所慑,提枪就要下城。 黄权大笑道:“张翼德,吾闻将军有万夫不当之勇,原来只是乘人之危罢了!” 张飞大怒道:“你是何人,胆敢评价俺老张?” 黄权言道:“张将军刚才厮杀一场,人困马乏,你又来叫战,是何居心?” 张飞喝道:“好,俺容你休息一日,明日再来厮杀!” 看到荆州兵向后退去,黄权松了口气,张任也暗暗松开双手,此举总算暂时保住颜面,也勉强稳定军心。 命卓膺守城,众人回到府衙,黄权蹙眉道:“张飞勇猛,不可力取,当用计胜之。” 张任略作思索,言道:“绵竹关背靠鹿头山,近临绵水,张飞虽勇,若到水中必无用武之地。黄司马今夜领兵到桥头埋伏,某明日诈败将其引至此处,待张飞追过桥时,毁了桥梁,将其击落绵水,必死无疑!” 黄权深以为然,依计行事,费观听了暗自心惊,但他虽有意降刘琦,却不能做叛徒,只好作壁上观。 张飞和陈到退兵扎营,傍晚时分刘琦大军赶到,问了战况,果然张任武艺出众。 庞统道:“张任不愧蜀中名将,此人不可力敌,不如智取。” 刘琦问道:“先生有何高见?” 庞统拿出地图对照远处山势,言道:“绵竹关依山险而建,易守难攻,明日翼德出战,可诈败将其引入山中,在山谷布下伏兵,谅其插翅难逃。” “军师与我不谋而合!”刘琦拍手笑道:“如此明日就要委屈三叔了。” 张飞摸着胡茬无奈道:“你二人都不谋而合了,俺老张还有什么话说?” 众人大笑不已,当夜由雷铜、寇封轮流巡营,次日陈到领白毦兵先于山中埋伏,张飞再去搦战。 刘琦、庞统领兵掠阵,只见张任四十上下,浓眉大眼,腮边留一圈络腮胡,威猛又不失沉稳气度。 张飞挺矛大笑道:“刘益州与俺家大公子同为鲁恭王之后,你我数百年前也是一家,何必打打杀杀?不如你到俺这里来,我们一同除灭曹贼,匡扶朝廷,如何?” 张任冷哼道:“既然两家同出一脉,我主乃刘琦长辈,尔等理当归于刘牧门下,你我亦可同心讨逆。” 刘琦听得直叹气,原本他与刘璋是同辈,但奈何当年刘备起兵时,在幽州拜刘焉为叔父,又和刘表称兄道弟。 结果害得自己比刘璋低了一辈,这上哪说理去? “呃……”张飞一怔,大声道:“天下皆知刘璋暗弱,不能用人,连区区张鲁都畏惧如虎,如何能当此大任?俺大公子南阳一战,杀得曹军屁滚尿流,又助孙权濡须大捷,令曹贼不敢再正视江南!正所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张飞说着话,回身指向刘琦:“尔等睁大眼睛瞧瞧,这才是当今明主,兴汉之人!” 刘琦正在马上腹诽刘大耳,见众人目光齐刷刷看过来,只好干咳一声,挺了挺胸膛,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姿态。 “张飞,汝敢污蔑我主,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某便杀了刘琦!”张任大怒,催马直往刘琦方向杀来。 “嘿嘿,先过俺这一关再说!”张飞上前拦住,举蛇矛便架住张任长枪。 二人在关前交手十余合,忽然不约而同,拨马向后败走,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咦?”观战的士兵都傻了眼,瞪大眼睛。 张飞听到鼓声停下,回头看去,见张任已到城西北角,大笑道:“好家伙,你想诈败,俺老张岂是轻易中计之人?” 张任也圈马而回,看了一眼远处的刘琦,双目微凛,沉声道:“彼此彼此!” 张飞仰天大笑道:“不愧都是张家人,你我如此心有灵犀,你就早些从了俺吧!” 第270章 连环计 张任大怒,又转来与张飞厮杀,二人这次真刀真枪,杀得难分难解。 一个拼力死战,一个想活捉对方,大战五十合不分胜负,看得两军热血沸腾,高声呐喊。 张飞几次以长矛压住张任,想要劝降,张任初时高声大骂,奋力挡开,后来已经无法答话,卯足气力厮杀。 勉强撑到六七十合,张任便觉双臂酸麻,却见张飞越战越勇,如同蛮牛一般,似乎有用不完的体力,自知不敌,拨马便走。 “兄弟莫走!”张飞眼看就要拿住,不肯放弃,催马紧追。 张飞马快,越追越近,张任回身一箭射来,大喝道:“看箭!” 张飞听得警告,忙低头闪避,正中头盔,急忙勒马停住,大骂道:“俺张家人光明磊落,你竟然偷袭,不讲武德,呸!” 张任并不答话,回到城下,领兵入关,传令紧闭关门,严防死守,不再与荆州兵厮杀。 张飞退回阵中,摘头盔取下箭矢,将那支箭收起来,骂骂咧咧:“下次抓住张任,俺扎死他!” 刘琦收兵回营,叹道:“这张任果然有些本事,竟也用诱敌之计!” 庞统笑道:“此乃英雄所见略同,张任智勇兼备,非其他川将可比,还需另设机谋。” 刘琦言道:“普通计策,恐为其识破,至少也要用连环计。” 庞统道:“张任据险而守,只要将其诱出关来,便可依计破之。” 陈到言道:“我看此人十分沉稳,恐不肯轻易出关。” 庞统笑道:“守关虽是稳妥之计,却终究不能退敌!如今东路兵马已逼近成都,张任无法专心只守绵竹,必急于败我军,由不得他死守关隘。” 刘琦大笑道:“先生言之有理,蜀军虽是守势,其实他们比我们还急,急则生乱!” 遂与庞统商议,将人马分作两部,大军沿河扎营,张飞领一军屯于山脚,形成掎角之势,准备军器攻打绵竹关。 一连三日,却不见荆州军攻城,守军渐渐有些懈怠,加之犍为失守的消息传开,军中议论纷纷,人心浮躁。 黄权忍不住来见张任,言道:“刘琦分兵扎营,看似要攻,实则布成守势,必是得知东路兵消息,武阳失守,荆州兵可沿江直取成都。将军若不早些退敌,敌军兵临城下,守此关也无用处。” 张任蹙眉道:“司马有何高见?” 黄权道:“不如趁夜劫营,杀退刘琦,若能趁势夺回涪城,则可安心对付东路敌军。” 张任叹道:“刘琦诡计多端,又有庞统为谋,既然分兵,必有防备,或许正是诱敌之计,只怕有去无回。” 黄权献策道:“刘琦沿岸扎营,何不于绵水上游堵塞河道,放水淹之?” 张任摇头道:“荆州军沿岸驻扎,上游阻水,河水必会浑浊,其见河道变浅,自会觉察,不过徒劳而已。” 黄权愕然,沉吟片刻又道:“敌军两营为掎角之势,不如故布疑兵,偷袭刘琦大营,张飞必会来救,却以精兵偷袭张飞营寨,再以伏兵击回援之兵,可获全胜。” 张任思索一阵,还是摇头道:“不可中计,今已入冬,天气至寒,各处守将只需严防死守,待敌粮尽,自会退兵,再伺机追敌,方为稳妥之计。” 黄权无奈,正叹息之时,却听关上鼓声大作,守军来报:“那黑脸的张飞又来了!” 张任不耐烦道:“只管死守,不必理会!” 守军答道:“他说与将军早有约定,喳喳乱叫!” 张任眉头紧皱,披挂整齐来到关头,只见张飞一身锦衣,扎着儒巾,身披锦袍,与先前判若两人,不由一怔。 张飞抱拳道:“张将军,三日时间,你考虑得如何了?” 张任愕然道:“考虑何事?” 张飞挤眉弄眼,铜铃大的环眼显得颇为滑稽,为难道:“这事恐怕好当着三军之面说出来吧?” 张任勃然大怒,挽弓大骂道:“张黑子,我与你势不两立,何来约定,休要在这里蛊惑人心。” “好好好,俺再给你两天时间!”张飞忙拨马后退,临走时抱拳道:“多谢将军上次手下留情。” “此乃刘琦离间之计,不可信!”张任颓然放下弓箭,冷哼一声下城去了。 黄权和卓膺相视一眼,一时也不明情况,那天厮杀,他们确实几次对话,但在战场之上,充耳都是鼓声和呐喊声,谁知道说了些什么? 费观见这里形势扑朔迷离,心想若是张任献关,到时候自己半点功劳都没有,不如先回绵竹,静观其变,便以调拨粮草为名向张任辞别。 过了两日,张飞又来,这次张任干脆不与他会面,张飞叫嚷一阵,无奈回营。 刘琦叹道:“这张任,真能沉得住气!” 庞统笑道:“翼德已叫守军自相生疑,公子爱惜此人之才,还需再于后方点一把火,叫他对刘璋彻底失望,才好归心。” 刘琦忽然想起一事,大笑道:“前次我有一计胎死腹中,此次正好施行。” 这几天专等张任来劫营,对方却按兵不动,越是如此,刘琦便越爱惜张任之才,如此危急时刻还能沉得住气,可见心性坚韧。 此时的刘璋,在成都如热锅上的蚂蚁,寝食不安,泠苞在广汉全军覆没,刘璝兵败退守广都,敌军距离成都不过百里,如刀悬于顶。 正为张任挡住刘琦感到欣慰,但近日城中传言,张任消极怠战,与张飞在绵竹关多次叙话,似乎有意投敌,只是条件还未谈妥。 刘璋大惊,慌忙聚众商议,如果张任投降,绵竹失守,进入成都便一马平川。 王累言道:“张将军乃忠义之人,绝不会背主,主公不可轻信谣言。” 张松却冷笑道:“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今刘琦势大,又善待俘虏,州郡多有叛降者,尤其庞羲降敌,人心震动。如今张任迟迟不肯出战,焉知其心思如何?” 王累大怒道:“张别驾,自古国亡,莫不起于君臣不和,你如此挑拨,居心何在?” 张松揪着胡须轻笑道:“邓贤虽降,乃是中刘琦之计,不得已而为之,泠苞被斩,乃轻敌所致,刘璝兵败,是被小人所害,然诸将虽败,却皆能出战迎敌,为主公竭力尽忠。那张任号称蜀中第一大将,却不敢迎敌,是怯敌还是自保?抑或早有二心?恐怕唯有他自己清楚。” 第271章 国难显忠臣 刘璋闻言又惊又怒:“张任……竟敢生二心?岂有此理!” 庞羲的背叛,让刘璋备受打击,极度失落的同时,看谁都觉得不放心。 王累忙谏道:“主公,用人不疑!如今蜀中安危,全系张将军一人身上,只要能挡住刘琦,便可保成都无忧,万不可受人挑唆。” 张松冷笑道:“正是蜀中安危全在张任一人身上,更要谨慎再三,其只守不出,莫非是等杀刘琦乎?” 王累又道:“黄公衡也在军中,定能助张将军破敌。” 张松言道:“若长此等下去,人心变乱,各州县背叛,成都只剩孤城,岂非坐以待毙?益州天府之国,地大物博,人杰地灵,果真无人可用么?” 刘璋本就心性柔弱,闻言更是迟疑不决,看向张松:“今诸将皆在外统兵,还有何人可用?” 话音刚落,便见一人进言道:“孩儿愿领兵前去拒敌。” 刘璋见是长子刘循,吃了一惊:“吾儿敢领兵?” 刘循朗声道:“今成都告急,父亲为州事操劳,夜不能寐,孩儿理当为父亲分忧尽孝。” 张松赞道:“大公子有如此孝心,实在难能可贵。” 刘璋却犹豫道:“吾儿志气虽好,却从未领兵,恐难以胜任。” 张松笑道:“昔日刘琦卧病在床,从未统兵,亦在南阳大败曹操,大公子才略不输刘琦,必能退敌!吾有一计,既可节制张任,又能击退刘琦。” 刘璋忙问道:“计将安出?” 张松言道:“可命大公子领兵守雒城,督张任出战,看其心意如何,若其不出,便亲自到绵竹迎敌,以黄司马为军师,足以破敌。” “此计甚妙,如此纵然张任投敌,亦可守雒城以保成都!”刘璋大喜,环顾众人:“谁可辅大公子守雒城?” 一将出列道:“末将愿往。” 刘璋见是吴懿,微微一顿,笑道:“循儿若得尊舅相助最好,吾心安矣!” 吴懿是刘璋之兄刘瑁妻舅,当时刘焉病故,众人保刘璋继位,担心吴懿兄弟心存不满,逐渐剥夺其兵权,只在成都任闲职。 如今刘瑁病故,再也没有威胁,刘璋看实在无人可用,只好起用吴懿,毕竟吴家大小都迁来成都,想必他也会尽全力。 刘循领命而出,年轻人初次统兵,意气奋发,只觉得脚步轻快,整个人快要飘起来。 张松紧跑几步才追上,抱拳道:“松祝大公子旗开得胜!” 刘循转过身来,见是张松,拱手谢道:“多蒙别驾良言相告,令我茅塞顿开,刘琦能做的,我一样也能做到。” 张松笑道:“大公子此去破敌,既能尽忠,名望亦将超过张任,今后蜀中谁敢不服?” 刘循顿时满面红光,向张松深施一礼:“先前有人议论先生暗中结好刘琦,幸好家父英明,不为流言所动。当此危亡之际,人人自危,各求自保,唯有先生与我父子同心,尽力谋划,此恩循铭记在心。” 张松忙躬身还礼,叹道:“松为汉臣,眼见汉道凌迟,理当保刘将军中兴汉室,若能名垂竹帛,此生何憾?区区谣言,如这树下腐叶,必将消散无踪。” 刘循看向庭院中的树木,慨然道:“正所谓岁寒知松柏,国难显忠臣,先生美名,必会流传青史。” 张松干咳一声,忙道:“军情紧急,可先命人督促张任出战,待其出师不利,公子再力挽狂澜,必将士气大振!” “刘琦有卧龙凤雏,吾亦有先生谋划,何愁大事不成?” 刘循大喜,谢过张松,先派人向张任传令,催促出战,与吴懿点二万军马往雒城进发。 不觉半月已过,前线的绵竹关中更是谣言四起,都说张任有意投敌,消极怠战,只等另一路人马杀到成都,便会向刘琦投降。 张任虽不以为意,但黄权却心中忧虑,长此下去,守军丧失斗志,暗中都在等待投降的那一刻,士气愈发低落。 这一日忽然成都传来将令,刘璋命长子刘循为大将,领兵前来助战,哨马已传信催促出战。 张任接了书信,却还按兵不动,黄权忍不住劝道:“大公子虽说是来助战,实则前来督战,必是主公听了谣言,心中生疑,将军为何还要违令?” 张任淡淡道:“岂不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此必是刘琦之计,此时出兵,岂非正中其下怀?” 黄权叹道:“但将军违令不战,亦中刘琦之计矣!” 张任负手看向门外,缓缓道:“某对主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只需尽责保全疆土,何惧流言?” 刘循兵到雒城,得知张任抗命不战,不由大怒,又派亲兵前往催战,命其三日内攻破刘琦大营。 三日后探马来报,张任依旧按兵不动,刘循暴跳如雷:“张任自恃功劳,竟公然抗命,视吾将令如无物,岂有此理!” 初次领兵,便被大将屡次抗命,换做谁也难以忍受,传令将张任押来问罪斩首。 吴懿言道:“张将军守卫绵竹关,责任重大,若贸然拘押,必会军心震动,或可能逼其投敌,此正是将军杀敌建功之时,何不亲自到军前问话?” 刘循留一半兵力守城,亲自领兵到绵竹关,张任、黄权出迎,刘循面沉似水,拂袖径直进城。 张任知道刘循为何而来,禀告道:“兵临城下,难以拒敌,唯有固守待变,荆州兵粮草转运不及,必会退兵。” 刘循置若罔闻,只向黄权询问军情,黄权将战事如实禀告,也为张任说了几句好话,张飞、陈到武艺高强,又有庞统为谋,确实不好对敌。 刘循言道:“黄主簿身为参军,为何不献策破敌?” 黄权便将自己献三策,均被张任否决之事说了一遍,刘循微哼一声,传令人马休整,明日出兵迎敌。 张任见刘循自始至终不与他答话,出营一声长叹,独自到关头巡视,虽被刘璋父子猜忌,但他自觉问心无愧,只要恪尽职守即可。 不觉已到深冬,北风呼啸,张任心情萧索,眼看益州不保,自己又受猜忌,心中凄凉远胜身上寒冷。 就在此时,月色下忽然一骑马疾驰而来,守军急忙擂鼓,才响了两声,却见那人朝关头放出一箭,便扬长而去。 士兵取来箭矢,见上面缠着书信,写一个“任”字,拆开一看,惊得失手掉落,咬牙道:“刘琦小儿,好毒计!” 第272章 离间计 张任回过神来,欲将纸笺撕碎,低头看去,只见背后写的竟是“任务”二字,更是大呼上当。 刚捡起来揉成一团,刘循已被鼓声惊动,带人到关头,询问情况,守军将方才之事如实禀告。 刘循看向张任:“张将军,信中所言何事?” 张任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将信递过去,解释道:“此乃刘琦离间之计,少将军万不可信。” “嘿嘿,好个离间之计!”刘循冷然一笑,转过来看到上面两个字,讥讽道:“刘琦都对将军传达任务了,这还是离间?” 张任跪地,大声道:“末将一片忠心,可对天发誓,与刘琦毫无瓜葛,若有半字虚言,叫天打雷劈!” 刘循沉声道:“天若有灵,早将天下逆贼小人除尽,我大汉江山又何至沉沦于此?” 说话之间,拔出宝剑指向张任,厉喝道:“对付你这等叛徒,就该用吾掌中宝剑,来个现世报!” 黄权等人也赶来,见刘循拔剑,忙劝阻求情,刘循将信拿给众人,人赃俱获,确凿无疑。 黄权接过纸笺,只见上面写着几行字,虽然好几个字已被揉的模糊不清,但也能猜出个大概: 刘琦探知刘循兵到,让张任先不必急着投顺,等候时机里应外合,一举将刘循擒获,做人质逼刘璋投降。 黄权言道:“张将军虽力主守城求稳,进取不足,但绝不会投敌,我看此乃刘琦离间之计,望大公子三思。” 刘循大怒道:“我若再三思,只恐要成为刘琦阶下之囚了!” 黄权劝道:“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张将军就算有过,也曾为主公立下大功,只凭猜测斩杀必会影响军心,不如等破敌之后,与刘琦对质,自见分晓。” “我如何与刘琦对质?”刘循怒气不休,忽然一怔:“你说破敌之后?主簿已有对敌之策?” 黄权抱拳道:“此处非说话之地,请回帐中议事。” 刘循也担心有荆州军细作,回到帐中,挥退侍卫,要将张任也赶走,却被黄权留住,只好问道:“先生有何良策?” 黄权言道:“刘琦既然派人送信,无论真假如何,吾料其近日内必不会用兵,加之近一月未战,荆州军必定懈怠,此时若去劫营,必能杀他个措手不及。” “妙计!”刘循抚掌大笑道:“明日我便出兵!” 张任忙劝道:“此乃刘琦之计,若出兵正中其下怀,将军万不可妄动。” 刘循冷笑道:“为将者当杀伐果断,险中求胜,似你这等一心求稳,见机犹豫不决之人,如何能做大将?” 张任苦劝道:“属下领兵数十年,更知此乃刘琦诡计,出则危矣!” “嘿嘿,老将军,时代变了!” 刘循冷然一笑,拂袖而出,命人严加看守营帐,不许任何人与张任接触,以免走漏消息。 黄权见张任屡次不用他的计策,也心中不满,叹道:“将军固然忠心可嘉,却不知变通,一心固守,何时能退大敌?” 张任独坐帐中,长吁短叹,大骂刘琦诡计多端,又叹息生不逢时,未遇明主。 守在帐外的心腹记不住前面许多话,只将后半段报知刘循,刘循闻言大怒,愈发怀疑张任有投敌之心。 次日依旧按兵不动,到了晚上,刘循才传令全军三更饱食准备,四更用黄权之计出兵劫营。 出兵之时,才将张任传到帐中,吩咐道:“张将军既然口口声声自诩忠心不二,这头阵便由你来打,去攻刘琦大营,将其擒杀,如何?” 张任再次劝道:“将军,此乃刘琦诡计,营中必有埋伏!将军若执意出战,末将愿守关,可随时接应。” 刘循勃然大怒道:“张任,你让我出兵,独自留守关隘,莫非真怀二心,欲献关擒我?” 张任无奈,只好抱拳道:“末将愿为先锋,请将军留大将守关,以防万一!” “你在教我做事?”刘循十分不耐烦,摆手道:“你若不去,连夜自回成都,我亦能退敌。” 张任不得已,只得领命,点起三千军马,开关直往河边大寨杀去。 夜风呼啸,江水涛涛,张任一脸决然,不禁想起一句话: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可恨刘琦诡计多端,此番去劫营,若遇刘琦,拼死也要将其斩杀,若有埋伏,竭力保刘循撤退,战死疆场,此生无憾! 思索之间,人马已逼近敌营,只见四周灯火稀疏,防备松懈,张任也不管他真假,抱定死志挥兵冲破营寨,直杀而入。 大营之中,荆州军果然毫无防备,惊得四处乱窜,鼓声响起,便见无数士兵来不及披甲,沿河逃奔。 张任心中疑惑,却丝毫不敢大意,催马直冲中军大帐,若刘琦果真在此,那就一命换一命。 将近大帐,却见一将斜刺里杀到,将他拦住,正是陈到,二人厮杀之时,刘琦也从帐中慌忙而出,在亲兵护送下撤退。 张任大急,想追杀刘琦,却被陈到死死缠住,此时营中已经彻底大乱,四处起火,喊杀声震天,荆州兵各自逃命,蜀军则忙着从帐中争抢物资。 正在此时,远处一将拍马赶到,大吼道:“陈将军快撤,俺来断后!” 陈到虚晃一枪领兵退后,张飞挺蛇矛拦住张任,大骂道:“又来搞偷袭,俺老张今日必将你擒住!” 张任看荆州军逃走,张飞也中计前来接应,自己也有些动摇,难道真是自己太过谨慎,高看刘琦了? 分神之间,差点被张飞一矛刺中,急忙扭身闪避,蛇矛刺穿铠甲,张飞奋力往外挑去:“下来吧你!” 张任微哼一声,双腿死死夹住马腹,拔剑割断铠甲,反手便将宝剑向张飞打去。 张飞挑开宝剑,又骂道:“你小子不讲武德,真给张家人丢脸,也不知大公子哪点看上你了!” 正挺矛要杀,却见亲兵来报,山下大营被敌军偷袭,请他速回救援。 “刘循小儿,竟有如此诡计!”张飞惊怒不已,忙领兵回营。 张飞骂骂咧咧地走了,张任在马上愣然出神,四周大火熊熊,士兵们忙着争抢物资,与这热烈的画面格格不入。 第273章 死鸭子嘴硬 天明时分,蜀军已夺了荆州军两座大寨,获得辎重器械无数,军中一片欢腾,士气大增。 刘循就在刘琦帐中议事,环顾众将,目光停在张任身上,笑道:“刘琦用兵也不过如此。” 众人大笑,吴懿言道:“如今士气正盛,军心可用,当一鼓作气拿下涪城,将其赶出关外。” 黄权也道:“方才查点物资,发现营中粮草所剩无多,吾料荆州兵已经缺粮,不可教其在涪城立足。” 张任劝道:“刘琦诡计多端,曹操曾因此大败于博望,将军不可远离关塞,需防中计!” 刘循正准备庆功,被张任一句话说得大为扫兴,冷声道:“张将军之意,本将此战大胜,乃刘琦故意为之?还是担心本将一举击败刘琦,显得你用兵无能?” 张任暗自一叹,说不出话来,这次连黄权都不再为他说话,事实证明自己的计策可行,如果张任早用此计,此时已将荆州兵赶出广汉境内。 人马休息半个时辰,刘循留五百人将物资搬入关内,命吴懿为先锋,张任领兵随后,继续追击荆州兵。 吴懿领兵出营,追出三十里地,果然见荆州军正在这里扎营休整,一声令下,趁其不备径直冲杀过去。 张飞从帐中大喝而出,敌住吴懿,荆州军乱放一通弓箭,慌忙撤退。 吴懿独自对战张飞,正感吃力,恰好张任随后赶至,张飞不敢恋战,领骑兵断后而走,又夺了一座大营。 “猛张飞也不过如此!”吴懿信心大增,就要兵败再追。 张任却蹙眉道:“荆州军自入川以来,所向披靡,无人能敌,如今屡次不敌,一触即溃,恐其中有诈。” 吴懿大笑道:“岂不闻兵败如山倒?今其军心已散,若不追杀,坐失良机。” 遂领兵继续追赶,张任满脸忧心,只好随后接应,又赶二十馀里,再夺一座营寨,已杀到涪城境内。 刘循领大军赶来,见这座大营只建成一半,营帐残破,刘琦已带残兵退回涪城。 众将无不欢喜,齐赞刘循用兵如神,吴懿勇猛当先,对张任渐渐冷落,原来蜀中第一名将的名号只是吹出来的。 当夜全军庆功,张任独自在帐角闷闷不乐,黄权忍不住劝道:“大公子到来,屡战大捷,将军却黯然神伤,实在不当!” 张任放下酒杯,叹道:“某岂能不盼吾军大胜?但刘琦连败两阵,却不来厮杀,于中必有诡计。” 黄权不满道:“今有大公子领兵,吾等为将者奉命行事而已,将军岂非杞人忧天?” 张任沉声道:“为臣者岂能不为主尽忠?” 黄权一声轻叹,摇头而去,以为张任只是放不下面子,故意如此。 刘循早将张任神色看在眼里,气得暗自咬牙,人人都在庆功,你却如丧考妣,我两场大胜,难道还不能证明他指挥失误? 回到席间,便问黄权说了些什么,黄权只好如实相告。 刘循冷笑道:“张任如此胆怯,枉为川中名将,若蜀人个个都如他胆怯,何时能够退敌?明日我用东州兵取城,叫他们知道,家父不用蜀中文武,不无道理。” 黄权一阵干笑,不知该如何作答,张任这一次,可是将本州将士的脸都丢完了,莫不是他真有心投敌,不肯出力? 次日刘循听从黄权建议,趁机削弱张任兵力,只让他带三千军在后,由黄权暗中监视,以免他猝起发难,腹背受敌。 刘循与吴懿领兵先行,将近涪城,见刘琦已领兵迎敌,在马上穿着锦袍裘帽,将整个人包裹起来,显得十分猥琐。 刘循身披黄金甲,气宇轩昂,打马上前,鞭指对方大骂道:“刘琦,无义之贼,发兵侵我疆境,欺我蜀中无人焉?” 刘琦在马上瑟瑟发抖,勉强答道:“人道刘璋暗弱,不能用人,何不将益州让与我,合力同破曹贼?” “就凭你?!”刘循看刘琦这副模样,愈发不屑,“既然都是同宗,何不你我单挑,以输赢定胜负,也免得将士们厮杀,如何?” 刘琦考虑良久,终于摇头道:“不敢!” “哈哈哈!”刘循见他怯懦如此,大声道:“谁来与我拿下此贼?” “让我来!”吴懿兄弟吴班应声而出,舞刀直取刘琦。 陈到出马相迎,二人交战三十合不分胜负,吴懿也出马助阵,却被张飞敌住,四个人捉对厮杀,杀得难分难解。 刘循见刘琦左右再无大将,心中暗喜,催马直杀过去:“刘琦,看枪!” 刘琦在马上惊慌失措,大叫道:“你……你不要过来啊!” 黄权见刘琦慌忙向后撤退,中军阵型大乱,不由大喜,传令擂鼓,全军掩杀过去。 蜀军连番取胜,士气正盛,再加上刘循亲自策马先冲,无不奋勇向前,荆州军被自家人马牵制,阵型大乱,纷纷往城中逃走。 兵败如山倒,张飞和陈到也无能为力,领兵慌忙退走,两座浮桥之上,荆州军拥挤不堪,不少人被挤落河中,一片混乱。 刘循和吴懿领兵杀到护城河边,张飞大吼一声,带着数十亲兵守住桥头,但有强冲过桥头的蜀军,都被他扫落河中。 等荆州军冲过去,陈到领兵放箭,又有城头守军相助,才算勉强稳住阵脚,河中还是扑腾一片,水花飞溅。 刘循见荆州兵退入城中,紧闭城门坚守不出,想起刘琦刚才狼狈的模样,大笑而退。 接连大胜,让刘循踌躇满志,蜀军在城外四面扎营,摆宴庆功,又从绵竹调兵运送军器,准备打破涪城,生擒刘琦。 酒宴之上,刘循举杯看向张任,挑眉道:“张将军,汝言刘琦颇有计谋,蜀军强盛,现在如何?” 张任蹙眉道:“刘琦接连败退,恐是骄兵之计,今其据城而守,必还有诡计!” 刘循脸色一沉,旋即又笑道:“吾三战连胜,先不与你计较,岂不见刘琦今日举止,只恐早已黔驴技穷……” 低头看到桌上一盘烤鸭,割下鸭头赏给张任,讥讽道:“将军吃了这个鸭头,嘴还能更硬些!” 张任看着盘子,叹道:“刘琦虽被困,但我大军尽出,末将甚忧绵竹关。” 刘循大怒,忍不住叱道:“刘琦已成瓮中之鳖,你再休多言,慢我军心,待我捉住刘琦,定叫你心服口服!” 第274章 麒麟子 刘循屡败刘琦,围攻涪城,消息传至成都,刘璋喜不自禁,大笑道:“刘表有金鳞子,吾亦有麒麟子,益州无忧矣!” 张松却道:“大公子虽大胜,但张任在军中屡次谏阻,扰乱军心,又有传言其与刘琦暗中勾结,若不及时制止,恐影响士气。” 刘璋怒道:“张任出战不力,吾不问罪,已是念在昔日功劳份上,将其调回成都,我亲自审问。” 张松言道:“张任在军中素有威望,若调离前线,恐也会影响军心,不如先降其职,以正军法,再给他立功机会,既显主公宽仁,赏罚分明,又能免除后患。” “此言甚善!”刘璋大赞道:“吾有别驾为谋,何愁大事不成?” 刘璋最忌讳别人议论他赏罚不明,不会用人,尤其本州兵和东州兵势力错综复杂,处罚张任要谨慎对待,这个折中之策最好不过。 寒冬腊月,蜀军久攻涪城不下,加之寒气逼人,士气日渐消沉,刘循也有些焦躁起来。 召黄权、吴懿商议对策,有了退兵之意,张任连降三级,被贬为裨将军,已经没有进帐议事的资格。 吴懿言道:“刘琦坚守不动,必是在等刘磐人马消息,此时退兵,将前功尽弃。” 黄权也道:“擒贼先擒王,此时放过刘琦,无异于纵虎归山!我先前便见其军中粮草不足,涪城积蓄不多,只要不让他运粮进城,耗尽城中粮草,荆州军不战自败矣!” 刘循忽然瞥见巡逻而过的张任,此时退兵,岂不正中其言? 遂下定决心,命吴懿继续攻城,黄权派人查探周围,一旦有粮草消息,马上报知。 又过数日,忽然探马来报,有一批粮草运至涪水关,正兼程往涪城运来,黄权马上与刘循商议劫粮之事。 刘循大喜道:“果然如先生所料,涪城已然粮尽,只要烧掉这批粮草,刘琦将坐以待毙。” 黄权道:“如今四面围城,刘琦并不知粮草消息,可连夜派精兵前去劫粮,明日于城外虚张声势,早晚攻城即可。” 刘循从其计,命吴懿劫粮,自己与黄权、张任督军攻城,此时已不足为信,这等机密消息更不敢告知他。 吴懿带着本部人马连夜出城,探马回报粮车将过牧羊岭,便在山中设下伏兵,等车马过半,从中杀出,将粮草烧毁。 日上三竿,果然远处车声辘辘,一大队人马迤逦而来,因连夜赶路,只见人马都十分疲惫,不少士兵打着哈欠,骡马嘴角挂着白沫,鼻孔喷出粗气,如吞云吐雾。 等前方车辆过半,吴懿一声令下,鼓声响起,与对面吴班同时领兵杀出,直冲向那些车仗。 两边伏兵齐出,运粮的荆州兵大乱,根本不做抵抗,放弃车辆便四散奔走。 蜀军忙着放火,也不去追赶逃兵,任他们逃走,就是让他们将消息报知城中,守军自然军心大乱,不战自败。 吴懿正指挥士兵放火,忽然吴班急匆匆赶来:“大哥,情况好像不对,这车中装的都是柴草。” “草料也算……”吴懿正要解释,忽然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吴班未及答话,忽然山前山后锣鼓声大震,两队人马包抄过来,当先一将白袍白马,朗声道:“常山赵云在此,降者不杀!” “快冲出去!”吴懿大惊失色,催马便往赵云所在路口杀来。 山谷中大火熊熊,黑烟弥漫,吴班大声呼喊,集合士兵结阵,挡住后面杀过来的荆州兵,且战且退。 吴懿与赵云交手二十合,便抵挡不住,被对方一杆枪杀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忙退马大叫道:“且慢动手!” 赵云横枪立马,沉声道:“汝可愿降?” “事到如今,我甘愿服输!” 吴懿已看出这是刘琦之计,打又打不过,扔掉兵器传令士兵投降。 “大哥?!”吴班在后面惊呼。 “哈哈哈,吴将军,刘璋父子对你吴家如何,你心知肚明,又何必再为其卖命?识时务者为俊杰,是时候另择明主了!” 吴班回头看去,却是孟达领兵到来,荆州军弓弩齐举,蓄势待发。 吴懿下马劝道:“刘璋不会用人,刘循不谙兵法,一切皆在刘琦意料之中,放弃吧!” 吴班无奈叹息,放下兵器,其余蜀军也都纷纷跪地投降。 二人到赵云面前,吴懿还有些不死心,抱拳问道:“这一切可都是刘伯玮之计?” 赵云点头道:“一切尽在刘将军预料之中,你既愿降,今有大功一件,可愿随某去取?” 吴懿点头道:“吾既愿降,自然想早日拿下成都,免得家人担惊,请将军尽管吩咐。” 赵云选五百精兵,换上蜀军衣甲,带着吴懿二人沿绵水北岸直奔绵竹关,孟达将俘虏押回涪水关安置。 刘循和黄权在营中等到傍晚,始终未见吴懿消息,渐渐急躁起来,按照路程,一天时间足以赶到涪水关下,运粮的队伍不应该如此缓慢。 等到天黑,张任终于忍不住求见刘循,劝道:“吴将军领兵外出,吾虽不知其有何用意,但至今未归,必是中刘琦之计,今大军远出,将士连日疲困,当连夜退兵,否则悔之晚矣!” 刘循冷声道:“莫不是刘琦又派人来联络,叫你劝我退兵解围?” 张任虎目微微发红,深吸一口气抱拳道:“忠言逆耳,还望将军三思。” “我此时退兵,弃吴将军于不顾,三军将士如何看我?你这忠言究竟是何居心?” 刘循不耐烦,将张任赶出帐外,请来黄权商议,连夜派人联络吴懿。 张任被驱赶出帐,更兼刘璋贬官疏远,心中感伤不已,独自在帐外迎风而立,仰望苍穹,不禁生出归老山林的念头。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南门处响起夜枭之声,此起彼伏,张任浑身一震,忙传令守军四处搜查。 但此时他不过一名裨将,根本指挥不动躲在帐中取暖的士兵,连跑了几座营帐,守军骂骂咧咧。 张任急怒不已,拔刀指着一名都尉:“尔等再敢抗命,休怪我无情!” “住手!张任,你好大的胆子!”正在此时,刘循也带兵赶来。 张任忙收了刀,抱拳道:“军情紧急,刚才情非得已……” 话音未落,便听北面喊杀声起,紧接着西面也有伏兵杀出,城上忽然火把齐明,鼓声大作。 刘循大怒,指着张任厉喝道:“是你把敌军引到这里来的?” 第275章 煞费苦心 张任顾不得答话,大吼道:“大公子快走,来不及解释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也叛变了,呸!”刘循高声大骂,带兵慌忙撤退。 城外伏兵正是寇封,赵云在拿下广汉之后,带兵与寇封会合,刘琦让他们先回涪水关待命。 昨日诱吴懿劫粮,寇封便埋伏在来路上,以防有逃兵回营报信,等蜀军投降之后,便在山上放出信号,趁夜来劫营。 城外兵分两路袭击,不过虚张声势,吸引守军注意,城内守军才是主力,张飞、陈到、雷铜各领兵杀出,里应外合。 蜀军本就士气低落,又无大将指挥,群龙无首,互相不能相救,三座大营都被冲散,北营不攻自乱,各自逃走。 刘循和黄权领亲兵突围,正遇到寇封包抄过来,黄权急忙上前拦住,刘循独自奔逃。 城上鼓声大作,四面喊杀之声震天,张任默然上马,挺枪立在中军帐前,在逃跑的乱军中仿佛逆流伫立的礁石,一脸冷漠。 张飞先领兵杀到,见到张任二话不说便杀过来,张任举枪相迎,一出手便是两败俱伤的绝招,悍不畏死。 “你疯了?”张飞举矛架住张任,被他拼命的架势吓了一跳。 张任冷声道:“某被刘琦屡次流言中伤,为主猜忌,唯有以死明志!” “愚蠢!”张飞大骂道:“良臣择主而事,这个道理你要是不懂,坐下来俺老和你好好聊聊?” “忠臣岂事二主?看枪——”张任怒吼声中,抽枪便向张飞胸口刺来。 “你这是愚忠!”张飞也被激起斗志,环眼圆瞪:“今日拿不住你,俺跟你姓!” 这边张飞与张任单打独斗,只留燕云骑守在四周,陈到等将杀散蜀军,带兵追赶刘循,直往绵竹关而来。 刘循从未吃过败仗,此时心慌意乱,只顾逃命,根本顾不得分兵拦截追兵,打马狂奔到绵竹关下。 此时天色微明,只见关上旌旗飘动,还未看清旗号,上前大叫开门。 只见城头上一将傲然而出,按剑朗声道:“吾乃常山赵子龙也,早已奉车骑将军将令,拿下此关!” “什么?”刘循惊得差点在马上摔下来,惊问道:“守将卓膺何在?” 城上吴懿忽然站出,大笑道:“卓将军弃暗投明,已被我劝降了!” “舅……吴懿,你……你好大胆!”刘循愕然,想不通去劫粮的吴懿怎会忽然到了绵竹关。 吴懿冷声道:“你父子为保权位,如何欺压你三伯父,如何打压我吴氏,你心知肚明,既然刘璋不信我等,只好另投明主。” 刘循气得浑身颤抖,极度惊慌和愤怒之下,只觉双耳轰鸣,眼前发黑,就要晕过去,此时后方陈到也领追兵赶至。 随着一通鼓响,赵云领兵出关,将刘循残兵堵在关前山路上,抱拳道:“刘将军早有交代,两家本为同宗,不必自相残杀,阁下何不先到关中稍歇,等刘将军前来相见?” 刘循看前后人马兵甲整齐,杀气腾腾,知道反抗徒劳无益,轻叹一声下马放下武器。 赵云上前迎接刘循进城,并未以俘虏相待,这让紧张不安的蜀军缓和许多,纷纷跟随入关。 涪城之外,黄权不敌寇封,张任也被张飞八十余合打落马下,将二人生擒,一个低头不语,一个大骂不止。 刘琦先将黄权押来,言道:“我此番进兵,只想早日会合朝廷人马,讨逆除暴,先生乃明智之人,无需我多言吧?” 黄权叹道:“吾奉先主遗命辅佐刘牧,今益州大势已去,为臣者不能保全土境,有负重托,自觉惭愧,有何颜面再为朝廷效力?” 刘琦笑道:“我知先生乃忠臣,今王纲不振,某奉天子之诏讨逆兴汉,正是大家建功立业之时,刘璋父子守土尚且不足,更何况匡扶朝廷?先生乃汉室之臣,就该为汉室尽忠,而非刘璋父子。” 黄权沉默片刻,抱拳道:“在下愿听将军号令,但愧对刘季玉父子,只求不再与他们会面。” “这有何难?”刘琦大喜,为黄权解去绑缚,“如今江州正缺人治理,先生有文武之才,可守御此地,连通巴楚重任,就要拜托先生了!” 黄权拜谢,刘琦命人将他送回涪城休息,择日往江州上任,虽说目前江州已经不是前线,但这个战略要地还是要加强经营。 送走黄权,刘琦问道:“张任情况如何?” 寇封苦笑道:“和张将军对骂一阵,折腾累了气晕过去,却执意不降!” 刘琦叹了口气,传令将其带进来,见张任须发散乱,双目赤红,如同凶兽一般恶狠狠瞪着刘琦。 张飞喝道:“见了大公子,还不下跪?” 张任咬牙道:“在我心中,只有一个大公子——那就是刘循!” 刘琦蹙眉道:“将军乃汉室之臣,如此说话,岂不成了刘璋父子的家将?” 张任低吼道:“刘琦小儿,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我只知忠臣不事二主,宁死不降!” 刘琦走到张任面前,遥向北方拱手道:“将军忠烈,令人钦佩,但我等同为天子效命,如何能说二主?只忠于一方之主,乃愚忠,忠于天子、忠于汉室,才是大义,将军有文武之才,正是兴汉良臣,何必逞匹夫之勇?” “哈哈哈,好一番慷慨之词!”张任哑声大笑,咬牙道:“你屡次用计,中伤于我,离间我君臣关系,坏我一世清名,我与你势不两立!” 刘琦叹道:“我如此煞费苦心,也是爱惜将军之才,不忍一员大将埋没于西川,更想见将军纵横中原,匡扶汉室!” 张飞也哼了一声:“张任,你不要狗坐轿子——不识抬举,大公子对俺老张,都没这么用心过!” “呸!”张任怒骂道:“尔等喧宾夺主,犯我州郡,竟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要我认贼作父,休想!” 张飞大怒,卷起袖子喝道:“俺张家怎出了你这个夯货,比俺家推磨的驴还犟,喊不动的,只好用鞭子!” 刘琦拦住张飞,再劝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益州本为汉室江山,这且不论,我与刘璋同为鲁恭王之后,你助我兴汉,也不算背主!” 张任沉默片刻,终于说道:“昔日关云长降曹,曾约定三事,我也有三事相约,将军若能应允,某愿效犬马之劳。” 第276章 悍将归心 张飞不满道:“你要学俺二哥?” 张任言道:“令兄挂印封金,千里寻兄,忠义美名流传于世,某钦慕已久,岂敢与关公相比,只是效其行全节而已!” 张飞摸着胡茬,看向刘琦耸耸肩:“早知如此,搬二哥前来,倒还省事了。” 刘琦笑道:“将军请讲。” 张任言道:“将军既说与刘益州同宗,助将军兴汉不算背主,此论虽妙,但需他父子亲口承认,在下才能追随。” 刘琦心想此时刘循已被擒获,逼他换人倒也不难,问道:“其二如何?” 张任言道:“多蒙将军器重,不惜用离间之计,今刘牧父子皆视在下为叛臣,还望将军说明情况,还我清白之身,我张任宁愿以死明志,亦不受背主骂名。” 刘琦笑道:“这有何难?见了刘循,可与将军当面对质,将军忠义,自有公论。” 张任双目微凛,听刘琦语气,便知刘循可能也被擒住,叹道:“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将军取益州后,还望善待刘益州一家,共扶汉室,如此某心方安!” 刘琦点头道:“我与刘牧本是同宗,将军不说,我也会如此相待。” 张任见对他如此宽容,又想起之前种种,不由心中感动,态度也缓和了许多,只是有些心结还放不下,他需要刘璋父子亲口承诺。 刘琦传令人马往绵竹关而来,一路上心情舒畅,收复良将和追女人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越是困难的,越想搞到手。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这个计策当初在武关对徐晃不管用,但对张任这种人却百试百灵,不是人人都能做到曹操那样用人不疑。 傍晚时分赶到绵竹关,刘琦接见吴懿兄弟和卓膺,重赏三人,命赵云领兵去取绵竹,其余人马在关内准备酒宴庆功,先与刘循会面。 刘琦叹道:“今王道未平,群凶各立,我本不愿同室操戈,奈何令尊处牧伯之位,却未有绥宁海内之志,不得不出此下策。贤弟有俊才大志,何不劝说令尊,与我同心协力,共除篡逆?” 刘循冷哼道:“成王败寇,你仗着兵强马壮,侵我疆土,夺我基业,竟满口仁义道德,岂有此理!” 刘琦淡淡道:“如此说来,你不服?” “不服!”刘循微扬着下巴,做出一副傲娇神态。 刘琦叹了口气,摆手道:“来人,推出去砍了!” 两名士兵上前,架着刘循就往外走,刘循大惊,挣扎吼道:“刘琦,你口口声声不杀降俘,为何要杀我?” 刘琦冷声道:“川中将士,皆为你父子所用,身不由己,我自当劝其弃暗投明,为国家出力,为大汉效忠,他们还有改过机会。你父子既如此自私,一心要割地为王,眼看江山沉沦,却无动于衷,便不配做刘氏子孙,留你何用?” “且慢!”刘循被押到门口,一脚踩住门框,大叫道:“我说不服,乃此战失利,是因张任背叛,匡扶朝廷,亦是我辈职责!” 刘琦冷嗤道:“到现在还以为张任背叛,足见你父子不会用人,小小一个离间计,便可叫你全军瓦解,你还不服?” “当真?”刘循愕然。 刘琦道:“若用张任之计,虽不能退敌,却可立于不败之地,但我尚有南路人马可用。但如今益州兵微将寡,只剩你父子二人,无异于螳臂当车,还不明时务,实在愚蠢至极,我只要兴汉良臣,不留膏粱子弟,推出去!” 刘循被士兵推出门外,急得满头大汗,挣扎大叫,他只是碍于世家子弟的面子,故作坚强,眼看果然要被砍头,顿时喊出了哭腔。 “刀下留人!”就在此时,一人快步而来,请军士暂且等候。 “岳父?”刘循见是庞羲,顾不得怪怨他背叛之事,忙道:“请岳父为我求情。” 庞羲匆匆赶到府衙,其实刘琦早有交代,无需多言,便放回刘循,由老岳父去劝说,这时候第三人出面更为稳妥。 酒宴进行到一半,庞羲带着刘循到来,先向刘琦敬酒,叹道:“是我一时糊涂,冒犯兄长!我愿回成都劝说家父,今后与兄长同进退,共扶汉室。” 刘琦欣慰笑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今王室衰微,奸臣当道,身为汉室宗亲,吾辈当自强,同心同力,延续汉祚。” 刘循又请将张任带来,为其赔罪道:“将军忠肝义胆,是我年轻气盛,用人不明,错怪将军,还望恕罪!” 张任忙躬身道:“岂敢如此?大公子初次领兵,难免急躁,既知末将一片苦心,某虽死无憾。” 刘循见张任没有丝毫怨恨,反倒如释重负,心中暗叹,果然是自己错怪了他,如此一员良将,却不得不让给刘琦,不舍却又无奈,慨然道: “今朝纲崩摧,群生憔悴,吾兄振臂疾呼,聚忠义之士以兴汉室,吾辈同为汉室宗亲,责无旁贷。我欲回成都劝说家父,将军文武双全,当以大局为重,随车骑将军建功立业,匡扶朝廷,勿以小小益州为念!” “末将遵命!”张任惊喜不已,这是他想到的最好结局,刘璋父子归顺,他们同宗同源,自己还是刘氏部将。 转身便向刘琦拜倒:“末将张任,愿为汉室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刘琦为此事煞费苦心,他也心知肚明,此时卸下包袱,又得如此明主,此生何憾? 刘琦忙扶起张任,大笑道:“昔日微子去殷、韩信归汉,皆名传后世,有将军相助,兴汉之路又近一步。” 张任的能力比关羽稍逊一筹,但忠义气节却相差无几,收服这样一员武将,成就感难以言喻。 马上命人看座,刘循坐在刘琦身旁,张飞拉着张任同桌,也要叙叙张家人的渊源。 庞羲言道:“久闻将军文武双全,文采惊人,今日同宗会面,益州将定,何不吟诗一首,以志纪念?” 刘琦微微一顿,慨然道:“此战虽胜,然同宗相斗,实令亲者痛,仇者快,非我所愿耳!贤弟将回成都,我临行赠诗一首,望转告叔父,以明吾志!” 刘循抱拳道:“愚弟洗耳恭听!” 刘琦起身环顾众人,缓缓吟道: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第277章 众叛亲离 次日赵云来报,已拿下绵竹,原来费观听闻刘循被擒,全军覆没,自知大势已去,等赵云兵到,便开城投降。 不觉已经到了年关,人马进驻绵竹,刘循赶回成都,刘琦传令各营,全军就地过年,等候消息。 益州各地一片欢欣,唯有蜀郡弥漫愁云惨雾,在经历短暂的喜悦之后,刘循被擒的消息传到,军民大惊,刘璋惊怒交加,昏死过去。 等病情好转,正准备派人交涉营救,却见刘循返回,将军情禀告,又说绵竹已陷,费观投降。 刘璋惊怒不已,大呼道:“我刘璋自问不曾辜负他人,亦非残暴之君,何以众叛亲离?” 庞羲这个外戚胳膊肘往外拐也就算了,费观既是他姑母的堂侄,又是刘焉女婿,竟也背叛了。 刘循咬牙道:“刘琦欺我父子软弱,攻城夺地,公然收买人心,临行时又作诗讥讽,杀人还要诛心,实在欺人太甚!” 刘璋听了刘琦之诗,疑惑道:“我看刘琦并无相害之心,不愿同室操戈,何有讥讽之意?” 刘循冷声道:“刘琦将我父子比作釜中豆,岂非任其作弄?天无二日,土无二王,若不示之以强,纵然归顺,也难受重用,不过虚度残年而已!” 刘璋黯然叹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之奈何?吾儿既答应刘琦归顺,不可出尔反尔,若将其激怒,成都又遭兵灾,累及满城百姓,非吾所愿耳!” 刘循握拳道:“孩儿来路上深思熟虑,雒城城池坚固,粮草充足,我再向刘琦下战书,一决雌雄。无论胜败,都无关成都安危,胜则显吾父子之能,败亦尽力而为,不必愧对先祖!” 刘璋蹙眉道:“吾儿有把握对战刘琦?” 刘循道:“此次兵败,非战之罪,实因孩儿初次带兵,中了刘琦诡计,将帅不和所致,若能与众将齐心协力,众志成城,川中男儿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刘璋默然半晌,苦笑道:“众将皆降刘琦,这益州还有谁人能信?” 刘循言道:“城中尚有守军三万,孩儿只需两万,另拜刘璝为将,张松为军师,足与刘琦一战!” 刘璋也不甘心将此基业拱手让人,挣扎起身,召集众文武议事。 此时成都已是满城风雨,主战派都被张松派出城外,或死或降,城内大户钱粮也被强行征用掏空,顿时一片反战之言。 王累怒道:“尔等个个只求自保,有何颜面去见先主?” 郑度叹道:“若拒刘琦,当于其进巴西时早做防备,今猛虎登堂,悔之晚矣。” 刘璝大喝道:“食君之禄,当为君分忧!今兵临城下,唯有亮剑,何惧生死?” 只听一人大声道:“诸位休争论,不说当今局势如何,就是天象预兆,也昭示主公当合于刘荆州一脉!” 刘璋看去,见是大儒谯周,此人通晓天文,洞察先机,忙问道:“先生有何高见?” 谯周答道:“近某夜观天象,见有大星光如皓月,此乃帝王之象也,蜀郡群星聚于周围,光芒璀璨,乃借其辉耳!此兆刘琦入蜀,我等皆能飞黄腾达。况近来蜀中有小儿谣云:‘若要吃新饭,须待新主来。’此乃天意,不可逆也!” 刘循大怒,拔剑厉喝道:“竖儒妖言惑众,乱我军心,该杀!” 刘璋忙拦住,看向一旁闭目不语的张松,问道:“别驾,你怎么看?” 张松缓缓扫视众人,言道:“敌军未至,便开门而降,必为人笑我蜀中无人,吾愿……” 王累跳出来大叫道:“主公不可信别驾之言,此人居心叵测,先激黄主簿出战,独揽大权,正是为迎接……什么?” 王累叫了一阵,忽然发现口风不对,愕然道:“你说什么?” 张松并不理会,向刘璋抱拳道:“既蒙主公器重,松愿往雒城助战,以振川军之威。” 刘璋抚须道:“别驾真忠臣也,屡受非议却从无怨言,实为吾之股肱!” 先前张松激黄权出战,众人都以为张松排除异己,此时必会主降,没想到他竟要亲临前线,全都愣住了,大堂中一片沉默。 张松斜睥一眼王累,淡淡道:“流言蜚语安能动吾心?比起那些指手画脚,上窜下跳之辈,吾愿以身践行,为主分忧,也要多谢主公信任!” 王累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愣了半晌,低头退到众人身后,再也不发一言。 刘循对此深有感触,慨然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刘璋大笑道:“有此一文一武,吾放心矣!” 遂命刘璝点兵,以刘循为统帅,张松为军师,即日前往雒城约战刘琦。 刘琦正在绵竹开开心心过年,忽然接到张松密报,不由大怒,就要发兵攻打雒城。 庞统劝道:“刘循战书未下,将军出兵,岂不将张别驾置于险地?” 刘琦冷声道:“刘循为一己之私,不顾将士性命,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庞统叹道:“古往今来,处处能念及百姓及将士安危者,唯公子一人耳!历来君王将相,乃至于地主豪绅,无不将百姓兵卒视如草木,漠视生死,吾不如也!” “乱世纷争,一将功成万骨枯!”刘琦慨然长叹:“这可真是血染的江山,骨堆的王座!” 在刘琦对待百姓和下人、护卫这一点上,连庞统都自叹不如,即便他生性洒脱,不愿拘束于礼法,但也无法做到对这些人一视同仁。 庞统言道“大公子以仁义服众,体恤将士,便不必急于进兵。有张松为内应,刘循已为囊中之物,不足挂齿。待将其擒拿,再传书成都,叫刘璋父子及益州上下心服口服,自然降矣!” “好,那就来个不战而屈人之兵!”大过年的,刘琦也不急于这一时,又问道:“淮南战事可有消息?” 庞统答道:“周瑜水陆兼程攻破广陵,又声东击西将夏侯惇诱至海西,趁机取了合肥,一月前吴军正大举围攻寿春,但有曹仁镇守,不知胜负如何。” 刘琦笑道:“东吴占据淮南,孙曹两家便争斗不休,我要的就是这个局面,寿春归属已不重要!” 现在自己是荆州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让孙权和周瑜去惦记寿春,要是有一日背刺曹贼,那才好看! 第278章 吴下阿蒙 益州趋于平静之时,淮南烽火正盛! 周瑜调水军佯攻广陵江口,自领大军沿海域奇袭淮河口海西,又分兵取盐渎,控制淮南沿海区域。 等夏侯惇调兵回援时,周泰、蒋钦领水军北上,自高邮湖直取淮阴,两路兵马南北呼应,占领广陵南部。 随后周瑜假意挥师北上,攻打东海郡,夏侯惇见吴军突袭徐州,急向寿春求援,曹军沿海基本没有设防,亲自领兵向北支援。 就在曹军调往沿海区域时,程普领吴军三路攻打合肥,周瑜领水军沿淮河西进,围攻寿春。 孙权在建业闻报大喜,决定再次渡江北上,亲到合肥激励三军,一鼓作气拿下寿春。 吴军三月筹备,蓄势待发,只用一月时间便拿下淮南,曹操早在半月前便离开长安,再行动迟一些,可能就要前功尽弃。 就在孙权行至巢湖时,忽然江东急报,吴国太病危,不得已又赶回家中。 吴国太临终叮嘱孙权以师傅之礼事张昭、周瑜,将妹妹吴夫人托付孙权,要恩养敬重。 孙权为吴国太举行葬礼,建业官员无不挂孝,但文武大多出征在外,阵势不够壮大。 张昭言道:“主公为一方诸侯,国太命终,举国致哀,不宜妄动刀兵。当传令立即停战,调回大都督即众将,以国礼厚葬。” 话音刚落,便听一人大声道:“今大军外发,势如激流,如何能收?平定淮南指日可待,此时退兵,岂不功亏一篑?张公此乃误国之言。” 张昭扭头看去,竟是新提拔的武将吕蒙,怒道:“吾受国太重托,安保江东基业,汝黄口小儿,区区一武夫,安知国家大事?” 吕蒙冷声道:“兵法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时不趁势取寿春,待曹操援军到,如何防御淮南?淮南既失,曹军又临江来战,莫非又要拱手而降,张公是何居心?” “放肆!”张昭勃然大怒,“国母新丧,举国致哀,此乃国家之礼,主公乃至孝之人,礼法岂可轻废?” 吕蒙抱拳道:“吾闻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今江东安危全在淮南一战,此时退兵,待曹军跨江而来,江东告急,民心不安,不知曹贼可愿与张公讲礼法?” “你你……后辈小生,竟如此狂妄,岂有此理!”张昭气得须发抖动,转身向孙权抱拳道:“此等无礼狂徒,当斩!” 以往也就程普、周瑜敢和他当面对质,如今连一个小小的偏将也如此嚣张,张昭如何能忍? 鲁肃忙劝道:“国太临终叮嘱,要我等文武和睦,齐心保江东基业。今灵柩在堂,二位便如此争吵,成何体统?” 张昭怒道:“竖子不足与谋,吾乃托孤大臣,安能与莽夫同列?” 吕蒙早就看不惯张昭倚老卖老,遇事只求避让,如今得到孙权提拔,见孙权不说话,心中也有些底气,虽然鲁肃再三暗示,却冷着脸不肯屈服道歉。 “年轻人不要太气盛!”就在局面僵持之时,灵堂中吴夫人走出来,缓缓道:“二位皆为江东着想,并无对错,依老身看来,战事不可停,礼法亦不可废。” 孙权这才开口问道:“不知母亲有何高见?” 吴夫人言道:“葬礼依期举办,却不必惊动大都督,待淮南大捷,再到灵前上香,便是对国太在天之灵最好的安慰。” “母亲所言极是!”孙权安抚二人,为吴国太举丧葬之礼,并未向周瑜报信。 等葬礼结束,孙权将吴夫人从后花园接出,举办酒宴与文武会面,依旧称呼吴国太。 “三十年,我终于走出来了!”吴夫人站在侯府门前,目光扫过周围,缓缓问道:“你可知道,我这三十年是怎么过的?” 孙权一怔:“母亲在后园种花养生,教导我等,不也乐在其中?” 吴夫人轻笑道:“金丝雀于笼中婉啼欢鸣,那只是养鸟之人的乐趣罢了。” 孙权莫明所以:“母亲何出此言?” “一时感慨罢了!”吴夫人慨然一叹,笑道:“只要吾儿安保江东,将这片基业发扬光大,吾心安矣!” 正闲聊之时,前方传来消息,周瑜已督四路大军围攻寿春,曹操正从许昌赶来支援。 孙权请鲁肃议事,决定再派吕蒙领兵支援,早日拿下寿春,平定淮南,以便及时部署防线。 鲁肃再见吕蒙,见其气质与以往不同,又想起那日与张昭争论,引经据典,竟丝毫不落下风,诧异道:“吾以为将军但有武略耳,数月不见,竟学识大涨,已非昔日吴下阿蒙矣!” 吕蒙抱拳道:“全仗主公点拨提携,方始就学,不过略窥门径而已,关羽人长而好学,吾岂不如也?” 孙权欣慰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子明能折节好学,足见孺子可教也,我江东后继有人了。” 遂到后堂与吴国太商议,欲践行前言,要将家传《孙子兵法》模本赐予吕蒙。 吴夫人亲自召见吕蒙,赞道:“吕将军不愧我江东勇将,不屈服老臣旧势,实在难能可贵。” 吕蒙忙抱拳道:“那日一时冲动,让国太见笑了。” “年轻人血气方刚在所难免!”吴夫人笑道:“我这里有一盒凤梨酥,特为将军准备,将军此去多多杀敌立功,如此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吕蒙惊喜不已,慌忙跪地:“久闻夫人做凤梨酥乃是一绝,非至亲不能品尝,蒙绝不辜负国太及吴侯厚恩。” “起来吧!”吴夫人欣慰点头,命人送上锦盒,叮嘱道:“近年来手抖眼花,做的愈发少了,只有四枚,将军可要省着吃。但也不要舍不得吃,不然放坏了,待将军班师之日,我再多做些。” “多谢国太!”吕蒙激动接过食盒,拜辞国太,来到前堂便向鲁肃炫耀。 鲁肃抚须叹道:“我追随吴侯多年,也只吃过一枚凤梨酥而已,子明一次便拿了一盒,可要分我一个?” “那可不行!”吕蒙忙转过身,如同护食的狗子,“谁也不许碰!” 孙权摇头失笑,又赐予他《孙子兵法》,吩咐道:“吾居丧不便领兵,子明代我前去,激励三军,助公瑾一臂之力。” 吕蒙领命,抱着大箱小盒,赚得盆满钵满离开建业。 第279章 孟德遗计 寿春城中,曹军日夜轮替,坚守城池,不知挡住吴军多少次进攻。 但夏侯惇远在徐州,迟迟无法支援,城外吴军却支援不断,带着无数器械,投石车、冲车等尽数排列城下,吴军士气高昂。 曹仁、曹休、臧霸几次领兵袭营,皆被吴军防住,曹休攻打周瑜大营,险些被擒,寿春岌岌可危。 曹仁见守军折损过半,士气低迷,与众将商议对策,再不设法退敌,他们将被周瑜困在城中。 曹休忽然言道:“丞相临走之时,曾留下一副锦囊,说兵临城下时拆开,何不观之?” “对,险些忘了此事!”曹仁一拍脑门,赶紧翻箱倒柜寻找锦囊。 当初曹操离开寿春,留下锦囊,众人都不以为意,有合肥防线,吴军怎么能攻到寿春? 如今周瑜屡用奇策,竟从广陵进兵,绕开淝水,合肥大营失去作用,将曹军杀了个措手不及。 曹仁找到锦囊,拆开看罢,慨然叹道:“丞相未卜先知,真乃神人也!” 曹休忙问道:“丞相有何妙计?” 曹仁却秘而不宣,传令今夜五更造饭,明日众将各领人马,弃城而走,只在城上遍插旌旗虚张声势。 曹休大惊道:“我等守了半月,岂能轻易放弃?淮南失守,中原危矣!” 臧霸抱拳道:“我等奉命守淮,失了合肥已是大罪,若再放弃寿春,有何颜面去见丞相?某愿死战!” 朱灵等将也都纷纷请令,愿死守寿春,等候援军,谁都知道这里一旦放弃,有淮河天险,再想拿回来难如登天。 曹仁晃着锦囊,沉声道:“此乃丞相将令,谁敢不从?” 众将吃惊不已,想不到曹操的锦囊竟是放弃寿春,这算什么未卜先知? 不过有这道将令,大家也都放下心来,至少弃城不会被问罪,便各自前去准备。 曹仁单独将曹休、牛金二将留下,吩咐他们断后防守之事。 城外韩当正巡视东门,忽然发现曹军自北门而出,忙报知周瑜。 周瑜登上箭楼观察,从这里看去,寿春城尽收眼底,这也是曹仁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原因之一。 韩当言道:“方才走出一队曹军,人马背负包裹,行踪甚是可疑。” 周瑜双目微凛,看了片刻,指着城头冷笑道:“数日前曹军守城,未见城上有如此多旌旗,如今布满旗帜,却不见有人巡逻,必是曹仁见寿春守不住,准备退兵了!” 韩当大喜道:“既如此,当乘胜追击,杀他个屁滚尿流!” 周瑜大笑道:“某正有此意!” 刘琦取汉中,攻益州,无往不利,周瑜得知消息心中不平,早就想拿下淮南,来年趁势取中原,此时也急不可耐。 周瑜下了箭楼,马上传令升帐,命韩当、黄盖各领一军,陈武、丁奉等将随后接应,自寿春东西两翼包抄曹军,不可叫其全身而退。 战鼓声响,吴军兵分两路而出,曹军也早有准备,东门臧霸、西门曹仁迎敌,各领兵挡住吴军,北门曹军蜂拥而出,争相撤走。 曹仁与韩当交手十余合,见后方陈武赶至,不再恋战,带兵直接从城外撤走,东门臧霸更不敌黄盖,败阵而走,曹军弃城逃奔。 周瑜在阵前看得真切,大笑道:“久闻曹子孝熟知兵法,善守能用兵,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此时曹军尽数逃走,城上守军不见一人,便下令全军追敌,程普领兵向前接应。 周瑜命人搭设浮桥,打开南门,先进城安民设防,准备酒宴为众将庆功。 人马刚进瓮城,忽听头上传来大笑声:“周郎小儿,可知丞相妙计?” 周瑜大惊,急忙抬头时,只见墙后竟藏着无数曹军,曹休一声令下,乱箭齐发,如同狂风骤雨,倾泻而下。 “快撤!”周瑜大吼一声,急忙勒马转回。 “周郎休走!”曹休弯弓搭箭,专门瞄准周瑜放箭。 三支箭先后飞出,周瑜在乱军中冲突不出,被射中后背,惨嚎一声。 亲兵见势不妙,纷纷都往身旁保护,冲开自家人马,往外疾走。 城中朱灵、牛金领伏兵杀出,直冲向混乱的吴军,杀得人仰马翻,城门道内血流成河,尸体铺了一层。 曹休早命人关了城门,指挥士兵追杀周瑜,吴军自南门突出,外面守军大乱,自相践踏,中军溃散。 程普正越过城池追赶曹仁,忽听城内鼓声大作,便知情况不妙,赶忙收兵回援。 前方曹仁和臧霸退了一阵,前方路上早有出城的曹军埋伏在道旁,两边杀出,韩当、黄盖抵挡不住,吴兵又大败,被曹军折返杀回。 董袭舍命护住周瑜,潘璋断后,二人回到大营,乱兵逃回,曹军紧随而至,见周瑜在马上口吐鲜血,昏迷不醒,不敢耽搁,只好弃营而走。 “周瑜休走!” “活捉周郎!” 朱灵、牛金领精兵急追,曹军个个眼冒金光,仿佛嗜血的狼群看到肥羊,若是擒杀周瑜,封侯拜将,一生富贵不在话下。 潘璋见周瑜吐血越来越多,心中焦急,大吼道:“速将大都督带到附近救治,我来断后!” 董袭答应一声,将周瑜抱起来,只带十余人从小路而走,潘璋收拢残兵,结阵御敌,与曹军死战。 两军混杀一阵,吴军越来越少,潘璋身受多处创伤,兀自咬牙死战,就在此时,忽然远处一军飞驰而来,将曹军侧翼冲散。 原来正是吕蒙援军赶至,见这里杀声震天,分兵前来查看,见许多曹兵在此,便冲杀过来。 当先一员小将舞枪横扫,杀得曹军人仰马翻,朱灵认得他正是先前逍遥津缠住张辽的凌统,自知不敌,见东吴援军赶至,劝牛金撤退。 吕蒙不知前方敌情如何,不敢贸然去追,正要问潘璋军情,却见他昏死过去,赶忙命人救治。 曹军往回撤走,遇到程普人马又冲杀一阵,但后方曹仁、臧霸领兵杀来,程普不敢恋战,收败军再退,只退到十里外才稳住阵脚。 吕蒙见人马溃不成军,惊问道:“吴侯得知大都督围攻寿春,即将破城,命我前来助战,何以如此狼狈?” 程普长叹一声,将曹军之计简单说了一遍,听得众将直摇头,谁知曹仁如此果决,竟想出弃城诱敌的方法。 黄盖、韩当等将也领败军会合,大家才发现不见了周瑜,忙四处寻找。 第280章 兵不厌诈 傍晚时分,董袭将周瑜带回大营,重新找军医救治,才取出箭头,周瑜面如金纸,昏迷不醒。 程普问道:“都督伤势如何?” 医者言道:“伤口血液发黑,可能箭头上有毒,一时难以痊愈,需安心静养,另请名医前来诊治。” 黄盖大怒道:“曹贼如此卑鄙,安敢用毒箭?我与大都督报仇!” “且慢!”程普拦住众将,沉声道:“大都督重伤不醒,事关淮南一战成败,此时不可妄动。” 吕蒙点头道:“程公所言极是,曹军胜了一仗,必会趁胜而来,我等需先布防,等都督醒来再说。” 众将这才忍住怒火,程普传令各将整顿人马,小心防守,不得私自出战,又派人向孙权报信,派医者到军中疗伤。 次日果然曹休领兵来搦战,董袭大怒,催马出营厉声骂道:“卑鄙小儿,竟用毒箭伤人,我誓杀汝!” “什么毒箭?”曹休一怔,正要解释,愤怒的东西已举刀杀来。 二人在营外厮杀二十合,董袭双目赤红,招招拼命,要杀曹休报仇。 程普闻讯赶来,鸣金收兵,将董袭呵斥一顿,周瑜正在静养,前军打斗厮杀,岂不是惊动他? 曹休在营外叫了一阵,见吴军再不出战,只好带兵返回寿春,将军情报知曹仁。 他射伤周瑜,临时用的普通箭矢,董袭却说周瑜中了毒箭,莫非其中有诈? 曹仁思索片刻,冷笑道:“必是文烈那一箭射中要害,周瑜受伤极重,医者束手无策,故意如此,此正是我等反攻之时。” 刘馥言道:“周瑜诡计多端,兵不厌诈,当多派细作查探,另从江东打探消息,若是小姐能探听虚实最好。” 曹仁吃了一次败仗,愈发谨慎,依刘馥之计,一面出兵继续骂战,试探虚实,一面派人去江东孙匡府上送礼问候。 当年孙策横扫江东,曹操正在官渡交战,担心孙策偷袭,两家联姻,孙匡之妻正是曹仁侄女,到府上问候探听消息并不算难事。 一连两日,曹军众将轮流到东吴大营叫骂,但营中毫无动静,曹仁也不敢轻举妄动,双方都在僵持之中。 三日后周瑜已经醒来,建业五名医者也匆匆赶到,五人依次检查,都说除了创伤之外,并无中毒迹象。 周瑜勉强笑道:“区区小伤,何必如此大费周折?惊动吴侯,实在大不该。” 程普虚惊一场,长出一口气,将那军医叫来痛骂一顿,将其逐出军营,军医也是满脸委屈,百口莫辩。 周瑜安抚众人,送走五名医者,让他们回去向孙权如实禀告,前方虽有小挫,但无需担心,他已有取寿春之策。 程普言道:“如今失了大营,辎重皆被曹军抢去,士气低迷,军器不足,公瑾又需静养,不如暂回合肥。” 周瑜怒道:“江东男儿抛头颅,洒热血,多少人丧身寿春城下,若以区区箭伤退兵,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将士?不可因我一人,而废国家大事。” 黄盖问道:“都督方才说已有取城之策,莫不是只为安慰吴侯?” 周瑜冷笑道:“军无戏言,此等大事,某安敢欺瞒主公?” 众将正要询问,忽然营外鼓声大作,守军来报,曹仁亲自领兵前来搦战。 程普正要传令不必理会,周瑜却道:“披挂伺候,某亲自迎敌。” 黄盖劝道:“都督有伤在身,不宜妄动……” 周瑜冷笑道:“曹仁等了数日才出兵,吾料必是探知建业消息才来,正好将计就计。” 遂不顾众将反对,传令出兵,命人披甲牵马,亲自领兵出营。 曹仁见吴军营门开处,竟是周瑜亲自出马,不由一愣,低声问道:“莫非消息有误?” 曹休摇头道:“消息是我姐亲口告知,孙权遍请名医,此事轰动建业,不会有假。” 疑惑之间,周瑜已出马上前,大喝道:“曹仁匹夫,敢用暗箭伤人,吾誓报此仇!” 曹仁笑道:“人道周郎善于用兵,我看也不过如此,汝非某对手,还不早早退回江东,安心养伤去吧!” 周瑜冷声道:“江东之地,岂是尔等所能觊觎?周某要做伯符未尽之事,杀到许昌,诛灭曹贼。” 曹休走近看清情况,对曹仁言道:“你看周瑜嘴唇发白,必是强撑出营,为稳定军心而已,不如将其激怒,伤势发作,可不战而胜。” 曹仁暗自点头,大笑道:“昔日孙策逞能,死于刺客之手,周瑜孺子,狂妄自大,我看你也有夭横之兆!” 见曹休已准备好,扬鞭喝道:“给我骂!” “周郎周郎,小命不长!” 随着曹休起头,身后曹军一起高喊,一传十十传百,转眼数万曹军一起高喊,声如浪潮,此起彼伏。 周瑜瞠目大怒,拔剑吼道:“逆贼欺吾太甚,谁与我报仇?” 韩当早已按捺不住,挺枪出马,才跑出数步,便听周瑜一声大叫,噗通坠于马下,亲兵急忙上前相救。 曹仁见周瑜果然是虚张声势,立刻传令道:“杀!” 曹军分三路杀到营前,韩当急忙退至营门口,与董袭拼死挡住敌军,保护士兵回营防守。 曹仁冲杀一阵,见吴军已有防备,大胜而去,临走时曹军又在高喊口号,朗朗上口,听得吴军咬牙切齿。 程普命陈武、吕蒙守营,赶回帐中,见周瑜正擦着嘴角血迹,不住咳嗽。 黄盖忧心道:“都督身系三军之重,江东安危,此时不可逞强,还是退兵为妙。” 程普点头道:“今早探马来报,夏侯惇已领兵返回下邳,援军一两日便到,曹操也到徐州,当适可而止,否则过犹不及!” 韩当等将也都苦劝,这个时候若是周瑜再有什么闪失,别说合肥保不住,曹军趁势反击,整个江北防线都要崩溃。 周瑜却笑道:“诸位勿忧,方才坠马,乃吾之计也,取寿春就在眼前,定叫曹贼白走一趟。” 程普忙问道:“计将安出?” “不过故伎重施而已!”周瑜缓缓道:“某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281章 瓮中之鳖 曹仁得胜回城,见周瑜吐血落马,极为解气,便要传令庆功。 曹休却道:“我等奉丞相之命守淮南,如今只是勉强保住寿春而已,不宜相庆!” 曹仁骂道:“周郎令某身败名裂,可惜你那一箭,未能将其射死。” 曹休也深感遗憾道:“我也未曾料到周瑜竟会亲自进城,准备不足,否则就是拼了全军性命,也要将其困在城中。” 曹仁眉头紧皱,叹道:“可惜丞相妙计,吾等不能体会,丞相不日将到寿春,叫我有何颜面见他?” 曹休献策道:“周瑜受伤,本该安心养病,却强行出阵,必是探知援军将到,欲稳定军心,不想却弄巧成拙。吾料其已有退兵之意,当趁吴军人心大乱之时,连夜劫寨,杀死周瑜,趁势夺回合肥,方为庆功之时。” “此计大妙!”曹仁大笑,赞道:“果然不愧我曹家千里驹。” 曹休这也是首次做参军,不敢有丝毫大意,请曹仁暗做准备,亲自派人到吴军中打探消息,等后半夜行事。 三更时分,细作回城,报知吴军果然士气低落,周瑜帐中灯火彻夜通明,医者进出诊治,各营已在收拾行装,准备撤退。 曹休大喜,立即来见曹仁,二人马上召集众将商议,兵分三路出城劫营,取周瑜首级,献于丞相! 半个时辰之后,曹军悄然出城,臧霸为先锋,曹仁、曹休亲自突击中路,朱灵、牛金从两翼包抄,直奔东吴大营。 来到营外,臧霸早已查清敌情,禀告道:“吴军大多松懈,并无防备,东面营寨车辆堆积,已准备撤退。” 曹仁冷哼道:“周郎欺我,此时想走,为时晚矣!” 曹休一声令下,鼓声骤然响起,曹军自正门三路冲击,左右还有两路人马包抄,直冲进东吴大营。 曹仁一马当先,提刀直奔中军大帐,沿途并无多少阻碍,似乎觉得有些不对,但见帅帐亮着火光,无暇思索,直冲上前。 滋啦—— 大刀横扫,营帐便被破开,却见里面只支着一根火把,虚插刀枪,空无一人,顿时心中一沉。 “快撤!”曹仁情知中计,急忙传令退军。 就在此时,营外四周鼓声大作,东边程普、西边黄盖、南边韩当,北面董袭,吴军如潮水般杀出。 哀兵必胜,此时的吴军绝地反击,士气如虹,个个都如下山猛虎,先是乱箭齐发,射倒无数曹军,再奋力冲入大营,杀得曹兵丢盔弃甲,毫无还手之力。 曹仁奋力冲杀,突围出大营,只听四周都是喊杀之声,营中火光冲天,四周人影幢幢,分不清敌我,曹休等更不知在何处。 各路人马都被冲散,首尾不能相救,四周还有吴军不断包抄过来,曹仁只好领残兵撤退,沿途尽是逃窜的曹军。 将到寿春城下,忽然河岸边一军杀出,吕蒙领兵拦住去路,曹仁上前迎战,交手十余合,背后凌统又斜刺里杀出。 曹军腹背受敌,再次大败,曹仁不敢恋战,只带着亲卫骑兵突出重围,正好曹休、臧霸也领残兵赶到,众将合兵一处,往城内而走。 靠近寿春城外,却见左右林中旌旗飘动,担心前方还有埋伏,不敢回城,绕城往北而走。 刚绕过城池,前方一军又拦住去路,丁奉提刀大喝道:“曹贼暗箭伤人,今日我为大都督报仇,尔等插翅难逃。” 臧霸催马上前交战,此时后方程普、韩当领兵追到,曹仁领残军撤走,臧霸拼死抵挡一阵,匹马而逃。 韩当继续领兵掩杀,程普则收军将寿春围住,大喝道:“何人守城,降者不杀!” 寿春城中只有扬州刺史刘馥,不想一夜之间局势再次翻转,眼睁睁看着曹仁绕城而走,城中仅有三千守军,守城无用,为免城中百姓受难,传令开城。 曹仁叔侄二人领残兵来到淮水边,曹休催马过桥,忽听身后战马嘶鸣,回头看去,却是曹仁坐骑受惊,人立而起,将曹仁掀落马下。 曹仁反应倒也不慢,急忙一把抓住栏杆,半边身子悬空,差点掉入河中,刚要发力站稳,忽然肋间传来一阵剧痛,却是中了一箭。 “小心埋伏!”曹休在马上看到岸边芦苇丛中人影晃动,急忙叫喊。 曹仁前次在濡须中了赵云一箭,旧伤尚未痊愈,此时又中一箭,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坠入河中。 “哈哈哈,曹仁,今日你又是瓮中之鳖矣!” 芦苇丛中,一人提着弓箭站起来,头戴芦苇编织的斗笠,身穿蓑衣,若不是他主动起身,根本很难发现。 曹休大怒道:“何妨宵小,胆敢暗箭伤人?” “吾乃江东马忠是也!”那人大笑道:“尔等暗算我大都督,伤我兄弟,今日特来报仇!” 这马忠本是潘璋副将,二人都是绿林出身,最擅长伏击刺杀,使用暗器,一度负责江东治安,境内贼人销声匿迹。 数日前潘璋为保护周瑜身受重伤,这次出兵便由马忠领兵,他主动请令到前方设伏,准备捉拿曹营大将。 曹休急忙回马救援,但岸边伏兵出现,乱箭齐发,曹军瞬间倒下无数,只剩十余人,根本无法过桥。 曹仁在河中挣扎,他水性本就一般,加之身穿重甲,又身体受伤,行动不便,猛灌几口水,幸好河中有一块礁石,急忙死死抱住。 “儿郎们,活捉曹仁!”马忠往河岸边跑过去,扔掉斗笠,脱去蓑衣,一个灵巧的鱼跃,便纵身跳入河中。 淮水汹涌,但对大多江东士兵来说,却毫无影响,只见马忠如一条灵鱼,穿行在浪涛之中,快速接近曹仁。 “滚开!”曹休在桥上大喊,急忙放箭阻拦,但马忠潜入水底,不见踪影。 此时吴军已经杀上桥头,又来捉曹休,曹休抵挡不住,只好且战且走,往北岸而去。 曹仁在水中毫无还手之力,又不见马忠动静,心中愈发不安,先前在南阳被擒,被刘琦羞辱,如今岂能二次被擒? “天欲亡我,曹仁绝不再受被擒之辱!” 曹仁仰天大吼,正拔剑自刎,一个巨浪打来,冲得他站立不稳,宝剑脱手沉入水中,顿时陷入绝望,一头往礁石上撞去。 第282章 淮南大捷 曹仁正要自杀,马忠从水中一跃而出,将其撞入水中,抓住袍带就往南岸游去。 就在此时,忽然北岸上尘土飞扬,马蹄声震,曹军大队人马杀到,当前旗号上竖立“夏侯”二字。 马忠见是援军赶至,心知活捉曹仁无望,将其拽进水中,快速游回岸边,带领人马撤退。 来的正是夏侯惇,领兵直杀过桥,将吴军冲散,此时根本无暇追敌,立刻派人沿河寻找曹仁。 对岸曹休一直在紧张观望,早已派人下水救援,数千曹军动手,将曹仁打捞上岸,只见面色黑青,气息微弱,赶忙找军医医治。 夏侯惇一只眼瞪得如铜铃,就要杀到寿春报仇,被曹休劝住,带着残兵返回徐州,到彭城来见曹操。 曹操得到前方捷报,自以为计成,正准备亲自到寿春对战周瑜,还未启程,败军便回,见曹仁反受重伤,气得大叫一声,眼前发黑不省人事。 医者慌忙救治,拍打针灸俱都无效,曹纯一咬牙,命人冲了药剂,喂服下去,才将曹操救醒。 尝出唇齿间熟悉的味道,曹操蹙眉道:“又用五石散?” 曹纯无奈道:“方才丞相昏迷不醒,医者束手无策,不得已而为之。” “唉!”曹操一声轻叹,陷入沉默之中。 五石散虽能治头痛,甚至有滋阴补阳之功效,但用后又身体乏力,近半年来日渐消瘦,经常头晕眼花,曹操对其又爱又恨。 但只要头疾发作,其他药物根本无用,他宁可疼得满床打滚,也不敢多用。 他也怀疑左慈别有用心,但何晏、邓飏、夏侯玄等年轻人却安然无恙,神采奕奕,只能自叹年迈体衰,英雄迟暮。 曹纯言道:“淮南失守,危及中原,当早做防备。” “碧眼儿安敢觊觎中原?”曹操回过神来,咬牙道:“周郎孺子坏吾大事,速调河北之兵,吾要踏平江东,拿小乔以雪此恨!” 陈矫忙劝道:“先前征荆州,河北民心浮动,此时不可再调兵,吾料周瑜要回江东养病,江东其余诸将也只防守而已,关羽在南阳虎视中原,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听到关羽的名字,曹操马上冷静下来,问道:“诸位有何良策?” 曹休言道:“不取回寿春,中原难安,可自徐州、兖州调兵,先看孙权派何人守淮南,再做决策。” 曹操思索片刻,从各地抽调部分兵力,合计准备三万人马备战,命陈矫派人打探淮南消息。 众人退下,又对曹纯吩咐道:“吾头疾发作,军务难免有失误,速将司马懿调来军前听用。” 曹纯一怔:“丞相先前说要防备此人,不可叫其统兵,何以……” 曹操冷声道:“对付江东鼠辈,司马仲达为最佳人选。” …… 寿春城中,吴军一片欢腾,自孙策到孙权,近十年的拉扯,他们终于占领淮南,自此江东便安稳了。 孙权听从周瑜建议,调鲁肃北上,拜淮南都督,以朱桓为广陵太守,陆逊为军师,集中全力布防淮南。 车队回到建业,孙权带领文武亲自迎接周瑜,百姓夹道相迎,敲锣打鼓,若不是大都督,江东早已不保。 掀开马车帘子,孙权见周瑜脸色苍白,嘴唇发青,忙跳上车辕,将其按进车内:“都督功高劳苦,为江东不惜性命,孤为你赶车!” 周瑜忙道:“岂敢劳主公驾车?折煞我也!” 孙权慨然叹道:“为这淮南之地,大兄遇害,公瑾又险些丧命,折我江东栋梁,此番凯旋而归,既为都督表功,亦可慰大兄在天之灵!” “伯符……”周瑜神情复杂,又想起大乔的那一番话,胜利的喜悦瞬间消散。 孙权以为周瑜又想念孙策,安慰他道:“淮南既定,吾将疏通邗沟,连接江淮,水军便可自巢湖、射阳湖、东海三路入淮,进可讨贼,退可自守,江东基业兴盛,全仗都督淮南大捷!” 周瑜收敛心神,点头道:“曹贼失了寿春,定不会善罢甘休,而徐州乃四战之地,此时不可急于进兵,当练兵积粟,观衅伺隙,待刘琦出兵,方可图谋中原。” 提起刘琦,孙权蹙眉叹道:“刘琦取了汉中,今又入蜀,其势已成,恐将来对江东不利。” 周瑜本不想在建业久留,趁机言道:“拜见国太之后,吾欲回柴桑养伤,既可安心静养,亦能防备荆州。刘琦若取益州,必图关中,若时机成熟,趁虚取荆州,亦无不可!” 孙权一阵蹙眉:“我与刘琦刚刚结亲,如何用兵?” 周瑜苍白的嘴唇泛起一抹冷笑:“江东虽有三江之固,但保守有余,进取不足,唯有使曹刘相争,主公方可伺机进兵,扩张基业。若一家独大,必将威胁江东!自古成王败寇,主公不谋荆州,他日刘琦顺江而下,岂会念姻亲之情?” 孙权闻言双目微凛,半晌才缓缓道:“公瑾所言极是。” 周瑜到城中暂歇,医者重新为其包扎伤口,先到灵前为吴国太上香,再到府中赴宴,拜见吴夫人。 听闻淮南捷报,老夫人也极为高兴,气色红润,对周瑜赞口不绝,竟要亲自为他疗伤。 周瑜忙道:“区区皮肉之伤,何足挂齿,怎敢劳国太亲自动手?只怕贱躯残破,惊吓国太。” 吴夫人笑道:“公瑾恐怕有所不知,老身从小便喜欢摆弄药草,遍观医书,自学医术,当年老将军出战受伤,都是我亲手治疗。伯符的箭伤,也是我为他治愈,若非他性情暴躁,气怒导致金疮迸裂,你二人又能并肩……” 看吴夫人神情转哀,周瑜却是心中一颤,心中如江涛奔涌,难道大乔说的,果非空穴来风? 孙权见周瑜脸色微变,忙劝道:“大兄之事,就不必再提,国太对医术确实颇有造诣,你我虽非同姓,却也情同手足,公瑾不必见外。” 吴夫人拿出一个瓷瓶言道:“此乃南海鲸鱼胆、鱼油熬成的药膏,对金创之伤最有效,五日涂抹一次,半月疮口便可痊愈。” 盛情难却,周瑜只好解开衣衫,让老夫人擦拭药酒,只觉伤口处阵阵清凉,痛感瞬间消失,若不活动,竟感觉不到一样,不由暗暗称奇。 第283章 扑朔迷离 休息两日,周瑜带着吴夫人送的药膏和一盒凤梨酥离开建业,回柴桑养病。 船舱之中,周瑜望着一盒酥目光怔忪,耳边又想起那个男人爽朗的笑声。 当年孙策最爱吃这凤梨酥,每次从吴夫人那里拿到,便邀自己到船上分享,把酒迎风,畅谈人生。 如今只剩自己一人,看着熟悉的锦盒,鼻尖萦绕熟悉的味道,美味却再也难以下咽。 船到柴桑,周瑜见水寨十分干净,战船排列整齐,水军正在江口训练,暗自点头,徐盛虽然年纪不大,但治军有方,是个难得的大将。 小乔早早便在码头等候,见周瑜神色憔悴,不觉泪如雨下,哭得蹲在地上。 当年孙策不幸遇害,她眼睁睁看着大姐守寡多年,孤寂凄冷,听闻周瑜中箭,吓得当场便晕了过去。 周瑜上岸,搀扶起小乔,轻笑道:“为将者难免受伤,不必如此,你如今身怀六甲,更要保重身体。” 小乔泣不成声,二人上了马车,紧紧依偎在周瑜怀中,生怕再失去他。 回到家中,小乔早已亲手熬好鱼头汤,为周瑜滋补身体,才问起战事情况。 闲聊一阵,见周瑜只喝了几口粥,再没什么胃口,便道:“徐盛守御柴桑,日夜操劳,夫君若是吃不下,不如将这盒酥赏给徐将军,以慰其辛劳,放坏了可惜。” “也好!”周瑜微微点头,忽然问道:“大乔到荆州后,可曾来信?” 小乔微微一愣,便知周瑜想问什么,摇头道:“大姐一去杳无音信,似乎……已经与江东再无瓜葛了。” 周瑜眉头紧皱,伸手将锦盒盖起来:“这盒酥还是留着吧,明日我去江边祭奠伯符,另外你写一封信到荆州问候大姐,她一人在异乡,年关将至,理当关心才是。” 小乔欲言又止,顺从周瑜之意,扶着他到后堂歇息,到书房准备书信。 周瑜独自坐起,坐到床前的梳妆台上,望着铜镜中略显憔悴的面容,神情愈发凝重,神色犹豫深沉,似乎在与自己对话。 良久之后,从妆奁中取出一枚银钗,拿在手中止不住颤抖,穿过凤梨酥,稍等片刻,取出银钗,却见色泽如常,暗自松了一口气。 又将瓷瓶取出,涂了药膏在银钗上,也没有任何异样,试玩两件物品之后,周瑜长出一口气。 铜镜之中,看到额头上冒出细汗,只是一盏茶的工夫,竟似从黑夜熬到白天。 “刘琦,你究竟查到多少真相?”周瑜眉头紧皱,神情痛苦。 枯坐许久,忽然心中一动,割下一块布片,咬牙割破手指,滴血将布片浸湿,转身来到后院。 在花圃中找到一处蚂蚁窝旁,将布片扔下去,很快便见一群蚂蚁聚集而来,抬着布片往草丛底下走去。 周瑜死死盯着那群蚂蚁,忽然脸色大变,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苍白。 只见有几只蚂蚁忽然掉队,四脚朝天不断蹬腿,很快所有的蚂蚁都倒下,抽搐而亡。 看到这一幕,周瑜便知大乔所言非虚,更可怕的是,他竟也中毒了,极有可能与孙策一样。 一时之间,种种情绪涌上心头,愤怒、悲伤、绝望、仇恨,可谓五味杂陈,霎时间气血上涌,怒满胸膛。 周瑜坐在地上,手指抠进泥土之中,面目狰狞,想要大吼却又发不出声音,忽觉得后背伤口处奇痒难忍,伤口似有崩裂的迹象。 “若非他性情暴躁,气怒导致金疮迸裂……” 脑海中忽然想起吴夫人的话,周瑜浑身一凛,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但身躯还是止不住颤抖。 小乔写好信,回卧室不见周瑜,找到后院,见他坐在地上,不时打着寒战,惊呼道:“周郎?!” 周瑜浑身被汗水湿透,近乎虚脱,抬手擦汗,才发现手指已被抓破,血流不止。 小乔急忙拿出丝巾为他擦拭,哭喊道:“到底发生何事,你何苦如此……啊——” 哭到一半,忽然指着地上惊叫道:“大姐、大姐……” 周瑜低头看去,刚才手指扣过的土坑里,有蚂蚁也循着味道前来,围了一圈,但很快全都蹬腿而亡。 深吸一口气,周瑜沉声道:“此事不可告诉任何人。” “夫君,你……难道你也中毒了?”小乔跪在地上,崩溃大哭。 “伯符遗嘱,叫我尽力辅佐吴侯,休负相知之雅……”周瑜也不觉泪流满面,仰望天空喃喃问道:“伯符,你在天之灵,于忠于义,叫我如何抉择?” 小乔一把抓住周瑜胳膊,轻摇银牙说道:“周郎,你可曾想过,伯符托孤之时,并不自知中毒遇害,他蒙冤而死,九泉之下若知,必定死不瞑目!” 周瑜痛苦道:“但若彻查此事,只怕牵动江东根基,我与伯符一手创业,付诸东流!” 小乔柳眉倒竖,厉声道:“有人要害你们,抢你们的基业,何必还要瞻前顾后,他们不仁在先,就休怪我们不义!” “小乔,你……”周瑜大惊,愕然看着忽然发怒的小乔,这还是那个温婉柔顺的小娇妻吗? 小乔神色阴冷,咬牙道:“谁要害我夫君,我……还有这腹中胎儿,与他势不两立!” 周瑜浑身一震,原来小乔也有如此刚烈的一面,伸手抚摸小乔微微隆起的腹部,慨然道:“夫人言之有理,从今之后,我周瑜不能只念伯符托孤之义,也要为你母子着想。” 小乔扑进周瑜怀中,泣声道:“夫君为江东事业出生如此,竟还遭此毒手,我们……我们走吧,去找大姐!” “不可!”周瑜吓了一跳,赶紧扶着小乔肩膀,吩咐道:“此事还要严加保密!” 小乔幽怨道:“夫君中毒,应该尽早医治,我叫你去襄阳,并非背主,而是去见神医华佗,否则拖延时日,只怕……” “不必惊慌,我自有道理!”周瑜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于公于私,此事我都责无旁贷,不得不一插到底,否则将来到九泉之下,有何颜面去见伯符?” 夫妻二人搀扶起身,回到房中,周瑜又写一封密信给刘琦,藏在家书中送往荆州,必须要向刘琦说破此事,全力调查。 随后将徐盛叫来,命他找回那名驱逐的军医,当时都骂此人庸医滥竽充数,如今看来绝非信口开河。 第284章 一盒酥 转眼已是建安十四年,又是一个春天。 蜀地的春似乎比中原更早,二月初树梢头便见花苞,满城嫩绿,生机盎然。 刘琦连收刘循八道战表,却不做理会,整日在府中练剑,近来剑术初窥门径,进步神速,让他信心大增,练习更勤。 在后世看过许多武侠小说,虽说理论不一定适合实战,但有些心得却颇有用处,将王越所授剑法融会贯通,徐庶已不是对手,能与史阿打得有来有回。 这一日正与赵云切磋剑法,忽然徐庶快步而来,怀抱一个锦盒,拿着两封书信,神情凝重。 刘琦收了剑,擦汗问道:“荆州消息?” “不错!”徐庶并未停留,示意刘琦到书房中,将锦盒放下:“江东近来又有动作,孙权竟派出刺客来杀太史慈,周瑜也有密信送到。” “哦?”刘琦倒有些意外,看来历史的轨迹已经发生转变,蹙眉道:“何以断定刺客便是孙权所遣?” 徐庶言道:“那刺客名叫周善,乃孙家家将,刚到襄阳便被马谡盯上,见他行踪可疑,跟踪半月,将其在医馆拿获。” 刘琦笑道:“嘶——马幼常这小子,行啊!” 徐庶点头道:“马谡为人机敏,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对襄阳风物了如指掌,遇事极为果决,将来可堪大用!” “孺子可教!”刘琦不置可否。 能得到徐庶和诸葛亮的认可,足见马谡还是有能力的,只是被赵括附身,名誉扫地,能不能重用,还要看他后期的表现。 转而问道:“周善既是孙氏家将,又来执行如此机密之事,必是死士,如何肯泄露孙权秘密?” 徐庶言道:“此人身上带着古锭刀,一查便知,但他守口如瓶,后来孔明请出太史慈,将孙策中毒身亡之事告知,周善才如实交代。” 太史慈在襄阳治病期间,诸葛亮巧妙安排,让太史慈知道自己身中奇毒,又对虞翻透露消息,引起二人怀疑。 但他二人与孙策交情深厚,又忠于临终托付,不敢轻信此事,正讨论之时,孙权派刺客前来,这让太史慈惊怒交加,差点当场气死。 刘琦沉吟片刻,问道:“莫不是孙权担心太史慈毒发事泄,要杀人灭口?” 徐庶笑道:“那周善乃孙策收养的家将,孙权怎会将此事告知于他?否则也不会见太史慈中毒,便出卖孙权。” 刘琦问道:“那他如何说服周善行刺?” 徐庶答道:“只因太史慈半年未见音讯,又曾为刘繇部将,孙权担心他泄露军机,甚至背叛东吴,才出此下策。” “小人之心!”刘琦摇头叹息:“孙仲谋年轻有为,任贤用能,在江东深得人望,与部下推心置腹,鲁肃、诸葛瑾皆引为知己,太史慈可是孙策莫逆之交,怎会做出如此糊涂之事?” 徐庶缓缓道:“正因是孙策心腹旧将,孙权才不放心吧!” “权位越高,私心越重!曹孟德当年号召天下义士讨伐董卓,何曾料到,有一日他竟也成了董卓。” 刘琦慨然一叹,这几年江东稳定,孙权也长大成人,自然急于培养自己的势力,这也是人之常情。 徐庶言道:“如今太史慈已怀疑此事,不愿再回江东,只要能说动他为孙策伸冤,便可搅乱江东!” “为时尚早!”刘琦摇头,这时候搞乱江东,那不是给曹操机会? 徐庶却笑道:“此事非一日可就,时机其实恰到好处。近来细作回报,曹贼病情加重,身体每况愈下,时常昏迷,恐命不久矣!” “哼,真当五石散那么好吃?”刘琦冷嗤一声,光里面硫磺那一项,他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指着锦盒问道:“这是何物?” 徐庶摇头道:“此密信乃周瑜手书,我等可不敢打开。” “公瑾来信?”刘琦倒有些好奇,打开锦盒,见里面装着两个点心,另外两个位置空着,失笑道:“这公瑾也未免小气,送点心还拿走两个。” 徐庶也满脸疑惑:“周瑜已回柴桑养病,千里迢迢送来一盒酥,有何用意?” “一盒酥?”刘琦眼珠一转,抚掌大笑道:“这倒巧了,天意要你我分吃,军师今天可有口福了……” 说着拿起一个递给徐庶:“来来来,尝尝小乔手艺如何!” 徐庶并不伸手去接,抱拳问道:“何为天意?” 刘琦挑眉一笑:“一盒酥,岂非一人一口酥?” “呃——”徐庶一怔,失笑道:“公子解得虽妙,但周瑜绝非无聊之人,千里送来半盒酥,只恐另有深意,还是先看完书信,再吃不迟。” “也好!”刘琦无奈拿起书信。 心想要是庞统在身边,必能领会这份幽默,徐庶和诸葛亮,有时候还是太刻板了些。 拆开书信,却见足足有三页,扫过数行,刘琦的神情便凝重起来,快速浏览过,又重新看了一遍。 看罢之后,刘琦拍案而起:“不能再跟刘循玩了,我们要尽快回荆州。” 徐庶忙问道:“发生何事?” 刘琦将信递给徐庶,叹道:“周瑜……竟也中毒了!” 徐庶吃了一惊,拿过书信,只见周瑜详细说出甘露寺之事,又将吴夫人疗伤之言告知,怀疑凤梨酥和药膏其中之一必有问题,望与刘琦联手调查此事。 刘琦思索片刻,沉吟道:“原来周郎早知此事,只是碍于孙策遗嘱,不敢轻易调查,孙权果真是幕后之人?” 徐庶看罢,思索道:“先前我们也曾试探,周瑜并未中毒,他早就与孙策吃过这凤梨酥,看来问题出在药膏上。” “不!”刘琦摇头道:“据我所知,吴夫人并未给太史慈疗伤。” 徐庶言道:“无论如何,总算有了些眉目,此事有周瑜插手,更方便调查,可先问太史慈。” “好险呐!”刘琦擦干手上的碎末,将锦盒盖上,“这凤梨酥是关键之物,元直将它带回襄阳,先问太史慈取证。” 这件事很多细节只有徐庶清楚,益州战事基本结束,有庞统和法正为军师足够了。 徐庶走后,刘琦马上传令,各营人马预作准备,三日后往雒城进发。 第285章 摆正位置 刘琦回了刘循战书,次日便收到张松密信,欲为内应取雒城,早日平定益州。 刘琦笑道:“这张松,竟比我等还着急。” 法正言道:“张别驾毕竟身处险境,一日不定益州,他一日便不得安心,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先生所言极是!”想起张松因急于通报消息,不幸被兄长发现告密,满门抄斩,刘琦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托大,问道:“益州各地情况如何?” 庞统答道:“除蜀郡外,其余各地均已归顺,马上准备春耕,政令传出,百姓无不欢欣,荆州有一批官员已在江州待命,只等将军领益州牧,便可委任。” 刘琦问法正道:“张别驾来信密告,叫我与刘循对敌,分兵从小路取雒城,其自为内应,先生意下如何?” 法正指着桌上的地图言道:“张永年这份地图极为详尽,雒城背靠绵山,南部有条小路,可至雒城西门,此处有落凤坡,地势复杂,只需两千军把守,可挡数万雄兵。” 刘琦听到落凤坡这个名字,不由看向庞统,这可是蜀汉阵营的伤心地,不下于麦城! 这两个地方的变故,是蜀汉命运的转折,更改变了三国走向的格局。 如果庞统不在这里身亡,诸葛亮就不会紧急入蜀支援,有卧龙在荆州,孙权哪有机会背刺? 刘备得到益州,以庞统、法正为军师出汉中,诸葛亮和关羽领荆州兵取宛洛,隆中对便可实现。 可惜没有如果,历史就是在一些后世看来不可能发生的错误中出现重大转折,否则也不会成为名场面载于史册。 若都能预知过失改变结局,袁绍早在官渡消灭曹操,曹操在赤壁也不会败走华容,孙权在逍遥津…… 感叹之间,却听庞统笑道:“落凤坡,有点意思,看来此行非我莫属!” 刘琦回过神来,忙道:“此处地名落凤坡,军师道号凤雏,实在不吉利,还是另派他人去最好。” 庞统大笑道:“落凤坡,顾名思义,乃凤栖之所,张松将会面地点选在此地,必是暗示我前去会合。” 刘琦蹙眉道:“小路崎岖难行,恐生变故,军师还要参谋军事,我派子龙、王平去即可!” 庞统抱拳道:“张别驾为寻明主,苦盼我等久矣,吾为接头之人,此时若不去,其必心有所失,况为汉室之事,统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何惧小挫?” 刘琦看向法正:“先生意下如何?” 法正笑道:“落凤坡虽险,但此去有张松接应,吾料并无大碍。凤雏亲至,既显将军敬贤之意,又可随机应变,不必因区区地名心疑。” “是我多虑了!”刘琦摇头失笑。 自从穿越之后,借着先见之明,他才能凭借先机,在这乱世立足,与诸侯豪杰争斗,但有时候确实过于谨慎,忽略了客观条件。 如今张任已降,妨主的的卢也完成使命,又有张松为内应,可谓一路畅通。 张松与庞统为益州之事策划许久,如今就要大功告成,也该到胜利会师之时了! 落凤坡已经不是庞统命劫之所,反要成为建功之地。 庞统见刘琦如此关心自己安危,也心中感动,抱拳道:“多蒙将军挂怀,但此去不可由大将统兵,否则被刘循发现,必有警觉,吾只需领偏将小兵前去即可。” 刘琦点头道:“军师言之有理,就由王平领板盾兵护送。” 庞统笑道:“巴人最善翻山越岭,有他们护送,可保万无一失。” 刘琦言道:“此战旨在速战速决,最好能生擒刘循,不必大动干戈,二位有何计策?” 法正笑道:“此时易耳,用激将法即可!” 刘琦蹙眉道:“我军可战之人极多,这倒不必费心,就怕刘循不肯出战。” 法正却轻笑道:“敌我皆可激!” 刘琦还不明所以,庞统却大笑道:“刘循年轻气盛,急于挽回颜面,必会中计。” 这时候刘琦只好做出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等他们主动献计。 自从历史轨迹偏移,先见减少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脑子越来越赶不上这些人,主动将自己的位置摆正,用出主公通用技能:喜怒不形于色。 也渐渐明白一个道理,以前公司开会讨论,大领导为何总是最后发言总结,赢得一片掌声。 雒城之中,刘循一大早便披挂整齐,先练了一趟枪法,吃饱喝足,神采奕奕,准备与刘琦决战。 张松与刘璝来到府中,言道:“公子虽与刘琦约战,但兵不厌诈,此人一向诡计多端,需防其使诈。” 刘循一脸自信:“此次我坚决不离雒城左右,看他能奈我何!” 张松言道:“城东南山僻有一条小路,可直达西门,此处极为要紧,需防其偷袭。某自引一军守之。诸公紧守雒城,勿得有失。” 刘循摆手笑道:“此处小路偏僻隐秘,唯有本土之人知道,刘琦安能得知?” 刘璝闻言脸色微变,抱拳道:“别驾言之有理,今张任、黄权、吴懿等皆降刘琦,他们若有人知道这条小路,献策偷袭,不可不防!” 刘循这才重视起来,忙问道:“先生有何高见?” 张松答道:“若刘琦得知此路,必会派精兵偷袭,需大将前往守御,恐非刘将军莫属。” “这如何使得?”刘循拂袖道:“刘将军要随我迎敌出战,怎能去偏僻小路,若是刘琦不来,岂非大材小用?” 刘璝也道:“末将还要保护大公子安全,不可轻离左右,如此只好另选校尉前去。” 如今益州大小将领降的降,逃的逃,刘循手下已经无人可用,只有一个刘璝,哪能去干这些小事? 张松抱拳道:“此地事关雒城安危,恐偏将不可信,二位将军既要正面迎敌,只好在下亲自走一趟了。” 刘循犹豫道:“别驾从未领兵,恐有危险。” 张松捻须笑道:“吾若用兵,自不会厮杀,只需在险要处设下伏兵,若敌军来时,放过前军,以乱箭射之,便叫其有来无回。” 刘循闻言大喜,向张松深施一礼:“先生为州事不辞辛劳,不畏艰险,真可谓益州楷模矣!” 刘璝先前对张松引狼入室心存不满,此时见他及时献计,又要亲临前线,抱拳道:“有先生前去,可保万无一失!” 第286章 嬉笑怒骂 张松走后不久,很快荆州兵到,刘璝先领兵出城,将人马在雒城外摆开,稳住阵脚。 刘循全身披挂,银盔银甲,在蜀军簇拥下越众而出,朝阳映照下,全身熠熠生辉,显得英姿飒爽。 见刘琦在阵前只穿锦袍,左右大将拱卫,足有十余人,尤其吴懿几人在阵中,更让他心中不是滋味。 “刘琦,某数次下战书,你迟迟不肯应战,莫非怕了我?” 刘琦摇头道:“两月休战,只是让兄长自省,望君能识时务,如此顽固,何其不明?” “哼,岂不闻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刘循提枪大喝道:“前次中计,被你暗算,可敢与我堂堂正正一战?” 未等刘琦答话,一员小将出马,厉声道:“刘循,今朝廷大乱,天子蒙难,你不思勤王兴汉,却在这里内斗,枉为汉室宗亲,你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刘循大怒道:“你是何人,胆敢来教训我?” 那人抱拳道:“某乃罗侯寇氏之子,寇封是也!” 刘循冷笑道:“旁支末叶,也敢妄论皇家之事,找死!” 见寇封年轻,又无名望,便想出马厮杀,先斩一将立威。 刘璝言道:“区区无名偏将,何劳将军动手,你的的对手是刘琦,此人交给末将!” 刘循命刘璝出战,二人在阵前厮杀,见他们三十合不分胜负,不由暗自心惊,一个偏将竟与刘璝杀得有来有回。 再看刘琦在马上神情淡漠,不禁眉头紧皱,荆州军中何以有这许多人才? 其实在刘琦看来,寇封的武艺并不差,也是大族出身,在刘沁的教导下见识不凡,可谓文武全才。 刘封绝对是蜀汉群英中最被低估的人物之一,在入蜀时屡立功劳,如果不是因为身份尴尬,后期也能成为统兵大将。 “子龙叔,你看寇封武艺如何?”想起寇封几次称赞赵云武艺,有意向他讨教,刘琦趁机打探起来。 赵云端坐马上,目光沉静:“其枪法看似凌厉,但太过刚强,灵便不足,枪走轻灵一路,若只凭蛮力凌人,不如用刀!” 张飞听了满脸不高兴,歪着脖子问道:“喂,子龙,那你觉得俺武艺如何?” 赵云无奈摇头:“翼德天生神力,不在此列!” 张飞一瞪眼:“嘿嘿,那还是说俺武艺不如你?” 赵云见他一脸挑衅,就知道又想约战,转而继续点评道:“寇封气力过人,但武艺杂而不精,枪法涩滞,似乎融多家招式而成,极可能是多人指点所致。” 这可真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刘琦一阵感叹,他在阵前只看两人杀得有来有回,十分激烈,但具体招式如何,却看不出来,叹道: “寇封实乃不可多得的将才,若能得子龙叔指点,必能武艺大进,我军中又多一员虎将。” 赵云虽平日寡言少语,但并不是古板之人,听出刘琦弦外之音,点头道:“吾等同为国家出力,若寇封肯学,云定会倾囊相授。” “喂喂,子龙,这不好吧?”张飞大叫起来:“寇封可是俺的部将,哪有你公然挖墙脚的?” 众将忍俊不禁,都大笑起来,刘循在远处看见,气得咬牙切齿! 两军对阵,刘琦与麾下竟旁若无人谈笑,这分明是不将他放在眼里,遂传令鸣金收兵。 二将各回本阵,刘璝脸色铁青,五十余合没有拿下一名偏将,还险些受伤,这让他川中名将的面子挂不住! 寇封满头大汗,回阵问道:“方才某正要斩刘璝,诸位因何发笑?” 张飞微哼一声:“赵子龙看你是个可造之材,想指点你武艺,你愿留……” 话音未落,便见寇封满脸惊喜,滚鞍下马,拜在赵云马前:“承蒙将军不弃,封愿早晚追随左右,聆听教诲!” “好小子……”张飞大怒,“白眼狼,你这个白眼狼!” 寇封嘿嘿一笑,转身抱拳道:“张将军也武艺不凡,但招式太过刚猛,在下实在望尘莫及,想学也是力不从心,还望见谅。” 张飞这才脸上好看些,看向赵云:“子龙,你可听到了,这小子是退求其次!” 寇封忙摆手道:“不不不,我绝无此意……” “尔等休要欺人太甚!”刘循见敌军旁若无人笑闹,再也按捺不住,出马厉喝道:“刘琦,两军对垒,这成何体统?” 刘琦看到城头上出现暗号,瞬间变脸,怒道:“我军中之事,何须你来多嘴?将此人与我拿下!” 张飞早已跃跃欲试:“俺来!” “末将愿往!”吴懿同时出马。 “且慢!”刘琦急忙叫住二人,蹙眉道:“二位皆是长辈,以大欺小且不论,以多欺少,就未免太过了吧?” 吴懿抱拳道:“某外甥不识时务,理当由我来教训!” 张飞怒道:“你要这么论,他也是俺大侄子!” 刘琦叹道:“刘循毕竟与我同宗,虽有些愚钝,但不可害其性命,免得伤了和气。” 陈到看法正暗使眼色,也出马道:“末将与刘循交过手,只需十合便可将其擒拿!” 吴懿急于立功,忙道:“末将五合即可!” 张飞大吼道:“俺只要一合!” 刘琦无奈,只好道:“你三人猜拳吧,谁赢了谁去!” 张飞横矛于马上,先指着吴懿:“来来来,划两拳先!” “岂有此理!”刘循见阵前几人竟然争执起来,仿佛自己已是囊中之物,任由他们拿捏,催马向前,大叫道:“尔等休要欺人太甚!” 三人未得刘琦将令,自然不为所动,急着先分胜负,三匹马围成一圈,当阵划拳。 “哥俩好,五魁首,八匹马……” 张飞的大嗓门更是吼得震天响,看得两军士兵一片哗然,这场面简直闻所未闻。 当着三军之面,刘循觉得自己像街上被耍弄的猴子,催马直冲过来,涨红脸怒吼道:“你们三个一起上!” 刘琦见时机已至,对赵云传令道:“速擒刘循!” 赵云双目微凛,轻磕马腹,胯下马便如离弦之箭,飞奔而出,直取失去理智的刘循。 刘琦对寇封笑道:“好好看,好好学!” 第287章 兄弟齐心 寇封正点头,却见赵云闪电冲到对方面前,刘循才抬枪,兵刃便被击飞,人在马上摇晃,便被赵云抓住袍带提了起来。 “这……”寇封愕然,苦笑道:“学不会,学不会!” “三星照!”张飞大笑道:“俺赢了,哈哈哈,你喝……” 喊完了才发现自己在马上,再回头时,见赵云已将刘循生擒:“子龙,你偷袭,不讲武德!” 刘璝回到阵中,自觉面上无光,无颜与三军相见,正垂头丧气,忽听战马嘶鸣,抬头见刘循被擒,急忙催马来救:“放开我家公子!” 张飞挺矛而出,大吼道:“滚——” 刘璝见张飞怒目杀到,被这一嗓子吼得双耳轰鸣,心慌意乱,又急于救人,惊怒交加,顿觉胸口憋闷,一口气提不上来,眼前发黑,跌落马下。 “杀!”张飞怒气未休,举蛇矛直往蜀军阵中杀去。 转眼之间两员主将陨落,蜀军大乱,哪敢再与张飞交手,掉头便往城里逃走。 张飞直冲到吊桥头,大喝道:“燕人张飞在此,谁与俺一战?” 蜀军在桥上惊得魂飞魄散,争相逃窜,不少人被挤落河中,城门口更是拥堵不堪,一片叫骂之声。 士兵抬着刘璝尸体而回,他刚才惊慌落马,头先着地,撞断颈椎,早已气绝。 刘琦并不急于进城,只命吴懿领兵威慑,将刘循押到近前,问道:“事到如今,还不悔悟?” “怪我一时逞强,连累刘璝,既已兵败,我无话可说。” 刘循被赵云一招拿下,便知自己文武都与刘琦相差甚远,再看刘璝脑袋耷拉着,死状极惨,早已心生悔意。 “愿赌服输,还算有皇室宗亲的几分气度!”刘琦下马,正色言道:“江山沉沦,内斗实非明智之举,我也不想多造杀戮,兄长可知我一番苦心?” 刘循抱拳道:“承蒙两次不杀之恩,吾岂不自知?愿写信劝说家父,迎将军进成都。” 刘琦这才松了一口气,命人牵过刘循坐骑,二人并头来到城下,喝令守军开城。 正在此时,却见城上一人探身而出,大声道:“刘琦,休要以为拿住大公子为质,我等便会开城,未得主公将令,张松誓死不降!” 刘循吃惊道:“先生为何突然回城?” 张松叹道:“一早上不见小路出兵,我便料到阵前有诈,急回城相救,却还是晚了一步,幸好及时保住雒城。大公子休慌,我已派人向成都报信,主公定会设法救你。” 刘循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忙解释道:“我与刘将军并非为敌,已然约定同心讨逆,兴复汉室,快开城门。” “此必是刘琦诡计,暗中威胁公子,要我开城,休想!”张松抚须大笑,指着刘琦厉喝道:“若我家公子有个三长两短,张松拼着一腔热血,会同成都上下,与尔等死战到底。” “张别驾真忠烈之臣也!”刘循慨然一叹,向刘琦抱拳道:“看来只好我先进城,亲自劝说,还望将军莫要怪罪于他!” 刘琦点头笑道:“此等义士,更应该嘉奖。” 刘循这才放心,请刘琦退兵三里之外,独自匹马进城,以示自己并未受到胁迫,早已迷途知返,该为刘氏尽一份力。 一个时辰后,刘循与张松带着雒城官员开城投降,城内百姓早已相盼,夹道相迎,欢呼阵阵。 刘循见此情形,黯然叹息,对张松低声言道:“人心如此,纵然高祖重生,光武再世,亦无力回天!若人人都如先生这般忠烈,谁能踏进益州半步?” 张松打个哈哈,笑道:“刘益州虽无意争雄,但一向宽仁,善待百姓,若在太平之世,亦不失为治国良臣。” 刘循长叹道:“人生在世,莫过于生不逢时!” 到了府衙分兵布防,出榜安民,刘循写好书信,劝刘璋开城投降,还拿来给刘琦过目。 刘琦笑道:“你我兄弟齐心,夫复何疑?我也有信捎给叔父,可一并带去。” 刘循见刘琦的信只有一张两指宽的纸条,心中好奇,但刘琦不看他的信,他也不好动问,一并封好命人送往成都。 当夜雒城设宴庆功,刘琦与刘循同座,庞统、法正陪同张松,张飞非要和赵云拼酒,报白日抢攻之仇。 席间其乐融融,吴懿等一众蜀将,见刘琦如此礼敬张松,奉为上宾,个个神色讪讪。 吴懿叹道:“早知如此,我们也该强硬些,免得被人戳脊梁骨。” 吴班低声道:“大哥,知足吧,想想泠苞、刘璝几人。” “这倒也是!”吴懿轻咳一声,仰头饮尽杯中酒,却浇不灭心中惆怅。 自刘璋继位,他们便受到排挤,妹夫刘瑁死后,虽稍有改善,但始终不受重用,十几年蹉跎岁月,虚度人生。 本以为投降刘琦,凭他兄弟二人的本事,必能大放异彩,建立一番功业。 却发现刘琦麾下猛将如云,陈到、张飞、赵云等将,一个比一个猛,再次受到打击,数来数去,也没有他们出头之日。 闷坐片刻,吴懿忽然说道:“贤弟可还记得小妹命相之说?” “大贵之相?”吴班一怔,摆手笑道:“切,刘瑁都死两年了,还提这个?” 当年吴懿全家随刘焉入蜀,因其妹貌美惊人,有善相者预言“后当大贵”,刘焉遂为三子刘瑁娶吴氏为妻,但他却没想到自己儿子非但未能继位,还是个短命鬼。 吴懿冷哼道:“要我说,刘瑁死得却好。” “这是何意?”吴班蹙眉,忽然意识到什么,瞟了刘琦一眼,“兄长是说?” 旋即又摇头叹道:“若说小妹容貌,倒也配得上刘琦,可她已为人妇,终究红颜薄命。” “那又如何?”吴懿却毫不在乎,“刘琦也纳赵范寡嫂为妾,足见那些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如今看来,预言要应在此人身上。再说我兄妹少孤,岂能眼睁睁看她守寡?若不为她谋个安身之所,为兄失责,父母在九泉之下也难以安心。” 吴班点头道:“兄长所言极是,但此事你我恐怕不好主动出面。” “此处非说话之地!”吴懿压低声音,缓缓道:“刘璋若降,东州势力无所依存,只要稍加运作,自会有人助我们促成此事。” 第288章 入主益州 春风刚吹进成都,刚带来几分生机,便被雒城急报冲散,满城惶恐。 刘璋看看左右,曾经文武排列,人满为患,如今只剩王累等寥寥几人,谋臣尽数降敌,大将有去无回。 “天意如此,若刘琦果能兴汉,让出益州我心甘情愿!” 王累言道:“主公勿忧,城中尚有守军百姓,各家再凑钱粮,还足与刘琦一战。” 城中钱粮被张松拨付一空,守军被刘循调走,五千新兵和差役,都忙于维持治安。 “战?”刘璋看向王累,竟失笑起来:“莫说缺兵少粮,就是兵精粮足,谁来统兵?是你还是我?” “这……”王累心有不甘,咬牙道:“南中地区有数百部落蛮人,悍勇好战,益州太守董和治境有方,可许以金银土地,搬请蛮兵来助战……” “放肆!”刘璋勃然大怒,拍案喝道:“纵然世人笑我刘璋暗弱,但吾为汉室宗亲,只求保全境内而已,若用蛮夷异族,我大汉威严何在?汝屡骂张松引狼入室,结果宁死要保雒城的反倒是他,你用此计,才是引狼入室,居心何在?” 王累从未见主公如此强硬过,反倒一愣,更不知该如何辩驳,被愤怒的刘璋轰出府衙。 剩下的谯周等人也不敢说话了,刘璋正在气头上,眼看就要易主,这时候没必要惹上骂名。 就在此时,士兵将刘循书信送到,刘璋急忙拆开,看罢之后反倒释然,长叹道:“吾儿深明大义,刘琦仁德为公,某岂不识时务?” 感慨之间,心中一张纸条掉落,从案几上晃晃悠悠落下,飘到谯周脚下。 谯周俯身捡起来,打开看罢,愣了一下,才笑道:“主公,刘将军深念同宗之情,切莫辜负他一番苦心。” 刘璋指着纸条:“上面写些什么?” 谯周一字一字念道:“璋叔,故乡的桃花开了!” 刘璋自然明白刘琦之意,默然半晌,才叹道:“吾父子在蜀二十年,无恩德以加百姓,反受区区张鲁欺凌,百姓受困,人才埋没,皆我之过也,理当让于能者居之。” 谯周言道:“主公所言极是,今天降丧乱,奸雄乘衅,天下切齿,忠臣良将莫不思竭尽力,肝脑涂地。幸有刘伯玮英才挺出,聚众英豪,率先抗贼,以除国难,主公以大局为重,同宗齐心,上可报国家,下不负先人,必将名垂竹帛,彪炳千载。” 刘璋言道:“先生言之有理,如此就请先生往雒城,请刘琦入成都,如何?” 谯周欣然领命:“主公委用,吾万死不辞,二公子阐为人恭顺,有仁爱之风,可代使君同往,以表诚意。” 刘璋遂遣次子刘阐与谯周前往雒城,请刘琦入蜀,同时命蜀郡太守许靖往犍为迎接刘磐,犒劳荆州兵马,解除境内危机。 次日刘琦领兵到成都,刘璋率领文武出迎,将印绶、佩剑奉上,让出益州牧之职。 刘琦施礼道:“非是我喧宾夺主,不行仁义,奈何曹贼势大,孙权觊觎,仅以荆州之地兴汉,实在有心无力,还望叔父体谅。” 刘璋慨然道:“贤侄果然神采非凡,你我本为同宗,今将益州托付于你,望能善待众官百姓,吾愿还乡养老,二犬子不才,愿助贤侄再兴汉室,永续汉祚!” 刘琦接过印绶,与刘璋同行入城,只见街上人头攒动,百姓欢呼,马上就要春耕,终于能赶上荆州政策,捡了个大便宜。 众人到府衙,刘琦传令大宴三日,犒赏三军,抚慰益州军民,境内一片欢悦。 下午刘磐领众将轻骑到成都会合,刘琦接见老将严颜,为张郃、甘宁等接风,南北发力,终于胜利会师。 益州刺史的印绶交到刘磐手中,并拜镇南将军,命其治理西川,防备南蛮,支援汉中。 并不是刘琦任人唯亲,他信任刘磐,自然要让他掌管重要的地盘,这就是成王败寇,一朝天子一朝臣。 在乱世来讲,这叫寻找明主,在后世的职场上,就是做对事不如跟对人。 人的机遇和命运,往往与身旁人息息相关,没有合适的舞台,再有能力也是枉然。 同时拜蒋琬为益州别驾、刘巴为治中,提拔费祎、董允为从事,重点培养这是蜀汉后期的中流砥柱,能力毋庸置疑。 除熟悉荆州政令的主要官员外,益州许靖、谯周、董和、李恢、秦宓等全都起用,辅佐理政。 这次取益州比刘备更轻松,基本资源没有破坏,再加上未经战乱的荆州家底,人口钱粮都不用发愁。 但益州境内形势错综复杂,重用任何一方都会引起动荡,唯有刘磐这个第三者入场,才能一碗水端平。 他是刘琦心腹,不必顾虑重重,只要搬用荆州政令,合理削弱世家,不引起反弹,平稳过渡即可。 另外入蜀功臣张松和法正,这两人一个太傲,一个小心眼,都在车骑将军府任职,留在自己身边,免得和其他人起冲突。 张松过目不忘,任长史掌管情报机要,法正则为参军,与庞统一样,加入诸葛亮的军师阵营,做智囊团。 三足鼎立的格局初步形成,卧龙凤雏同在,又改变徐庶命运,武将除马超外,又加了甘宁、张郃、于禁、张任,可谓人才济济。 诸葛亮仅凭益州资源,就延续汉祚数十年,六出祁山,斡旋江东,如今手握王牌,刘琦底气十足。 孙曹正争夺淮南,若能趁机平定关中,驾临长安,兴汉的呼声会更高,如果曹操再多吃些五石散,取中原指日可待。 一时之间,刘琦踌躇满志,整个人有些飘飘然,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忽然理解官渡时的袁绍、赤壁时的曹操,为何会轻视对手,那种掌控天下,威慑敌手的优越感,简直无与伦比。 唯有身在其位,才能体会这种滋味,不过刘琦也深知骄兵必败,天下未定,还需努力。 站在成都府台之上,刘琦放眼望去,天府之国烟雾缥缈,四周山色青青,慨然一叹,今有万里江山,就差美人陪伴了! 第289章 兄弟义气 成都大宴三日,军民欢悦,唯有张飞闷闷不乐。 与他脾性最投的甘宁,第一天拼酒之后,便带着兄弟们四处招摇,再回到蜀郡,可谓扬眉吐气,自然要好好炫耀一番。 其他交情好的赵云不酗酒,庞统有应酬,其他人也不敢与他拼酒,大哥二哥也不在,便觉十分无趣。 在家枯坐一日,实在烦闷,便又来找甘宁,这个性情洒脱的汉子,很合张飞胃口。 来到锦帆军大营,见一片欢笑之声,士兵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喝酒、比武、赌钱等等,不时发出尖叫。 张飞一眼便看到人群中高大异样的沙摩柯,正在那里看几名蛮军和锦帆军捉对厮杀,桌上摆着一堆铜钱,挥拳助威。 张飞卷起袖子冲进场,拉着沙摩柯:“来来来,俺俩也比划比划。” “不比不比!”沙摩柯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是你对手。” 张飞来了兴致,笑道:“切磋又有何妨?” “张将军,你若想看热闹,我这里酒肉管够,要想赌两把,也可以下注,但比武就不用掺和了吧?” 沙摩柯拉着张飞坐下,谁敢和他切磋,说好了点到为止,动起手来那可是真下死手,虽说不至于要命,但一场下来也得脱层皮。 张飞还振振有词,美其名曰“贵在真实”,若不用全力,如何进步?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敢情挨打的不是你自己? “没劲没劲,赌钱没劲!”张飞看了一阵直摇头,问道:“甘宁何在?” “兴霸?”沙摩柯站起来,伸长脖子四下张望,指着西北一棵老槐树:“那不在那?” 张飞看去,只见甘宁穿着便服,半敞胸口,正卷着袖子在那摇色子,旁边围着许多兵卒,若不仔细寻找,还真难发现他,愕然道:“兴霸怎得和兵卒耍闹?” 沙摩柯大笑道:“我这妹夫败家,可是出了名的瘾大技术差,不把那些赏钱输光,他是不会罢手的。” 张飞冷哼一声,大步走过去,见甘宁在一阵欢呼声中,又分出去一大把钱,嘴里龟儿子骂声不绝,却满脸欢笑。 甘宁输得满头大汗,看张飞走来,招手道:“唉呀,翼德来得正好,来赌两把,给我兄弟送些酒钱。” “甘兴霸,你过来!”张飞一把揪住甘宁衣领,“俺有话和你说。” 甘宁无奈,将桌上的钱向前一推,兵卒们便争抢起来,跟着张飞来到一旁:“将军找我何事?” 张飞环眼圆瞪,不满道:“俺请你喝酒,你推说有事应酬,却在这里与兵卒赌钱,是何道理?” “这便是我的应酬!”甘宁擦着汗水笑道:“这里都是我兄弟,难得庆功休息,自然要陪着他们!” “甘兴霸!”张飞大吼道:“你宁可陪这些小兵卒,也不愿与俺吃酒,分明是看不起俺老张!” “什么叫小兵卒?”甘宁拉着张飞,到墙角树荫坐下,正色道:“他们可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兄弟?”张飞瞪眼道:“那俺算什么?” “挚友,知己!”甘宁慨然道:“知己难得,人生有一二便足矣,但兄弟同甘共苦,越多越好,若没有他们,哪有我甘宁?” “这话不对!”张飞冷哼道,“俺们上阵杀敌,立功升赏,那都是凭自己的本事,一刀一枪挣来的,与他们何干?” “翼德呐!”甘宁一声轻叹,劝道:“说起此事,我不得不再提你酒后无故责罚属下,不只是我,其他人也多次相劝,你怎么就不改改?” 张飞不悦道:“他们跟着俺衣食无忧,随俺立功,各司其职,偶尔打骂又何妨?” 甘宁看着张飞,正色道:“将军与刘玄德、关云长桃园结义,肝胆相照,实在令我羡慕,但你的兄弟情为何仅限于此?兄弟虽亲,但如今天各一方,正所谓远亲不如近邻,你不把属下当兄弟,他们能与你同心?” 张飞蹙眉,半晌才道:“俺大哥汉室宗亲,胸怀大志,二哥义薄云天,武功盖世,都是当世英雄,俺老张敬服,才与他们结交,这些小小兵卒,也算兄弟?” “人能力固有高低,但命都只有一条!他们追随你我,冲锋陷阵,莫不倾尽全力,哪一个不是拿命在拼?” 甘宁摇头叹息,指着场中欢笑的兵卒,缓缓道:“他们将身家性命交给我,那是对我的信任,这难道不是过命的交情?与人相交,不在贵贱,而在真诚,关公虽有万人敌的本事,但真到遇险之时,与你生死患难的,还是这些日夜相伴兵卒啊!” 张飞闻言,目光怔忪起来,想起与刘备、关羽相交之情,那也只是三人之欢,对比眼前这欢腾的场面,自己营中空空荡荡,一片沉闷,忽然心生孤独之感。 正在此时,几名兵卒跑过来:“老大,刚从东街买了一百个兔头,我们请你吃。” 甘宁挑眉道:“可有酒?” “当然有!”几人上前拽着甘宁,“今天必须把你灌趴下。” 甘宁回头无奈道:“翼德,改日再陪你,你可要长点心呐!” 一行人欢笑而去,很快便见甘宁与众人吃喝笑闹,手舞足蹈,到后来被人抓起来,抛上半空,惹得满营欢呼,声如雷震。 张飞独自坐在墙角,大大的眼睛里,尽是萧索,想起刘备曾嘱告他善待士卒,刘琦、庞统也多次提醒,关羽似乎对属下也常笑颜相对…… 闷坐一阵,张飞忽然起身,大步出营,直奔自己住处,提剑到后院狂砍一棵老榆树,护卫见他脸色阴沉,吓得远远躲开,不敢动问。 削了十根手指粗细的榆树条,张飞拿在手中,召集亲卫们会齐,见众人脸色惨白,有人甚至两股战战。 “将俺那二十坛酒搬出来,都去军营!” 张飞吩咐完毕,独自先到营中,虽然也有不少人围坐谈笑,但比起甘宁大营却差了许多。 士兵们见张飞风风火火出现在营门口,顿时大惊,如见到恶狼的兔子,呼啦一声全都各回营房,偌大的营地空无一人,瞬间变得冷清。 “诸营集合!”张飞大吼一声,亲自到点将台旁擂鼓。 等营中将士惶急聚齐,张飞将榆树条啪的一声放在桌案上,所有人都吓得浑身一颤。 张飞缓缓扫视全场,沉声道:“所有挨过俺打的,都站出来!” 第290章 国士之风 张飞站在点将台上等了半晌,却没人敢站出来,大喝道:“一刻钟内,都到东面集合,胆敢有人隐瞒,军法从事!” 士兵们一片震动,此时亲卫也用车拉着酒坛入场,看到这场面,所有人无不惊慌。 虽说全军犒赏庆功,但大家都看出来,这两日张飞闷闷不乐,谁也不敢触他霉头,能躲则躲,没想到今日还是爆发了。 参军刘贤闻讯赶来,见张飞拿着荆条,广场上摆着一排酒坛,碗里倒满酒,这是又要喝酒打人? 忙硬着头皮上前劝道:“如今全军庆功,军民同乐,将军实不宜责罚兵卒,有何不快之处,何妨与我单独商议,属下定设法为将军解忧。” “这是俺军中事,你不必多言!”张飞一把推开刘贤,站在台边,看着走向东面的士兵。 刘贤看劝不住张飞,忙向门口守军使个眼色,让他去请刘琦。 刘琦派刘贤做副将,最主要的职责就是监督他酒后闹事,阻止张飞乱责属下,甚至放权可将醉酒的张飞暂时关押起来。 但今日没饮酒便打人,刘贤不明所以,更无权将张飞关押,只能去报信。 很快东面广场上站了许多人,粗看竟有两百余,越亲近的越多,身旁亲卫几乎都在,张飞的脸色愈发阴沉。 等众人集合完毕,张飞竟脱去外套,露出黝黑结实的肌肉,光着膀子拿起荆条,便要下高台。 刘贤看这架势,是要下狠手,赶紧跑到台阶旁堵住,躬身恳劝道:“这些军卒并未违反军纪,将军亦未吃酒,无故打人实在不该,望将军三思!” 张飞见所有人都如此认为,想起甘宁的话,心中竟莫名涌起一股悲伤,大吼道:“谁说俺要打人?” 刘贤一怔,张飞竟从旁边高台上直接跳了下去,来到桌前,扫视众人,忽然单膝跪地,向众人抱拳:“俺张飞,对不起诸位!” 众军大惊,纷纷跪在地上,有些人甚至吓得哭出声来,张飞越是如此,只怕一会打得越狠。 “张将军,你这是?”刘贤也惊呆了。 张飞看着惊慌如鼠的兵卒,忍不住虎目落泪,大声道:“诸位不要怕,俺老张脾气暴躁,酒后打人,这都是我的错,今日特来向诸位赔罪。” 营中一片哗然,士兵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那些跪着的士兵更是不可置信,愣愣地看着张飞。 张飞愈发觉得悲哀,长叹道:“大家陪俺出生入死,将身家性命都托付于俺,俺还动辄无辜责罚,实在罪该万死!” 营中一片沉默,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有人猛甩脑袋,以为是在梦中。 张飞向天抱拳道:“张飞,自即日起痛改前非,与诸位生死相伴,待之如兄弟手足,若有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嘶——”人群中,有人倒吸一口冷气,低骂道:“混蛋,干嘛掐我?” “我以为我是在做梦。” “那你他娘的该掐自己!” “这不是梦?我竟然想哭……” 刘贤快步跑过去,惊喜道:“子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将军有此一言,实乃三军之幸,汉室之幸。” “俺老张是个粗人,多余的话不会说,闻古有廉颇负荆请罪,俺虽不敢比先贤,但也要向诸位请罪……” 张飞说着,指向人群中一人:“李飞,你是俺最亲近的人,你先来!” 李飞走出来,战战兢兢走出来,张飞先双手端过一碗酒:“你若能原谅俺,先喝了这碗酒。” “属下岂敢怨恨将军?”李飞慌忙接过饮下,大半碗都流在胸口,呛得咳嗽连连。 张飞又拿过荆条:“俺打过你多少下,你还多少下!” 李飞大惊,哪敢接荆条,跪地大哭道:“将军,是我等无用,惹你生气!” “不许哭,不得抗命!”张飞将荆条塞到他手中,背转身大喝道:“快动手。” 李飞看看周围,无奈伸手轻轻打了一下。 “用力!”张飞大吼。 李飞浑身一颤,稍微加了点力气。 “用全力!你若不用力,便是不肯原谅俺!”张飞吼道:“再来!” 李飞泪流满面,大吼一声,咬牙狠狠打了下去,啪的一声脆响,肌肉颤抖。 “哈——”张飞吐出一口浊气,大笑道:“好,痛快,再用力!” 李飞嚎啕大哭,边哭边打,后面的亲卫也感动莫名,无不抹泪,不多时引得全营将士都哭起来,嗡嗡之声如江河奔腾。 刘琦正在府中接待许靖、庞羲等名士,众人竟要为他作媒,将吴懿妹妹嫁给自己,这让刘琦头疼不已。 吴夫人不但貌美,而且还是刘璋的嫂子,历史上刘备的老婆,蜀汉皇后,怎么又轮到自己了? 正纠结之时,只见史阿一个箭步跑进来,大叫道:“将军,大事不好,张翼德又打人了!” 刘琦大惊,这才消停两天,老毛病又犯了,赶紧往军营赶去,远远便听到营中一片哭嚎之声,隐约还传来张飞大叫:用力、痛快,爽…… 刘琦脸色阴沉,心想今日不管你是张飞还是三叔,都不能再给面子了,冲进营门,却忽然呆住了。 只见满营将士跪在地上,数千大老爷们哭得泣不成声,张飞光膀子站在桌前,竟被兵卒在反打。 “这……”刘琦猛地甩头,看向一旁的史阿:“我没看错吧?” 刘贤快步跑过来,双目发红,深吸一口气禀告道:“张将军负荆请罪,在向全军赔不是,要痛改前非。” “真哒?!”刘琦激动得喊破了嗓子,快步跑到场中。 见张飞躬身扶着桌子,汗如雨下,后背已被打得皮开肉绽,地上一滩水渍混着血迹,激动大叫道:“三叔!” 张飞直起身,龇牙咧嘴,却满脸欢笑:“哈哈哈,大公子来得真好,你也抽俺两下!” 刘琦眼角一阵抽搐,心想张飞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从虐待狂变成了受虐狂? 刘贤慨然叹道:“张将军一朝醒悟,痛改前非,实为国士之风!” 李飞赶紧上前求情道:“张将军改过赔罪,我等已感动万分,实不忍再打他,实在折煞我等,请将军收回成命。” “请将军收回成命!”三军跪地齐呼。 第291章 身不由己 看着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满营将士,刘琦心中感慨不已,对张飞言道:“三叔如此赔罪,实在令人欣慰,但打人虽有诚意,但弥补不了过失。” 张飞一瞪眼:“难道让他们砍了俺这颗头才行?” 刘琦失笑道:“非也,军中男儿,个个都是热血心肠,三叔显出诚意,他们已是感动万分,只要今后改过,便足感欣慰。” 张飞问道:“那挨过打的,要如何弥补过失?” 刘琦将张飞拉到一旁:“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只是普通百姓,参军或身不由己,或为一口饭吃,真正心存大义,胸怀大志者,寥寥无几,古往今来,唯有重赏,才出勇夫,你可明白?” “原来如此!”张飞恍然,笑骂道:“原来甘兴霸这小子,是在故意输钱。” 刘琦深感欣慰,趁机分析道:“甘将军与士卒同甘共苦,打成一片,所以锦帆军每逢出战,无不效死力,虽说都以利为先,但也是以心换心。兵法云:上下同欲者胜,古来名将,无不爱民如子,便是此理。” “俺懂了!”张飞抱拳施礼,回到桌前,将剩下的酒分给那些挨打的兵卒,举碗大笑道:“兄弟干一杯!” 士兵们无不欢欣雀跃,满营换作一片欢呼之声,比平日练兵还要士气高涨。 刘琦看着这一幕感慨不已,忽然想起一句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那些生性善良,甚至一生修行的人,都未必能成佛,但杀人如麻,浑身沾满血腥的人,一朝向善,便可成佛。 又好像平日不及格的学生,忽然考了80分,家长老师无不夸奖,而平时100分的学生,因为失误考了99,反要受到责骂。 张飞平日苛责属下,动辄打人,无不胆战心惊,今日痛改前非,向他们赔罪,便心生感激,反而比其他各营士兵更为拥戴主将。 世间的事有时候往往就是不可理喻,不能以常理论之! 看着护卫围着张飞疗伤欢笑,刘琦悄然离开大营,无论如何,张飞幡然悔悟,确实值得庆贺! 虚惊一场,刘琦再回府衙,找庞统、法正商议联姻之事,虽说刘备娶了吴氏,到自己这里就不一定合适。 庞统言道:“自刘焉入主益州,东州兵便与本土官吏多有争端,先有甘宁等不满起兵,后有赵韪之乱,以孝直之才,也备受排挤,可见境内错综复杂。今公子入主益州,又添荆州势力,务必做好平衡,若稍有不慎,或会有二次内乱。” 法正点头道:“东州兵随刘璋父子而来,以此二人为后盾,今刘璋还乡,其无所依存,将军又推行新政,重置土地,外来者更为不安,自然要另寻安身之策。” 刘琦无奈道:“我重用张松,乃其入蜀之功,又以我为明主,岂能辜负?如今境内皆论功行赏,并无偏颇,外来者也有许靖、庞羲等名士担任要职,这还不够?” 法正叹道:“将军出身名门,安知流落之苦?外来者既受排挤,又无根基,自然心中惶恐,即便将军执法公正,亦难令其归心。正如客至主家,即便亲生兄弟,亦有所别!” “原来如此!”刘琦恍然,自己做的再公平,外来者也没有归属感,心里不踏实。 庞统也道:“今东州势力,文以庞羲为首,武以吴懿兄弟为重,既已决定与公子联姻,若此时拒绝,其心更不安矣!” “这……看来我好像并无选择?”刘琦一阵苦笑,自己倒还身不由己了? 法正言道:“将军德高位尊,诸事便不可以己之好恶忖度,需以大局为重,今大业将成,既不背德、又不伤己之事,何乐而不为?” 听说吴氏也十分貌美,而且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接盘刘备,这不是巧了吗? 刘琦心中已有异样的刺激,嘴上却说道:“刘瑁与我同宗,甚至算是长辈,这还不算背德?” 法正淡笑道:“若论亲疏,何比于晋文公与子圉乎?” 刘琦微微一怔,快速搜索原主记忆,原来晋文公逃难到秦国,娶了亲侄晋怀公子圉的妻子,这关系可比他和刘璋亲近多了。 与这些智者大儒对话,实在费劲,时不时引经据典,旁征博引,九年义务的那点知识,连皮毛都算不上,一个不小心就会露怯。 “那只好如此了!”刘琦心中美滋滋,嘴上却一声叹息。 不过这次吴氏不能再做夫人,只能算纳妾,又是寡居,便一切从简,七日婚事便成。 成都上下喜气洋洋,外来的士族终于踏实下来,而以张松、严颜为代表的本土人士也乐见其成。 正如刘琦在酒宴上所说,无论从何处来,都是大汉子民,今后在益州落地生根,数十年后,便都是一家人,共建天府之国才是长久之计。 应酬一番,好不容易熬到天黑,刘琦便迫不及待直奔洞房,红烛罗帐,身穿彩衣的吴夫人静静坐在那里,虽非首次成亲,竟也不安地搓着手指。 刘琦此时早已是轻车熟路,上前挑开盖头,便露出一张绝世容颜,令他禁不住呼吸一滞。 来到这个世界,不敢说阅尽天下美人,但好歹也见过大小乔,习萱那几位夫人也都各有特色,但眼前的女人,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若用后世的话来说,应该就是气质,用刘琦的话说,那就是女人味,按时下的话说,便是贵气! 刘琦愣愣看了半晌,忽然一股热血涌上脑门,开口吃吃道:“叔母……” “啊?”吴夫人正俏脸发红,闻言檀口微张,脸上的娇羞变作愠怒:“将军若是嫌弃妾身,又何必同意这门婚事?” “不不不,我并无此意!”刘琦连连摆手,勾起吴夫人光洁的下巴,轻笑道:“我只是……喜欢这个称呼而已。” “妾身已是将军的女人!”吴夫人显然很忌讳她已做人妇,幽幽叹道:“将军虽与亡夫辈分有差,你我年纪却也相当,何苦如此?” 刘琦嘿嘿一笑,将美人揽入怀中:“就只在成都,到荆州便恢复如常。” 吴夫人猛地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刘琦:“如此叫法,那可是乱……唔——” “嘘!”刘琦低头堵住红唇,舌头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第292章 出头之日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就在刘琦入主益州,春风得意之时,司马懿归家省亲,郁郁寡欢。 张春华一边喂奶,见司马懿逗弄小儿司马师,才露出一丝笑意,忍不住问道:“当年曹操屡次征辟,夫君宁肯装病,数月不下地也不愿上任,今被疏远,赋闲家中,岂非正遂夫君心意,为何又闷闷不乐?” 司马懿叹道:“夫人有所不知,吾昔日不肯应征,乃因曹操把持朝政,心中不满,不过是个义愤青年而已!后不得已入朝,方知天下形势,已非天子所能掌控,汉室名存实亡,若再不建功立业,吾一生所学,将付诸东流。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若无功名,如此碌碌无为,与草木何益?” 张春华笑道:“夫君满腹经纶,又与曹丕交厚,绝不会被埋没,迟早必有大放异彩之日。” 司马懿蹙眉道:“区区小挫,我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此次被免职,始终猜不透丞相心意,令我寝食难安。” 张春华道:“莫非是因长安一战,杀戮过重,丞相迫于朝野议论,不得不如此?” “未必!”司马懿摇头道:“曹操乃枭雄也!为人独断专行,但求得利,何惧流言?杀吕伯奢、屠徐州,乃至以肉为粮,这且无惧,何况区区长安数万贼军?” 张春华一阵沉默,忽然叹道:“不过多造杀戮有伤天和,夫君今后若再统兵,要多以宽仁为上。” 司马懿摇头笑道:“为将者当杀伐果断,正所谓慈不掌兵,杀与不杀,但看局势,岂能由心?” 张春华蹙眉道:“你就不怕遭报应?” “报应?”司马懿呵呵一笑,“自古成王败寇,唯有胜者方能流芳百世,吾学兵法韬略,正为逆天改命,何惧鬼神?” 张春华不悦道:“你就不怕报应到我与子嗣身上?” 司马懿摸着司马师肉嘟嘟的笑脸,不以为意:“相师已经看过,吾儿有大富大贵之相,命格极尊,若真有鬼神,也只会暗助,岂敢侵害?” 张春华无奈一叹,正要相劝,却见丫鬟带着书信前来,乃是军中急报。 司马懿拆开看罢,大笑道:“终到我出头之日矣!” 张春华忙问道:“又有何时?” 司马懿道:“周瑜设谋攻取淮南,寿春已破,丞相束手无策,命我到军前听令。” 张春华蹙眉道:“曹操刚将你调离军中,忽又调用,我看未必是好事,何来出头之日?” 司马懿双目微凛,缓缓道:“淮南战事紧急,丞相调我到军前,足见吾于长安灭马腾,已得丞相认可!其将我调离军中,并非因谋划不当,虽猜不透其中缘由,但未过数月便又起用,必非其本心,而是为形势所逼,不得不用。” 张春华问道:“何以见得?” 司马懿言道:“夫人有所不知,丞相近两年头疾频繁发作,竟致昏迷,其服五石散虽能镇痛,但据家师所言,是药三分毒,五石散尤甚,只恐命不久矣!” 张春华欣喜道:“曹操对夫君若即若离,但曹丕却与夫君乃是挚交,若能继承位置……果然要熬出头了。” 司马懿仰天慨然一叹,缓缓道:“整理典籍,教授子弟,非吾所愿,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方遂男儿之志!” 张春华忙命人准备行礼,临行时嘱咐道:“伴君如伴虎,你到丞相身边做事,更要多加小心。” “夫人勿忧,安心照顾师儿,吾自有自保之法。” 司马懿快马加鞭,兼程赶往徐州,到营中拜见曹操。 曹操于病中亲自接见司马懿,言道:“仲达在长安平贼立功,孤心中自知,未曾升赏,反调离长安,既为保护你,也为安定关中人心,你可明白?” 司马懿心中虽觉不尽然,但还是躬身道:“马腾在西凉威望素重,属下用计除之,必遭报复,丞相一番苦心,属下岂能不知?” 曹操深感欣慰:“既然知吾心意,便不必介怀!” 司马懿躬身道:“我等为国效命,虽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愿随时听用,绝无怨言。” “好男儿志在四方,当今天下纷扰,何愁无用武之地?仲达多谋,淮南便是你建功之时,尽可施为。” 曹操抚须大笑,遂拜司马懿为参军,与荀攸掌管军务。 司马懿大受感动,跪地道:“懿愿为丞相赴汤蹈火,勠力尽忠。” “真不负司马八达之名!”曹操大喜,亲手扶起司马懿,言道:“今周瑜已回柴桑养病,江东诸将不足为虑,吾意趁其立足未稳,重取淮南。但程普死守寿春,此城经子孝亲自督造修葺,固若金汤,汝有何破城之策?” 司马懿略作沉吟,抱拳道:“明日属下愿到阵前督战,观察敌情,再思对策。” 曹操见司马懿遇事沉稳,也不信口开河,大为赞赏,又命其为安南将军,与夏侯惇统领众将,攻打寿春。 司马懿谢过,辞别曹操,当即便与夏侯惇、荀攸等了解军情。 曹操已调徐州、兖州守军,合计十万大军围攻寿春,但吴军死守不出,数日毫无进展。 寿春城中有三万兵马,另有两万守合肥,正于淝水疏通水路扩建新城,可随时支援寿春。 荀攸言道:“寿春扼徐扬咽喉要地,又处淮水之上,退可保淮南,进可取徐州,周瑜不顾生死亦要取此地,必有图中原之意。若肥水水路开通,水军直达寿春,吴军必会北上,吾等要尽早为丞相分忧。” 曹洪在长安与司马懿共灭马腾,对其才智早就信服,马上问道:“仲达诡计……机智多谋,有何高见?” 司马懿言道:“昔日丞相平袁术,攻寿春便难如登天,如今历经修葺,更为坚固,若无内应,恐难攻破,唯有引蛇出洞,方可趁机而动。” 夏侯惇期待半天,听到这么一句话,冷哼道:“先前子孝用丞相之计,重创周瑜,吴军已如受惊的老鼠,躲进巢中一动不动,怎会轻易出来?” 司马懿笑道:“蛇鼠躲入洞穴,不过是为自保苟安,可用恫吓之术,震动巢穴,假以时日,自会生变。” 夏侯惇一怔,瞪着独眼不满道:“某视江东众将如鼠辈,只是打个比方,你却论起除蛇鼠之术,真不分轻重。” 第293章 旁观者清 司马懿言道:“此术亦为破敌之策也,固守虽为稳妥之策,但也是坐以待毙,若是周瑜在此,又当如何?” 夏侯惇蹙眉道:“周郎小儿若在,恐不会如此坚守,必会设法出兵,以攻为守,但如今东吴上下一心死守,如之奈何?” “然也!”司马懿笑道:“鼠遁穴中,若施以惊吓,必有出逃或反击者,吾料城中众将必有主战之人,只需发动猛攻,自会出兵。” 夏侯惇摸着下巴:“嘶——好像是这么个理。” 荀攸恍然道:“仲达所言极是,吾等皆以寿春坚固,不肯全力攻打,吴军自恃城池,亦自苟安。此时正该迎难而上,叫贼知吾取城决心,久必生变,变则城可破矣!” 曹洪拍着夏侯惇肩膀大笑道:“我早就说仲达诡计……智计百出,你看看——” 司马懿谦虚道:“非是在下技高一筹,此乃旁观者清,丞相与诸位因知寿春坚固,不想损耗兵力,也是人之常情。” 众将闻言纷纷点头,心想确实如此,不是我等不如这个小孺子,而是根本就不想强攻寿春而已。 荀攸在一旁抚须打量着司马懿,暗叹道:奉孝之后,丞相又得一位奇才。 司马懿目光长远,别的不说,只是摆脱常规,反其道而行之,就很少有人能做到。 许多事看似简单,一点即通,但当局者迷,而能超脱事外者,往往都能掌控全局,运筹帷幄。 次日,曹军中传出消息,曹操病重,不能掌管军务,在彭城休养,命夏侯惇督军攻打寿春。 夏侯惇领兵直逼近寿春,扎下大营,命曹洪、臧霸、曹休三路齐攻寿春,只留南门让吴军撤退。 平静半月的寿春再次杀声震天,吴军也休整未久,见曹军气势汹汹而来,匆忙防备,初时折损不少士兵。 自官渡之战后,曹军的攻城器械大幅增强,井阑可高达五丈,士兵如在云端,俯视城内,一切动静尽在掌握。 投石车经刘烨几人改造,不但加强射程,一次能打出五六块巨石,一旦发出,如雷霆霹雳,声势骇人,改名霹雳车。 其他诸如冲车、云梯等,更是应有尽有,强弓硬弩摆列整齐,对守军也威胁极大。 一连三日,曹军攻势如潮,填平护城河,杀到城下,乐进亲自领兵攻城,已有人登上城头,曹军士气高涨。 夕阳如血,映着寿春城外堆积如山的尸骨,场面触目惊心。 曹军退下之后,程普召集众将议事,守城虽说占优,但曹军势大,攻势如潮,众将也都疲惫不堪。 周瑜回去养伤,大家都以为程普必会接任都督,谁知周瑜却举荐鲁肃为淮南都督,都疑惑不解。 鲁肃到任后,先传孙权将令,周瑜看寿春城池坚固,料定曹军不会强攻,命全军练兵养卒,安民积谷,稳固淮南防线。 随后命程普继续掌管兵马,防备曹操,自己则前往合肥督造水路,待打通淮河、淝水、巢湖水路,淮南兵精粮足,便可与曹军对战。 程普蹙眉道:“曹军如此猛攻,看来对寿春志在必得,二位都督预料有差,该如何是好?” 董袭叹道:“照此下去,哪怕寿春是一座土山,也要被曹军夷为平地,只怕等不到打通水路了。” 吕蒙却道:“寿春坚固,粮草器械充足,城中有两万守军,足守半年,今年雨季又将至,曹军不久必退。” 黄盖大怒道:“曹军如此咄咄逼人,分明是欺我江东无人,明日某出城对敌。” 吕范也道:“吴侯与大都督皆有将令,我等不可出战,曹军突然猛攻,只恐另有诡计。” 黄盖大笑道:“岂不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鲁子敬虽有智略,但不懂兵法,也不过纸上谈兵而已,战与不战,还看前军局势。” 董袭也道:“倘如都听这些文士所言,濡须之战时早已将江东拱手让于曹贼,要开疆保土,还需我等浴血厮杀。” 吕蒙与鲁肃交情极深,私下里以兄弟相称,忙道:“鲁都督非张子布之流,虽不会领兵,但才干不下于大都督,否则岂能接任淮南都督要职?” 程普双目微凛,瞟了吕蒙一眼,心想江东这年轻一辈,竟已不将我等老臣看在眼里了。 以往他不服周瑜,但几场大战后对其言听计从,如今周瑜伤退,竟说鲁肃之才不输周瑜,难道我还排在鲁肃之下? 不过他毕竟是江东老臣,德高望重,虽心中不悦,但也不会与年轻小辈计较,手捻胡须,蹙眉不语。 众将顿时争吵起来,黄盖等人主张出战,曹军气焰嚣张,杀上门来还不反击,江东男儿必为人所笑。 只有吕蒙和吕范主张防守,曹军攻势虽猛,但必定无法长久,其损伤更为惨重,迟早必退。 程普抉择不下,命众将退下各去歇息,独自到城上巡视,见城外曹军大营围着寿春连成一片,火把齐明,照得亮如白昼。 程咨言道:“今众将争执不下,父亲既难以决断,何不派人去问鲁都督,由他定夺?” 程普手把城墙,冷声道:“鲁子敬将军务委任于我,此时若去询问,为父果真不如鲁肃矣!” 程咨一愣,明白老父亲在军中资历最高,已次居周瑜之下,再不肯向鲁肃示弱。 思索片刻道:“以孩儿看来,若是曹贼亲自领兵攻城,或许另有诡计,但听闻曹操头疾发作,尚在彭城养病,夏侯惇不过一武夫,其实不足为惧。” “嗯?”程普微微一顿,如迷雾顿开,捻须笑道:“吾儿这几年军中历练,已颇有长进矣!” 程咨毕竟也是将二代,心高气傲,抱拳道:“孩儿自幼蒙父亲指点,熟读兵书,常以大都督为楷模,虽还相去甚远,但岂不如吕蒙草莽武夫?” 程普一阵大笑,旋即又责备道:“为父虽在江东颇有功勋,但从不倚老卖老,更不可” 程咨看着老父亲脸上的笑意,忙抱拳道:“父亲德高性宽,好善乐施,江东上下无不敬重,孩儿不及万一。” “你我父子之间,就不必如此恭维了!”程普摆手笑骂,吩咐道:“传陈武、丁奉、董袭三位将军前来听令。” 第294章 直取敌营 四更过后,程普派兵出城劫营,三门外各出一支兵,试探曹军虚实。 天明时分,陈武、丁奉、董袭三将先后回城,都报曹营防备森严,巡逻士兵接连不断,根本无机可乘。 丁奉尚未靠近敌营,便被隐藏在暗处的哨探发现,马上示警,险些被曹军乱箭射伤。 程普并未责怪三人,让他们各回营休息,命黄盖、吕蒙轮流守城。 黄盖见程普竟面带笑意,疑惑道:“昨夜劫营失败,公为何不忧反喜?” 程普轻笑道:“吾已有破敌之策,三日内可见分晓。” 黄盖还要再问,程普已经下城歇息去了,此时曹军已列阵准备进攻,只好先安排布防。 曹军大营中,夏侯惇如困兽般来回走动,荀攸和司马懿则老神在在,一个处理军务,一个展开地图勾勾画画。 营外鼓声大作,各将依旧督战攻城,但这几日折损近万人,伤兵满营,士气低落,攻势远不如前几日。 夏侯惇按捺不住,问道:“吴军已前来劫营,虽有防备,但将士疲惫,总有失误之时,二位为何不发一言?” 荀攸抬头笑道:“将军稍安勿躁,前几日我等便说过,吴军久必有变,今已主动出城劫营,可见城中一样吃力,已生变故矣!” “哦?”夏侯惇一只眼发出亮光:“如此说来,先生已有破敌之策?” 司马懿点头道:“吴军自以为寿春坚固,却未料我军器械充足,守军损伤也不少。程普又是江东老将,常以周瑜自比,吾料其必不甘心困守城池,昨夜偷袭只是试探,这一两日便有大动作。” 夏侯惇皱眉道:“参军之意,吴军还要再来偷袭?” 司马懿笑道:“不错,寿春有守军三万,守城只需一万足矣!今其所忌惮者,乃我军中井阑、投石车等器械,这一次必是冲着老营而来。” 夏侯惇恍然大悟,大笑道:“程普老儿若敢前来,某必擒之!” 司马懿言道:“东吴此番出兵,必会精锐尽出,不容小觑,还需另调虎豹骑相助,可保万无一失。” 夏侯惇不悦道:“对付江东鼠辈,某一人足矣,何须再调兵?” 司马懿道:“将军还需亲自坐镇中军,吸引吴军来杀,战事瞬息万变,不可大意。” 夏侯惇这才不再逞能,命人往彭城报信,请曹纯前来助战。 司马懿又命朱灵自大营运载军器,浩浩荡荡往前方三座大营依次运送,并传令三将,尽快将这些器械消耗完毕。 下午吕蒙守城督战,见曹军又运来一批辎重,不禁眉头紧皱。 曹操拥有中原、河北之地,钱粮物资源源不断,江东才取淮海,还急需治理,若一直守城,非长久之计。 一时之间,陷入鲁肃和程普两种策略的纠结之中,一个长远规划,图谋中原,一个主动进攻,解燃眉之急,似乎都有道理。 夕阳将落,曹军的攻势却更猛,护城河早已填平,不知坏了多少投石车,冲车更是源源不断撞击城上,站在城上如同地震。 程普精神抖擞,再次登城,问道:“军情如何?” 吕蒙叹道:“今日三营又运来一批军器,曹军增加井阑和投石车,守军伤亡已有两千。” 程普抚须扫视战场,问道:“曹军若无这些兵器,吕将军能守多久?” 吕蒙略作思索,答道:“若只有冲车、云梯等,只需一万人,守半年有余。” “年轻人,不可太过气盛呐!”程普缓缓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轻敌万不可取。” 吕蒙不服气,大声道:“末将并未轻敌,以寿春城防坚固,若无利器,曹军再来十万,也是枉然。” “这年轻人……”程普瞟了吕蒙一眼,虽然对他之前顶撞自己不满,但见其如此自信,慨然道:“当真后生可畏。” 吕蒙一怔,心想程普在江东被人尊一声“程公”,果然并非是他资历老,胸襟气度也有过人之处。 抱拳道:“孙子曰: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今曹军虽众,却不足以围我,故知可守也!” 程普诧异道:“你也读兵法?” 吕蒙点头道:“承蒙主公教诲,今只是略窥门径而已。” 程普听闻孙权器重此人,点头道:“孺子可教,再接再厉。” 不觉天色已暮,曹军如潮水般退去,城墙下又留一堆尸体,黑烟滚滚,焦糊的味道扑鼻而来,甚至散发着恶臭。 吕蒙蹙眉道:“若长此下去,尸体腐烂,恐会引发瘟疫,不如放火烧之。” “当年黄巾之乱,动辄十数万人暴尸荒野,这又算得了什么?”程普仰天长叹,慨然道:“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呐!” 吕蒙不知程普何所指,正要询问,程普却传令升帐,调吕范、程咨二人巡逻守城。 来到府衙,却见只有黄盖等几员大将,其余偏将小校一概不在,吕蒙便意识到这是重要军情,自觉站在陈武之后。 程普言道:“这几日观战,我已摸清曹军底细,其在城外重兵防守,但粮草辎重却在后方大营,若能捣毁大营,毁其辎重,则可保寿春无虞。” 黄盖大笑道:“程将军早上卖个关子,害得我一下午都睡不踏实,原来是打算袭击老营,此计甚妙!” 吕蒙蹙眉道:“大营有夏侯惇亲自镇守,要出城袭击,恐非易事,若半路被劫,进退不得,如何是好?” 程普笑道:“曹军若与吕将军想法相同,料定我等不敢出城,大营必定防备松懈,这便是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当年伯符统兵,常以轻骑直取敌营,破敌如秋风扫叶,横扫江东,正是用此计。” 黄盖抚须大笑道:“程将军所言极是,吾等虽老,但刀枪犹锋,正该老当益壮,破敌建功。” 想起当年追随孙策的时光,几位老将无不双目发光,那时候冲锋陷阵,所向披靡,那才叫打仗,如今瞻前顾后,唯唯诺诺,实在憋屈。 吕蒙此时已明白程普方才之言,又提醒道:“曹操统兵多年,军纪严明,非昔日严白虎之流可比,诸位将军不可轻敌。” 程普笑道:“若曹贼在营中,某自不会出兵,但夏侯惇不过武夫而已,有何惧哉?” 第295章 老当益壮 程普命吕蒙、丁奉守城,三更时分各分兵袭扰城外三营,吸引曹军注意。 自与黄盖、陈武领精兵出城劫营,直取曹军大营,若城外曹军来救,便出城攻其后,一鼓作气杀退敌军。 若城外曹军按兵不动,便可捣毁大营,烧其辎重,曹军只能退兵,再伺机出兵。 吕蒙见程普已有两手准备,看起来也毫无破绽,心中虽觉有些不安,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能照命行事。 等到半夜,吴军先佯攻骚扰敌营,掩护大军自南门出城,绕行向北。 程普此次专门选三员老将,就是要让吕蒙这些后辈看看,当年他们是如何收复江东,打下这一片基业的。 如今的江东,虽然稳固,但从上到下一片死气沉沉,只求自保苟安,没有半点进取之心,哪还有半点江东子弟的血性? 尤其周瑜一倒下,仿佛天崩地裂,全军瘫痪,竟要鲁肃一个文士来掌管军事,难道江东再无统兵之人? 四更时分,人马来到曹军大本营外,见寨中灯火稀疏,守军懒散,果然防备松懈。 程普大喜,马上自正面进攻,挥兵杀入大营,听到鼓声响动,左右黄盖、陈武也同时进攻,曹军大营一片混乱。 震天鼓声响起,转眼之间,营中燃起大火,曹军自相奔走,喊声不绝,程普一马当先直冲中军大营。 火光之下,见一将匆忙出帐,头戴眼罩,只穿着半片铠甲,正是夏侯惇无疑。 “独眼贼,休走!”程普抖擞精神,挺蛇矛直冲过去。 夏侯惇正准备撤退,听到这声叫喊,似乎被激怒,低吼一声舞刀杀来。 二人在中军帐前交手,两军也在混战,曹营中一片厮杀之声,火光冲天,照得亮如白昼。 程普缠住夏侯惇,心中再无顾虑,两翼还有黄盖、陈武接应,分兵冲杀,将营中粮草、器械全都烧毁。 呜呜呜—— 厮杀正酣之时,忽然夜空中响起低沉的号角声,如闷雷来自天际,又像猛兽缓缓觉醒。 程普一怔,此时怎还会有其他号令声,莫不是围城的曹军杀到? 却听夏侯惇大笑道:“程普老贼,中某之计矣!” 程普冷哼道:“夏侯惇,你今日插翅难逃。” 二人奋力又战十余合,却迟迟不见黄盖和陈武前来接应,程普心中起疑,此行是来袭营,早该将曹军杀散才对。 “江东鼠辈,俺许褚来也!” 北营方向,忽然传来一阵牛鸣般的低吼,只见一个壮硕如小山的身影,快速杀来,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陈武正好领兵到,上前拦住许褚,只十余合,便被杀得节节败退,只有招架之力。 程普见曹军还有援军,顿时心生不妙,猛听得四周喊杀之声又起,如同浪潮般四面涌来。 “陈武,撤退!”程普奋起余力,想逼退夏侯惇撤退。 夏侯惇舞刀猛砍,缠住程普,沉喝道:“老贼,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程普奋力死战,黄盖从左边杀到,只见他浑身浴血,须发散乱,大声道:“德谋,营中有埋伏,快走!” 两员老将奋力逼退夏侯惇,黄盖张弓搭箭,大喝道:“夏侯惇,另一只眼还要不要了?” 夏侯惇正要追赶,见黄盖张弓,顿时心生忌惮,自从上次被暗箭射伤一只眼睛,他对箭矢便心有余悸,尤其在黑夜里。 二人在乱军中冲突,只见外面曹军仿佛从火光中走来,无穷无尽,营中守军也开始反击,吴军腹背受敌到处都是曹军。 许褚从背后追来,舞动手中九耳八环象鼻刀,刺耳的仓啷声如催命符一般,伴随着阵阵惨叫,令人心悸。 吴军中根本无人挡得住许褚,被他一人开路杀来,左边铁甲军,右边虎豹骑,都是全副武装的重骑兵,横冲直闯,东吴兵马溃不成军。 程普和黄盖边杀边走,营外也一片混乱,到处都是曹军,自家人马早被冲散,根本无法组织抵抗。 二将带着护卫冒死冲出包围,才往回走,忽然来路上伏兵杀出,朱灵、文钦领兵挡住去路。 “公覆快走,我来断后!”程普杀得满头大汗,心知此次曹军设下重重埋伏,恐怕凶多吉少,不想连累黄盖。 “同进退!”黄盖大吼一声,迎上朱灵,吴兵奋力死战。 轰隆隆—— 此时虎豹骑也随后杀到,在重骑兵的冲击下,吴军再次大乱,根本抵挡不住。 程普见陈武带领残兵赶到,大喝道:“速保护黄老将军撤退,不得违令!” 陈武稍作犹豫,心知形势紧急,马上与黄盖合兵一处,向来路突围。 程普浑身浴血,陷入绝境,也自觉再无颜面去见众将,不顾生死拦住曹军,反将文钦杀得手忙脚乱。 但此时夏侯惇已带兵赶到,大喝道:“程普老贼,此时若降,可免一死!” 程普悲怆大笑道:“某乃江东三世老臣,岂能降贼乎?” 许褚嗡声道:“老贼不知死活,留他何用?” 程普嘶吼一声,催马直取夏侯惇,许褚先拍马而上,大刀横扫过去,兵刃撞击,一声巨响,铁戟蛇矛便凌空飞起。 “再不能为江东效命矣!”程普双手颤抖,便要拔剑自刎。 许褚正准备上前抓人,忽然来路上杀声震天,一将大喝道:“看箭!” 却是吴兵折回,黄盖在马上连放三箭,大吼道:“德谋,不得轻生,快撤!” 程普回过神来,看是丁奉、凌统前来相救,虽疑惑他们为何而来,但此时来不及细问,忙打马撤退。 “江东鼠辈,就会暗箭伤人?”夏侯惇大怒,也取下弓箭射去。 自从伤了一只眼睛后,夏侯惇箭术大增,放箭更无需瞄准,一箭射去,只听程普闷哼一声,已然中箭。 许褚被箭惊退,低吼一声又冲过来,陈武、凌统、丁奉三人合力敌住,吴军接住程普撤退,后方有弓箭掩护,乱箭齐发,转身退走。 等吴军撤退,夏侯惇领兵尾随掩杀,直追到寿春城下,只见城头上火把齐明,吴军摇旗呐喊,似乎要随时杀出城来,城外曹军也全军戒备,不敢有丝毫大意。 二人领兵直追到南门,想趁乱杀入城中,却见城门早有人领兵守护,城上弓弩手严阵以待,只好乱杀一阵逃窜的吴军,退回大营。 第296章 年轻才俊 此时已经天色大亮,程普勉强撑回城,便口吐鲜血坠落马下,众人急忙抬到府中。 只见程普浑身是血,医者割开铠甲衣衫,身上多处创伤,尤其左肋处划开一条口子,深可见骨,背后又中一箭,箭头不敢取出。 程咨哭倒在一旁,众将无不垂泪,上次在合肥,这次在寿春,淮南成为江东折戟之地。 黄盖问吕蒙道:“你如何知道我们遇险,派兵来救?” 吕蒙叹道:“昨夜诸位将军出城,我骚扰曹军归来,便预做准备,谁知曹军一直按兵不动,便料其早有防备,遂传令于城上擂鼓呐喊,惊扰守军,另派人前往支援,谁知还是晚了一步。” 黄盖慨然道:“此次总算保住寿春,子明智勇双全,可为江东栋梁矣!” 程普听众人议论,幽幽睁开眼睛,叹道:“悔不听子明之言,连累诸位!” 黄盖忙道:“胜败兵家常事,寿春还在,程公不必挂怀,只管安心养伤。” 程普扫视众人,勉强笑道:“吾自随先主以来,南征北战数十年,遂有江东基业,今年过花甲,得死于疆场,此生无憾,诸位不必哀伤。” 黄盖垂泪道:“吾与公相识久随主公,情同手足,大业未成,岂可轻言死乎?暂且忍耐,便送往江东医治。” 程普无奈摇头,仰天叹道:“吾有负吴侯重托,心中惶愧,汝等当为江东勠力,吾与主公,当在九天之上护佑诸位。” 程咨道:“父亲,我们还要同回幽州,衣锦还乡。” “我死之后,可葬于曲阿,遥望家乡足矣!”程普轻拍程咨手臂,咳嗽数声,大叫道:“快快,快去请鲁子敬!” 言罢口吐鲜血而亡,程咨大哭,众将默哀。 但现在还不是悲伤之时,派人请鲁肃来主持局面,同时救治伤员,部署城防。 下午鲁肃便赶至寿春,命程咨扶柩回建业治丧,勉励众将,稳定军心。 昨夜一战,折损近半兵力,斥候报来消息,夏侯惇用司马懿为军师,布下这个陷阱,想起长安马腾之败,众将无不心惊。 鲁肃听罢并未责怪众人,赞吕蒙机智,部署得当,否则非但出城人马全军覆没,恐怕寿春也保不住。 黄盖点头道:“曹营中又出司马懿这等才俊,中原果然人才济济,所幸我江东也多俊杰,有子明等将,未来可期。” 吕蒙却叹道:“韬略如瀚海,吾未能识破司马懿之计,也仅限纸上谈兵而已,还需多加思考。” 鲁肃言道:“曹操调司马懿到军中,吾料其必无法久留徐州,眼下雨季将至,曹军不久便退,只需谨防不出,可保无虞。” 这一次众将再不争执,以黄盖为首,都推举吕蒙为守将,调兵布防,鲁肃还回合肥构建水路。 …… 曹军大营中,夏侯惇与众将庆功,唯独司马懿却闷闷不乐。 曹洪敬酒道:“一战大胜,消灭吴军万余,仲达为何还愁眉不展?” 司马懿叹道:“吾此番用计,本该趁势取寿春,未料吕蒙竟能识破吾计,先派兵救人,又守城不出,江东亦有俊杰矣!” 曹洪大笑道:“此战足显参军之能,今守军已去一半,再攻城便轻松多了。” 司马懿却道:“守城不在兵多,以寿春坚固,只需一万人马,可守半年,若换作吕蒙守城,再想用计难如登天。” 曹洪拍拍他的肩膀:“丞相常言:战场之势,瞬息万变。今日虽失良机,但大败吴军,挫其锐气,便值得庆功,自会有破城之日,再寻良机便是。” 司马懿轻叹一声,与众将举杯庆功,本想在曹操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结果还是功亏一篑,多少有些失望。 曹操在徐州听说前军大胜,斩首万余,大将程普重伤而亡,顿时头疾痊愈,亲自到前营犒赏三军。 正准备商议分兵取淮南其他各地,忽然天降大雨,连日不绝,营帐也潮湿不堪,忧闷不已。 荀攸言道:“连日大雨,又是淮南梅雨季节,士卒疲惫,寿春久围不克,不如暂且息战,养精蓄锐,待秋时再出兵。” 曹操仰天长叹道:“今吴军锐气已堕,正当趁胜进兵之时,奈何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向江东,碧眼儿何其有幸?” 遂传令待天晴后退兵,正准备休息时,司马懿前来求见。 曹操笑问道:“仲达可是不甘就此退兵?” “正是!”司马懿抱拳道:“愚以为可以退为进,丞相已传令拔营,吴军必会放松警惕,正是取寿春良机也!” 曹操蹙眉道:“吕蒙为将,极为谨慎,恐再难有机会。” 司马懿言道:“天将大雨,虽助吴军阻我进兵,但亦可助我取城,何不用水攻?” 曹操神情微凛:“你是说,掘淮水?” 司马懿点头道:“丞相高见,自古水火无情,昔日下邳破吕布,决沂、泗之水,吕布尚且束手,况吕蒙乎?” “不可!”曹操摆手道:“昔日水淹下邳,乃因周围群敌环伺,形势紧急,二水又绕下邳而过,正好就近淹之。今淮水远离寿春,一旦决堤,这千里之地,万顷良田,数十万百姓,都将化为泡影,如何使得?” 司马懿抱拳道:“丞相体恤民情,实乃仁主,然淮南若归江东所有,其百姓则为吾之敌,此消彼长,岂非养虎成患?” 曹操背着手来回踱步,良久之后才叹道:“汝可知一旦掘开淮水,便大失人心,虽得寿春,亦难取淮南矣!” 司马懿淡笑道:“淮南既不能为我所用,何妨毁之?得地方可育民,若得其地,迁徙百姓,只需稍加恩惠,自会感恩戴德。” 本想说曹操当年屠徐州,鸡犬不留,甚至兖州出现叛乱,但如今徐州百姓还不是服服帖帖,纳粮缴税? 但话到嘴边,还是觉得不太妥当,只是抱拳道:“事关中原安危,请丞相三思。” 曹操坐在那里又开始揉眉头,他同样也想起当年战事,中原十室九空,他从南阳、冀州等地迁徙百姓,十余年屯田经营,如今才有起色。 如果将寿春一带变作汪洋大海,没有三五年,恐怕也难以恢复生机。 第297章 最后决断 南阳之战,因为肉脯军粮之事,已让他声望大跌,再水淹寿春,必会引起公愤。 更何况如今局势不同,他贵为大汉丞相,正筹划进位魏公、加九锡,做出这等事,如何服众? 司马懿见曹操犹豫,心中疑惑,往日杀人不眨眼,动辄屠城的枭雄,今日为何如此迟疑? 遂又劝道:“鲁肃在合肥增筑新城,开掘水路,欲连通淮河、淝水,此必是江东欲借水军之利保守淮南,伺机进图中原。此时退兵,非但前功尽弃,待其水路疏通,中原危矣!” 曹操双眼眯成一条缝,半晌之后才长叹道:“事关重大,容某思之。” 司马懿只好退出帐外,仰面看着黑沉沉的天空,心情也显得沉郁,难道这次又猜错了曹操的心思? 自从曹操将他调来参与军事,司马懿便决定作出改变,一改往日儒雅文士之风,学曹操杀伐果断,狠辣诡诈,以期获得其赏识。 眼看曹操身体每况愈下,曹丕就要掌权,不趁此机会表现,如何能得重用,如何施展抱负? 但他哪里知道,此时的司马懿,经历的正是当年曹操意气奋发之时。 而如今的曹操,位极人臣,打下一片江山,不再是那个任性妄为的枭雄,而是准备为后代铺路的奠基者。 次日一早,大军已准备拔营,曹操还决策不下,正准备找荀攸商议,忽然探马冒雨送来急报。 曹操拆开一看,勃然大怒道:“鲜卑狗贼,安敢欺吾?” 曹纯问道:“轲比能向来与丞相交好,发生何事?” 曹操沉声道:“幽州急报,辽东鲜卑联合公孙康叛乱,正攻打辽西,欲联合中部鲜卑入侵幽州。” 曹纯大惊道:“轲比能乃鲜卑大单于,屡受丞相厚恩,为何不加以节制?” 曹操叹道:“先前迫不得已,向鲜卑借兵,人马没于濡须,那些人都来中原抢功,大多都是各部心腹亲属,此事引起公愤,轲比能弹压不住了。” 当初曹操借兵,向鲜卑许诺,到中原破城后,先任其抢掠,另外还有奖赏,各部落都争相派兵,为此事还引起部落之间的决斗。 鲜卑人将战事当做儿戏,以为到中原来抢物资,结果如需一战,被刘和、周瑜算计,骑兵全军覆没,两万鲜卑骑只剩三百残余回到部落。 轲比能重新统一鲜卑之后,自居盛乐城,共分做三部,西部鲜卑以拓跋族为主,中部乞伏部在幽州以北,东部则以慕容、宇文部等鲜卑老部落为主。 三部虽尊轲比能为大单于,实则各自为政,并不完全听从号令,如今族人亲属战死在中原,无不震怒,纷纷起兵。 曹纯眉头紧皱,骂道:“胡人皆如豺狼一般,为利而来,一旦无利可图,便反目成仇,甚至反噬其主,早就不该与他们有关联。” 曹操长叹一声,吩咐道:“叫元让、子廉来。” 很快夏侯惇、曹洪到帐中,曹操将北方战事告知,言道:“吾欲亲征鲜卑,子廉随我同去,淮南兵马由元让统领。” 夏侯惇惊道:“区区鲜卑犯境,有阎柔镇守边境,足以应对,何必丞相亲征?” 曹洪也道:“丞相近来身体不适,还是回许昌休养为好,鲜卑不足为惧,若放心不下,末将领兵北上。” 曹操慨然道:“此事因我而起,必须要由我亲自解决!孤一生南征北战,哪怕连累许多百姓,被人诬陷,也只是为这大汉河山,无惧他人议论。但若因我招致外族入境,侵害百姓,那将是卖国之贼,遗臭万年,非吾所愿耳!” 夏侯惇、曹洪、曹纯三人苦劝,以曹操现在的身体,实不宜远征,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就危险了。 “诸位不必多言,此去北征,自有奉孝陪伴护佑,无需多虑!” 曹操背着手走到帐门口,见外面阴雨绵绵,缓缓道:“我曹孟德宁为‘汉贼’,也绝不做‘汉奸’!” 这几人最了解曹操,知道他心意已决,便不再劝,曹操命曹洪二人马上准备,先往许昌安排政务,便立刻赶赴幽州。 夏侯惇问道:“退兵之事,该如何安排?” 曹操言道:“此事吾与司马懿已有商议,稍后仲达来,尔等自行商议决策即可!” “遵命!”夏侯惇抱拳领命。 曹操穿好衣衫,戴上斗笠,临出门时拍着夏侯惇肩膀:“子孝为周瑜所伤,淮南之事就托付你了,子孝之仇,还要靠你来报!” “丞相放心,某定会全力为子孝报仇雪恨!”夏侯惇躬身,曹操已经快步而去,一行人消失在雨雾之中。 夏侯惇愣在那里,直到一阵冷风吹进,才回过神来,命人去请司马懿、荀攸前来议事。 片刻之后,只有司马懿只身前来,荀攸被曹操调走,一同赶赴许昌去了。 不等夏侯惇开口,司马懿先问道:“丞相临行时,有何军情交代?” 夏侯惇蹙眉道:“丞相只说与你已有商议,不知作何决策?” 司马懿一怔,低头略作思索,马上便明白曹操用意,抱拳道:“吾已有取城之策,足胜二十万精兵,请将军定夺。” 夏侯惇大惊,瞪圆眼睛问道:“计将安出?” 司马懿笑道:“此时已有前车之鉴,将军还记得下邳破吕布之时?” “破吕布?”夏侯惇眉头微皱,忽然抚掌大笑道:“妙妙,果真妙计……嘶——” 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对,迟疑道:“当时下邳只在河边,围城放水,并不会有太大危险,这淮水可非泗水可比,一旦掘开,恐难以控制,只怕整个寿春境内都要化作汪洋,害死多少无辜百姓?” 司马懿冷笑道:“今吴军疲惫,若不趁势取城,那些阵亡将士岂不白白送命?待日后再来,又要折损许多人马,我营将士难道不是人命?” “这……”夏侯惇眉头紧皱,在帐中来回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曹操临行时最后的交代,猛然停下脚步,咬牙道:“好,此事便交给你来布置,三日后动手。” “遵命!”司马懿抱拳领命,出帐时暗自摇头,这曹家的事,真是难办。 大帐中空无一人,只听雨点打在帐篷的声音,夏侯惇站了半晌,才深吸一口气:“子孝,你的仇,交给我来报!” 第298章 江东之变 大雨连下三日,吕蒙等人才放下心来,这次损兵过半,要是曹军再强攻,后果难料。 正分派人马巡守,忽然细作来报,曹操已离开大营,曹军也在准备拔营,一两日内必会退兵。 黄盖长出一口气:“曹贼总算退兵,只要鲁都督部署好淮南防线,江东无忧矣!” 吕蒙言道:“曹贼诡计多端,大都督前车之鉴,其大军未退,便不可掉以轻心。” 众将想起周瑜重伤,正是被曹军撤退迷惑,无不纷纷点头。 吕蒙命人继续监视曹营动静,只要曹军不退,便一刻也不放松,只减少部分巡逻任务,让士兵也都缓口气。 忙完军务,吕蒙准备早歇,但躺在床上,听着外面雨声如注,心中总觉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刚迷迷糊糊睡着,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子明快起,大事不好!” 吕蒙翻身坐起,赤脚下地开门,见是丁奉,今夜巡营的正是他,浑身已经湿透,忙问道:“发生何事?” “洪水来了,撤,快撤!”丁奉拽着吕蒙就往外走。 “住口!”吕蒙一把推开丁奉,沉声道:“大雨数日,有洪水在所难免,怎能轻言撤退,扰乱军心?” “并非城内积水!”丁奉急道:“城外已被大水淹没,必是淮河决堤,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什么?”吕蒙大惊道:“淮水决堤?这怎么可能?洪水怎会淹到寿春?” 丁奉言道:“此必是曹军故意掘开河道,欲水淹寿春城,四周尽是洪水,将军快走,迟则晚矣!” 吕蒙大变,望着天空大吼道:“曹贼,尔敢做此丧尽天良之事?” 丁奉大骂道:“曹贼毫无人性,屠徐州、吃人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事他干不出来?快走——” 此时府衙内已经一片大乱,士兵们慌忙撤退,吕蒙稀里糊涂上马出府,只见街上洪水奔流,百姓哭喊,洪水已经没过膝盖。 黄盖、陈武等正带兵撤退,一边敲锣打鼓呼喊百姓逃难,但许多人并不相信,躲在家中不敢出门。 稀疏的火把在夜风和暴雨中熄灭,一切陷入黑暗之中,吕蒙带兵出城,一道闪电撕裂夜空,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汪洋。 “曹孟德,你不得好死——” 吕蒙握拳怒吼,冰冷的雨点拍打在脸上,毫无回应…… 鲁肃看着狼狈逃回的将士们,愣了半晌,才仰天长叹道:“寿春已不可取,还好航道只建了码头,可就地筑合肥城,以肥水为界布防。” 黄盖怒道:“待雨过天晴,某必取回寿春。” 鲁肃摇头叹道:“洪水过境,人畜不留,寿春刚历经厮杀,尸横遍野,雨过必有一场瘟疫。水自北向南,曹军必先得利,且灾后治理寿春,以江东人力物力,还不足以支撑,取之无益。” 黄盖怒气不休,想程普阵亡,颇有兔死狐悲之感,咬牙道:“若无寿春,黄盖有生之年,不知还能否踏足中原。” 鲁肃言道:“江东利在防守,以退为进,方为长久大计,欲图中原,非公瑾不能胜任。” 黄盖叹道:“照此看来,淮南近期内再无战事,末将欲回建业,为程公治丧,送他最后一程。再去柴桑探望公瑾,但愿能早日病愈,吾等杀入中原,为程公报仇。” 鲁肃蹙眉道:“公瑾自回柴桑,便再无消息,实在有些反常,若换做以往,必会来信询问军情,我正要写信问候,如此就有劳黄将军一并带去。” 黄盖带了书信回建业,向孙权禀告军情,听闻寿春还是失守,孙权惊怒不已,大骂曹贼。 将程普下葬,刚回城中,忽然见一人披麻戴孝大哭而进,竟是许久未见的太史享。 孙权心下一沉,赶忙扶起太史享:“贤侄如此模样,莫非子义他……” 太史享哭道:“父亲伤势严重,虽经调理,却还是回天乏术。” 孙权倒退两步,扶额痛惜道:“一月内连损两员大将,如折断吾臂,叫人痛心,苍天待我江东何薄?” 黄盖虎目通红,强忍泪水问道:“子义他……尸首现在何处?” 太史享答道:“本想将灵柩运回江东,但奈何伤口腐烂化脓,又天气炎热,只好葬于夏口。” “夏口也好,也好!”黄盖深吸一口气,“至少子义还能远望江东,聊慰英魂。” 孙权坐在那里捂着脸,心中暗道好险,幸亏周善尚未得手,若是出什么意外,自己非但身败名裂,江东也会人心涣散。 停顿半晌平复心绪,孙权神情悲哀,叹道:“子义为江东立下汗马功劳,吾明日与你到江边祭祀,今后贤侄便留在府中,习文练武,继乃父之志。” 太史享大受感动,跪地谢恩,孙权命人先带他下去休息,叹息不已。 黄盖长叹道:“江东功勋老的老,病的病,死的死,已所剩无几,伯符在泉下,想必也不会寂寞了吧?” 孙权眉头微不可查暗皱,劝慰道:“老将军何必英雄气短?廉颇七十,尚能杀敌,将军乃江东股肱之臣,定海神针,吾继父兄之业,还需仰仗公等!” 黄盖言道:“淮南战事,恐非大都督不能主持,未知其病情若何,我打算往柴桑探视,探讨军情,望吴侯恩准。” 孙权点头道:“近来孤也甚是挂念公瑾,公覆替我一并问候,今刘琦已回荆州,西川已定,恐对江东不利,还需早做打算。” 黄盖谢过孙权,独自雇了船夫,驾小舟在江上散心,太史慈之死,让他心绪愈发低落,如今也就只剩周瑜能够谈心。 孙权回府,带着太史享拜见吴国太,老夫人亲自安慰,问道:“太史将军临终时,有何症状,可有言语交代?” 太史享答道:“家父因不堪伤痛困扰,又不能为江东效力,气怒吐血而亡,命我回江东,听候吴侯调遣。” “唉,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吴国太一声轻叹:“太史将军半生为江东勠力尽忠,又与伯符肝胆相照,其功不下于程普,明日也为他集体哀丧吧!” “孩儿正有此意!”孙权从命,次日带领文武,一同到江边祭奠。 刚为程普全城举丧,又要为太史慈挂孝,一时间江东文武,心头都蒙上一层阴云,如这梅雨天气,无法驱散。 第299章 周郎变化 黄盖驾船来到柴桑,见水军正在操练,战船进出彭蠡,但气势已远不如当年。 柴桑为江东水寨大营,周瑜拜大都督,更加强水军,多次扩建,只为讨黄祖报仇,谋取荆州。 自从刘琦领荆州后,与江东化解恩怨,水师重心东移曲阿,黄盖本以为周瑜也会搬到曲阿,不想他竟还回柴桑。 一路上心事重重,总觉得自从周瑜伤退之后,江东上下缺了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到了柴桑,周瑜却不在府中,家将准备去请,黄盖却自己去找,城北是水军种植的千亩稻田,阡陌交通,一片繁荣。 走在田间小路上,黄盖不禁想起被洪水淹没的寿春,若无曹氏心狠手辣,寿春境内也是这般景象。 感慨之间来到一座小桥,清溪潺潺,只见一人正赤脚在水中,躬身摸索,片刻之后捞起网兜,许多鱼儿跳跃。 那人面带笑容,抬头正好看到黄盖站在桥上,愣了一下,惊喜道:“黄老将军,你怎有空到此?” 黄盖看周瑜面带欢笑,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周郎啊周郎,我等在前线浴血厮杀,你却在这里摸鱼?” 周瑜笑道:“淮南大捷,正该庆贺,我亲自下河摸鱼,你可有口福了,今晚正好油炸小鱼干下酒。” 黄盖顿足叹道:“公瑾有所不知,曹贼见寿春久攻不下,又到雨季,竟掘开淮水,淹没全境……” “哦?竟有此事?”周瑜微微蹙眉,收拾渔网上岸:“淹就淹了吧!” “什么?”黄盖瞪大眼睛,“这是你大都督该有的反应,该说的话?” 周瑜摇头叹道:“自古水火无情,人力微小,我又能如何?” “你变了!”黄盖走到面前,居高临下审视着他,“你已不是那个江东周郎了!” 周瑜失笑道:“我就是我,难道面目全非不成?” 黄盖冷哼道:“那寿春可是你用命换来的,就此失守,你竟无动于衷?这这……” 周瑜笑道:“吾今在养病期间,不可动怒,气怒攻心,则无药可救矣!” 黄盖长叹道:“都督如此模样,我看才是无药可救。” “方才不过玩笑而已!”周瑜大笑,起身整理衣衫。 黄盖怒道:“此时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周瑜带他回城,边走边解释道:“吾新取淮南,正愁人心不定,今寿春虽失,但曹操此举,必会惹淮南众怒,境内可定矣!” “原来如此!”黄盖恍然,猛拍额头,又赞道:“果然不愧是周郎,见识不凡!” 周瑜笑道:“这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黄盖松了口气,却又叹道:“程公阵亡,你可知道?” 周瑜言道:“大丈夫战死疆场,马革裹尸,此乃幸事也。若死于阴谋小人之手,死不瞑目!” “公瑾何出此言?”黄盖一怔,旋即点头道:“我黄盖也一样,宁愿战死阵前,也不愿老死病榻之上。” 周瑜笑道:“将军老当益壮,或许比我还活得久!” “年轻人不可出此不吉之言!”黄盖不悦,又道:“子义病故,你可知道?” 周瑜收敛笑容,默默走了一阵,才淡淡说道:“子义病重,也在意料之中。” 黄忠叹道:“想我等自随先主,辗转九州,下江东遂有此基业,今已成割据之势,奈何英雄已老,令人唏嘘!孙氏霸业,还要仰仗公瑾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周瑜目视远方,慨然道:“老将军与程公他们追随先主,立下汗马功劳,不愧孙氏功勋!然吾等随吴侯创业,却未能保全主公,是属下无能,安敢居功?” 黄盖蹙眉道:“江东周郎,宽宏雅量,意气奋发,何时竟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伯符遇刺,若要说追责,也是我等随从当先,公瑾此言,莫非是怪我等未曾尽力?” 周瑜叹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又岂能预料?只是程公阵亡,子义病故,一时伤怀罢了。” 黄盖想他一路上也是心绪不佳,深以为然,见周瑜也有些沉郁,又在养病之中,安慰道:“想这江东基业,若无公瑾、子义鼎力相助,安能成功?伯符虽去,但托孤于当今吴侯,亦可再立功勋,大丈夫建功正当时,未来才是你们的天下。” “未来?”周瑜正走到府门前,忽然仰天大笑,将黄盖请进门,命从人设宴接风。 黄盖将鲁肃、孙权书信交给周瑜,言道:“江东战事,不可一日无公瑾,你要尽快养病,方可为主公效力,亦不负当年伯符重托。” 周瑜看罢书信,轻轻放在一旁,笑道:“淮南有子敬把守,可保无虞,吴侯问我应对刘琦之策,老将军有何高见?” 黄盖摇头道:“若论阵前厮杀,黄某愿为先锋,绝不皱眉,但这邦国外交,筹谋策划,却非吾所长,但照命行事而已!” 说话之间,酒食已经端上,盘子里是刚捞的小鱼,金黄酥脆,色泽诱人。 周瑜举杯笑道:“许久未与老将军会面,今日一醉方休,先尝尝这小酥鱼味道如何?” 黄盖饮罢,吃了一条,赞口不绝:“不错不错,味道好极了!” 周瑜笑道:“不知比起国太的凤梨酥如何?” 黄盖一怔,摇头笑道:“实不相瞒,老夫还从未尝过国太的凤梨酥,听说那只是为勉励年轻小将,我等糟老头子,可没这个口福咯!” 周瑜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发白,继续斟酒言道:“既蒙吴侯嘱托,某安能在此闲居养病?今刘琦已回荆州,我便亲自去襄阳一趟,与之谋划共图中原,讨灭曹贼之事!” 黄盖吃了一惊,忙摆手道:“此事万万不可!都督乃江东股肱之臣,岂可冒险去荆州?” 周瑜抱拳道:“某为吴侯大业,虽万死而不辞,纵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刘琦尚能只身到江东,我若不敢去荆州,岂不叫人笑我江东无人?” “这……”黄盖蹙眉道:“此事还是禀告吴侯,多派护卫最好。” 周瑜摆手笑道:“某一人前去即可,孙夫人就在襄阳,大可不必为我担心!吾闻华佗、张机医术高明,也想顺便去诊视一番,若能早日病愈,才能为吴侯效命!” 第300章 悲喜不同 黄盖放下酒杯,抱拳道:“都督既决意要去,黄盖愿奉陪!” “不可!”周瑜摆手道:“老将军杀了黄祖,恐怕连夏口都不得过,此去是为商议对敌,不可节外生枝,你替我镇守柴桑即可!” 黄盖知道黄祖之子黄射就在夏口,说起来他们还是同支,都是黄香之后,自从上次不得已杀了黄祖,连零陵都有人写信来指责。 此时若去夏口,一旦起了冲突,就会弄巧成拙,无奈叹息道:“到了夏口,替我向子义上一炷香!” 周瑜劝酒,二人边喝边聊,黄盖一吐心中块垒,不觉喝得酩酊大醉,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周瑜写信命人送往江东,带着小乔驾舟到夏口,转汉水直奔襄阳。 江东两场丧事,举国哀声,此时的襄阳却一片欢腾,万民庆贺。 今年可谓喜事连连,刘表的《五经章句》著述完毕,刘琦全取益州,湘州岳麓书院落成,父子威名远播。 远在交趾的士燮派长子士廞慕名来访,表示归顺之意,从襄阳请走三车典籍,交州自此纳入刘琦掌中。 如今退居幕后,专心著述,整个人精神焕然一新,又有华佗他们调治,竟焕发第二春,娶了刘备之妻糜氏,给了刘琦一个大大的惊喜。 原来糜氏跟着刘备,一直没有子嗣,加上三年服丧已满,按照礼仪便可归宁回家。 糜氏本不愿再嫁,但阿斗也已长大,和甘夫人守着一个儿子,常常失神落寞,甘夫人便主动斡旋,成就姻缘。 主母亲自主持,糜竺兄弟也乐见其成,关羽更不好说什么,但又不太好张扬,便私下举办家宴,礼成后搬到府中 刘琦在成都取了吴氏,回到襄阳还未敢带去见刘表,心虚地介绍情况,不是他不重礼仪,而是身不由己。 话未说完,刘表便抚须大笑,将糜氏唤出来,让刘琦喊“母亲”,惊得刘琦半晌没反应过来。 刘琦凯旋归来,刘表遍请名流庆功,宴会持续半月,将刘璋父子接入府中,共叙旧情,当真是闭门一家亲。 刘琦回家,自然免不了一圈幽怨的眼神,只好带着吴夫人挨个赔罪,晚上两人轮流伺候几位夫人,以便深入了解,一天一个,日夜忙碌。 这一日为士廞饯行,士廞笑道:“久闻将军文才武略,一年便定益州,足见韬略惊人,却未睹文采,深感遗憾,今临别在即,可否赠诗一首,回去也好让家父瞻仰瞻仰。” 刘琦笑道:“令尊乃饱学之士,久闻交趾名士极多,治学精微,著书立传,我岂敢班门弄斧?” 士廞笑道:“家父亦久仰将军大名,若非年事已高,不便远行,定要亲自到襄阳拜见,听闻中原士林文风已有改变,自鸿都门学以来,以诗文引领文坛,将军又独树一帜,就不必自谦了。” 刘琦略作思索,这正好是开启七言诗的好借口,便道:“中原诗作,大多以四五言为主,从诗经文风,虽则精妙,却有时难抒胸臆,吾近来多读离骚,琅琅上口,颇有感触,偶作七言诗,就怕贻笑大方。” 士廞大为惊喜,忙道:“七言诗的确未经见过,在下若是第一个听到,何其有幸?” 刘表也颇为好奇:“吾儿又有新作?” 刘琦笑道:“此次自江州回江陵,顺江而下,见江山如画,心情舒畅,有感而发。” 士廞抱拳道:“我等洗耳恭听!” “那就献丑了!”刘琦轻轻嗓子,缓缓吟道: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妙哉!”士廞抚掌赞道:“将军果然文采惊人,此诗豪迈洒脱,还请着墨,在下带回去装裱起来,供交州之士瞻仰。” “对对对,是要裱起来!”刘表回味一阵,点头道:“吾儿这首诗,足开文风之先河,要挂在正堂之上。” 刘琦无奈,只好写了两幅字,才算罢休,不过倒省了一笔钱。 士廞将原本给他的礼物全部退回,说刘琦一字千金,有这幅字带回去,已然知足了。 正商业互吹,刘能从后堂走出,低声说了几句话,刘琦一怔,向众人告辞离席,让伊籍、刘先等陪同。 出后堂直奔馆驿,就听庞统大笑声传来:“难得周郎到我襄阳,庞某有失远迎,为表歉意,我请你到水云坊消费,一切费用都算在刘将军身上!” 周瑜叹道:“我此番来,是有要事相商,哪有心情娱乐?士元心知肚明,又何必揶揄?” 庞统嘿嘿笑道:“大公子说过,愁也一天,笑也一天,何不开开心心?水云坊的快乐,你想象不到哇!” “哼哼,又是对付鲁子敬那一套?”周瑜冷然一笑,“马上带我去见该见之人!” “无趣,你这人忒也无趣!”庞统不解道:“夫人已被赵云接走,此事我自会保密,你还有何顾虑?” 周瑜不耐烦道:“大丈夫忠义为先,某上不能为国家效命,下未能为朋友申冤,有何颜面享乐?” “人都道周郎风流倜傥,气度不凡,我看也不过老古板一个,和那书呆子没什么两样。” 刘琦进门时,见庞统正斜靠在沙发里喝茶,摇头叹息,周瑜背着手站在窗前,一脸焦急。 周瑜看到刘琦,忙两步走过来,不及见礼寒暄,急问道:“将军,太……太阳都落山了,怎么才来?” 刘琦也没想到周瑜会亲自到襄阳,刘能见他会客,迟疑了好一阵,才敢进来禀告,耽搁了快半个时辰。 还在解释原因,周瑜急拽着刘琦往外走:“快带我去见人!” 刘琦大笑道:“都督所言极是,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华先生,保证药到病除。” 周瑜一怔,见刘琦暗使眼色,点头笑道:“正是正是,淮南消息传来,令我心忧如焚,偏偏这病迟迟不见好转,不能为我主分忧,只好冒险赶来襄阳。” 庞统在后面跟出来,摇头晃脑埋怨道:“这个周公瑾,整日里就为国事,完全不懂生活!” 三人出门,乘马车前往华平医学院,馆驿中一名小厮偷偷跟出来,往东城一家布庄去报信。 第301章 绝密会谈 三人来到学院,华佗和吉平接入,当场为周瑜诊治。 华佗虽被后世尊为神医,与扁鹊齐名,但他本人却不情愿,甚至常以此懊悔。 医术在士大夫眼里,属于“方技”,视为贱业,连唯才是举的曹操都看不起,更不要说其他贵族。 多次向曹操求官不得,失落之下,便外出游历,决心著书留名后世,取名《青囊书》。 到了襄阳听闻刘琦开设医馆,聘请术者,又打听到张机之事,欣然拜访,张机也久闻华佗大名,马上举荐给刘琦。 如今华佗官拜医学博士祭酒、医学院院长,地位堪比刘表经学馆文学博士,总算过了一把官瘾,专心精研医术。 半晌之后,华佗白眉紧皱,抚须道:“像,极像,很可能便是同一种毒。” 吉平也从外面验血回来,神情凝重:“先前为都督验血,并未有中毒迹象,这次为何有毒?不知都督自江东一别后,可曾服过奇特之物?” 周瑜一怔:“你们怎知我先前并未中毒?” 刘琦笑道:“都督忘了上次帮你针灸,可是好不容易拿到一滴血呢!” “原来你们那时候便有怀疑?”周瑜吃了一惊,疑惑道:“如此说来,我是此后才中毒?但自此之后,我并未见过……也从未再吃过凤梨酥,莫非与此物无关?” 庞统言道:“自建业一别,公瑾若无其他异常,唯一变故便是中了曹休之箭,先说有毒,后又说无毒,这里面恐有蹊跷。” “士元所言极是!”周瑜点头道:“我已将此人带来襄阳,请二位先生询问。” 刘琦马上派人去接,周瑜却迫不及待道:“我的病情并非最紧要之事,子义现在何处?若不能为伯符伸冤,还江东一片朗朗晴天,虽百岁吾心何安?” 刘琦一声叹息,带着周瑜到后院,经过一片竹林,转了好几圈,连周瑜都晕头转向:“此林似乎有些古怪?” 庞统笑道:“这竹林乃孔明依八阵之法布成,若无引导,贸然进入,根本不辨方向,便有杀生之祸。” 周瑜暗惊道:“卧龙竟有如此之能?” 庞统大笑道:“卧龙乃神人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知遁甲,据他所言,此阵法尚未成熟,若到大成时,可藏百万雄兵。” 周瑜哑然失笑,摇头道:“士元之言,未免过甚。” 庞统撇嘴冷嗤,也不与他争辩,对好友的吹捧适可而止,再夸就没必要了,显得自己太低俗。 说话之间,三人来到一处密室,进入甬道,竟又是另一片天地,白云悠悠,鸟雀欢鸣,恍如隔世。 周瑜正暗暗称奇,走过石门便见一人正坐在石桌前,身形消瘦,两腮浓密的胡须变作灰白色,怔了一下,才认出是太史慈。 “子义!”周瑜疾步上前。 那人浑身一震,转头看到周瑜,也吃了一惊:“你是……大都督?” 二人相视片刻,冲到近前抱在一起,竟是抱头痛哭,声如猿啼。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庞统一声轻叹,与刘琦走到一旁坐下,等他们平复心绪。 作为孙策的心腹知己,许多事感同身受,被害到这步境地,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哭了一阵,搀扶坐下,周瑜再次打量着太史慈,叹道:“一年未见,子义竟消瘦至此,昔日江东虎臣,变得弱不禁风。” 太史慈叹道:“此番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不易,若不是得知伯符冤情,早已断了念想,去泉下相伴。都督也憔悴许多,不复当年雄姿英发,锐气凌人矣!” 周瑜摇头道:“吾本欲为江东创业,如今信念全无,吾身心俱疲,谈何雄姿?” 原来太史慈治病期间,诸葛亮将其中毒,猜测是孙权幕后主事之事逐步告知,太史慈宁死不信,直到周善提着古锭刀来行刺,才有了觉悟。 诸葛亮与马谡等擒住周善,告知孙策死于阴谋,江东另有隐情,周善回心转意,说出实情,两人都震惊莫名。 其后周瑜一封密信送到襄阳,太史慈见他病情与自己相似,更勃然大怒,差点又被气死,昏迷数日。 如今诸事疑点重重,只凭猜测已经无法判断,必须要有人到建业调查此事,寻找线索,方可伸冤。 诸葛亮干脆将计就计,让太史享诈称太史慈不治身亡,扶柩回江东,半路上葬于江东,让他回建业秘密调查此事。 太史慈再醒来时,形如搞木,须发灰白,完全像变了一个人,若不是要为孙策报仇,恐怕早已断绝生机。 二人交流病情,发现许多症状相似,而黄盖等人并未吃过凤梨酥,程普之死也在意料之外。 一番分析之后,矛头终于指向孙策,以及当年追随他创业的功勋。 但当年孙权不过十八岁,此事在三五年前就已发生,难道十余岁的少年,便有如此心机? 庞统见他二人讨论半天,始终不愿提重点,开口道:“我看此事关键还在那凤梨酥,制作凤梨酥的人最为可疑,便是那吴夫人。” 周瑜脸色微变,叹道:“若此事与老夫人有关,我等更无从调查,伯符一生忠孝,吾等若追查此事,岂非不忠不孝?” “迂腐!”庞统忍不住骂道:“周郎啊周郎,自古多少义士为主报仇,不惜身死!更何况孙策与你情同手足?若他知此事阴谋,定会手刃仇敌,大义灭亲,此人非但是孙氏之害,亦是江东祸害。此患不除,孙氏危矣,江东基业化为泡影,二位还不自知?” 刘琦也叹道:“多少王侯将相,世家豪族,乃至百姓之家,无不毁于此等小人之手?国有后宫外戚之乱,家有恶妻萧墙之患,若不早除,贻害无穷。” 周瑜垂泪道:“吾与伯符总角之好,肝胆相照,大丈夫处世,遇知己之主,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恩,言必行,计必从,患难相共,此生无憾,谁知他竟……” 太史慈猛捶石桌,起身咬牙道:“不能为伯符伸冤报仇,我太史慈枉为人臣,亦不配为知己。” 周瑜抹泪看向刘琦,抱拳道:“吾一生所求,竟陷入阴谋之中,被人如此戏弄,今心神不宁,方寸大乱,将军既参与此事,不知有何良策?” 第302章 竹林之盟 刘琦无奈道:“我虽有心,但终非江东之人,不便全力调查,恐爱莫能助。” 周瑜起身道:“将军乃孙氏女婿,夫人乃伯符亲妹,比我等更有权过问此事。” 刘琦叹道:“今天下丧乱,四海不宁,奸佞未除,汉室将倾,我何尝不是立于危墙之下?自身尚且难保,哪有余力再插手江东之事?” 太史慈怒道:“今将军坐拥三州,文武俱全,人心归附,竟说这等风凉话,枉我先前听信诸葛亮妖言,空等一场!既如此,我二人自回江东,告辞!” “子义不可动怒!”周瑜拦住太史慈,抱拳道:“将军以汉室为重,以天下为先,吾岂不知?若江东果真如我等所料……只要能为伯符伸冤,告慰九泉之下,情愿将江东相让。” “这如何使得?”刘琦忙摆手道:“我可绝无此意,大都督如此说话,未免太小看我了!” 周瑜慨然一笑:“吾虽不及师旷之聪,闻弦歌而知雅意,将军又何必如此?” “不不不,公瑾当真误会我了!”刘琦抱拳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管江东还是荆州,都是这汉室江山,非我一人所有,天下终将一统,又何分彼此?” 太史慈冷哼道:“这里仅我几人,将军如此冠冕堂皇,大义凛然,究竟说给谁听?” 刘琦正色道:“这华夏之地,饱经战乱,多少次分分合合,但我等都是炎黄子孙,大汉臣民,今日相争,不过族内兄弟争夺家产而已。但群敌环伺,四夷未平,此方为大患也!迟早有一日,我们要一致对外,让炎汉血脉源远流长,华夏文明照耀四方,方为吾之志也!” 一番话,说得周瑜也愣住了,愕然道:“将军此言何意?” 刘琦言道:“说到底,我等皆为汉臣,理当为国家效命,建功立业,振兴汉室,发扬华夏,方为大丈夫之志!” 太史慈近来脾气暴躁,不耐烦道:“尔等这些酸儒名士,一向说话婆婆妈妈,华而不实,究竟意欲何为?” 刘琦慨然叹道:“我想要的并非江东之地,而是江东之人,若得二位相助,何愁天下不定,汉室不兴?” “你……”周瑜惊得倒退一步,不可置信看着刘琦。 “好小子!”太史慈也不住咬牙,瞪着刘琦。 这家伙竟想以此为要挟,让他们为其效忠? 刘琦言道:“我方才说过,我等皆为汉臣,炎黄子孙,理当同心对外,开疆拓土方为英雄,这窝里斗并非长久之计。二位与孙将军肝胆相照,创下江东基业,却遭奸人算计,一生所求看似破灭,实则正当时,你我携手,安定天下,征平四海。前有武帝开疆拓土,后有世祖中兴汉室,卫青、霍去病、马援方为华夏英雄,万世楷模,家国大计,孰轻孰重,二位熟思之!” 二人颓然坐下,默然良久,周瑜长叹道:“向者某自以为得遇知己,开创大业,若能安保江东,可遂平生之志,今闻将军一言,方知不过燕雀之志,将军能聚拢英才,崛起荆州,绝非偶然!” “哈哈哈,公瑾此言,方显英雄气度!” 话音刚落,便听一阵大笑,只见一人从假山后走出,羽扇纶巾,道袍鹤氅,三绺黑须飘洒,一派仙风道骨。 周瑜愕然:“这位莫非就是卧龙?” “正是在下!”诸葛亮走过来,抱拳道:“将军出于官宦之家,世食汉禄,当以天下为任。以公之能,足比韩信,统雄兵,讨篡逆、安天下、拓疆土,虽枭雄曹操,羌胡山越,何足道哉?若只偏安江东一隅,实乃明珠暗投,大材小用耳!” 周瑜打量着诸葛亮,为其气度所惊,愣了一下才叹道:“某上不能为主尽忠,下不能为朋友申冤,何谈大丈夫之志?” 诸葛亮笑道:“公瑾今日立志,便是铲除江东大患,兴汉灭曹之时,十年内,中原可定,出东海,征西域,平漠北,任君抉择。” 周瑜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挑眉道:“先生此言,未免异想天开,过于空洞。” 诸葛亮淡淡一笑,向后招手,诸葛均便招呼两名童子抬着木架走来,到石桌前展开,却是一张地图,但远比周瑜所知的要大。 不禁近前观看,找了半天才找到江东,愕然道:“江东只这弹丸之地?” “天下之大,四海之广,岂公所知哉?”诸葛亮朗声一笑,羽扇指着地图,侃侃而谈:“北有大漠,丁零远在冰雪酷寒之地,世代皆有南下之意;西域之外,尚有贵霜、安息、大秦,皆传承数百年,疆域远超大汉;东有群岛,东瀛神山并非虚妄,昔秦皇遣徐福出东海寻仙药,便停留此地,三千童男童女繁衍生息,便是倭人先祖;南方公瑾虽熟,却不知南海之外更有天地……” 诸葛亮引经据典,指点江山,从北到南,从东到西,一番宏论足足半个多时辰,仿佛一堂大课。 连刘琦都听得热血沸腾,入蜀之前,他只是给了诸葛亮一份世界地图,告知大概的世界形势,让这未来丞相有更高的目标。 没想到这家伙查阅资料,访求高人,甚至不惜偷偷跑了一趟洛阳白马寺,向西域来的几位高僧求教,搞出这么多东西来。 这要是换做自己,几句话就介绍完了,哪能如此慷慨激昂,激动人心? 果然不愧三国最强嘴炮,若论武力,吕布第一都有人争执,但要说辩才,孔明可谓无敌。 诸葛亮介绍完,满意看着众人震惊的神色,向周瑜抱拳道:“待大汉鼎盛之时,都督出东海,亮出西域,你我若能会师于高卢、不列颠,岂不美哉?” “孔明之才,又胜吾十倍矣!”庞统掐断了几根胡须,摇头叹息,旋即又冷嗤道:“却不知二位如此会师,能有多少寿命可用?” 诸葛亮淡淡笑道:“只要公瑾有此雄心,亮可向天再借五百年!” 周瑜半晌才回过神来:“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如何会师?” 诸葛亮神秘一笑,挥舞羽扇转了一圈:“因这大地如卵,它是圆的。” “呃……”周瑜猛地甩头,深吸一口气回到现实,抱拳道:“先不谈未来之事,只要公等助我解开江东迷局,保住伯符家眷子嗣,于我周瑜便是大恩,愿以死相报,但凭驱驰!” 太史慈也抱拳道:“某也一样!” 刘琦忙扶着二人坐下,言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还需从长计议,更要大都督鼎力相助,才能剥丝抽茧,真相大白。” 周瑜看这三人神色,便知他们已有筹策,点头道:“愿闻其详!” 第303章 天伦之乐 建安十四年,开年未久,对孙权而言,已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年初喜得一子,初为人父,让孙权喜出望外。 虽是侍妾所生,但毕竟是亲生骨肉,为其取名“登”,愿其将来步步高升,交由徐夫人抚养,视为嫡长子。 徐夫人本是陆尚之妻,陆尚殁后,孙权为拉拢陆家,聘为妃子,因与其父徐琨为表兄弟,因此颇受非议,徐夫人仗着亲戚骄横,常呼孙权叔父,因此并不受宠。 孙权心中烦闷,早有另娶侧室之意,但老国太管教极严,叮嘱他要以大业为重,如今老国太亡故,又动起了心思。 近来四弟孙匡也在征讨泾县山越时受伤,年纪轻轻便卧床不起,请了许多医者诊治无效。 这可是孙策最疼爱的小弟,当年便将乌程侯的爵位让于孙匡,曹操为安抚孙策,更将曹氏之女嫁于孙匡,以示结好之意。 家事倒还在其次,国事才让孙权寝食不安,周瑜重伤、程普阵亡、太史慈病故,短短两月,三员大将折损,这都是江东股肱之臣,对全军士气打击极大。 黄盖往柴桑探视周瑜,随后便收到周瑜书信,竟要亲自去襄阳与刘琦会谈,孙权大惊,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只好耐心等候。 这一日终于盼到周善自荆州归来,孙权忙带到书房详细询问情况。 周善禀告他刚扮做学徒混入医学院,还未找到时机靠近太史慈,一日在院中听其大叫,因伤痛难忍,又不能为国效力,气怒身亡。 孙权闻言长声一叹,垂泪道:“子义一生忠烈,我却……幸好你未曾得手,否则此事必叫我悔恨终身。” 周善抱拳道:“属下使命未成,不敢大意,亲眼看太史将军入殓,跟随至夏口下葬,才来复命,望主公恕罪。” “你何罪之有?”孙权收回古锭刀,慨然道:“汝乃我心腹之臣,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万不可再对第三人提起。” 周善躬身道:“主公放心,属下定会守口如瓶。” 孙权慨然一叹,站了半晌,将古锭刀重新放回暗格,倒了一杯酒递过来:“此行荆州,辛苦你了!” “为主公效命,属下万死不辞!”周善大受感动,双手接过酒杯,毫不犹豫仰头饮下。 “很好!”孙权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先下去歇息,明日我有重要军情密报要送往淮南,由你亲自交给鲁都督。” “遵命!”周善告辞而出。 在建业闲逛一圈,傍晚吃饱喝足后回到住处,打了热水洗净全身,便平静躺在床上,闭目等死。 从他执意离开襄阳的那一刻,他已经清楚自己的命运,但为了给孙策鸣冤,他义无反顾。 如果他不回来报信,孙权必会起疑,一切布置将化为泡影。 迷迷糊糊睡去,听到耳边鸟雀欢鸣,再睁开眼时,已是次日清晨,从床上翻身坐起,看身体竟完好无损。 “难道大都督和卧龙先生都预料错了?”周善喃喃自语。 蹙眉摸着胳膊,确认是血肉之躯,想起孙权的交代,下床洗漱完毕,又来府中拜见。 孙权已命人准备下绢布、金银等赏赐,交给他一封密信,命他即刻动身送往合肥。 周善领赏回家,马不停蹄赶往江边,雇了小船渡江北上,刚到江心,忽然水中暗流涌动,波浪翻滚,竟是一群猪婆龙咆哮而来,攻击小船。 周善大惊,提刀与水手驱赶,但十几头猪婆龙前仆后继,将小船撞破,所有人坠入江中,任凭他武义高强,也难挡猛兽攻击。 “吴侯,恕我无能,未能完成任务!”最后时刻,周善将密信撕碎,被一头猪婆龙拽入江中。 纸片随波逐流,信笺上却没有一个字,只是两页白纸,只可惜周善已经看不到了。 吴侯府中,孙权正陪着吴国太,逗弄小婴儿,齐享天伦之乐。 吴国太见孙权偶尔出神,问道:“仲谋可是担心公瑾安危?” 孙权笑道:“有小妹在襄阳,可保公瑾无虞,孩儿只忧心他与刘琦商议破曹之事,不知能否成功。” 吴国太轻叹道:“公瑾身受重伤,本该静养,带兵为国事奔走,真忠良也!” 孙权宽慰道:“目前不必担忧,那华佗就在襄阳行医。当年周泰救我出宣城时,身受十余处创伤,命在须臾,兄长请来此人,用了药剂,竟一月痊愈,真当世之神医也。公瑾此去襄阳亦为疗伤,有此人出手,或能早愈。” “神医?那就好,那就好!”吴国太微微点头,忽然言道:“吾儿领江东已有数年,却寸土未进,刘琦短短两年,便取益州、收交州,而曹操早已稳固中原,以昔日中原动荡,伯符之勇,尚不能进,此时北上谈何容易?” 提起交州,孙权便气不打一处来,冷哼道:“士燮老儿,朝秦暮楚,迟早有一日叫他后悔。” 原来士燮原本与孙权频繁交往,有示好归顺之意,步骘在会稽与之暗中策划,准备除掉交州刺史赖恭,全取交州。 眼看计策将成,士燮见刘琦日益壮大,稳定荆州,又取了益州,转头便投刘琦,赖恭马上在苍梧、南海一带加强防御,让步骘无机可乘。 吴国太言道:“江东以舟船为利,水上无敌于天下,又何必执着于中原之地?” 孙权无奈叹道:“交州虽可跨海出征,但地僻路长,与吴越之地一样,地广人稀,得知无益。” 吴国太笑道:“老身所说的,并非交州,而是在会稽东南,尚有诸多群岛,那里人口极多。江东之弱,苦于人少,若能将其迁徙到吴越之地,不出十年,足与荆州、中原相比。” 孙权吃了一惊:“母亲竟知南海群岛之事?” 吴国太慨然叹道:“我姐妹二人年幼之时,常在吴郡沿海一带打渔煮卤,常有出海之人谈及此事,传言那些人都是百越人之后,先秦、汉初,越人与中原屡次交锋,不敌逃入深海,皆藏身于此。” 孙权微微蹙眉道:“便是那些海盗?” “海盗中也不乏义士豪杰!”吴国太从怀中摸出一块光滑圆润的贝壳,语气幽幽,“一次我姐妹二人出海拾贝,正逢涨潮,被困孤岛,正是为一群海盗所救。” 孙权叹道:“深海广阔,凶险重重,今正当进图创业之时,哪有余力分心?” 吴国太言道:“可先派人查探周围海域,若能成功,吾儿便是拓荒之人,可与秦皇汉武名齐名矣!” 孙权怦然心动,点头道:“多蒙母亲指点,孩儿受教了。” 第304章 打开格局 “故人西辞江夏口,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大江奔涌,浪涛如雪,周瑜负手在船头,长身而立,雄姿英发,眉宇之间又恢复往日自信。 小乔挺着大肚子,坐在一旁的竹椅中,轻叹道:“刘琦临别赠诗,足见对夫君器重,何必要再回江东,去那龙潭虎穴?” 周瑜回转身,眼眸深处的深沉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款款温情,轻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过夫人放心,我自有道理,若未见伯符,刘琦当为吾之明主矣!” 小乔秀眉微蹙,不解道:“短短数日,将军竟似脱胎换骨,刘琦到底做了些什么?” 周瑜笑道:“刘琦请华佗治吾外伤,又与卧龙凤雏解吾心忧,如今外伤内疾皆愈,自然容光焕发,夫人该高兴才是。” 小乔微微嘟嘴,嗔怨道:“大姐和伯符之事,令我也甚是忧心,夫君既打开心结,为何不告知于我?” 周瑜蹲下来,抓住小乔柔荑,慨然道:“一切还只是猜测,也只有初步解决之法,待此事真相大白,自然会告知你姐妹。不过在此之前,你也不必担心,只管照顾好腹中胎儿,有你母子在,吾心方安。” 小乔轻抚周瑜面颊,幽幽道:“自古女子皆慕英雄,将军雄才大略,自当建功立业,垂名后世,家中之事,不必挂怀。” “得妻如此,此生何憾?”周瑜大笑,起身回舱抱出古琴,坐于船头。 “吾此行襄阳,与孔明先生手谈音律,互为知音,闻其一曲《卧龙吟》,空旷悠远,偶感江河涛涛,四海浩渺,亦谱一曲《长河吟》,请夫人指教。” 小乔自小便学音律,最善琴箫,闻言欣喜又感动,款款点头。 周瑜唯有在心神俱佳时,才会谱写乐曲,已多年不曾听他谱曲,“曲有误,周郎顾”更早成为传说。 如今突然有感而发,定是心境与以往大不相同,不禁充满期待 周瑜轻抚丝弦,琴音伴随江涛,高一声低一声,相得益彰。 周瑜神情专注,思绪已飘向大洋之外,自从见了那张世界地图,又与诸葛亮彻夜畅谈,二人一见如故,结为知己。 庞统次日见二人抵足而眠,叹道:“此二人结交,可谓一时瑜亮矣!” 此次荆州之行,让周瑜收获颇丰,除孙策之事外,更知世界之大,人生苦短,重新打开人生格局,追求自然也就不同。 夫妻二人讨论音律,暂时忘了国事,留下一路欢笑,到柴桑时,便见一个望眼欲穿的老头,须发被江风吹得凌乱。 自从周瑜走后,黄盖整日便在这块礁石上等候消息,大都督走时情绪低落,面色苍白,若不惊人,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等看到夫妻二人在船头相拥而笑,黄盖仿佛与礁石融为一体,握着拳头动弹不得。 直到周瑜下船,将小乔送上马车,挥手依依作别,黄盖才跳下石头,气冲冲走过来,指着周瑜大吼道: “好你个周郎,老夫在此胆战心惊,你却沉溺儿女私情,莫非去荆州只是为探亲不成?” 周瑜一脸无辜道:“老将军何出此言?” “你,你你……”黄盖为之气结,拂袖道:“好好好,这柴桑之事,老夫不管也罢,告辞!” 周瑜赶紧上前拦住,伸开双臂转了一圈,笑道:“老将军看我身体如何?” “咦?”黄盖瞪大眼睛:“都督伤势已愈?” “不错,华佗不愧当世神医也。”周瑜慨然一叹,大笑道:“某此番伤愈复出,定叫曹贼得不偿失。” 黄盖马上又凑过来,忙问道:“快快,快说说襄阳之行结果如何?” “不虚此行!”周瑜神秘一笑,“吾已说动刘琦北伐中原,可请吴侯前来商议决策。” “太好了!”黄盖兴奋地猛挥拳头,忽然又道:“都督既然伤势已好,何不与我同往建业去见吴侯?” 周瑜笑道:“吾此计恰在柴桑才能施行,还要商议交割柴桑之事,需吴侯亲至。” “明白了!”黄盖见周瑜终于肯挪窝,这是准备要大干一场,不等回城,便先派人到建业去请孙权。 孙权来得很快,次日便到柴桑,见了周瑜先问伤势,见他已恢复如常,长出一口气:“江东有救矣!” 周瑜请二人到书房,见礼之后主动开口道:“吾此番到襄阳,说动刘琦同心破曹,与当年楚汉之争相似,定下怀王之约:先渡河北上,取邺城勤王者为天下之主?,未知主公意下如何?” “当真?”孙权双眼瞪大,惊喜不已:“刘琦他……答应了?” 周瑜摇头道:“此事只是商议,未经主公定夺,瑜不敢擅自做主。” “唉呀,可惜!”孙权虽然嘴上叹息,但对周瑜以他为主十分满意,忙问道:“那接下来又当如何?” 周瑜抱拳道:“刘琦正在江夏等候答复,若主公同意此事,便可往樊口会盟,定下盟约,出兵北上。” “这有何难?”孙权有些迫不及待,催促道:“现在便可出发。” 这些年来,他坐领江东,初时还踌躇满志,但随着成人长大,却被人议论没有进取之心,相去兄长孙策甚远。 尤其刘表退位之后,民间把坐守之辈的名号安在他头上,这让孙权心中不爽,先前本想偷袭合肥占领淮南,未料反为张辽大败,被天下人耻笑。 此时的孙权急于开疆拓土证明自己,更想击败曹军一雪前耻,若真能先到邺城,成王败寇,逍遥津将成为后世赞颂他知耻而后勇的觉醒之战。 正满心激动时,却听黄盖言道:“刘琦占有南阳,随时可兵进中原,若如此约定,岂非被他捷足先登?莫要中了此子奸计。” 孙权当头被泼一盆冷水,蹙眉道:“公覆所言极是,今虽取淮南,但曹贼水淹寿春,扼中原要地,我们要取徐州、兖州乃至青州,方可到邺城,岂非为他人做嫁?” 周瑜又恢复往日自信,冷笑道:“刘琦欲借我江东之力牵制曹军,此等小计,安能瞒得过我周瑜?我既能先同意此事,回来请示主公,自然早有对策矣!” 孙权忙问道:“公瑾有何高见?” 第305章 另辟蹊径 周瑜笑道:“刘琦自以为有南阳地利,便可直入中原,先到邺城,殊不知曹贼早有防备,豫州之地早已布下重重防线,有张辽镇守昆阳,曹仁伤退后留守许昌,此乃曹氏腹地,岂能轻易攻破?” 孙权深知张辽之勇,点头道:“豫州防线虽固若金汤,但我从徐州进兵,也难如登天,恐非易事。” “若非如此,刘琦又怎会同意盟约?”周瑜得意一笑:“主公莫忘了我们还有水军之利,大海之上广袤无垠,大有可为。” 黄盖问道:“公瑾莫非又要故技重施,沿海自东面突袭?” 孙权蹙眉道:“自此次奇袭淮河口之后,曹军已在徐州沿海加强布防,早晚有骑兵巡逻,东海一带更安札军营,若再往北,便是孤军深入,只水军恐难以成功。” 周瑜言道:“水军自海面北进,若无立足之地,自然难以成功,但只要在海上建成水寨,曹军纵得知消息,也无能为力。” 孙权眉头紧皱:“海上吉凶难测,都督此举,未免太过冒险。” 周瑜笑道:“若无把握,我岂敢轻易出兵?就算我愿为江东捐躯,也对不起那数万将士。” 孙权眼前一亮:“如此说来,都督已有筹策?” “不错!”周瑜言道:“某此去襄阳,见到糜芳,问及东海岛屿之事,正好在郯县以东,有一座大岛,名曰郁州岛。当年中原战乱,糜家曾将部分财产转移至此避乱,蓄养门客及逃亡百姓两千余人,当年刘备为吕布所败,后得糜竺支持才得以崛起,正是仗着这岛上财力物力。” 孙权喜不自禁,坐起身问道:“糜家愿将此岛借与我们?” “非也!”周瑜摇头道:“糜竺兄弟自全力支持刘备,便举家迁徙,此岛上物资也早已搬运一空。据糜芳所知消息,如今郁州岛被黄巾余孽占领,当年曹操征讨青州黄巾,有部分残兵渡海逃走,啸聚于此。” “哈哈哈,真乃天助我也!”孙权大喜,一把抓住周瑜手臂:“此等宵小之辈,都督破之易如反掌,若得此处,可直取徐州腹地。” “取徐州非吾本意也!”周瑜却缓缓摇头,不动声色抽回手臂,指向桌上的地图,在徐州东部空旷处画了一个圈:“郁州岛大概位置便在此处,若取徐州,曹军早有防备,并非易事,可以此岛为水寨,继续北上,直取青州。” “青州?”孙权和黄盖惊呼出声,不可置信地看着周瑜。 “不错!”周瑜双目微凛,眼中尽是气吞天下的豪迈,慨然道:“刘琦欲进中原,我再作势攻徐州,曹军主力尽在中原,河北必定空虚。吾若得青州,便可挥师西进,趁虚直取邺城,一旦勤王,则曹贼身败名裂,人心涣散,刘琦依约行事,主公封王裂土,南向天下,指日可待!” 黄盖惊喜道:“黄巾贼尚能从青州跨海到达此岛,我江东水军若以此为据点,入青州岂非易如反掌?” “嘶——”一席话说得孙权热血沸腾,站起身来激动得直搓手,来回走了好几圈,才坐下来,深吸一口气问道:“江东距青州数千里,只水军取青州,并无后援,公瑾有多大把握?” “至少七成!”周瑜伸出手指,见孙权神色微变,又道:“不过主公莫忘了,我们与辽东公孙康交往数年,若其肯出兵相助,共分河北,取青州易如反掌!” “公孙康?”孙权蹙眉道:“公孙康坐守辽东,偏安一隅,我们只是有些贸易往来,恐不敢轻易得罪曹操。” 周瑜言道:“公孙康去岁大破高句丽,陷其国都,又讨伐韩濊,自设带方郡,早已恃远不服。近闻曹贼退出淮南,乃因北方鲜卑寇边,欲北上亲征,未尝便没有讨伐公孙康之意,此时派人说之,公孙康起疑,自会响应。” 黄盖抚须笑道:“公瑾言之有理,公孙康父子早年便曾占领青州东莱诸县,置营州刺史,可惜为曹操所破。此番另辟蹊径,颇有暗度陈仓之妙。” 孙权终于下定决心,拍着大腿站起身,大笑道:“公瑾此计深得合纵连横,远交近攻之精髓,吾有公瑾一人,可比张苏、韩信,何愁大事不成?” 黄盖早已激动得胡须乱抖,起身抱拳道:“此等开疆大业,黄盖愿为先锋。” “不可!”周瑜起身示意二人落座,言道:“此事关乎江东大业,千万要谨慎行事,万不可打草惊蛇,此番由我一人统兵,只带军中年轻小将,老将一概不得调用,当随主公往淮南与曹军会战,以免起疑。” 孙权又一愣:“孤亲自挂帅?” 周瑜点头道:“主公亲征,方显进中原之决心,刘琦也才会全力出兵,而此战势必改变中原格局,主公若不参与,岂不抱憾终生?” “这……”孙权跃跃欲试,却又有些心虚,“公瑾以为可行?” 周瑜笑道:“主公文韬武略,十八岁执掌江东,举贤任能,古来有几人能及?先前虽有小挫,但胜败乃兵家常事,何足道哉?曹贼于濮阳、徐州、南阳皆大败,几乎一蹶不振,尚能屡败屡战,绝处逢生,主公若能一战而定天下,自然赢得天下称颂。” “都督大计,自当举江东上下全力支持!”孙权嘿嘿一笑,抚须道:“公瑾不惜深入东海,甘冒生死,我就算再败三次五次,又有何妨?” 周瑜笑道:“主公何出此言?今张辽在汝南,曹操北上,淮南仅夏侯惇一人而已,主公以吕蒙等为将,鲁肃、陆逊为军师,夏侯惇常败之将,何足道哉?” 孙权顿时信心大增,点头笑道:“公瑾放心,若能趁机兵进徐州,孤绝不犹豫,倒是你此去凶险重重,千万保重,江东不可无周郎啊!” 周瑜抱拳道:“某受伯符托孤之重,辅佐主公成就大业,自当为江东勠力尽忠,虽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孙权忽然找到入主中原的机会,有些急不可耐,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忙问道:“为今之计,当以哪件事为先?” 周瑜言道:“自当先与刘琦定盟,再与公孙康联络,某暂住柴桑养病,待伤势稍愈,便暗中往曲阿,调遣精兵趁机北上。主公亲征淮南,伺机取中原牵制曹军,待某取了郁州岛,便可见机行事。” 孙权大喜,当即便派人到江夏与刘琦联络,约定次日于樊口会盟,共商大事。 第306章 王佐之才 曹操自淮南回许昌,养病数日,夏侯惇水淹寿春消息传来,病情也稍有好转。 王朗、董昭、华歆等都来探望,要丞相保重身体,刘琦、孙权虎视眈眈,这时候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曹操摆宴款待众人,慨然道:“孤本愚陋,自起义兵以来,誓愿扫清四海,眼看天下将定,熟料刘琦鹊起荆州,声威渐盛,今又与孙权狼狈为奸,实为心腹之患,近来自感身体消沉,不知何日才能收复江南,与诸公共享富贵。” 王朗言道:“丞相为国家除凶去害,讨董卓、袁术、吕布、袁绍等,虽有小挫,终皆克之,刘琦不过侥幸胜了几场,孙权也只能守江东而已,迟早为丞相手下败将。” 曹操抚须道:“今已成三足鼎立之势,吾不愁江南不定,甚忧身体不适,而中道崩阻,恨大业未成,恐中原又有大乱,汉室再遭凌迟。” 华歆抱拳道:“丞相今已退兵,可宽心养病,以中原之广盛,多聚粮草,调练军马,待孙刘争斗,可一鼓作气削平江南。” 曹操叹道:“诸公不知,今非但孙刘不服,连鲜卑也敢犯境,孤身为宰相,虽位极人臣,却不足以服众,如之奈何?” 董昭起身进言道:“自古以来,人臣未有如丞相之功者,虽周公、吕望莫可及也。栉风沐雨,二十馀年,扫荡群凶,与百姓除害,使汉室复存。与诸臣宰同列,威望岂能服众乎?愚以为合受魏公之位,加九锡,方可弘扬功业,威服天下!” 曹操揪着胡须,眯缝眼睛扫视左右,问道:“诸公意下如何?” 王朗起身道:“以丞相威重,匡扶汉室,吾等皆难望项背,非九锡不足以服刘琦、孙权之流,此乃天下之幸、汉室之幸也!” 华歆也躬身道:“吾等皆赖丞相福荫,方可立身庙堂,为国效忠,近闻汝水麒麟出没,丞相进位,非但众望所归,亦天意也!” 曹操闻言大喜,命众人行酒,择日前往邺城,由董昭上书、华歆拟旨,于铜雀台进位魏公。 车马到邺城,消息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侍中荀彧闻讯大惊,于城外恭迎曹操,劝道: “丞相本兴义兵,匡扶汉室,当秉忠贞之志,守谦退之节。君子爱人以德,若贸然进位,恐失天下所望,望能收回成命。” 曹操闻言脸色大变,没想到荀彧竟会劝谏,冷声道:“如国家无孤一人,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文若以孤不如周公焉?” 荀彧谏道:“周公乃天子同宗,皇室贵胄,丞相为大汉之臣,自高祖以来,非刘姓不可封王,望丞相三思。” 曹操勃然变色,厉声道:“荀文若,汝敢污蔑朝廷大臣?” 董昭在一旁言道:“丞相息怒,此事陛下已知悉,龙心甚悦,百官同奏,岂可因一人而阻众望?” 曹操冷哼一声,拂袖上车,董昭、华歆等伴驾到宫中,上表请尊操为魏公,加九锡,并商议来年迁都洛阳之事。 铜雀台上,百官庆贺,众将比武助威,唯独不见荀彧列席。 曹操看着右手空荡荡的座位,心中也颇为失落,问道:“文若因何未至?” 蒋济言道:“荀令君那日劝谏丞相,于路旁叹曰:‘吾不想今日见此事!’自此称病在家,未曾上朝。” 曹操将酒杯顿在桌上,沉声道:“荀文若只助天子,虽王佐之才,不能为我所用,何足为贵?” 蒋济言道:“丞相近来用兵,颇为不顺,朝中屡有非议,何不趁机北上,大破鲜卑,扫平大漠,成卫青、霍去病之功,待奏凯而归,还复洛阳,人心欢悦,天下莫敢不从!” 曹操捻须沉吟良久,点头道:“吾欲取江南,然孙刘相互救应,今将入夏,大漠草长,正可借轲比能人头立威,不过此去还需军师相随,就命荀彧同行。” “遵命!”蒋济会意,马上前去准备。 建安十四年夏六月,献帝早朝,魏公、丞相曹操出班,上《出师表》一道,欲兴汉武雄风,讨伐鲜卑,荡平漠北。 献帝岂敢不遵,遂拜曹操为大司马、征北大都督,朝中文武尽听调用,举大汉之力,讨伐叛胡。 一道圣旨、一道将令传至荀彧府上,荀彧接过,却在书房中长吁短叹。 负责传旨的正是族弟荀悦,现为秘书监,见状疑惑道:“丞相表兄长为中军师,出征漠北,此乃不世之功,足见丞相器重,同立勋业,兄长何故长叹?” 荀彧眼中尽是落寞失望之色,望着窗外挂在枝头的几片残花,喃喃道:“树已结实,残花自落。” 荀悦愕然道:“兄长此言何意?” “吾若北上,恐命不久矣!”荀彧苦涩一笑,言道:“吾欲托病辞官,回颍川归田养老,仲豫早晚侍奉天子,千万谨慎。” 荀悦大惊,但也知道曹操喜怒无常,疑心极重,最了解他的莫过于荀彧,便不再多言。 曹操正在铜雀台检阅三军,誓师出征,此次以年轻一辈小将为主历练,曹彰、曹真、文钦、郭淮等,个个意气奋发,斗志昂扬。 前军已出宫门,亲卫送来一封书信,见是荀彧亲笔,曹操顿觉心头不妙。 拆开看罢,不知为何心中反倒轻松许多,长叹道:“文若既然病重不能随军,便准他回家休养,可不必辞去官职,待身体好转,再为国效命不迟。” 人马起行,行至燕京,忽然献帝派人送来慰劳物资,以壮北军声威。 曹操打开食盒,才吃了两口,忽然蹙眉道:“汉禄、魏禄?” 遂摆在一旁问道:“陛下犒赏三军,是何人主意?” 使者答道:“杨太尉。” 曹操双目微凛,思索片刻,言道:“既然是陛下赏赐,荀文若亦在出征名单,岂能少他一份?” 遂命曹纯取来一个食盒,却将里面食物倒在地上,重新封好,亲笔题写:天子赏赐,与荀公同享! 曹纯看得目瞪口呆,接过空食盒:“丞相这是何意?” 曹操淡淡道:“命人快马加鞭送去,务必亲自交到荀彧手中。” “诺!”曹纯虽不解其意,但对曹操的命令,却从不迟疑。 第307章 不臣之心 曹操进魏公,封九锡,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消息传出,天下震动。 襄阳书院,宋忠、傅巽、王粲等名士无不大骂,指责曹操有篡逆不臣之心,更甚王莽、董卓,集体请命,要刘琦发兵北上,讨伐逆贼。 对于这些口嗨狂徒,刘琦并不理会,这里面就有不少人,在曹操入主荆州时主动投降,后期更劝谏进位魏王的。 刘琦与诸葛亮等人虽为朝廷忧心,但更关注曹操此举的目的。 这两年曹操屡吃败仗,虽说收复关中,但不足以鼓舞士气,威望还不如前几年,按说不该在此时做这种被天下人唾骂之事。 公爵、王爵与侯爵有本质的区别,这是真正的国中之国,几乎与天子同制,可在领地内任命官员、臣属,自成一方势力。 也就意味着那些忠于曹氏的文武,不再是汉臣,而是魏臣,属僚军队都改姓魏,朝廷成了真正的空架子。 众人对坐良久,刘琦打破沉默,问道:“曹操乃当世枭雄,在此风口浪尖做此大逆不道之事,莫非自知命不久矣?” 徐庶点头道:“曹贼此举,的确是在准备后事,北征鲜卑,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庞统冷笑道:“元直言之有理,曹贼重病已久,若不早做准备,一旦不幸离世,境内必有大乱。” 诸葛亮收回怔忪的目光,晃了晃羽扇,慨然叹道:“曹操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不灭此贼,汉室难兴。” 关于曹操是否有称帝之心,后世讨论不绝,但从进位魏王这个举动来看,至少他不愿交出权力,还是要把控朝堂。 如果没有封国,曹操一旦死了,曹丕最多只能继承侯爵,其他的官位、军权都归还朝廷,就像董卓死后,西凉军内乱一样。 但有了封国,自成体系,只要指定继承人,便可将基业传承下去,孙权后来降魏,受封吴王,走的就是这条路。 不过一个坐中央把持权力,一个做藩王寻求庇护,结局也大不相同。 刘琦叹道:“曹贼篡权,天下震动,朝堂之上必也大乱,我担心那些汉室忠良,又要被其所害。” 其实曹操进位的消息传来,刘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荀彧。 那个因空食盒而自杀的人,他的心中该是何等凄凉绝望,也叫后世之人扼腕叹息。 诸葛亮叹道:“曹贼迁都邺城,吾等有心无力,如之奈何?” 刘琦言道:“我若设法营救一人,三位可有良策?” “谁?”三人同时看向刘琦,这个举动完全出乎他们意料。 刘琦缓缓道:“荀彧,荀文若!” 三人脸色大变,吃惊地看着刘琦,这不是痴人说梦? “难!”诸葛亮愣了一下,摇着羽扇闭上眼睛。 “荀彧会被害?”徐庶吸了一口气,蹙眉道:“有这个可能吗?” “不可能!”庞统呷了一口酒,“荀彧乃曹贼股肱之臣,堪比张良、萧何,何以言救?” 刘琦却道:“曹操心腹之中,若还有一人心向朝廷,忠于汉室,此人便是荀文若。” 诸葛亮长叹一声,缓缓道:“荀令君之名,亮早有耳闻,此人心存汉室,今曹贼进位,荀彧必劝谏,君臣自生嫌隙。操生性多疑,宁负天下人,一旦有此疑心,恐荀公命不久矣。” 刘琦言道:“荀彧有王佐之才,就此丧生,我大汉折却一栋梁,岂不可惜?” 诸葛亮摇头苦笑道:“但就怕此公生性禀直,以死明志,劝告无益。” 刘琦却道:“荀彧一心为汉室谋划,今见曹贼野心,必追悔莫及,我给他将功折罪的机会。邀其同心匡扶朝廷,再兴汉室,以遂其志,岂不美哉?” 诸葛亮坐直身躯,思索片刻,还是摇头道:“只言片语,难动其心,派人劝说,曹贼必在暗中监视,位轻者难表诚意,位尊者恐有去无回。” “我要亲自走一趟呢?”刘琦看着诸葛亮,“这诚意如何?” “万万不可!” “绝对不行!” “将军自重!” 三人同时起身,围着刘琦否认三连。 “诸位请坐!我只是就此事探讨而已。”刘琦也没想到他们反应这么大。 诸葛亮叹道:“将军心系汉室,爱才之心我等皆知,但若因一人而弃汉室安危而不顾,愚以为非明智之举。” 徐庶劝道:“将军莫忘了孙策之事,今基业方定,大业未成,万不可冒险行事。” 庞统也微哼道:“荀彧虽有大才,但比起这兴汉大业,却也微不足道,当年他可没少帮着曹贼做坏事。孔明之才胜其十倍,何必舍近求远?” 刘琦言道:“三位之才,吾岂不知?只是此等忠良被害,实在令人惋惜,若能有一线生机,也该全力挽救。若救荀公出泥潭,兴汉志士信心大增,曹贼身败名裂,天下人心此消彼长。孔明也可安心统兵,不必再为后方之事掣肘。我三路出兵,早日平定中原,救驾勤王指日可待。” 三人还是一致摇头,刘琦也信心受挫,被三大智囊团否定的事情,执行难度无异于自寻死路。 正惋惜之时,史阿送来密报,曹操出兵北上,荀彧称病并未随行,上表辞官回家养病,人已经离开邺城。 刘琦顿觉有了希望,再问道:“曹贼去了幽州,荀彧若渡河南下,可有机会将其救回?” 诸葛亮思索片刻,问道:“将军果真想营救此人?” 刘琦点头道:“此事于公于私都于我大为有利,而且迫在眉睫,刻不容缓。” 徐庶见诸葛亮竟动了念头,忙劝道:“孔明,你一向做事谨慎,谋定而后动,万不可冒险。” 庞统斜眼看着诸葛亮:“此事若出意外,后果你卧龙承担得起吗?” 刘琦言道:“诸位放心,我绝不会冒险深入敌境,只是前往接应,以表诚意,伏牛山地势复杂,若利用得当,大有可为。” 诸葛亮坐了片刻,竟起身走到桌案前,取出三枚铜钱抛下,半晌未动。 庞统不耐烦道:“此乃国家大事,安能用你那道术,吉凶如何?” “吉凶难测!”诸葛亮转过身来,眼中精光闪烁,缓缓道:“但有一线生机,或可一试!” “疯了!”庞统站起来,气得鼻孔朝天,“你可知后果?” 徐庶深知诸葛亮的秉性,绝不会信口开河,问道:“计将安出?” 第308章 风云人物 叶县,自从被刘琦开放为集市之后,变作一座不夜城。 初时商铺、田产无人问津,到后来一房难求,甚至临街的一个地摊,价格超过许昌一间房。 在这里,只要不违犯治安,杀人害命,进出自由,五湖四海,三教九流的人汇聚于此。 要说叶县的风云人物,非夏侯楙莫属,此人手段通天,既是曹操女婿,又与荆州官商结好,左右逢源,如鱼得水。 但凡江南来的货物,第一批先到夏侯楙手中,挑剩的才轮到其他商家去选。 如今曹操进位魏公,夏侯楙身为长女婿,身份再次水涨船高,官拜魏奉车中郎将。 众人在羡慕的同时,也十分不解,夏侯楙在叶县只顾敛财,实在有损将门之后的威名,竟还能封高官。 要知道曹丕也不过官拜五官中郎将,二人官位不相伯仲,年轻子弟中,夏侯楙的地位仅次于曹丕。 困惑让不解变成嫉妒,民间纷纷唾骂鄙视夏侯楙,认为此人阿谀奉承,并无实才,连赚钱的营生,也是效仿刘琦,东施效颦,拾人牙慧。 对于种种议论,夏侯楙只是淡淡一笑,抚摸着房间里堆积如山的钱票,冷笑道:“别人笑我吃残羹,我笑他人口袋空。” 就在昨日,刚从交州运来的一支血珊瑚,足有马车大小,价值连城,轰动叶县,但所有人都摇头叹息,谁也买不起。 唯有夏侯楙大手一挥,将之买下,命人送往邺城,作为曹操进位魏公的贺礼。 这等魄力,让其他人看得眼馋却又无奈,只能大骂此子败家无能,只会溜须拍马。 正夹着夜光杯,喝着葡萄酒,美滋滋想着曹操北征归来,见到此等大礼,必有一番夸赞,却见家将急闯进来。 夏侯楙不悦道:“何事惊慌?” 家将答道:“我们的车辆在昆阳被张辽将军扣留,说外境人员一概不得进入,只让我们几人驾车。” “混账!”夏侯楙大怒:“那么大的血珊瑚,若非那些专业珠宝商,我们的人谁能组装起来?” 家将解释道:“小的再三解释,但张将军不听,怀疑有奸细混入,若再多言,便要斩首!” “岂有此理!”夏侯楙拍案而起,大骂道:“叶县上月的钱粮,还是老子一人出资,张辽竟翻脸不认人,好,好啊!” 家将问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夏侯楙困兽般来回走动,他手中没有兵权,更无法干涉军事,对张辽无可奈何,想了一阵,吩咐道:“马上去找子桓,让他帮我想办法,实在不行……就说这颗血珊瑚,是我们两人的孝心。” 家将领命而去,夏侯楙气得直咬牙,心疼地脸上肥肉直抽搐,那可是整整一亿钱,半年的收入啊! “来人!”夏侯楙越想越气,叫来管家吩咐道:“自这月起,停止供应汝南所有的粮饷,这些钱就是喂狗,我也绝不再给张辽!” 管家吃惊道:“公子,这可是丞相首肯,嘉奖于你的好事,若断供,恐丞相不满。” 夏侯楙紧握拳头,怒气不休,正在此时,张维求见,先将其带进来。 张维看夏侯楙怒气满面,疑惑道:“公子刚买了一支珊瑚,必得曹丞相欢心,因何事动怒?” “哼,不提也罢!”夏侯楙一摆手,问道:“我最近钱有些多,不知往哪花,乱用又怕丞相怪罪,你可有主意?” 自从再遇到张维之后,夏侯楙便诸事顺利,生意兴隆。 许多主意都是张维帮他谋划,又能提供情报,二人虽说不算从属,但夏侯楙将他视为心腹,极为倚重。 “公子,你这话……”张维一脸大受打击的神情。 “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夏侯楙深知此人爱财如命,只要给钱,便可将其玩弄于股掌。 张维果然一脸喜色,思索片刻言道:“丞相进位公爵,正商议迁都洛阳之事,听闻朝中资金紧缺,公子若能资助修葺皇宫,岂不是名利双收之事?” “妙妙妙,此计大妙!”夏侯楙抚掌大笑道:“我若出资修皇宫,到时候洛阳少不了一席之地,夏侯家族将更为兴盛。” 张维又道:“此等大事,可别忘了曹家大公子。” 夏侯楙会意,曹丕马上就要成为世子,这事可不能少了他的好处,马上命管家去打听消息,再与曹丕商议出资之事。 了却一桩心事,夏侯楙心情舒畅,给张维也倒了一杯葡萄酒,随手抽出几张钱票递过去:“你今日找我,有何事相商?” “有重要情报!”张维猛地一拍额头,低声道:“刘琦最近又有动静。” “哦?”夏侯楙看看四下,问道:“有何军情?” 张维言道:“半月前刘琦与孙权在樊口密会,近日又在江夏调兵,动静可疑。” “与孙权密会?”夏侯楙吃了一惊,“消息是否准确?” “千真万确,那驾船的小子早已被我买通!”张维认真点头,旋即又拍着桌上的钱票叫苦:“其实这些钱,都用在买情报上,我自己所剩无多,我实实在在是用公子的钱,为公子办事啊!” “明白明白!”夏侯楙又抽出一沓递过去,“他们往江夏调兵,有何用意?” 张维喜滋滋收好,摇头道:“此乃军机大事,除非能与荆州高层会话,其余人一概不知。” 夏侯楙不悦道:“要花多少钱你直说!” 张维无奈摇头:“多少钱都没用!” “嗯?”夏侯楙不满道:“这世上还有花钱办不成的事?你说的高层,到底有多高?” 张维苦笑道:“至少要到南阳守将关羽那么高。” “呃……”夏侯楙有些无语,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忽然摸着下巴自语道:“我听闻关羽有个小女,年方二八,待字闺中,若我能……岂不是可以打探荆州军事机密?” 张维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抱拳笑道:“关羽不过一武夫而已,以公子玉树临风,名门之后,纳关羽之女为妾,那是给他面子。” “当真?”夏侯楙惊喜不已,沉吟片刻言道:“你托人寻亲说媒,若能办成此事,重重有赏!” “你还真……”张维瞪大眼睛:“公子还真给关羽面子?” “那是自然!”夏侯楙慨然叹道:“为了国家大事,我只好委曲求全了!” 第309章 紧急营救 张维嘴上应承,心想夏侯楙要是敢在关羽说这话,恐怕要被一刀砍死。 夏侯楙蹙眉道:“刘琦与孙权会盟,又往江夏调兵,究竟有何用意?” 张维抱拳道:“此事在下也不明所以,公子最好上报张辽将军。” “哼,张辽休想再从我这里得到任何好处!”夏侯楙一声冷哼。 张维忙道:“国家大事,公子千万不可意气用事。” 夏侯楙笑道:“放心,此事我自会派人送往许昌。” 张维这才松了口气,又要了一些钱票,再去江夏打探消息。 夏侯楙派人将消息送出,曹丕在许昌接到密报,马上与守将满宠商议。 满宠也莫明所以,江夏兵马只能向江东出兵,两家会盟,莫非是故意虚张声势,声东击西? 众人不明荆州军动向,愈发谨慎,派人告知张辽加强防备,同时派兵严密监视大别山一带,以防有人从这里偷袭豫州腹地。 数日之间,汝南境内加强戒备,增派巡逻骑兵,各处大路、要道都有探马往来奔驰,谨防南阳兵马。 此时荀彧已自邺城辞官,悄然渡河南下,曹营众文武都忙着布防备战,本打算迎接慰问的陈群等人不得不暂时放弃。 这一日车马到陈留,住在客栈中,荀彧想起当年助曹操起兵,讨董卓、灭吕布、破袁绍,刀光剑影恍如一梦。 夕阳将落,荀彧站在窗前,望着远山,耳边仿佛响起金戈铁马之声。 正出神之时,随从带着一人前来,正是曹纯亲卫,提着包裹递上,说是丞相分享犒赏,让荀彧亲手打开。 荀彧谢过,回到房中打开包裹,见里面是一个食盒,看到封条曹操的笔记,暗自疑惑,等打开食盒,里面空空如也,顿时大惊。 咣当—— 食盒盖上,荀彧后退两步,扶着桌子站稳,半晌才长叹一声,摇头喃喃道:“不食汉禄,便是一场空……” 落日西沉,房间里光线暗淡下来,映着荀彧半张脸灰暗不明,眼中的光芒也越来越弱,闭目留下两行清泪。 “耗子药、蟑螂药,耗子吃了跑不掉,蟑螂吃了当场就死掉——” 一片死寂之中,街上有货郎敲锣而过,大声吆喝。 荀彧回过神来,对随从吩咐道:“方才屋内有只老鼠,去买两包耗子药来。” 随从忙道:“主人,不如换间房吧!” “不必了!”荀彧一声叹息,摆手道:“明日一早便走,不必折腾了。” 随从下楼买了两包药,一包放在桌下,一包放在床下,荀彧让众人都退下,没有召唤不得打扰。 华灯初上,夜色渐凉,听着外面街上的喧闹之声,荀彧再次叹息,摸着食盒,起身重新更衣,整理仪容。 半个时辰后,将桌下的耗子药取来倒在茶杯中,就这茶水一饮而下,便平静躺在床上,闭目等死。 四更时分,酒楼忽然失火,附近的人急忙相救,但为时已晚,大火照亮全城,二层酒楼烧了大半。 次日天明,荀彧的随从跪地大哭,他们只从残破的房间里抬出烧焦的尸体,早已面目全非,如同半截枯木。 酒楼对面,送食盒的人一声叹息,马上向曹纯报信,曹操交代要让他们看到荀彧收到空食盒后的举动,结果却不小心失火丧生。 荀彧被烧死,陈留百姓震动,太守吴质闻报大惊失色,亲自到现场查验,吓得当场昏死过去。 陈留一片慌乱之时,早有一辆茂林堂的马车出城向西,直奔虎牢关。 虎牢关守将盘查,看到夏侯楙的车辆,又装着送往洛阳皇宫的物资,简单检查一遍便放行。 这辆车入关后在嵩山境内歇息,当晚便将车上的人换出,连夜送入嵩山,自伊水向南,赶往伊阙关。 荀彧悠悠醒转,只听得耳边鸟雀欢鸣,松涛阵阵,入眼松柏苍翠,古木参天,天空湛蓝如洗,一束阳光从枝叶间照射下来,散发着彩色光芒。 正自疑惑,却听耳边一人说道:“先生终于醒了。” 荀彧坐起来,便见一名年轻人站在身后,面如冠玉,气度不凡,正抱拳施礼。 荀彧蹙眉道:“阁下何人?” “在下荆州刘琦,特来迎接先生。” “什么?”荀彧浑身一震,饶是他此生经历多少变故,遇事宠辱不惊,这一刻也难掩心头震惊。 扶着古松站起来,摇了摇昏沉沉的脑袋,看看四周:“这是何地?” 刘琦笑道:“此处乃是熊耳山深处,先生大可放心,绝不会有人知道你的行踪。” 荀彧低头略作思索,便猜了个大概:“那卖耗子药的,便是将军差遣之人?” “正是!”刘琦言道:“此处非说话之地,先生可否与我同回襄阳,再做长谈?” 荀彧摇头叹道:“吾此生所为,虽有小过,但问心无愧,虽不能为汉室效忠,也绝不再事二主,还望将军成全。” 刘琦蹙眉道:“曹贼进位,其心昭然若揭,先生一心为汉室奔走,只忠于陛下,未忠于曹操,何言背主?” 荀彧苦涩一笑:“曹孟德起兵陈留,一心向汉,奈何位高权重,欲望滋生,以致不能自拔,吾为谋臣者未能防微杜渐,早做规劝,有失其责,有何颜面再苟活于世?” “先生此言差矣!”刘琦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多变,谁又能预料?先生有王佐之才,若就此丧生,实在令人惋惜,何不助我一臂之力,见证汉室再兴,亦不失忠节美名?” 荀彧摇头道:“吾早已心如死灰,再难为国出力,唯有以死明志,方可全节,还望将军成全。” 刘琦见他劝不动,急道:“孔明何在?” 古松之后转出一人,道袍鹤氅,飘然若仙,抱拳笑道:“荀令君大名,亮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只是这气度……稍差了些。” 荀彧微微蹙眉,淡笑道:“不知卧龙有何高见?” 诸葛亮言道:“自古非主择臣,臣亦择君,昔纣王暴虐,微子去之,比干谏而死,子曰皆为仁。明公斡旋朝廷,维系纲常,身负天下众望,乃汉室栋梁,今汉室将兴之际,岂可抽梁换柱?公若归心,则天下义士一呼百应,勤王救驾、还复洛阳指日可待,还望以汉室为重,天下为重。” 第310章 壮志未酬 荀彧沉吟片刻,叹道:“我若去荆州,恐累及家小,祸及无辜,不忍以一人苟全,惹举族大祸。” 诸葛亮笑道:“明公勿忧,此事亮自有安排,可否边走边谈?” 荀彧无奈一叹,与诸葛亮先行,刘琦则像个捡了宝贝的小孩,屁颠屁颠跟着。 之前在襄阳谋划,诸葛亮说过,对待荀彧,要大巧若拙,用最直接、最诚恳的方式,才能将其救出。 到荀彧这种地位和智慧,花言巧语、机巧阴谋都适得其反,唯有先把人接到,再以诚相待,打消他所有的顾虑,才能逐步改变。 所以刘琦利用夏侯楙放故布疑阵,用他的商队直接将人先绑来再说,只要先劝他不必一心求死,过了这个念头,一切都有转机。 众人走到山下,陈到早已带人等候,骑马出熊耳山,自鲁阳取道直接前往隆中,将荀彧安排在卧龙岗诸葛草庐。 这里与世隔绝,环境清幽,最适合静心修养,请黄承彦、司马徽等偶尔前来作陪,打开荀彧心结,哪怕他不愿参与灭曹,活下去总有用处。 曹操虽然北上,但这次小小的试探,发现张辽在汝南的布防十分严密,几乎滴水不漏,已经是铁板一块,刘琦也放弃出兵的打算,先等周瑜那边得手,再伺机进军中原。 交州全境归顺,江南安定,往南越的商队增加了一倍,包括从益州、汉中、江东等地,都往南方汇聚。 而中原风云再起,世家豪族见势不妙,已经开始偷偷转移财产,到荆州自然最为便捷,大量资源通过商队涌入荆州。 襄阳、江陵、长沙、江夏四地连接东西南北,发展极快,江陵甚至有赶超许昌的趋势。 难得清闲下来,刘琦发现习萱怀孕之后,喜不自禁,那一刻才感觉在这个世界落地生根。 随后的日子,更加辛勤耕耘,那么多肥沃的土地,不种满种子,岂不是浪费? 不过他此时心中也有个疑惑,到底是他绿了刘琦,还是刘琦绿了自己? 不过无论如何,成家立业、延续香火是每个男人的本职任务,子孙后代就是生命的延续。 若一生努力,却毫无传承,仿佛在这世上白走一遭,任你多大的名望,最终可能连一抔黄土都无人垒砌。 那些后世所谓及时行乐、丁克自由,在刘琦看来,都是毒鸡汤喝多了,到后悔一无所有时,已追悔莫及。 虽然心中哀怨,但还要做出一副逍遥快活的姿态,继续煲鸡汤,拉其他人下水。 刘琦沉浸在传宗接代的喜悦中,曹操却在为继承人满心烦忧。 自曹昂死后,曹操认为诸子之中,唯有天资聪慧的曹冲能继承大业,谁知曹冲竟也夭折。 如今几位子嗣,曹丕和曹植最为突出,曹丕长于应对,但为人略显偏狭,曹植倒聪明绝顶,却又在政治方面欠缺。 此次进位魏公,就是想巩固基业,但迟迟不能定世子之位,已成曹操的心病。 大军行至右北平,前军已到青龙塞,即将与鲜卑交战,忽然曹纯紧急来报,荀彧收到食盒,当夜在客栈死于大火。 “文若——你这又是何苦?”曹操闻讯,仰天一声长叹,忽然又心生懊悔,此事或许做的太过草率。 曹纯也叹息道:“荀公一心为国,却葬身火海,尸骨不全,实令人惋惜。” “嗯?”曹操双目微凛,马上收敛悲伤神情,沉声道:“文若最爱惜名望,绝不会自fe 而去,此事恐怕另有蹊跷。” 曹纯言道:“此乃我心腹人亲眼所言,不会有假。” “绝不可能!”曹操摇头道:“文若一生好求完美,若要自尽,也只会服毒或上吊,以保全尸,绝不容留下半点瑕疵,怎会纵火伤及无辜?” 曹纯脸色微变:“丞相的意思是?” “马上派人彻查此事!”曹操很快冷静下来,吩咐道:“荀彧在客栈接触之人、所做之事务必查清;另外严密监视荀彧亲属,包括往来宾客、书信公文;再多请仵作验尸,若不能确认是荀彧尸体,此事绝不能不了了之。” 曹纯马上前去安排,曹操出帐,望着东海波澜壮阔,忽觉自身渺小无力。 纵马来到海岸,回看燕山起伏,如怪蟒盘踞,眺望大海无垠,惊涛拍岸。 背着立于岸边,曹操自语道:“金蝉脱壳,非文若所能为也,究竟是意外还是人谋?” 正思索之时,前方曹彰派人来报,东部鲜卑慕容部遣使来见,要与曹操谈判。 曹操不假思索,摆手道:“立斩使者祭旗,兵出塞外。” 董昭言道:“慕容部先来拜见,或有求和之意,何不加以抚慰?” 曹操冷哼道:“胡人反复无常,稍加抚慰便凶性滋蔓,不可一世,大军临之则畏惧求和,不出兵不足以立威。” 董昭献策道:“慕容部求和,正好可用计离间鲜卑各部,令其自相残杀,岂不更为省便?” 曹操抚须笑道:“胡人性如豺狼,吾若用计,其心不服,久必又反,此番领精兵直趋漠北,踏平鲜卑山,叫其不敢再正视中原!” 董昭大惊道:“丞相若深入漠北,恐中原人心动荡,若辽东公孙康趁机断我归路,如何是好?” “吾既出兵,自然早有安排!”曹操负手望向海面,看着万点波光,粼粼耀眼,朗声道:“吾若亲临鲜卑山,可比勒石燕然否?” 董昭躬身道:“丞相若建此奇功,足比封狼居胥,必将垂耀万古。” “吾虽壮志未酬,亦可垂名万世!”曹操仰天大笑,这一刻竟觉心境开明,一切忧虑化为烟云,沿岸信步而行。 忽见一只海龟慢慢爬行在沙滩上,优哉游哉,不禁诗兴大发,高声吟诵道: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 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盈缩之期,不但在天; 养怡之福,可得永年。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好诗,好诗!”董昭抚掌赞叹。 曹操扭头问道:“吾此诗比之刘琦乌鹊南飞何如?” 董昭笑道:“刘琦之诗,华而不实,不过是为博取名声,无痛呻/吟而已。丞相此句,方得人生奥妙,非久经人事,历经磨难之大英雄,难出此言。” “君言甚得吾心!”曹操大笑,迈着轻快的步伐转回帐中。 马上将方才诗作写下,又连写三封密信,命人一并送往许昌,分别交给曹丕、曹仁和贾诩。 第311章 西凉消息 满宠奉命亲自到陈留查案,确认被烧焦的尸体是先服毒自尽,被火烧死,客栈因店小二贪杯误事而失火。 除了无法证明尸体就是荀彧,其他一切看起来都合情合理,找遍整个陈留,也未见到可疑之人,只好向曹操写信汇报。 但曹操赐死荀彧,让朝堂上下、魏军文武都心有戚戚,曹操本就生性多疑,不知莫名杀死多少属下。 如今连荀彧这等左膀右臂,因一次违拗曹操心意,便要除掉,其他人更是如履薄冰,连最近偶尔指点曹丕的贾诩,也闭门谢客,在家养病。 中原暗流涌动,人人心头都笼罩着一层看不到的阴影,荆州却一片欢欣,百姓安乐,欣欣向荣。 即将入秋,稻田成片,麦浪滚滚,又是一个丰收之年,南阳和长沙又兴办三个学院、两座医院,作为帝乡的南阳,更兴起一股兴汉热潮。 刘琦终于如愿吃上了从南越运来的香蕉,并指导在交州一带广泛种植,这东西现在在中原可是论根卖,尤其深得大家闺秀和豪门夫人的喜爱。 这一日正和诸葛亮研究木牛流马,刘能前来报信,马超被困金城,差人来求救。 刘琦大感意外,与诸葛亮来到府衙,徐庶和庞统已在接待来人,正是马超的族弟马乐! 刘琦见他风尘仆仆,神色忧急,问道:“马将军已回河西,怎会又到了金城?” 马乐怒道:“韩遂狗贼诡计多端,将兄长骗到金城会盟,谁知却是一场鸿门宴。” 刘琦吃了一惊,安抚道:“你不必着急,具体情况如何?” 马乐叹道:“大兄回河西整顿兵马,准备秋后再来报仇。谁知韩遂老贼被曹贼收买,倒戈相向,于武威厮杀数月,消耗我钱粮兵马,老贼却有曹军暗中支援。待我等缺粮时,凉州刺史假意来为双方说和,在金城摆宴,设下伏兵,大兄领兵杀出城,如今被困在玉泉山上,亟待救援。” 刘琦想不到马超的命运虽然改变,但还是免不了被算计的危机,无奈道:“我与马老将军同心讨贼,今孟起被困,理当相救,但我与金城远隔千里之外,恐远水救不了近火。” 马乐抱拳道:“将军有所不知,那玉泉山上有五眼山泉而得名,相传为霍去病征匈奴时着鞭出泉,故历代都有庙宇,老将军敬慕霍将军功勋,曾多次修缮此观,送去不少粮食。今存粮可支撑半年,大兄他们死守险要,将我从后山悬崖用藤蔓放下,特来向将军求救。” 诸葛亮慨然道:“马老将军一生忠烈,敬慕英雄,这也算是善有善报吧!” 刘琦问三人道:“这次救马超,三位意下如何?” 先前救荀彧,大家可是一致反对,如果不是诸葛亮巧设金蝉脱壳之计,他们根本不会让刘琦去冒险。 马乐见三人蹙眉不语,忙起身抱拳道:“我大兄命悬一线,亟待救援,望三位先生相助。” 又对刘琦言道:“大兄临行时交代,他在陇西、武都各地均有交往,此番若能脱身,必助将军平定陇右,一举扫平西凉。今后愿为前驱,效先祖伏波将军,助将军逐鹿中原,兴复汉室。” 刘琦心中一动,这时候西凉局势复杂,曹操才安定关中,西凉兵力极为薄弱,可比诸葛亮出祁山时容易多了,倒是个极好的机会。 刘备手中的蜀汉,有两次重要的翻盘点,一次就是关羽水淹七军,威震华夏,中原各处响应,曹操甚至都准备要迁都。 如果没有东吴背刺,关羽至少能拿下南阳,那局势就和自己现在的一样,兵多将广,东吴如果这时候攻合肥,局势就能翻转。 但孙权和吕蒙的谜之操作,让蜀汉命运急转直下,东吴也从此再没有进军中原的机会。 另一个翻盘点就是诸葛亮首次出祁山,第一次北伐顺风顺水,拿下陇右,收姜维、取西凉,整个长安以西纳入掌中。 眼看就要攻到长安境内,还复旧都近在咫尺,却错用马谡,功亏一篑。 两次失利,令后人历代扼腕叹息,糜芳、马谡两人也被口诛笔伐,钉上了耻辱柱。 如今曹操北征,曹魏大将都在淮南,只有一个夏侯渊守关中,西凉还有韩遂朝秦暮楚,岂不是天赐良机? 刘琦正要开口,庞统便点头道:“此乃天赐凉州于将军,不可错过!” 徐庶也道:“不错,马将军虽被困,但在西凉威望极高,救人既是为汉室忠良,也可一举取陇右,趁势可得关中。” 刘琦见诸葛亮也微微点头,对马乐言道:“你尽管放心,我与马老将军早有约定,勠力匡扶朝廷,今其遇害,吾亦深感其痛,今孟起有难,岂有不帮之理?” 马乐急道:“救兵如救火,请将军立刻传令发兵,我在汉中已见过魏将军,未得将军将令,他不敢妄动。” 徐庶却道:“汉中距金城,也有千里之遥,更何况陇西乃曹军驻地,就算发动十万大军,急切也难到金城。汉中钱粮未足,车马未动,用兵需谨慎,更不宜打草惊蛇。” 刘琦问道:“元直有何对策?” 徐庶言道:“为今之计,只好我亲自去一趟金城,设法先营救马将军脱险,再联合出兵,方可报仇雪恨。” “这万万使不得!”刘琦忙摆手道:“孟起已被困在玉泉山,进退两难,元直再去,岂非羊入虎口?” 徐庶笑道:“将军莫忘了徐庶出身,想当年我游历江湖时,也有飞檐走壁的本事,这几年虽说疏于练习,但马乐将军能去之地,我一样能去。” 马乐惊喜不已,跪地道:“若将军与先生能救大兄脱困,便是我马氏救命恩人,我等愿世代为汉室效忠。” 刘琦扶起马乐,将徐庶单独叫到后堂,正色问道:“先生此去,有几成把握?” 徐庶言道:“将军放心,纵然救不回马超,我也有脱身之计。” 刘琦也有一颗凑齐五虎上将的心,更何况马超属下还有庞德、马岱两员大将,以及整个西凉地盘,拍着徐庶肩膀道:“千万保重。” 徐庶笑道:“士为知己者死!若无将军收留,在下至今不过一名浪子而已,大丈夫得遇明主,尽展平生所学,幸也!此生无憾矣!” 第312章 得偿所愿 当即决定,便由徐庶与马乐先去金城,见机行事救出马超,刘琦从汉中调兵,随时准备接应。 刘琦笑道:“古人云:人苦不知足,既平陇,重望蜀。今蜀中早定,正好反其道而行之,反平陇上,再定关中。” 庞统也坐不住了,言道:“近日正感无聊,既然关中战事将起,不如我去汉中,助文长一臂之力。” “此番出兵,当趁势出兵祁山,一举收陇上,定西凉,安定关中,亮愿效犬马之劳。” 庞统不满道:“中原还需孔明斡旋,南阳不可少了你,关中战事,你就不要与我争功了吧!” 刘琦笑道:“二位不必争了,此番兵出秦川,恐要经年累月,只用汉中兵马不够,还需从益州调兵,我亲自前去,荆州还由二叔与军师调度,伺机进取中原,方为稳妥之计。” 庞统点头笑道:“如今江东已成盟友,无后顾之忧,正与孔明三分天下之计相合:关将军将荆州之军向中原,我等从另一路兵出秦川。孔明得偿所愿,霸业将成之际,还是镇守荆州稳妥。” 诸葛亮叹道:“主忧臣劳,劳师远征,本为将帅之责,却要将军南征百战,我等不能为主分忧,岂非被人笑我荆州无人,汉室无人?” 刘琦笑道:“此言差矣,若论内修政理,整个荆州也无人能与军师相比,唯有你坐镇荆州,我才能安心出兵。马超秉性桀骜,西凉人心未附,我若不亲自去,恐难以服众,尽快安定秦川,才好逐鹿中原。” 现在的西凉只有韩遂,关中只有夏侯渊,曹操、司马懿都不在,刘琦自信还有一战之力。 诸葛亮的作用可不仅仅是做军师,更要兼顾后方,统筹所有政事,这段时间在襄阳,刘琦基本就是个甩手掌柜。 要是两人位置换过来,诸葛亮去祁山倒是弥补了历史遗憾,自己留在荆州,能不能做的比诸葛亮更好另说,那不是找罪受? 诸葛亮蹙眉道:“将军此去,要兵分两路,一路在汉中见机行事,一路出祁山平定陇右,只士元一人恐怕难以分身。” 庞统笑道:“莫忘了法孝直还在零陵养病,此时也好了十之八九,我二人同去,孔明但放宽心。” 诸葛亮这才点头道:“有法孝直随行,吾无忧矣!” 刘琦言道:“今中原局势云波诡谲,唯有军师在南阳,方可剥丝抽茧,寻找战机,我想关将军也早已按捺不住,还需先生安抚。正所谓厚积薄发,二位文武相和,出兵之日,必会震动天下,扭转局势。” 刘琦也知道诸葛亮自从出山,便一直治理内政,从治民到律法,甚至开辟田地,制造水车都参与其中,无不为人称道。 唯独还没有真正在军事方面一展所长,即便他淡泊明志,但乱世纷争,人人都在建功立业,他也有些技痒难耐。 诸葛亮抱拳道:“将军放心,亮非意气用事之人,时机未至,绝不冒险行事,中原之战,不动则已,动则叫曹军毫无还手之力。” 刘琦点头道:“荆州钱粮充足,兵马蓄锐,中原战事,全凭军师运筹调度。先生若能在此之前请荀彧出山,调度后方,便可全力出兵,再无后顾之忧!” 庞统闻言大笑道:“昔日将军为请卧龙出山,二顾茅庐,不想今日孔明也要再顾茅庐,当真天道好轮回呀!” 诸葛亮摇头苦笑,荀彧虽然对曹操举动失望,但毕竟并未真正篡逆,让他再为刘琦谋划,便是易主二臣,不愿自毁名节。 刘琦又道:“周瑜已暗中前往曲阿,准备北上,将调查孙策之事拜托于我,此事也要劳烦军师全面部署,待孙权领兵北上,江东内部空虚时,尽快查清此事。” 诸葛亮点头道:“将军放心,有太史享在建业做内应,公瑾又留人策应,此事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庞统对周瑜也是惺惺相惜,叹道:“公瑾与孙伯符肝胆相照,一手创下偌大基业,正要大展宏图之时,却毁于小人阴谋之手,实在令人惋惜。” 诸葛亮叹道:“周郎文韬武略,气度恢弘,有韩信之能,若无此事干扰,统江东人马,必能争雄天下,惜哉叹哉?” 刘琦点头道:“孙坚父子虽与我结仇,但曾为国效命,荡平境内,也不失为当世英雄,不想孙氏基业,到最后竟非因战心衰,而是陷入阴谋之中,想父子二人九泉之下,也难瞑目。” 刘琦也不曾想到,一次出使东吴,竟会查出这个惊天隐秘,让东吴的命运彻底发生转变。 周瑜不再全心为孙氏谋划出力,整个东吴其实已经退出争霸行列,变成了疑案重重的宫斗剧。 唏嘘之余,庞统却又笑道:“不过如今周郎、太史慈皆归心将军,江东之事一旦查清,便可坐收渔利,将这片基业纳入掌中。届时秦川已定,二分天下,足与曹贼分庭抗礼,逐鹿中原,兴汉之日不远矣!” 刘琦向诸葛亮抱拳道:“军师身兼统御荆州、图谋中原、策划江东三大重任,舍卧龙其谁?” 诸葛亮也意识到责任重大,起身还礼道:“多蒙将军信任,亮诚惶诚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庞统揪着胡须撇嘴道:“其实凤雏也能胜任。” 诸葛亮一怔:“不如士元来接任长史、别驾之职,亮可领兵出祁山。” 庞统懒洋洋摆手道:“只是我这只鸟闲散自在惯了,不愿纠缠俗务杂事之中。孔明谨小慎微,乃宰相之才,只是参谋军事,未免大材小用。” “你算什么鸟?”诸葛亮笑道:“分明是凤雏!” 庞统八字眉一撇:“孔明,你是不是在骂人?” 诸葛亮摇头道:“鸟随鸾凤飞腾远,凤雏之下庸才,才算凡鸟。” 庞统哼哼一声,虽然受用,但心中总觉得不是滋味。 刘琦难得见诸葛亮也斗嘴,在一旁哈哈大笑,又将伊籍、刘先、糜竺等请来议事,交代荆州诸事,选拔北伐将领。 众文武一看这阵势,便知道新的战事马上又起,纷纷打起精神,铆足干劲。 次日正在宴会践行,守军报关羽到襄阳,刘琦急忙出迎,问道:“二叔在南阳练兵,怎会不请自来?” 关羽这两年与李典研究春秋,颇有心得,气度愈发沉稳儒雅,抱拳笑道:“关某特来看望大家!” 第313章 绝地求生 众人都知道关羽是来请战,无不大笑,搞得关二爷面红耳赤。 刘琦将关羽接入府衙,传令酒宴继续,关羽也不好直接听令,只好与众人应酬。 宴会结束后,诸葛亮将关羽单独请去,说明镇守荆州的重要性,整个中原战事还需他二人来统筹。 刘琦则马上向益州传令,调精兵五万到汉中集合,又派人到零陵将法正接回,为北伐做准备。 法正自回荆州后,经过张机一番诊视,说他寒气已侵入内腑,只服药难以根治,要是再拖两年,神仙难救。 幸好张机在长沙做太守时,得知零陵有一处神泉,四季温热,百姓若有寒症,泡一个时辰即可痊愈,让法正到这里去治病。 如今过去三四个月,应该驱寒也差不多了,有他和庞统两个做军师,对付韩遂和夏侯渊两人绰绰有余。 如今曹军在关中和西凉的布局还较为薄弱,曹操、司马懿都不在,这可是天赐良机。 刘琦在调兵遣将准备北伐之时,整个西凉已经乱成一锅粥。 马超到金城赴约与韩遂和解,不想竟是一场鸿门宴,领亲兵冒死杀出城,却遭曹军和羌兵的围追堵截,无奈逃至皋兰山上。 皋兰山东西环拱金城,绵延二十余里,地势险峻,北峰处因有五眼山泉而被称五泉山。 早年马腾在西凉时,常到山上居住,捐赠钱粮修庙,马超逃难至此,守住山口要道,与敌军周旋。 转眼两月过去,双方浴血厮杀,观内道士下山打探消息,被羌人所杀,马超亲兵也只剩十余人,命悬一线。 被敌军层层紧闭,所有人退到最高峰的玉皇殿上,仅靠最后一眼泉水生存,接连不断的恶战,山上早已血迹斑斑,用尸体垒砌的人墙触目惊心。 所有资源已经耗尽,箭矢不存、弓弦扯断,连山上的石头都被挖的所剩无几,只能刨坑寻找。 最主要观内的存粮也已不足,这几日都在喝粥挖野菜充饥,众人已到穷途末路。 马超浑身浴血,面容憔悴,望着夕阳落山,心中无限惆怅,拔剑长叹道:“我马超堂堂丈夫,不能为父兄报仇,有何颜面活在世上?” 马岱见他要寻短见,忙劝道:“兄长不必如此,马乐此时早到荆州,刘琦英武忠义,必会请来救兵。” 马超咬牙道:“马超宁死,也绝不做阶下之囚,曹操、韩遂老贼,我化作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 马岱劝道:“昔日伍子胥为报仇,在昭关一夜白首,终得见天日,兄长万不可轻言放弃!我等就算拼着一死,也要让兄长逃脱此地。” 马超摇头道:“自马乐走后,后山也有敌军巡视,韩遂老贼自知非吾对手,要斩草除根,我等除非插翅而飞。” 庞德提着刀刃变成锯齿的大刀,抱拳道:“主公暂且休息,后半夜我保护二位下山,杀出一条血路,也要为马氏留下一条血脉。” 马超眺望远处,蹙眉道:“也不知云禄他们在武威,现在情况如何。” 马岱言道:“云禄自小练武,武艺不弱,就算韩遂派兵去,她也能想办法护送家小逃走,我们未到最后一刻,决不能轻言放弃。” 马超收回宝剑,看着脚下清泉,向天祈祷道:“昔日霍去病于绝境中着鞭出泉,大败匈奴,今我马超亦困于此,若能大仇得报,此泉不干。泉水若干,便葬身于此。” 马岱眼神坚定,安慰道:“兄长放心,刘琦一定会派人来救我们的!” 庞德也点头道:“刘琦曾助老主人取长安,同心兴汉,如今西凉正乱,于公于私他都会发兵,再坚持坚持,守得云开见月明。” “好,我等绝地求生,决不放弃!”马超重振精神,大吼道:“今日所受之辱,我马超——定要让老贼十倍偿还。” 是夜月明星稀,山风吹来,松涛阵阵,只见从山脚到山腰处,都有火把移动,韩遂在这里布下重兵,日夜巡逻,攻不下山头,也要将马超困死在山上。 马岱站在一棵古松之下,满眼忧虑,这等天罗地网,就算马乐请来救兵,恐怕也无济于事,除非刘琦派数万大军,将韩遂所部吸引下山,才有逃生的机会。 正迷茫之际,忽然山崖处传来一阵夜枭叫声,三长两短,马岱猛地站起来,死死盯着那个地方。 这是马超内部联络的暗号,如今所有人都在山上,谁在山下发暗号? 提刀小心翼翼到悬崖处,只见远处正有巡逻队伍经过,叫声来自悬崖的一棵老松之上,影影绰绰似乎有个人影。 “什么人?”马岱压低声音喝问。 “二哥,是我!”那人小声答道:“马乐。” “马乐?!”马岱忽觉得浑身热血奔涌,颤声问道:“你……你是一人前来?” 马乐答道:“不,我已请来援军,快叫大哥到左边山崖处,接人上山!” “你们……你们如何能上山?”马岱心跳加速,甚至都觉得呼吸有些紧张,整个人禁不住颤抖起来,终于熬到救兵到来。 马乐催促道:“快先下山,来不及解释了!” 马岱浑身一震,撒腿就跑,直接冲进马超的卧房,将他从被窝里拽起来,大吼道:“大哥,救兵到了!” 马超反应也不慢,一脚便将马岱踢开,正找武器自卫,听到马岱的声音,急问道:“你说什么?” “马乐,马乐搬来救兵,快走!”马岱激动得浑身颤抖,催促马超。 “哈哈哈,天无绝人之路!”马超跪在床上,仰天大笑。 马岱则冲出去,叫醒所有人,让他们抹黑起床,只带武器绳索到后山集合。 从观内后门而出,马超还在一个劲问是不是真的,这深更半夜的,仿佛是在做梦。 众人来到悬崖,果然看到月影之下,竟黑压压站着一排人,如岩石般矗立。 马岱探身问道:“诸位可是马乐请来的救兵?” “大哥,我在这里,快下来!”马乐站过来,招手低声呼唤。 “马乐,果然是他!”众人一片骚动,激动不已。 马岱在树上绑好绳索,塞到发呆的马超手中,催促道:“快愣,走着干嘛?” 第314章 出其不意 马超等人下了后山,喜出望外,抓住马乐急问:“来了多少兵马?” 马乐言道:“五十人!” “五十?!”所有人齐齐一愣,这点人如何逃出去? 马乐顾不上解释,让众人换上曹军衣甲,马岱言道:“只此装扮,天明恐怕就被查出,恐怕难以走远。” 他们还在悬崖之上,远处曹军往来巡逻,晚上还能勉强蒙混过关,白天必定会被人认出。 马乐言道:“我们已抢了巡山令牌,先下山到摩天岭,那里有人接应。” 众人穿戴整齐,跟着马乐从小路下山,与几队巡逻的曹兵擦肩而过,都没有引起怀疑。 曹军和韩遂兵马在这里已守了近两月,早已疲惫麻木,每日例行公事,到晚上更是敷衍了事,睡眼惺忪,哪想到山上的人会突然乔装逃走? 接连厮杀,有人身上虽然带伤,但此时有了一线生机,无不打起精神,跋山涉水也不觉辛苦。 一路上马乐简单介绍求援之事,马超闻言喜忧参半,喜的是刘琦派心腹谋士前来救援,必有策划,忧的是兵力太少,不知能否逃出曹军的围追堵截。 平明时分,终于来到一处垭口,密林之中,一群猎户打扮的人正在眺望接应,马乐打了暗号,进入林中。 马超见徐庶气度不凡,也知同行的五十人个个身怀绝技,心中稍安,再三致谢后,询问脱身之计。 徐庶言道:“凉州为曹军驻地,自金城往天水一路不通,唯有越过皋兰山,从狄道至枹罕,从武都回汉中,韩遂料不到将军会向南撤退,便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全身而退。” 马超忽然眼前一亮,如东方晨曦微启,大喜道:“先生之言,令我茅塞顿开,羌氐诸胡与我颇有交情,只要能过洮河,便可寻求援助。” 被困金城,马超一门心思想着逃回河西,再起兵报仇,从未考虑过其他逃生之路,经徐庶点醒,豁然开朗。 马岱叹道:“这可真是当局者迷,这里兵力薄弱,巡逻极少,吾料韩遂他们也想不到我们会向南走。” 徐庶言道:“我等轻装简行,又探路而来,所带干粮辎重已所剩无多,前方有一处石城关,由羌人驻守,我们必须拿下此关,夺得马匹辎重撤离,趁曹军反应不及,快速退回汉中。” 马超握拳道:“堵路的必是湟中党项羌人,先生放心,都交给我了!” 马岱咬牙道:“党项部落既然背叛我们,追随韩遂老贼,要将我们赶尽杀绝,是时候发出警告了!” 庞德低吼道:“杀,一个不留!” “杀!”旁边几名随从也都低声嘶吼,这两个月对他们来说简直不敢回首。 盟友背叛,同伴战死,近乎走到绝路,此时绝处逢生,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团复仇的烈焰,在熊熊燃烧。 徐庶安抚众人,言道:“据斥候查探,此处关隘十分简陋,垭口安营,山上派兵驻扎,可见羌人不善排兵布阵,诸位且安心休息,天黑之后趁月色行事。” 遂传令将干粮分发下去,就在林中吃喝休息,养精蓄锐,史阿带着几位身手敏捷的同伴先去监视动静。 此次出动,徐庶带了二十名炎风营精锐随行,到汉中后,魏延又从赤焰军中选出三十名绿林高手,虽说人数不多,但都有以一当十的本事。 傍晚时分,忽然五泉山顶上浓烟滚滚,人头攒动,必是守军发现马超等人逃走,开始四下追捕。 马超站在一处悬崖上,如孤狼眺望领地,眼眸中映射着山巅的火焰,五泉山之仇,必要韩遂血债血偿。 黄昏时分,众人吃完所有干粮,整理装备蓄势待发,搜索的敌军已到这边山脚下,形势迫在眉睫。 皓月升起东山,天地间一片朦胧,山风掩盖了脚步声,在史阿的带领下,众人来到石城关外。 只见山上山下搭建帐篷,当道一个简陋的营盘,路口用树枝做成栅栏,羌人不善建设,这关隘还不如中原一个山贼山寨牢固。 果然如徐庶所料,所有人都想不到马超会向南走,北路河西方向此时想必重重布防,这里的羌人早已睡觉。 夜风骤紧,众人隐藏在岩石背后,徐庶言道:“曹军已搜索到山脚下,若贸然进攻,山顶守军必会放火示警。先须从后山爬到山顶,解决山上哨兵,谁敢前往?” 马岱抱拳道:“交给我了。” “史阿与马将军选十人前去!”徐庶指着半山腰亮着的灯笼,对二人吩咐道:“你们得手之后,便打出火号,待看到那灯笼落下,便从山上杀下来,将山腰守军一并解决。” 二人领命去选人,徐庶又道:“另外还需英勇善战,骑术精良者,除马将军外还有何人?” 马超拍了一把庞德的肩膀:“令明武艺高强,最善冲锋陷阵,先生尽管吩咐。” 徐庶吩咐道:“庞护卫带二十人到左边林中埋伏,那里是羌人马厩,但看营中火起,便趁乱抢夺战马,冲过敌营,守住前方谷口,绝不能放走一人。” 庞德沉声道:“先生放心,这群忘恩负义之徒,一个也休想走脱。” 众人各去行事,徐庶问马超道:“不知孟起箭术如何?” 马超傲然笑道:“不是我吹,我纵马疾驰,也能射落天空大雁。” 徐庶再次指着那个灯笼:“稍后看到山上信号,便射落灯笼,杀进大营,不许放走一个羌人。” “这有何难?”马超摸着手里的铁胎功,这是他祖上传下来的武器,据说正是当年先祖马援用过的宝弓。 徐庶又选出身形矫健,善于潜行者五人,背上早已准备好的柴草潜入敌营,藏于山脚下,看到山腰灯笼坠落,便放火烧营。 诸事安排完毕,众人分头行事,马超紧握钢枪,见徐庶做事胸有成竹,条理分明,十分周详,不由暗中佩服,刘琦能得如此人才,怪不得战无不胜。 月明星稀,营中一片死寂,只听得山风呼啸,连巡逻的士兵都躲进帐中休息,他们在这里不过是例行公事,丝毫没有意识到危机临头。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徐庶示意马超起身,带领剩余的人向山谷口摸去。 马超忙道:“先生尽管在此观战,杀敌之事,交给我们。” 徐庶按剑笑道:“将军真以为在下只是个文弱书生不成?我此次请命前来,也有些技痒,正要仗剑除恶,快意恩仇。” 第315章 西凉马超 月上中天,山风呼啸,隐约还能听到远处传来几声狼嚎,马岱带着十名精兵从后山登顶。 这后山是一片悬崖,下面一条极深的涧谷,阵阵冷风吹来,令人摇摇欲坠,但士兵们却毫无畏惧,拿出钩索借着悬崖上的大树向上攀登。 其中一个人竟不用绳索,身如灵猿一般,左右跳动,攀藤附葛,转眼之间就消失在众人眼中。 马岱看得摇头叹息,刘琦麾下果然人才济济,这等所谓的鸡鸣狗盗之徒,竟都为他所用,果有古仁人之风。 快到山顶的时候,一处凸出的岩石悬空挡住去路,就在大家进退两难的时候,山崖上垂下来几条绳索,大家抓住绳索攀登而上。 史阿早已等在悬崖边上,任山风吹拂,如生根了一般岿然不动,颇有一股大侠气度。 马岱抱拳道:“多谢!” 史阿摆手一笑:“今后大家都是同僚,不必客气!” 山顶共有三座毡帐,比底下的帐篷更加低矮简陋,山下只有一条小路通到山上,营中无事,山上的士兵更放心大睡,鼾声此起彼伏。 马岱藏在树丛中,小心观察四周,见正面山边垒砌一排石墙,既能挡风,关键时刻还能推下山崖拒敌。 哨兵正做着美梦,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马超一行会从这里经过,更有人从山后悬崖爬上山。 史阿轻轻跃起,来到就近的一处帐篷,用匕首挑开帘子,刚探头去查看人数,忽然一声闷哼,向后一个跟斗倒翻回来。 马岱看他脚步踉跄,赶紧一把托住,低声问道:“被发现了?” “不……不是!”史阿憋着满脸通红,大口喘着气,干呕了好几次,才煽着鼻子说道:“臭,真他娘的臭!” 马岱一怔,蹙眉道:“里面有几人?” “四个!”史阿从怀中拽出一条黑巾,熟练地戴在脸上,边说道:“矮的这头是臭脚,从高的那头动手。” 马岱微微点头,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割下半片衣襟蒙住口鼻,其他人莫明所以,但也都跟着照做。 十人分作三队,悄悄靠近帐篷,马岱抓住帐帘,低喝道:“杀!” 十个人动作整齐划一,弯腰冲进帐篷里,借着皎洁的月光,几道寒光闪烁。 随着刀刃划破骨肉的声音传来,帐篷里的鼾声戛然而止。 “呕——”紧接着作呕声响起,所有人又冲出来,有人当场便把晚饭吐了。 马岱跑到树林边,扯掉衣襟大口吸气,这些家伙简直比臭虫还臭,蒙着布都挡不住那难以言说的味道。 “他奶奶的,这比毒药还狠!”史阿拍着胸口,走过来问道:“该放信号了吧?” 马岱摆摆手,示意史阿动手,他胸口还憋了一股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史阿来到悬崖边,找到烽火台的火把点燃,冲着山谷方向转了两圈。 马岱也招呼众人再次准备,只等山腰的灯笼掉落,他们就从山上杀下去,解决掉山腰的守军。 众人刚刚聚拢过来,便见那个灯笼已坠落,马上燃烧起来,转眼在夜风中化为灰烬。 “冲!”史阿动作敏捷,按着石墙翻身越过,轻飘飘落在山路上。 “且慢!”马岱看着晃动的石块,忽然灵机一动,回头对众人吩咐道:“推到石墙!” 几人上前同时发力,三四丈宽的石墙倒塌,斗大的石头轰然坠落,携裹着灰尘砸到山腰的平台上。 “这——”史阿瞪大眼睛,山腰的曹军就这么被乱石埋了。 “下山!”马岱一声断喝,带着大家从山路上冲下来。 此时营中已经燃起大火,看到灯笼信号,各处放火烧营,马乐早等在马厩旁的草料旁,瞬间便照得天空通红,大营中一片明亮。 埋伏在林中的庞德带兵冲出,割断所有的缰绳,抢了坐骑,将马群轰赶出来,直奔后营而去。 霎时间石城关一片大乱,烟火弥漫,人喊马嘶,无数战马在火光中四处狂奔,昂首嘶鸣。 马超直奔营门口,大枪扫过,抱着胳膊睡觉的守军便被杀死,挑开栅栏当先冲入,直奔那些惊慌的战马。 被惊醒的羌人完全没有反应,有些还坐在床上处于发蒙状态,就被如狼似虎的士兵冲进来砍掉。 匆忙出营的羌兵惊慌失措,纷纷跑向马厩,对于他们而言,没有坐骑如同少了两条腿,寸步难行。 但此时满营坐骑乱跑,慌忙又来抢马,就在此时一人纵马杀到,大枪舞动,便见惨叫连天,人影甚至飞上半空,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羌人被杀得人仰马翻,四处乱窜,有几个抢到坐骑的被激发凶性,怒吼着冲上去拦截,只一合便被挑落马下。 “西凉马超在此,今夜所有人,都得死——” 马超坐在马上,挺枪爆喝,声震四野,羌人顿时惊乱不已,不可置信地看着火光下那个气势桀骜的身影。 马超威震西凉,在羌人部落更是威名赫赫,凭借一身武艺打下“神威天将军”的名号,所到之处,各部落莫不服从。 党项部落因比武被马超杀死酋长,一直怀恨在心,此次被韩遂挑拨,想趁机报仇,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被困两月的马超会出现在这里。 仅仅一个名号,所有羌人全都傻了眼,斗志全无,四散奔逃,马超纵马向前,还未追到,便是一片鬼哭狼嚎。 此时已有不少人抢到坐骑,尤其那几名马超护卫,跟随其后催马冲杀,在火光中来回奔突,无人能挡。 羌人早已心惊胆战,惨叫倒地,有人跪地求饶,但此时的马超却如杀神一般,铁枪毫不留情地扫过,便有人凌空飞起。 带着积压数月的怒火,挟裹雷霆之势,大枪连挑带刺,惊慌逃窜的羌兵,彻底陷入绝望。 仅仅半个时辰,石城关便再次恢复平静,浓烟和血腥味在夜风中飘散,所有人集中到山路上,望着满地尸体,神情冷漠。 “痛快,许久不曾如此快意拔剑了!”徐庶擦干宝剑,吩咐道:“敌军看到火光,必会派人来查看,每人两匹马,马上搜集物资撤退。” 马超用枪缠绕布片,蘸着羌人鲜血,在寨门口的两根柱子上写下八个大字:血债血偿,杀人者,马超! 第316章 迫在眉睫 徐庶并未阻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山下敌军很快就会前来,五泉山的马超又不见踪影,任谁也能想到是谁干的。 此时已脱离重兵包围,留字也可威慑敌军,叫其心惊胆寒,坐卧不宁,倒也解恨。 众人在帐中搜集兵器装备,马超等人则换了羌人衣服,带着食用物资,马上离开石城关,下山往洮水赶去。 天明时分众人在一处山坳休息,徐庶言道:“曹军很快便会察知消息,料到我们向南撤退,就近从各处增兵设防,今日必须渡过洮水,进入枹罕境内,大军便无法追赶。” 马超蹙眉道:“由此去洮水必须经过马蹄关,恐怕不好通过。” 马岱问道:“能否绕道?” 马超摇头道:“这些山怪石嶙峋,中间断涧绝壁,荆棘丛生,还有毒虫猛兽,马匹寸步难行,连羌人都不敢轻易进入,不可冒险。” 徐庶言道:“绕路必会又被追兵赶上,陷入包围之中,唯有扮做援军,混进关内。” 马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惊喜道:“原来先生早有计划!” 徐庶点头道:“下山后寻找藏身之处,先休息半日,必会有人前往报信,我们随后便去,必能蒙混过关。” 庞德蹙眉道:“不到百人的援军,会不会少了些?” “石城关也才三百多人而已!”徐庶拿出一块曹军令牌,笑道:“我们只说是前哨斥候,只要能进城即可。” 众人放下心来,称赞徐庶未雨绸缪,稍作休息后下山,到了平阔之地,一人两匹马换乘疾驰,接近马蹄湾后再次养精蓄锐。 洮水自南向北汇入黄河,在这里转向西北,绕了个大湾,状若马蹄,马蹄关就修建在岸边,对岸便是羌胡地盘。 洮水河岸宽阔,水势凶猛,唯有马蹄湾水势平缓,想要渡河,只能从这里经过,先有客商往来,久而久之,形成一座关隘。 傍晚时分来到马蹄湾,只见一座土墙修葺的关塞,呈弧形包住马蹄湾,城墙上有三座哨楼,主要对付羌人和强盗的袭击。 众人在十余丈外停下,关上守军早已发现,见是曹军装扮,并没有太过紧张。 马超等人本就熟悉羌人习性,此时换上衣服,远处根本看不出差别,徐庶等人还穿着曹军铠甲,汉胡混杂,与近来的巡逻队伍相似。 马乐带着羊皮书,先到关下大喝道:“我们奉命前来支援,速开关门。” 关门上一员黑脸守将喝问道:“尔等是何人部下,可有令牌文书?” “我等是阎将军部下!”马乐举起令牌厉喝道:“阎将军命我等先来通报,大军随后就到,叫尔等做好准备,还不开门?” 守将听说是阎行部众,此人可是韩遂女婿,不敢怠慢,但刚刚又得韩遂将令,为难道:“方才韩将军传令,马超已逃出金城,向南而走,很可能经过马蹄湾,叫我等严加防守,没有韩将军将令,任何人不得放行。” 马乐大怒道:“混账东西,韩将军正是担心马超逃到马蹄湾,才命阎将军亲自前来镇守,怠慢了阎将军,你担待得起吗?” 守将见马乐言语嚣张,探出身子仔细观察,但还是看不清,便命人放下竹篮,请他将令牌放在里面检查。 马心中一沉,这令牌是西凉刺史所部,刚才为了虚张声势,冒充阎行部下,这要拿上去,岂不是露馅了? “奶奶的,瞎了你的狗眼,等着!”马乐叫嚣着,先退回来与徐庶等人商议。 徐庶言道:“此时已无退路,先将令牌递上去,就说为方便调度,统一换了凉州刺史令牌,如果实在不行……马将军先射杀此人,威慑守军开门。” 兄弟二人领命,下了马走向城下,众人也都神情紧张,一颗逐渐收紧,马超更是紧握长弓,跟在马乐后面死盯着城上之人。 就在此时,忽然关墙箭楼上响起鼓声,众人回头看去,只见沿河一支大军正疾速而来,沿河沙尘滚滚,无数鸟群惊起盘旋,正是曹军人马。 庞德脸色大变,握紧大刀沉声道:“援军赶至,唯有拼死一战。” 徐庶双目微凛,示意众人不要妄动,催马到城下,大叫道:“阎将军已到,尔等再不开门,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那守将见援军将到,再无怀疑,知道阎行心狠手辣,慌忙大叫道:“快,开门开门!” 吱呀呀—— 沉重的木门缓缓打开,马超和马乐长出一口气,马上掉头。 徐庶低喝道:“计划有变,立刻夺关!” 二人翻身上马,招呼众人催马进城,马超、庞德当先开路,马岱与徐庶断后守住关门。 那守将正急匆匆跑下关墙,准备迎接马乐说点好话,免得稍后阎行进城,被他进言几句,可就有苦头吃了。 刚下城楼,便见马超直冲过来,虎头枪抖动,携裹着破风之声,便贯穿胸口,抛了起来,临死脸上还挂着谄媚的笑容。 关内守军完全呆住,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庞德已经带兵杀进来,在关内往来冲杀,一把大刀左右翻飞,没有一合之敌。 庞德等人暴起发难,守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他们甚至来不及拿起武器反抗,在两员如狼似虎的大将面前,其实有没有武器没多大区别。 此时大军到关前仅有一里地,断后的马岱紧闭关门,带十人冲上关墙,杀得那些守军抱头鼠窜,跌跌撞撞仓皇逃走。 徐庶指挥剩下几人大喝道:“搬尸体杂物,堵死关门!” 马岱带人守住关头,徐庶则指挥士兵搬运尸体杂物,全部堆到甬道之内,将关门堵得严严实实。 徐庶快步跑到关隘后方的港口,忽然脚下一顿,眉头紧皱:“船被开走了!” 马超正从后面杀散守军赶来,大吼道:“船呢?” 港口几名瑟瑟发抖的士兵答道:“今日传令要增加守军,船到对岸去运粮,明日才回。” 徐庶急问道:“可有小船?” 那些人纷纷摇头,马超大怒,跳下马来,拔剑将几人全部砍死。 轰隆隆—— 马蹄声如同闷雷一般,地面颤抖起来,援军已逼近城下。 马超再次上马,挺枪大喝道:“老子跟他们拼了!” 第317章 浴血厮杀 夕阳如血,无数战马昂首嘶鸣,杀气腾腾,足有两千余人,他还不知关内情况,叫嚷开门。 史阿正假装守将,用先前他们应付马乐的话周旋,但敌将显然已经不耐烦,拿着令箭大声呵斥。 徐庶叹道:“援军来得如此之快,看来韩遂也料到我们要过洮河,追兵会源源不断前来。” 马超发现关门被尸体杂物堵死,上了城楼,紧握长枪沉声道:“不如清理城门,我带兵冲出去,将这支人马杀散。” “少安毋躁!”徐庶对众人言道:“诸位乃当世良将,即便与贼人同归于尽,也毫无价值。大丈夫能屈能伸,当留有用之躯,将来报仇雪耻,建功立业。” 马超咬牙道:“追兵人多势众,若不主动出击,一旦破城,在这狭小之地,岂非坐以待毙?” 徐庶又道:“我等守关,追兵见我们人少,必欲贪图奖赏,一心强攻。若冲杀出去,纵然几位将军可将其击溃,逃兵也会连夜报信,一旦对岸得知消息,船只不来,形势危矣!” 马岱点头道:“先生言之有理,追兵来得虽快,但都是骑兵,无法攻城,我们只要守住城墙,便安然无恙。” 徐庶抬头望着挂了半边的夕阳:“我们借助地利,只需守两个时辰便足矣!” 庞德握拳道:“五泉山那种地方,我们都能守两月,这关墙足有两丈高,两个时辰不成问题。” 此时城外敌将已经暴跳如雷,史阿见敷衍不过,只好如法炮制,将竹篮放下,让他们将令箭公文放在里面,查验之后方可开门。 马岱和庞德马上分头行动,将府库的弓箭物资全部搬来,另外几人到厨房找铁锅、油水等等,准备防守。 史阿拿起令牌,见徐庶暗暗点头,大声道:“你这令牌是假的!” “混账,瞎了你的狗眼!”那人大怒,催马到近前:“再不开城,小心……啊——” 话音未落,忽然一声惨叫,身躯后仰,从马背上噗通跌落。 追兵一片哗然,凑上去看时,只见那人额头上插着一支箭,双目圆睁,狰狞恐怖。 慌乱之中,马超持枪站立城头,大喝道:“马超在此,不怕死的上来!” 嗡—— 城下瞬间像炸开了锅,齐齐望着最后一抹夕阳下,那个伟岸桀骜的身影,一片骚动。 马超在西凉威名赫赫,外出更是招摇过市,许多士兵都见过,无不震惊。 夕阳仿佛瞬间坠落,天地间昏暗下来,马蹄关一片静寂,谁也没想到马超会在马蹄关内。 “杀,活捉马超,赏万金、封千户侯!” “马超首级值千金!” 人群之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惊得旁边林中鸟群飞起,惊慌乱叫。 追兵在短暂的惊愕后,又沸腾起来,仿佛打了鸡血一般,整队往城下杀来。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马超的人头更值钱,看到城头上只有稀疏几个人影,无不信心大增。 马超大喝道:“这是骑射,小心箭矢!” 所有人都躲在墙脚下,抄起弓箭准备反击,今晚将迎来又一场惨烈的厮杀。 城外骑兵分作五队,沿着关墙来回奔驰,马上的士兵对着关墙不断放箭,箭矢如暴雨飞上城头。 头顶嗡嗡作响,铺天盖地都是破风之声,众人躲在关墙下,这时候任何人都不能受伤,尤其不能重伤,一旦无法行动,便只能舍弃。 砰砰砰—— 关墙外传来阵阵闷响,骑射压制守军后,追兵竟用马蹄攻关,马蹄像重锤一样叩击关门,这也是骑兵常用的攻城方式。 木制的关门往往经受不住骑兵的冲击,很快就会碎裂,但这次他们却失算了,关门裂开,里面却渗出血水。 只见无数尸体层层累积,堵在了关门后,整个通道早已被堵死,追兵齐齐愣住,大声喝骂。 马超一声大喝,所有人起身,张弓搭箭,朝着城下乱箭齐发,顿时传来惨叫之声。 马超和马岱几人箭法精准,专门瞄准骑兵将领,即便有盔甲在身,也能准确射中面门,纷纷倒地。 敌军惊慌失措,纷纷退到一箭地之外,簇拥在一起商议对策,看着站在城上稀疏的人影,心有不甘。 如今马超这几人,在他们眼里那就是金光灿灿的赏金,只要得手,即便两千人分,后半生也不愁吃喝。 正好几名主将被杀死,他们平分功劳,大家都能升官,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如果等援军赶到,他们连口汤都喝不上。 天色已完全暗淡下来,明月升起东山,天地一片朦胧,城上点起火把,那几个人影愈发诱人。 敌军在短暂的商议后,再次结阵,于关外空地上点起几堆篝火,照得亮如白昼,再次发动进攻。 骑兵狂奔而至,他们又射出了一轮箭雨,箭矢如蝗虫铺天盖地,压制着关上的人,不让守军露头。 与此同时,有一排骑兵催马到城墙脚下,然后站在马背上,竟妄图用刀剑插入石缝之中,爬上墙头。 这关墙是用河里的石块和沙土混合修葺而成,中间缝隙极大,只要能找到落脚之地,便可爬上来。 马超听到声音,转身探头想看情况,忽然一支箭飞来,幸好他反应快,急忙躲过,擦着耳边便飞了出去。 徐庶言道:“贼军应该在爬城,先用擂木。” 众人蹲在剁墙下,同时拿起堆积好的擂木,顺着城垛口抛下,马上便听到传来阵阵惨叫。 徐庶确定后,再次吩咐道:“点火!” 早已准备好的柴草,缠着破烂衣服的木棍,早都蘸在菜油里,拿出来用火把一点,马上燃起大火,顺着城墙抛下去。 城外守军都在马上张弓搭箭,压制城头,一排排整齐的人墙奋力攀爬,黑压压如同蚂蚁一般。 眼看最上面的人就要到城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的时候,忽然火焰从天而降,无数人被烧得惨叫坠落。 这并不是最主要的,站在城墙下的马匹受惊,撒腿就跑,那些马背上站着的士兵纷纷坠落。 一瞬间,所有登城的士兵像雨天墙上的烂泥巴,稀里哗啦往下掉,有些当场摔死,有些被火烧着,惨叫连天。 受惊的坐骑向外狂奔,冲撞远处的骑兵,整个队形随之大乱,人喊马嘶,盖过了波涛之声。 马超站起来,弯弓搭箭,怒吼道:“给老子射!” 第318章 一夜混战 追兵再次后退,围着篝火商议对策,他们刚才已到河岸观察过,港口没有船只。 马超虽勇,但绝不会数十人守在关内,如果能走,他们早就走了。 这些人已是瓮中之鳖,天大的功劳摆在面前,任谁也不甘心放弃。 关墙脚下火焰还在燃烧,尸体被烧着,发出滋啦啦的声音,黑烟不断冒起,关上火把摇曳,照着守军的身影,如鬼魅般晃动。 马超挽弓傲然立于城头,如头狼般巡视领地,任何敢靠近关头的敌军,都会被他猎杀。 庞德看那些人围坐一起,迟迟不见动静,忧心道:“他们莫非已派人去报信,等候援军?” 徐庶笑道:“追兵来得虽快,但长途奔袭,他们必已疲惫,加之天色已晚,几位头领被杀,都想立功,绝不会有人甘愿此时离开战场。” 马岱点头道:“先生言之有理,贼军如今群龙无首,故而迟迟不能决策,我看再挡住一轮攻击,待其士气耗尽,黔驴技穷,便可等到天明。” 徐庶此时已在想撤退事宜,对马超言道:“刘将军此时想必已到汉中,将率两川兵马自武都出祁山,分兵于沓中接应。韩遂既知我等向南,明日必有大军追来,我等渡过洮河后,要马不停蹄走出陇西郡,此地多羌氐部落,孟起是否有联络?” 马超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沉声道:“只要过了洮河,可先到枹罕,兴国氐王与我颇有交情,可向其求援。” “如此再好不过!”徐庶微微点头。 之所以计划冒险走这条路,正是马乐说马超在这一带威名赫赫,神威天将军威慑羌胡,如果这个名号打不响,那可就真的九死一生了。 马乐言道:“我本想先去见氐王,但形势紧急,只好先来救兄长,事先未曾招呼,如今我们失势,不知氐王肯否相助。” “诸位放心,我马超所交之人,皆是过命的交情!”马超傲然一笑,“我当年曾助兴国打退过藏于南山的白狗羌,这个恩情,他们会还的。” 马乐点头道:“如此最好,明日我先去向氐王求救。” 正商议之时,关外的敌军再次上马,分作三队,第一队往城下逼近,手持弓箭,准备再次压制,其余两队向后退去,隐没在黑暗之中。 众人正在疑惑,很快便见那些马队转回,马上驮着布袋,有些则抱着木桩石块,成群结队而来。 徐庶看此情形,忽然脸色微变,沉声道:“敌军要用木石填平城墙。” 马岱也吃了一惊:“城外一千多人,若搬运木石沙袋,最多两个时辰便能填平城墙,这该如何是好?” 徐庶略作思索,吩咐道:“将关内房屋拆毁,岸边树木柴草都堆到城头。” 此时外面的骑兵已开始冲来,又是乱箭齐发,众人干脆放弃防守,纷纷下了城墙去准备。 马超从地上随手便捡起一把箭矢,大喝道:“来吧,尔等杂碎!” 一个人躲在角楼里,弯弓搭箭,专门针对那些指挥的士兵,城下不时传来阵阵惨叫。 箭雨压制后,后方骑兵飞速而来,靠近城下,便将手中的石块、木桩、沙袋丢在墙角,从另一边飞速而去。 马超的箭法虽然百发百中,但对一千多人来说,不过是挠痒痒而已,并不影响孤注一掷破城的敌军。 到后来敌军的箭矢也用光,干脆放弃压制,三支马队交替搬运物资,关墙下很快堆成一面斜坡。 马超机械地弯弓搭箭,现在只要闭着眼睛放箭,也能射中敌人,但他的神情愈发凝重。 这毕竟只是一座关隘,不足以媲美城墙,只要这个斜坡达到关墙一半以上,骑兵便可直接纵跃而上,冲入马蹄关内。 马上又要迎来一场血战,马超也只好放弃射箭,节省体力准备厮杀。 徐庶擦着汗水走过来,笑道:“孟起不必忧心,追兵此时也是强弩之末,人马困乏,他们绝不可能连续填土,稍后定会休息。” 马超将信将疑,刚回头,便见那些人仿佛听到徐庶话语一般,齐刷刷退后,个个都像霜打的柿子,下马软趴趴躺在地上,横七竖八,大口喘气。 “先生真乃神人也!”马超愕然。 徐庶言道:“我等中午养精蓄锐,自入关守到现在,已觉疲困,更何况他们?” 马超握拳转动着胳膊,疑惑道:“为何我尚不觉累,反倒觉得浑身有力?” 徐庶摇头叹道:“当今世上,锦马超,仅此一人耳!” 马超一怔,忍不住仰天大笑,远远传出去,引得那些追兵齐齐看来,但都躺在地上,动都懒得动一下。 徐庶也示意众人休息,笑道:“追兵兼程而来,虽也想出策略,但自到城下至今,滴水未进,方才厮杀还不自觉,此时全部脱力,已经不足为惧。” 马岱点头道:“就算人能撑得住,马匹也已力竭,看来这帮混蛋要功亏一篑了。” 众人躺在关墙上,吹着夜风,在阵阵涛声中入眠,很快鼾声便此起彼伏。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将近四更,关外人马才稍微恢复体力,再次开始行动。 虽说他们还未恢复体力,甚至仍双腿发酸,但眼看城墙填塞一半,就这么放弃实在可惜。 如果等到天明,援军大队人马赶到,他们这半夜可就白忙乎了,只能咬牙再拼一把。 关墙上的柴草已经摆满一排,众人继续往上堆,马超也不再管关外的敌军,扛着腰身粗细的房梁奔上城头。 “大哥,船,船来了!”正忙碌的时候,马乐一声叫喊,让所有人精神一振,齐齐望向港口。 此时东方已经发白,只见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果然有三个巨大的黑影正缓缓而来。 徐庶当即传令道:“将柴草点燃!” 所有人扔下手中东西,奔上城头,拿起剩余的油和衣物,连同火把一股脑塞到柴草之下。 城墙上浓烟升起,在晨风的吹拂之下,火苗飞窜,转眼之间,整个关墙形成了一道火墙。 关外正往来奔忙的敌军见状大惊,坡上的战马看到一丈高的烈焰,掉头便跑,一时间斜坡上人马挤作一团,翻滚踩踏,死伤无数。 敌军彻底崩溃,有人惊慌失措,有人瘫倒在地,甚至有人躺在地上打滚哭嚎。 马超站在城楼上,看着这一幕十分解气,狂笑道:“告诉韩遂,我马超定会回来报仇的!” 第319章 逃出生天 大船正在缓缓靠近,穿着曹军铠甲的人守在码头,其余藏于石墙背后。 马超见徐庶一直不说话,问道:“先生可有妙计?” 徐庶失笑道:“兵微将寡,用计也是枉然,稍后敌军下船,叫他们去救火,我们夺了一艘,将其他两艘毁坏,离开此地。” 此时船上的曹军也发现关隘起火,加快划船,迅速往岸边靠过来,大声喝问。 马乐站在码头答话,说援军已到,不小心失火,叫众人赶忙上岸救火。 三艘船到码头,仓促抛锚,许多人已争相下船,往关隘去救火,他们的物资财产全都在这里。 守军走去大半,马超催马而出,二人瞬间便杀散港口还在停船的士兵,战马嘶鸣,一跃而上,占住中间一艘船。 马岱、庞德各领十人,将另外两艘船的士兵杀散,点起火把扔进船舱,割断缆绳任其顺水漂流而去。 守军冲到关内,发现房屋尽毁,大火竟烧在关墙上,城门道内塞满尸体,血流成河,无不惊慌失措。 等听到港口惨叫,再赶回来时,马超等人已经牵马上船,往对岸划去。 曹军追来,马超、庞德几人张弓搭箭,射倒数人,其他士兵急忙躲在石墙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大船远去。 西凉地区,本就船只极少,大多甚至不会游泳,仅有的三条大船离开港口,所有人都傻了眼,站在码头上发愣。 关头上火焰冲天,港口处船只远去,其中两艘还冒着黑烟,顺水流向远处,倾覆于波涛之中。 徐庶指挥众人一起划桨,将大船渡过对岸,挑了一些急用物资带走,也将船焚毁,马乐先往去向氐人求救。 众人正在岸边休息,只见上游大队人马已经赶至,旌旗招展,沙尘弥漫,足有两万大军。 马超站在河岸边,手搭凉棚望去,见旗号打着“阎”字,果然是阎行领兵,后方还有三千多服装各异的骑兵,正是羌人部落。 马腾和韩遂称霸西凉,一个在河西,一个在湟中,都与羌人结交,也暗中拉拢各部落的羌人,彼此暗中较劲。 此次马超之所以敢只身到金城,正是仗着党项羌撑腰,万万没想到他们竟会背叛,众人陷于绝境,差点全军覆没。 马蹄湾浓烟滚滚,大火估计还要烧一阵,追兵无法入关,得知马超已经渡河,顿时一阵骚乱,分成数队到岸边观察,也发现了马超等人。 看到马超逃出生天,所有人无不露出惊慌神色,阎行提刀站在港口上方,远远与马超对视,传令马上打造渡船过河。 那些羌人更引颈观望,交头接耳,神威天将军响彻西凉,诸羌无不畏惧,此次让马超走脱,后果不堪设想。 徐庶言道:“追兵最迟明日便能渡河,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马超叉着腰,指着对岸羌人怒鸥到:“党项狗贼,待我马超归来之日,便是尔等灭族之时!” 也不管对岸能否听到,众人飞身上马,故意沿河向东而行,假装往汉中而去,绕过河湾之后,才继续向南,往枹罕进发。 氐人虽和羌人种族不同,但一样是游牧为生,逐水而居,马超只知道他们在枹罕境内,具体位置还需寻找。 第二日众人进入一处广阔的草原,只见这里河道迂回纵横,水草丰富,大片湖水映照蓝天白云,绿地茵茵,仿佛仙境。 马超忍不住在马上大笑道:“不想枹罕竟有如此一片草地,氐王若占住这里,何须四处迁徙?” 众人也都看得心旷神怡,连日来亡命逃奔,看到这一片开阔天地,忍不住欢呼起来,战马也不住打着响鼻,想要冲出去。 “就在此歇息,去打水来!”马超传令下马,有人则去打水。 徐庶却蹙眉道:“这一片草原纵横数百里,一望无际,氐王称雄枹罕,绝不会不知道,却不来占领,恐怕另有蹊跷。” 马超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马岱慨然道:“到了此处,竟让我恍惚想起河西之地,沿弱水东西七八百里,也是这等草地,牛羊成群,万马奔腾……” 正怀念的时候,忽然有人大叫起来,众人起身,只见一名打水的士兵,竟连人带马往草地中陷进去。 “不好,那边是沼泽!”徐庶起身,大喝道:“快解腰带救人。” 马超几人立刻解下腰带,抛过去,众人合力将那名士兵救出,但马已经深陷泥潭,转眼只剩半个马头在外挣扎。 片刻之后,一匹马凭空消失在草地上,只听到几声咕嘟嘟的水泡声,所有人都望着那里发愣。 “这里的沼泽竟如此可怕!”马岱愕然道:“我在河西时,从未见过这等景象。” 徐庶扫视四周,蹙眉道:“此处水草肥美,却不见牛羊野兽,胡人不争抢此地,果然事出有因。” “看来此地不通,难道我们要原路返回?”马超咂咂嘴,再也不敢嚣张,他知道自己本事再大,一旦陷入沼泽,也只有死路一条。 众人正焦急时,忽然西北方向一支马队疾驰而来,当先一人穿着曹军铠甲,正是前去寻找氐王的马乐。 很快那支马队来到近前,马超惊喜大叫道:“阿贵?大王别来无恙?” “天将军,再次见到你,可真是太好了!” 黑鬃马上,一位面色黝黑,粗壮如黑熊的壮汉大叫着,不等坐骑挺稳,便翻身而下,快步跑过来。 马超大步向前,二人把住手臂大笑,一个记着当年恩情,一个感激对方落魄时来救,这就是对友情最好的考验。 “你们怎么到了邪灵草原?”阿贵疑惑道:“幸好现在只在边缘,若是走进去,本王都不敢轻易去找你们。” 马超指着浑身污泥的亲兵,叹道:“方才差点就有人丧生,此地确实古怪,这名字也怪。” 阿贵叹道:“天将军有所不知,这片草原被邪灵掌控,步步危机不说,而且天气多变,看着晴天白日,转眼就是暴风雨,甚至六七月冰雹大雪,反复无常,进入此地,简直九死一生。” “有如此可怕?”马超吃了一惊。 “快走,暴风雨要来了!”阿贵指着东南方一朵巨大的黑云,“先离开这里再说。” 话音刚落,风和日丽的草原忽然狂风大作,吹得人站立不稳,众人急忙上马,跟着氐人骑兵退走。 第320章 危机再临 身后黑云压顶,电闪雷鸣,转眼之间倾盆大雨降下,远远看去,仿佛一道天幕笼罩着那片草原。 氐人部落就在这片草原背后,虽然只隔着一道山梁,但那黑云却不过境,转眼之间风云散去,又是一片晴和,令人称奇。 一行人来到驻地,稍作寒暄后便安排洗漱休息,连日厮杀,每个人的精力都用到了极限,尤其马超等人,更是全靠复仇意志在支撑。 这一觉睡得昏天地,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阿贵早命人准备好牛奶烤羊,用最好的食物招待大家,让他们尽快恢复体力。 氐人的羊群都是毛皮厚实的绵羊,肉质肥厚多油,一碗羊杂汤下肚,比灵丹妙药还要滋补,吃喝过后继续大睡,一连三日,才觉疲惫消失。 阿贵为马超等人重新挑选马匹,在山上训练半日,活动筋骨,再回到部落时,徐庶已在地图上写写画画。 马超疑惑道:“如今有氐人带路,我们很快便可返回汉中,何须再用地图?” 徐庶叹道:“将军有所不知,两日前,曹军已经封锁陇西郡各处要道,狄道驻扎五万精兵,韩遂和羌人已将枹罕包围,正往这里杀来。” 马超大惊道:“军情紧急,为何不早告知我?” 徐庶笑道:“此战全要仰仗将军虎威,不安心恢复体力,如何迎敌?” 马超怒道:“韩遂老贼,看来不将我等赶尽杀绝,决不罢休,此次定要取其狗头。” 阿贵进帐笑道:“神威天将军是白虎星下凡,任他来多少人马,都是枉然。” 马超重重地拍着阿贵肩膀:“此番多蒙大王救助,但也为你们惹来麻烦。” 阿贵大笑道:“将军说哪里话来,我们氐人向来恩怨分明,当年若不是将军出手,我们的族人或许早已消亡,这个恩情不还,我们也难以安心。” 马超慨然一叹,嘱咐道:“此一战生死难料,你们的家眷要尽快转移。” 阿贵点头道:“放心吧,两天前徐先生已经交代过,他们现在进入邪灵草原,十分安全。” 马超大惊道:“让他们进入此地,岂不是有去无回?” 阿贵笑道:“邪灵草原固然步步危机,天气反常,但也并不是无路可走,只要小心探查,还是能找到进出的道路,这些年我们生活在周围,与羌人经常争夺地盘,也要有个自保之法。” “那就好!”马超长出一口气:“有先生安排,我便放心了。” 阿贵言道:“现在营中八千最勇敢的战士,一切听从天将军将令。” “好!”马超抱拳道:“马某若能脱险,将来飞黄腾达之日,绝不会忘了大王之恩。” 阿贵也施礼道:“我们最敬重勇敢的英雄,将军神威盖世,能与你并肩作战,也是我们的荣幸。” 徐庶笑道:“只要二位同心协力,任他韩遂发来十万雄兵,也是枉然。” 马超拉着阿贵坐在旁边,问道:“先生有何对策?” 徐庶言道:“将军此次出逃,韩遂和羌人坐立难安,才会不惜代价倾巢而出,看似气势汹汹,实则内心惶恐,只要几场大胜,自然分崩瓦解。” 马超抱拳道:“自与曹军交战以来,某深知只凭武勇,不足以败敌,此战全仗先生调度,我等当全力厮杀。” 自从渭水败北,纵横西凉的马超便倍感挫败,加之马腾被司马懿阴谋害死,更知谋士的可怕和重要性。 这次刘琦派徐庶来救援,一路上有惊无险,总能从容撤退,虽然还未调兵遣将,但已经得到马超等人的认可。 徐庶点头道:“这两日我已请氐王派向导,带着史阿将附近地图绘制出来,借助地利对敌,可事半功倍。” “徐先生,听说韩遂这次带领五万人马渡过洮水,你有多大把握对付他们?” 阿贵虽说全力援助马超,但这毕竟是堵上整个族人的命运,要说他毫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徐庶笑道:“用兵讲究天时、地利、人和,韩遂虽兵多,但党项羌人新降,貌合神离,他们远来追击,不熟悉地理,我等众志成城,以逸待劳,破之不难。” 阿贵听得似懂非懂,但看马超点头,心中也稍安,言道:“我已按照徐先生之计,派人去联络武都的白马氐,千万如果得到消息,马上就会向汉中报信,我们的援军也应该很快就到。” 他早已知道刘琦名声,这次助马超顺便投靠刘琦,从长远来讲,也是为了整个部落的发展。 自从得知刘琦对巴人的态度后,阿贵便有意结交,但奈何远隔千山万水,无能为力,如今机会摆在眼前,自然要牢牢把握。 马超惊喜道:“杨千万?他这几年情况如何?” 阿贵笑道:“千万已成为白马部落的大头领,他跟我一样,本打算助将军到渭水对战曹军,没想到将军年前退兵,便只好作罢。” 马超沉声道:“曹贼诡计多端,实在令人防不胜防,此次又挑拨韩遂老贼反目,我西凉与曹氏血海深仇,迟早要彻底清算。” 正商议之时,马乐提这个包裹进帐,满脸喜悦:“先生,你交代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全军都在加紧赶制。” 马超疑惑道:“又在准备什么?” 马乐从布袋中拿出个圆形的刺疙瘩,递给马超:“大哥,你看这是什么?” 马超拿在手中转了一圈,上面用刀斧刻成四个尖角刺,蹙眉道:“这是何物?” 马乐又取出一个来,竟是铁制的,随手扔在桌上,就有一两根尖刺朝上,笑道:“大哥,你说这东西要洒在地上,战马踩上去,会是什么场景?” “啊这?”马超大惊失色,他是骑将,自然知道这东西对战马的杀伤力。 徐庶笑道:“此物名叫铁蒺藜,乃诸葛孔明所作,专门用来对付骑兵,看来韩遂要尝鲜了。” “诸葛孔明?”马超又拿起那个铁制的尖刺,问道:“可是那卧龙先生?” “不错!”徐庶点头道:“卧龙凤雏,其才更胜吾十倍!” “刘将军麾下,果然人才辈出!”马超慨然一叹,忽然惊呼道:“唉呀不好!” 第321章 骑兵改制 阿贵指着竖起的尖刺笑道:“这铁蒺藜若撒到地上,敌军骑兵追来,全都要趴下,根本不用我们出手,将军为何还说不好?” 马超却道:“这东西对敌军有用,对我们一样有用,如果韩遂他们拿来对付我们,这该如何是好?” “嘶——”阿贵脸色大变,忙摆手道:“徐军师,这东西最好还是不用,另想办法退敌。” 徐庶却笑道:“诸位多虑了,我们军中也有骑兵,既然拿出此物,自然就有应对之法,否则岂不是自招其祸?” 马超久带骑兵,不禁大为好奇:“此物撒在草丛中,战马经过,根本防不胜防,如何应对?” 徐庶笑道:“我军骑兵改制,非三言两句所能说清,等马将军到了汉中,见我骑兵最新装配,一看便知!马将军若得此精锐,将如虎添翼,所向披靡。” “骑兵还能更强?”马超既疑惑又好奇,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点头道:“此番只要突出重围,我马超愿听刘将军号令,报仇雪耻,兴复汉室,以兴祖上之功。” 阿贵急道:“徐军师,刘将军那里,还请到时候美言几句,我们早有心归顺朝廷,但奈何被贪官污吏压迫,实在有心无路。” 徐庶点头道:“大王放心,我主有气吞天下、横扫八荒之志,非但氐人、巴人,就是羌人、匈奴、鲜卑,也要尽数招纳,兴大汉之威,扬华夏文明。” “那太好了!”阿贵搓手笑道:“这骑兵的装配,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氐人部落。” 徐庶抚须笑道:“这个自然,我等皆炎黄子孙,华夏之后,理当同心对外,开疆拓土,而非手足相残,自相残杀。” 马超听得一愣一愣的,瞪大眼睛问道:“刘将军有如此气魄?” 徐庶颔首道:“将军之志,远胜秦皇汉武,亦将超越世祖中兴,将来马将军建功立业,自然也要超越伏波将军。” 马超双目放光,凑前问道:“请军士仔细说说。” 徐庶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亦非一日之功,眼下大敌当前,还是备战要紧。” “这倒也是!”马超不无遗憾,对刘琦越发好奇,也更期待这次会面。 阿贵听得似懂非懂,拿着铁蒺藜笑道:“汉人最善制造武器,有这东西对付骑兵,一定让他们好好喝一壶。” 徐庶笑道:“不过此物也不能常用,只是偶尔出奇效,威慑敌军,还须仰仗大王部下勇士奋力厮杀,方可退敌。” 阿贵大笑道:“军师放心,我们虽在陇西边缘,但对刘将军大名如雷贯耳,陇西郡羌人也时常欺负我们,该到扬眉吐气之时了。” 徐庶将几个木质的器具看过,点头道:“铁器和铁匠不足,就用这种木质削制,越硬的木材越好,只要能刺穿马蹄,都可使用。” 马乐领命而去,徐庶又吩咐马超、阿贵加紧操练,氐人战士虽然骑术精湛,但队形散乱,号令不齐,此乃军中大忌。 两日之后,史阿前来禀告,据斥候消息,韩遂又带湟中羌兵三万,亲自渡过洮河前来追杀马超。 马岱咬牙道:“老贼不将我等赶尽杀绝,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马超大怒道:“韩遂老贼,我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阿贵忧心道:“韩遂亲自前来,加上羌人和凉州曹军,不下于十万人马,我们八千人恐怕难挡,不如退入南山,沿白龙江去汉中。” 徐庶却道:“此路险峻,道路不通,纵然走到汉中,人马至少也要折损大半,大王也丢了领地,还有家眷无人照顾,与其如此,不如拼死一战。” 阿贵此时也没有退路,点头道:“一切都仰仗先生及二位将军了。” 徐庶笑道:“诸位勿忧,韩遂亲自来追敌,足见他心中对将军十分忌惮,不愿纵虎归山。敌军虽强盛,却是乌合之众,但若接连遇挫,必会惊慌溃散。” 马超站起身来,握拳道:“大王放心,若万一不敌,我马超愿退入那片草地,誓死也会保护你们族人安全。” 徐庶安慰众人道:“兵贵精而不贵多,马将军乃万人敌,足当十万大军,吾料刘将军进入武都,若知韩遂兵进陇西,也会派兵助战,届时前后夹击,贼军自溃矣!” 阿贵深吸一口气,抱拳道:“有神威天将军在,我们定能成功!” 徐庶又道:“大王可传下命令,自交战之日起,所有将士功劳皆按军功登记,待面见刘将军时,皆可论功行赏。” “遵命!”阿贵大喜,这就说明徐庶已答应他们投顺刘琦,顿时信心大增,跑去传令。 正部署准备之时,史阿来报:“有一支三千人的马队已逼近邪灵草原,看其装扮应该是羌人,正循着我们走过的路追来,其中必有善于追踪的高手。” 马乐点头道:“羌人放牧,经常将马放在深山,半月不去看管,若被狼群追击,也能顺着马蹄印和马粪找到马群,他们必是据此而来。” 徐庶问道:“敌军还有多远?” 史阿答道:“他们已穿过乱石滩,距先前歇息之地不过百里,我们这大营恐怕很快就会被发现。” “半月备战,也该到迎敌之时了!”徐庶长身而起,传令道:“马将军镇守大营,我与马岱将军前去迎敌。” 马超急道:“敌军将至,为何要我留守大营?” 徐庶笑道:“不过三千羌兵而已,杀鸡焉用牛刀?我此番去自有对策,孟起与大王按我计策行事即可。” 马岱领命前去点兵,徐庶将地图交给马超,让他按照上面标记部署兵马。 徐庶只带一千骑兵,来到先前休息之地,将人马分作两队,马岱在前方分批往来奔驰,装作巡逻兵马。 后队则由史阿指挥,沿一处湖水便布置木桩、栅栏,搬运石块做成简单的防御设施,以防被敌军漫山遍野围过来。 正布置之时,敌军已出现在视野之中,看到远处巡逻的骑兵,顿时一片欢呼,前方探马马上从背后取下牛角,对着天空猛吹起来。 呜呜呜—— 牦牛角做成的号角声音低沉绵长,虽不如战鼓响亮,但在这空旷的草原上,却能传出老远,别有一股苍凉沉郁的粗犷之气。 第322章 诱敌深入 为了寻找马超踪迹,敌军分作数队,在洮河南部密集搜查,搞得鸡飞狗跳,几乎不放过任何一座山谷。 羌人仗着经验丰富,找到了马匹的踪迹,沿途一路找来,忽然发现敌军的哨马,顿时喜出望外,追杀过来。 草地之上战马疾驰,羌兵在马上挥舞大刀,嗷嗷大叫,既为鼓舞士气,也为威慑敌人。 马岱领兵退回掩体之后,守军张弓搭箭,严阵以待。 骑兵呼啸而至,将氐人围堵在湖边,当先一人骑高头大马,头顶留着一撮头发,两鬓剃光,凶神恶煞。 “此乃党项部落的勇士乌克壮!”马岱一眼便认出来人,沉声道:“此贼当年被大哥打败,一直怀恨在心。” 徐庶扫视敌军,先吩咐史阿前去准备,言道:“如此说来,这是党项羌人的主力?” 马岱点头道:“不错,羌人部落以实力为尊,党项有三名勇士,除部落首领外,都各有兵权,乌克壮实力最强,兵力自然也最多。” 徐庶笑道:“阿贵虽全力支持我等,但氐人向来不敌羌人,吾观氐军士气不高,有怯战之心,正好拿此人祭旗,以壮军威!” 说话之间,敌军已冲到近前,战马往来徘徊,昂首嘶鸣,乌克壮催马到近前。 扫视众人,大喝道:“我们奉命剿灭叛贼马超及其余党,与你们氐人无关,识相的马上退开,否则有灭族之祸。” “待我斩此贼立威。”马岱大怒,纵马上前。 徐庶虽未听懂羌人喊话,但也能猜到大概,急忙吩咐道:“不可斩此人,诈败!” 马岱会意,出阵大喝道:“乌克壮,你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不配羌族勇士的称号,今日我便替羌王除掉你这个叛徒。” 乌克壮提着狼牙棒大笑道:“哈哈哈,马岱,你去告诉马超,时代变了,现在是曹军的天下,你们要和曹丞相作对,那就休怪我们翻脸无情。” 马岱提刀沉声道:“速来受死!” 乌克壮正要迎战,旁边一将纵马而出,大声道:“你的对手是马超,这些杂碎交给我们好了。” 马岱扬起大刀,双腿一夹战马,坐骑直冲向前,二马交错,便将那人一刀斩于马下。 羌人一片哗然,这边氐人却齐声欢呼,他们这些年来被羌族压制,部落四散在边缘山地,看到这一幕十分解恨。 “混账!”乌克壮大怒,也不知在骂谁。 催马到阵前,手中狼牙棒横扫,马岱举刀招架,只听咣当一声巨响,二人坐骑人立而起,向后退开。 徐庶马上对氐人将领吩咐道:“稍后看到马将军败退,叫所有人躲进草原,看准记号,不要走错路。” 那氐人将领正看得带劲,闻言吃了一惊,赶紧向身后众人低声传令,马上所有人的叫喊声减弱许多,眼中有畏惧之色。 本以为马岱能为他们扬眉吐气,谁知还是要逃,这邪灵草原虽然可怕,但恐怕挡不住几万人的围攻。 所有人紧张看着场中战斗,紧紧提着缰绳,只要发现不对劲,便随时向后撤退。 马岱与乌克壮交手,二十合之后便有些招架不住,勉强撑到三十合,已然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羌人在马上挥舞兵器叫喊,如同群狼咆哮,为头领助威,大叫杀死马岱,为死去的同伴报仇。 马岱爆喝一声,不顾狼牙棒砸来,举刀斩向对方,作势两败俱伤。 乌克壮胜券在握,哪会与他拼命,忙拨马向一旁让开,马岱调转马头,往本阵而走。 乌克壮领兵追来,羌人士气大振,叫嚣着冲上前,氐人见势不妙,胡乱放了几箭,打马便逃。 羌人紧追不舍,嗷嗷叫着追杀,甚至吹起响亮的口号,他们最喜欢这样追逐对手,将其蚕食猎杀。 氐人士兵看似在草原上左转右转,看似仓皇奔逃,实则是认准记号,徐庶早已命史阿探好道路,将羌人引入草原深处。 乌克壮等在马上哈哈大笑,敌军仿佛惊乱的羊群,不辨方向,羌兵四散分开,如狼群一般远远包抄过去。 此时已有人陷入沼泽,但这并不妨碍其他人追击,兴奋的羌人此时只想杀敌,只有少数人停下来救同伴。 其余人继续追击,转过几个河道,便见氐人越来越近,前方又是一个极大的河湾,敌军沿河狂奔。 乌克壮催马就近直追过去,大笑道:“这次你们都死定了。” 羌兵打马急追,吹着口哨,抡起弯刀争先向前,忽然左边几人同时大叫,连人带马跌入泥潭,挣扎不起。 乌克壮也觉得坐骑越走越慢,低头看去,竟是一片沼泽,急忙向后奋力撤出。 他的马是千里良驹,但其他人的坐骑却无能为力,全都陷入淤泥之中,越挣扎陷得越深。 不到一刻钟,羌人的叫喊声越来越少,稀稀拉拉,只剩下惨叫和挣扎。 乌克壮勒马回头,大惊失色,只见后方水塘和草丛中,到处都是挥舞的手臂,有些半截身子陷进去,有些只剩脑袋,场面极为恐怖。 “这是沼泽地,快退!”乌克壮大吼,看着远去的氐人,咬牙道:“顺着他们的脚步追!” 羌人惊怒不已,再次沿着河岸追击,但此时马岱早已整队等候,以逸待劳。 乌克壮大吼一声,纵马直冲上前,马岱提刀接住,二人再次交手,其余氐人士兵也乱箭齐发,射向人困马乏的追兵。 追来的羌人仅剩三四百,但他们自恃勇力,以为凭着乌克壮勇士,杀退敌军易如反掌,毫不将氐人放在眼里。 两轮箭雨下去,站着的不到一百人,顿时惊慌失措,再也顾不上逞能,仿佛挨了砖头的丧家之犬,夹着尾巴掉头就跑。 乌克壮正在愤怒之中,双目赤红,举着狼牙棒与马岱死战,但这次却发现三十合后,竟是自己抵挡不住。 正心惊之时,左右随从掉头逃走,方知此时己方不占优势,心神大乱,萌生退意。 马岱经验何等丰富,看出乌克壮要逃,大刀横扫过来,乌克壮急忙举起狼牙棒格挡。 却不料这是个虚招,刀刃忽然向上翻转,竟划过一条弧线,奔着肩膀而来,沉重的破风声在耳边响起。 乌克壮心惊肉跳,已来不及反应,一条手臂自肩膀生生砍下,几根肋骨杂乱露出,鲜血内脏如沼泽里的池水,咕嘟嘟冒泡。 “啊——”乌克壮坠落马下,一时还无法死去,整个人在地上抽搐扭动,凄厉的惨叫令人毛骨悚然。 第323章 全军覆没 马岱冷冷注视着挣扎的乌克壮,数百随从惨死金城,西凉家属生死未卜,这一切只是个开始。 没有人同情乌克壮,氐人更是乐见其成,任其惨叫翻滚,内脏撒了一地,滚出十余步才气绝。 惨叫声吓得其他羌人打马狂奔,不少人又陷入沼泽,还未退到草原边,已经全军覆没。 仅仅一个时辰,草原上一片寂静,如果不是草地上的泥泞,羌人仿佛从未出现过,连人带马毛都不剩一根。 马岱提着乌克壮的脑袋回营,那匹马也归了马超,虽然还比不上原来那匹大宛马,但足以施展雄威。 氐人大营中一片欢呼,阿贵叫过两名头领,打听着战斗经过,猛拍额头:“笨呐,本王怎么就没想到呢?” 果然如徐庶所料,此一战对氐人士兵鼓舞士气、凝聚军心十分重要,众人对徐庶也都心服口服,言听计从。 傍晚时分,大营中一片欢腾,冒着腾腾热气的铜锅、石锅里,煮着大块的牛羊肉,十只烤全羊、两只烤全牛,在火堆上滋啦滋啦作响,香气四溢。 阿贵端着马奶酒,对马超和徐庶敬道:“若不是二位到来,我们氐人恐怕要永远沉沦下去,直到消亡,从今往后,我们会越来越强大!” 马超大笑道:“大王放心,只要听徐军师调度,对付那些愚蠢的羌人易如反掌,就是韩遂来了,也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徐庶对众人言道:“第一部羌人虽全军覆没,但他们彼此之间必有联络,前军已找到我们,后军不日便到,还不可轻敌大意。” 马岱点头道:“军师言之有理,韩遂此次倾巢而出,就是担心我们起兵报仇,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徐庶言道:“韩遂虽兵多,但洮河以南群山环绕,地势险峻,吾料其粮草辎重不足,尤其羌人,都靠抢劫掠夺,只要将他们诱进白石山,任凭十万大军,也是枉然。” 阿贵抱拳道:“一切已安排好,军师放心,羌人敢追进山中,保证叫他们有来无回。” 徐庶微微点头,正色说道:“自桓灵以来,朝廷衰微,中原动荡,更遑论四地胡夷,北方轲比能已成气候,正起兵寇边,如今羌人也蠢蠢欲动。我等此次出兵,非但为救自己,也是为朝廷立功,为汉室立威,此战告捷,诸位必将名垂史册。” 众人无不大喜,尤其阿贵和几位氐人头领,他们深知作为边缘小部落,要在历史留名,简直比让他们造反当皇帝还难,此次可是沾了光了! 次日一早,斥候来报,果然敌军与羌人联系不上,马上沿着路途追踪,查出线索。 此时哨马已经到了附近,在远处徘徊,想必大军很快就到。 徐庶传令升帐,各部人马早已分派完毕,除了马超部将,那些氐人将领也斗志昂扬。 阿贵已经迫不及待:“徐军师,赶快下令吧,我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从助战报仇到为自己建功立业,垂名后世,这完全是两种心态,甚至有人抱着慷慨赴死,杀身成仁的态度请战。 徐庶言道:“贼军已追寻我等多日,此次发现踪迹,必会倾巢而动,此战得胜,便可将韩遂引至山中。” “徐军师,本王现在就想看到羌人骑兵全都倒地!” 阿贵兴奋得直搓手,那些布置对骑兵的杀伤力极大,但他舍不得拿自己的坐骑去试,早已迫不及待看到结果。 徐庶笑道:“既如此,那这第一阵就交给大王吧!” “遵命!”阿贵大喜,赶紧领命。 马超急道:“军师,马超也等候多时了!” 徐庶笑道:“此次意在诱敌,只许败,不许胜,将追兵诱进山谷即可。” 马超大笑道:“那就有劳大王了。” “明白了!”阿贵顿时失望,但话已出口,也不好拒绝。 徐庶言道:“大王虽为诱敌,但也不可大意,若退得早敌军必会起疑,退得迟便有危险,千万小心。” 阿贵抱拳道:“军师放心,不管谁来,本王一定有办法将他们带到山口。” 徐庶吩咐完毕,与马超往山中埋伏,布置伏兵等候迎敌。 …… 此时邪灵草原后山上,阎行已领大军赶到,得知乌克壮惨死,羌人无不大怒,但谁也不敢贸然进入草原。 阎行命人查探周围,不多时哨马飞奔而至,禀告在前方发现氐人营地。 阎行沉声道:“氐人不自量力,马超此次插翅难逃。” 半月前眼睁睁看着马超撤走,阎行急忙渡河,却已经找不到行踪,被随后赶来的韩遂一顿臭骂,至今恶气难出。 “让我去报仇!”一名羌人头领抽出弯刀,怒吼道:“叫氐人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身后的羌兵也高声呐喊,三千人全军覆没,这对人口本就不多的党项部落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阎行故意说道:“克肃,马超的本事你也知道,如今他有氐人相助,千万不可轻敌,还是我们一起出动稳妥。” 克肃狂笑道:“将军多虑了,马超虽勇,但跑到羊群的孤狼,也一样不堪一击,我们羌人的仇,我们自己报!” 阎行赞道:“不愧为羌人勇士,如今乌克壮被奸计陷害,克肃将是党项唯一的勇士,下一任头领的最有力竞争者,如果能杀掉马超,莫说是党项部落,就是羌王那里,也要对你礼敬三分。” 克肃满面红光,拍着胸口大吼道:“杀马超,报仇!” “报仇!”身后羌人士兵举起手中弯刀,跟着克肃扬长而去。 成宜在一旁眉头紧皱,不解道:“乌克壮尚不敌马超,克肃去恐怕也有危险。” 阎行冷笑道:“党项部落新降主公,若不将他们的实力削弱,将来也有可能背叛我们。” 成宜吃了一惊,看着阎行嘴角的笑意,不由毛骨悚然,这翁婿两人果然都不简单。 克肃带兵直奔氐人营盘,果然在一处山谷看到许多帐篷,氐人正背着大小包袱准备迁徙。 “杀了我们的人还想走?”克肃大喝一声,带兵直冲上前。 氐人似乎没想到追兵来得如此之快,一片慌乱,扔下包裹寻找坐骑,仓促迎敌。 第324章 再设陷阱 克肃领兵到近前,营门处乱箭齐发,当先几名骑兵跌倒,但这并不能阻止愤怒的羌人,骑兵速度极快,瞬间冲破营门。 守军抵挡不住,匆忙放了几箭,掉头逃走,河谷中到处都是逃窜的氐人,仿佛受惊的羊群。 克肃看着悬挂在高杆上的人头,目眦尽裂,怒吼道:“勇士们,为乌克壮报仇,一个不留。” 羌兵见氐人仓皇逃走,无不士气大振,催动战马,嗷嗷怪叫着追击上前,口中喊着报仇,实则紧盯他们身上的那些物资。 双方都是骑兵,骑术精湛,一时间不分上下,氐人被追得无处可去,向南面山中逃窜。 克肃追得心浮气躁,转过一个山坳,便看到氐人重新列队,在山脚下摇旗呐喊,准备迎敌。 “哼,不知死活,杀——” 克肃冷然一笑,大吼一声催促前军冲向氐军。 骑兵即将冲到山下,突然最前面的战马都惨叫倒地,后面的士兵根本来不及反应,也被全部绊倒,所有人翻滚在地,挤作一团,有人当场被压死。 后面的羌兵还在冲击,战马飞驰,想要勒马也为时已晚,前排的人刚爬起来,便被冲过来的骑兵撞翻,踩踏挤压,死伤无数。 克肃随后正准备冲杀,见状大吃一惊,就算偶尔有人马失前蹄,也不可能所有的骑兵同时跌倒。 克肃惊怒不已,以为前方有人骑马失误,大声呵斥,让他们站起来继续战斗。 喊了半天,却见那些战马倒在地上哀鸣,挣扎半天,却爬不起来,才觉得情况不妙。 一般情况下,马匹从不会倒卧,哪怕是晚上休息,也是站着,就算不小心倒地,也会很快爬起来。 克肃正疑惑之时,突然山坡后一阵呐喊,有两队骑兵从背后杀出,同时山上一支伏兵乱箭射下。 “有埋伏,快撤!”克肃心下一沉,调转马头准备撤退。 “克肃,你这个反复小人,还想走吗?”只见一人纵马杀到,正是马超。 “唉呀,马马……” 克肃大惊失色,慌忙举刀招架,马超已催马到近前,虎头枪直挺挺刺过来。 克肃的大刀虽然奋力遮挡,但根本挡不住这一枪的威势,只听滋啦啦一串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枪头便刺进胸口。 马超面沉似水,挑着克肃的尸体在空中挥动,穿过人群,鲜血如雨点般落下,扑通一声跌入乱军之中。 山上乱箭齐发,羌兵早已大乱,此时再看克肃被杀,来路又被堵住,马超纵马而来,谁敢撄锋,又往山坡下挤过去。 羌兵还在拥挤抢马的士兵,忽然看到克肃尸体落下,像炸了窝的老鼠,四处逃窜,全被堵在山谷中不知进退。 此时山后的阿贵也领兵反杀回来,带着氐人士兵,冲入乱军之中,这些年他们被羌人压制,终于扬眉吐气,下手毫不留情。 马超舞动虎头枪,如入无人之境,如同一头猛兽,往来冲杀,羌兵人仰马翻,抱头鼠窜。 马岱和庞德带兵堵住谷口,两旁山上都是箭术极好的士兵,史阿等人也都参战,瞄准混乱的羌兵练习箭术。 羌人向来欺软怕硬,胜利时气势如虹,失败时如丧家之犬,此时完全没有斗志,只顾逃窜,成为马超的泄愤工具。 两千多骑兵,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半个时辰之后,山谷中只剩下无主的坐骑,羌人没有一个活口,满地尸体,血流成河。 “血债血偿!”血腥味在山谷中久久不散,马超浑身浴血,冷冷扫视战场。 阿贵仰头看着山顶的徐庶,抱拳大笑道:“徐军师,我们氐人,也算是扬眉吐气了!这一战可都是徐军师的功劳。” 要是在以往,他们连五百多的羌人小队都不敢得罪,经常被他们抢走马匹牛羊,忍气吞声,如今才发现羌人也不过如此,氐人士兵无不信心大增,士气高昂。 徐庶吩咐道:“敌军大队人马不久便到,立刻收拢马匹军器,依计行事。” 阿贵招呼一声,所有人欢呼下马,守着地上的武器铠甲,全都驮到马上,连同那些铁蒺藜一同捡走。 众人翻过山脊,又是一座更大的山谷,东西狭长,状若木槽,谷底大片的柳树、胡杨林,这里正是氐人的牧场。 木屋毡帐随处可见,有些已经腐朽破败,新建的大营就在平地上,但里面却空无一人。 众人越过营寨穿过树林,到南部山脚下休整。 阿贵疑惑道:“我们守住山口,就算韩遂来,也不一定能攻破,但这片牧场被他们占去,我们将退无可退了。” 徐庶笑道:“这片树林足以帮我们阻挡追兵。” 阿贵一怔,问道:“如果他们冲过树林该如何是好?” 徐庶言道:“追兵连番中计,已是惊弓之鸟,我自有对策迷惑来敌,待其士气低落,便是我们反击之时。” 马超精神一振,大笑道:“终于到我上场之时!” 徐庶言道:“羌兵主力已被消灭,随后便是韩遂人马,岂久经训练,非羌兵可比,需用兵法。” 阿贵疑惑道:“军师先前用的不是兵法?” 徐庶笑道:“先前不过略施小计而已!” “呃……”阿贵一阵无语。 这段时间徐庶调兵遣将,料敌制胜,他以为就是汉人常说的运筹帷幄,哪知竟还谈不上兵法,这不是欺负人吗? 马超虽也不明所以,但还是拍拍阿贵的肩膀,以教训的口吻说道:“我中国兵书极多,兵法谋略更是数不胜数,大王知之甚少,也在情理之中,以后有空,你我要多多切磋。” 阿贵深以为然,躬身道:“多谢天将军指教。” 徐庶将史阿和马乐叫来,吩咐他们带领五百精兵,向东绕道,再次进入邪灵草原,又从来路包抄敌军背后。 阿贵蹙眉道:“兵法便是用五百人袭击敌后?韩遂人马可比羌人还厉害,只怕……” 徐庶笑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此乃军中常识!羌人出动,向来轻装简行,辎重极少,故而来得快。韩遂人马大军随后,需运送粮草而行,若断其粮草,则敌军不战自败矣!” 原来如此,阿贵眼睛一亮,拍手叫道:“军师果然妙计,任他多少人马,要是没吃没喝,饿着肚子也必败无疑。” 马超心中暗赞,又拍着阿贵言道:“兵者,诡道也!大王还需多多学习才是!” 第325章 杀手锏 阎行在后方领兵向前,傍晚时分来到氐人大营,见这里一片狼藉,却不见羌人回报。 成宜发现羌人追进山中,忧心道:“阎将军,克肃他们进山不见音讯,莫不是有什么意外?” 阎行眉头微皱,言道:“羌人向来贪功冒进,氐人不敌,也有可能直追向前,先派人查探小心,今夜就在这里扎营。” 成宜也觉得事有蹊跷,马上派一支马队前去打探,其余人马就地扎营,有些营房还能使用。 有士兵发现几座放粮食的木仓石槽十分干净,必是氐人撤退,将粮草带走,西凉军就地取材,倒也方便。 晚饭时候,成宜在帐中言道:“此次马超逃出生天,至今还不知何人相救,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如今氐人又异军突起,恐怕另有高人相助,还是小心为上。” 阎行冷笑道:“马家父子远在西凉,诸位将军皆弃暗投明,连羌人都投靠主公,还有什么人能救马超?此子有勇无谋,不过莽夫而已,即便侥幸出逃,也不足为惧。” 成宜叹道:“马超自从金城逃出,一路从容对敌,步步为营,这诸多举动绝非马超所为。” 阎行摆手笑道:“就算他突然开窍,枹罕敌人最多一万,我们占尽优势,谅他稍有手段,也是徒劳。” 成宜摇头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此事太过蹊跷,还望将军小心行事。” 阎行大笑道:“当年西凉举事,将军也是一路豪杰,怎得中原遇挫,变得畏首畏尾?我等西凉豪杰,自当像董卓那样,搅动中原风云,区区马超小儿,何足道哉?” 马超为报父仇,与韩遂大起十路西凉军攻打关中,后来在渭水和谈,只有马超退回河西,其余各部都被韩遂威逼利诱拉拢。 这次马超虎口脱险,众人都内心害怕,一旦此人逃出西凉,再兴兵报仇,谁也别想好过,所以倾巢而出来追剿马超。 但这一路追来,成宜越来越觉得马超做事如有神助,与先前判若两人,再想他突然逃出五泉山,必是背后有人暗中相助。 但到现在,他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即便羌王肯帮马超,也没有这等手段能应对追兵。 正与阎行商议之时,忽然外面一阵嘈乱,探马回营,进帐后个个神色慌乱,成宜心头一跳,顿觉有些不妙。 两人进帐对阎行禀告道:“将军大事不好,羌人全军覆没。” “什么?”阎行霍然起身,沉声道:“你们可都看清楚了?” 探马将克肃被杀,羌兵多被乱箭射死,战马武器一概不存,氐人就在后山牧场扎营之事说了一遍。 “嘶——”阎行脸色大变,看向成宜:“羌兵全军覆没,马超竟如此狠毒?” 成宜神情凝重,思索道:“若马超出兵,必会追杀克肃人马,尽情杀戮报复,绝不会全军覆没,恐怕是中了埋伏!” “不可能,不可能!”阎行在帐中转了两圈,“马超和氐人谁会设伏?莫非真有高人相助?” 成宜言道:“凡此种种,绝非马超所能为也!” “马超!”阎行咬牙低吼,旋即又冷笑道:“不管他有多大本事,我两万精兵,破之易如反掌。” “阎将军不可冲动!”成宜言道:“氐人虽不足为虑,但若有人指挥调度,便不可轻视,此事还是先禀告韩将军,再做决断不迟。” 阎行想起先前被韩遂大骂,这次再让马超走脱,恐怕要被问罪,冷笑道:“对付马超,某出手便足够了!” 成宜劝道:“不如先派人查清敌军虚实,再出兵不迟。” 阎行怒道:“待查清敌人,马超又不见踪影,若逃进南山,再想抓获难于登天,此时不趁机铲除,等他回来报仇,杀我等不成?” 正在此时,一员大将进帐,抱拳道:“将军,末将明日请命出战,将马超人头献于帐下。” 阎行看到此人,大笑道:“哈哈哈,贤侄出马,必斩马超。” 来人正是阎行的侄子阎霸,天生神力,有霸王之勇,一人可与牦牛角力,有拔山之势,取名为“霸”。 阎行一直留他在身边,作为亲兵隐藏实力,其实是为防韩遂对他下手。 虽说两人为翁婿,但阎行知道这个老岳父心狠手辣,一旦触及他的利益,亲儿子都敢杀,这次谋害马超,下次说不定就要杀自己。 如今马超眼看要逃走,不得不提前派出阎霸,只要能杀了马超,他叔侄二人的威望将会超过韩遂,这也是崛起西凉的良机。 阎霸嗡声道:“这几年马超威震西凉,被人尊称神威天将军,我看不过是仗着他父亲的威名,别人让着他罢了,这个称号,该到换人之时了。” 阎行拍着阎霸肩膀,点头道:“贤侄有霸王之勇,你才是西凉最强之人,神威天将军的称号,就是为你准备。” 阎霸欣然而去,阎行传令全军明日五更出发,阎霸为先锋部队,成宜留守大营,看护粮草,等韩遂大军到来时,摆宴庆功。 次日一早,阎行便披挂整齐,外面人喊马嘶,阎霸当先离营,直奔氐人牧场而去。 五千西凉骑兵在山中呼啸而行,烟尘弥漫,很快便来到羌人被杀之地,只见尸横遍地,血迹早已凝固,还有被野兽撕咬的痕迹,惨不忍睹。 “不知死活的东西,丢我西凉军脸面!”阎霸大骂一声,领兵穿过山谷。 一个时辰后,哨马来报,已发现氐人营帐,阎霸纵马到山头,见这一片山谷平阔,东西是缓坡,最利于骑兵冲击,大笑道:“这帮蠢货,将营盘扎在最低处,岂不是找死?” 遂传令人马准备,列好最具冲击力的锋矢阵,阎霸一马当先,直冲向敌营。 从这个高坡下去,骑兵的速度将会发挥到极致,即便营中有人防备,也挡不住数千战马的冲击。 轰隆隆—— 马蹄声如雷,在山谷中回荡,西凉军的阵容比之羌兵更整齐,如巨石从山坡上滚下,势不可挡。 直到此时,氐人才从营帐中跑出来,惊慌逃窜,像极了从草丛中惊吓的兔子,四处乱窜。 阎霸在马上扫视敌人,寻找马超的踪影,大吼道:“马儿,出来一战!” 第326章 行踪诡秘 骑兵如洪流奔涌,眼看冲到大营,忽然前方一声闷响,前军战马嘶鸣,竟掉进了一个大坑。 后面的骑兵猝不及防,全都掉入坑中,这个坑方圆两三丈,百余人跌落坑中,尽被压死,惨叫不绝。 阎霸此时也冲到近前,怒吼道:“雕虫小技!” 猛提丝缰,人贴在马背上,坐骑昂首奋力而起,竟驮着他庞大的身躯,硬生生从坑上跨越而过。 “杀!”阎霸被激怒,领兵直冲氐人大营。 当先一座营帐被他挑翻,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怒吼向前,接连冲破几座大帐,看到帐中竟是干草柴禾,顿时心下一沉。 “不好,有埋伏!”愤怒的阎霸仿佛当头被泼下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下来,急忙招呼士兵撤退。 但骑兵速度极快,都从山上一拥而下,又要绕过陷坑,转圜的地方极少,此时早已全部冲进大营,想回头谈何容易? 虽已是初夏,但在西凉地区,此时草木才发芽,万物干枯,东面的大片荆棘丛忽然燃起大火,转眼形成一片火海。 氐人的营帐就在草丛边上,晨风吹拂,火势蔓延开来,浓烟滚滚,转眼间就不辨方向,西凉军被遮盖了视线,在营中挤作一团。 混乱之中,南面柳林中也杀出一支伏兵,到帐前射出一轮火箭,又扬长而去,大火将整个营盘包围起来,西凉军拥挤踩踏,死伤无数。 阎行此时正到前方山谷,命人掩埋羌人尸体,毕竟也是同盟,如果置之不顾,传到党项部落那里,又要引起争斗。 正休息时,看到前方黑烟弥漫,直冲天际,急忙带兵前来接应。 “又中诡计!”看到山谷中浓烟弥漫,大火在烈日下依然熊熊燃烧,阎行气得脸色铁青。 营中不断有人冒火冲出来,有人身上被烧着,就地打滚,凄厉惨叫,这青天白日听着也让人心惊。 阎行领兵到近前,看到那大坑中还有挣扎的人马,忙命人上前施救,但大多已经伤残,骨断筋折,痛不堪言。 阎霸带着一百多亲兵狼狈退回,衣甲破烂,满面黑灰,见阎行领兵到,跪在马前请罪。 看着燃烧的营帐,浓烟中不时传来惨叫之声,阎行面沉似水,先前折损羌兵,他还心中暗喜,不以为意,此时自己人马被烧死两千余,心疼地眼角直抽搐。 此次为了擒住马超,命阎霸带领精锐追敌,这可是他自己的部曲,与韩遂抗衡,将来称霸的本钱,就这么化为灰烬了。 阎行暗自咬牙,指着那片树林,吩咐道:“派一队骑兵前去查探。” “遵命!”左手一支骑兵飞奔向前,到了林边小心试探,几十人小心翼翼进入树林之中。 阎行眼睁睁看着营盘化为灰烬,根本无能为力,吃了几次大亏,才觉得成宜所言有理,眼前的密林让他十分警惕。 逃出火海的骑兵聚集到山谷口,一个个面目全非,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几处山泉旁边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士兵。 很快林中的骑兵回报,里面并无伏兵,但前方一片空阔,也不见马超和氐人的踪影。 “岂有此理,马超狗贼,可敢出来与我正面一战?”阎行咬牙切齿,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阎霸也急于报仇,言道:“叔父,刚才氐人就在营中,这里是他们的牧场,领地就在周围,若去远处,必会为其他部落攻击,他们走不了多远。” “报仇!”阎行深吸一口气,派出哨马查探四周,命成宜先运一批粮草来。 十几支探马四散分开,寻找氐人踪迹,阎行带兵穿过树林,在河岸边扎营,亲自巡视这片山谷。 夕阳将落,阎行从南山转回,眉头紧皱,南面山势复杂,怪石嶙峋,根本不利于战马行走,氐人到底逃到哪里去了? 正疑惑时,忽然看到来路方向山后冒起黑烟,阎行问道:“羌人的尸体还未处理完吗?” 亲兵答道:“早已埋在后山林中。” 阎行顿时心头一跳,急问道:“何来的烟火?” 他将大营扎在树林背后,如果不是巡视南山,被密林和山脊挡住,还不容易发现这黑烟。 正要派人去查探,便见一人纵马而来,大叫道:“报——将军,氐人袭击粮草,车辆尽被烧毁。” “废物!”阎行大怒,急忙赶回营中,命阎霸领兵救援。 人马还未发出,成宜便狼狈而来,无奈道:“阎将军,我们……还是退兵吧!” 阎行怒吼道:“后营还有粮草,为何要退?” 成宜神色苦楚,无奈道:“方才粮草被袭击,我马上带兵救援,哪知他们在后营早有埋伏,那些留下的粮仓底部埋了硫磺,粮草已全部被烧。” “岂有此理!”阎行双目赤红,挥舞着拳头,“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成宜叹道:“敌军诡计多端,令人防不胜防,马超必得高人相助,若不查出此人,还是不要冒进,不如先……” “不退,绝不退兵!”阎行嘶吼道:“此时退兵,叫我如何向韩将军交代?” 损失这么多兵马粮草,到现在连马超的影子都没见到,如果被韩遂知道,他今后的地位就会一落千丈,甚至可能被当场斩首,必须要尽快败敌弥补过失。 成宜无奈道:“可没有粮草,这该如何是好?” “吃马肉!”阎行双目微眯,冷声道:“最多十日,我必能找到马超下落,他就在附近。” 成宜也明白此次战败,自己同样难逃罪责,见他不肯退兵,只好主动带兵巡逻,希望尽快找到氐人下落。 阎行也分兵到附近打猎,将营中受伤和烧死的战马全都找出来,做成干粮食用。 三日过去,探马一无所获,反倒氐人不时出现在树林中,有时放箭偷袭,有时擂鼓呐喊,惊得西凉军难以安宁。 马肉干巴酸涩,难以下咽,甚至还不如山中挖来的野菜,西凉军饱受折磨,士气愈发低迷,军中怨声四起。 成宜见军心不振,再劝阎行退兵,先与韩遂大军会合,再设法抓捕马超,人马呆在这山中,让他总是心中不安。 那种感觉仿佛就像被狼群盯上的猎物,随时可能有灭顶之灾! 第327章 主动出击 成宜的直觉并没有错,就在西山的一处岩洞中,西凉军的一举一动,都在氐人的监视之下。 马超已有些按捺不住,问道:“阎行所部三天时间,既不退兵,也不求援,军师下一步准备如何对敌?” 徐庶扫视大营,缓缓道:“阎行此次吃了大亏,粮草被毁,还留在此地,因这几日连番骚扰,他料到我们就在附近,自不甘心退兵。” “原来军师骚扰他们,用意在此。”阿贵这才明白,为什么这几天总派那十几个人去偷袭,这不是给西凉军挠痒痒? 马岱言道:“贼军士气低迷,那些马匹也快吃光,若再不出兵,恐怕真要退兵了。” 徐庶笑道:“饿其三日,也该到诸位厮杀之时了。” 马超抱拳道:“军师尽管吩咐,我此次必斩阎行。” 徐庶言道:“将军虽勇,但阎行尚有一万多精兵,若与之死拼,虽能取胜,但韩遂紧随而至,我们便无力应敌!” 阿贵自然也不想他的族人损失惨重,忙问道:“军师有何妙计?” 徐庶言道:“阎行所部士气低迷,但尚有一战之力,还需再打击其士气,再用计破之。若斩阎行,必会震动西凉军,韩遂纵提兵来,也会踟蹰不前,便可安心等候援军杀到。” 马岱点头道:“军师言之有理,阎行乃韩遂最倚仗的大将,若除此贼,如断韩遂一臂,其余各部为保存实力,必不敢再全力进兵。” 徐庶抚须笑道:“此乃当年秦破六国之计,这白狐岭便是函谷关,韩遂虽兵多,但互不统属,也不足为惧。” 众人闻言信心大增,从当初陷入绝境,九死一生,到现在杀敌报仇,甚至有反击之势,谁还敢不服徐庶? 一行人离开山崖,来到密林掩映的峡谷之中,准备听令行事。 徐庶扫视众人,朗声道:“此一战关乎存亡,诸位将军各有军令在身,切忌听吾将令,不可恋战,更不可懈怠,待全歼阎行所部,便可放心歇息。” “遵命!”此时所有人都以徐庶为首,连马超也甘心听命。 徐庶向阿贵问道:“白狐岭后山道路不平,悬崖怪石凸出,只有山脊上有小路可走,此地可有名称?” 阿贵答道:“这山顶处原本有一座山神庙,我们本土人都叫庙沟。” 徐庶对马乐吩咐道:“稍后见西凉军追过树林,便摇旗呐喊,将其引到庙沟山,往山神庙方向撤退。” “遵命!”马乐先去准备。 徐庶又对马超、马岱言道:“稍后二位将军上前对战阎行,先胜后败,若见阎行叔侄,诈败而走,将其引至后山来。” 马超问道:“何时才能杀阎行?” 徐庶笑道:“庙沟便是西凉军葬身之地,届时孟起可尽情厮杀。”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各自都去准备,这几日养精蓄锐,就等决战报仇。 命令传下,徐庶交代史阿带着那五十名随从,每人背着行囊离开大营,其余人上山埋伏等候。 马超、马岱兄弟从后山绕行,再次来到白狐岭,先命马岱到靠近那片树林,吸引阎行来战。 西凉军大营中,阎行脸色铁青,正犹豫是否要退兵,这马肉吃得他已经有点反胃。 但连日被敌军骚扰,他知道氐人就在附近,不甘心就此撤退。 成宜再劝道:“粮草不继,人马困乏,若氐人趁粮尽杀出,我等危矣!” “退兵吧!”阎行无奈点头,最后的粮食吃光,三军无粮,他也不敢再冒险。 “报——”正准备传令拔营时,探马冲进来,大声道:“马超来了,就在林后!” “哦?原来这群混蛋藏在南山中!”阎行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一直找不到踪迹,原来是在来路上。 马上吼道:“出兵迎敌!” 成宜蹙眉道:“马超数日不见,今日突然出现,恐怕有诈。” 阎行冷笑道:“此贼必是看我等粮尽,以为军无斗志,想趁虚而入,却不知哀兵必胜,今日必叫他插翅难逃。” 当即传令点兵,晓谕三军,凡捉拿马超及部将者,赏赐各归本部,他绝不分功,另外单独另有重赏。 军令传下,全军沸腾,西凉军果然士气大增,没有上面的将领分功,如果一支十人小队拿下马超,岂不是一飞冲天? 阎行亲自领兵出战,阎霸抖擞精神,先领三千兵迎战,穿过树林便见马岱正带着五百军等候。 阎霸上前横刀大笑道:“马岱,我以为你兄弟只会如老鼠一般躲藏,今日终于肯露面?” “受死吧!”马岱大怒,骤马舞刀而出。 阎霸上前迎敌,与马岱厮杀十余合,见他刀法寻常,冷笑道:“你非我对手,叫马超来!” 马岱大怒,迎面一刀劈砍下来,气势骇人,阎霸横刀招架,巨大的反震之力竟将他的大刀弹起,身躯摇晃。 “嘿嘿,先杀你祭旗!”阎霸信心大增,招式愈发迅猛,咄咄逼人。 又战十合,马岱渐渐不敌,拨马边走,阎霸紧追不舍,他的坐骑优良,眼看就要追上,将马岱斩于马下。 “休伤吾弟!”就在此时,山坡上一将如飞而至。 只听一声巨响,竟硬生生拦下阎霸这志在必得的一刀。 “马超?”阎霸勒马扫视来将,冷笑道:“背后偷袭,你不配神威天将军的名号!” “血债血偿!”马超满脸杀气,并不与他答话,挺枪便刺。 阎霸斗志昂扬,举刀招架,二人在半坡上厮杀,只听一连串兵器撞击的声音,两人互不相让,如猛虎相斗。 阎行此时领兵而出,见二人厮杀,马超气势惊人,但阎霸也丝毫不弱,杀得难分难解。 “马岱,一起上!”马超见久战不下,失去耐心,招呼马岱上阵。 阎霸狂笑道:“锦马超也不过如此,竟想以多欺少。” 马超面色涨红,大吼道:“上阵亲兄弟,我兄弟向来同进退。” 说话之间,马岱已挥刀从背后斩来,阎霸怡然不惧,竟力战二人,游刃有余,看得远处西凉军齐声欢呼。 马超在西凉的威名,人尽皆知,连羌人都j敬让三分,更何况是韩遂所部。 而平日里马超又是大将,谁也不敢得罪他,此时发现竟不如阎行一个亲兵护卫,无不欣喜。 第328章 直取敌巢 听着远处的欢呼,阎霸心中暗自得意,今日一战,他必将扬名天下,从未接受过万众瞩目的他,有些得意忘形。 就在此时,忽然马超从侧翼一枪刺来,快如闪电,马岱也自正面舞刀斩向阎霸。 阎霸正分心之际,来不及遮挡,急忙躬身闪避,同时抬刀架住马岱。 刺啦啦—— 马超的枪尖从肋间穿过,划破铠甲,挑飞一片碎布,差点将阎霸腹部刺穿。 火辣辣的剧痛让阎霸忍耐不住,发出一声惨叫,额头上冷汗冒出,这一下可真是惊险至极。 “奶奶的,敢以多欺少!”阎行也看得心惊肉跳,再也不敢大意,举枪怒吼道:“杀!” 西凉军在惊呼之后,马上一起杀出,所向无敌的马超也不过如此,也不再怯战,直冲上前。 此时的马超和马岱,那是闪着金光的财宝,所有人都紧盯着二人脑袋,双目放光。 霎时间漫山遍野都是喊杀声,万马奔腾,气势骇人。 “快走!”马超见势不妙,趁阎霸受伤将其逼退,二人立刻撤退。 咚咚咚—— 树林边上鼓声大作,成宜在后方观战,见马超要走,赶紧擂鼓助威。 虽说心中还有隐忧,但马超近在咫尺,不能让他再逃脱,一万多人冲杀,就算马超再勇猛,也难逃出生天。 马超二人领兵后退,阎霸双目赤红,不顾腰间伤势,带兵尾随而上,只是擦破了一点皮,并不妨碍厮杀。 刚到山路口,忽然坡上伏兵杀出,乱箭齐发,前方士兵倒下一大片,人马沿着山坡滚落,撞得追兵大乱。 阎霸气得怒吼连连,此时阎行也带兵追上来,二人兵分两路,从两侧杀上来。 伏兵见骑兵不顾生死冲来,将山坡上的乱石、滚木推下,向后退走。 等阎行等避开木石,来到山坡上,马超早已不见踪影,怒吼道:“马超,这次你插翅难逃。” 阎霸脸色阴沉,咬牙道:“这次休想再逃出我的视线。” 马超虽走,但这些伏兵还未走远,立刻领兵追赶,阎行略作犹豫,也紧随其后。 这次若抓不到马超,便只能退兵,此时唯有孤注一掷,有进无退。 “阎将军,不可追——”成宜见阎行领兵消失在山坡后,急忙叫喊,但此时杀声震天,哪里能听得到? “将军,树林中还有人,站住——” 成宜正准备去追,亲兵忽然指着身后大叫,只见到林中钻出许多人影,竟四处放火。 “不好,大营有失!”成宜大惊失色,顾不得提醒阎行,赶紧回援。 但林中已经烟雾弥漫,无法通过,只好带兵绕行。 埋伏在树林中的正是史阿等人,潜行刺杀,纵火骚扰,对他们来说,简直小菜一碟。 树林中尽是干枯的草丛落叶,瞬间便燃烧起来,将整座山谷一分为二,史阿则带人退到南边。 埋伏在远处山中的阿贵看到林中起火,领兵前来接应,众人将营中物资洗劫一空,扬长而去。 前方阎霸紧盯着逃跑的氐军,生怕又被他们走脱,打马急追,越来越近。 只见那些人边跑边从腰间皮囊里取东西撒在地上,三队人交替而行。 阎霸远看那东西如石子大小,以为是诱惑马匹的狰狞笑道:“这次哪怕撒下天雷,我也一定要找到你们的老巢。” 回头看阎行已经领兵随后赶来,顿时信心大增,命人加紧追赶。 刚进山谷口,前面一阵惨叫,林中人仰马翻,前排的骑兵又一次倒地不起,战马挣扎惨叫。 “又有陷阱?”阎霸惊怒不已,但刚才氐人通过,明明安然无恙,大吼道:“快追,跟上,不要让他们逃走。” 骑兵绕开跌倒的人马,继续向前包抄,但跑了一段,又一次人马倒地,阎霸这才意识到危险,命人上前查看。 很快有人拿回带着尖刺的铁疙瘩,有些用木头做成,到处都有尖刺,阎霸咬牙骂道:“狡猾的氐狗,我要将尔等碎尸万段。” 马上吩咐前队下马,到前方清理道路,将那些铁蒺藜捡起来,全都装好,准备下次以牙还牙对付敌人。 不多时阎行也追上来,询问情况,见了那东西震惊不已,这刺疙瘩与陷马坑对骑兵都是致命的。 等前方路上清理干净,已是黄昏时分,前军继续查探,回报往前只有一条路,氐人撤退留下的马蹄印清晰可见。 阎行传令道:“只这些雕虫小技,安能挡某铁骑?不抓住马超,誓不罢休,继续追!” 阎霸继续向前,很快便在山腰上发现敌人身影,数量不多,显然是斥候哨探。 阎霸精神大振,看敌人数量增多,说明已接近老巢,传令加紧追赶。 刚转过山坳,一支伏兵杀出,前军被冲得大乱,数人坠落马下,士兵被冲得纷纷后退。 “谁敢拦我?”阎霸大怒,大吼一声挥舞大刀冲过去。 埋伏在这里的正是庞德,马超他们早已放过,只等敌军追来,杀几名小兵,将其激怒。 庞德也蓄势已久,冲着追来的西凉骑兵猛冲过去,如虎入羊群,杀得西凉军人仰马翻,无人能挡。 阎霸随后迎上,二人交手十余合,庞德见追兵越来越多,逼退阎霸领兵撤退。 “想走?”阎霸勃然大怒,竟被一名护卫挡住,怒不可遏,领兵急追。 不觉天色昏暗,山谷中更是景物难辨,阎行正犹豫时,前方禀告阎霸发现敌军,立刻催兵追赶。 沿着山上小路蜿蜒而上,此时天色已黑,一路跌跌撞撞,士兵们下了马,追兵紧随其后,干脆将山上大石扔下去。 阎霸如同被激怒的猛兽,怒不可遏,那些大石头虽然不一定砸死人,但沿山滚下来,还是令人心惊。 不过很快士兵发现小路,指着山上大喊道:“前面有火光。” “哈哈哈,必是氐人老巢!”阎霸仰天大笑,命人从小路报信,整队往前守住下山路口。 等了一阵不见阎行跟上,又怕氐人从后山逃走,留五百军等候阎行,自己领兵先行。 前方越过山冈,只见不远处火光点点,连成一片,原来氐人的老巢在这后山的一处山坳里,远处看只有茫茫大山,看不到小路,怪不得斥候不曾发现。 阎霸长出一口气,对部下大喝道:“氐人就在此处藏身,随我杀进去,擒马超,抢功劳!” 第329章 最终之战 西凉军齐声呐喊,纷纷跟着阎霸直冲向山下,眼看到手的功劳,谁不欣喜? 阎霸先前斗败马超,信心大增,自以为在西凉所向披靡,正急于斩将立威,一马当先冲向营门。 门口处守军惊慌失措,慌乱放箭,转身就逃,这对骑兵毫无威胁,被其撞破营门,杀进大寨。 阎霸杀进寨中,只见四处人影幢幢,氐人慌乱奔跑,与上次情形相似,怒笑道:“尔等此次都得死!” 正催马杀向最大的那座营帐,忽然身下一空,还没反应过来,连人带马掉进一个大坑当中。 后面的骑兵黑夜间看不清形势,也随后掉进坑中,阎霸被埋在最下面,还不等爬出来,又被人马压住,任他天生神力,此时也无可奈何。 “真是头蠢牛,不长记性!” 马乐在大帐中看到阎霸被埋在大坑里,摇头叹息,举起火把出帐,打出信号。 这座营中,满地都是陷马坑和铁蒺藜,黑夜中闯进来,人都要受伤,更何况是马匹? 西凉军人马大乱,惊慌之际,营外四周火把齐明,乱箭齐发,其中还有火矢,西凉军再次遭到毁灭性打击。 此时阎行也到山下,见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山顶亮着一点灯光,阎霸已追上山去,不敢贸然再追。 即便他恨不得立刻抓住马超,此时也心中不安,正准备传令将阎霸调回,忽然士兵在山上大喝道:“不好,中计了!” 阎行心下一沉,毫不犹豫调转马头,大喝道:“撤退!” “阎行,既然来了,还想走吗?” 话音刚落,便见前方密林中火把亮起,一人纵马而出,正是马超。 阎行双目微凛,沉声道:“马超,你终于出现了!” “哈哈哈,马某在此等候多时矣!”马超厉喝道:“尔等忘恩负义之徒,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阎行冷哼道:“休要以为有氐人相助,你便能活命,我看今日才是你的死期。” “去死吧!”马超大怒,挺枪催马。直冲过来。 阎行虽也武艺不差,但自知非马超对手,向后退开,大喝道:“擒杀马超,重重有赏!” 重赏之下,哪怕马超威名赫赫,西凉军悍不畏死,一起上前围攻。 阎行仰天大笑道:“马超,我还有一万精兵,你拿什么和我斗?你这次死……” 话音未落,忽然身后惨叫声起,人马乱撞,只见又一军自来路杀到,后队大乱。 阎行挺枪大喝道:“何人偷袭?” 士兵匆忙来报:“将军,是马岱!” “终于也到我立功之时!”阎行对战马岱还颇有信心,立刻领兵向来路杀去。 火光之下,马岱舞刀自乱军中杀来,士兵抵挡不住,有些甚至被挤落山崖。 阎行怒吼一声,挺枪直刺过去,二人就在山路上厮杀,十余合不分胜负。 不觉一轮明月升起东山,徐庶在山坡上观察局势,只见山谷中到处都是人影,前后拥挤,西凉军首尾厮杀,其余挤在山脚下,进退不得、 一声令下,山上箭如雨下,月影中箭矢根本分辨不清,无数人惨叫落马,全军彻底大乱。 马超领兵直冲向前,杀得西凉军毫无还手之力,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士兵们慌忙弃马,躲进山林之中。 徐庶等马超从脚下杀过,再传令出手,巨石滚木落下,将西凉军一分为二,后方火箭射落,转眼大火蔓延起来。 阎行正与马岱厮杀,猛听到身后人马大乱,回头看时,正是马超冲来,顿时心慌意乱,他对战马岱本就吃力,马超再来岂不是送死? 眼看阎霸迟迟不归,心知必也中伏,奋力逼退马岱,夺路而走,马超看得真切,乱军中冲突不过,张弓搭箭,一箭射中其后心。 马岱领兵挡住大路,围住西凉军追杀,马超则紧追阎行,刚转过山坳,便见前方一支人马挡住去路,正是庞德。 刚才庞德埋伏诱敌,将阎霸引到山上,又从后山转回原地,就是防止有人逃走。 阎行此时急于逃命,顾不得问话,挺枪直冲过来,庞德纵马而上,举刀招架,只听一声巨响,竟差点将他震落马下。 “你……你是何人?”阎行大惊失色,此人的武艺竟在马岱之上。 “叛徒不配知某名姓!”庞德冷哼一声,舞刀砍来。 阎行急忙招架,越打越心惊,想不到马超军中还隐藏着如此高手,武艺恐怕与马超不相上下。 这几日本就心神不宁,加之连日吃喝不顺,后背又中了一箭,哪里挡得住庞德猛攻,十个回合便满头大汗,招架不住。 此时马超已从背后杀到,纵马向前,未等靠近,竟从怀中掏出一根铁链,向前甩出去。 哗啦啦—— 一串清脆的响声中,只见那铁链上竟有一个拳头大小,带着尖刺的铁锤,狠狠打在阎行背上。 嘭—— 一声闷响,打得阎行眼冒金星,口吐鲜血,回头指着马超,怒骂道:“马超,你、你卑鄙,偷……偷袭!” 话音未落,庞德纵马上前,一刀便将阎行枭首,跟随的亲兵大惊失色,骑马钻入林中。 “这匹马归你!”马超收了流星锤,从庞德身旁疾驰而过。 庞德面沉似水,换上阎行坐骑,继续守在路口,这些都是韩遂旧部亲信,不斩草除根,逃回去还会再来。 马超带着十名亲卫随从出山谷,直奔白狐岭,见阿贵正在坡上与人厮杀,直奔乱军之中。 原来正是退兵的成宜,见大营被毁,阎行进山不回,心知不妙,赶紧领兵撤退,被阿贵又在这里埋伏。 “成宜狗贼,安敢背我?”马超一声大喝,挺枪杀出。 成宜正与阿贵厮杀,听到叫声回头,见是马超杀来,大惊失色,手忙脚乱,被马超一枪挑落马下。 剩余的西凉军进退无路,被二人领兵往来冲杀,死伤无数,只有少数几人狼狈逃窜,哭喊连天。 “神威将军果然厉害!”阿贵心服口服,他与成宜打得难分难解,但在马超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马超匹马立于山岗之上,夜风清凉,仰头望着天空明月,仿佛苍狼啸月,缓缓道:“即日起,便是我马超报仇雪耻之时。” 第330章 改变战略 一战自晚上杀到天明,阎行所部两万兵马全军覆没,氐人获得辎重军器无数,举族欢腾。 阿贵高兴地有些手舞足蹈,对徐庶感激不尽:“我们氐人从未打过如此富裕的仗!” 徐庶言道:“现在高兴还为时过早,韩遂闻讯,必会提兵而来,我们要早做防备。” 马超大笑道:“有军师部署,我兄弟几人厮杀,此时就是杀到金城,韩遂老儿也抵挡不住。” 徐庶却道:“韩遂投曹,本部连同曹军足有十万,不可大意!我等此次是突围,还不到报仇之时,切记骄兵必败!” 马超笑道:“我也只是信口开河,一切还听军师调度。” 徐庶言道:“韩遂倾巢而出,数万大军进入陇西,吾料主公必已得知消息,定会出兵相助。今西凉军已然胆寒,可安心固守待援。” 马超问道:“眼下该到何处屯兵?” “还在白狐岭!”徐庶笑道:“西凉军畏将军之勇,只需故布疑阵,便迟疑不进,诸位只需养精蓄锐,待援军到时,便是反击之时。” 众人领命,跟徐庶到白狐岭,重新规划部署营寨,依山垒砌壕沟,于山中建设哨所营盘,布防待援。 …… 此时刘琦已自汉中出兵,留魏延、法正、李严等守汉中,伺机进图关中。 自领大军取武都屯兵下辨,派赵云到沓中接应马超,正准备往祁山进兵。 忽然武都氐人头领杨千万来报,西凉军、曹军、羌兵一起进入陇西,沿洮河布下重重防线,将马超等人包围。 刘琦大惊道:“韩遂如此大动干戈,看来要将马超赶尽杀绝。” 庞统笑道:“由此足见马超在西凉威望极高,一旦叫他逃脱,便如纵虎归山,韩遂等将永无宁日矣!” 刘琦言道:“韩遂联合曹军、羌兵十余万到陇西,不如改变战略,先取陇西败韩遂,再出祁山定汉阳,军师意下如何?” 庞统点头道:“主公之言与我不谋而合,自董卓之后,西凉以韩遂、马腾为首,今韩遂倾巢而出,若能一举将其消灭在陇西境内,再助马超兴兵反攻西凉,则河西之地一战可定矣!” 刘琦言道:“韩遂若在金城,倒还一时奈何他不得,今追敌心切,天赐良机,岂能错过?如此就由军师取祁山牵制曹军,我去陇西一趟,灭韩遂、救马超,分兵直取西凉。” 庞统也知道此去收服马超,非刘琦亲自去不可,祁山大军还需与汉中互相配合,便让张飞随刘琦出兵。 商议已定,刘琦命于禁为大将,庞统为军师,张郃、吴懿等将取祁山,准备进攻天水。 自己分兵一路,以张任为先锋,杨千万为向导,往沓中与赵云会合。 沓中位于白龙江下游,沿江东下,可回护武都、汉中,向西可进入洮河,进可占渭水、攻天水。 此处是一个盆地,水源丰富,田地极广,又连接阴平古道,怪不得姜维要选在这里屯田。 刘琦与赵云会合,但对陇西战事却一筹莫展,曹军数路兵马封锁境内,正往枹罕一带集结,不知具体情况如何。 杨千万吃惊道:“氐王最多只有五千兵马,西凉军出动十万,只怕他们已经……” 刘琦却摇头道:“若马超兵败,韩遂早已退兵,继续增兵围剿,足见战事尚未结束。” 赵云言道:“西凉各部诸侯皆已到陇西,曹军、羌兵也在助战,局势复杂,不知何人在助马超。” 刘琦微微蹙眉:“整个陇西郡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张飞抱拳道:“俺只需一万精兵,可解枹罕之围。” 刘琦言道:“陇西局势不明,不可贸然出动。” 张飞大笑道:“西凉锦马超,俺早有耳闻,如今势穷被困,俺定要帮帮场子。” 刘琦言道:“此次出兵,意在一举消灭韩遂,马超有徐元直相助,足以自保,救人不难,就怕韩遂见势不妙,逃回金城,再抓他可就难了。” 张飞抱拳道:“主公放心,俺张飞出马,必将韩遂老儿的人头取回,看他如何回金城。” 众人大笑,张任思索片刻,献策道:“韩遂急于除掉马超,沿洮河布下重兵,人马尽数往枹罕集合,洮河以北必定空虚,何不分兵奇袭狄道,断其归路?” “此亦围魏救赵之计!”刘琦眼前一亮,点头道:“若取狄道,西凉军必会大乱,杨头领可认得道路?” 杨千万答道:“自洮河以北,可从漳县往渭水之源,从白石山进入狄道,但此去翻山越岭,道路难行,恐车马难以通过。” 刘琦笑道:“我有五千巴人战士,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王平可敢担任?” 王平大喜道:“主公放心,末将必取狄道,断其归路。” 刘琦命杨千万挑选一千氐人,与王平自北路奇袭狄道,其余人马往临洮进发,自洮河南部取枹罕,吸引西凉军注意。 韩遂早知马腾父子与刘琦交好,听闻马超逃至陇西,早在临洮设下一军,堵住南下之路。 临洮守将张横得知刘琦取武都,也早已派兵严密监视,听闻刘琦亲领大军来,急忙向韩遂禀告。 待刘琦兵至洮水,韩遂又派候选、梁兴二人前来助战,合计有三万兵马。 探马报知消息,张任言道:“此必是韩遂畏惧主公威名,竟派两员主将支援,若能取临洮,西凉军必会惊慌。” 刘琦冷笑道:“西凉军看似人多势众,实则乌合之众,互不统属,可用计破之。” 当年马超起兵报仇,连同韩遂有十路兵马,都是西凉豪杰,马超败退西凉,这些人都被韩遂拉拢降曹。 张任抱拳道:“贼军自洮河南北两路而来,末将愿领一军当北路人马,主公可迎敌于洮南,破敌后南北兵进,贼势必乱。” “此计大妙!”刘琦大喜,张任不愧为能文能武的大将,由他单独领兵,感觉比赵云还让人放心。 当即命张任、刘贤领兵五千,往洮河北路迎敌,自领大军往临洮进发,此处本为陇西南部都尉所在,但朝廷衰微,早已废置,被羌人占领。 众人正感叹朝廷衰微,缅怀当年大汉雄威,威震西域时,探马来报,守将张横领兵出城来拒敌。 张飞大怒道:“张家竟出如此败类,俺要亲手除之!” 第331章 西凉少年 寇封失笑道:“张将军莫不是为抢将令吧?” 张飞瞪了寇封一眼:“看破不说破,才是好搭档!” 寇封言道:“末将现为赵将军副将,自然要为赵将军请令。” 张飞怒道:“小子,别以为跟了子龙,俺就不敢揍你!” 刘琦失笑道:“诸位不必再争,还是寇封对敌为好。” 张飞不满道:“俺先请令,为何让于别人?” 刘琦叹道:“恐张横非三叔对手,被你一招杀了,我后面如何用计?” 张飞疑惑道:“俺斩将破敌,一举拿下临洮,岂不更好?” 刘琦摇头道:“西凉众将貌合神离,形同散沙,若斩张横,其部下必会为韩遂吞并。此次平定西凉,为韩遂逼迫者可劝降,怙恶不悛者尽早除之,一举斩草除根。” 张飞言道:“主公尽管吩咐,俺威慑贼军也好,若派寇封去,首战不胜,岂非挫我军威?” 赵云不满道:“三将军此言差矣,寇封经某调教,已然武艺大进。” 张飞冷嗤道:“你别得意,等张苞长大,必超过寇封这小子。” 正争吵之时,斥候来报,张横人马已驻扎河滩,严阵以待。 张飞又急于求战,便准他迎敌,只要不斩张横,败敌立威即可。 张飞领兵而出,到河边指着张横骂道:“燕人张飞在此,张家败类速来受死。” 张横大怒道:“张飞,你骂谁?” 张飞大喝道:“尔等聚众作乱,助纣为虐,皆为反贼,岂非败类?” 张横厉声道:“某奉曹丞相之命平乱,为国效命,尔等犯境,还敢大言不惭?” 张飞大笑道:“曹操篡逆,早为汉贼,尔等听命于他,岂不是反贼?” “张飞,西凉之地,容不得你猖狂!”张横闻言大怒,拍马与张飞交锋。 虽说张飞颇有威名,但都是在中原,张横等人纵横西凉,个个手下人马过万,都是一方豪杰,哪会畏惧虚名。 “哈哈哈,西凉又如何,俺张飞要打遍天下!”张飞纵马上前,挺蛇矛直刺张横。 二马逼近,张横发现自己的长枪比蛇矛短了一大截,未等出招,矛头已指向胸口,赶忙横枪招架。 张飞低吼一声,蛇矛一往无前,只听滋啦一串摩擦响声,震得张横双臂抖动,长枪差点脱手而出。 张横大惊,急忙侧身闪避,蛇矛从眼前擦过,寒气逼人,红缨拂过面颊,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一下千钧一发,若不是他骑术精湛,在马上往一旁划开,只差分毫就被张飞一矛刺死。 “嘿嘿,看招!”张飞冷然一笑,看出此人实力平常,刚才若不是刘琦交代,蛇矛已贯穿其咽喉。 两马交错,蛇矛向后横扫过来,张横惊出一身冷汗,双臂又被震得发麻,不敢硬接,拨马往一旁闪避。 张飞大吼一声,圈马再战张横,只三五合便杀得张横招架不住,慌忙逃走。 “哪里走?”张飞紧追不舍,既然不能杀张横,决定将其生擒,劝降归顺。 “休伤俺义父,看箭!” 就在此时,忽然西凉军中一人爆喝而出,催马直扑向张飞。 张飞闻声看去,正好一箭如飞而至,用蛇矛拨开,见来人面色黝黑,身形粗壮,年纪轻轻,顿时双目瞪大:“嘿嘿,这小娃娃……” “看锤!” 那小将让过慌乱的张横,一声暴喝,又打出一只铁锤,带着呼啸之声直奔张飞面门而来。 张飞再挡开,不想他还有后招,又从腰间摸出一只铁锤打来。 张飞闪身避开,那人已催马到近前,大吼道:“看刀!” 呜—— 手中刀携裹着风雷之势,借着坐骑冲击之力,直奔张飞斩来。 “哈哈哈,来得好!”张飞顿时来了精神,在马上横矛招架。 当—— 只听一声巨响,大刀斩在蛇矛上,张飞双臂一震,对方的大刀也反弹出去,那少年在马上摇晃,惊呼一声。 “有几分力气!”张飞感觉双臂传来的力量,那把刀至少也有四五十斤重,没想到西凉军中还有如此猛将。 调转马头,张飞仔细打量来将,只见他生的虎头虎脑,又生几分喜爱:“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看招!”那少年并不答话,舞刀再杀过来。 张飞见这少年天生神力,但刀法却太过笨拙,甚至只凭蛮力厮杀,这要是加以培养,必为一员虎将。 心念转动,张飞早已忘了张横,更想将这小将活捉,他既然称张横为义父,必是为其所骗,可劝他迷途知返。 ,等人心思转动,仔细盯着场中情形,刚才的交锋,只算个试探,二人圈马再战。 那少年气力过人,初生牛犊不怕虎,面对张飞也频频猛攻,沉重的大刀舞得呼呼作响,但始终砍不动张飞的蛇矛。 十几招过后,终于有些气喘,黑脸涨成黑紫色,爆喝一声以泰山压顶之势一刀劈下。 张飞再次横矛架住,问道:“小娃娃,你为何要认贼作父?” 那少年已汗水涔涔,抿着嘴只收回大刀,翻转刀刃往张飞腰间砍来。 此时刘琦也领兵赶到,见张飞竟与一名小将厮杀,看他力气不小,对着张飞猛攻,疑惑道:“这是何人?” 赵云笑道:“此乃张横义子,倒有几分力气,我看翼德必生爱才之心。” 刘琦一怔,盯着场中厮杀,那少年看似咄咄逼人,实则如同对着猛虎咆哮的狼崽,有心无力。 脑海中将西凉众将想了个遍,也没有对得上号的,姜维这时候还只是个孩童,也不可能出现在陇西,莫不是西凉军中的人物? “小子,力气用完了吧?到俺出手了——” 正疑惑之时,却见张飞一阵大笑,猛将蛇矛抖动,将那少年手中的大刀便脱手飞出。 “嘿嘿,过来吧你!”二马交错,张飞伸出蒲扇般的巴掌,便向对方铠甲抓去。 “看锤!”那少年瞠目怒吼,竟从怀中又掏出一个铁锤,向张飞面门砸来。 这一下猝起发难,两人近在咫尺,张飞避无可避,吓得刘琦等人惊呼出声。 谁也没想到这小子身上藏了这么多暗器,拳头大的铁锤甩出来,要是被砸中脑袋,即便张飞皮糙肉厚,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第332章 少年王双 张飞别看平日五大三粗,鲁莽疏狂,但武艺方面确实极具天赋,危急时刻,竟是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另一只手伸出,竟将铁锤抓在手中。 与此同时,已抓住那少年袍甲,将其拽过马来,大骂道:“好小子,又偷袭!” “张飞,俺跟你拼了!”那少年在马上挣扎怒吼。 张飞怒道:“混小子再敢乱动,俺一锤砸花你的脸,让你变丑八怪,再也娶不到媳妇!” 那少年浑身一震,再也不敢反抗,任由张飞横挡在马上,打马回阵。 “放开我儿!”张横在阵前大惊,急忙挥兵追杀过来救人。 赵云等人早有准备,横枪立马守住阵势,两翼乱箭齐发,箭如飞蝗,西凉军冲到一半,见张飞已经回阵,只好先退。 张横见刘琦人马雄壮,阵容整肃,又有张飞这等猛将,也不敢在外停留太久,先带兵回城。 “快快快,来接住!”张飞在马上大笑,将那少年放下,几名士兵上前绑缚。 那少年一脸倔强,铜铃大小的牛眼瞪着众人,黝黑的脸上汗水涔涔,在阳光下油光锃亮。 刘琦先关心张飞:“三叔,你不要紧吧?” “差点破了相了!”张飞摸着胡茬,下马指着少年骂道:“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用暗器,卑鄙!” 那少年梗着脖子:“两军阵前,能斩将杀敌便是本事,强者为尊,何分手段高低?” 张飞一怔:“你这都跟谁学的歪理?” “西凉锦马超!”那少年挺了挺胸膛,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刘琦蹙眉道:“既既知马超威名,为何又出兵攻打马超?” 那少年目光又暗淡下来,无奈道:“俺义父说马超杀人害命,勾结羌人,不除掉他,西凉将永无宁日。” “果然是受人蛊惑!”张飞大怒道:“韩遂这帮狗贼,竟反咬一口,岂有此理!” 刘琦无奈道:“你如何称呼?何方人士?” 那少年仰头看着刘琦,见他面色和善,反问道:“你是何人?” 张飞拍了他脑袋一巴掌:“笨蛋,俺老张如此敬重之人,你还看不出来?” “你是刘……”那少年瞪大眼睛,再次打量着刘琦,抱拳道:“在下王双,陇西狄道人。” “原来是你小子!”刘琦惊喜不已,没想到这家伙竟是魏国后期猛将王双,怎么成了张横义子。 张飞看着刘琦:“主公认识他?” “不不,先前杨松的商队曾提及过他!”刘琦干咳一声,问道:“你如何成了张横义子?” 王双答道:“张将军是我们陇西郡的英雄,曾起兵诛黄巾、诛董卓。俺十五岁爹娘去世,是他收养俺长大,理当报恩。” “还挺讲义气!”张飞摸摸王双脑袋。 “不要碰俺!”王双一甩头,怒道:“等俺长大了,一定打败你。” 张飞笑道:“你小子人高马大,一身蛮力,还不算长大?” 王双不服道:“俺今年才十六岁!” “十六?”张飞瞪大眼睛,摇头叹道:“长得比俺还着急。” 刘琦也看出来张飞与这小子颇为投缘,王双在后期也算一员猛将,如果能得到张飞指点,岂不是青出于蓝? 看二人身形面容,都十分相似,不过张飞的脸是黑炭一般,王双却带些高原红,油光发亮,但那双眼睛,绝对与张飞有一比。 心念电转,刘琦言道:“我看你英雄少年,又敬重马超,何必要与反贼同流合污?” 王双不服道:“义父与韩将军同受曹丞相封官,为什么要听你的?” “笨蛋!”张飞骂道:“那曹操是奸贼,天下人人皆知,你们跟着曹贼,便也是叛乱之贼,刘将军汉室宗亲,俺等匡扶朝廷,你怎得不辨忠奸?” 王双牛眼扫视几人,问道:“你们是马超请来的救兵吗?” “不错!”刘琦点头道:“马超父子乃汉室忠良,祖上正是马援将军,一心要除灭曹贼,你既敬英雄,就该知忠义,切莫一失足成千古恨。” “马援将军的故事,俺从小就听村里老人讲!”王双一脸向往,却又叹道:“只可惜俺不跟随马将军左右,反要与他为敌。” 马援在西凉一带,几乎已经成神,民间传说、庙宇、神迹随处可见,就在这临洮,也有马援之子破羌平乱的传说。 刘琦言道:“张横当年讨贼平叛,也是一方豪杰,如今被韩遂挟持,想必也有不得已之处,你可愿劝他迷途知返?只要张横能弃暗投明,我既往不咎,我等便可同为朝廷效力?” “当真?”王双惊喜道:“我若劝义父归顺,就能见到马将军吗?” “喂喂,小子,可是俺老张手下留情!”张飞在一旁不乐意了。 刘琦笑道:“马将军乃朝廷忠良,只要此番将他救出,便能并肩作战,你立此大功,届时马孟起定会向你道谢。” “一言为定!”王双大喜,旋即又蹙眉道:“不过我天生嘴笨,可不敢保证此事能成,回去该怎么说才好?” 刘琦言道:“你只需将我心意说明即可,另外告知张横,那韩遂乃反复小人,当年与王国等人起兵,被其所害,又与马腾结义,却反戈相向,如此无义小人,与他为伍,迟早也会被害。” 王双听得义愤填膺,握拳道:“俺记住了!” 刘琦又道:“你也不必强求张横做出抉择,我自会另有部署,但你年纪轻轻,要明辨是非,不可一错再错。” “多谢将军,俺明白了!”王双见刘琦对他如此器重,颇为感动。 身为一个远在陇西边陲的孤儿,竟能受到汉室宗亲,一方诸侯的谆谆教诲,顿觉一股暖流从心中涌起,差点就要流泪。 此时张横早已领兵回城,刘琦命人牵过一匹马,送王双回城。 张飞临行拍着王双的肩膀:“小子,俺老张等你回来。” 王双看着张飞,傲然道:“总有一日,俺要打败你!” “哈哈哈,好志气!”张飞抱着胳膊大笑道:“可别让俺老张等得太久,若俺胡子白了,你赢了也不光彩。” 王双翻身打马而去,回头大叫道:“哼,我很快就会回来!” 第333章 各图私利 张横回城,正与众人商议营救王双,都知道刘琦爱财,准备钱粮要去赎人。 忽然守军禀报王双回城,张横大惊,忙将他叫来问话,王双支支吾吾,只好挥退下人单独问话。 张横疑惑道:“我虽知刘琦善待俘虏,但也绝不会轻易放人,你究竟如何回来?” 王双言道:“刘琦说义父也是西凉豪杰,也曾起义兵救驾,不该与韩遂为伍,更不该为曹贼卖命,当以大义为重,若能弃暗投明,为朝廷效力,便不计前嫌。” “嗯?”张横揪着胡须,沉吟道:“刘琦真有此意?” 张横与杨秋等人不同,他本是董卓旧部,董卓死后李傕等人作乱,便与梁兴、段煨等斩杀李傕回到陇西家乡。 后来马腾被杀,马超起兵报仇,他也随之响应,韩遂归降曹操便又回陇西,本不想再参与凉州之事,但没想到马超竟逃到陇西境内 原本马超被困金城,以为必死无疑,谁知他又死里逃生,韩遂告诉张横,若不共同除掉马超,当时渭水退兵的,谁也别想幸免。 韩遂和曹兵追到此地,他知道若不答应,不等马超来报仇,他立刻就会被韩遂除掉,不得已卷入其中。 如今又见刘琦刘琦领军西进,来救马超,张横愈发觉得此战毫无胜算,曹操都不是刘琦对手,更何况韩遂? 王双见张横还在犹豫,又将刘琦所说之言告知,言道:“韩遂心狠手辣,连结义兄弟都背叛,要将马超斩尽杀绝,这种反复小人不可靠。俺看刘琦汉室宗亲,才是真正的明主。” “小小年纪,懂得什么?”张横冷哼一声,这里面牵扯的可不止他一人的生死。 正犹豫之时,忽然侍卫来报,梁兴已引兵到了城外,请求相见。 西凉众将里,就属他和梁兴交情最深,张横此次特别要求韩遂派梁兴助战,就是对其他人不够放心。 张横亲自出门,将梁兴迎接入城,落座之后寒暄一番,梁兴询问方才战事。 张横叹道:“刘琦兵强马壮,又有张飞、赵云统兵,刚才我出城迎敌,险些遇难,吾儿亦被张飞拿去。” 梁兴指着王双疑惑道:“贤侄不是在这里?” 张横言道:“刘琦刚将吾儿放回,有意和解,说此次只除韩遂,安定西凉,只要我等弃暗投明……” 嘭—— 梁兴拍案大怒道:“何为弃暗投明?我等遵曹丞相将令,奉诏平乱,乃是正义之师,刘琦算什么?” 张横言道:“刘琦汉室宗亲,兴复汉室,曹操进位魏公,篡逆之心昭然若揭,梁兄要三思呐!” 梁兴冷笑道:“一派胡言,曹丞相侍奉天子,只要此次除掉马超,我等便可封侯拜将,光宗耀祖,刘琦能给什么?如今我们各部有十万大军,胜券在握,贤弟不可有而已,一步踏错,将是杀身之祸!” 张横脸色微变,蹙眉道:“但张飞、赵云的确勇猛,你我非其对手,如何是好?” 梁兴大笑道:“张飞不过莽夫而已,赵云又有什么本事?贤弟不敌,稍后看我如何破敌,待破了刘琦,你可不要与我抢功。” 张横叹道:“张飞二人武艺高强,不下于马超,兄长不可轻敌。” 梁兴笑道:“贤弟,刘琦故意放回贤侄,是为收买人心,此乃离间之计,如今有韩将军帮我们挣功劳,荣华富贵同享,若被马超崛起,你我安能如此逍遥自在?这陇西之地,也非属贤弟所有,宁为鸡首,不为牛后,你可明白?” 张横又犹豫不决,他在西凉纵横多年,逍遥自在惯了,若真被人约束,没有了地盘,确实还有些舍不得,终于点头道:“梁兄言之有理。” 梁兴把住张横手臂,慨然道:“想你我自西凉参军,从行伍小卒一路到现在,出生入死几十年,孰强孰弱,何去何从,为兄还不如你看得透吗?” 张横言道:“我也是念及当年旧情,才与梁兄坦诚相待,商议此事,既然事不可为,你我同心对敌便是。” 梁兴笑道:“你只管放心守城,我在城外驻兵,北路候选人马也很快就到。刘琦远来,必定粮草不足,那时候三路夹击,刘琦必败无疑。” 张横心中大定,将梁兴送出城,沿河扎下大营,城内外互为掎角之势,联手对抗刘琦。 王双见张横又改变主意,急道:“义父,梁兴绝非刘琦对手,不可再犹豫。” 张横冷笑道:“汝岂知吾妙计?梁兴既不与我同心,他在城外,自会先对付刘琦兵马,且看他们胜负如何,再做决策。” 王双无奈,知道劝不住张横,记着刘琦交代,并不强求,只好暂时作罢。 不觉天色已黑,探马来报,汉军也在远处扎营,不由心中暗暗焦急,临走之时,刘琦说另有对策,为何一直没有动静? 吃过晚饭,王双独自在街上散步解闷,忽然铁铺的老赵说新打了一把大刀,请他去试试,欣然前往。 二人来到后院,却见空空如也,王双一怔:“刀在何处?” 老赵笑道:“小将军不必着急,小的奉刘将军之命前来问话。” “什么刘将军?”王双一怔,旋即脸色大变,瞪大眼睛惊呼道:“你是……” “小将军噤声!”老赵赶紧拦住他,言道:“刘将军见你回城后,张横却一直没有动静,不知其心意如何,特命小的前来打探消息。” 王双震惊不已,这老赵铁匠铺可是祖传的手艺,祖辈数代人都在临洮,什么时候成了刘琦的细作? 老赵安抚王双,低声道:“刘将军不惜小的暴露身份联络将军,足见对小将军信任,你千万莫辜负他一片苦心。” 王双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将张横被梁兴说动,犹豫不决之事说了一遍,急问道:“俺现在该怎么办?” 老赵无奈笑道:“小的只负责传信,其余之事一概不知,不过小将军放心,若刘将军另有交代,我自会联络你。” 王双问道:“我何时再来?” 老赵嘱咐道:“小将军若见店铺门口挂起铁锹,便可来找小人。” 王双心中大定,正好今日流星锤全都丢了,便让老赵连夜再打造三个,这可是防身救命的暗器,要随身携带。 第334章 父子情深 翌日清晨,梁兴便在城外整兵,正思索破敌之计,却见刘琦派赵云出战。 梁兴大喜,张横刚才吃了败仗,信心受挫,急需扳回一城,如此也好让张横有信心对敌。 梁兴出马,大喝道:“刘琦不在荆州,敢来我西凉撒野?” 赵云冷哼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尔等还不早降?” “先问过我手中刀是否答应!”梁兴催马出战,只十余合,便杀得赵云手忙脚乱,拨马便走。 梁兴大笑,立刻挥兵而进,沿河向前追杀,正好让城上张横见识两军实力。 正追赶之时,前方一军赶到,张飞大吼道:“燕人张飞在此,谁敢来战?” 梁兴见赵云稳住阵形,不敢与二将对敌,引兵退回,虽未能大获全胜,但足以振奋士气。 催马来到城下,对张横大声道:“赵云也不过如此,若刚才贤弟出城,你我一同追杀,必败刘琦。” 张横回头看向王双:“赵子龙莫非浪得虚名?” 王双点头道:“极有可能,不如让梁将军再去试试张飞实力。” 张横昨日与张飞交手,自觉居于下风,便道:“赵云虽不足为虑,但张飞勇猛,不可轻敌。” 梁兴大怒道:“贤弟且看我去叫战。” 遂回营又调五千精兵,直奔刘琦大营前叫骂,只见汉军紧守大营,没有一人迎战。 梁兴意气奋发,大笑而归,张横在城上看到,愈发疑惑,难道刘琦见自己增兵,不敢应战。 次日梁兴又领兵前去交战,汉军只是避而不出,趾高气昂回营,倒让城内张横部下神色讪讪,自觉没有面子。 张横很是郁闷,在府衙闷坐,疑惑道:“张飞向来鲁莽,岂有怯战之理?” “不好!”王双忽然惊呼道:“刘琦连日不进兵,必是从武都调兵,汉中、益州足有十万大军,若等大军到来,我等危矣。” 张横大惊,这才猛然醒悟,起身问道:“这该如何是好?” 王双言道:“既然义父准备独霸陇西,就要早些出兵,先将刘琦击退,守住各处要道,令其无法再来。若能趁机杀掉此人,义父将名震天下,曹丞相自有重赏,恐怕还位在韩遂之上,到时候莫说陇西,就是西凉之主,也非义父莫属。” “嘶——”张横听得怦然心动,拍手大笑道:“妙啊!不想吾儿竟有此等见识,若某为西凉之主,吾儿之名亦将超越马超。” 王双言道:“梁兴这两日压制敌军,刘琦避战不出,汉军士气低落,何不与梁兴商议,今夜前去劫营,分兵两路左右夹击,必可成功。” “此计大妙!”张横闻言大喜,拍着王双的肩膀:“不想吾儿竟有如此谋略,假以时日,神威天将军,非你莫属。” 王双喜不自禁,抱拳道:“还要多谢义父提携,俺只求与义父同进退,共患难!” “吾儿果然忠义无双!”张横被触动深情,慨然一叹:“纵有亲生之子,也不过如此。” 王双请命守城,张横则领兵出城,与梁兴商议劫营之事。 汉军大营中,张飞已有些不耐烦,还未进西凉,便被梁兴这等鼠辈叫嚣,简直有辱大汉威名。 下午梁兴又来,张飞怒道:“主公,俺出兵将其一矛刺死,趁势杀进敌营,夺了大寨,张横孤立无援,自会投降。” 刘琦却笑道:“我早有安排,不费一兵一卒可取城,何必叫将士们厮杀?今夜自见分晓。” 张飞气骂道:“都怪王双这小子嘴笨,若有俺老张一半口才,早劝得张横开城来降。” 当夜三更过后,忽然汉军大营西、北两侧鼓声大作,正是梁兴、张横兵分两路前来劫营,分左右杀入营中。 刚冲进营门,忽然营外火把齐明,竟有伏兵早在等候,赵云、张飞从背后杀出,西凉军腹背受敌,全军大乱,梁兴二人冒死突围而走。 这一战俘虏西凉军两千多人,被押在校场中,依次询问是何人部下,分作两队看押。 梁兴部众被带到后营去,再无动静,张横部下却分给干粮和水,就地吃喝。 这几日梁兴军中都笑张横软弱无能,一战就差点要降刘琦,此时见区别对待,顿时心慌,有不少梁兴部众冒充张横所部。 半个时辰后,人数整顿完毕,寇封又从梁兴所部叫出几名归降者,指认混在张横所部之人,将其当场斩杀。 将冒名顶替者清理之后,刘琦才出面言道:“我军虽不杀俘虏,那只是针对愿弃暗投明者,对这等阳奉阴违,怙恶不悛者,决不轻饶。” 梁兴兵卒战战兢兢,低着头不敢答话,那些还混在人群中的梁兴部下冷汗直冒。 刘琦命雷铜将梁兴部众押到一旁,对众人言道:“吾奉诏讨贼,中兴汉室,无论尔等为何人部下,都给予改过自新的机会,愿降者留在军中,不愿降者各归家中。梁兴已为我囊中之物,尔等好自为之,若下次被擒,定斩不饶!” 刘琦走后,雷铜劝降众人,告知他们其实张横早已归顺,只是想多杀西凉军立功,故而假意为敌,昨夜劫营正是张横依计行事,劝他们看清形势。 那些俘虏听得暗自心惊,知道此时别无选择,无论是否心甘情愿,都迫于形势归降。 刘琦又来到另一边,只见场中早已准备好酒食,招手宣布道:“开席!” 众人莫明所以,张飞大笑道:“尔等都是张横故意带来劫营,只为引诱梁兴上当,不但无过,还有功劳!愣着干嘛,快坐!” 这些西凉军惊喜不已,五排长条桌上,摆着酒肉,有胆大的先入座,其他人也都跟着上前,那些混在里面的梁兴所部,也低着头坐下。 刘琦举杯言道:““张将军弃暗投明,实乃忠义之人,尔等只要忠心效命,待我除掉梁兴、候选,再为诸位论功行赏。” 等酒足饭饱,又安排众人在营中休息,一觉睡醒,已是黄昏时分,尽数放归回城。 第335章 自相生疑 张横此时正在全城搜寻奸细,昨夜劫营汉军早有准备,必是有人泄露消息,他差点又被张飞擒住,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正怒气冲冲之时,王双来报俘虏尽被放回,有几十人是梁兴部众,混在俘虏中逃回大营去了。 张横心中疑惑,马上叫来几名都尉问话,只见几人红光满面,甚至嘴里还冒着酒气。 这些人都是张横旧部,多年追随左右,埋怨他隐瞒军情,害得他们虚惊一场,不够义气。 张横惊疑不定,仔细询问,听罢大叫道:“刘琦害我!” 几名都尉还在笑张横演戏,有功劳不分给兄弟们,未免自私。 张横大怒,将几人轰走,正要传令升帐,解释清楚,却被王双拉到一旁,低声道:“方才有不少梁兴的人回营,只怕他早已起疑。” 张横气得脸色铁青,大骂刘琦卑鄙,却又无可奈何。 他的部下全被放回,梁兴所部都被关押,现在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王双言道:“事已至此,我看众将也都没有反对之意,义父何不一不做二不休,顺势投靠刘琦,杀梁兴立功?” “梁兴与我交情深厚,岂能背之?”张横不住咬牙,抉择不下。 此时城外的梁兴正暴跳如雷,大骂张横背信弃义,竟早已归顺刘琦,要害他和候选。 正大骂之时,忽然又有几名心腹从营中逃回,说刘琦劝降他们,言梁兴、侯选必败之事。 “好个张横,竟如此狠毒!”梁兴再无怀疑,就要起兵报仇。 副将忙劝道:“张横已降刘琦,此时攻城,若刘琦杀来,我们必败无疑。” 梁兴咬牙切齿:“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副将言道:“要报仇其实不难,张横既想立功,必还会再来,不如装作不知情,请他再来商议对敌之策,骗出城来,将其杀之。” “鸿门宴?”梁兴眼睛一亮,马上派人进城邀请张横。 张横闻讯心中惭愧,叹道:“不想梁兄对我如此信任,我马上就去。” 正命人备马,王双劝道:“既有人回营报信,梁兴却只字不提此事,只怕其中有诈。” 张横蹙眉道:“梁将军与我肝胆相照,识破刘琦离间之计,有何不妥?” 王双言道:“既如此,何不请梁兴进城议事?若他敢来,说明信任义父,若不敢来,必有奸计。” 张横此时也担心梁兴报复,便回复来人告知梁兴,城中早已摆好酒宴,请梁兴进城议事。 送信之人回营,梁兴以为张横也摆鸿门宴,怒骂道:“张横狗贼,竟还想害我性命,岂有此理!” 副将脸色惨变:“看来张横果然已降刘琦,此时天色已黑,我们无法退兵,若他们连夜出兵,内外夹击,岂不是……” “啊这……”梁兴大惊,顿时背后冒出一股冷汗,再也顾不上骂人,急问道:“这该如何是好?” 副将略作犹豫,咬牙道:“张横能降刘琦,我们为何不能降?韩遂至今拿不下马超,反倒折了女婿阎行,我看马超迟早要反击报仇,再有刘琦相助,韩遂必败无疑。若想不被马超报复,唯有先降刘琦。” 梁兴双目微眯,思索片刻问道:“刘琦能否接纳我等?” 副将言道:“将军忘了刚才逃回之人所说的话?前面的兄弟已留在汉营了。” 梁兴不住咬牙:“那张横坑我,此处何时能报?” 副将顿足道:“张横先劝我等归顺,已念及旧情,这是不得已为之。若再迟疑,他们两路出兵,我等必败无疑,先保命要紧,迟则晚矣!” “倒也有理!”梁兴脸色阴沉,叹道:“看来张横见识远胜于我。” 遂马上派人到刘琦大营请降,生怕晚了一步,被他们两路夹攻,后悔也来不及了。 张横在城上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却见城外大营灯火通明,却迟迟没有动静,梁兴既不进城,也无回信。 “梁兴不见音讯,必是早已起疑!”王双眉头紧皱,忽然惊呼道:“莫非……” 张横问道:“何事?” 王双深吸一口气:“莫非梁兴早已降了刘琦?”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张横摇头道:“梁兴要降刘琦,早就听我相劝,何必多此一举?” 王双却道:“主动归降,岂能与义父劝降归顺相比?梁兴怕义父独得全功,故意我们与刘琦为敌,自己却先投降,前两日看似出兵,其实早已暗中联络,说义父坏话,昨夜劫营便是故意诱我等出城,好让刘琦动手。” “嘶——”张横倒吸一口冷气,想起前后种种,顿觉背后发凉,沉声道:“梁兴狗贼,枉我以真心待之,竟想害我立功,岂能饶他?” 就要传令杀出城去,王双却道:“梁兴已降刘琦,此时出兵,岂不与刘琦为敌?方才请他进城,必定起疑,只怕此时营中早有准备。” 张横急道:“候选迟迟未到,这该如何是好?” 王双这才劝道:“如今临洮已成孤城,刘琦放回我们的人,虽说故意为之,也足见接纳之意,城中众将士也都以汉军自居,何不顺势而为?” 张横长叹道:“我本有降意,奈何被梁兴算计,事已至此,也别无选择了。” 王双大喜,抱拳道:“事不宜迟,孩儿愿连夜去见刘琦,表明降意,以免被梁兴抢了头功。” 张横慨然道:“某当年能遇到你,实乃上天所赐,何其有幸?” 王双领命出城,终于长出一口气,总算不用厮杀,既保住张横性命,又可与偶像马超为同僚,整个人都觉得轻松许多。 放走俘虏之后,刘琦传令营中摆宴庆功,直到深夜,众将尽欢而散,独自坐在帐中掌灯夜读。 张飞也酒兴正浓,见帐中亮灯,进来问道:“公子还不早歇?” 刘琦笑道:“三叔来的正好,你要等的人马上便到。” “俺等谁?”张飞一愣,忽然惊喜道:“公子是说,王双那小子要来?” 刘琦自信一笑:“不错!” “哈哈哈,这小子终于开窍了!”张飞大喜,抱着酒坛进帐,两人秉烛闲聊。 等到三更时分,亲兵来报,果然有人求见,张飞大笑着迎出帐外:“你小子总算……咦,你不是王双?” 刘琦听到声音不对,抬头看时,张飞探进毛茸茸的脑袋,打了个酒嗝:“公子骗俺一个醉酒之人,这好吗?” 第336章 意外之喜 刘琦也没想到,未等到张横来降,梁兴倒先捷足先登,这可真是意外收获。 接见来人后,命其回复梁兴,只要弃暗投明者,皆既往不咎,叫他天明后到帐中来见,人马交由赵云统管。 使者回营,将刘琦之言告知,并说张飞在等候王双,显然早与张横联络。 梁兴暗道侥幸,天明之后召集众将,正传令交割兵权,赵云已领兵到帐外,便将人马交付。 正要前往帐中拜见刘琦,赵云却告诉他刘琦已在城中设宴等候。 独自来到城下,守军已换了汉军,进城来到府衙,刘琦亲自迎出,见了张横,二人怒目相向,并不见礼。 刘琦大笑道:“自董卓以来,西凉军向来飞扬跋扈,各谋其利,以致内斗不断,自相攻伐,二位将军可算出淤泥而不染,颇有义气。” 两人彼此冷哼,转过头去,若不是刘琦当面,恨不得拔刀相见。 刘琦请二人入内,把酒笑道:“某今日请二位将军前来,并无他意,是为化解恩怨。” 梁兴冷哼道:“在下愿为将军效命,却不愿与此小人为伍。” 张横怒道:“梁兴,是你诚心算计你我,竟敢反咬一口?” 张飞拦住二人,大笑道:“二位将军不知刘将军妙计,这其间多有误会,听俺慢慢道来。” 便将刘琦离间计说了一遍,二人听罢默然半晌,摇头苦笑,抱拳道:“将军神算妙计,我等佩服。” 刘琦叹道:“这也是西凉军积恶多年,内部倾轧,互不信任所致,由此可见韩遂部众不过一盘散沙,岂能不败?” 二人深以为然,相互敬酒,神色讪讪,消除隔阂后,彼此心中有愧,情谊又进一层。 刘琦言道:“二位将军弃暗投明,当早为朝廷效命,眼下尚有一件大功,二位可敢去取?” 梁兴二人相视一眼,明白刘琦还要对候选下手,此时正是尽忠之时,毫不犹豫抱拳道:“末将愿为将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刘琦问道:“侯选已领兵到北岸,被我分兵阻拦,两军正在对峙,不知此人能否劝降?” 张横蹙眉道:“侯选乃韩遂旧部,恐难以劝降。” 刘琦言道:“侯选至今未曾出兵,必是在观望临洮形势,甚至有坐山观虎斗之意,可见对二位将军也心存防备呐!” 梁兴怒道:“此必是韩遂之计,命侯选来支援,实则叫我等厮杀,趁机吞并部下。” 张横叹道:“西凉军各部,早已彼此相害,岂能不败?” 刘琦笑道:“吾意先将侯选赚来城中议事,劝其投降,若其执迷不悟,便取其首级,二位意下如何?” 梁兴抱拳道:“末将愿亲自去请侯选。” 刘琦遂命梁兴请侯选到临洮议事,守军还换成张横兵马,另派人向张任报信,若见城头火起,便直取侯选大营。 吃喝过后,梁兴便驾船过洮河,到对岸去见侯选,只说要联手齐攻刘琦本部,但张横败了一阵,犹豫不决,请他一起劝说,三人合力对战,刘琦若败,则拦路汉军必退,可趁势掩杀。 侯选正有意削弱二将,见他们不肯出兵,担心其消极懈怠,便命副将守营,一起来到临洮城中。 到了府衙,张横接入,侯选并未商议,开口便质问张横为何消极避战,不早些出兵对战刘琦。 张横脸色一沉,强忍怒火答道:“我前几日与刘琦交锋,知其兵精将勇,恐难取胜,刘琦乃汉室宗亲,何不弃暗投明,共扶汉室?” “大胆!”候选勃然大怒,拍案厉喝道:“张横,你敢当某之面说投降之事?莫非早有二心?” 梁兴站在侯选身旁,问道:“这等不知悔改之人,该如何处置?” 侯选冷声道:“立刻将其拿下,斩首示众。” 梁兴点头道:“将军所言极是,我早就看韩遂老贼不顺眼了!” “你说什么?”候选愕然回头。 便见一道寒光闪到眼前,未等反应过来,便被梁兴一刀斩首。 侯选的脑袋便掉在地上,门口护卫大惊,还未反应过来,王双已经带兵上前,将随从乱刀砍死。 刘琦从廊后走出,叹道:“此贼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当夜张横领兵过洮河,与张任会合,四更时分,从北面来到侯选大营。 副将见张横到来,有些发蒙,侯选去临洮未归,怎么张横反来营中? 正要上前问话,张横拍马到近前,不由分说,便将其一枪刺落马下,领兵杀入大营之中。 此时张任也从正面杀入,侯选所部虽然有所防备,但未料张横反戈一击,又被两路夹击,主将被杀,全营彻底大乱。 张横冲入营中,大喊侯选已死,降者不杀,西凉军莫名所以,黑夜之中不知到底有多少兵马,纷纷跪倒在地。 张任、张横领兵围住大营,降服侯选部众,将俘虏押送刘琦大营看管,二人连夜沿河西进,直取马蹄湾,拿下此地,便可断韩遂归路。 天明之后,汉军正式进驻临洮,改换旗帜,出榜安民,所得粮草辎重,足够全军使用。 此一战几乎不费任何兵力,便将两万西凉军消灭,招降万余,兵力大增,全军士气高涨。 众将在城中庆功,梁兴见张横又去取马蹄湾,也立功心切,请命道:“往前便是龙桑城,本是末将镇守,此时城中空虚,可趁势取之。” 刘琦一拍大腿:“你若早说,我此时已经取城矣!” 梁兴知道刘琦想让他去赚城,叹道:“将军有所不知,我前日离城,韩遂便派兵进驻,当时说转运粮草,现在想来,只怕早有害我之心。” “哦?”刘琦冷笑道:“韩遂反复无常,屡次杀害同伴,必是做贼心虚,以己度人,才对尔等倍加防范。” 梁兴抱拳道:“韩遂不仁,也休怪我等不义,末将愿去取城。” 刘琦点头道:“将军能有此认知,尚不失义气豪杰,命你带五千精兵去取龙桑城。” “遵命!”梁兴见刘琦对他如此信任,欣然领命而去。 张飞担忧道:“主公,西凉军积恶多年,谎话连篇,这小子莫不是逃回老巢去了?” 刘琦笑道:“梁兴与张横,还是彼此讲义气,尚有一丝良知未泯,他已杀侯选明志,别无选择。” 第337章 各自谋划 韩遂用曹操之计,与凉州刺史韦康设谋马超,眼看大功告成,却不料被马超杀出城外,逃出生天。 马超父子在西凉威望极高,世代公侯,远非韩遂可比,如果不将其斩草除根,要是卷土重来,他绝非对手。 为了追杀马超,韩遂不惜一切代价,甚至花重金请羌人助战,一路追至陇西,谁知却遇劲敌,反折了女婿韩遂。 不知何人暗助马超,韩遂惊疑不定,更不敢贸然进兵,将兵马驻扎枹罕,派人打探消息,半月过去,却毫无消息。 正犹豫之时,探马来报,刘琦出兵武都,直奔陇西杀来,韩遂恍然大悟,必是刘琦暗中派人救出马超,遂分兵拦截,亲征马超。 这几日行军至白狐岭,见沿山营寨相连,防备森严,正与中间商议破敌之计,探马又来禀告,张横、梁兴投敌,侯选被杀,三路大军全军覆没。 韩遂大吃一惊,怒骂道:“张、梁二贼竟敢背叛我,某必杀之!” 参军成公英言道:“刘琦大军攻入陇西,必是来救马超,要除马超,需先退刘琦,否则我等腹背受敌,陷入两难境地。” 韩遂蹙眉道:“今马超被困山中,如阱中之虎,我若退兵,其必从后杀出响应刘琦,这该如何是好?” 成公英笑道:“此处就有一位昔日盟友,何不请来相助?” “你说宋建?”韩遂思索片刻,摇头叹道:“自当年兵败之后,宋建便割据枹罕,再未有动静。他若还有大志,早该派人来与我联络,至今闭门不出,不过只求苟安而已。” 宋建正是当年和韩遂一同起兵的西凉豪杰之一,当时马腾还在州郡任司马,二人以王国为主,攻掠三辅。 后来被皇甫嵩所败,王国兵败身亡,韩遂退回湟中,宋建则割据枹罕,两人再没有联络。 成公英却冷笑道:“宋建虽图一时之乐,但他自称河首平汉王,改元置百官,此乃谋逆大罪,刘琦以汉室宗亲自居,要兴复汉室,岂容他逍遥法外?” 韩遂眼前一亮,点头道:“军师所言极是,只要有人告发,即便宋建不出兵,刘琦也要将他铲除,此乃抄家灭族之罪。” 成公英笑道:“只要晓以利害,再送些好处,宋建必来助战,得此人相助,马超在枹罕境内绝难立足。” “此计大妙!”韩遂大笑道:“若刘琦不来,某正愁抓不到马超,今逼宋建出战,马超必死无疑。” 成公英又道:“只凭我等,不足与刘琦一战!刘琦兵进西凉,必有取陇右之意,陇右若失,关中不保。可急请韦刺史向夏侯渊求援,凉州兵马出祁山攻武都,断刘琦归路,长安兵马自长安取汉中,则刘琦必败无疑。” 韩遂大喜,遂命族弟韩德亲自去拜见宋建,同时派人向韦康报信,留李堪、马玩守白狐岭,自领大军来迎战刘琦。 兵马行至洮河,探马又来急报,刘琦已攻下龙桑城,前军正沿洮河西进,一路势如破竹,无人能挡。 韩遂惊怒不已,行至安故驻军,沿河设下防线,准备与刘琦对峙,只要宋建、韦康同时出兵,可将刘琦困死在陇西。 正整兵之际,探马来报,刘琦以梁兴为先锋,来取安故。 “刘琦小儿,欺人太甚!”韩遂闻言大怒,“步步紧逼,以为我西凉无人焉?” 成公英听韩遂有出兵之意,劝道:“刘琦趁胜而来,兵精将勇,士气正盛,不可与之力敌,当先等援军,与之相持,待其锐气散去,再战不迟。” 程银冷声道:“哼,若不是梁兴狗贼投敌,刘琦岂能过得了临洮?此贼竟还有脸来厮杀,若不斩之,我西凉军威何在?” 韩遂点头道:“程将军所言极是,刘琦长驱直进,若不阻拦,恐军心震动,士气萎靡,先斩梁兴以儆效尤。” 程银抱拳道:“我来收拾梁兴,定将此贼斩于马下,祭旗示威。” 韩遂吩咐道:“张飞、赵云皆中原名将,若遇此二人,不可力敌,只斩梁兴即可。” 程银领兵,点兵出城,沿河来迎敌,韩遂又命杨秋接应,以防万一。 汉军早已探知消息,沿河布防,梁兴在前,后方一支白袍白甲的骑兵,盔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似乎与粼粼波光融为一体。 看来人装扮便知是赵云,程银久在西凉,从未会过中原大将,跃跃欲试。 正观察之际,梁兴催马到近前,大喝道:“程银,韩遂包藏祸心,多次背叛同伴,跟着他迟早被害,不如早些弃暗投明,切莫一错再错。” 程银大怒道:“好个不知耻的背主之人,还敢口出狂言,受死!” 二人催马交锋,在河岸边厮杀,十余合不分胜负,一个想斩将报仇,一个想杀敌立功,杀得难分难解。 战到三十合左右,见赵云竟催马逼近,程银顿时有些心虚,一个梁兴便不分胜负,要是赵云再出马,岂不是要交代在这里? 心神一乱,便有些抵挡不住,赶忙拨马回阵,大吼道:“尔等以多欺少,算什么好汉?” 梁兴见前方已有兵马接应,也不去追,回头对赵云笑道:“赵将军果然威名赫赫,还未出马便将程银吓退。” “此人武艺如何?”赵云也有些莫名其妙,他本未打算出阵,只是担心梁兴有失,到阵前观战而已。 梁兴叹道:“实不相瞒,我等几人实力不相伯仲,若与将军交手,恐十合便败!” 赵云见敌军徐徐退回城中,蹙眉道:“韩遂部众如此谨慎,看来不会轻易出兵,且在此扎营等候。” 龙桑城小,无法屯驻大军,刘琦留雷铜守城中转运粮草,带兵往洮水与赵云会合。 听闻韩遂前来拒敌,程银却未战便退,张飞便主张围攻安故,将韩遂困死城中。 刘琦却道:“韩遂急于围剿马超,按理应该尽快击退我等才是,如今却按兵不动,必有所倚仗,此举意在一举平定西凉之地,先不必轻举妄动,看他有何举动。” 赵云蹙眉道:“韩遂若去请援军,恐对我军不利。” 刘琦笑道:“子龙莫忘了张任已去取马蹄湾,拿下此地,韩遂必会紧急从狄道调兵,一旦王平他们得手,韩遂便是瓮中之鳖,等候反对我有利。” 第338章 三姓家奴 赵云恍然大悟:“原来主公攻马蹄湾,竟有此深意?” 刘琦点头道:“王平他们孤军深入,长途跋涉,毕竟不便攻城,若能将狄道守军调出,断其归路,则可一劳永逸。” 赵云言道:“若马蹄湾不失,另遣一军到北岸,则洮河以北尽归我军,反将韩遂困于此地。” 刘琦笑道:“我正有此意,既然韩遂不出兵,便先搭设浮桥,赶造船筏,先在北岸建一水寨,打通南北之路。” 赵云领命,与寇封负责造船搭桥,张飞则带着王双巡营,这两人走在一起,若是不熟悉的人遇到,必会以为是父子。 在营中转了一圈,张飞问道:“小子,你至今还未取字?” 王双低头道:“俺一个老百姓,大字不识一个,哪会取字?” “张横这小子,也太不像话了,竟不举行冠礼!”张飞蹙眉道:“可俺与你非亲非故,又不能为你办礼,有名无字,如何扬名?” 王双看似憨厚,但一个孤儿长大,岂能不知人情世故,更知道张飞对他的关怀和喜爱,当下抱拳道:“将军若是不嫌弃俺出身卑贱,俺愿拜你为义父。” “呸呸呸!”张飞瞪眼骂道:“又拜义父,你岂不与那三姓家奴一样?是不是将来想割俺脑袋?” “不不不,俺是真心的!”王双忙解释道:“俺王双虽然不识字,但也知道做人良知,绝不做忘恩之人。” 张飞微哼一声,沉吟道:“不如你拜俺为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俺便能为你取字,也可教导你武艺,你意下如何?” “教导武艺?”王双抬头打量着张飞,蹙眉道:“俺指挥用刀,你却用矛,你能教俺啥?” “笨蛋!”张飞气骂道:“俺老张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用刀虽不算上乘,但也从二哥那里学到许多心得,足够你小子练的了。” “关云长?”王双眼睛瞪大,激动道:“今后俺能得到关将军的指点吗?” “你小子会不会说话?”张飞大感头疼,自己看中的人才,怎么偏偏敬重的都是其他人? 嘀咕道:“似你这般憨直,将来也只是个莽夫,看来还得有人教你兵法才行。” 王双愣愣问道:“张将军真的会刀法?” 张飞气得吹胡子瞪眼,冷哼道:“小子,你能打得过程银否?” 王双思索片刻,蹙眉道:“俺不敢保证,若他与义父实力相当,至少应该能打平。” 张飞言道:“那好,俺教你一招,若斩了程银,你拜俺为师,如何?” 王双大喜道:“俺用程银首级做拜师礼。” “呸!”张飞骂道:“哪有拿着血淋淋的狗头做礼的,多不吉利?” 王双蹙眉挠头道:“可俺……俺没钱!” “笨蛋!”张飞反被这小子逗笑了,带着他前往后营。 王双混在西凉军中,性情还如此憨厚,可见本性淳朴,越发疼惜,只有这等人练武,才能心无旁骛,突飞猛进。 韩遂在城内整兵备战,等了一日却不见刘琦来攻城,心中疑惑,派人打探消息。 不多时探马来报,汉军在洮河搭建水寨,打造战船,准备打通北岸。 韩遂疑惑道:“马超困在南山,刘琦却向北出兵,莫非故布疑阵?” “不好!”成公英忽然惊呼道:“马蹄湾!” 韩遂脸色大变,正要派人去问,守军已来禀告,张横骗过守将,汉军已占领马蹄湾。 “刘琦小儿,果然诡计多端!”韩遂颓然坐下,叹道:“马蹄湾失守,我等后路被断,这该如何是好?” 成公英思索片刻,言道:“幸好半月前运来一批粮草,足以支撑三月,我军不习水战,若从水上出兵,恐难以取回关隘,刘琦也必会发兵来攻,可调狄道及陇西北部守军夺关。” “也只好如此了!”韩遂无奈传令,又道:“刘琦连通北岸,必是接应马蹄湾守军,如何布防?” 成公英言道:“这有何难?也可于安故城外搭设浮桥,我军在上游,足以拦截敌军,马蹄湾守军孤立无援,必败无疑。” “妙计!”韩遂拍案而起,大笑道:“他过河,某也过河!” 于是两军在洮河上下游伐木积石,仿佛比赛一般,造船搭桥,搅得波波荡漾的洮水浑浊如黄河,泥沙木屑在两岸堆积如山。 三日过后,忽然汉军营中一彪人马杀出,直奔安故城下,只见一员黑脸小将横刀上前,大声叫阵。 韩遂闻报上城,看那少年年纪轻轻,却生得虎背熊腰,问道:“这是何人部将?” 成公英答道:“此乃张横义子王双,颇有勇力,武艺却平常。” 韩遂咬牙骂道:“好个刘琦,竟派小儿叫阵,完全不将我等放在眼里。” 程银上次失了一阵,正要挽回颜面,抱拳道:“某愿将此子人头献上,以报张横叛敌之仇。” 韩遂大喜道:“斩贼子之首,命人送往马蹄湾,气死张横,方解吾心头之恨。” 鼓声之中,程银领兵出城,摆开阵势,挺枪上前道:“王双,张横忘恩负义,你若迷途知返,程叔叔愿保你荣华富贵,你拜我为义父,如何?” 王双大喝道:“尔等助纣为虐,残害马超,都是背信弃义的小人,俺要做兴汉功臣,绝不做三姓家奴。” “岂有此理!”程银大怒,拍马杀出。 王双舞刀相迎,二人在城下厮杀,韩遂命人擂鼓助威,二十余合不分胜负。 王双意在检验自己的实力,打得不骄不躁,程银却脸上挂不住了,三十合拿不下一个少年,今后还怎么在西凉军中混? 恼怒之下,大吼一声,突然加快招式,一杆枪舞得只见枪影,不见枪头,杀得王双手忙脚乱,拨马便走。 “哈哈哈,王双休走!”程银见王双倒拖大刀,狼狈而走,紧追不舍。 滋啦啦—— 刀尖在地上划过,溅起泥沙石子,甚至有火星冒起,王双俯身在马背上,打马狂奔。 程银意在斩将立威,催马紧随其后,越追越近,马头已经追到对方马尾,看看枪头将够到,挺枪便刺过去:“小子,今日便是……” 话音未落,忽然见拖地的大刀仿佛岸上放了许久的鱼,猛地弹跳起来,一道寒光便到眼前。 第339章 西凉援军 程银根本不及反应,寒光闪过,脑袋便飞了起来,坐骑带着无头尸体冲出数丈,才轰然倒地。 王双圈马转回,将程银首级挑起,大笑道:“程叔叔说得不错,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回到阵前,掠阵的寇封笑道:“方才本以为我该上场了,不想将军另有后招。” 王双嘿嘿笑道:“这拖刀计果然好用!” “原来这几日你在练关将军绝招?”寇封吃了一惊。 “走,先回去请功!”这是王双首次斩将立功,心中激动。 二人领兵撤退,扬长而去,只留下程银尸体和惊慌错乱的西凉军。 回到大营,张飞一直在门口等候,看他们提着人头回来,便知大获成功。 带着二人来到中军大帐,将程银首级献上,刘琦嘉奖二人,众将道贺。 梁兴羡慕不已,叹道:“果然名师出高徒,张将军才指点几日,便将程银斩了。” 又收一员猛将,刘琦也十分高兴,摆手道:“开席!” 全营将士庆功,大帐之中,王双在赵云等人见证下,拜张飞为师。 张飞早已用柳枝编好一顶帽子,十分精致,上面还镶嵌几朵鲜花,这手艺可是从刘备那学来的。 为王双亲自戴上,慨然道:“俺成家虽早,但半生飘零,子嗣尚小,正愁一身本事无人继承,此次遇到王双,实乃天意。” “师傅,俺一定好好练武,绝不辱没你的名声。” 王双得一张脸涨成紫红色,从西陲偏僻小乡的孤儿,一跃成为名将之徒,换作谁也激动不已。 张飞大感欣慰,拍着王双嘱咐道:“为将者不可只凭武勇,愿你将来文武双全,俺为你取字子全,你要时刻谨记。” “多谢师傅!”王双大喜,谢恩起身。 摸着头上的花环嘿嘿傻笑,从此之后,他也是有名字的人了! …… 汉军大营一片欢腾,西凉军却是死气沉沉,士气极为低落。 韩遂本以为程银胜券在握,不想转眼却被王双斩杀,命人将程银尸体抬回,传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城。 一连数日,两军都忙着搭设浮桥,各有船只到对岸建设水寨,彼此防范,相安无事。 这一日韩遂正询问马蹄湾战事,忽见韩德满脸欢笑,大步而来,身后跟着一位膀大腰圆,身高九尺的壮汉。 “恭喜大哥,河西大哥!”韩德进门便大笑道:“宋王已同意出兵了。” 韩遂大喜,看来人进门,问道:“这是何人部将?” 那人抱拳道:“在下平汉王世子宋龙,特来助战,拜见韩将军!” “原来是贤侄!”韩遂打量着宋龙,见他虎背熊腰,比自己高出一头,十分雄壮,忙请入席。 摆宴接风,韩德禀告宋建已带领人马去找氐王阿贵,若他们识相交出马超,还能在枹罕立足,若不叫人,叫氐人彻底灭族。 韩遂举杯笑道:“某有宋王相助,何愁马超不死?” 韩德看左右无人,疑惑道:“其余几位将军去了何处?” 韩遂轻叹一声,便将刘琦偷袭马蹄湾,诱斩程银之事说了一遍,杨秋忙着建桥,手下已无人可用。 宋龙闻言大怒道:“刘琦欺人太甚,让我去会会他!” 韩遂忙劝道:“张飞、赵云十分勇猛,那王双也不容小觑,万不可轻敌。” “哈哈哈!”宋龙仰天大笑道:“我这一身武艺,是历经千辛万苦,从羌同大法师那里学来的,此来正要会一会中原英雄。” 韩德点头道:“世子武艺高强,能与雄狮搏斗,与牦牛角力,可惜这十年在遥远的羌同学艺,若两年回来,岂容马超自封‘神威天将军’?” 宋龙握拳道:“终有一日,我要亲自夺回这个称号!” 韩遂此时也急需一场大胜稳定军心,提升士气,再照此下去,将要人心涣散,全军倒戈了。 遂殷勤款待宋龙,请他好好休息一日,养精蓄锐出兵报仇。 次日一早,韩遂点兵,对韩德吩咐道:“刘琦故意派王双来,使诈斩了程银,今可再用此计:你领兵出战,将世子藏于军中,只要张飞、赵云不出,便可先斩一将立威。” 韩德领命,带兵出城,以宋龙为副将,杀奔汉军大营而来。 探马早已报信,刘琦召集众将,疑惑道:“韩遂自知不敌,半月不出,今日忽然主动来攻,莫不是援军已到?” 张飞大笑道:“管他来的是谁,来一个杀一个便是!” 正议之间,西凉军已经杀到,众将出营,只见人马阵容整齐,一将当先,却并非韩遂。 梁兴言道:“此乃韩遂族弟韩德,也是一员大将,有万夫不当之勇。” “韩德?”刘琦微微蹙眉,总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思索之间,却见韩德出马大叫道:“刘琦,你不在荆州好好养病,竟敢跑来西凉撒野,此间之事非你所能左右,我劝你好自为之!” 刘琦看此人手提一把大斧,竟与徐晃有几分相似,忽然想起一人,大笑道:“韩德,汝今有几子?” 韩德一怔,见刘琦答非所问,虽不明其意,却还是傲然笑道:“某亦有二子,但都从小练武,弓马过人,非刘表豚犬之子可比也!” “可惜全家桶还不全!”刘琦看了一眼身旁的赵云,微微叹息。 赵云疑惑地看着刘琦:“什么桶?” 看来人装备和名号,刘琦猜测这家伙应该就是赵云晚年时期送上全家桶的西凉名将韩德,只是现在不过二三十岁,只生了两个儿子。 韩德以言语挑衅,却见刘琦无动于衷,反而无视于他,大怒道:“刘琦,可敢与某一战?” 既然是命运的相遇,刘琦正准备让赵云上阵,却见梁兴拍马而出,大喝道:“刘将军何等身份,韩德,你还不配!” 韩德见是梁兴出马,厉声骂道:“你这个叛徒,也不配与我交手,宋龙何在?” 门旗背后,宋龙催马而出,手提一柄滚龙象鼻刀,一言不发便斩向梁兴。 梁兴刚才故意夸韩德是西凉大将,早就打定主意要斩此人立功,张横已取了马蹄湾,自己再不努力,就要被他比下去了。 见来人十分面生,梁兴猜到可能是韩遂请来的援兵,见只是韩德部将,更不以为意,挺枪便向对方胸口刺过去。 第340章 狂战士 两马飞速逼近,只见宋龙低喝一声,抬刀横扫,便将梁兴手中兵刃打飞。 “啊?”梁兴双臂发麻,大惊失色,在马上身躯摇晃。 未等坐稳,便被宋龙反手一刀,斩于马下,坐骑直奔韩德面前,似乎还认得这个昔日旧友。 韩德命人牵住梁兴坐骑,大笑道:“尔等都看到了,这就是叛徒下场。” 张飞勃然大怒,催马大喝道:“燕人张飞在此,来将通名。” “听好了,某乃河首平汉王世子,宋龙是也!” 张飞大笑道:“宵小之辈,也敢称王,找死!” 宋龙久闻张飞大名,怡然不惧,舞刀迎上,二人都自恃气力过人,上来便硬对招,两马逼近,刀枪并举。 当—— 只听一声巨响,震耳欲聋,两人坐骑人立而起,昂首嘶鸣。 张飞低喝一声,用力推动蛇矛,想将宋龙扫落马下,却见对方竟咬牙把住大刀,硬生生挡住,随着坐骑调转方向,从旁飞纵而过。 刘琦心中暗惊,若是换作一般武将,很难挡住张飞这一招,这个宋龙从未听过,竟有如此本事? 宋龙也被张飞一招震得双臂发麻,在马上暗自调息,激起斗志,舞刀又杀过来。 二人在阵前交手三十合,依然不分胜负,张飞虽游刃有余,但要想杀死宋龙,却还一时难以得手。 刘琦蹙眉道:“哪里又冒出一位大王,还敢妄称平汉?” 赵云等人也都凝神观战,都看出来他那把刀十分沉重,造型怪异,刀刃如同象鼻倒卷,上面雕刻“卍”状云纹。 此人不但力大无穷,就算稍逊张飞,但胜在招式古怪,与其他武将大不相同,这才让张飞十分谨慎。 “哎呀,俺想起来了!”一旁眉头拧成疙瘩的王双忽然大叫起来,“他是宋建,宋建的儿子。” “宋建?”所有人都扭头看向王双。 王双答道:“他是陇西一带有名的豪杰,曾与韩遂一同起兵,后来割据枹罕西部大河上游,自封河首平汉王,不与中原来往,而与西南大山深处的羌同交好。” “羌同?”刘琦问道:“羌同可是羌人分支?” 王双挠挠头:“这俺不清楚。” 刘琦冷笑道:“不管是谁,敢在我大汉境内妄称大王,正好将此余孽一并铲除。” “嗷吼——”正讨论之时,忽然场中传来一声闷吼,仿佛野兽咆哮。 扭头看去,却见宋龙从怀中打出一包黄色的药粉,仰天怒吼,状若疯癫。 原来两人已交手近五十合,宋龙招架不住,几次险些被张飞蛇矛刺中,挑破袍甲,恼怒之下,竟发狂起来。 张飞大笑道:“装神弄鬼,俺老张可……咳咳咳——” 刚纵马到近前,忽觉那些粉末呛鼻刺眼,呼吸不畅,急忙拨马往一旁避开。 宋龙此时已双目充血,额头脖子里青筋冒起,冲着张飞一刀斩来。 张飞勉强睁开眼睛,举矛招架,只觉双臂有千斤之力,蛇矛差点脱手而出,仗着经验丰富,忙将蛇矛竖向地面,侧身避开。 仓啷啷—— 刀刃贴着蛇矛从马头上滑过,一串火花冒起,惊得乌骓马嘶鸣一声,不受控制撒蹄狂奔。 “子龙叔快救人!”刘琦见宋龙瞬间仿佛狂化了一般,赶紧让赵云出马。 赵云早已准备多时,先在马上放出一箭,再纵马而出,从斜刺里直切向宋龙左翼。 箭矢如飞而至,嗖的一声插在宋龙肩胛上,只见他身躯微微一震,竟毫无所觉,掉头又向赵云杀来。 “看枪!”赵云飞马靠近,抖手挽起一片枪花,向宋龙面门刺来。 宋龙爆喝一声,象鼻刀不守反攻,大开大合,竟震得赵云龙胆枪几次被弹开,将招式打乱。 赵云拨马让开一旁,策马围着宋龙转动,凝神打量,寻找出手机会。 对方此时如同凶兽,杀气腾腾,尤其那把刀,仿佛有千钧之力,虽有破绽,但都被他暴力弥补。 此时张飞已催马到阵前,同样双目发红,却是泪流满面,骂道:“西凉尽出小人,个个都用损招。” 王双干咳一声,忙问道:“师傅,你不要紧吧?” “俺没事,俺能有……”张飞还想逞强,手中蛇矛已哐当掉在地上。 士兵正要去捡,却见张飞身躯摇晃,从马上坠落下来,急忙先将人扶住,下马之后双腿一软,竟坐在地上。 “三叔?” “师傅?” 刘琦等人大惊,见张飞像喝醉了一般,阵前一片骚动。 “不要吵!”张飞瞪眼低喝道:“快扶俺起来。” 众人急忙扶着张飞站起,抓住王双的大刀勉强站稳,但还是大口喘气,汗如雨下。 刘琦顿时神情凝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宋龙,竟能化身狂战士,到底是何方神圣? 竟和三国两大高手打得有来有回,而且接连与两人交手,放眼整个中原,也找不出一人来。 寇封言道:“刚才那把黄沙,必有蹊跷。” 刘琦微微点头,他刚才也看出来,宋龙狂化,张飞脱力,转折点都在这里,不知道有什么古怪。 场中宋龙再次咆哮出招,如猛虎下山愈杀愈勇,任凭赵云转圈厮杀,却奈何不得! 刘琦担心赵云也中招,正准备召回,却见赵云沉喝一声,陡然改变招式。 霎时间,一杆枪如银蛇狂舞,将宋龙包裹其中,看得其他人眼花缭乱。 当当当—— 一连串打铁般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便听滋啦一声,宋龙左肩的护甲便被撕下来,但他还是不管不顾,舞刀拼杀。 “鸣金!”刘琦不敢大意,传令收兵。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个人来历不明,手段诡诈,没必要为一个无名之辈搭上两员大将。 这边阵前响起鸣金之声,赵云拨马退出战圈,却见宋龙不依不饶,舞刀紧追不舍。 刘琦看他似乎失去理智,心中暗喜,吩咐道:“乱箭射杀。” 寇封立刻准备,守军摆开阵势,前排连弩,后排硬弓,全都瞄准宋龙,蓄势待发。 叮铃铃—— 就在此时,西凉军中也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只见韩德手中拿着一个铜铃,正在奋力摇晃。 宋龙听到这声音,浑身一震,竟猛地清醒过来,扫了一眼严阵以待的汉军,恰在弓箭射程之外,拨马从阵前绕了一圈,奔回本阵。 西凉军一片欢呼,大胜而归,刘琦也默默收兵回营。 第341章 再次交锋 韩德凯旋回城,韩遂惊喜不已,本没报多大希望,不想这宋龙竟力敌两员大将。 宋龙下马时也跌倒,韩遂大惊,忙命人将他抬到府衙,叫来军医诊治。 宋龙摆手道:“不妨事,只是脱力而已,休息两日即可。” 韩德言道:“我看张飞下马时也跌倒,恐伤势不下于世子。” 宋龙冷笑道:“张飞吃我秘术,非我独门解药,他休想再上阵。” 韩遂惊喜道:“莫非张飞要一命身亡?” 宋龙摇头道:“我师父乃得道高僧,当世活佛,怎会杀生?” 韩遂蹙眉道:“中原也有神医能人,若只是中毒,恐怕对张飞无效。” 宋龙自信笑道:“此非毒药,对人无害,只会令其丧失气力,有伏虎降龙之功,即便那贵霜国的大象,也会倒地不起,专为制服邪魔暴虐之徒,消磨其心性,不再作恶。” 韩德疑惑道:“为何世子却实力暴增?” 宋龙笑道:“师父用神泉之水为我沐浴,早已练就金身,此药对敌人是降魔妙药,对我而言,却是助威灵丹。” 韩遂也不知真假,传令道:“速去准备羊汤牛肉,为世子补充体力。” 宋龙言道:“我自有灵丹在身,请准备羊腰、牛黄、蛇胆各一斤,一钱童子之血,用虎骨熬汤最好。” “放心,应有尽有!”韩遂忙命人去办。 韩德听得一阵心惊,将怀中铜铃交出,言道:“幸好我记得世子交代,方才若非这铃铛,差点冲进敌阵。” 韩遂也惊疑不定,问道:“不知世子这功法可会丧失理智?” 宋龙知道二人疑虑,笑道:“二位放心,并非是丧失理智,只是气血上涌,容易冲动,用这神铃可令我清醒,这几日暂请韩将军保管。” 韩德松了口气,小心收好铃铛,亲自陪着宋龙回去歇息。 韩遂见此人能对付张飞、赵云,还能令敌丧失气力,不由信心大增,马上请成公英前来议事。 …… 汉军营中,众人围着张飞问话,对付一个无名之辈,不到半个时辰,竟能累得脱力,简直不可思议。 张飞也被问得不耐烦,摆手道:“俺并无大碍,只是有些疲乏,也可能水土不服受了风寒,睡一觉便好。” 吉邈诊视一阵,蹙眉道:“张将军并无中毒迹象,或许只是那药粉辛辣,流泪导致七窍不通,一时失力。” 张飞又问道:“倒是子龙今日枪法,似乎与先前大不相同,莫非又有改进?” 话题一下子转到赵云身上,想起他打败宋龙那一招,无不心惊。 赵云点头道:“不错,年前入蜀时,一日经过青城山脚下,见有一青一白两条蛇打斗,偶有感悟,近来某将原本招式加以糅合,取名七探蛇盘枪……” 刘琦心中一动,忙问道:“你可将那两条蛇分开?” 赵云一怔,摇头道:“青蛇在石缝中,白蛇在洞穴里,见有生人靠近,便各自分开。” 张飞白了一眼刘琦,心想刘琦竟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继续追问枪法之事,赵云只说初有感悟,也只有一两招,不成体系。 张飞听罢叹道:“过年时与二哥团聚,他说近来又得一部《左氏春秋》,颇有心得,竟对武艺也有感悟,正练习新的刀法,取名春秋。你们都在进步,俺不能故步自封,也要想出几个新招式来。” 寇封埋怨道:“二位前辈还在努力进步,叫我等后辈还活不活了?” 众人大笑,一扫方才的阴霾,继续商议出兵之事,派人打探西凉军消息,这个宋龙招式下作阴损,必须尽快除去。 刘琦叹道:“我看韩德手中那铃铛必有古怪,若史阿他们在此,便可入城偷来,对付此贼便易如反掌。” 寇封言道:“我们何不也打一个铃铛,到时候阵前摇动,骚扰与他?” “此计大妙!”刘琦大喜,马上命寇封去办,务必要声音一样。 次日细作来报,宋龙回程后也卧床不起,要三日后才恢复体力,众人这才放下心来,两人都中了那种粉末,大概症状相似。 此时浮桥已经打好,刘琦命雷铜带五千人马到北岸守营,加强防御,以便随时接应张任。 三日之后,张飞还是脚步虚浮,四肢无力,只能正常走路,却骑不了马,拿不动刀。 正疑惑之时,人报韩德又杀到,众将出营,见宋龙也在阵前,精神奕奕,竟是早已恢复。 刘琦蹙眉道:“看来此贼身上另有古怪,须将其拿获,严加审问。” 宋龙出马狂笑道:“刘琦,尔等既知某本事,还不速退?这陇西乃至西凉,从今后将姓宋,而非姓刘!” 赵云一言不发,拍马出阵,龙胆枪如流星赶月,直刺向宋龙,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将其拿下,不给他撒药的机会。 宋龙深知赵云厉害,用药都被他差点刺伤,早就暗中戒备,怒吼一声舞刀招架,不到十合,便被杀得手忙脚乱,招架不住。 二人在场上交手,赵云的速度极快,甚至只能看到模糊的枪影,再看宋龙,便像是慢动作左一下右一下,笨拙至极。 身上又被枪头刺中几处,宋龙勃然大怒,大喝一声想要放招,却被赵云一连猛攻,打得腾不出手,气得哇哇乱叫。 若不是要拿他问话,刚才一枪便能将其刺于马下,枪尖扎进宋龙肩胛,趁其大刀拿捏不稳,赵云伸手便向宋龙抓取。 只听宋龙一声大吼,那刀刃之上,竟喷出一股黄烟,奔着赵云面门而来,两人近在咫尺,根本避无可避。 就在刘琦等人齐呼小心时,却见赵云在马上猛地一个旋转,如体操演员一般倒挂在马腹下,白马从旁疾驰而过。 宋龙见赵云忽然消失,微微一怔,马上撒出一把药粉,迅速进入狂暴状态,虽然肩上血流如注,却毫无所觉。 寇封看得心惊肉跳,惊叹道:“若是换了其他人,必要中招。” 刘琦微微点头,赵云的灵巧敏捷,不仅体现在枪法上,个人反应也是众将中最快的,要不他怎会生平从未受伤,成为常胜将军? 赵云再次回到马背,等那药粉被风吹散,再次催马而上,与狂暴的宋龙厮杀起来。 “这是人是魔?”宋龙半身被鲜血染红,状若疯癫,刘琦想不到竟会遇到这等古怪之事,吩咐道:“摇铃!” 第342章 孤注一掷 叮铃铃—— 寇封摇晃铜铃,却见宋龙毫无反应,远处的韩德在马上大笑不已。 刘琦无奈,只好鸣金收兵,那边韩德也摇铃唤回宋龙,两军各自罢兵。 赵云回阵,众人见他安然无恙,都放下心来,刚才险之又险,换了其他人,恐怕又要中招。 寇封骂道:“也不知这狗贼从哪学的阴招,与那些江湖宵小一个勾当,卑鄙无耻。” 刘琦冷声道:“自古邪不胜正,这些歪门邪道必不能长久,若真有如此厉害,那些绿林好汉早已打下一片江山。” 次日刘琦派赵云带兵出战,汉军杀到安故城下,宋龙还在养伤,韩德哪敢迎战,西凉军死守不出,只能无奈退兵。 张飞病情也不见好转,众将有些急躁,纷纷请令攻城,将安故攻破,抓住宋龙,韩遂必败。 刘琦却道:“我知道诸位都很急,但大家先别急。” 王双言道:“俺师傅都拿不动刀了,怎能不急?” 刘琦笑道:“宋龙此次受伤,还需养伤,韩遂比我们更急,越到此时,越要冷静,不可意气用事。” 寇封言道:“马超亟待救援,韩遂至今坚守不出,恐怕另有安排,若在此地耽搁,于我不利。” 刘琦言道:“马超有徐元直相助,足以自保,韩遂与我相持,不出数日,他必会出兵,诸位小心守营,静观其变。” 又过两日,王平派人来报信,他们兵至狄道,城内空虚,守军不战而降,已顺利取城。 刘琦闻言大笑道:“韩遂后路被断,马蹄湾又久攻不下,必败无疑。” 马上派人向张任报信,狄道失守,攻打马蹄湾的西凉军得到消息,必会退兵,可趁机杀出,一劳永逸。 又对寇封吩咐道:“韩遂若知消息,必会倾巢而出,来攻我大营,你带兵五千与雷铜会合,若见岸边打起火号,便连夜去攻上游水寨,从浮桥杀过对岸,不必攻城,埋伏于来路劫杀西凉军。” 寇封走后,刘琦传令在营中做好部署,多派斥候监视西凉军动静,只要韩遂敢出兵,一战便叫他全军覆没。 …… 安故城中,西凉众将士气大涨,韩德也自信满满,每日探望宋龙,期待他早日康复。 韩遂却眉头紧皱,与成公英商议道:“宋龙虽勇,但只凭一武夫对抗刘琦,恐非长久之计。且此人毕竟非我心腹,不可尽信,若叫他在军中立威,岂非替宋建扬名?只怕除掉马超,宋建又为大患。” 成公英点头道:“将军所言极是,宋建一直割据河首,无称霸之意,但此次派宋龙来助战,必是见其子长成,又生野心,不可不防。” 韩遂问道:“参军有何对策?” 成公英笑道:“宋龙其实不足为虑,每次用那怪药,便要休息三日,此次更要半月,吾料若连续使用,时间会不断延长,对其身体也有损伤。可趁此机会激他对战赵云,多用此药,若损伤根本,迟早暴毙。” “哈哈哈,此计大妙!”韩遂闻言抚须大笑:“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已经废了张飞,若赵云也吃暗算,于我大为有利。” 正得意之际,忽然探马急报,刘琦派兵奇袭狄道,城池失守,附近各县听闻刘琦兵到,望风而降。 “这……这不可能!”韩遂大惊失色。 成公英恍然道:“刘琦用兵,向来出奇制胜,原来他偷袭马蹄湾,只是顺势而为,吸引狄道守军,发兵取城才是真意,果然老谋深算。” “兄长,大事不好!”还未商议对策,韩德跑进府衙急报道:“方才马蹄湾守军突然杀出,将狄道兵马杀退,需马上派兵支援。” “还支援个屁!”韩遂破口大骂道:“王郡守用兵不当,自取其败,他活该!” 成公英拍了拍一脸懵的韩德,叹道:“我等本待曹军出兵祁山、汉中,将刘琦困死陇西,谁料他竟釜底抽薪,先将我们困在洮南。” 韩遂脸色阴沉,背着手转了两圈,咬牙道:“刘琦小儿,既要将我置于死地,只好与他殊死一搏,不如直攻其老营,若杀退刘琦,则马蹄湾、狄道守军不足为虑。” “不可孤注一掷!”成公英忙劝道:“刘琦明知宋龙养伤,却不来攻城,正是在等狄道消息,吾料其早已闻报,却按兵不动,恐早有准备。” 韩遂吃了一惊:“你是说,刘琦已暗中布下陷阱?” “不错!”成公英言道:“刘琦料吾后路被断,必会孤注一掷,若营中设下埋伏,又从浮桥绕过北岸来偷城,后果不堪设想。” “嘶——”韩遂倒吸一口冷气,颓然坐下,揉着额头言道:“洮北失守,进退无路,某已方寸大乱,参军有何对策?” 韩德愕然道:“究竟发生何事?” 成公英将狄道失守之事告知,韩德大惊道:“刘琦果然技高一筹。” 成公英神情凝重,思索片刻言道:“刘琦以为我等会殊死一搏,布下天罗地网,等我劫营,何不反其道而行之?” 韩遂忙问道:“计将安出?” 成公英先向韩德言道:“韩将军再去探望宋龙,就说形势紧急,已容不得他调养,能否尽快出战?” 韩德匆匆而去,成公英对韩遂言道:“孤注一掷无异于飞蛾扑火,可将计就计,先保证退路,再与刘琦周旋。” 韩遂蹙眉道:“张任在马蹄湾死守,狄道又失守,何处还有退路?” 成公英笑道:“刘琦等我军劫营,北岸必会派兵偷袭,可先拦截北岸人马,趁机毁其浮桥,叫他南北不能救应。再派精兵夺回狄道,反攻马蹄湾,此时想必祁山、汉中也已出兵,反包围刘琦。” “妙计!”韩遂眼前一亮,拍案而起,冷笑道:“马蹄湾粮草无多,若无支援不能久守,刘琦派兵奇袭狄道,必无多少人马,某亲自领兵去。” 成公英摇头道:“将军若不去劫营,必为刘琦所疑,另还需韩德将军相助,以示决战之意,迷惑敌军,派杨秋出兵狄道足矣。” “就依此计!”韩遂马上命人将杨秋叫来,安排出兵之事。 韩德也来回禀,若战事紧急,三日后宋龙便可出战,但需有人助他对付赵云,其余将领不足为虑。 成公英大喜,马上吩咐众将准备,另安排人伐木赶造舟船,准备草把干柴,做出决战之势。 第343章 各自算计 狄道消息传出,陇西郡内一片震动,张横趁机派人劝说,北部各县纷纷归顺。 但沿河对峙的两军却毫无动静,汉军坚壁高垒,加强防御,西凉军伐木造船,训练人马。 这一日韩遂又从白狐岭调李堪到安故,西凉军士气高涨,大有一战决胜负之意。 探马将各处消息报知刘琦,刘琦疑惑道:“西凉军不习水战,造船有何用处?” “若不能水陆并进,岂非多此一举?其中必有蹊跷。”赵云也微微蹙眉。 这段时间营中也造了不少小船木筏,但军中无人能驾驭,还是从荆州和汉中兵中挑出一千人,才勉强开船运送物资。 梁兴那些旧部就更不要说了,上船便头晕眼花,狂吐不止,决战在即,韩遂不会无缘无故造船。 “哼,韩遂老儿,果然有几分谋略。”刘琦忽然拍案大笑。 倒把一旁的赵云吓了一跳,问道:“主公可看出端倪?” 刘琦冷笑道:“西凉军那些船筏,并非是为出兵,而是要烧我浮桥,断绝南北联络。” “原来如此!”赵云恍然道:“确实如此,若浮桥烧断,我南北两军不能救应,西凉军却能到北面发兵,夺回狄道,反攻马蹄湾。” 刘琦笑道:“怪不得韩遂这几日大张旗鼓,调兵也不做掩饰,原来是虚张声势,不过此时再想归路,为时晚矣!” 赵云忙道:“如此当速调回北岸兵马。” 刘琦却摆手道:“任凭他韩遂如何折腾,我只以不变应万变,可教他一败涂地。” 赵云疑惑道:“若被烧断浮桥,该如何是好?” 刘琦笑道:“那时我已取了安故,韩遂败亡,有安故浮桥和马蹄湾关隘,这里不要也罢。” 遂派人将张飞请来,问道:“三叔可还能骑马?” 张飞微哼道:“俺虽不能发力,但也只和寻常人相似,并非手脚无用的废物。” 刘琦言道:“三叔虽中招,我料韩遂他们也不敢尽信,正所谓虎老雄风在,今军中将领不足,还需借三叔虎威。” 张飞大笑道:“俺虽不能用蛇矛,提剑也能杀敌,尽管吩咐便是。” “谁说蛇矛不能用?”刘琦嘿嘿一笑:“三叔放心,这两日定叫你重振虎威。” 赵云、张飞面面相觑,刘琦已派人前去准备,另向寇封、张任送去密信,叫他们依计行事。 安故城中,诸事俱备,好不容易等到宋龙起床,韩遂便迫不及待点将传令。 天黑之后,众将各自披挂准备,城中早已准备饭食,只等三更后饱食厮杀。 成公英见宋龙原本紫红色的面膛变作黑青,嘴唇微微发白,忧心道:“不知世子伤势如何,若不宜出战,可再等两日。” 宋龙傲然笑道:“先生不必为我担忧,我已服用师傅所赐神丹,乃是用上百年雪莲和冬虫夏草炼制,体力恢复如常,此战若杀掉刘琦,便可一劳永逸。” 成公英试探道:“我看世子气色不太好,若再用那神药,会不会因此损伤身体?若落下病根,叫韩将军如何向宋王交代?” “不妨事!”宋龙摆手道:“纵然我果真昏迷,只管将我送回河首,十八月之后,某又是一条好汉!” 成公英吃惊道:“世子真有如此本事?” 宋龙大笑道:“我师父乃当今活佛,有起死回生之术,些许小伤何足道哉?” 成公英抱拳道:“此战全仗世子出力,事成之后,韩将军必有重谢。” “不必如此,将来家父要开创大宋王朝,迟早要与刘琦一战,某先为父王铲平此路。” 宋龙提刀傲然而去,韩德紧随其后,又是一番奉承之词。 成公英望着庞大的背影,冷笑道:“真是一头笨熊,你若昏迷,岂能再回枹罕?” 当夜三更时分,月色朦胧,西凉军兵分两路出安故城,韩德、宋龙领兵攻正面,韩遂、李堪自侧翼偷袭。 此战虚实结合,虽意在救狄道,但袭营也是全力出动,若能一举杀败刘琦更好。 人马出发之后,成公英带兵守住浮桥,命人将舟船木筏摆在岸边,小船在前,木筏在后,木筏上装载草把柴草。 从军中选出五百勉强能驾船的士兵,命其靠近下游浮桥,便将柴草点燃,到桥下时割断缆绳,抛下石块停住木筏,小船顺水漂流而下。 将近四更,西凉军靠近汉军大营,宋龙一马当先直冲到近前,韩德紧随其后,一声喊杀入营中。 宋龙连挑数座营房,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不由恼怒起来,咆哮着直冲中军大帐。 “不好,中计了,快撤!”韩德不见汉军人影,便知不妙,急忙呼喊。 咚咚咚—— 就在此时,河岸边鼓声大作,汉军自大营外面杀到,韩德催马上前,要将宋龙追回。 昏暗的中军大帐猛然亮起火把,帐门掀开,只见一将早已立马等候,大笑道:“宋龙小儿,可见燕人张翼德否?” “张飞?”宋龙大惊,见那人燕颔虎须,手提丈八蛇矛,急忙勒住战马:“你……你怎么没事?” “哈哈哈,你那些旁门左道,在俺大将面前无效!”张飞举蛇矛大吼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此时南面杀声震天,必是韩遂也陷入包围之中,韩德惊疑不定,忙上前劝道:“营中早有埋伏,世子快走。” 正犹豫之时,却见一将自营后打马而出,冷笑道:“我倒是何方神圣,原来是反贼宋建的孽子,我刘琦到此,必将尔等灭族。” “刘琦?”宋龙双目微凛,仰天大笑道:“真乃天助我也!” 韩德急劝道:“世子不可恋战,快走!” “张飞又如何?让开——”宋龙一脚踢开韩德的坐骑,从怀中掏出一把粉末,竟直接打入口中。 举刀仰天狂笑道:“刘琦,你今日死定了,佛祖也救不了你,我说的!” 霎时间,宋龙双目充血,面色赤红,龇牙咧嘴低吼一声,拍马便向刘琦直冲过去。 “莽夫!”韩德急得在马上直打转,营中一片喊杀之声,西凉军被追得丢盔弃甲,四处乱窜,匆忙组织人马抵抗。 噗通—— 正指挥士兵,猛听得一声闷响,抬头看时,却见那帐前竟有一个大坑,宋龙连人带马跌进去,只听嘶吼之声,不见人影。 韩德大惊,见赵云已从侧翼杀到,二话不说拨马便走。 赵云挑翻几名亲兵,匹马追出营来,不顾那些乱军紧随而至。 韩德吓得魂飞魄散,在马上嘶声叫喊道:“为何追我?” 第344章 全军溃败 赵云在马上大喝道:“交出铜铃。” 韩德急忙掏出铃铛,甩手向后丢去,慌乱之下竟直接抛向河中,距离赵云还有数步远,掉下河岸。 “大胆,安敢戏弄于某?”赵云大怒,取弓箭催马追赶。 “我不是故意的……啊——” 韩德惊慌叫喊,被赵云一箭射中后心,从马上掉落,也滚落河岸。 赵云回马来到岸边,见杂草丛生,下面涛声阵阵,等了半天才有追兵赶上来,打起火把寻找铃铛。 此时大营之中已经乱成一片,西面汉军杀散韩德兵马,早有士兵守住大坑,用网兜将宋龙拉上来,仿佛网中之鱼,手舞足蹈,挣扎嘶吼。 汉营中大战正酣,成公英则远远注视着河面,看到下游浮桥起火,心中暗喜,看来计策将成。 正在此时,便听对面惨叫声起,汉军果然要从桥上偷袭,马上带兵埋伏在桥头。 不多时喊杀声消失,只见桥上竖起无数火把,汉军却并不来进攻,反守住对面桥头,按兵不动。 成公英正自疑惑,忽听对岸马蹄声震,月影之下,见一群人影狼狈奔逃,往桥头而来,后面骑兵追赶甚急。 逃兵刚到桥头,便被汉军乱箭射杀,有人大吼道:“自己人,别放箭!” 一人大笑道:“谁是自己人,杀的就是你们。” 逃兵惨叫连天,又一人怒吼道:“我是杨秋,速速让开。” 成公英闻言大惊失色,杨秋过桥去攻狄道,怎得又折返回来? 那人又笑道:“某乃汉将雷铜,尔等冥顽不化,死有余辜!” 霎时间桥头上乱箭齐发,后面追兵赶至,西凉军进退无路,被杀得惨叫连天,陷入绝望之中。 只见火光之下,一将纵马杀到,杨秋奋力抵挡,不到十合便被挑落马下。 那人砍下杨秋首级,催马到桥头,向对面大笑道:“韩遂老贼,张任早已等候多时矣!” “刘琦识破吾计,大事去矣!”成公英一声长叹。 命人当即烧掉桥头,将浮桥毁坏,派人向韩遂报信,速调兵回安故。 此时韩遂、李堪正杀进大营,见势不妙准备撤退,寇封、王双领兵从外杀到,将西凉军堵在营中,乱箭齐发。 韩遂见冲突不出,干脆心下一横,领兵往中军大营而来,准备与韩德会合,共同对付刘琦。 杀到半路,忽见张飞横矛立马守在前方,大吃一惊,忙从一旁领兵冲突,汉军尾随掩杀,西凉军溃不成军。 韩遂拼死冲出大营,见张飞并未追来,才长出一口气,见营中火焰冲天,河上浮桥也被烧着,汉军却无人去救火。 刚才见张飞安然无恙,必是刘琦使诈,故意让张飞装病,若是走得慢些,恐怕性命不保,又不见赵云在何处,心神不定,先领兵撤退。 李堪在乱军中找不到韩遂,也无法与韩德会合,只好先行撤退,正好撞上王双,二人交手之际,寇封从斜刺里杀到,一枪便将惊慌失措的李堪挑落马下。 王双嗡声道:“你抢俺功劳,不厚道!” “先杀敌要紧,人头让给你!”寇封大笑,带兵往一旁又去追杀其他敌军。 李堪还在地上翻滚挣扎,被王双赶上,一刀枭首,正冲杀之时,见张飞在不远处,大叫道:“师傅,俺斩了李堪。” 张飞在马上四下观望,竟无人敢靠近,大吼道:“好徒儿,替俺多杀几人。” 往中军来见刘琦,将木制的蛇矛扔在地上,骂道:“拿这家伙唬人,俺心里也没底。” 刘琦笑道:“三叔虎威犹存,西凉军谁敢靠近?” 张飞指着还在网中张牙舞爪的宋龙,听他声音已经嘶哑,蹙眉道:“这小子何时才能冷静下来?” 刘琦无奈道:“看那日情形,恐怕要等子龙抢回铜铃。” 天明时分,西凉军已尽数被杀散,除了洮河中船筏成功烧毁浮桥,其余各路人马大败而走。 刘琦见宋龙已喊得嘴里冒血,仿佛杜鹃啼血,赵云却迟迟不回,派人去寻找。 本打算让赵云领兵攻安故,只好先命寇封、王双领五千兵马,往安故城下杀来。 不多时赵云赶回复命,无奈道:“韩德将铜铃抛下河岸,那里杂草树木极多,我命人砍伐寻找,却还是一无所获。” 张飞叹道:“一切皆是命数,主公尽管去追韩遂,俺守大营,若是这小子还不能清醒,也是他罪有应得。” 刘琦无奈,命吉邈先将宋龙身上的物资搜出,看看能否找到线索,带兵来取安故。 韩遂狼狈回城,听成公英禀告杨秋被伏击,便知大势已去,等到天亮,众将无一人返回,二人面面相觑,神情凝重。 正一筹莫展,忽然城上鼓声大作,却是汉军紧随其后杀到。 韩遂面沉似水,沙哑着声音咬牙道:“不想某一生基业,竟要毁在刘琦手中。” 成公英言道:“众将不见退回,只怕凶多吉少,如今折损人马极多,不如先退白狐岭。” 韩遂不甘道:“若就此退兵,恐大势已去!” 成公英无奈道:“今兵残将寡,当思自保之法,马玩尚有两万兵马,可再联合宋建对敌。若被刘琦大军追来,张任又从马蹄湾渡过洮水,断我归路,悔之晚矣!” 韩遂无奈一声叹息:“也只好如此了,但愿宋建能除掉马超,解吾心头之患。” 片刻之后,安故城西门打开,韩遂领轻骑出城,向白狐岭逃遁,王双、寇封领兵追赶。 两军沿河狂奔,追杀一个时辰,寇封叫住王双,穷寇莫追,先回安故守城。 韩遂带领残兵走了一阵,中午时分到一处河湾放马休息,忽然想起一事,言道:“韩德、宋龙皆不见归来,若遭意外,如何向宋建交代?” 成公英眉头紧皱,如果韩遂势大,除掉宋龙正好 还未想出对策,忽见上游人喊马嘶,无数乱军狂奔而来,盔甲残破,溃不成军,正是自家人马。 韩遂大怒,起身喝骂道:“这是何人部众,竟如此涣散?” 话音未落,便见乱军后方,正有一支骑兵追杀而来,仿佛猛虎驱赶羊群,无数人滚落马下,惨叫不绝。 韩遂手搭凉棚看去,忽然连退两步,失声道:“马马……马儿来了?!” 第345章 大局已定 来的正是马超和庞德,原来徐庶已用计杀了宋建,又趁势奇袭马玩,正追杀残兵,往安故来与刘琦会合。 追到半路忽见岸边许多西凉军,二人心中惊疑,以为另有伏兵,刚准备停下,便见一人从河岸爬上来,上马便走。 “韩遂?”马超吃了一惊,揉着眼睛问道:“令明,你看是否是那老贼?” 庞德眉头紧皱,警惕地看着四周:“确实是韩遂老贼,他在此处作甚?” 马超咬牙道:“管他作甚,正好斩此老贼。” “大郎小心中计!”庞德见西凉军大乱,愈发起疑。 以为韩遂是诱敌之计,但马超已经追杀出去,叫喊不住,只好领兵跟上。 西凉军吃了败仗本就士气低落,见马超突然杀到,顿时一片惊慌。 韩遂二话不说,跑到岸边上马便走,其余士兵也纷纷抢马,河岸边乱成一团。 “韩遂休走!”马超纵马追近,虎头枪剧烈抖动,眼前敌军如稻草一般纷纷倒下。 庞德紧随其后,冲入乱军之中,近前才发现这些士兵衣甲不整,有些身上染血,像是厮杀过的败军,愈发警惕。 正观察之时,马超已追到韩遂身后,大吼道:“老贼纳命来!” 韩遂听到身后叫喊,吓得魂飞魄散,扭头见马超追来,慌忙大叫道:“贤侄有话好说,误会,一切都是误会!” 马超冷哼一声,乱军中被不断阻挡,大怒之下取出流星锤,一连三个同时打出去。 只听一声,正中韩遂后心,将其打落马下,周围逃兵四散避开,在地上翻滚几圈,摔得眼冒金星。 庞德见此情形,便确定西凉军吃过败仗,就算诱敌,韩遂也不会拿自己性命当赌注,大吼一声纵马追杀成公英。 马超催马到近前,枪指着韩遂,厉喝道:“老贼勾结曹贼,害某全家,还有何话说?” 韩遂坐在地上不断倒退,嘴角流血,解释道:“都是曹贼相逼,我也无奈,看在我与令尊结拜的份上,饶我一命!” 马超仰天大笑:“说得好,想必家父遇害之时,也还念着结拜之情。” “是是是!”韩遂连连点头:“贤侄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情愿隐退,将金城、河西……不,整个西凉都让于你。” 马超咬牙道:“既如此,你便去向家父请罪,能否原谅你,全看他老人家。” “对,寿成生性豪迈……啊?” 韩遂正心中窃喜,忽然发现不对,抬头看时,马超已一枪刺来,正中心窝,惨嚎一声仰面倒地。 马超仰天怒吼,催马又追杀那些逃散的西凉军,沿河杀得败军四散逃窜,弃马躲进山林逃命,只剩下无主的战马徘徊嘶鸣。 庞德提着成公英首级返回,言道:“看此情形,必是刘琦已大败韩遂,夺了安故,是否要去见一面?” 马超深吸一口气,慨然道:“若非刘琦鼎力相助,你我早葬身五泉山,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想报仇还需仰仗他。家父一生以兴汉为志,我愿助其成就大业!” 庞德大喜道:“属下也正是此意,如此先去拜见刘琦。” 马超派人向徐庶报信,与庞德带着十名护卫赶奔安故,其余士兵收拢战马随后赶来会合。 …… 洮河岸边,汉军正在拔营收兵,搬运物资进入安故,唯有中军大帐还未动。 刘琦、张飞等人都在帐内,围着躺在地上七窍流血,奄奄一息的宋龙站了一圈,个个神情凝重。 吉邈将搜来的最后一包药剂喂下去,等了半天,却见宋龙直翻白眼,两腿乱蹬,再没了动静。 “气绝矣!”吉邈试了试鼻息和脉搏,摇头叹息。 “死得好,活该!”张飞踢了一脚宋龙,骂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尽搞些歪门邪道,死前尝遍身上所有的药,这就是报应。” 刘琦示意亲兵将尸体抬出去,扔进陷马坑,蹙眉道:“宋龙虽罪有应得,但三叔你……” “哈哈哈,不妨事!”张飞挥动着胳膊,大笑道:“俺正愁不能静心,如今想折腾也不行,正好休息一阵。” 众人都笑着安慰,却都暗自惋惜,都知道张飞好斗性急,突然失去力量,不能领兵杀敌,心中必定极为失落。 正命人拆帐篷准备起程时,见两骑马疾驰而至,到了近前飞身下马,抱拳道:“马超拜见刘将军!” “孟起?”刘琦惊喜不已,赶忙上前扶起马超,惊叹道:“好个西凉锦马超。” 只见马超身长八尺开外,虎背狼腰,面如冠玉,眉如刀锋,虽历经厮杀,依然英气逼人,尤其一双眸子黑亮发光,充满一股桀骜之气。 马超身上有羌人血脉,典型的秦人相貌,与赵云的沉稳刚毅正好相反,如同出鞘利剑,咄咄逼人。 看身后之人并非徐庶,问道:“徐元直何在?” 马超也在打量着刘琦,见他气质儒雅,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贵气,愈发心折,抱拳道:“军师正在白狐岭,已派人报信。” 刘琦问道:“我听闻韩遂请宋建出兵相助,如何脱险?” 马超叹道:“全仗徐军师妙计,叫阿贵示弱宋建,重施韩遂之计,摆下鸿门宴,在席间被某所杀,又趁势攻破马玩大营,便来助战。不料将军已大败韩遂,回归路上又被某撞见,已将其斩杀,报仇雪耻。” “以其之道还治其身,徐元直果然妙计!”刘琦听说宋建、韩遂已死,便知西凉大局已定,长出一口气。 看马超身后一将身形高大,面容粗犷,问道:“这位莫非便是令弟马岱?” 马超介绍道:“此乃末将亲卫庞德,字令明!” “小人庞德拜见刘将军!”庞德上前见礼。 说起庞德,刘琦心中五味杂陈,名场面莫过于襄樊之战,抬棺战关羽。 这样一员虎将,却阴差阳错去了曹营,也成为压倒关羽的最后一根稻草,令人遗憾。 虽被关羽所擒,但慷慨赴死,也不失为一条忠烈汉子。 奈何老子英雄儿狗熊,其子庞会为报父仇,竟在后期将关羽后代灭门。 小人得志,公报私仇,有辱其父一世英名! 第346章 象雄消息 刘琦点头笑道:“令明看来也是一员虎将,做护卫未免可惜,孟起当提拔重用。” 马超忽然拜倒在地:“末将承先父之志,继先祖荣光,愿助将军兴复汉室,再建功业,若蒙不弃,我二人愿听将军任用。” 庞德没想到刘琦刚见面就如此称赞他,心中感动,也跪倒在地:“庞德愿效犬马之劳!” “快快请起!”刘琦扶起二人,大笑道:“先回城庆功,也为二位将军洗尘。” 一路上问起徐庶到金城后的经历,听得众人惊叹连连,马超想起来也是阵阵后怕,若非徐庶相助,这次恐怕在劫难逃。 回到安故,将士们休整歇息,准备晚上的庆功宴,原本最喜欢热闹的张飞,却独自坐在城楼上,望着夕阳发呆。 傍晚时分,阿贵与徐庶赶到安故,众人会面,彼此相敬,听闻阿贵有归顺之意,刘琦欣然接受。 谈起宋建父子,阿贵言道:“羌同远在西山深处,那里山高路远,人迹罕至,几乎与世隔绝,他们建立佛国,自称象雄!” “象雄?”刘琦微微蹙眉,这个名字好像有些熟悉。 阿贵点头道:“象雄只是译语,或许是一座山,也可能是佛家的一种言语,听说那里许多活佛高僧,他们的修行术法都传自贵霜。” “贵霜?”刘琦心中一动,问道:“如此说来,宋龙口中的活佛师傅,大概也是象雄高僧,他的那些·手段,与贵霜国也有渊源?” 阿贵蹙眉道:“大概便是如此,在下也是偶尔听说,只见过一位象雄人,生得十分高大,面色微红,看起来与我等倒也没有太大区别。” “原来如此!”刘琦若有所思,又问了一些象雄的情况,阿贵也是一知半解,大多都是传闻而已。 按照他们的描述来看,象雄应该就是西藏区域,这时候吐蕃还未出现,朝廷记载将其称为羌同人,大概以为是羌人的分支,实则并非如此。 西藏本就靠近尼泊尔,与青藏高原南部外交反而更为方便,地理上亲近贵霜也在情理之中。 据刘琦了解,此时的贵霜包括整个印度、缅甸和新疆西部区域,疆域远超大汉,但也和大汉一样,纷乱四起,处于衰落边缘,即将分裂。 当晚的酒宴尽欢而散,张飞与马超几人拼酒,喝得酩酊大醉,如一滩烂泥,就在大厅中睡着。 次日一早,刘琦调张任回城,任命张横为陇西太守,往狄道换回王平,将枹罕划分给氐人,由他们自行治理,阿贵还为氐王,随时打探象雄消息。 表马超为西凉刺史、征西将军、马岱为平西将军、庞德为讨逆将军,领降服的西凉军,由阿贵相助平定西凉之地。 刘琦言道:“西凉各地官员百姓,大多为曹军和韩遂胁迫,不得已而为之,孟起此去凉州,不可泄愤报复,要以宽仁为怀,收取民心,屯田治内,尤其注重河西境内,为将来西征做准备!” 马超双目放光:“主公真有西征之意?” 刘琦点头道:“西域诸国,本为大汉附属,今朝廷衰微,境内动荡,故而恃远不服,我等既矢志兴复汉室,自当平定四海,重振大汉雄风,西域岂能置之度外?” 马超抱拳道:“末将遵命!” 从小生长在西凉,马超最大的愿望就是出阳关去看看境外风光,奈何嘉峪关外黄沙遍地,流寇啸聚,朝廷不能治理,早已商路断绝,只能望而兴叹。 先前听徐庶谈起刘琦规划,以为不过是说说而已,今日听他专门提起,方知果然有此计划,怎能不激动? 刘琦言道:“近两年我已开通汉中商路,自武都、陇西可通西凉,待平定关中后,便可再开启张骞通西域商路,这河西之地可是重中之重,全仗孟起安定治理,将军责任重大,不可大意。” “超定不负厚望!”马超欣然答应,却又道:“不过末将还有一个请求。” 刘琦笑道:“孟起请讲!” 马超言道:“此去西凉收服失地,韩遂虽亡,但金城、武威等地还有曹军驻守,若要少杀戮,多保百姓土地,还需智取,可否请徐军师助我一臂之力?” 刘琦犹豫道:“孟起看重元直,足见对其信任,但他也是我左膀右臂,韦康、夏侯渊已领兵往汉中而来,正是用人之际,不便轻离左右。诸位回西凉,攻曹军残部,必定所向披靡,马岱为参军足矣!” 马超有些遗憾,却听徐庶笑道:“主公不必如此为难,某随马将军去西凉,一样可助主公。” 刘琦言道:“关中战事即将爆发,军师非止设谋,还需分派斥候刺探消息,炎风营不能没有先生啊!” 徐庶笑道:“主公放心,炎风营人马可交史阿指挥调度,军情由马良、马谡二人掌管,远胜于我。” “马谡?”刘琦蹙眉道:“这小子可靠吗?” 徐庶言道:“马谡为人机敏,学兵法一点即透,分析情报一针见血,实乃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年纪尚小,未免有些急躁,以其兄马良为主,可保万无一失。” 刘琦没想到马谡竟能得到徐庶和诸葛亮两人的认可,可见他的确机敏过人,但可惜是个汉代赵括,实战上差了些,要是只整理情报历练,倒也不错。 沉吟片刻点头道:“既然先生愿去西凉,也可助马将军早日平定境内,再发兵前来支援,先平陇右,再合力出兵关中,也不失为上策。” “多谢主公,多谢先生!”马超惊喜不已,又道:“末将暂不能随主公取陇右,但汉阳豪族任氏与我家乃是世交,任养现为上邽县令,某可写信劝其来降。” 刘琦大喜道:“若得上邽,切断西凉曹军与夏侯渊联络,逐个击破,则关中曹军不足为虑。” 众人商议已定,马超马上写信,命马乐亲自往上邽去见任养,助刘琦定陇右。 三日之后,众人于洮河依依惜别,人马行至临洮,刘琦重设南部都尉,由雷铜担任,他就是本地人,于沓中屯田练兵。 历史上姜维就在这里屯兵,进可取西凉,退可保汉中,如今练兵是为了保证商路畅通,从长远来看,如果羌氐叛乱,也可防止威胁汉中。 第347章 解决之道 刘琦退兵至祁山,已是入秋时分,天气凉爽,正利于进兵。 韦康已派重兵把守冀县、上邽,并沿着祁山扎下大营,两次反攻汉军,被张郃、于禁领兵击退。 庞统言道:“一月来曹军急于进攻,必是韦康得知主公兵进陇西,欲与韩遂呼应,攻破武都,截断归路。今韩遂败亡,曹军必退,此时锐气已失,军心懈怠,正是我军反击之时。” 刘琦点头道:“军师所言极是,这武都兵马就由于文则为大将,全面调度,攻占汉阳郡,与马超东西呼应,取陇右,平凉州。” 庞统意外道:“主公不打算出祁山?” 刘琦笑道:“夏侯渊正进兵攻打阳平关,我去汉中,败夏侯渊,直取关中,则凉州兵马将成孤军,韦康等不足为虑,有主将及士元足矣!” 庞统点头道:“西凉诸将,除马腾父子、韩遂部将外,确实皆不足为虑,得陇右便可两路取关中,若进驻故都长安,汉室中兴指日可待。” 刘琦对于禁言道:“于将军,我在陈仓等将军前来会师,同取关中。” 于禁抱拳道:“末将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琦又留下张任,再加上吴懿兄弟等一干川将,对付韦康等人绰绰有余。 酒宴结束之后,刘琦又单独与于禁、庞统议事,告知马超已派人联络任养,若得此人相助,可拿下上邽。 庞统惊喜道:“上邽临渭水,又当陇山要道,若得此地,则陇右可定矣!” 刘琦言道:“凉州刺史韦康,还算一位良臣,在境内颇有政绩,能降则降。” 庞统抚须笑道:“主公但放宽心,凉州本就地广人稀,吾自有道理。” 刘琦本还想提一下街亭,但以庞统的智谋,肯定能看出此地重要,而且只要在汉中牵制夏侯渊,街亭便不如诸葛亮出祁山时重要,也没必要特别交代。 不过还有一件事不得不提,对二人嘱咐道:“汉阳有四大豪族,除都尉任养外,别驾阎温,参军赵昂皆不容小觑。另外蓟县功曹姜冏之子姜维,虽年幼却为人机敏,人称麒麟儿,士元要多加留意,务必留住此人。” 庞统疑惑道:“不知这姜维官拜何职?” 刘琦笑道:“此时大概还只是个十余岁的孩童,我也只是听马超提起,为将来培养人才。” 庞统大笑道:“原来主公早已高瞻远瞩,荆州已有四大才子,再加个天水麒麟儿,汉室后继有人矣!” 刘琦心想这回找到姜维,早点送给诸葛亮培养,大汉年轻一辈的大将军就有人选了。 西凉诸事商议完毕,刘琦轻装赶回汉中,魏延等将接入。 寒暄一番之后,都询问张飞病情,一名盖世虎将忽然失去力气,令人叹息不已。 张飞经此打击,这一路上寡言少语,但所思极多,他并非一根筋的莽夫,只是脾气有些暴躁,在刘琦的安慰之下,也慢慢调整过来。 到汉中之时,已从情绪低谷走出来,与众人见礼说笑,却再也听不到那个叫喳喳的豪爽大汉,少了些纵横之气,倒多了几分深沉。 酒宴结束后,刘琦请张飞到行馆,却见樊夫人正在等候。 张飞疑惑道:“夫人怎到了汉中?” 刘琦言道:“先前阿贵说那邓龙所学的秘术,大多都传自贵霜,樊夫人从小便来自贵霜,也略通医术,我早已命人接来汉中,为三叔诊治。” 张飞摇头叹道:“有劳公子费心,其实只要老张行动自如,其实也无甚要紧。” 刘琦言道:“勇力绝伦者,为上将之器,三叔乃当世大将,若就此毁于小人之手,未免令人可惜,总要想尽办法,帮三叔重振虎威。” 张飞深为感动,问道:“不知夫人可有解法?” 樊夫人先仔细询问当日情形及张飞感受,蹙眉道:“将军来信时,妾身已猜到大概,果然与当年船上的情形相似。” 刘琦本是误打误撞,没想到还真有线索,吃惊道:“夫人真见过此事?” 樊夫人点头:“我当年只有八岁,乘船出海,到身毒一处海湾时,忽然风中传来一阵檀香,随后所有水手、护卫全都失力,身体却无异常,与三叔症状极为相似。” 张飞急道:“那后来如何?” “后来……”樊夫人幽幽一叹,“船上之人皆被一群僧人劫持,抢走所有物资,被关进一座寺庙,成为劳工,我们这些孩童,则被卖到王公贵族。” 张飞顿时神色黯然,刘琦劝道:“三叔放心,既然有此先例,便必有解决之法,我定会找到解药。” “一切皆是天意,顺其自然吧!”张飞苦涩一笑,人生最大的失落莫过于看到希望,却又遥不可及。 樊夫人欲言又止,命人拿来一个包裹:“妾身临行时,二叔托人带来一封信。” 张飞接过包裹,取出看时,竟是三卷春秋,五卷兵书,还有一封书信。 拆信看罢大笑道:“二哥所言极是,大丈夫为国效命,当行文武之道,俺武道至此,转行文道,亦未尝不可。” 刘琦也笑道:“以三叔之能,调度三军,运筹帷幄,可为吾之韩信矣!” “俺做儒将,必超二哥!”张飞大笑,提着包裹告辞而去。 送走张飞,刘琦回房挥退侍从,正准备干点正事,却被樊凤推开。 “其实三叔所中的迷药,妾身听过一种解法,但不知是否有效,也担心三叔不愿服用,故而未敢提及。” “哦?”刘琦将丰腴的美人揽入怀中,上下其手:“说说看。” “就是……用三月以下的牛尿,杂以人 u——咿呀!”樊凤挣扎着,气喘吁吁说道:“再用一种红花草冲泡,一月或可见效。” “这有何难?”刘琦贪婪地四处嗅着,“可暗中准备,不让三叔知道就是。” 樊凤蹙眉道:“母乳倒还说得过去,那牛尿恐怕三叔不肯喝。” 刘琦笑道:“可做成杏仁茶,既能遮掩味道,也正好养生。” “杏仁茶?”樊凤点头道:“将军所言极是,我先煮一碗试试。” 刘琦一把扯住樊凤:“三叔已经软了,也不必急于一时,我这还硬着呢,亟待夫人解救。” 樊凤搂着刘琦脖子,娇嗔道:“夫君已是一方诸侯,大业将成,怎还如此轻佻?等妾身先干完正事再来陪你,可好?” 刘琦嘿嘿一笑:“咱各干各的,两不耽误!” 第348章 北伐中原 次日一早,刘琦来拜见张飞,他已经在调教王双,练得满头大汗。 坐在石桌前,刘琦命人倒好茶水:“三叔,我特意命人煮了杏仁茶,你尝尝。” 张飞摆手道:“俺只喝酒,不喝茶!” 刘琦言道:“这可不是普通的茶,此乃张仲景在岭南时得来的土方,专治四肢麻木,手脚抽筋,对疏活经脉,生津补血大有裨益。” 张飞不满道:“俺身体强健,四肢发达,何必用此药?” 刘琦解释道:“三叔所中之毒,一时难以解开,张仲景猜测必是血脉中混入某种药物,导致经脉不通,故而气力受限。若以此偏方疏通经脉,另造新血,如清本正源,疏渠去污,假以时日,其毒自然消失。” “倒也有理!”张飞端起来尝了一口,蹙眉道:“这哪里是茶,分明是奶,怎么……还有一股怪味?” 刘琦忙道:“此汤虽名叫杏仁茶,却与普通茶水不同,乃用杏仁、牛奶掺和几味药草煮成。” “良药苦口啊!”张飞慨然一叹,仰头如喝酒般,一杯茶便灌了下去。 刘琦问道:“味道如何?” 张飞转着大眼珠子回味着,咂咂嘴:“还行,就是奶味重了些。” “习惯就好!”刘琦松了口气,嘱咐道:“今后我专门命人煮茶给三叔,每日早晚一杯,一月之后再看是否有效。” 张飞看那壶里还有剩的,取过另一只碗倒上:“主公为俺如此费心,这一碗留给你喝吧!” 刘琦忙摆手道:“不不不,这是专门给三叔的,我怎么能喝?” 张飞殷勤劝道:“反正都是舒活经脉,谁喝都一样。” “话可以乱说,药怎能乱吃?”刘琦哪敢喝这个,赶紧溜之大吉。 来到府衙,魏延、黄忠等早已迫不及待,准备请令出战。 马良禀报道:“夏侯渊自长安出兵十万,于陈仓、眉县布下防线,兵进褒斜道,于箕谷扎营转运粮草,两次来取阳平关,见道路险峻,知难而退。今大军屯于陈仓,恐有意分兵从陈仓道、傥骆道进兵,需早做防备。” 法正言道:“自古蜀道经秦岭有四,陈仓道需绕经略阳方至汉中,可入关而不可入川,傥骆道早已荒废多年,且诸谷并不相通,需翻山越岭,不便行军运粮,子午谷更无人问津,褒斜道虽险峻,但最为便捷。夏侯渊虽退兵,但箕谷大营尚在,此处可通陈仓、眉县,吾料其必还走褒斜道。” 黄忠言道:“既如此,当早出兵直取箕谷,若得此要地,进可取关中,退可守汉中,我军可占据主动,从容对敌。” 法正笑道:“今韩遂已灭,西凉大乱,祁山兵马危急陇上,夏侯渊必会分兵支援,主公可自褒斜道出兵对敌,于其余各路发奇兵袭扰,牵制曹军。” 刘琦点头道:“孝直所言极是,陈仓道虽不利于曹军进兵,却利于我出关中,昔日高祖暗渡陈仓开创大汉,兴业之路不可废。吾本欲命翼德为将取散关,奈何其养病在身,不知何人可胜任?” 王平请令道:“陈仓道道路险远,正利于板楯兵行事,末将愿从此路取散关。” 刘琦言道:“散关必有重兵把守,不远便是陈仓,曹军可随时支援,只板楯兵不足以成事。” 赵云抱拳道:“末将愿往!” 刘琦点头道:“有子龙前去,吾放心矣!” 法正看了一眼站在那里不动声色的魏延,蹙眉道:“主公亲出褒斜道,今翼德受伤不便统兵,需以子龙为先锋大将,前往对敌,褒斜道只需偏师即可。” 黄忠怒道:“军师太小看人也,莫非以为吾等老卒不能破敌乎?” 刘琦笑道:“有黄忠、严颜二位老将军随军,对付夏侯渊绰绰有余。” 严颜慨然道:“莫说夏侯渊,就是曹操亲自来,某有何惧?” 法正对刘琦这番安排倒有些意外,但并无太大异议,笑道:“二位将军老当益壮,必可奋廉颇之勇,壮吾军之威。” 黄忠抱拳道:“今粮草车马早已备齐,某愿为先锋,出阳平关先行,逢山开路,清除曹军沿途哨卡,直取箕谷。” 刘琦对众人言道:“此次北伐中原,意在一举破敌,安定关中,不可草率大意,待我先与军师另行商议,半月之后出兵,诸位各去准备,保证万无一失。” 众将领命,王平见刘琦不用他人马,闷闷不乐,魏延则一直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等众人退下,刘琦笑道:“文长今日既不参谋军事,也不请令挂帅,莫非还记着当年兵进汉中之言?” 魏延倒有些意外,没想到刘琦还记着此事,抱拳道:“末将正有此意,望主公成全。” 法正疑惑道:“我以为魏将军欲留守汉中,莫非另有高计?” “乱世纷争,大丈夫岂能偏安一隅,苟图安乐?”魏延摆手道:“某当年兵进汉中,经过子午谷时,便有意从此出奇兵直取长安,今夏侯渊大军尽出,长安空虚,岂非天赐奇功?” “子午谷?”法正吃了一惊,思索片刻言道:“此地道路险峻,车马不通,又多毒虫猛兽,一旦被曹军发现,岂非有去无回?” 魏延大笑道:“自守汉中以来,某早已派哨探斥候,会同当地向导,多年来查探道路,暗中准备,天下人皆以为此路不通,方可出其不意。” 法正言道:“若果真能兵出子午谷,再联合武关守军,先破蓝田营垒,两军会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兵临城下,取长安易如反掌。” 刘琦点头道:“此一路兵没有粮草车马支援,全凭自助,任谁也难想象。但只要兵至长安,其大军在外,守军必惊慌失措,先前马腾奇袭长安,旦夕破城,便是如此。” 法正忽然笑道:“原来主公方才不许王平出陈仓道,是要他去子午谷。” 刘琦点头笑道:“正是,板楯兵皆巴人战士,最善翻山越岭,再加上文长的赤焰军,相得益彰,可建奇功。” 魏延见刘琦早有安排,大为感动,抱拳道:“末将定不负主公厚望。” 刘琦言道:“不过文长此行凶险重重,可谓九死一生,要严加保密,若走漏消息,便有性命之忧。” 第349章 造势之人 韩遂向曹军求援后,韦康兵进祁山,夏侯渊亲自领兵至陈仓,集合十万大军攻打汉中。 两次在褒斜道遇阻,曹军士气略显低迷,正与众将商议对策,探马来报,韩遂被刘琦斩杀,西凉军全军覆没。 夏侯渊惊怒不已,大骂韩遂无能,西凉告急,陇右得失又关乎关中安危,忙将军师荀攸自眉县请来议事。 荀攸言道:“韩遂已亡,马超必重振西凉兵马,卷土而来,陇右不容有失,当速派兵支援。” 夏侯渊蹙眉道:“若分兵支援陇右,如何攻取汉中?” 荀攸道:“阳平关地势险阻,今汉中有益州为后盾,兵精粮广,实不宜进兵,将军当以守为攻。” 夏侯渊不满道:“何为以守为攻?” 荀攸道:“韩遂既灭,刘琦必图谋关中,其自会发兵,秦岭道路艰难,出入粮草运转极难,将军可守各处要道,以逸待劳,伺机反攻。” 韩浩言道:“军师此计虽稳妥,但马超若到,恐陇上不保,如此被刘琦步步蚕食,岂非坐以待毙?” 荀攸言道:“马超此去,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可调中原兵马支援。” 韩遂蹙眉道:“中原各路人马皆按兵不动,牵一发而动全身,关云长早已蠢蠢欲动,轻易调兵,形势更为不妙。” 荀攸顿时捻须不语,曹军看似实力强大,实则如同一潭死水,他也想不到解决之法。 自刘琦崛起之后,一往无前的曹军屡受打击,南阳、淮南战事失利,损兵折将,形势大为不利、 荀彧下落不明,曹操兵出漠北,他已看出二人早失去雄心壮志,各谋前程。 曹操自知时日无多,北征鲜卑,只为求名,如卫青、霍去病那般名垂青史。 目前的局势,似乎陷入死局之中,要想破局,除非曹操重回许昌,整顿三军。 夏侯渊大笑道:“刘琦小儿,不过小胜韩遂而已,听闻张飞受伤不能领兵,还算韩遂没有白死,刘琦折一大将,此乃天赐良机,此时不出兵,更待何时?” 荀攸道:“赵子龙之勇,不下于张飞!” “军师何必长他人威风?”夏侯渊不悦道:“若赵子龙来,自有我来对付,其余诸将不足为虑!今丞相征漠北,我等理当为其分忧,若处处布防,将无斗志,兵无战意,何日扫平天下?” 荀攸劝道:“刘琦早已今非昔比,南阳一战,丞相尚不敢小觑,请将军三思。” 夏侯渊冷笑道:“南阳之时,刘琦不过仗着卧龙凤雏之谋,今诸葛亮在荆州,庞统在西凉,以军师之谋,何惧小小刘琦?” 荀攸蹙眉道:“非是在下轻视刘琦,而是此人做事向来出人意料,今不用徐庶,远离卧龙凤雏,却只留法正为军师,此人必有过人之处。” “法正何人也?”夏侯渊冷嗤道:“不过是逃离关中的流亡之徒,若真有本事,刘琦取益州,就该为刘璋设谋,将其困死西川,反投靠刘琦。以某观之,必是阿谀奉承的逢迎之辈,不足为虑。” 荀攸也不知法正本事如何,总觉得刘琦如此安排,绝不会草率行事。 思索片刻言道:“将军若执意出兵,可将大营设于箕谷,与刘琦周旋试探,若其果真无能,徒有虚名,则大军趁胜一鼓作气攻取汉中,若形势不利,可从容退兵。” 夏侯渊大笑道:“军师言之有理,今各路人马踟蹰不前,急需一场大胜鼓舞士气,也是某为夏侯氏雪耻正名之时,子孝、元让所受之辱,我要让刘琦加倍偿还!” 荀攸又道:“汉中发兵,自陈仓道出亦极为方便,需做布防,另要请洛阳再增兵长安,以备不时之需。” 夏侯渊传林道道:“某欲命韩将军领兵往陇右支援,陈仓需另选人把守,诸位可有合适人选?” 司马郭淮言道:“太原人郝昭刚勇沉稳,足以胜任。” 夏侯渊大喜,立刻命人往许昌送信,调郝昭至陈仓,各路人马准备粮草,往箕谷而进。 荀攸提醒道:“莫忘了增兵长安。” 夏侯渊不屑道:“某此去对付刘琦,有进无退,褒斜道万无一失,有徐晃在五丈原接应,陈仓又有重兵,长安无忧矣!” 荀攸本想再劝,但也知道夏侯渊脾气暴躁,若说多了适得其反。 此战也确实有进无退,进则破局盘活各路兵马,败则关中难保,与长安兵马多少,似乎也没多大关系。 此时曹刘实力相当,正处于对峙焦灼时期,急需一人改变战局,扭转乾坤。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或许夏侯渊便是这横空出世之人! 各将自去准备,韩浩临行时与夏侯渊密议道:“汉中杨氏乃豪门大族,杨松极为贪财,见利忘义,末将已派人与之联络,将军若能贿赂此人,或许能有奇效。” 夏侯渊蹙眉道:“此人在南郑,我军难以跨越秦岭,各处关隘都有重兵把守,要此等小人何用?” 韩浩言道:“杨松虽无用,但可借其势力,多派斥候细作混入汉中,刺探军情,善用此人,将军兵进汉中之时,自有大用。” 夏侯渊问道:“这两月汉中细作均已失去联系,可见盘查极严,此人有何能为,能让细作进出?” 韩浩笑道:“将军莫忘了刘琦为拉拢汉中豪族,开设镖局,支持商队,那杨松手下今有五百余人,进出南阳及江东之地,安排几人混入其中,岂不易如反掌?” “原来如此!”夏侯霸恍然道:“元嗣放心,某自有安排。” 各路人马安排已定,等郝昭赶到陈仓时,刘琦也回汉中,果然亲自领兵出动,自褒斜道来取关中。 探马将消息报知,听闻刘琦竟派赵云去陈仓道,留魏延、张飞守汉中,诧异道:“大将尽调在外,刘琦以何人为先锋,何人为大将?” 斥候答道:“黄忠为先锋大将,严颜督中军。” “哦?”夏侯渊一怔,旋即仰天大笑道:“人都言刘琦善于用人,以某观之,徒有虚名而已,此战必可全胜。” 郭淮问道:“何以见得?” 夏侯渊冷笑道:“某观汉中众将,仅赵云一人可为敌手,今刘琦竟用二老卒为大将,此岂非天赐功劳于某?” 第350章 刮目相看 西凉战事传到荆州,军民欢悦,丰收之余,都讨论当今天下大势。 将刘琦比作高祖再生,世祖第二,出汉中今年取关中,明年还复洛阳,三年平定中原,五年汉室再兴。 南阳帝乡百姓更为骄傲,等刘琦再兴大汉,这里将出两位真龙天子,这可是真正的富贵之地。 诸葛亮自营中练兵归来,见关羽竟罕见地立于老槐树下仰面发呆,既未读春秋,也不曾练刀。 这几年关羽虽未出征,但每日练刀、研读春秋从不耽搁,少了刀光剑影的干扰,与李典、杨俊等交往,潜心读书,感悟更深。 非但整个人气质为之一变,渊渟岳峙,愈发深不可测,又悟出春秋刀法,正勤加完善之时,今日怎得面带愁容? 听关羽轻轻一叹,诸葛亮上前笑道:“君侯今日长吁短叹,莫非武艺到了瓶颈,无法突破?” 关羽回转身来,抚须叹道:“刀法再纯熟,若不能上场杀敌,也不过是花架子,又有何用?” 诸葛亮轻摇羽扇,笑道:“原来君侯是想出征了。” 关羽慨然道:“自南阳一战,某奉命守御边境,练兵养病,未曾征杀已近三载,青龙刀不染血,早已饥渴难耐!” 诸葛亮笑道:“君侯文武双全,有大将之姿,出能陷阵破敌,退可镇守一方,如赵之廉颇,汉之马援。若无云长虎踞南阳,曹军早晚窥伺荆州,主公安能放心征伐四地,收复河山?” 关羽轻抚长髯,瞟了一眼诸葛亮,摇头笑道:“军师休要恭维关某,大丈夫若不建功立业,岂敢与古人相比?” 诸葛亮微微一怔,叹道:“素闻云长熟读春秋,颇有心得,竟能识破吾心计,实令人刮目相看。” 关羽抓着胡须自得一笑,卧蚕眉微微挑动:“某不仅熟读春秋,四书五经亦有涉猎,人若无长进,与朽木何异?” 诸葛亮点头笑道:“子曰:三人行必有吾师,云长一言,令吾自愧不如。” 关羽摆摆手,还是忍不住问道:“当年军师隆中谋划,取西川便可两路进军中原,今主公已谋取关中,我等何时才能北上?” 诸葛亮言:“亮今日正为此事而来,要与云长商议。” “此处非说话之地,军师请!”关羽大喜,忙将诸葛亮请到书房。 命关平看茶,坐定后迫不及待道:“主公临行时交代,荆州及中原之事,均由军师代为裁定决策,今曹贼北上,关中战事在即,实乃天赐良机,愚以为不可错过。” 诸葛亮言道:“云长所言极是,然大势如此,小节却未必足备,中原战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出则已,出则必胜。” 关羽蹙眉道:“不知军师有何顾虑?” 诸葛亮道:“吾取中原,需由江东策应,自淮南牵制徐州兵马,令其无暇支援,吾料孙权得知西凉消息,半月内必会过江北上,亲征徐州,此一条无需顾虑。” 关羽点头道:“既如此,何不派人与江东联络,共同北伐?” 诸葛亮摇头道:“江东人心不一,今周瑜不在军中,大多求稳坐守之辈,若主动联络,孙权反倒以为我别有用心,利用江东,唯有其主动出兵,方可拒群臣劝谏。” 关羽也知道太史慈几人之事,冷哼道:“江东鼠辈,只会窝里斗,自孙策之后,一事无成,实有辱江东英豪之名。” 诸葛亮又道:“纵孙权北上,你我亦不可贸然出兵,否则我早已散布流言,整顿旗鼓作势北伐,无需联络,孙权自会北上。” 关羽蹙眉道:“荆州人马精熟,粮草足备,不知军师还有何顾虑?” 诸葛亮言道:“自南阳取中原,叶县、昆阳乃必经之地,主公为发展荆州,吸纳中原钱粮,让出叶县改为集市,号称天下共集,人人平等,出入自由,财物保障。一旦南阳发兵,叶县将夷为平地,灰飞烟灭,此举必失天下之望。” “这……”关羽眉头紧皱,捻须沉吟不语。 他只想着调兵征伐,从未考虑过这些细枝末叶,经诸葛亮提醒,方知干系重大。 关羽本就极重信义,让刘琦自毁承诺,失信于天下,他也做不出来。 对此诸葛亮也一筹莫展,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撤销叶县集市,但这无异于告诉曹军要出兵,泄露军机。 正无奈之时,关平再进来禀告道:“父亲,夏侯楙有书信送到。” “嗯?”关羽蹙眉道:“某与夏侯楙从未相识,找我何事?” 拿过书信,见落款是夏侯楙,不禁好奇,拆开看了一眼,顿时勃然大怒,丹凤眼暴睁,沉喝道:“速将张维传来见我。” 关平大惊,忙去叫人,诸葛亮也双目微凛:“莫非张维叛变?” “哼,岂有此理!”关羽将信推给诸葛亮,气得坐不住,起身来回走动。 诸葛亮看罢眼中精光衣衫,轻笑道:“这夏侯楙,有点意思!” 不多时张维进来,见关羽怒容满面,小心施礼道:“君侯召唤,不知有何事差遣?” “张维,你干的好事!”关羽瞪着张维,冷声道:“夏侯楙与某联姻之事,为何不报?” “啊这?”张维大惊,看着关平递过来的书信,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复。 当初夏侯楙说起此事,他虽然嘴上答应,但知道关羽绝不会同意,哪敢自找倒霉,根本提都没提。 没想到夏侯楙居然当真了,见迟迟没有回音,以为自己身份不够,竟直接写信询问关羽,这小子真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诸葛亮笑道:“夏侯楙出身名门,若能两家结好,云长与翼德便与夏侯氏亲上加亲,可为内应取中原,岂不美哉?” 关羽脸色涨紫,沉声道:“大丈夫建功,当凭胸中韬略,掌中利剑,岂可以家眷为质?” 诸葛亮言道:“以吾观之,搅动天下风云者,必夏侯楙也,请君侯思之。” “吾虎女安肯嫁犬子乎?”关羽冷哼一声,回身对张维言道:“汝带信回复夏侯楙,若再敢胡言乱语,小心其狗头不保。” 张维吓得满头大汗,收起书信慌忙退下。 诸葛亮也告辞而出,命人唤回张维,将那书信扯碎,吩咐几句,命其连夜前往叶县行事。 第351章 风云人物 近日夏侯楙又一次轰动叶县,花巨资买下凤祥号街心的万宝阁,改为水月楼,又重金买下四名南越歌姬,可谓日进斗金。 自从离开襄阳后,夏侯楙便念念不忘黑珍珠,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才委托凤祥号自南越买来歌姬,终于如愿以偿。 如今的叶县早已变为销金窟,别看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但有钱人也不在少数,无论世家豪族,还是亡命之徒,都在这里找到发泄之地。 赌场酒馆、妓院青楼,听说还有一处秘密庄园,里面修建宫殿阁楼,龙椅宝座,只要有钱便可得到帝王般的享受,俨然成为这乱世最后的狂欢之地。 这一日夏侯楙正在水月楼大宴宾客,邀请叶县各界名流品酒吟诗,显摆一下最新购得的一件龙首宝石。 据汉兴堂掌柜介绍,此物从洞庭湖挖出之时,有七彩祥云笼罩,集天地灵气而成,有大气运加持,打算献给刘琦,以助其军威。 夏侯楙闻讯后,不惜以三倍的价格,花千万巨资买下,准备年底献给曹操做寿礼,这等有帝王之气的天材地宝,怎能让刘琦得去? 众人正盛赞龙首石,忽然张维急匆匆进来,夏侯楙被众人夸得满面红光,陶然自得。 将张维叫到身旁,赐酒道:“这次多蒙你报信及时,才购得此宝物,本要相谢,却找不到人,我看你今后不必再东奔西走,留下替我看管这水月楼如何?” 张维放下酒杯,苦叹道:“公子你可是害苦我了。” 夏侯楙蹙眉道:“水月楼的掌柜,在叶县也是头面人物,怎说害你?” 张维急道:“在下另有事要与公子商议,可否借一步说话?” 夏侯楙正在兴头上,问道:“可是机密之事?” 张维摇头道:“这倒不是,只是你我之事。” 夏侯楙见众人都看过来,不悦道:“有话说在当面,如此遮遮掩掩,倒叫人以为我夏侯楙与人不善。” 张维故作为难,将那书信拿出来,低声道:“公子与关云长联姻之事,怎不先告知在下一声?我正在宛城求见关羽而不得,反遭一顿大骂。” 夏侯楙看信被撕成几片,怒道:“你不肯用心办事也就罢了,为何毁我书信?” 张维言道:“在下岂敢?这信是关羽撕毁,送到在下手上,否则我怎知此事?” “关云长好大的胆子!”夏侯楙大怒道:“他凭什么撕我书信?” 张维无奈叹道:“关羽并不同意这门婚事,故而在下被拒之门外,公子又写信去,便将我叫去大骂一通,连带公子也被羞辱。” “关羽安敢如此?”夏侯楙涨红脸色,咬牙道:“他还敢辱骂本公子?” 其中一人言道:“夏侯公子出身名门,身价过亿,深受魏公器重,关云长怎敢口出狂言?他到底说了什么?” “这……”张维为难道:“话有些难听,我可不敢乱说。” 夏侯楙攥着被撕碎的信笺,咬牙道:“你如实说来!” “他说……虎女焉能嫁犬子?”张维的声音不算大,但恰好让周围的人都听到,“还说公子若再提此事,便要来叶县,取……取你的狗头!” 砰—— 夏侯楙一拳砸在桌上,额头青筋直冒,怒吼道:“关羽老儿,欺人太甚!” 张维忙劝道:“公子息怒,关羽威震中原,夏侯将军都避其锋芒,你可不敢骂他。” “我骂他又如何?”夏侯楙怒不可遏,大喝道:“关羽不过解良一武夫,杀人亡命天涯。本公子将门之后,与他联姻,那是看得起他,真是狗坐轿子,不识抬举!” 张维拉住夏侯楙,低声道:“公子息怒,小心被荆州细作听去。” “听到又如何?”夏侯楙大吼道:“关云长,杀人犯,亡命徒,若不是丞相怜惜厚待,早已死了八百遍了,忘恩负义之徒,读的什么春秋?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大家都散了,散了!”张维拉着夏侯楙往后堂退去。 夏侯楙兀自跳脚大骂:“关羽,有本事就来砍我啊!” 好不容易将其安抚,张维叹道:“如此一闹,在下也不敢再回荆州了。” “有本公子在,你不必担心!”夏侯楙怒气不休,扯了扯衣领直喘粗气,“别人怕关羽,我偏偏不怕。” 夏侯楙被关羽拒婚,双方大骂之事瞬间传遍叶县,如风一般飘向许昌、南阳,越传牵涉越多。 到最后说关羽视夏侯一族如猪狗,夏侯楙骂关羽是草寇流贼,与刘备、张飞合谋蒙骗天子,欺世盗名。 这几日夏侯楙在叶县又名声大涨,人人见面便夸他有骨气,这普天之下,敢当众大骂关羽的,当数第一人。 夏侯楙正得意之时,张维又来急报:“公子快走,关羽杀来了!” “什么?”夏侯楙大惊,撒腿就往门外跑,忽然想起家中还有许多财产,又道:“人到何处,有多少人马?” 张维答道:“已到博望坡,有三百余人。” “哼,三百人必是家将!”夏侯楙冷静下来,冷笑道:“这必是关羽私自出兵,叶县可是刘琦亲自下令,不许任何人动刀枪,他敢造反不成?” 张维顿足道:“关羽若被激怒,连刘备也拦不住,更何况刘琦远在汉中?若被他冲进城中,你我性命不保,就算刘琦知道消息,为时已晚。” “唉呀,这该如何是好?”夏侯楙又惊慌起来,急得团团转,他的全部家当都在叶县,不能一走了之。 张维言道:“关羽仗势欺人,他能带兵,公子为何不能求援?” 夏侯楙忙问道:“我向谁求援?” 张维言道:“何不向昆阳报信,就说关羽已出兵,准备取叶县攻许昌,若不提早拿下叶县,中原危矣!” “此计大妙!”夏侯楙眼睛一亮,嘿嘿笑道:“这是关羽主动挑衅,刘琦也怪不到我身上,只要拿下叶县,这城中的钱财,岂不都是本公子说了算?” 张维言道:“事关重大,此事要机密而行,非公子信得过之人,不可报信,以免走漏消息。” “某将全部财产都留在叶县,岂能毫无防备?”夏侯楙得意笑道:“此次非但叫刘琦得不偿失,还能立下大功。” 张维恍然道:“原来公子早有准备,果然深谋远虑,在下佩服!” “那是自然!”夏侯楙冷笑道:“刘琦想利用我,他还嫩了点!” 第352章 先礼后兵 傍晚时分,忽然自昆阳方向来了三千曹军,不由分说便杀进叶县,将刘琦派驻的保安军杀退,控制城池。 商队不明所以,平日里本就心怀不轨者趁机抢掠,城内一片大乱,不少人慌忙出逃,惊魂未定。 夏侯楙将曹泰接入府衙,笑道:“子明,此次我助你拿下叶县,你可又欠我一个人情。” 曹泰蹙眉道:“我两军虽未约定停战,但叶县乃刘琦让出,这里诸多世家豪族之人,贸然闯入,恐受人责怨。” 夏侯楙冷笑道:“两国交锋,兵不厌诈,刘琦已在攻打凉州,还有何人情可讲?叶县乃中原咽喉之地,拿下此城,方可安保许昌。” 曹泰怒道:“你先说有敌军抢城,我才领兵而来,这岂非让我身背骂名?敌军在何处?” 夏侯楙劝道:“子明稍安勿躁,我在荆州的消息,向来不会有差池,关羽确实来了。” 曹泰微哼一声,若不是夏侯楙先前提供过几次重要情报,他绝不会带兵出动,这次可是冒着未请令的危险出兵。 要是荆州未出兵,非但违反军令,还要被人戳脊梁,这叶县汇聚各色人等,世家子弟乃至于朝堂之上都有人参与其中。 破坏此地就是断了所有人的财路,也会引发战事,非到万不得已,谁敢轻举妄动? 正说话之时,忽然守军急报,关羽果然领兵到城下。 “你看看,果然来了,为兄怎会骗你呢?”夏侯楙脸上竟带着几分喜悦。 曹泰却神情凝重,马上派人向张辽报信求援,关羽亲自出兵,极有可能要进兵中原。 二人快步来到城上,只见夕阳下站立一队人马。竟只有五百人,关羽横刀立马,三尺长髯在晚风中飘洒,斜睥着城上守军。 看城上将领出现,关平上前厉喝道:“夏侯楙,汝胆敢辱骂吾父,速下城来受死。” 夏侯楙大笑道:“吾乃夏侯婴之后,难道还不配令妹?是你父子欺我在先,我礼尚往来罢了!” 关平提刀骂道:“夏侯楙,可敢出城一战?” 夏侯楙把住城墙,冷声道:“不敢,你能奈我何?” 关平大怒,催马转了两圈,问道:“城上何人,敢袭击叶县?” 曹泰抱拳道:“关将军别来无恙乎?” “曹泰?”关平冷声道:“尔三人到襄阳时,刘公子何等厚待?今为方便两地百姓往来,我们特意让出叶县,汝为何出兵偷袭?” 曹泰抱拳道:“关将军兴兵而来,我等岂能不作防备?” 关平言道:“夏侯楙口出狂言,我今日只找他算账,识相的交出此子,速速退兵!” 夏侯楙大喝道:“关平,你父子就是来进驻叶县,休再花言巧语,我二人可不是三岁孩童。” 关羽忽然纵马到城下,沉声道:“夏侯楙,尔口出狂言,约某来战!今关某到此,汝却调兵袭击叶县,胆敢利用关某,叫尔死无葬身之地!” 夏侯楙看关羽杀气腾腾,吓得退了半步,强笑道:“你来找我算账,为何带着许多兵来?” 关羽抚须冷笑道:“这五百校刀手,乃某护卫,他们不会出手。” 夏侯楙大喝道:“关云长,休要多言,我们就是取了叶县,你又能奈我何?” “关某向来以德服人,先礼后兵,尔等可不要后悔。”关羽冷眼扫视城上曹军,带人扬长而去。 夏侯楙指着消失在夜幕中的人马,大笑道:“幸亏子明来得及时,关羽奸计未能得逞,铩羽而归。” “战事岂容儿戏?”曹泰蹙眉道:“今汝南人马不敢轻举妄动,必有忌惮,若因你二人私人恩怨,挑起中原战事,张将军仓促迎敌,你我岂非成千古罪人?” “岂不闻先发制人,后发者制于人?”夏侯楙笑道:“此战我军已占得先机,等关羽回去调兵来,张将军大队人马已取叶县。这一仗迟早要打,若能一举杀进南阳,子明将是头功!” 曹泰此时才觉有些鲁莽,但战事已发,没有退路,只好传令士兵守城,等候援军。 安排安后来找夏侯楙议事,却见其家中一片狼藉,家丁丫鬟们都忙着收拾东西,大包小包装在车上,一副搬家态势。 曹泰快步到大厅,见夏侯楙正命人将一块巨石装进箱子,吃惊道:“子林,你这是?” 夏侯楙拍拍灰尘,指着偌大的院子笑道:“贤弟来得正好,我特意将此地腾出来,送给你用!” “你要走人?”曹泰瞪大眼睛。 夏侯楙叹道:“贤弟乃是大将,有领兵之权,可建功立业,我如今只是个白身,留在此处有何用处?” 曹泰不悦道:“此事因你而起,你却连夜离去,叫我如何向张将军禀告?” “战事将起,已非我所能参与!”夏侯楙拿起桌上一个信封递过来:“此乃汉源钱庄一百万钱票,你好好收着……” “我要钱何用?”曹泰大怒,将信封一把打在地上,大声道:“你不许走,此事务必先向张将军说明。” “居然还有人不喜欢钱?”夏侯楙摇头叹息,俯身捡起信封。 还未起身,便听外面有人大叫起火,到门口大骂道:“哪个混蛋如此不小心?我这里可都是南越来的乌檀家具,烧坏了你赔得起吗?” 当当当—— 不仅后院叫喊,街上也响起鸣锣之声,百姓叫喊救火,转眼间天空通红,竟是四处起火。 二人急忙出门,只见街上乱作一团,天黑之后,有人开始抹黑放火,趁乱抢劫。 “快,派兵去汉源钱庄!”夏侯楙眸子里映照着两团火焰,催促曹泰:“那里有许多钱票,抢来我们就发了,哈哈哈——” 曹泰一把推开夏侯楙,传令道:“立刻查封各处街道,不许救火,胆敢有作乱奔逃者,杀无赦!” 曹军马上全体出动,到街上维持秩序,夏侯楙冲过来,指着最高的那座楼哭喊道:“救火,快救火,那是我的楼!” 曹泰顾不上这些,这城中汇聚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就等着这场大乱趁机捞一把,若不及时制止,必会引发大乱。 “报——”就在此时,守军跑来禀告:“将军,大事不好,有人逃跑打开西门,关羽杀进来了。” “什么?关关关……”夏侯楙脸色大变,一屁股坐在地上。 “关门有何用?快撤!”曹泰大惊,二话不说招呼人马便退。 第353章 重新振作 “钱,我的钱!”左边的库房着火,夏侯楙嘶声大吼,那里正装着他所有的钱票。 “公子快走,关羽来了!”侍从带着夏侯楙往外走。 “龙首石,必须带上!”夏侯楙指着箱子大叫。 两人上前抬起箱子,众人匆忙出门,四处都是浓烟大火,已隐约听到喊杀之声,有人逃命,有人还在疯狂抢劫,背着大包小包。 一支骑兵转过街巷,家丁大惊,扔掉箱子便跑,夏侯楙气得大骂,却又无可奈何,转过最繁华的背街,见两旁楼房店铺全部起火。 众人冒着烟火出城,曹泰整顿残兵,接应夏侯楙,顿足道:“此番激怒城中百姓,将关羽引进来,前功尽弃,这该如何是好?” 夏侯楙浑浑噩噩,回头望着大火,整个人失神落魄,忽然大笑起来。 曹泰吃惊道:“子林兄,你没事吧?” 夏侯楙指着那最高火焰,大笑道:“烧了……全都烧了,汉源钱庄也烧了,刘琦损失比我更多,哈哈哈……” 曹泰叹道:“现在不是计较得失之时,关羽很快就会追来,快走吧!” “完了,我的钱全没了……”夏侯楙忽然又大哭起来,边哭边爬上马背,曹军狼狈撤退。 此时关羽已进入府衙,端坐帅位,既不命人救火,也不去追赶夏侯楙。 周仓急道:“君侯再不出兵,夏侯楙那小子就跑了。” 关羽抚须道:“宵小之辈,由他而去吧!” 周仓怒道:“夏侯楙口出狂言,侮辱君侯,俺要将其碎尸万段。” 关羽抚须笑道:“虎不与犬斗,何必管他?” 正在此时,关平急进来禀告:“父亲为何不传令救火?” 关羽微哼一声:“某心头之火尚未平息,且容它再烧一阵。” 关平急道:“再烧叶县将化为灰烬,这里可有许多大公子的产业。” “随他去吧!”关羽缓缓起身,慨然道:“大丈夫若不能垂名竹帛,一切皆如这过眼烟云。” 周仓满脸疑惑:“君侯心中之气,到底消了还是未消?” 关羽大笑道:“岂不闻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故莫能与之争?” 关平蹙眉道:“春秋之中,似乎并无此语。” 关羽走到门口,夜风吹起征袍,朗声道:“自去岁孔明赠某《道德经》三卷,方知上善若水,善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令某心有戚戚焉。” 关平和周仓相视一眼,都震惊无比,这还是令人望而生畏的汉寿亭侯吗? 天明时分,张辽带领五千骑兵赶奔叶县,想趁机取城,靠近城池却大吃一惊。 只见叶县周围,营帐遍地,人马肃立,关羽出马立于阵前,诸葛亮轻摇羽扇站在城头,一夜之间竟变作前营阵地。 关羽抚须扫视惊诧莫名的曹军,朗声道:“文远,别来无恙乎?” 张辽心中惊疑不定,抱拳道:“许昌一别,数载未见,君侯威风不减当年!” 关羽一阵大笑,沉声道:“既知某到此,何故犯境?” “这……”张辽抱拳道:“听闻有人劫掠叶县,某特来平乱,既然君侯先到一步,那就告辞了。” 关羽沉声道:“夏侯惇教子无方,黄口小儿口出狂言,速将夏侯楙押来赔罪,否则某踏破中原,也要斩此子以消吾恨!” 张辽大惊道:“君侯威重天下,何必与一小辈较真?” 关羽大怒道:“晚辈小儿尚且污蔑于某,若不惩处,岂不为天下人所笑?看在往日交情上,某不与你厮杀,限期三日交人,否则休怪关某无情。” 张辽见敌军势大,不敢耽搁,辞别关羽领兵远遁,即刻传令在边境加强防御。 同时派人向许昌报信,荆州大军出动,关羽借口发兵,很可能要进军中原,需早做准备。 夏侯楙连夜回许昌,数年努力付诸东流,惊吓恼怒,又被两位兄弟嘲讽,妻子冷遇,一病不起。 曹丕闻讯,将夏侯楙接到家中,命医者诊视,这几年若无夏侯楙相助,曹丕不会如此快得到曹操赏识,进魏公后,直接定为世子。 外人都议论夏侯楙膏粱子弟,只知吃喝玩乐,一无是处,但曹丕却知道他这几年为曹家贡献极大,可谓忍辱负重,毫无怨言。 这一日终于稍有好转,夏侯楙躺在床上,望着屋顶喃喃道:“秋天,又是秋天,万事皆空……” 想起第一次去襄阳,也是秋天在襄江遇大风,船沉差点丧命,那渔夫说过一句话:春天的梦,秋天的屁,都是一场空。 这几年在叶县呼风唤雨,风光至极,果真仿佛做梦一般,一时间心灰意懒,竟取下床头宝剑,准备自杀。 恰好夏侯霸前来探视,赶忙拉住,大喝道:“子林,大丈夫在世,当提三尺剑建功扬名,稍遇挫折便寻短见,如何还配做我夏侯子弟?” “二弟……”夏侯楙目光呆滞,“我到现在一无所有,功业未成,家无所归,已然心如死灰。” 夏侯霸言道:“可还记得当年襄江之畔,我等立誓雪耻?这两年我苦练武艺,子明熟读兵法,都为扬名立万。你虽经营失败,但功劳尚在,丞相、世子心知肚明,否则岂能将你接到府中照看?” “唉——”夏侯楙一声苦叹,看看四周房屋,苦笑道:“事到如今,我已是孑然一身,还能有何作为?” 夏侯霸道:“我今日来,正是与兄长商议此事,中原大战将起,关中告急求援,淮南蓄养兵马,各处都是用人之际。只要兄长振作起来,以弟之勇,子明之智,齐心协力必能建功。” 夏侯楙一怔,疑惑道:“你二人各有所学,我一无是处,从未领兵,何必要带上我这个累赘?” 夏侯霸叹道:“兄长有所不知,我与子明虽有意领兵,但奈何威望不足,子桓不放心让我们单独出去。他对兄长一直评价极高,寄予厚望,只要你重新振作,主动为其分忧,定能受世子重用,执掌兵权亦未尝不可。” “当真?”夏侯楙眼睛一亮,又蹙眉道:“我……能行吗?” 夏侯霸言道:“你只需挂帅,筹策出兵,有我辅佐二人足矣!” “看来我终究逃不过将门之后的命运!”夏侯深吸一口气,大笑道:“兄弟齐心,一文一武,何愁大事不成?” 第354章 隆中对战略 夏侯楙振作精神,命人沐浴更衣,等他洗漱完毕,夏侯霸将曹泰也请来,一起商议。 曹泰言道:“此次调兵,子林可是害苦了我,若不是众将求情,差点被张辽斩首,如今在许昌,也是戴罪之身。” 夏侯楙苦笑道:“你只是虚惊一场,比起我损失数亿财产,又算得了什么?” 夏侯霸问道:“不知子林在叶县的财产藏了多少,假以时日,可再偷偷挖出运回。” “哪有什么金银财宝?”夏侯楙长叹道:“我库房中都是钱票!叶县交易,为了方便,大家都用汉源钱庄的钱票,如今票据烧了,汉源钱庄也化为灰烬,这下死无对证,空口无凭,都化作烟云了。” 夏侯霸吃了一惊:“怪不得各家都要找你拼命。” 曹泰不满道:“皆因你逞能,非要与关羽联姻,这不是自取其辱?” “那是我看得起他!”夏侯楙怒道:“关羽有何资本骄傲?张飞当年还抢走我姐……” 夏侯霸劝道:“好了,二位不必再争,大战将起,眼下正是立功扬名之时,你我要齐心协力才是。” 夏侯楙慨然道:“仲权所言极是,两次挫折,令我幡然醒悟,大丈夫志当垂名后世,钱财实乃身外之物。既然天意不叫我挣钱,必是要我统兵破敌,我们现在就去见世子。” 曹泰问道:“你可想好要去何处?” 夏侯楙道:“自然到昆阳效命,关羽竟敢小觑于我,我要亲手将其击败。” 曹泰失笑道:“叶县之事,各家损失都归咎于兄长,若不是世子保护,你早被各家兴师问罪,中原已无立足之地矣!” “竟有此事?”夏侯楙吃了一惊,怒道:“这帮唯利是图之辈,当初挣钱时若非我帮忙打点,哪里来的富贵?此次损失,谁能与我相比,竟还有脸找我算账,岂有此理!” 夏侯霸言道:“关羽指名道姓要找你算账,也是世子全力作保,你若到阵前,只怕被其一刀斩杀,你可知颜良、文丑之事?” “呃,这个……”夏侯楙不自觉摸了摸脖子,言道:“既如此,那就去淮南,家父……” “我不去!”曹泰当即回绝道:“家父交代过,我若再想统兵,不可在他麾下,免得受人非议。” 夏侯楙看向夏侯霸:“仲权,你方才说要请命出征,到底有何打算?” 夏侯霸笑道:“二位有所不知,家父正在关中与刘琦全力交锋,荀军师担心长安空虚,送信求援。今关羽大军压境,世子正愁无人统兵前往,我等前去关中,大有可为。” “关中好!”曹泰欣然点头道:“我正要与刘琦交手,一雪前耻。”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见子桓!”夏侯楙起身,抓住二人手臂,缓缓说道:“曹氏、夏侯氏新一代的荣光,将由我等发扬光大!” 三人郑重点头,意气奋发出门,往宫中来见曹丕,请命挂帅出征。 …… 诸葛亮利用夏侯楙虚荣,借机挑起战事,关羽自荆州出兵北伐中原。 与此同时,刘琦也自汉中出兵,隆中对战略即将实现,汉军士气大振。 先前张鲁为保汉中,破坏褒斜道部分栈道,夏侯渊命人修复小路,但不足以出动大军,故而几次无功而返。 穿行秦岭谷道,有多处需要从峭岩陡壁穿过,若无栈道,即便是人能过,车辆也无法通行,粮草便不能运输。 没有粮草辎重支援,无法大规模进军,走褒斜道南渡不下于偷渡阴平,更何况前方还有大军镇守? 曹操讨伐张鲁时,绕道走武都道,辗转千里,到阳平关时粮草耗尽,若不是守军自相生乱,只能无奈退兵。 诸葛亮第一次出祁山,街亭失守,各路人马损失严重,唯有赵云烧栈道从容撤退,毫发无伤。 后来曹真再取汉中,却因为修栈道行程缓慢,无功而返,气怒而亡。 钟会伐蜀时,更用借刀杀人之计,命许仪先锋开路,因治道不利将其处斩。 综合而言,陈仓道最为平坦,这也是诸葛亮北伐六出祁山主因,所以刘琦派赵云为大将,虽为奇兵,其实也是主力。 赵云出兵后,刘琦也以严颜为先锋,卓膺、邓贤随后带兵修复栈道,边修路边走,大军行进缓慢。 此时严颜已领先锋直入褒斜道,沿山崖小路而行,沿途清理障碍,设立哨卡防备曹军,供后军从容修路。 这一日雨后行军,斥候来报,前方一处要地青松塬,曹军当道建设营垒,有三千军把守。 严颜问道:“青松塬守将何人?” 斥候答道:“乃夏侯渊族侄夏侯德!” 严颜冷笑道:“曹军中尽是亲族膏粱子弟,中原无人乎?” 副将张翼抱拳道:“末将愿前去拔营,斩此人以助军威。” 句扶言道:“曹军驻扎青松塬,进可取汉中,退可保箕谷,以逸待劳,必定防备森严,需用计破之。” 严颜点头道:“曹军必探知我等出兵,却不出营交锋,必是奉命死守,可用激将法诱其出营,于峡谷杀之,再反攻营寨。” 张翼请令道:“末将先去。” 严颜大笑道:“此战乃我与曹军首次交锋,不可丢我川军的脸面。” 张翼抱拳道:“遵命!” 严颜虽然年纪大,但在川军中威望极高,此次拜为先锋,张翼主动请令追随,带着两位年轻小将历练。 句扶言道:“方才来路上,有一处悬崖密林,可供伏兵,师傅前去埋伏,弟子在此接应。” 严颜摆手道:“夏侯德必知某为前锋大将,若不出动,定会心中起疑,此番用引蛇出洞之计,某需亲自诱敌,孝兴前去埋伏,我自有道理。” 张翼先领一千人马到青松塬,见这里悬崖峭壁,山顶悬崖之上青松丛生,郁郁葱葱。 当道仅一条峡谷延伸向远处,曹军营寨用岩石垒砌,足有一丈高,高台上有箭楼哨台,守军早已擂鼓预警。 鼓声回荡于山谷之中,惊得飞鸟盘旋,曹军立于关上,张弓搭箭,严阵以待。 张翼出马上前大喝道:“某乃汉将张翼,营中何人,可敢与某一战?” 第355章 老当益壮 夏侯德奉命到前阵守营,早有探马报知汉军消息,在营前防守。 见来将只有一千人马,便跃跃欲试,问参军戴陵:“川将之中,你可听过张翼名号?” 戴陵摇头道:“虽未听过此人,但刘琦一向善于用人,绝不会派无能之辈为先锋,不可轻敌。” 夏侯德冷笑道:“某奉命拒敌,若不将其杀退,如何显我军威?” 戴陵急道:“夏侯都督命我等坚壁自守,不得贸然出兵,待汉军大队人马困于山谷,自有破敌之策,不可妄动。” 正犹豫之际,却听张翼大笑道:“听闻守将夏侯德,不过是膏粱子弟,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竟连答话都不敢么?” 夏侯德大怒,指着关下厉喝道:“张翼,汝不过无名之辈,某不屑与你对话罢了。” 张翼仰天笑道:“尔等宗族子弟,不过仗着曹操本宗乃夏侯氏,才能位列大将,其实并无多少本事。” “张翼,休要欺人太甚!”夏侯德大怒,提刀就往关门走来,“我要与你决一死战。” 戴陵忙劝道:“此乃激将法,将军不可中计。” 夏侯德大怒道:“被无名之辈当面辱骂,是可忍孰不可忍?若不出战,欺我中原无人焉?” 戴陵劝阻不住,只好领兵守营,为夏侯德掠阵。 鼓响三通,夏侯德出马,指着张翼沉声道:“今日便叫你知道夏侯氏子弟之勇!” 张翼大笑道:“夏侯氏之勇,当属夏侯惇最勇,先失一目,后为俘虏,在下久仰大名,可惜缘悭一面,令人遗憾。” “聒噪!”夏侯德闻言大怒,催马直取张翼。 二人在营外厮杀,刚过十合,张翼便支撑不住,拨马便走。 “哈哈哈,果然只会嘴上逞能,纳命来!”夏侯德怒气未休,紧追不舍,张翼惊慌不已,绕场而走。 正在此时,后面一将领兵赶到,纵马上前,让过张翼,沉喝道:“严颜在此,何人敢放肆?” 夏侯德赢了一阵,意气风发,抬头看来将须发皆白,大笑道:“刘琦竟派此等老卒上阵,看来是川中无人!” 严颜舞刀与夏侯德交锋,不数合便抵挡不住,张翼也来厮杀,二人围住夏侯德,勉强打成平手。 戴陵看得焦急,担心夏侯德有个闪失,他回去无法交代,只好打马出阵,敌住张翼,若能斩了严颜,便是大功一件。 老将军快走!”张翼见严颜抵挡不住,奋力逼退戴陵,二人拨马便走。 “想走?先问过某掌中刀!”夏侯德杀得兴起,冷哼一声,挥兵掩杀。 戴陵急劝道:“将军不可追!” 夏侯德大喝道:“趁胜追敌,壮我军威,似你如此怯战,何时能破敌?” 遂不顾戴陵劝阻,一声令下,守军齐出,一路上见汉军士兵抛戈弃甲,狼狈不堪。 夏侯德一马当先,他知道这座山谷前方,便是悬崖栈道,只能容一两人通行,这两千兵马一时无法通过,必死无疑。 夏侯德前方追敌,戴陵也不敢怠慢,留五百军守营,其余人马随后接应,见沿途许多步卒竟争抢兵器,大声呵斥,传令追敌。 夏侯德盯着严颜追杀,走过山谷,前方汉军拥挤在断崖口,严颜不得不掉头厮杀断后,两军混战在一起,汉军且战且退。 戴陵刚领兵赶到,忽然两边悬崖上鼓声震天,乱箭齐发,巨石树木从天而降,曹军顿时死伤无数。 夏侯德大惊失色,回头看时,只见高处密林中尽是伏兵,赶忙大叫道:“撤,快撤!” 失神之间,严颜已经拍马杀到,冷笑道:“年轻气盛,这便是下场。” 夏侯德忙举刀招架,奋力厮杀,忽然严颜精神抖擞,虎目圆睁,数合便杀得他手忙脚乱,方知中计。 “糟老头子,你……”夏侯德惊慌失措,被严颜一刀斩于马下。 后方戴陵见势不妙,早已带兵冒着箭雨往回冲杀,冒死冲出山谷口,后面张翼领兵追来,曹军被杀得七零八落,满山谷都是尸首。 戴陵惊慌逃回大营,张翼紧随其后,守军根本抵挡不住,两名军卒正准备关门,被张翼挺枪刺来,挑翻在地。 其余曹军见戴陵直奔后营而走,再也不敢抵抗,纷纷逃走。 山谷之中,严颜和句扶将曹军困在山谷之中,前后包抄,大喊劝降。 曹军见夏侯德被斩,援军又逃走,进退无路,早知汉军不杀俘虏,纷纷放下兵器跪地。 等二人押送俘虏到青松塬,张翼已取了营垒,将人马接入营中。 张翼欣喜道:“后营囤积许多粮草军器,此地正好可屯兵。” 严颜大笑道:“首战告捷,全仗二位之功,当真后生可畏。” 遂派人将曹军劝降,押送往后方去修路,首战告捷,当夜就在营中庆功。 据降兵交代,夏侯渊在箕谷驻扎大军,命夏侯德、夏侯尚兄弟为前营,于各险要处扎营布防,以守为攻,想在秦岭中耗尽汉军粮草。 这青松塬正是褒斜道交界之地,往前便是斜谷道,位于太白山山腹中,地势险峻,最高处名为拔仙台,由夏侯尚领兵把守。 次日人马休整,严颜与二将商议对敌之策,拔仙台居高临下,一面临水,虽未建关塞,却易守难攻。 严颜蹙眉道:“此战斩了夏侯德,其弟夏侯尚竟不来报仇,恐不肯再轻易出兵。” 句扶言道:“不如暂守此营,向主公报信,看曹军有何对策,以静制动。” 张翼首战告捷,锐气正盛,请令道:“任凭它天险之地,末将愿领三千人马破之。” 严颜道:“此次急攻青松塬,乃因我等轻装而来,并无辎重,故冒险行事,如今有了立足之地,钱粮充足,便不必冒险,徒损人马。” 张翼言道:“就算援军到来,也一样要出兵,何不先去试探虚实,若敌军不出,再作打算?” “伯恭之言倒也有理!”严颜思索片刻,吩咐道:“连日赶路,将士疲惫,我等距离大军稍远,也不可过于深入。再休整一日,若曹军还未见动静,你二人再出兵不迟。” 刘琦之所以选严颜为先锋,就是因他比黄忠更有耐心,又领兵老道,算得上智勇双全。 严颜自知此行责任重大,也不冒险行事,步步为营才一路有惊无险,否则早被曹军的陷阱困死在半路上。 第356章 未来可期 拔仙台曹军大营中,守将夏侯尚听闻兄长被杀,勃然大怒,就要起兵报仇。 逃回的戴陵急忙劝住,严颜虽老,但武艺高强,夏侯德并非对手才被斩杀,此时万不可轻敌。 夏侯尚怒道:“老儿欺人太甚,某誓杀此贼。” 只听一人大声道:“吾等奉命征汉中,平西川,今大军未出,反被贼来进攻,若不出兵,何时破敌,何日报仇?” 夏侯尚看去,正是族弟夏侯平,为人骁勇,本为夏侯渊亲兵,在徐州时得其指点,此次提拔为大将,正是要历练建功。 “贤弟所言极是,拔仙台地势险要,只需三千守军足矣!吾等本意为拦截敌军,令其不可逼近箕谷,耗其粮草,逸以待劳,可再分兵阻击。” 戴陵蹙眉道:“将军所言倒也有理,但严颜老奸巨猾,手下二将颇有用力,就怕分兵出去,反为其所破,得不偿失。” “老贼何足为惧?”夏侯尚大怒道:“汝败军之将,某尚未问罪,不知戴罪立功,反在此慢吾军心,长敌之气,再敢胡言乱语,一并治罪。” 戴陵无奈问道:“将军有何良策?” 夏侯尚冷笑道:“自太白山到青松塬,尚有几处险要之地,前后不过数里,遥相呼应,某连下三寨,沿途阻拦敌军。纵然不敌,亦可消其锐气,待敌人马疲惫,我精锐尽出,破之易如反掌。” 夏侯平赞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兄长此计,正暗合兵法。” 夏侯尚大笑道:“这些年我并未虚度光阴,潜心学习兵法韬略,正为今日出人头地。” 戴陵问道:“不知将军要在何处布兵?” 夏侯尚言道:“前方虎跳崖、青龙潭、七步崖皆险要之地,足以屯兵自守。” 戴陵见夏侯尚部署倒也得当,这几处地方都在太白山中,距离大营不远,援军半个时辰便能到达,便不再劝阻。 夏侯尚即刻命夏侯平、戴陵、刘柱三人各领人马前去扎营,山上留三千精兵,准备随时支援前军。 早有斥候将曹军动静报知青松塬,严颜闻报笑道:“某正愁前方关塞险固,夏侯尚竟分兵来战,真天佑大汉。” 句扶言道:“吾等初战已胜,这两日养精蓄锐,若可再斩将破关,三军士气正盛,便可一鼓作气拿下拔仙台。” “正该如此!”张翼大笑道:“我等在西川多年,未能一展所长,此番兵进中原,正是建功扬名之时,当放手一搏。” 严颜也是慨然一叹,他一生都在益州,早就想游览这大好山河,今年过花甲,虽有英雄迟暮之感,但总算能领兵出征,得遂所愿,若能兵进长安,此生何憾? 当下命还命二将为先锋,各领精兵往虎跳崖而来,此处两山对峙,褒水横跨而过,水流湍急,据说曾有猛虎跳过山崖,故而得名。 此处地形与青松塬又有不同,往前延伸便是慢坡,当道一座营寨,正在山坡之下,山上还有骑兵,随时可俯冲而下。 句扶言:“曹军如此扎营,前军布防,后军接应,却未想过那营寨一旦被破,则反阻骑兵,吾用武之地,正好一举破之。” 正观察阵势,忽然营中鼓声大作,竟有一将领兵出营,横刀立马前来迎战,正是夏侯平,打算斩将杀敌,军中扬名。 二人正中下怀,只见那人提刀大喝道:“严颜老贼杀我兄长,为何不来受死。” 句扶扫视来人,对张翼言道:“此人并非夏侯尚,却要为夏侯德报仇,必是夏侯氏宗族子弟,大多眼高手低,必不堪一击,可将其斩杀,就势杀入寨中,夺取营寨。” 张翼会意,立刻招呼人马等暗中准备,三百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布成阵势假意为句扶掠阵。 句扶上前朗声道:“某乃句扶,严颜乃家师,若要与他交手,先过我这一关。” 夏侯平见是无名之辈,信心大增,冷笑道:“听好了,某乃夏侯平,正所谓父债子偿,今日便先斩你祭旗。” 句扶斜睥来人,嘲讽道:“夏侯氏子弟果然都是如此,口气虽大,本事却半点全无,若非父辈荣光,恐怕都要当街逃犯。” 夏侯平勃然大怒,大喝一声催马出阵,举刀直劈向句扶,句扶上前迎敌,二人都是名师指点,武艺出众。 夏侯平见句扶武艺平平,冷笑道:“川中果然皆平庸之辈。” “聒噪!”句扶厉喝一声,忽然大刀横扫,将他兵刃荡开,反手一刀斩来。 夏侯平见这一刀气势惊人,不敢大意,急忙横刀招架,却未料这是虚招,那刀刃忽然翻转,竟向上反撩过来,快如闪电。 此时二马交错,速度极快,根本容不得他再变招,寒光闪过,便被句扶一刀斩于马下。 “冲啊!”句扶更不停留,一马当先直冲向慌乱的曹军。 句扶虽看起文弱瘦小,但川人大多如此,却又骁勇善战,加之严颜教练严苛,加之天赋远超夏侯平,故意示弱将其反杀。 曹军正在呐喊助威,未曾想形势急转直下,夏侯存被斩首,句扶纵马杀到,顿时大乱,转身便往营中逃走。 后方张翼早已蓄势待发,紧随其后,领兵冲杀过来,汉军士气如虹,跟随冲入营门,曹军被杀得措手不及,争相往后营逃走。 山上的骑兵大营失守,急忙下来相救,冲到一半见逃兵出门,前军慌忙勒马,后军收势不住,人马冲撞在一起,乱成一团,死伤无数。 句扶和张翼领兵冲到后营,曹军被自己人马撞得晕头转向,只有半坡上两百余骑惊慌逃走,其余皆被俘虏,死伤不计其数。 张翼将俘虏抓来审问,得知前方还有两座营寨,相隔不到四五里,立刻派人向严颜报信。 傍晚时分,严颜领兵到营中,对二将表现十分满意,欣慰笑道:“此番交锋,皆是年轻人上阵,曹军不过宗族子弟,我大汉未来可期。” 句扶言道:“曹军前方一营正在青龙潭,临水靠崖,我二人明日去取此地。” 严颜笑道:“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此时正当趁胜进兵之时,不可懈怠,坐失良机!” 第357章 名师出高徒 句扶疑惑道道:“今日胜了一阵,天色已黑,军士们休整待发,养精蓄锐,何来懈怠?” 严颜道:“此时士气正盛,曹军军心散乱,正当再接再厉,再下一城。” 句扶恍然道:“师傅之意,曹军失了一营,必定军心散乱,趁夜劫营,必能成功?” 严颜抚须笑道:“然也!此时天色已晚,必也以为我军休整,明日再出兵,那戴陵先前就败了一阵,必会叫人马养精蓄锐应战,却不料我连夜出兵,杀他个措手不及。” 句扶猛然醒悟,抱拳道:“师傅高见。” 张翼大笑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主公临行时说过,军中有一老,如有一宝,今我军中有二位老将军,必斩夏侯渊之头。” 严颜抚须笑道:“我等为先锋,自当开路破敌,此番能顺利进兵箕谷便足矣,夏侯渊便留给黄汉升吧!” 三人大笑,张翼抱拳道:“末将愿为前部,由我领兵向前,孝兴随后接应,老将军静听消息。” 严颜却摇头道:“此番出兵攻营,当速战速决,若被曹军援军赶至,我等黑夜里被困山中,将适得其反,老夫亲自统兵前往。” 张翼马上将两名曹军小校叫来,询问青龙潭营寨部署情况,三人一起商议破敌之策。 当夜三更时分,汉军出营,循着山路来到青龙潭,月已西斜,山风呼啸,松涛阵阵。 见曹军果然都在休息,只有十几人守门,箭楼上的哨兵靠着栏杆昏昏欲睡,显然他们也未料到敌军会连夜突袭。 严颜躲在一块巨石后吩咐道:“稍后看某射落营门口灯笼,孝兴便到东边放火,伯恭直冲大营,某自后接应。” 二将领命,各分兵去准备,严颜看着寨门口亮着两只灯笼,向前又走了数十步,张弓搭箭,等一队巡逻士兵走过,两箭先后射出。 朦胧的月色之下,只见那两只灯笼几乎同时坠地,嘭的一声轻响,惊动了门口的守军,几人骂骂咧咧,以为是风吹落灯笼,准备去捡起来。 轰隆隆—— 一阵闷雷般的声音响起,张翼带领五百骑兵,直冲向营门,门口的曹军未曾防备,迎面被骑兵冲突而过,传来凄厉的惨叫。 箭楼上的士兵急忙擂鼓,才响了两声,严颜已连发数箭,将高处的守军射杀。 曹营中一片大乱,与此同时,句扶也在东面放火,领兵冲杀而进,青龙潭杀声四起,烟火弥漫,惊得山中飞鸟走兽嘶吼远遁。 “杀!”严颜提刀跨马,白色的须发在夜风中飘荡,却丝毫不见老态,呐喊一声领兵冲入营寨。 张翼带兵直奔中军大营,守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沿途虽有曹军匆忙抵挡,但全被冲散,惊慌而逃。 戴陵正在帐中熟睡,被喊杀声惊醒,急忙披衣而出,只见火光中人马四处逃窜,不知道有多少敌军杀来。 不止戴陵,被惊醒的曹军也反应不过来,有些还未出帐,便被冲过来的汉军杀掉。 熊熊烈火之中,杀声震天,戴陵慌忙找过一匹马,往来路逃走,沿途之上,不少士兵连衣甲都未来得及穿戴,光着膀子狂奔。 句扶提刀冲杀,刀刃每一次划破骨肉,清晰的声音,飞溅的血珠,让他血脉贲张,浑身仿佛充满了力量。 曹军防备不足,戴陵仓皇逃走,被三人合力冲杀,没有一合之敌,杀得抱头鼠窜,不到一个时辰便将青龙潭拿下。 严颜马上传令救火,这里都是新立营寨,大多数还可使用,正好在此驻军,防备曹军反攻。 张翼赞道:“果然名师出高徒,在下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岂敢!”句扶经此数战,成长极快,心中颇有感悟,慨然道:“依我看来,还是主公会用人,夏侯渊则相形见绌,若形势反转,曹军来攻,我等又当如何布防?” 严颜欣慰点头道:“孝兴居安思危,又能举一反三,真孺子可教也!” 戴陵狼狈逃回,刘柱赶忙向夏侯尚报信,夏侯尚大怒,一大早便从拔仙台来到寨中,要将戴陵斩首。 刘柱求情道:“严颜老贼诡计多端,我等接连受挫,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可叫他戴罪立功。” 夏侯尚怒道:“汝先前守青松塬不力,今又失了青龙潭,还有何话要说?” 戴陵忙道:“汉军屡胜,必定骄纵,正所谓骄兵必败,青松塬地势开阔,今夜末将愿反去劫营,将功赎罪。” “此计可行!”夏侯尚点头道:“哀兵必胜,此战若能成功,便可一鼓作气杀退敌军,夺回青松塬。” 遂命戴陵去休息,刘柱收拢残军,整合兵力备战,晚上二将同去劫营,夏侯尚亲自守七步崖等候消息。 次日汉军早已重新安营布防,休整待命,若曹军反来攻营寨,便与之厮杀。 晌午时分,忽然一支三百人的援军赶至,却是参军马良奉命前来,严颜将其接入寨中。 马良慨然道:“主公听闻诸位旗开得胜,命吾前来参议军事,未料老将军又连取两寨,我等轻骑追赶不上,果有廉颇之勇!” “季常过奖了!”严颜笑道:“不知主公有何军令交代?” 马良言道:“主公深知老将军智勇双全,极善以守为攻,并未过多交代,只叫我等小心行事,大军尚在褒谷,不必冒险。” “颜定不负主公厚望。”严颜感动不已。 刘琦对他如此信任,再想起刘璋的忌惮排斥,心中竟莫名涌起一股酸涩,若能早三十年遇到如此明主,何愁功名不立? 马良询问军情,句扶告知前方还有一座营寨,距离拔仙台仅有三里地,山上便可望见营寨情况。 此处名叫七步崖,有一段峡谷窄处仅有七步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曹军在此布下重兵,山崖高处有哨探,易守难攻。 严颜抚须道:“曹军屡败,吾料夏侯尚曹氏宗族子弟,必心有不甘,此处距离太白山不过十里,今日却不来攻打,必有诡计。” 句扶心中一动,问道:“此处地势开阔,青龙潭南北河滩皆可出兵,莫非曹军也想来劫营?” 严颜点头道:“孝兴与我不谋而合。” 张翼大笑道:“果然不愧为师徒,竟如此心有灵犀,夏侯尚若敢出兵,正好送他兄弟去团聚。” 马良却道:“夏侯尚连设三营,意在消磨我军士气,其养精蓄锐趁势反击,一举破敌,曹军求胜心切,正好将计就计。” 第358章 后起之秀 天黑之后,刘柱与夏侯尚商议道:“今夜劫营,将军有多少把握?” 戴陵言道:“汉军远路而来,必定疲惫,连胜数战,以为我等不敢出兵,欲死守七步崖,此时发兵,正好出其不意。” 刘柱提醒道:“那严颜果然有些本事,此去千万小心,不可贸然进攻。” 戴陵此时已别无选择,抱拳道:“我自有道理,今夜我先领兵冲营,将军随后接应。” 刘柱一阵意动,也想早些立功,传令人马准备,三更做饭,四更杀奔敌营。 不觉已近中秋,皓月如玉盘挂在当空,戴陵领步兵在前,悄然潜行于山谷之中,前方早有斥候接应。 靠近青龙潭谷口,斥候来报,汉军白日整顿,修理营寨,严颜已于傍晚时分退兵,回守虎跳崖。 “真乃天助我也!”戴陵大喜,引兵靠近汉军营寨。 远远望去,果然火光并不多,稀稀落落,只有三队士兵巡逻,那营寨还是他部署的方位,变化并无多大。 等后面刘柱轻骑跟上,马上带兵分两路杀入营寨,寨中壕沟陷阱,通路营帐他都了如指掌,直冲向中军大帐。 守军防备不及,被曹军杀得七零八落,营帐中跑出许多士兵,惊呼逃窜。 戴陵传令放火,领兵往前冲杀,汉军前日的自己,来不及穿戴铠甲便向后逃走,戴陵部下极为解恨,奋力向前冲杀。 青龙潭边再次火光亮起,人喊马嘶,刘柱在后方看到,怕戴陵独得功劳,赶紧催兵追来。 戴陵正追杀汉军,忽然前方山谷处鼓声大作,竟有伏兵杀出,无数箭矢飞窜而出,前方追兵被射倒无数。 “有埋伏,退后!”戴陵急忙呵斥,叫住人马,先退回寨中救火。 刘柱冲到营中时,汉军早已逃得无影无踪,急道:“为何不追?” 戴陵看着月影下起伏的群山,蹙眉道:“方才林中乱箭射出,恐前方有埋伏!” “敌军败走,不过是断后者虚张声势而已,切莫错失良机。”刘柱见戴陵夺了营寨,也立功心切,领兵急追。 冲过谷口,果然不见有人拦截,继续向前追敌,招呼戴陵跟上。 戴陵略作犹豫,留下五百军救火,派人向夏侯尚报信,投桃报李跟随刘柱而进。 二人连夜穿过山谷,汉军狼狈逃窜,手中并无兵器,沿途无人阻拦,天明时分又追到虎跳崖。 前方逃兵撒腿狂奔,从山坡上涌入大营,营门处守军还在盘问,在营门处挤在一起,惊慌吵嚷乱作一团。 刘柱在山坡上看到,大喜道:“立功就在眼前,随我冲!” 骑兵自坡上呼啸而下,如洪流倾泻,势不可当,瞬间便冲入大营之中。 守军大多还在睡觉,听得喊杀之声,仓促抵抗,但为时已晚,挡不住士气如虹的曹军。 刘柱舞刀向前,忽然被一将拦住,大喝道:“尔等反贼,胆敢偷袭!” “哈哈,严颜老儿,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刘柱抖擞精神,催马上前与严颜厮杀,曹军也士气大涨,四面杀入营中,句扶、张翼招呼人马抵挡,却被杀得节节败退。 就在此时,戴陵也领兵赶到,见刘柱正在营中冲杀,不由大喜,喝令士兵冲杀山坡,也来抢攻。 “严将军快走!”张翼见援军赶至,舞枪挑翻两名曹军。 句扶也上前奋力挡住刘柱,二将保护严颜杀出重围,从前营逃走,张翼领残兵断后,三人狼狈退兵。 刘柱杀得兴起,还要追赶,戴陵忙劝道:“一夜连夺两座营寨,一雪前耻,前方青松塬已有援军,不可再追,过犹不及。” 刘柱也取了一座营寨,又见前方二将交替掩护,只好遗憾停留,二人正整顿人马,夏侯尚竟也领兵赶到,赶忙上前迎接。 夏侯尚笑道:“二位将军果然勇猛,一夜之间又取回两寨,以其之道反制其身,此战痛快。” 刘柱叹道:“可惜未能斩却严颜老头,否则便可直取青松塬。” “此战重振士气,足与严颜一战!”夏侯尚已觉满意,笑道:“全仗戴参军妙计,知耻而后勇,戴陵当记头功!” 戴陵请罪道:“末将失守青龙潭,戴罪立功,尚未赎罪,岂敢领功?” 夏侯尚大笑道:“参军不必忧虑,吾观严颜也不过如此,我等马上便可夺回青松塬。” 戴陵见夏侯尚亲至,有进兵之意,忙劝道:“严颜颇知兵法,虽被我奇袭败走,却不可轻敌。” 夏侯尚闻言不悦,心想戴陵一句话,便将功劳全部揽走,你能破敌,我便不能破敌? “老贼杀我两名兄弟,夏侯德更乃吾亲兄,今既取虎跳崖,更要夺青松塬为吾兄报仇。” 刘柱言道:“严颜老贼远道而来,连日交战,将士疲惫,已露败相,当乘胜追击。” 戴陵再劝道:“末将这几日打听过,严颜虽老,却是川中名将,刘琦已派援军到青松塬,将军奉命守拔仙台,此处方为要地,不可贪功冒进,因小失大。” 夏侯尚大怒道:“戴参军,莫以为你侥幸胜了一场,便可指点军事,似你如此胆怯,可知吾兄青松塬之败,你只管守好虎跳崖,看某建功报仇。” 戴陵无奈退下,夏侯尚对刘柱言道:“戴陵自以为追随过丞相两年,便知兵法,岂不知不过井底之蛙而已。某当年随丞相讨冀州、征乌桓,早晚聆听训教,参赞军机,诸多韬略早已烂熟于胸矣!” 刘柱赞道:“将军乃夏侯氏后起之秀,又深受世子器重,此番举荐为关中大将,必能建功扬名。” 夏侯尚与曹丕交好,深知曹丕此次举荐他追随夏侯渊,是有意提拔自己,作为亲信培植势力,自然也想好好表现。 人马休整一个时辰后,便与刘柱领兵来攻青松塬,严颜退入关内,并不应战,汉军士气低迷,坚守不出。 刘柱言道:“老贼忌惮将军英武,不敢出战,唯有调取兵器辎重强攻。” 夏侯尚退回虎跳崖,戴陵尽职亲自在营门巡守,却以为他是在故意嘲讽自己,心中反而不悦,遂不用强攻之法。 在帐中苦思计策,将刘柱叫来吩咐道:“明日你去搦战,却诈败而走,严颜必会追来,吾于山中埋伏截其归路,可斩此老贼。” 第359章 亦真亦假 曹军厮杀一日,也都疲惫,吃过饭后早早休息,戴陵继续巡营。 半夜时分,忽然兵报东营失火,戴陵马上带兵前往查看,并无敌军袭击,命人救火,小心戒备。 正到营前观察之时,忽然满营大火烧起,尤其外围栅栏木桩,形成一圈火海,在夜风中弥漫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戴陵大惊,见火势不可扑灭,忙传令敲锣擂鼓,叫士兵传令撤退,刘柱叫起夏侯尚,保护退后。 夏侯尚看满营大火,照得两边悬崖似乎在摇晃,大怒道:“戴陵如何守营,竟又被人偷袭?” 刘柱言道:“未闻杀声,似乎只是营中起火。” 夏侯尚一怔,仔细看去,果然只有曹军从营中出逃,却不见喊杀之声,骂道:“戴陵这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戴陵正领兵赶来,忙上前禀告道:“将军,汉军早在营中埋下火油柴草,营外栏杆中空,填了硫磺,有人潜伏军中引火。” “事先为何不查清?”夏侯尚怒吼道:“此事尽坏在汝手。” 戴陵闻言无奈叹息,汉军做事极为隐秘,那些木桩做了手脚,有些竹筒中装填硫磺,营中混杂有败军,事先谁又能料到? 此时整座大营火光冲天而起,照得峡谷一片通红,虽无敌军杀来,但虎跳崖显然无法屯兵,刘柱劝夏侯尚,众人又退回青龙潭。 这一番折腾,等人马安顿完毕,已经天色微明,夏侯尚暴跳如雷,哪里还能睡得着,传令升帐点兵。 对刘柱吩咐道:“严颜老贼虽诡诈,但正好助我成事,还用昨日之计,你去诱敌,我在虎跳崖埋伏,定叫其有来无回。” 刘柱领命出战,夏侯尚则分兵于两处山崖埋伏,只等汉军追来,将其截断厮杀,一雪前耻。 刘柱领兵再过虎跳崖,见营寨早已化为灰烬,还不时冒着黑烟,半边悬崖被熏得黢黑,峡谷中看起来有些恐怖。 刚领兵越过营寨,忽然两边伏兵杀出,左边句扶、右边张翼,将曹军杀了个措手不及,顿时一片大乱。 刘柱大惊失色,急忙整兵防御时,句扶拍马赶到,三五合便将惊慌的刘柱斩于马下。 曹军被自家大营挡住退路,溃不成军,死伤无数,零散败军逃回报信,正埋伏在山中的夏侯尚大怒,亲自领兵前来厮杀。 等他来到虎跳崖山坡上时,汉军早已撤退,只剩下满地尸体和伤残哀嚎的士兵。 夏侯尚传令伏兵继续等候,越过残营,命士兵救治伤兵,往青松塬搦战,高声辱骂严颜。 严颜大怒,出马与夏侯尚厮杀,二人交手十余合,夏侯尚暗自心惊,没想到这老将刀法了得,假戏真做向后败走。 严颜挥兵掩杀,却只追到残营便停下,看曹军退到坡上,大笑而归。 夏侯尚气得咬牙切齿,回营与戴陵商议道:“刘柱中了埋伏,严颜老贼惧某之勇,不敢来追,参军再去诱敌,吾计必能成功。” 戴陵劝道:“严颜不追,必是识破将军之计,我等只奉命守拔仙台,何必出兵,多此一举?” 夏侯尚勃然大怒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尔等食王俸禄,贼军入境,却不迎敌,是何居心?再敢抗命,军法从事。” 戴陵无奈,只好禀告道:“严颜先前夺营,将粮草辎重运走,今营中粮草已尽,请将军调拨粮草来。” “我自有道理!”夏侯尚不耐烦,强令戴陵出战。 下午时分,戴陵领兵再去诱敌,刘柱中伏身亡,戴陵十分谨慎,命士兵小心查探,任何峡谷草木都不放过。 一路上走走停停,不像进兵,倒像是搜查一般,甚至将那座化为灰烬的大营翻了个遍,看看天色不早,便传令撤退。 夏侯尚在山崖埋伏,等到傍晚时分,却见戴陵小心退回,不见追兵赶来。 夏侯尚问道:“如何不见追敌?” 戴陵答道:“严颜谨慎,按兵不动。” 夏侯尚冷哼一声,叫来一名士兵问话,却说戴陵只在前营处徘徊,担心前方有埋伏,并未进兵。 夏侯尚勃然大怒道:“原来前军屡次兵败,是你这狗贼消极避战,卖国之贼!” 戴陵忙摆手道:“将军息怒,听我解释……” 话音未落,夏侯尚愤怒冲到近前,将其一剑刺死,并晓谕三军,再敢有懈怠者,定斩不饶。 此时天色已黑,夏侯尚恼怒回营,却见营中一片冷清,后营士兵围在青龙潭边捕鱼,有人清洗野菜野果,才想起来忘了调拨粮草,赶紧派人到营中去运。 曹军接连吃败仗,士气低落,晚上吃了野菜稀粥,更是满营怨气,但见夏侯尚斩了戴陵,无人敢劝他退兵,草草歇息。 等大营粮草运到,已是三更时分,后营士兵又要卸粮清点,营中一片吵闹之声,有人被吵醒,再也忍不住,高声叫骂。 那些运粮和收粮的也满腹怨气,纷纷还嘴,于是前后营士兵隔着青龙潭对骂,唾沫如雨点般落入池中。 曹军们骂得不过瘾,却又不敢动手,先吐唾沫,后来拿起石头往对方身上打水,水花四溅,一时间青龙潭波涛翻滚。 不觉水势越来越大,没过脚面,曹军兀自不觉,上游有人被浊浪冲入潭中,下游有人还拍手叫好。 轰隆隆—— 忽然水势大涨,将一排人卷入潭中,曹军才发觉形势不妙,前方人群被冲散,才看到月光之下洪水滔天,满山谷席卷而来。 转眼之间,青龙潭消失不见,整座峡谷山洪暴发,曹军粮车、战马、帐篷瞬间被冲没,跟随洪流,往下游滚滚而去。 夏侯尚迷迷糊糊之中,觉得天旋地转,将他摇醒,忽觉身下潮湿,抹了一把全是水渍,猛然坐起,低骂道:“奶奶的,又尿床了!” 话音未落,忽然一阵巨大的力量撞来,将他震得跌出营帐,才发觉人在洪水中漂浮,四周都是惨叫之声,浊浪翻滚。 夏侯尚惊慌莫名,仿佛陷入梦魇之中,想醒醒不来,想逃逃不掉,死死抱住床板,大吼道:“这究竟是不是梦?” 第360章 攻守相易 青龙潭曹军被洪水淹没,冲得所剩无几,等到天明时分,水势退去,只留下满地狼藉。 严颜命句扶扮作运粮曹军,先往七步崖,过了狭窄处,曹军虽有警觉,但已经来不及反应,守将惊慌失措,被句扶一刀斩杀,曹军大乱,逃回拔仙台。 句扶趁势追杀,张翼紧随其后,二人奋力向前,冲上斜坡,直杀入大营之中。 拔仙台仅剩三千守军,主将夏侯尚出兵在外,军纪松散,前方交战,更料不到汉军来得如此之快,败军逃回报信,许多人还在睡梦之中。 二将左右冲杀,严颜也领兵前来接应,大军一拥而上,曹军根本抵挡不住,溃不成军,从后山往箕谷逃走。 句扶查点物资归来,笑道:“后营存了许多粮草,还有军器无数,加上先前所获物资,可用三月有余,足以等到大军到来。” 严颜嘱咐道:“拔仙台为斜谷咽喉要地,夏侯渊闻报定会来攻,需早做防备,不可大意。” 遂命张翼领兵守营,句扶派斥候到前方打探消息,随时做好应战准备。 中午时分,马良赶到营中,严颜亲自出迎,抱拳谢道:“全仗先生妙计,才能如此轻松拿下拔仙台。” 马良笑道:“严将军老当益壮,用兵得当,夏侯尚年轻气盛,非将军对手,在下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众人到营中,虽不敢大肆庆功,但严颜传令今日加餐,午饭做得极为丰盛,犒劳将士。 严颜慨然道:“久闻主公善识人用人,今随其出征,方知所言非虚,不说我这身老骨头还有上阵之日。先生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计谋,我军中人才济济,何愁汉室不兴?” 马良言道:“实不相瞒,在下此计,也是受卧龙指点,受益匪浅。” 句扶吃惊道:“那卧龙究竟有何本事,竟能料到此处战事?” 马良摇头笑道:“孔明曾言: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用兵当以地利为重,若不占地利,则可用水火造天时,此乃人谋也!” 严颜抚须道:“先生用此计,莫非便是看到青龙潭?” “真是!”马良点头道:“在下来军中,见青龙潭蓄水极深,上游有水,才思得此计,先诱出夏侯尚,将其一网打尽,取营便易如反掌。” 严颜大感佩服,抱拳道:“若某用计,只会趁曹军来劫营时将其伏击,先生却计高一筹,又用骄兵之计,引蛇出洞,实在高出一筹。” 句扶二人也都深以为然,见马良如此谦逊,更为钦佩,马氏五常,白眉最良,果然名不虚传。 马良言道:“拔仙台已取,前方便是箕谷大营,不可再进,当据关防守,等主公大军到来,与夏侯渊决战。” 严颜大笑道:“某此战破敌,已然尽兴,今攻守相易,接下来该到黄汉升大显身手了。” …… 箕谷曹军大营中,夏侯渊得知夏侯尚反攻汉军,连夺两营,正夸赞后继有人,谁知一夜之间形势大变。 守军来报前营失守,夏侯尚下落不明,夏侯渊惊怒不已,忙请荀攸商议。 他们原本计划在斜谷要道设二营,以青松塬和拔仙台层层布防,以疲敌军,等到入冬降雪,道路不通,汉军便被困死山中,不战自败。 刘琦从汉中到斜谷,大军出动,必会修理栈道,驱车运粮,到时候大军反攻汉中,路途通畅,可一举杀入汉中。 荀攸也没想到这二人如此不堪重用,夏侯渊夸赞夏侯尚兄弟熟知兵法,武艺高强,谁知一个轻敌冒进,一个分兵布防,接连失利。 荀攸思索片刻,言道:“敌军新得拔仙台,当趁其立足未稳,派大将立刻夺回,否则刘琦大军到来,前功尽弃矣。” “吾二侄被害,此仇岂能不报?”夏侯渊马上传令点兵,留荀攸守营,亲自出战。 荀攸提醒道:“严颜颇能用兵,不可大意。” 夏侯渊大笑道:“严颜老儿何足为惧?某要将其首级悬挂拔仙台,叫刘琦不敢再来。” 两万曹军气势汹汹来到山上,全都傻了眼,只见沿山最陡峭之处,平地又垒砌一丈高的石墙。 这里原本是曹军后营,只用木桩做成栅栏布防,谁知一夜之间垒砌高台,远处还有士兵在搬运木石,不断加高,将道路彻底堵死。 夏侯渊催马上前叫骂,严颜却按兵不动,传令各营不必理会,只是加高石墙。 曹军连番派人搦战,汉军无一人响应,曹军在山坡上进退两难。 夏侯渊暴跳如雷,打马靠近石墙,大喝道:“严颜老匹夫,无耻老贼,缩头老乌龟,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严颜抚须大笑道:“夏侯渊,当年也有人如此大骂老夫,与阁下同出一辙呀!” 夏侯渊愕然道:“还有谁?” 严颜笑道:“便是汝女婿张飞,不过你这口才可差了许多。” “呸!休在我面前提此环眼贼!”提起张飞,夏侯渊更气不打一处来。 最疼爱的侄女被抢走不说,还活捉夏侯惇、曹仁,逼得他不得已同意两家亲事,派曹泰往襄阳成婚,谁知晚辈又被摆了一道,成为笑谈。 严颜抚须笑道:“张翼德现正在汉中设宴,准备为老丈接风赔罪,将军这是迫不及待要见女婿了?” “岂有此理!”夏侯渊反被严颜激怒,在马上取出弓箭,飞马射箭。 这夏侯渊箭法也十分了得,借着战马冲势,一箭射向严颜面门,快如流星,准确无比。 严颜侧身闪过,大笑道:“偏你能射,叫汝看看老夫箭术!” 严颜也善用弓箭,也取弓箭,对着夏侯渊左右开弓,一连数箭自关头上射下,将其前后包围。 夏侯渊拨开眼前箭矢,不料侧方一箭射到,正中肩胛,所幸他反应快,侧身避让,箭矢穿过披肩,擦着头盔飞过,惊出一声冷汗。 严颜挽弓大笑道:“夏侯渊,可敢与老夫对射?” 夏侯渊拨马退到远处,提着长弓脸色铁青,严颜箭法也十分精妙,又居高临下占尽优势,与他比箭法,那不是找死? 马良在一旁见严颜不骄不躁,对曹军的咒骂充耳不闻,反将夏侯渊激怒,不由暗自点头,刘琦果然会用人。 第361章 铲除隐患 一连三日,夏侯渊叫骂无果,愤怒回营,传令准备器械准备强攻拔仙台。 荀攸言道:“严颜据山布防,攻营消磨士气,于军不利,敌军将至,当养精蓄锐备战。刘琦大军到时必来进攻,又连日行军,将士疲困,将军以逸待劳,攻无不破。” 夏侯渊不满道:“今西凉、中原战事皆起,若不早日败敌,任其大军入侵,恐成大患。” 荀攸笑道:“胜负不由众寡,成败在于须臾,昔日孙膑连败,诱敌深入,马岭坡一战除庞涓。今刘琦远离汉中,深入秦岭,必有懈怠之时,杨松已有消息送到,汉中可一战而定。” 夏侯渊忙问道:“汉中情况如何?” 荀攸点头道:“细作已顺利进城,张飞、魏延皆在城中,杨松早有意投靠丞相,只等将军反击进兵,一举杀到阳平关,自有内应,取汉中易如反掌。” 夏侯渊大笑道:“某要将刘琦人头留在这太白山上!” …… 两军于箕谷对峙之时,汉中也在积极操练人马,随时准备上阵支援。 自白水关至阳平关,车马络绎不绝,粮草自益州源源不断运至,由李严调拨,分发向祁山、陈仓道、箕谷三处战场。 “哈哈哈,俺又活了!” 府衙之中,忽然传来一阵炸雷般的爆笑,紧接着便听兵器碰撞,一阵乱响,后院一棵枣树轰然倒下。 正来汇报情报的马谡大惊,忙跑进去一看,只见张飞手提一把大刀,身上衣服撕裂,瞠目站在树旁,望着满地落叶如同雕塑一般岿然不动。 不远处的王双惊得目瞪口呆这把刀正是宋龙那把象鼻刀,重有六十多斤,不知什么材质做成,锋利无比。 但他自认还无法一刀砍断这棵腰身粗细的枣树,刚才张飞突然大叫,抢过刀胡乱挥舞,便将此树斩断。 王双咽了口唾沫,上前问道:“师傅,这是什么招式?” 张飞浑身一凛,回过神来,仰天大笑道:“悟了,俺也悟了,哈哈——” 马谡惊疑不定,站在廊下远远问道:“张将军可是因伤成疾,发疯了?” “你小子才疯了!”张飞将刀抛给王双,甩着酸痛的胳膊言道:“这两月指点你武艺,俺也有所心得,又想出一个招式,过几日再教你。” 王双大喜,忙问道:“师傅,这招式可有名号?” 张飞想了想,言道:“就叫破军式。” 马谡也明白过来,上前抱拳道:“恭喜将军重振雄威,我军又添一员虎将,何愁关中必定?” 张飞卷着袖子说道:“马上整兵,俺要出征。” 马谡忙劝道:“将军且慢,今曹军皆知将军养伤不能出兵,若用作奇兵,方见奇效。” 张飞蹙眉道:“祁山有张郃、于禁,陈仓道有子龙,子午道有魏延,唯独箕谷只有两员老将,俺不领兵,谁能破敌?” 马谡笑道:“主公从不会看错人,既然点二位老将军统兵,必有必胜把握。依在下愚见,将军还是继续养伤,不可叫曹军发觉,先派人向主公报信,趁此时间舒活筋骨,待主公将令传到,再出兵未迟。” “嗯,倒也有理!”张飞微微点头,问道:“魏延那小子情况如何?” 魏延此次奇袭子午谷,为了保密,刘琦让他从军中找出一个身形相似之人替代,整日练兵巡逻掩人耳目。 否则堂堂汉中太守,既未随军出征,也不在城中,必会引起曹军怀疑。 马谡答道:“魏将军在营中练兵,有头盔面具罩身,除非亲卫心腹,远处看不出破绽。近来几名曹军细作混在杨松商队中,悄然进城,已让他们将消息散布出去。” 张飞怒骂道:“杨松这反复小人,俺迟早将他人头拧下来。” 马谡言道:“主公临行前已有交代,杨松虽为小人,但毕竟为汉中杨氏族长,先前又助我等取汉中有功,若公然杀之,必会人心震动,此人需暗中处置。” 张飞蹙眉道:“城中监视虽多,但难免有疏漏之时,幼常不可托大,有此隐患,务必早除。” 马谡笑道:“在下已有对策,就在这一两日内除此隐患,今日正来与将军商议此事。” 张飞不满道:“此贼既然通敌,抓住细作找到证据,将其一网打尽,也能服众,何须大费周折?” 马谡叹道:“此人极为机敏,与曹军联络从不亲自出面,所有信物只用口头传话,魏将军曾暗中调查数月,却苦于证据不足,不敢贸然下手,今可借将军养伤之事,叫他自投罗网。” 张飞问道:“计将安出?” 马谡将张飞请到屋内,二人单独商议,王双则端着刀走到树桩前,只见断口平齐,光滑如镜面,暗自咋舌。 次日张飞忽然在城中发下榜文,因养伤不能出战,每日在府中烦闷,在东街摆下擂台,邀请汉中各路高手比武消遣时间,胜者重重有赏。 消息传出,城内一片轰动,第一日胜者赏钱五千,数量虽不多,却得了一件极其稀有的玩物,来自于贵霜的乌檀佛头。 虽说此物并不值钱,但听说是贵霜高僧开光,能保家人平安、财源广进,引得众人一阵羡慕。 次日又赏了一件南海鲸鱼齿,光洁如玉,冰凉温润,据说长久佩戴,能舒活经脉,有养颜益寿的功效。 一时间张飞手中奇货引起百姓关注,那杨松最喜欢猎奇,家中钱财金银无数,唯独缺这些稀奇珍宝,暗中托人以高价收购,但都不愿出售。 杨松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也派镖局镖师上台比武,结果几位高手都被打败,眼睁睁看着宝物被别人取走。 想起先前与他联络的曹军细作说过,曹营中斥候个个身手不凡,只要跟着商队进入城中,便可刺探军情,与他再无瓜葛。 杨松实在按捺不住,连夜找到联络之人,请他派一位斥候出手,并许诺只要拿到宝物,必有重谢。 那人犹豫再三,终于答应下来,次日派人上场,那人果然身手不凡,接连打败数人,赢得张飞一阵掌声,赏了一串菩提佛珠。 杨松眼看宝物到手,在远处激动得直握拳,正送上物品之时,忽然有人大叫道:“他并非杨家人,乃是曹军细作。” 第362章 风云变幻 那人脸色微变,转身喝道:“在下乃杨氏镖局的镖师,阁下不要污蔑好人。” 张飞起身大喝道:“俺在这里摆擂取乐,谁敢捣乱?” 只见说话之人走出人群,抱拳道:“张将军,在下在洛阳见过此人,曾与夏侯渊出入皇宫,绝不会有错。” 那人吃了一惊,厉喝道:“你……血口喷人!” 说话之人冷笑道:“曹军细作虽有本事,但你们别忘了,我炎风营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台上之人闻言脸色大变,转身便冲入后台,从擂台后面跳下逃走。 张飞勃然大怒,砸了桌上的酒坛,怒吼道:“紧闭城门,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此人。” 杨松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听到张飞怒吼,顿时心慌意乱,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回家中,命人紧闭大门。 躲进书房坐了一阵,又跑进卧房,藏到床下懊悔不迭,大骂那曹军细作,既然敢来汉中,应该没有熟人才对,竟会被人认出来,真是蠢猪。 那人以镖局镖师的身份上场,必会查到自己身上,杨松事先毫无防备,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应付。 很快便听得外面响起敲门声,官兵已经找上门来,杨松浑身被汗水湿透,觉得床下也不安全,干脆打开暗道钻进库房之中,藏在对方金银的木架之后。 不多时便听有人在开库房铁门,杨松抖如筛糠,爬起来偷看,却不想推动货架,上面金锭银块砸下来,当场砸得头破血流。 等马谡带人冲进库房拿人时,杨松已被埋在金银之中气绝,看到如此多的财物,众人无不大惊。 饶是马谡出身于荆州马氏,田产数百顷,也从未见过这么多财宝,光这里一眼所望见的,恐怕要抵得上汉中一年赋税。 想起刘琦临行时再三交代,哪怕将杨松大卸八块,府中的财物也不能损失一文,此人所藏足以支撑北伐钱粮。 马谡心惊不已,马上传令将府库封存,杨家大小人等全部看押,整个府中不得任何人出入,由炎风营接管。 他亲自审问杨柏、杨松妻妾及管家,曹军内应及细作早已拿获,杨家人无可辩驳,待证据确凿后,将杨柏斩首示众,杨家财产罚没充公。 消息传出,满城轰动,百姓无不拍手称快,杨松兄弟本就臭名昭著,只因迎纳刘琦有功,众人敢怒不敢言,不想他们还不知足,竟又勾结曹军,真是死有余辜。 汉中隐患清除,张飞也有些迫不及待,整日勤加练武,盼着刘琦书信,期待和关羽会师洛阳。 …… 关羽自南阳出兵,天下震动,张辽调十万大军于昆阳一带布防,战事一触即发。 消息传到江东,正犹豫是否要亲临前线的孙权当即动身,带诸葛瑾、张纮渡江北上,留张昭、顾雍调度粮草,全力支援淮南。 先前好不容易取淮南,又被曹军水淹寿春,如今刘琦拿下益州,进军西凉,眼看又要拿下关中之地,此次图谋中原,东吴绝不甘落后。 前一次合肥战败,孙权也急于雪耻,听从周瑜建议,任陆逊为军师,吕蒙为都督,江东上下同心,北伐徐州。 就在东吴全体军民关注江北战事之时,一艘来自交趾的商船来到建业,船上运载珍珠贝壳、珊瑚鱼干,各种深海奇货,引起一阵哄抢。 自去岁以来,孙权派船探索东南海域,越来越多的渔民大胆追随,向深海处进发,虽然冒险,但所得物资也越多。 孙权又专门派人收购这些物资,越是稀奇之物,价值越高,渔民无不奋勇向前,可能一次所得,便一年吃喝无忧,自然越探越深。 有人陆续探到许多海岛,马上报告官兵,由东吴水军前往探索,报信之人也有奖励,甚至还能优先上岛搜集物资。 三层的商船之上,太史享带着两名随从先挑选物品,最终挑了一座淡紫色的珊瑚,还有一个脑袋大小的蓝色鱼胆,带回府中交给吴国太。 吴国太欣慰笑道:“智忠果然有孝心,还记着老身说过的话,这种鱼胆可比鹿茸灵芝,正好可治你四叔的病。” 孙匡自从淮南之战,受伤后便一病不起,医者束手无策,最后老夫人亲自出手,遍寻民间偏方医治,这蓝色鱼胆正是最稀缺之物,终于被他找到了。 太史享恭敬道:“夫人交代之事,在下一直铭记在心,今主公北上讨贼,府中无人,嘱咐属下多孝敬夫人,有何差遣,尽管吩咐。” 国太慈爱笑道:“汝父子真忠良也,你虽不如子义之勇,但性情儒雅,为人多智,择日老身让元叹指导于你,将来可为孙氏股肱矣!” 这便是暗示让他拜在顾雍门下,太史享大喜,忙抱拳道:“多谢夫人提携。” 吴国太点头笑道:“子义与伯符乃挚交,仲谋既然留你在府中,今后便不必如此多礼,多与孙登亲近,你二人将来可要撑起这江东基业呐!” 太史享谢过,问道:“不知药何时煎好,我给四叔送去。” “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吴国太频频点头道:“还需配药熬制,傍晚再来取。” 太史享告辞而出,又陪孙登读书,吃过饭后带着煎好的药送到孙匡家府上。 回程时却被一人叫住,到街旁回春堂医馆中,太史享心中疑惑,跟着来到后堂一间病房,便见一位身形高大,却须发皓白的老者正在等候。 太史享愣了片刻,忽然浑身一震:“爹?!” “不许声张!”那人赫然就是太史慈,命人将门关上,才问道:“府中情形如何?” 太史享心情激动,一把抓住太史慈的手臂,看他骨肉如柴,须发皆白,不禁鼻头一酸,垂泪道:“父亲,你病情如何了?” “放心吧,已有解决之法,否则我也不会来到江东!”太史慈也舐犊情深,按着太史享坐下,点头道:“吾儿看来成熟了许多。” 太史享抹着眼泪,忍住要嚎哭的冲动,惊喜道:“父亲有救了?” 太史慈微微点头,又问道:“老夫人对你如何?” 太史享一阵咬牙,点头道:“已取得老妖婆信任。” “真相未查明之前,不许如此不敬!”太史慈沉声道:“你可明白我为何为你取字智忠?” 第363章 海上奇兵 太史享咬牙道:“君虽选才,臣亦量主,吾辈非愚忠之人,自当谨记父亲训教,查明此事。” 太史慈点头道:“你到建业后,可曾再吃过凤梨酥?” 太史享答道:“因孙登喜爱此物,国太也常做,孩儿却不敢乱吃,只请孙登先用,才敢动口。” 太史慈双目微凛,言道:“为父潜行江东,是为彻底查明此事,你下次想办法带出一块来。” 太史享疑惑道:“若国太给孙登吃的只是普通食物,父亲能尝出不同来?” “愚蠢!”太史慈冷哼道:“华先生高足李当之也在药铺中,此人有药王之称,只要与先前公瑾那块相比,自能找出线索。” 太史享大喜道:“孩儿遵命。” 太史慈又问了一些最近情况,便催促道:“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父亲……”太史享毕竟还年轻,回到江东心惊胆战,好不容易来了靠山,见一面就要离去,有些不忍。 “汝今已长大成人,何以如此怯懦?”太史慈不悦道:“为父当年在你这年岁时,只身往海外,亦不曾畏惧。大丈夫在世,当快意恩仇,替天行道,方不失勇士之志。” “是!”太史享暗自咬牙,躬身退出。 太史慈又道:“若无要紧之事,不必常来医馆,我自会派人与你联络。” 太史享走后,李当之从隔壁转来,言道:“国太命贤侄搜罗南海奇物,大多均可入药,看来她果然精通医术。” “哦?”太史慈双目微凛,沉声道:“先生不说,我等外行一无所知。某闻吴侯开拓南海疆域,也是国太建议,想来其中必有蹊跷。” 李当之叹道:“朝堂之事,在下一窍不通,将军要在江东调查此事,还需自建业选心腹之人相助,只贤侄一人在府中,恐怕所得有限。” 太史慈点头道:“某正有此意!先主刘繇之子刘基深受吴侯喜爱,现为建业县令,必能助我行事。” 李当之言道:“虞翻先生已到岭南寻找线索,可将此消息告知,或许这种奇药不在山川,而在深海之中。” “深海?”太史慈抬头望向远处,喃喃道:“公瑾不知此时到了何处。” …… 淮南大战将起,孙权亲至合肥督战,三路攻打寿春。 吕蒙领大军北上,周泰、蒋钦领富陵湖水军,自淮河接应,又命孙瑜自庐江从夹石攻寿春之后。 江东男儿卷土重来时,周瑜正领一军沿海北上,沿途哨船循着小道探路而行,速度虽慢,但从渔民口中消息,已过徐州东海郡境内。 对于刘琦、庞统所言的郁州岛,周瑜确信不疑,当年刘备在徐州兵败,正是糜竺相助,才得以重整旧部反攻吕布。 山海经中也有郁洲山记载,就在东海郡胊山东部海中,又名苍梧山,徐盛本为徐州东海人,也听渔民提起过此地。 船行两月,往北天气转寒,徐徐海风变得有些刺骨,周瑜已无法长久站在船头,正在船舱查看地图,忽然士兵来报,徐盛归来。 周瑜忙到船头,见徐盛身穿蓑衣,背着斗笠,正从小舟登船,上前亲自将他拉上来,急问道:“文向,情况如何?” 徐盛抱拳道:“幸不辱命,末将扮做渔夫打听消息,那郁洲岛本土人叫苍梧山,原本由糜家控制,有两千多私兵,糜家走后,此处便成为荒岛,但半年后又被一群贼人占领,极可能是黄巾余孽。” “哼,黄巾贼何足为虑?”周瑜冷笑一声,吩咐道:“马上找向导带路,即日杀奔岛上。” 徐盛言道:“末将已带来三名渔人,他们曾被贼人劫掠欺压过,心中怀恨,愿为向导。” 周瑜赞道:“文向做事果然周到,出发!” 程咨言道:“不知那苍梧山情况,更不知贼军数量多少,不如先派人探清虚实,才好出兵。” 此次领兵出海,未免被曹军细作发现,周瑜只带徐盛领兵,其余皆柴桑水军,还有部分太史慈在豫章时留下的旧部。 程普病逝之后,程咨要为父报仇,守孝三月便执意跟随周瑜出兵,周瑜感其忠义,对外宣称到坟前居丧,暗中随船出海。 周瑜傲然笑道:“纵张角重生,某有何惧?此岛上之贼,不过乌合之众,吾料十余年躲避荒岛,早已不堪一击。今已入冬,海上大雾弥漫,吾有司南为向导,贼军必料不到,正好突袭。” 程咨问道:“在下曾听过指南车,但早已失传,都督从何处觅得此物?” 周瑜慨然道:“此乃子瑜二弟孔明所赠,若非此物,我等岂敢冒险出海?” 程咨大惊道:“卧龙竟有如此之能?” 周瑜遥望海面,想起二人彻夜长谈,知音相遇,嘴角泛起一抹笑意,自孙策之后,又遇孔明,人生何幸? 不过想到孙策之事,周瑜又皱起眉头,不知江东内部现在形势如何,如果真如刘琦、诸葛亮规划那般,将来会师中原,又该如何自处? 船队在两艘渔船的带领下继续向北,虽有大雾,但渔民对这周围极为熟悉,小心翼翼前行。 等到天色大亮,雾色渐稀,前方渔船停下,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黑影轮廓,便是苍梧山。 周瑜让渔船靠后,将船队分作三部,自南部向前,往岸边靠拢,随着大雾逐渐散去,前方出现一片沙滩。 靠近之时,猛听得岸边传来一片惊呼之声,岛上之人也发现吴军,巨大的战船让所有人大惊,以为怪兽来袭。 船直冲到岸边沙滩上,水军一跃而下,抢占登陆之地,这些水军训练有素,深知水战抢得立足之地是关键,下船后奋勇向前。 岛上贼人数年未曾交锋,偏安一隅,早已失去凶性,整日只是打鱼晒网,与渔民相似。 他们未曾料到,有一日会有如此精锐的士兵来袭,许多人手中只拿着渔网钩叉,见官兵杀到,甚至不知是何方兵马,全都愣住了。 “将士们,冲啊!”徐盛怒吼一声,挥刀大步冲过去。 水军蜂拥上岸,当先几位贼人被砍翻,其余惊慌失措,掉头逃窜。 第364章 谋取中原 周瑜传令守住南岸,正准备分兵搜索,占领岛屿,忽听得远处传来鼓响,有贼人拿着刀枪棍棒杀出来。 当先一人面色黝黑,身形魁梧,提刀厉喝道:“什么人如此大胆,敢闯苍梧山?” 徐盛横刀胸前,看着队列散乱的贼军,神色轻蔑,沉声道:“江东水军到此,降者不杀!” “吴兵?”那人吃了一惊,“徐州已被东吴占领?” 徐盛上前一步问道:“你可是贼人首领?” 那人惊疑不定,大喝道:“吾乃黄巾力士管承,与江东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们为何而来?” “管承?”徐盛倒是听过此人名号,劝道:“尔等当年为患青州,被曹军驱赶,不想竟逃至此处,若能弃恶从善,与我等同心破曹,还有建功立业机会,切莫错过。” “阁下可是管承?” “哈哈哈,笑话!”管承仰天大笑道:“本王在此逍遥自在,何必受狗官兵欺凌?” 这管承正是当初黄巾军渠帅之意管亥之子,管亥被杀后,带领残部流窜于青州诸山中。 后来曹操灭袁氏,占领河北,黄巾余孽作乱,曹操亲征青州,管承败于乐进,渡海逃走,发现苍梧山,便在此收拢残部,自立东海王。 “竟敢自立恶王丸,当真怙恶不悛!”徐盛大怒,提刀喝道:“速来受死!” “老大,我来收拾他!”旁边一名喽啰急于表现,挺枪杀向徐盛。 徐盛低喝一声,大刀斩去,将那人手中枪柄砍断,未等对方反应过来,反手一刀便将其枭首。 徐盛提着傲然而立,刀刃上血珠不断滚落,沉喝道:“还有谁?” “欺人太甚!”管承大怒,招手大喝道:“兄弟们,一起上,不可让他们回去报信。” 他以为这深海之处,东吴水军必定是误打误撞找到这里,人数不多,必须要斩草除根,否则有逃兵回去,吴军源源不断杀来,后患无穷。 贼人也知形势危急,一拥而上,徐盛架住管承,东吴水军和贼军混战在一处,沙滩上喊杀声震天。 周瑜按剑站在一块礁石上,见两军厮杀,这些贼军铠甲兵刃残破不全,根本不是对手,连指挥的兴趣都提不起来。 管承曾与官兵多次交锋,本来还有些本事,但自从到了这座孤岛,便高枕无忧,多年来养尊处优,武艺早已稀疏,哪里是徐盛的对手。 勉强撑过十余合,便抵挡不住,此时见周边喽啰尽被杀散,向后逃奔,顿时手忙脚乱,转身要走,却被泥沙陷住,跌了一跤。 徐盛手疾眼快,舞刀横扫过来,管承坐在地上仓促遮挡,但为时已晚,眼睁睁看着寒光闪过,眼前的景物便旋转起来。 徐盛一刀砍了管承,贼军彻底大乱,向岛上逃走,吴军紧随其后,犹如砍瓜切菜,转眼冲入寨中,杀得贼人抱头鼠窜,跪地求饶。 不到半个时辰,苍梧山便被吴军占领,只见岛上顶端却是一大片空地,北部山崖下竟还有田地盐场,只是多年未曾使用,早已荒废。 周瑜看着那些破败的房屋,脏乱不堪的仓库,便猜到这是当年糜家避乱所建,命士兵看押俘虏,叫其清理岛屿,准备在这里暂修水寨。 徐盛不解道:“若按地形来看,此处向西可直入徐州腹地,向北可到青州,都督不趁机进兵,何以驻扎于此?” 周瑜笑道:“孤军深入,本为大忌,若非曹军无水军,我等岂敢贸然北上?今粮草所剩无多,三军将士、船只器械也急需休整,暂在此处屯兵,最为安全。” 程咨言道:“都督所言极是,我等跨海远来,既无粮草,也无援军,若贸然上岸,必会陷入孤绝之地,不知都督接下来有何打算?” 周瑜言道:“吴侯早与辽东公孙康联络,按照行程,辽东兵马此时也该到青州,可派哨船打探消息与之联络。辽东军自北部攻东莱,我们自琅琊东取北海,两军南北夹击,青州唾手可得。” “原来都督还要向北,定让曹军措手不及。”徐盛惊喜不已,想不到周瑜这次远行,竟要直取河北。 周瑜言道:“今曹操北征鲜卑,吴侯再战寿春,曹军主力必在淮河一带,先前水军奇袭淮河口,曹军虽加强沿海巡逻,却绝料不到我们会取青州。” 程咨点头:“都督此举可谓高明,青州东部延伸海域,进可取河北,退可入大海,曹军也无可奈何。” 周瑜传令各营将船只隐藏好,整饬装备,将那渔民也暂留岛上,以免消息走漏,派人到琅琊境内打探中原动静。 半月后斥候来报,孙权已兵分三路,与曹军对战于肥水,公孙康果然出兵攻东莱,想恢复先前所置营州刺史。 领兵之人正是前刺史柳毅,此人曾被大将张辽所败,心有不甘卷土重来,已占领青州海滨一带,攻打东莱黄县。 另外中原战事也已爆发,关羽领十万荆州兵北上,与张辽在昆阳交锋,两军交锋,互有胜败,正在对峙之中。 周瑜大感意外:“此次中原之战,关乎曹刘胜负存亡,刘琦竟未统兵?” 斥候答道:“听闻刘琦为救马超,去了汉中,于陇西诛灭韩遂,不知现在何处。” “哦?”周瑜双目微凛,沉吟道:“刘琦以关羽为大将,卧龙为军师,看来对此二人极为信任,托付中原大事,其意在关中之地。” 程咨大喜道:“刘琦若定关中,可自长安出兵,与关羽遥相呼应,夹攻中原。都督出奇兵取青州,曹军四面迎敌,应接不暇,其大势去矣!” 周瑜却忧心道:“那孔明有惊天之谋,再以关云长之勇,恐张辽难挡此二人,一旦突破许昌,中原必会大乱,不知吴侯能否及时攻破寿春,夺取徐州接应我等。” 徐盛笑道:“淮南有十五万精兵,虽都督不能亲临阵前,但有黄盖、韩当等老将,又有吕蒙、陆逊等翘楚,江东英豪尽出,对付曹仁、夏侯惇绰绰有余。” 周瑜言道:“若只是曹氏宗族将领,倒也不足为虑!但曹操新提拔司马懿为军师,此人颇有谋略,子明初学兵法,恐非其对手,未知陆伯言能否与之较量。” 程咨言道:“都督勿忧,吴侯这两年也苦学兵法,早非昔日之主,量司马懿一介儒生,也是初到军中,安能匹敌三人之智?” 第365章 打草惊蛇 入冬一场小雪,却无法冷却中原烽火燃烧之气,曹刘两军在对峙试探后,关羽终于按捺不住,领军北进,张辽退守昆阳。 外面寒风料峭,帐内烧着火炉,诸葛亮收到汉中密报,与关羽商议道:“主公兵出褒斜道,也遇大雪难以进兵,已命翼德悄然返回武关,要将军拨精兵两万,自蓝田攻长安。” 关羽抚须笑道:“幸得三弟中毒不深,今既能出战,自当拨兵,吾今兵分四路取中原,又有东吴于徐州牵制,纵曹操在许昌,也难抵挡。” 诸葛亮点头道:“曹操身患重病,却远走辽东,必已料定事不可为,只为身后之名去讨鲜卑,不管关中或豫州,只需突破一处,曹军必将土崩瓦解,克复中原指日可待。” 关羽卧蚕眉微蹙:“今曹军重兵屯昆阳,西扼鲁山,东御汝水,这一月对峙,可谓滴水不漏。张辽乃当世良将,其武艺与某不相上下,又深知韬略,不知军师可有对敌之策?” 诸葛亮笑道:“正所谓百密一疏,今曹军已成守势,迟早必有破绽。胜兵先胜而后求战,求稳之计,重在戒急,将军既知张辽之勇,当伺机而动,谨防其反扑。” 关羽抚须傲然笑道:“张辽于逍遥津大破孙权,皆因江东皆鼠辈耳!某视曹营众将如草芥,岂能任其来去自如?” 诸葛亮点头道:“正是慑于云长虎威,张辽才不敢贸然出兵,退守昆阳,此乃南阳中原咽喉之地。昔日光武大战于此,一战而续汉祚两百年,今将军反攻中原,又战于昆阳,有帝乡之众,何愁不能取胜?” 关羽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朗声道:“关某虽不敢自比古人,但自二位兄弟结义以来,便矢志兴汉,还复洛阳,方不负亡兄托付。” 正商议之时,辅匡回营,只见盔甲残破,十分狼狈,请罪道:“末将取伊阙关不利,未到关前便被曹军埋伏,请将军治罪。” 关羽吃了一惊:“不想此处竟有重兵把守,这该如何是好?” 诸葛亮却示意辅匡起身,安抚一番,命其退下休整,言道:“曹操虽北征,但对后事早有安排,关中以夏侯渊为大将,荀攸为军师,淮南以曹仁为将,中原则留张辽镇守,以贾诩为军师,此人善谋,心思缜密,恐早已料到我等要从小路偷袭。” 关羽忧心道:“某素知贾文和心机深处,曹孟德尚自愧不如,此人在军中,需再三谨慎。” 诸葛亮却笑道:“君侯勿忧,伊阙关之战,吾早已料定矣,此举不过打草惊蛇而已。” 关羽疑惑道:“军师此举有何深意?” 诸葛亮言道:“伏牛山绵延数百里,十分险峻,经此一战,其必会加强防备,吾意调动曹军兵力,故布疑阵,叫其难辨虚实,才好一战克敌。” 关羽抚须问道:“辅匡兵败,军师还有何对策?” 诸葛亮言道:“可再命杨陵去攻伊阙关,吾已命文聘自江夏出兵,那里有武胜关,可自大别山直取汝南腹地,此乃楚庄王图霸中原之路也,若据此关,可直逼谯郡,中原必将大乱。” 关羽蹙眉道:“孤军深入,若无后援,只恐难以成事。只派小股兵力骚扰,恐难取胜。” 诸葛亮笑道:“自古用兵,当出奇制胜,奇正相合方得兵法之妙,吾以奇兵虚张声势,令敌疲于防备,必会露出破绽,张辽更不敢分兵袭扰后方,此时便可伺机进兵。” 关羽点头道:“军师高见。” 诸葛亮又道:“今两路奇兵已动,正该从正面进军,张辽守昆阳,挡中原要道,将军可遣偏师取摩坡,令其自救,吾自有对策。” 关羽言道:“摩坡有乐进镇守,与昆阳形成掎角之势,非甘兴霸不能胜任。” “云长与我不谋而合!”诸葛亮点头而笑,遂传令升帐,以甘宁为先锋,领兵直取摩坡。 甘宁欣然领命而去,此次未能跟随刘琦西征,正是将他留在南阳待战,早已等候多时,终于到一展身手之时。 摩坡位于鲁山以东,只有部分丘陵河流,向东便是一马平川的昆阳地界。 甘宁亲自领兵在前,苏飞随后接应,人马正行之间,忽然前方哨马停住,守军前来禀告,前方山坡上有守军巡视。 甘宁看到远处旗帜闪动,冷笑道:“曹军果然有所防备,但不过螳臂当车而已。” 正观察之时,山坡上一军杀到,只见一将横刀厉喝道:“吾乃魏将曹曦,何人胆敢犯境?” 甘宁摆开阵势,出马冷笑道:“自曹贼僭位,人心离散,早已无人可用,都是这等宗族无用子弟。” “今日便叫你知道本将厉害!”曹曦大怒,催马来战。 两马相交,甘宁摆动大刀,只一招便震得曹曦上臂发麻,大惊失色,拨马败走。 “果然无用之徒!”甘宁大笑,领兵追赶。 汉军一鼓作气杀到山上,曹曦败退,曹军大乱,两军混战一阵,弃营而走。 甘宁还要再追,苏飞提醒道:“那乐进乃曹军大将,岂能用此无用之人?恐怕前方有诈。” 甘宁笑道:“这些宗族子弟,只是仗着父辈功劳身居要位,实则并无本事,纵然乐进在前方,某有何惧?” 甘宁领兵继续向前,直追过两座山梁,前方摩坡大营已经在望,乐进闻报,赶忙领兵前来救应。 二将交锋,不过十合,忽然后营鼓声大作,左路乐林、右路曹曦引军冲来。 甘宁大笑道:“区区小计,能奈我何?” 面对这样的伏兵,甘宁早有准备,不退反进,奋力与乐进厮杀,对两翼伏兵不管不顾,恰好后面苏飞领兵赶到,催军前来接应,两军混战一处,曹军反而陷入包围之中,乐进见人马大乱,狼狈退走。 此时天色已晚,甘宁催军赶杀一阵,缴获军器无数,就在曹曦营中休整人马。 一场大胜,众将无不欣喜,夜里苏飞小心巡营,不见曹军来攻,众人不由放松警惕,准备明日一鼓作气夺取摩坡大营。 第366章 半路伏击 次日平明时分,甘宁领兵再进,直逼近曹军摩陂大营。 曹军探马报信,曹曦又来厮杀,大喝道:“甘宁,我等屡次相让,休要欺人太甚。” 甘宁大笑道:“曹曦小儿,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回头对苏飞低声道:“前方不远便是曹营,看某杀退曹曦,紧随其后冲将过去,直冲大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一如先前取叶县之时。” 短兵相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苏飞领兵准备,甘宁已催马向前,直取曹曦。 曹曦拍马交战,只三合便被甘宁杀得大败,转身又逃,若不是甘宁故意手下留情,早将其一刀斩杀。 “随某杀!”甘宁大吼一声,挥刀追赶,身后八百锦帆军一同冲上前。 曹曦撤退,曹军阵型大乱,被甘宁拍马赶到,连杀数人,两军乱战在一处,正在此时,乐进领兵来接应。 甘宁上前敌住乐进,二将厮杀,曹曦也领兵返回,将甘宁人马包围,到处都是刀枪撞击声。 苏飞见势不妙,忙领兵上前接应,双方人马混战在一起,喊杀惨叫不绝于耳。 乐进与甘宁交手三十余合不分上下,二人将遇良才,杀得难分难解,苏飞敌住曹曦,却将其杀得节节败退。 约到五十合,乐进也挡不住甘宁之勇,渐感气力不济,被一阵猛攻,节节败退,兀自咬牙死撑。 甘宁见苏飞占了上风,锦帆军又个个都是精锐,杀得曹军阵容散乱,优势已现,大笑道:“乐进,降者不杀!” 乐进微哼一声,沉着脸奋力厮杀,此时曹曦已抵挡不住,斜刺里落荒而逃,苏飞随后追杀,曹军阵型大乱。 咚咚咚—— 就在甘宁逼退乐进,正准备传令追敌之时,忽然身后山中鼓声大作,后方鲁山脚下,无数伏兵杀出,忙带兵转头结阵御敌。 当先一将催马舞枪,迎着甘宁便刺过来,甘宁大喝一声,横刀招架,只听一声巨响,二人各自后退。 “来者何人?”甘宁心中震惊,曹营众将他大多都见过,唯独不曾见过此人。 “西凉张绣是也!”那人调转马头,冷然盯着甘宁。 “哼,原来是丧家之犬!”甘宁沉声大喝道:“后队变前队,随我杀!” 甘宁上前敌住张绣,苏飞也立刻领兵突围,想尽快退至山下。 “嘿嘿,贾文和果然妙计,甘宁必败矣!”乐进在后方见状大喜,再次整兵而来。 曹军两面夹击,将甘宁所部包围在山谷之中,汉军腹背受敌,阵形彻底大乱。 甘宁拼死向前冲杀,但张绣也曾有枪王之称,武艺并不下于乐进,一时间奈何不得。 其所带领的西凉骑兵也十分精锐,从山坡上冲杀下来,借着斜坡,如猛虎下山,席卷而至,直冲入汉军阵中,以锦帆军之勇,也只能避其锋芒。 曹曦带兵从南路包抄,将汉军退路彻底堵死,三路人马齐攻甘宁,饶是他武艺高强,一时间也冲突不开,山下惨叫声此起彼伏。 朝阳升上半空,山坡下两军混战,汉军已被分割成三部分,被曹军围追堵截,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战况十分惨烈。 曹曦首次领兵,见就要抓住大将甘宁,兴奋不已,大笑道:“贾先生早已料到尔等要来偷袭摩陂,甘宁,你要怪,就怪卧龙徒有虚名吧!” 甘宁咬牙厮杀,他也没想到许久不曾露面的张绣,竟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带领的西凉骑兵也十分骁锐,果然还是诸葛亮失算了。 “兴霸快走,我来断后!”苏飞见人马陷入重围,大喝甘宁撤退。 甘宁不肯舍众兵而去,大吼一声奋力杀向张绣,只要将此人斩于马下,再挡住乐进,或许才能率众突围。 “甘兴霸,今日便让你的人头,让某家再振雄威吧!”张绣自然明白甘宁心思,大笑一声挺枪死死缠住。 就在汉军奋力厮杀之时,忽然后方曹军大乱,却又有一支汉军从外围直攻过来,杀得曹军旌旗倒戈,人马乱窜。 一将挺枪催马,杀得曹军人仰马翻,正是陈到带领白毦兵赶来支援,从背后杀向西凉军。 “援军到了,随我杀!”甘宁精神大振,接连数刀,便将惊疑不定的张绣杀退。 甘宁从怀中取下铁锤,远远朝张绣砸去,带领锦帆军杀透西凉军,很快便与陈到会合。 “尔等休想逃走!”乐进眼看伏击将成,却被援军破坏,勃然大怒,舍了苏飞,与张绣合兵一处前来追杀。 苏飞正决定拼死断后,终于长出一口气,转头找曹曦厮杀,带领残兵稳住阵型,且战且退。 陈到只带来两千人马,虽然精锐,但数量并不占优,很快又被曹军从远处包抄过来,依然还处于下风。 山坡下四将围作一团,捉对厮杀,两军混战之中,忽然山坡后喊杀声大作,又有援军杀到。 马蹄声响处,只见一员年轻小将自坡后领兵杀到,正是关平又来支援,马上与周仓兵分两路,从左右包抄过去。 此时曹军厮杀许久,将士已有些疲惫,正凭着一股士气咬牙死战,见汉军又有援军赶到,无不心惊,士气骤然跌落,两翼又被冲杀,顿时阵型大乱。 汉军正处于重围之中,拼力死战,有援军赶到,自然拼死一战,士气大涨,转眼形势改变,将曹军杀得七零八落,分割成数队。 曹曦正躲避苏飞,指挥士兵围攻那些乱军,正赶上关平杀到,急忙上前抵挡,却不料关平武艺高强,准备不足,被其一刀斩于马下。 左翼曹军彻底大乱,右边周仓也势如猛虎,张绣、乐进被缠住,其余曹军将领挡不住这三人冲杀,各自奔逃。 “撤!”乐进见大势已去,怒吼一声,与张绣向后突围。 甘宁狂笑道:“偷袭甘某,还想走吗?” 反杀回来的甘宁怒火中烧,再也不管手段是否高明,一手舞刀缠住张绣,一手拿出铁戟,直接砸向张绣的坐骑。 “卑鄙!”张绣大怒,赶忙举枪拨开。 甘宁又一刀砍来,大笑道:“看我这招如何?” 却将腰中铜铃解下,一串直打向张绣面门,张绣急忙低头闪避,却不料那铜铃仿佛有魔力一般,粘在头盔上,哗啦啦作响。 张绣奋力甩头,拳头大的铃铛在眼前晃荡,吵得他双耳发麻,怒吼道:“卑鄙狗贼,不讲武德!” 第367章 料敌先机 张绣手忙脚乱之时,甘宁又取下另一根短戟,狠狠打向其坐骑,正中脑门门之上。 那战马嘶鸣一声,轰然倒地,将张绣掀落马下,不等甘宁动手,几名锦帆军一拥而上,便将张绣乱刀砍死。 “唉呀,可惜了!”甘宁收拾武器摇头道:“抓活的!” 一人骂道:“这等卑鄙老贼,十年前就该死了,不乖乖在家养老,竟妄图杀将军再成名,我呸!” 甘宁整兵再来厮杀,此时乐进也被陈到拦住,看张绣、曹曦被杀,两边汉军围攻过来,自知大势已去,奋力突围而走。 大将阵亡,曹军不战自溃,甘宁等将紧随其后,三路掩杀,势不可挡。 乐进狼狈回到营前,大喝守军开门,纵马跃过营门,大吼道:“关门,全军……” 噗通—— 话音未落,忽然马失前蹄,原来营门后竟藏着绊马索,连人带马向前翻滚而去。 后面跟来的曹军大惊失色,有人逃命,有人上前救应,却见营中乱箭齐发,射倒无数人,曹军惨叫倒地。 乐进被摔得眼冒金星,狼狈爬起,见守军竟对逃兵放箭,大吼道:“住手,瞎了你们的狗眼?” “哈哈哈,是你瞎了狗眼吧?” 忽然身后一人大笑,扭头看去,竟是无数汉军包围过来。 乐进大惊失色,一屁股坐在地上,惊问道:“尔等是何人兵马?” “吾乃汉将霍峻是也!”那人提刀冷笑道:“尔等自以为得计,却不料尽在孔明预料之中,吾等早已等候多时了!” 此时甘宁等人已领兵杀到营前,曹军进退无路,四散逃命,降者不计其数。 乐进此时脑袋一片空白,实在想不通为何明明胜券在握,结果却败得稀里糊涂,还失了摩陂大营。 见此情形,黯然长叹,正准备拔剑自刎,却被霍峻派兵上前,将他绑缚起来,押往叶县大营。 甘宁看到营中的汉军,愕然道:“这是什么情况?” 关平上前抱拳笑道:“军师早已料到曹军会出兵伏击,便用引蛇出洞之计,甘将军于此吸引守军,待守军前来围攻,却趁虚袭击大营。我等随后再来救应,将此地曹军彻底击溃。” 甘宁摸着满脸胡茬,暗赞孔明之谋,却又蹙眉道:“如此说来,军师将我等当做诱饵不成?” 关平言道:“此战凶险至极,父帅本待亲自出征,却又担心曹军起疑,除此之外,满营众将非甘将军不能当此大任。” 甘宁仰天大笑,遂不以为意,领兵到营中休整,与关平等仔细询问诸葛亮之计,不想他竟连曹军埋伏都算计在内,众将无不叹服。 …… 昆阳城中,张辽见关羽多次派兵骚扰各地,心中愈发不安,几次向贾诩问计,却只告诉他以静制动。 昨日探马来报,关羽分兵攻摩陂,张辽便心中隐然不安,但又想乐进守营,又有张绣在鲁山设伏,必能杀退来犯之兵。 一大早便派兵不断打探消息,听闻甘宁所部被困鲁山之下,关羽发兵支援,张辽也准备出兵。 贾诩却道:“关羽几次分兵袭扰,不过是见无机可乘,故意为之,此番派大军攻摩陂,必为牵动大军,将军不可妄动。” 张辽急道:“关羽分兵支援,恐二将难以抵挡,功亏一篑。” 贾诩笑道:“纵然不能击败甘宁,也叫汉军铩羽而归,再不敢轻易犯境,守势不变。若将军发兵,恐沿路已有伏兵,关羽必来攻昆阳,反倒自乱阵脚。” 等到傍晚时分,忽然败军逃回,禀报张绣、曹曦被杀,汉军奇袭摩陂大营,乐进被擒,守军几乎全军覆没。 张辽大惊道:“这……怎么可能?” 贾诩揪着胡须半晌不语,长叹道:“卧龙果然名不虚传,是我害了张将军!” 张辽急道:“摩陂不可丢,当速发兵去救。” “不可妄动!”贾诩眉头紧皱,他对诸葛亮了解并不算多,只当做刘琦等人来对付,没想到此人计谋如此之深,愈发谨慎起来。 张辽顿足道:“若不取回此地,关羽必从鲁山攻颍川,迂回北上!豫州境内空虚,将如决堤之水,一发不可收拾。” 贾诩思索良久,叹道:“救与不救,我等已陷入被动境地:救则有伏兵拦截,关羽大军随后便到,不救则境内有危。此时唯有决一死战。” 张辽大惊道:“先生一直求稳,为何此时却要孤注一掷?” 贾诩言道:“孔明数路出兵,看似扰敌,实则奇正相合,若有一路突破,正如将军所言,将如蚂蚁溃堤,后果难料!此时唯有举全军之力,杀退关羽,其余各处兵马便如无根浮萍,不战自退。” 张辽双目微凛,问道:“先生有多大把握?” 张绣战死,乐进被擒,形势愈发险峻,若再对峙下去,防线迟早要崩溃。 贾诩抬起浑浊的双目,看不出喜怒,淡淡道:“胜负非但在人谋,亦在将帅之能,未得先机,结果难料。” 张辽心下一沉,看向贾诩神色复杂,曹操将此人留在许昌,助他退敌,还未决战,便说出这等丧气话? 贾诩似乎还沉浸在张绣被杀的悲伤之中,长叹道:“若使将军埋伏于鲁山,甘宁必死无疑。甘宁若败,有乐进守营,诸葛亮之计焉能成功?” 张辽暗叹一声,想当初官渡决战,袁军何其强盛,他也未曾感觉如此无力过,全军斗志昂扬,收复河北,那是何等雄心壮志? 白狼山一战,屠灭乌桓,安定北方,从此声威大震,武将如云、谋士如雨,大有横扫江南,一统天下之势。 一切的根源,都在刘琦崛起之后,南阳一战,让曹军损兵折将,士气全无,形势正如袁绍官渡之败,全营锐气尽失,变得死气沉沉。 如今曹操远走漠北,曹军四面迎敌,人马捉襟见肘,形势翻转得如此之快,莫非这就是盛极必衰的道理? 收起杂乱的心绪,问道:“军师说要决战,莫非与关羽正面交锋?” “非也!”贾诩也收敛心神,揪着胡须言道:“吾观孔明之谋,在于料敌先机,其步步争先,巧弄机谋,吾当以拙破之。” 张辽听得满头雾水:“不知先生有何对策?” 贾诩淡淡道:“即刻出兵攻夺摩陂。” “又要出兵?”张辽心中有些恼怒,那刚才一番对话,岂不是在放屁? 第368章 以拙胜巧 摩陂消息传来,关羽等将大喜,此战诸葛亮料敌先机,早已准备好援军,又另遣别部袭营,大获全胜,众人无不心服。 甘宁等人回营报信,关羽大喜,重赏锦帆军,命其先去歇息。 关羽命人将乐进押来,问道:“将军亦当世虎将,可愿弃暗投明?” 乐进冷眼扫视众人,沉声道:“关将军昔日在许昌如何,何必又来问我?” 关羽一声轻叹,知道乐进并无降意,派人将其押赴宛城,那里自有杨俊、简雍等人劝降。 关平急道:“曹局失了摩陂,士气低落,为何还不出兵?” 诸葛亮笑道:“张辽有贾诩为谋,必会小心谨慎,敌不动,我军不可妄动。” 正商议之时,探马急报,曹军分兵向西去救摩陂,张辽亲领大军出昆阳,来与关羽对峙。 诸葛亮言道:“张辽分兵攻摩陂,又担心将军去救,故而大军尽出,可与之一战。” 关羽抚须笑道:“曹营众将,除文远以外,某视之如草芥耳,出城必败。” 遂传令大军开拔,关羽亲自领兵往舞水而行,探马来报,张辽派兵渡河,驻扎于河南。 关平抱拳道:“孩儿愿为先锋,将曹军杀退。” 关羽蹙眉道:“张辽如此用兵,未免冒险,军师意下如何?” 诸葛亮轻摇羽扇,笑道:“张辽人马尽出,渡河南下,必是见张绣被杀、乐进被擒,手中无将可用,意在决战,毕其功于一役,胜则可直取叶县、博望,扼守南阳要道。” 关羽冷哼道:“张文远又想用逍遥津那一套,孤注一掷,将关某看做碧眼儿,欺人太甚!” 诸葛亮对关平言道:“小将军前去试探虚实,尽力厮杀,能胜则胜,却切记不可追敌,那贾诩老谋深算,小心中计。” 关平大喜,领兵先出,离河四五里,便见前方人马攒动,尘土飞扬,曹军正在岸边扎营,看敌军杀到,马上在河岸边摆开阵势。 关平遥望曹军不过两三千,催兵上前,大喝道:“曹贼篡逆,尔等还不速降?” 曹营中一将催马上前,厉喝道:“某乃董衡,来将通名!” “关平是也!”关平自从到荆州后,一直追随关羽左右,苦练武艺却无从发挥,早就蓄势待发,催马直取敌将。 “纵关羽来,能耐我何?”董衡冷然一笑,打马迎敌。 二马交错,只听一声巨响,董衡双臂发麻,心中大惊,果然虎父无犬子,大吼道:“兄弟,一起上!” 后面董超早已随时准备,打马出战,二人敌住关平,关平怡然不惧,三人走马灯一般厮杀。 交手二十余合,周仓看对岸出现大批曹军,正准备渡河,又担心关平有闪失,领兵直冲上前。 周仓接住董超厮杀,曹营中鼓声大作,曹军自岸边杀来,两军混战在一处。 对岸曹军阵前,忽然红旗摆动,很快上游一支人马飞速杀到,从背后包抄过来,将关平人马包围起来,三面围攻,汉军阵型大乱。 “有埋伏,快走!”关平大惊,挥刀逼退董衡,招呼周仓突围。 二人交替掩护,奋力冲杀,冒死杀出重围,曹军随后掩杀,汉军大败而走。 关羽正领兵行进,忽见前军败退,得知关平中伏,惊怒不已,猛催赤兔越过乱军,直杀向曹军。 关平、周仓收拢残军紧随其后,折返杀回,只见沿途曹军正在争抢兵器,乱作一团。 关羽直冲上前,青龙刀横扫,就有三四人凌空飞起,惨叫不绝。 曹军听得马蹄声,抬头见是关羽,根本不做抵抗,将手中武器和抢来的物资一并扔掉,抛戈弃甲撒腿狂奔。 “狗贼竟敢偷袭,受死!”关平羞怒交加,催马紧跟关羽,挥兵掩杀。 曹军早知关羽之勇,惊慌失措满山逃窜,溃不成军,乱军直冲入河岸大营中,守军一片大乱,擂鼓示警。 董衡、董超慌忙出营,见关羽杀到,吓得魂飞魄散,董衡被关羽迎面一刀枭首,董超怪叫一声拨马逃走。 关羽直冲入曹军阵中,大刀横扫,没有一合之敌,杀得曹军人仰马翻。 关平随后拍马赶到,正撞上惊慌失措的董超,将其一刀斩落马下,曹军彻底溃败,在岸边四散奔逃。 关羽父子兵分两路,沿河东西追杀,追得曹军魂飞魄散,大多数跳水逃命,舞水中水花四溅,人满为患。 对岸曹军急得大喊,却又无可奈何,关羽在岸边如猛虎般往来巡视,谁敢过去救人? 门旗之下,贾诩矮小枯瘦的身影藏在阴影之下,抚须道:“上阵父子兵,关云长威猛不减当年!” 朱灵急道:“军师,到底要不要救?” 贾诩不动声色道:“任他去杀吧!” 朱灵震惊不已,低声道:“既为同僚,岂能见死不救?” 贾诩言道:“钓鱼需用香饵,更何况伏虎?” 朱灵愕然,虽不明白贾诩之意,但知道董衡兄弟之死却在贾诩意料之中,叹道:“可怜二位兄弟枉死。” 贾诩淡淡道:“既食王禄,自当为主尽忠,若用董衡等人性命换来中原安定,可谓死得其所。” 此时曹军已被全部逼得跳入河中,关羽横刀立马,命士兵齐声大喝:“降者不杀!” “慈不掌兵呐!”贾诩却在背后揪着胡须摇头轻叹。 朱灵听得不寒而栗,扭头看着这个平日里不起眼的老者,看他十分低调,走在人群中和普通百姓并无两样,做事竟如此狠辣。 对岸那可是自家人马,贾诩竟在为关羽说话,若不是深受曹操信任,朱灵真怀疑此人为刘琦细作。 贾诩自然看出朱灵的震惊,言道:“若无大将精兵引诱,关羽岂能中计?” “中计?”朱灵看着对面狼狈不堪的曹军,忽然想起张辽至今未见,忙问道:“张将军莫非还在岸边埋伏?” “埋伏河岸,岂能败敌?”贾诩微微摇头,抬头看到远处一骑马疾驰而来,携裹着黄沙飞扬,轻笑道:“吾计成矣!” 关羽占住河岸劝降曹军,正准备派人向诸葛亮报信,派一军到河岸扎营,忽然快马急报,大营被曹军袭击。 关羽大惊道:“何人如此大胆?” 探马答道:“正是张辽!” “张文远果真当某为孙权乎?”关羽心知中计,忙领兵撤退回援。 第369章 破釜沉舟 张辽得贾诩授计,故意领兵攻摩陂,实则在上游渡过舞水,直奔关羽老营。 此举与先前逍遥津之战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关羽毕竟武艺高强,荆州军武将极多,张辽深知难以得手,此次的目标正是诸葛亮。 摩陂失守,让张辽深感危机临头,以关羽之勇,诸葛亮之智,集合曹营众将也难匹敌,更何况如今兵分四路? 如今形势危急,堪比当年官渡之战,若能除掉诸葛亮,有贾诩为谋,尚有一战之力。 人马渡过舞水,探知关羽果然中计,领兵去攻前营,张辽催马直冲荆州军大营。 此战精锐尽处,众将士破釜沉舟,每个人都抱定死志,有进无退,拼死也要换诸葛亮一命。 远远望见敌军正在扎营,此时前军获胜,关羽又去追敌,留守大营的士兵正防备松懈,张辽催马呼啸而出,直冲向还未合拢的栅栏。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张辽一声暴喝,大刀挥动,寒光闪过,一口气便连斩四五人。 侯成、张虎护卫左右,八百陷阵营旧部势如猛虎,当先开路,三千铁甲骑兵紧随其后。 许褚北上保护曹操,因路途遥远,又要跋山涉水,重骑兵在大漠上也无用武之地,便留给张辽统率。 左营突然遇到袭击,这边上本就是薄弱之地,荆州军慌乱一片,有些向后逃走,有些匆忙抵挡,但都被张辽冲杀而过。 陷阵营如锋锐的枪头,在前方开路引导,铁甲军如洪流一般,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无人能挡。 此时诸葛亮正在中军大营查看地图,关羽去追敌,他已经来不及劝止,只好先思索破敌之策。 贾诩老谋深算,几次识破他的计策,除非兵力全面占优,不容有丝毫大意。 正思索之时,忽听得西面营中鼓声响起,声音十分杂乱,隐约听到喊杀之声,诸葛亮吃了一惊,忙出营查看。 夏侯兰快步而来,禀告道:“军师,大事不好,有曹军袭营,左营大乱!” “传令各部稳守营寨,休得惊慌!” 诸葛亮传令下去,站上四轮车看去,只见远处人马乱走,一支骑兵如虎入羊群,势不可当。 李典大惊道:“此乃张辽,军师快走!” 诸葛亮却不为所动,沉声道:“三军皆看令旗行事,吾若退走,兵败如山倒,人马尽溃,大事去矣!” 李典急道:“张辽之勇,恐非云长不能抵挡,军师身系三军之重,暂且后退,末将来护旗。” 此时陈到也闻讯赶来,白毦兵分列两旁,护住中军大帐,也劝诸葛亮快走。 诸葛亮却站在车上观察敌势,问道:“中军营寨可曾布好?” 陈到点头道:“都按军师图纸布置。” 诸葛亮双目微凛,忽然笑道:“张辽意欲破釜沉舟,行逍遥津旧事,安知吾荆楚男儿,当迎难而上,岂能临阵退缩?” 陈到抱拳道:“末将愿去拦截张辽。” 诸葛亮神色已然恢复镇定,轻摇羽扇言道:“曹军誓死来战,此时锐气正盛,不可与之撄锋,速调甘宁前来听令。” 亲兵前去传令,此时各营人马已反应过来,听到将令,全都按兵不动,各自守在大寨壕沟旁,看着曹军如狼似虎直冲向中军。 张辽杀穿西面营寨,顾不得追赶那些逃窜的士兵,纵马直扑中军大营,除了刚才逃窜的荆州兵外,眼前竟无人阻挡。 冲过栅寨抬头看去,只见荆州军全都肃然静立,各自结成阵势,诸葛亮正站在车上,轻摇羽扇,不由心下一沉。 荆州军训练有素,诸葛亮惊而不乱,与上次胡乱奔逃的吴军截然相反。 张辽见此情形,便心知此战必定凶险重重,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人马疾冲,已经没有回头路。 “杀,直冲诸葛亮四轮车!” 张辽义无反顾,耳旁马蹄声震,提刀紧盯着前方的诸葛亮。 中军营中,两边士兵乱箭齐发,不断有曹兵倒下,但所有人冲杀向前,不为所动。 此次选拔的曹军尽是心腹旧将,张辽、许褚所部,战力惊人,众志成城,准备一战改变战局。 张辽当先而行,冲过几座大帐,又斩杀数人,中军营寨早已部署完毕,壕沟栅栏,弓箭手藏于其中,弩箭如雨,曹军折损加剧。 张辽见前方冲突不过,往左边迂回,此时离诸葛亮和帅旗仅有一箭之地,曹军无不士气大振,人马越过大帐后,准备从背后突袭。 但当他们绕过营帐时,却发现诸葛亮竟在一里地之外,往前又越过几道壕沟,从西门转到东门,竟闯出了营外。 张辽脸色大变,握刀的手不觉微微一颤,东面营寨中守军早已严阵以待,乱箭齐发,曹军又倒下无数。 侯成也惊诧莫名,大声问道:“什么情况?” 只是这一转眼的工夫,他们竟绕出大营,折损千余人,荆州军的弩箭短小密集,如同雨点一般,实在防不胜防。 张辽深吸一口冷气,死盯着诸葛亮,沉声道:“陷阵营下马,随我直杀向前,不必迂回!” 曹军再次整队,冒着箭雨往中军冲去,这一次无论前方守军阻拦,还是壕沟栅栏,都径直上前。 张辽骑术精湛,坐骑也是千里良驹,一路上越过壕沟,跨过栅栏,箭矢被他大刀挡开,只有陷阵营紧随其后,后面的重骑兵已被远远甩开。 眼看逼近中军,张辽看周围已经重兵把守,此时已有些力乏,贸然冲进去胜算无多,正准备取弓箭射杀诸葛亮。 就在此时,忽然中军阵中鼓声大作,一军从大帐后杀出,拦住去路,当先一将金甲红袍,催马挥刀杀到:“张辽,可见锦帆甘宁乎?” “死!”张辽此时已别无选择,大刀扬起,狠狠斩向甘宁。 当—— 只听一声巨响,二人互不相让,巨大的力量撞击,坐骑人立而起,昂首嘶鸣。 张辽并不打算与甘宁纠缠,一旦停下,就会前功尽弃,但没想到甘宁如此勇猛,竟挡住他志在必得的一刀,心中恼怒,爆喝一声反手一刀又斩过去。 只见那把刀如怪蟒翻身,划出一个古怪的弧线,带着一道寒光向甘宁胸口而去。 第370章 功亏一篑 这一招变化极快,将甘宁逼得手忙脚乱,急忙横刀架住,往旁边闪开。 张辽拼死一击,根本不与他缠斗,纵马又向前杀去,此时侯成随后接应,拦住甘宁厮杀。 诸葛亮的中军部署十分奇特,周围尽是一丈来长的壕沟、石墙,杂以箭楼土堆,层层部署,越靠近内侧越密集。 若从空中看去,整座大营中部形似八卦,那些石墙和壕沟,正是按照阴阳乾坤布置,层层递进,如同迷宫一般。 张辽哪知其中奥妙,只顾纵马催马向前,冒着箭雨前行,已是焦头烂额,此时坐骑也有些吃力,不得已绕过两道石墙,再抬头时,顿时脸色大变。 明明只走过十余步而已,忽然却离诸葛亮有五百步远,陷阵营的士兵也被分散到各处壕沟石墙后,无法会合。 正在他心惊之时,陈到领兵杀到,白毦兵以逸待劳,早已等候多时,冲上前对阵陷阵营,杀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陈到催马杀到,挺枪直刺向张辽胸口,张辽横刀招架,却不想这一枪暗含招式,连刺带挑,虽然架住,却借着反弹之力,往脑门挑过来。 张飞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此时厮杀正酣,全身肌肉紧绷,下意识偏头闪躲,险之又险避过了枪尖。 叮的一声轻响,盔缨被枪头扫中,往旁边歪过去,张辽也觉得一阵头皮发麻,不想此人武艺竟也不在甘宁之下。 他和贾诩计议,本以为引开关羽父子,荆州军其余将领不足为惧,只要以雷霆之势除掉诸葛亮,便可趁敌军大乱撤退。 万没想到甘宁、陈到一样武艺高强,非但与自己不相上下,中军也无法突破。 一场突袭眼看失败,又见荆州军中人才济济,张辽竟莫名生出一股挫败和无力之感,与当年在白门楼时极为相似。 念头一起,瞬间战力便大打折扣,被陈到一枪挑中护肩,半片盔甲飞上半空,急忙凝神厮杀。 侯成从后面赶来,大叫道:“文远快走,我来断后!” “父亲,快撤!”张虎大惊,赶忙带兵拦住陈到。 张辽目光决然,沉声道:“不杀诸葛亮,决不能退!” 侯成大吼道:“许昌不能没有你,以大局为重,快走!” 张辽浑身一震,忽然意识到他是三军主帅,如果战死在这里,曹军将会彻底溃败,关羽一举杀到许昌,中原沦陷,全盘皆输。 想到此处大吼一声,逼退陈到,带着张虎和十几名亲兵向后突围,侯成则招呼陷阵营士兵,死死拦住追兵。 甘宁杀光围堵的曹军,见张辽往北而走,带兵迂回追赶,大叫道:“张辽休走!” 一名守营都尉冒死杀出,从石墙后突袭,一枪刺向张辽,如果能击杀此人,他足以晋升大将。 张辽眼角看到寒光临近,横刀格挡,枪尖从胸前擦过,反手抓住枪头,竟将那人硬生生拽出来。 不等他反应过来,张辽猛地将长枪掼回去,只听一声骨肉闷响,枪柄便插进那人腹部,惨叫倒地。 “张辽,你今日插翅难逃!”甘宁领兵从旁杀到,直冲过来。 此时张辽已退出那些壕沟石墙,正准备与甘宁厮杀,张虎却舞刀冲过去,大吼道:“父亲快走!” “虎子——”张辽嘶声大喝,双目赤红,但还是决然打马狂奔,将前方围堵过来的敌军杀散。 甘宁见一员小将前来阻拦,竟是张辽之子,慨然道:“果然上阵父子兵!” 正准备斩了张虎去追张辽,忽然瞥见远处尘土飞扬,一队人马又到,正要喝令预警时,看到当先一将红马绿袍,又松了一口气。 见是关羽回援,甘宁便知危机解除,局势尽在掌握,也不再去追张辽。 举刀指着张虎笑道:“龟儿子,还不投降?” “你才是乌龟王八蛋!”张虎以为甘宁骂他父子,勃然大怒,催马舞刀冲过来。 “小娃儿交给我,收拾那些杂鱼!” 甘宁与张虎交战,锦帆军一拥而上,将残余的陷阵营士兵包围。 张辽带着几十名亲兵突围,正看到关羽回营,不由大惊,从斜刺里催马打马飞奔,直跳出营寨,往北逃遁。 关羽刚到营门口,见营中鼓声大作,正要询问情况,扭头便见张辽杀出,丹凤眼暴睁,调转马头追来。 关平吃了一惊,赶紧招呼周仓:“快跟上!” 关羽赤兔马速度极快,如一团烈焰滚滚向前,转眼便追上曹军,挥刀砍翻两人。 这些陷阵营士兵多年在一起,早有默契,马上便有四人分出,两人上前拦截关羽,两人在远处放箭。 关羽挥刀斩了两人,手臂上却中一箭,心头恼怒,大吼一声冲上前,便将放箭的那名曹军劈为两半。 另一人惊慌逃遁,关羽不再理会,继续追赶张辽,陷阵营又分出四人,用尽各种手段拼死拦截。 接连杀了十余人后,张辽已退至舞水,前方曹军早已守住河岸,修理原先营寨,搭设浮桥连接河北,朱灵领兵在营门处接应。 张辽退至阵前,调转马头看关羽匹马追来,鲜血染红铠甲,破碎的征袍迎风飞扬,曹军一片骚动,纷纷张弓搭箭。 关羽到近前勒住战马,抚须沉喝道:“张文远,枉我关羽敬重汝为英雄,竟将某当作江东鼠辈耳?” 张辽虽然心中挫败,却还是大笑道:“成王败寇,可恨诸葛亮诡计多端,功亏一篑,否则君侯又助我扬名矣!” 关羽大怒,催马冲杀过去,曹军营前乱箭齐发,只得拨马往一旁避开,绕了一圈回到原地,须发飞扬。 张辽也冷笑道:“公以某为颜良匹夫乎?” 关羽见曹军阵势整齐,一时间无可奈何,关平、周仓又领兵追回,抚须道:“可敢与某一战?” 张辽抱拳道:“君侯用孔明之计取了摩陂,岂不知我军中也有智士?此番将计就计,各有胜负,何不早早退兵,相安无事?” 关羽抚须冷笑道:“某继兄长之志匡扶汉室,逆贼未除,岂能退兵?文远何必助纣为虐,执迷不悟?” 张辽抱拳道:“是非曲直自有后人评论,你我各为其主,不论旧情,请回吧!” 第371章 惺惺相惜 关羽领兵消失在远处,张辽在马上一阵摇晃,大刀脱手,差点坠落。 亲兵急忙将其扶住,接下马来,才发现他浑身铠甲湿透,也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 朱灵命人将张辽扶到营中,询问伤势,张辽只是摇头不语,竟留下两行清泪。 朱灵大惊道:“将军哪里不舒服?” “八千精兵,仅存数人……”张辽悲声道:“是本将无用,害了他们。” 朱灵心中暗叹,听出来此次袭营失败,还搭上了铁甲军和张辽的亲兵部曲,张虎也不见踪影,任谁此时也已崩溃。 正劝慰之时,贾诩来到帐中,向张辽深施一礼:“是吾轻敌少算,不该让将军冒险,竟致全军覆没。” “与先生无关!”张辽深吸一口气,勉强稳定心神,慨然道:“那诸葛亮布置的中军大营非但十分坚固,而且颇为古怪,稍有不慎便远离大帐,几次功败垂成。” 贾诩揪着胡须沉吟道:“久闻卧龙精通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看来并非虚言。小小年纪便如此稳重,其才智超群,恐与郭奉孝相当,此人将来必为我军心腹之患。” 张辽闻言心下一沉,曹操对郭嘉的评价有多高,他再清楚不过,若此人有郭嘉之谋,绝非曹军之福。 沉默片刻,张辽握拳道:“某受丞相厚恩,绝不叫关羽踏进中原半步,诸葛亮虽逃过一劫,但他绝料不到我还会再去劫营,只需一把火烧起,任他诡计多端,也是枉然。” 朱灵大惊道:“将军万万不可,关羽已经回营,若再贸然出击,被他拦住,大事去矣!” 张辽咬牙决然道:“只要能除掉诸葛亮,保曹氏基业,死又何惧?” 今日一战,陷阵营旧部全军覆没,侯成阵亡,张虎恐怕也凶多吉少,张辽心中悲愤至极,只想一心求死,博诸葛亮一命。 贾诩言道:“为将者当顾全大局,不可怒、亦不可悲,否则必败!将军深得丞相器重,今委以重任守护许昌,万不可意气用事。” 张辽心中悲恸至极,双目泛红,再次深吸一口气,强压悲愤,沉声道:“今夜再去劫营,关羽必无防备,我自有脱身之法,军师放心。” 贾诩却摇头道:“吾正忧虑此事,诸葛亮尚未对敌便严防中军,可见其用兵谨慎,今夜非但不能去劫营,反要防敌军来袭。” 张辽双目微凛,点头道:“军师言之有理,关云长性情高傲,此番中计,必定心中不甘,见我等重创,定要来劫营。” 贾诩三角眼中闪过精光,轻笑道:“将军先去歇息,营中之事由朱灵将军部署。若能斩却关羽,荆州兵必军心大乱,锐气尽失,诸葛亮亦不敢进兵矣!”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张辽慨然一叹,缓缓道:“关云长,昆阳一战,你我只能有一人活着!” …… 关羽带兵退回大营,诸葛亮已安抚众将,整理战场重新布防,一切如旧。 关羽来到帐中,还未开口,诸葛亮却先道:“不想贾诩竟识破吾计,佯攻摩陂,却来袭击大营,险些叫张辽得逞,让云长受惊了。” 关羽抱拳道:“军师何出此言?也怪关某轻出本阵,才叫张辽有机可趁。” 关平请罪道:“都怪末将本事不济,若能斩了董衡二将,夺取曹军大营,张辽再来也是枉然。” 此一战他和周仓来回遛遛跑了三趟,非但未能建功,反而差点丢了大营,心中惭愧不已。 诸葛亮很快收敛心神,眼睛恢复明澈,笑道:“此战有惊无险,张辽破釜沉舟失败,曹军必会士气跌落,如烈日西斜,渐趋颓势。” 此一战十分惊险,但西营被张辽一人搅乱,人马伤残无数,虽将曹军精锐消灭殆尽,但大家都高兴不起来。 关羽甚至有些沮丧,心中不甘,抱拳道:“曹军精锐尽丧,张辽力竭,某今夜也去劫营,定能扳回一城。” 诸葛亮却道:“此次张辽破釜沉舟,足见贾诩老谋深算,此人用计极为老辣,善谋人心,吾料其必有防备。” 关羽抚须不悦道:“被此老贼算计,就此罢休不成?” 正在此时,甘宁押着一人进帐,大笑道:“跑了老贼,抓了个小贼!” 张虎大怒,回头厉喝道:“你才是贼,锦帆贼、水贼!” “龟儿子嘴硬,老子给你一耳屎!”甘宁大怒,伸手就要打。 关羽却起身拦住,盯着张虎叹道:“小虎,不可意气用事!” “哼!”张虎别过头去,冷哼道:“要杀便杀,不必假仁假义。” 关羽抚须叹道:“吾与文远虽各为其主,却意气相投,只恨不能并肩杀敌,同心匡扶汉室,当真天意弄人呐!” 甘宁在一旁冷嗤道:“云长,这小子未经风霜,只是嘴硬而已,你把他交给我,我看他骨头有多硬!” 关羽摆手道:“坦之,先带他下去!” “未经打击老天真!”甘宁撇着嘴摇摇头,上前向诸葛亮问道:“军师在营中挖沟垒墙,叫我等只从黄石处走动,不知究竟有何奥妙,那张辽竟几次绕路而行。” 诸葛亮笑道:“此乃八阵之法,护卫中军再适合不过。” 关羽收敛心神,慨然道:“若非军师部署的当,关某今日便要身败名裂,与那孙权同沦为笑柄矣!” “碧眼儿遇事只会逃窜,岂能与君侯相比?” 甘宁满脸不屑,忽然言道:“张辽竟敢只身来劫营,这是欺我军中无人,我们何不也去劫营?” 关羽再次意动,看向诸葛亮:“军师?” 刘琦带着张飞人在西边东挡西杀,风生水起,关羽在荆州练兵多年,养精蓄锐,本想旗开得胜,哪知竟处处受制,心里不是滋味。 诸葛亮忽然笑道:“今夜不必诸位将军去劫营,吾料张辽还要再来。” 关羽卧蚕眉拧成疙瘩:“张辽今日已杀得力竭,人马尽丧,还能再来?” 诸葛亮反问道:“若二位将军遭遇此境,又当如何?” 甘宁不假思索答道:“我的兄弟要尽数战死,又搭上亲儿子,真不如一起赴死来得干脆。” 关羽也抚须叹道:“大丈夫建功立业,当死于疆场之上,若弃部众独生,心似油煎,非英雄所为也!” 第372章 尔虞我诈 诸葛亮言道:“张辽先为顾全大局而退,但回营时见只身而逃,定然心灰意懒,有求死之心。今日与吾当面相对,却又功败垂成,吾料其必定心有不甘,索性再来殊死一搏。” 关羽丹凤眼猛地睁开,吃惊地看着诸葛亮:“不想军师平日飘逸绝伦,超然世外,却也深知吾等武人心意。” 诸葛亮笑道:“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吾虽不如二位将军雄烈,然豪壮非止武勇,唯心存大义,胸藏正气而已!” 一席话说得关羽长髯抖动,心中似乎惊涛涌起,浑身一凛,抱拳道:“先生一言,令关某茅塞顿开。” 诸葛亮反倒一怔:“云长何出此言?” 甘宁刚才明显感觉到关羽身上有杀气闪现,却见他态度谦恭,疑惑道:“云长自从读《道德经》以来,便总有些神神叨叨,我看你还是继续读《春秋》的好!” 关羽无暇理会甘宁的调侃,正色道:“某今日方悟将相和真谛:廉颇虽勇,却反敬蔺相,乃因其气节刚烈,胸藏大志也,文武相和,实则便是意气相投。关某向来轻蔑儒士高谈阔论,华而不实,实因未有如先生这般通达明睿者,听君一言,方知山外有山,人上有人。” “云长有此感悟,已非昔日解良武夫矣!” 诸葛亮想不到关羽此时竟有如此领悟,不由心中宽慰,若真能收敛其高傲的秉性,关羽足比韩信、卫青,实乃大汉之幸。 甘宁想自己当年弃武从文,读书当了几年主簿,依然没什么进步,看来还是不如关羽心性坚定,忙道:“军师,那个……可否将《道德经》也借我一观?” 诸葛亮笑道:“兴霸若有兴趣,可观《老子想尔注》一书。” 甘宁摆手道:“我不看军师想的书,只想看看《道德经》。” 诸葛亮哑然失笑道:“此书乃汉中张鲁所著,专为注解《道德经》成书,正适合兴霸翻阅。” 甘宁这才明白是自己误会了,嘀咕道:“这老子真会起名,想占老子便宜不成?” 此时晚饭已经做好,诸葛亮叫来陈到、夏侯兰,众人边吃边商议,若能拿获张辽,取中原易如反掌。 数九寒天,将士们冒风等了一夜,却毫无动静,天明时分,士兵大多冻僵,心有埋怨。 甘宁回营言道:“我看军师多虑了,张辽回去养伤,哪还有余力出兵?” 诸葛亮却摇头道:“若非贾诩识破吾计,便是料定云长要去劫营雪耻,曹军亦于营中设伏。” 关羽抚须道:“军师言之有理,张辽不出,某若去劫营,恐遭暗算。” 甘宁抱拳道:“管他曹军如何,只张辽一人独木难支,末将先领兵去攻营,占住舞水,围攻昆阳,则摩陂兵马便可趁机北进,迂回攻许昌。” 诸葛亮遂命甘宁领兵交战,又吩咐夏侯兰去打探情报,关羽留守大营,养精蓄锐,看曹军形势再准备对敌之策。 曹军也在营中白等一夜,张辽稍微恢复精神,但损兵折将,情绪十分低落,双目布满血丝,偶尔望着营外出神。 贾诩神情凝重,抚须叹道:“孔明虽年轻,却深知兵法,不来劫营,恐早有准备,将军昨夜若出兵,恐有去无回。” 张辽收敛心神,蹙眉道:“关羽有诸葛亮为谋,进退有度,恐一时难以退敌,不如还退守昆阳,以防万一。” 贾诩摇头道:“摩陂已失,一旦兵退昆阳,关羽必来围城,若分兵取颍川各地,则如江河决堤,以将军一人之力,恐难顾全大局。” 忽然洛阳派人来报,荆州军又派兵伊阙关,足有两万兵马。 张辽疑惑道:“莫非诸葛亮用声东击西之计,大动干戈兵进中原,实则有意图谋洛阳,西取长安呼应刘琦?” 贾诩揪着胡须思索道:“伏牛山地势复杂,就算拿下伊阙关,要攻洛阳谈何容易?一旦被我断粮,人马困于洛阳,必死无疑,此必是疑军。” 双方几次交手,彼此心生忌惮,都知对方每次出兵,必有深意,绝非一眼就能看穿的目标。 张辽想的少些,顿觉思路开阔,言道:“看来诸葛亮此举与派江夏兵攻武胜关一般,是为牵制兵马而已,只要关羽不能进兵,其余各路人马不足为虑。” “倒也有理,当以不变应万变!”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当初的局势,贾诩微微点头。 心里却总觉得有些不对,诸葛亮奇袭伊阙关失利,已有重兵把守,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正商议之时,营外鼓声大作,张辽出帐观看,却是甘宁领兵前来,传令全军布阵严防,不得出战。 甘宁打马上前,大笑道:“张文远,汝昨日袭营,偷鸡不成蚀把米!张虎今被某所擒,若想他活命,速来归顺。” 张辽暗自咬牙,沉声道:“但食王禄,当报王恩,大丈夫为国捐躯,不过全节而已。吾儿并非贪生怕死之辈,要杀便杀,何必多言?” 甘宁暗生敬佩,言道:“张辽,曹贼篡逆,你何必助纣为虐?我念你父子忠烈,一命换一命如何?” 张辽问道:“此言何意?” 甘宁言道:“只要你束手就擒,或当场自刎,我可将张虎放回,也算为你张家留下香火……” “混账!”张辽勃然大怒,厉喝道:“某受丞相厚恩,身系中原安危,岂能因私情而罔顾大局?放箭——” 一声令下,曹营中乱箭齐发,甘宁忙打马后退,大喝道:“好个张辽,竟如此冷酷无情,再不出战,我叫你断子绝孙。” 张辽并不理会,任凭甘宁叫骂,只要靠近营寨,便亲自取弓箭射击,甘宁无奈,骂骂咧咧走了。 再回帐中,贾诩忽然说道:“需报知长安,谨防武关兵马!” 张辽一怔,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起关中之事,笑道:“蓝田有两万守军,部署三座连营,自武关取长安难如登天。” “小心使得万年船呐!”贾诩轻声一叹,又道:“甘宁无功而返,吾料其今夜还来劫营。” 张辽吃惊道:“诸葛亮已知我军有防备,岂敢再来?” 贾诩笑道:“关羽麾下可用之人极多,昨夜守营未果,必会求变,吾料其要兵分两路来劫寨,正好将计就计。” 第373章 千钧一发 甘宁出战无功,怏怏而回,曹军坚守不出,一路上思索对策。 回到营中,与关羽商议道:“如此僵持亦非长久之计,何不兵分两路:某为先队去劫营,若曹军防备,后队再来接应。待退兵后关将军再去,定能杀他个措手不及。,先去劫营叫曹军以为” 陈到大喜道:“此计大妙,纵然贾诩老贼诡诈,也叫他防不胜防。” 诸葛亮双目微凛,看向关羽:“云长以为此计若何?” 关羽抚须道:“某以为或可一试!今两军相对,若彼此猜忌,而不敢动兵,不知何日能进中原。” 诸葛亮笑道:“既然诸位将军皆以为此计可行,便依计而行,廖化将军今日运粮到,与我守营足矣!” 是夜三更过后,月色微明,寒风呼啸,隆冬之夜万籁俱寂,甘宁先带兵往河岸杀来。 靠近曹军大营,亲自上前查探,只见敌军巡逻队伍极少,守军松懈,都躲在箭楼避风。 甘宁见状冷哼道:“久闻张辽善于统兵,又有贾诩这只老狐狸,竟防备如此松懈,果然有诈!” 苏飞言道:“兴霸前去,千万小心。” “我带锦帆军闯营,贤弟守住营门!”甘宁吩咐一声,带领人马直奔大营杀去。 到了营前,先用火矢烧着箭楼,几人上前推开营门,等曹军惊叫,擂鼓示警之时,甘宁已一马当先突入寨中。 苏飞带兵占住大门,派人在周围放火,冬日天干物燥,夜风吹动,整个南门外火光大起,照亮天空。 曹军四处叫喊,营中一片大乱,甘宁接连挑翻好几座营帐,驱赶逃散的敌军,直取中军大帐。 正追杀一群逃窜的曹军,忽然前方一将拦住去路,厉喝道:“甘兴霸,汝中我之计矣!” “张辽,我等你多时了!”甘宁毫不退缩,纵马飞奔向前。 张辽舞刀招架,二人在营中厮杀,此时河岸方向鼓声大作,伏兵尽出,往营中包抄过来。 甘宁交战二十合,见奈何不得张辽,曹军又围杀过来,奋力逼退张辽,打出一只短戟,领兵撤退。 张辽在后大笑,直追出营门,苏飞接应人马退走,只剩下曹军呼喊救火。 甘宁退至半路,只见关羽早在路上等候,人马肃立,严阵以待,此处隐约可看到远处闪烁的红光。 关羽问道:“曹营情形如何?” 甘宁冷笑道:“果然藏有伏兵,不过已被我引出,烧了南门,稍后君侯可自西门冲杀,某去东门,一举破之。” 关羽轻抚长髯,点头道:“张文远交给我!” 半个时辰后,曹营中焰火熄灭,再次恢复宁静,此时已接近五更时分,冬日的凌晨,愈发漆黑,只见满天星斗。 关羽领兵再出,与甘宁兵分两路,从左右报仇,再次杀入曹军大营。 这一次曹军果然防备森严,东西二门辕门紧闭,粗如腰身的木桩挡住营门,士兵们冒着箭雨冲上前,才将营门打开。 曹军奋力抵抗,黑夜里乱箭齐发,但依然挡不住二将同时冲锋,节节败退,大营再次失守。 曹营中鼓声大作,士兵不断飞报军情,贾诩坐在帐中,只点着豆大的油灯,看不清神情变化。 直到守军禀告,关羽、甘宁同时冲破第二道防线,贾诩才抬起头来,缓缓下令道:“点火!” 曹营中军大帐周围,方圆百余步形成一个大火圈,火焰足有一丈来高,将整座大营照得亮如白昼。 甘宁眼看就要杀进大营,见状不由心惊,张辽用火墙守营,竟置外围士兵于不顾? 此时外面的曹军也被挡住不得进入,四散逃走,甘宁向东门杀去,正见关羽也来会合。 关羽神情凝重,提刀看着火焰,沉声道:“张辽绝非自断后路束手之人,恐还有诡计。” “不好,快回大营!”甘宁猛地反应过来,招呼关羽往回撤退。 关羽眼中寒光闪烁,再次被张辽算计,脸色愈发阴沉,二人领兵急回大营。 二人行至半路,天色蒙蒙亮,忽然路旁伏兵杀出,甘宁大吼一声,在前方开路,关羽在后分左右抵挡曹军。 曹军铺天盖地围攻上来,朱灵在山坡上大笑道:“关云长,尔等又中计矣,此次诸葛亮插翅难逃!” 关羽轻哼一声,拨马舞刀直杀向朱灵,沿途曹军如稻草般倒下,直冲上斜坡,忽然马失前蹄,向前撞出去。 朱灵见贾诩计策果然成功,关羽自恃武力又想匹马斩将,激动大喝道:“放箭,放箭——” 关羽大惊,提刀撑住地面,勉强站稳身形,坡上伏兵尽出,乱箭射下,如同蝗虫般往关羽身上飞来。 “父亲!” “君侯!” 关平、周仓大惊失色,领兵冲向斜坡,甘宁在远处见状,也奋力杀退曹军,前来支援。 但关羽骑乘的是赤兔马,速度极快,早将大军甩开,箭矢就在眼前,想要救援已经来不及了。 关羽奋力舞刀挡住乱箭,但如此密集的箭雨,根本避无可避,就在他以为命丧于此之时,赤兔马却鱼跃而起,一声嘶鸣拦在面前。 噗嗤嗤—— 一连串刺破骨肉的声音响起,赤兔昂首嘶鸣,浑身抽搐,却寸步不让,将一轮箭雨挡住。 此时关平领兵奋不顾身冲杀过来,汉军中连弩齐发,反攻曹军,坡上也传来惨叫之声。 朱灵见关羽近在眼前,却未能杀掉,暗叫可惜,只好领兵撤退。 关平和周仓护住关羽,检查伤势,赤兔马最后嘶鸣一声,缓缓倒地,只见半边身躯上箭矢如杂草一般,数不胜数。 “狗贼休走!”甘宁随后赶来,催马就要追赶朱灵。 “甘将军留步!”关羽紧握青龙刀,丹凤眼暴睁,长须飞扬,缓缓道:“穷寇莫追!” 甘宁大怒道:“老子生平最恨暗算偷袭之人,不杀此贼,难消此恨!” 关羽提刀的手微微颤抖,却还是极力压制怒火,深吸一口气道:“救援大营要紧!” 甘宁猛然醒悟,见曹军已经退去,打马边走:“我先走一步,君侯慢来!” 关羽闭目稳定心神,吩咐道:“牵马来!” “父亲!?”关平见关羽竟毫无动怒之色,反倒担心起来。 “某为三军统帅,当以大局为重!”关羽提刀上前,抢过一匹马翻身而上,大喝道:“随某来!” 第374章 毒士之谋 不觉天色大亮,甘宁领兵在前,关羽随后跟上,才走一阵,便见大营方向浓烟滚滚,弥漫在整个天空。 等靠近大营时,所有人脸色大变,愣在当场,东方已经朝阳升起,但头顶却如乌云盖顶,黑压压令人倍感压抑。 “军师!”甘宁大吼一声,当先往营中冲去,他可甚至刘琦对诸葛亮的重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将来怎么交代? 关羽此时脸色已变成紫黑色,连番被贾诩捉弄,还让诸葛亮遇险,身为大将,他的责任更为重大。 此时整座大营已经烧起,浓烟滚滚,根本无法进入,只听到柴火爆裂的声音,偶尔传来几声惨叫。 甘宁和关羽急得团团转,绕了一圈却不见有人出逃,反倒发现不少曹军尸体,全都口鼻发黑,窒息而死。 苏飞带兵近前查看,疑惑道:“怎不见自家人马?” “莫不是都烧死在营中?”甘宁翻身下马,见营外都是曹军,一颗心沉到谷底。 关羽等人都站在营门处,望着滚滚浓烟,三军静默无声,每个人都心情复杂。 大营辎重尽毁倒还在其次,如果诸葛亮等人是被曹军围堵在营中放火烧死,想想都觉得残忍。 正沉默之时,忽然远处一队骑兵赶至,正是夏侯兰领兵赶到,惊问道:“君侯怎得还在此处?” 关羽顾不得回答,忙问道:“军师他……情况如何?” 夏侯兰答道:“军师已连夜取了昆阳,不见君侯前来会合,命我等四下寻找。” “什么?”关羽丹凤眼猛然睁大,须发飞扬,颤声道:“军师他……他无恙乎?” 夏侯兰笑道:“军师早已识破贾诩之计,料到张辽必故技重施,故在营中布下阵势,烧死曹军无数。” “太好了,哈哈哈!”甘宁闻言高兴地跳起来,大笑道:“卧龙果然名不虚传。” 荆州军听说诸葛亮安然无恙,反趁机夺了昆阳,无不雀跃欢呼。 关羽拄着青龙刀,抚须仰天长叹,眼睛竟不觉湿润,幸好一切尽在诸葛亮掌握中,虽失了赤兔,但已正式打开中原门户。 “父亲!”关平以为关羽在生气,上前低声道:“军师可能未料到我们会中伏……” 关羽摆手道:“不必解释,此皆为父之过,与军师无干!” 关平一怔,再看关羽时,忽然发现他的气质似乎与以往又有不同,少了几分凌厉之气,却给人一种渊渟岳峙,深不可测之感。 夏侯兰催促众人到昆阳会合,甘宁也过来安慰道:“赤兔虽亡,但保住君侯之命,也算死得其所。此事怪我太鲁莽,他日陪你一匹便是。” 关羽收敛心神,抚须道:“当年曹贼赠马笼络,若非为追寻兄长,某绝不接受,今兄长已故,某又杀回许昌,赤兔死于此地,可见也是天意!” 甘宁大笑道:“君侯乃大义之人,向来恩怨分明,如今又多了几分洒脱,如此性情,才像是闯过江湖的。” “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打击老天真!” 关羽抚须轻叹,刘琦当年说的这番话,如今对他来说却也恰如其分。 此一战痛失赤兔,生死之间,终于醒悟,他早已不是昔日那个冲锋陷阵的武将,再凭匹夫之勇,绝难出头。 夏侯兰问过关平,方知关羽竟差点被朱灵算计,吃了一惊,忙上来问道:“君侯可曾受伤?” “区区小创而已……”关羽伸手掀开征袍,正要表示无足轻重,忽然脸色大变:“不好,此箭有毒!” 众人急忙近前看时,只见关羽左臂中了一箭,但为了不影响军心,他悄悄折断箭杆,用征袍遮住肩膀,并未发现。 “快去请华佗前来!”甘宁当机立断,派人赶往襄阳。 关羽此时才觉得手臂隐隐发麻,眉头微皱,却示意众人不必担心,命周仓带人将赤兔埋葬于山岗,与众人赶回昆阳。 众人渡过舞水到昆阳时,城上早已更换旗帜,诸葛亮得知消息迎出城外,忙问道:“君侯伤势如何?” “暂无大碍!”关羽摆摆手。 诸葛亮深施一礼:“亮虽料到张辽要精锐尽出来夺大营,故而趁机反攻昆阳,本以为曹营再无大将,以君侯及甘将军之勇,自保无虞。却未料到贾诩另施毒计,竟要暗算诸位将军,险些害了君侯,望请恕罪。” 关羽忙上前扶住诸葛亮,慨然叹道:“贾诩老贼料定某要匹马逞能,故而中计,此乃关某之过,与军师及兴霸无干,也算吃一堑长一智吧!” 甘宁在一旁点赞道:“此一幕可比将相和!” 诸葛亮看关羽手臂已流出黑血,忙到府衙请医者诊治,割开衣甲,见箭头深入骨头,拔出来清理伤口,洗了两大盆黑水。 关羽紫色的面膛变成灰白,目光涣散,再也不敢治疗,赶紧包扎起来扶着下去休息,等华佗来了再治。 关平握拳道:“贾诩竟用毒箭,我誓杀老贼!” 甘宁咬牙骂道:“贾诩老贼真下狠手,这是要将我等置于死地呐!” 虽巧取昆阳,但关羽受伤,暂时无法进兵,诸葛亮传令各营加强守御,于舞水布兵,连通摩陂,再做打算。 众将各去准备,诸葛亮也难得露出凝重神情,按着羽扇坐在堂前一语不发,目光深沉。 贾诩两次孤注一掷要除掉自己,竟还妄图杀关羽,如此心机着实可怕。 夏侯兰怒道:“老贼不除,必为心腹之患,不如派炎风营潜入许昌,将此老贼杀掉,永绝后患。” 诸葛亮却摇头道:“贾诩善谋,谋事先谋己,必有自保之法。此人心机深沉,思虑周祥,刺客难以得手,徒劳无功。” 夏侯兰忧心道:“当年曹操攻宛城,便因他折了曹昂、典韦,如今又让君侯、军师两次遇险,此老贼不除,实为大患!” 诸葛亮站起身来,负手到门口,迎着寒风让自己冷静下来,贾诩是他遇到第一个可怕的对手,如穴中之蛇,看似不动声色,却暗藏杀机,稍有不慎,便有杀身之祸。 思索良久之后,诸葛亮言道:“速请甘将军来,吾有要事嘱咐!” 第375章 明哲保身 昆阳一战,曹军折损三万余,大将乐进被擒,张辽败退许昌,消息传开,中原一片震动。 贾诩回城向张辽赔罪,诸葛亮技高一筹,两边都留下空营,反直取昆阳,却用火计烧死两万精兵,损失惨重。 张辽此战也倍感无力,两次亲自领兵冲营,一次功败垂成,一次扑空,有力使不出,对诸葛亮颇为忌惮。 安抚一番贾诩,张辽言道:“卧龙凤雏果然有奇谋,刘琦得此二人相助,方能崛起荆州,诸葛亮不除,恐中原有危,吾欲派刺客杀之,军师以为若何?” 贾诩摇头道:“卧龙既有此谋略,岂能将自身置于险地?若非用计破其大军,于营寨城池中将其拿获,刺客只是自投罗网而已。” 张辽蹙眉道:“昆阳失守,关羽可数路北进,这该如何是好?” 贾诩道:“若无东吴牵制,此时调徐州兵马足与关羽一战,今淮南也在鏖战,唯有自河北调兵,荥阳、汝南需重兵把守,不可令其入境,待人马稍作休整,再与敌决战。” 张辽无奈,只好请贾诩去见曹丕,商议调兵之事,他带兵巡城,打探军情,此时营中只剩朱灵一员大将,心中莫名伤感。 贾诩来到宫室,曹丕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忙问道:“先生,如今军情如何?” 贾诩跪地请罪道:“老朽无能,竟被诸葛亮算计,实有负丞相重托,更无颜再为世子谋划,愿引咎辞职,告老还乡,还望世子恩准。” “先生?”曹丕大惊,忙扶着贾诩:“胜败乃兵家常事,先生险些擒住诸葛亮,又重伤关羽,已是大功,何必如此?” 贾诩叹道:“此番大败,皆因老朽思虑不全,连累三军,若不惩处而退,恐满营将士不服。” “这……”曹丕虽然也极聪慧,但毕竟初掌军政,经验不足,如果没有贾诩辅佐,更不知该如何自处。 贾诩又道:“丞相用兵,向来赏罚分明,方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世子当以大局为重,若徇私恐为人议论。” 曹丕慌了神,垂泪道:“先生为吾师,若引咎辞职,还有何人能助我一臂之力,中原危急,父亲一生心血恐要化为流水。” 贾诩抱拳道:“世子勿忧,丞相北征时,曾嘱托陈长文、陈季弼辅政,此二人可主内外之事。老朽虽辞官退隐,也不会置军政于不顾,可为幕宾,留于府中辅佐世子。” “原来如此!”曹丕终于明白贾诩良苦用心,长出一口气,请贾诩入座,请教接下来调兵之事。 当日传下将令,因贾诩谋划不利,昆阳失守,免去军师之职,由陈矫担任参军,与张辽同领豫州军事,守御境内。 贾诩回到府中,传令家眷等人搬到皇宫居住,将太尉府让出来,府中上下一片埋怨之声。 长子贾穆愤愤不平,埋怨道:“父亲为国事操劳,殚精竭虑,曹丕竟为立威,将父亲免职,岂有此理?” 贾诩捻须淡淡道:“人前事后少论他人是非,尤其身居高位者更要谨慎,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贾穆气愤道:“世子既然将父亲免职,又惺惺作态留作幕宾,简直欺人太甚。” 贾诩笑道:“此乃为父之意,尔等不必埋怨,速去准备吧!” 贾穆一怔,问道:“父亲为何如此?” 贾诩叹道:“吾此次用计,准备一举除掉关羽、诸葛亮,为丞相解除心腹之患,谁知那孔明技高一筹,反失昆阳。” 贾穆不解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既有失误,就该重振旗鼓,再与他较量,何必认输?” 贾诩言道:“关羽威名极高,于绿林中颇受敬仰,今其中毒,生死未卜,吾此计过于狠辣,必惹众怒,恐有人来行刺,不可不防呐!” 贾穆吃了一惊,不敢再劝,老老实实命人收拾行装,搬到宫中去住。 自天子迁都邺城后,许昌的皇宫便由曹家居住,这里由曹操亲自部署,防守森严,莫说是刺客,就是一只鸟飞进来,也能及时察觉。 …… 曹军重新部署防线时,甘宁领兵自鲁山趁机奇袭鲁阳,占领此城,将与昆阳东西相接。 北上可取颍川、荥阳,西进可威逼洛阳,当年各路诸侯讨董,孙坚正是在此处屯兵,对董卓威胁极大。 人马翻山到鲁阳境内,甘宁带兵观察敌情,见城上军兵把守森严,往来巡逻。 鲁阳守将正是张绣之子张泉,曹操平定河北,张绣破袁谭立下大功,增邑千户,领地正是在鲁阳。 甘宁言道:“曹军果然已传令各地加强防备,此战意在活捉张泉,只可智取,不得有误。” 苏飞问道:“莫非要等天黑夜袭?” 甘宁笑道:“天黑取城,就算成功,恐怕张泉也会趁乱逃走,军师已有妙计在先,无需我等费心。” 遂命士兵们就地休息,等到黄昏时分取城。 鲁阳城中,张泉正为张绣挂孝,但因尸首未能取回,院中只停着空棺。 族兄张晨劝道:“大仇未报,兄长要保重身体,荆州兵已进驻昆阳,这几日我带人潜入摩陂背后,必将叔父尸首找回。” “甘宁,不杀此贼,我誓不为人!”张泉双目充血,握拳嘶吼。 自从降曹后,曹操对他父子倒也恩厚,大姐嫁于曹熊,与曹家结为姻亲,又在鲁阳安稳度日。 本以为能颐养天年,比起李傕、郭汜等西凉旧将,这已是天大的幸事,谁知最终还是死于乱军之中,尸骨抛于荒野。 张晨苦劝,才将张泉带到府中,草草进食,正准备回去休息,忽然守军急报,有敌军入境。 张晨大惊,二人忙到城上观看,只见一将锦袍金甲,气势桀骜,正在城下耀武扬威,大叫张泉出城受死。 张泉沉声道:“来者何人?” 张晨答道:“这便是锦甘宁!” “锦帆贼,我誓杀汝!”张泉勃然大怒,就要出城厮杀。 张晨忙劝道:“那诸葛亮诡计多端,甘宁只带数百人来,恐怕有诈,兄长不可中计。”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张泉大吼道,“我等堂堂西凉男儿,有仇必报,若不厮杀,岂不为天下人所笑,叫我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第376章 认贼作父 张晨急忙拦住,劝道:“我等家眷皆在城中,兄长不可冲动,弟有一计可杀甘宁。” 张泉勉强忍住怒气,问道:“有何计策?” 张晨言道:“小弟先去厮杀,缠住甘宁,兄长却从东门杀出,自背后袭击甘宁,前后夹击,谅他插翅难逃。” 张泉闻言眼前一亮,点头笑道:“此计大妙,甘宁也是荆州大将,可用其尸首将父亲换回,既能大仇得报,又可安葬父亲。” 二人商议一番,张晨先出马交战,张泉则在东门等候,只等鼓声响起,便从东门杀出,包抄敌后。 甘宁在城下叫骂,见张泉不肯出城,正准备另想对策,忽然城门打开,一将主动出兵,不由心中暗喜,向后稍稍退开。 张晨打马出城,举枪大喝道:“甘宁贼,可是你用暗器害死我叔父?” 甘宁听来人并非张泉,冷笑道:“张绣号称北地枪王,却徒有虚名,是他技不如人罢了!” 张晨大怒,挺枪催马出战,城上守军看到,马上擂鼓助威,震天的鼓声响彻全城。 甘宁接住张晨,见此人武艺稀松平常,抬头又不见城上另一名将领,问道:“张泉小儿何在?” 张晨奋力猛攻,瞥见东面尘土飞扬,大笑道:“甘宁贼,张泉就在背后,尔等中吾之计矣!” 甘宁本想一刀斩了张晨,将张泉诱出城来,没想到对方竟用此计,正中下怀。 “卑鄙狗贼,竟敢偷袭!”甘宁大骂,用力一刀震退张晨,拨马便走。 张泉正从从东门包抄过来,大吼道:“甘宁休走!” 甘宁不敢与张泉交锋,带兵往山中逃走,张泉领兵急追。 张晨本还有些犹豫,见张泉已经追出去,担心他有闪失,又见荆州兵大乱,招呼鲁阳守军出城追赶。 张泉趁胜追赶败军,认准那大红征袍,誓要为张绣报仇,他身后跟随的也是西凉旧部,争先向前。 此时天色将暮,张晨见前军追进山中,不由紧张起来,赶紧催马上前准备劝回,才过树林,便听得一通鼓响。 “小心埋伏!”张晨急忙勒马大喝,但为时已晚。 未料到伏兵竟藏在山脚下,话音未落,林中乱箭齐发,伏兵从左右坡上冲杀出来。 曹军正往前追赶,两翼被乱箭射倒,后方人马大乱,张晨转身时,苏飞已领兵而出,挡住去路。 张晨急得大吼道:“随我突围,守住山口!” 催马直取苏飞,此时只有守住山口才有一线生机,却不料对方并非普通将领,反将他杀得手忙脚乱。 张晨大惊失色,心知不是此人对手,强行冲突不过,又被追兵赶来,慌乱之下被苏飞手起一刀,斩落马前。 曹军惊慌莫名,纷纷往林中逃窜,被荆州军乱箭射杀无数。 前方张泉正紧追甘宁,猛听得身后鼓响,喊杀声起,回头看时,伏兵正杀散追兵,断了退路,方知中计,急忙勒马转回。 “给老子用计,你还嫩了点!” 甘宁一阵大笑,又掉头追杀曹军,这些骑兵虽然强悍,但大多都已老迈,哪比得上精壮的锦帆军,转眼间便被杀得所剩无几。 张泉在亲兵护卫下于乱军中逃回,眼见张晨被杀,退路被断,怒上心头,勒马回头大吼道:“甘宁,我与你拼了!” “你这等无用子弟,老子见得多了!”甘宁哈哈大笑,提刀来战张泉。 张泉决心死战,满腔愤怒,看起来气势汹汹,但远非甘宁对手,连刺十余枪,却奈何不得对方,气急败坏。 “若无实力,今后休说大话!”甘宁忽然一声暴喝,大刀砍来,张泉手中枪便飞了出去。 正愣神间,甘宁已拍马到近前,抓住袍带将他提离马背,抛在地上:“绑了!” 周围士兵一拥而上,将张泉捆绑起来,除了嘶吼挣扎,却无可奈何。 甘宁命苏飞收兵,扫视那些惊慌莫名的曹军,大喝道:“老子再给你们一次机会,立刻回城——若被我追上,都得死!” 曹军一片骚动,胆大的人撒腿便走,马上所有人一窝蜂般跑下山,又往鲁阳狼狈逃窜。 甘宁领兵随后追赶过来,追赶曹军直奔鲁阳,守军在城上无人调度,正犹豫是否要关城门,荆州兵已杀进城中。 曹军见势不妙,抛戈弃甲从其余各门逃走,等到天黑之时,甘宁已带兵占领鲁阳。 张泉被押到府衙,在堂下大骂甘宁不止,面容狰狞,但求一死。 甘宁冷笑道:“似你这等无用子弟,只会无能狂怒!张绣当年被曹贼羞辱,竟被贾诩老贼蛊惑,甘为鹰犬,为天下人所笑,你有何颜面在我面前自称英雄?” “你……”张泉神色一暗,牙齿咬的嘎吱吱作响。 张绣投降曹操,确实是张家奇耻大辱,但又与曹家联姻,也无人敢提起,此时被甘宁无情说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甘宁叹道:“还好我主刘琦宽仁,并不愿多造杀戮,关将军也念当年许昌旧情,让我留你一命,为张家留下子嗣,否则岂容你在这里叫嚣?” 张泉脸色难看,但还是嘴硬道:“要杀便杀,我与你有杀父之仇,无需假仁假义。” 甘宁冷笑道:“两军交锋,各为其主,既来当兵,便要做好随时战死沙场的准备。西凉军当年屠戮中原,残害百姓,张济、张绣手上沾染多少人的鲜血,他们向谁去寻仇?” 张泉愕然,甘宁叹道:“江湖恩怨岂能与国家大事同列?你与那江东那凌操一个德行,不分轻重,只可惜你的本事比他可差远了。” 张泉怒道:“你究竟有何话说?” 甘宁笑道:“非是本将有话说,而是军师有事交代,只要做成此事,可保你家眷无恙。” 张泉冷哼道:“若要我叛敌投降,绝无可能。” “啧啧——”甘宁一阵咂嘴,摇头叹道,“你口口声声要报仇,最大的仇敌岂不是曹操?如今认贼作父,还如此大义凛然,实在愚蠢至极。不过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我荆州人才济济,要你这无能之辈有何用?” 张泉脸色难看,被甘宁奚落得无地自容,干脆咬牙不再说话。 甘宁一摆手,命人将张泉连夜押送昆阳,交给诸葛亮发落。 第377章 刮骨疗毒 张泉被押到昆阳,已是次日早晨,径直带到府衙来见诸葛亮。 刚到门口,便被周仓拦住,只见堂下几人神情紧张,而关羽却与诸葛亮在那里对弈。 台下烧着一只火盆,上面熬煮药汤,关羽袒露左臂,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从盆中取出道具。 张泉见状脸色大变,心想关羽堂堂大将,竟要对自己用刑,看那刑具数量极多,都是指头大小的小刀,还有带钩的尖锥,莫非要扒皮抽筋不成? 想到此处,张泉浑身一颤,冷汗冒出,噗通一声跪在门口:“关将军饶命,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周仓快步跑过来,咬牙低声道:“休得聒噪。” 张泉一怔,只见那老者叹道:“老朽斗胆开治,稍后割开皮肉,刮去骨上箭毒,君侯忍耐一二。” 关羽手提一子,沉吟片刻,缓缓落在棋盘上,对老者之言置若罔闻。 张泉愕然,才知道这是要为关羽治伤,讪讪地靠着门框站起来,浑身已被汗水湿透,寒风吹来,又打了个寒战。 只见那老者取刀在手,按住关羽手臂,竟割开一道半尺来长的口子,再将皮肉割开,顿时血流如注,落入铜盆之中,滴答有声。 张泉紧咬牙根,竟不敢直视,扭转头去,却听得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吱声传来,再看过去,顿时嘴巴大张。 那老者竟用另一把刀刮骨,刀刃在臂骨上剐蹭,声音不断传出,在场众人无不变色,好几人都低下头。 对面诸葛亮眉头紧皱,紧张地看着关羽手臂,唯独关羽面不改色,又下一子,取碗猛灌一口酒,朗声笑道:“军师,该你了!” 诸葛亮微微一怔,才想起来轻摇羽扇,大冷天的为二人扇风,拿起棋子再看时,惊呼道:“君侯棋艺惊人,竟将山人逼至绝路矣!” 关羽抚须笑道:“某与军师下棋,让二子亦不曾赢过,今日侥幸得先手,乃是军师心神不宁也!” 张泉看此情形,不知为何竟觉得心中发慌,气短眼晕,有些站立不稳,靠着门口才勉强站住,恨不得大声提醒关羽,那刀刮的可是你的手臂! 诸葛亮又下一子,二人对弈只是,那盆中黑血将满,才算停下,先敷药草,又取针线缝肉,关羽依然面不改色。 等一切完成,不仅张泉,所有人都满头冒汗,那老者也是手中刀刃掉落,瘫坐在地上直喘粗气。 一片静默之中,只见关羽长身而起,大笑道:“军师,此次你可是彻底输了。” “输了输了!”诸葛亮摇头叹息,起身向关羽深施一礼:“君侯胆气惊人,刮骨疗毒,面不改色,实为古今一人也!” 那老者也叹道:“华佗行医一生,从未见过此等情形,君侯真乃神人也!” 张泉吃了一惊,想不到这老者就是华佗,曹操先前为治头疾,到处寻医未果,这糟老头子竟跑到襄阳去了。 关羽扶起华佗,抱拳道:“臂上痛麻之感尽去,先生真神医也。” 华佗擦着汗水,长叹道:“老朽行医大半生,幸遇主公厚待,又见君侯之勇,此生无憾矣!” 士兵也看得心惊肉跳,半晌才回过神来,急忙入内禀告,诸葛亮请关羽等到堂下休息,设席款谢华佗。 张泉被带进大堂时,只觉浑身冰凉,刚才出了一身汗,被寒风一吹,浑身冷冰冰的,直打寒战。 诸葛亮难得当众喝了三杯酒,这才收敛心神,对张泉言道:“关将军箭疮之毒,你可知是何人设计?” 张泉已被关羽气势震惊,惊魂未定,下意识摇头道:“此事与我无关。” “若与你有关,焉能活命?”诸葛亮言道:“此乃贾文和之计,用兵设伏,我等愿赌服输,却用此卑劣毒计,未免过甚。” 张泉吃了一惊,半月前张辽与关羽交锋,互有胜败,前几日听闻昆阳失守,以为关羽大胜,没想到竟也遭贾诩暗算。 心念电转,嘴上却说道:“贾诩虽与家父为旧交,但自从到曹营后,便各司其职,并无太多往来,此事在下实不知情。” 诸葛亮看张泉极力开脱,淡淡问道:“你可知关将军若遭此暗算,或未有华神医治伤,将会是何等后果?” “这……”张泉一怔,不知该如何答话。 诸葛亮言道:“刘皇叔被蔡瑁所害,蔡氏一族屠灭,关张二位将军托付于刘公子麾下,向来以长辈至亲待之,若死于疆场之上,自无怨言,若被小人算计,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报仇!” 张泉愕然道:“此事与我何干?” 诸葛亮叹道:“所幸君侯有惊无险,此事也就此揭过,今曹贼远遁漠北,曹军四面迎敌,关将军已突破中原,局势想必阁下尽知矣!汝等本非曹氏将领,昔日顺势而为,明哲保身,更该认清大局才是。” 张泉听得满头雾水,抱拳道:“不知先生有何指教?” 诸葛亮言道:“吾并非要留你,只要你带一样东西送给贾诩,将吾之言如实告知即可。” 张泉惊喜不已:“真要放我回去?” 诸葛亮点头道:“军中岂有戏言?且令尊尸首已盛殓于城外,你可一并运回许昌,好生安葬。” “当真?”张泉惊得站起来。 诸葛亮叹道:“若非诸侯并立,各有异心,又何至于天下纷争?今两军相交,各为其主,彼时不得已,只望你将他安葬,认清形势,莫要执迷不悟。” 张泉今日被关羽气度折服,加之张绣之死,确实有些心灰意懒,抱拳道:“承蒙先生宽容,不管任何东西,在下定亲自交于贾诩之手,从此回转家乡,不再为曹氏效命。” 诸葛亮命人取来一副锦囊交给张泉,吩咐道:“吾闻贾文和年迈体衰,老眼昏花,正于华佗处讨得一副良药,你交与他,必能药到病除。” 张泉愕然,诸葛亮刚说要和贾诩寻仇,转眼又送药,这是什么情况? 不等细问,诸葛亮已吩咐人将他带下去,准备酒食。 等吃饱喝足后送到城外,只见已有一辆马车在等候,车上装着棺椁,里面正是张绣尸首。 张泉被护送出境,一路上心事重重,担心诸葛亮栽赃陷害,偷偷打开锦囊。 只见里面只有一块当归,一片附子,还有一根烧了半截的木炭,百思不得其解。 第378章 老当益壮 张泉来到边境,请守军将张绣尸首运回许昌。 先拜见曹丕,只说关羽因张绣已死,不忍再责罚,将他放回,曹丕早知荆州军不杀俘虏,安慰几句并未多疑。 张泉又来拜访贾诩,悄悄递上锦囊,将诸葛亮之言如实告知,问道:“此物究竟有何深意?” 贾诩看着那三样物品,掐着胡须沉默良久,缓缓道:“炎汉未灭,父子当归!” 张泉一怔,疑惑道:“诸葛亮此言何意?” 贾诩长叹一声:“昔日王允以连环计诛杀董卓,西凉军各自奔逃,王允派兵追杀,吾为求自保,谏众将反攻长安。谁知李傕、郭汜等更甚董卓,吾虽极力周旋,但终究难以挽回局势,以致天子流落,铸成大错……” 张泉吃了一惊,默默看着那半截木炭,方知诸葛亮寓意在此,问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贾诩只说道:“令尊尸首运回,当先入土为安,我等毕竟为西凉人,虽不能回归家乡,也当葬于西方,可将灵柩运至洛阳以西安葬,早去准备吧!” 张泉想起自己的情况,悲从中来,也无暇再去管贾诩之事,告辞而出,又来与曹丕商议。 贾穆自后堂走出,问道:“父亲将张将军葬于洛阳之西,究竟有何深意?” 贾诩并不解释,只是吩咐道:“我与张绣生死患难,毕竟同乡同事,当为他送葬,你打听到灵柩出许昌,便去向世子请令,往坟前吊丧。” 贾穆微微一怔,虽不明其意,但深知老父亲若不多言,便不必多问,躬身退下。 贾诩抬起浑浊的双目,看向门外,一声叹息在屋内久久回荡。 …… 关羽大军挺进中原时,刘琦也领兵到箕谷,连续半月大雪,让斜谷道湿滑难行,行军极其缓慢。 严颜早已等候多时,黄忠又听前军建功,无不求战心切。 马良言道:“夏侯渊乃曹操心腹,深通谋略,善于统兵,留其屯兵长安防备西凉,一月来防备森严,如之奈何?” 刘琦蹙眉道:“夏侯渊虽性燥,但有荀攸为辅,确实不好对付。” 黄忠抱拳道:“主公不必忧虑,黄忠只需五千精兵,便可攻破曹营,将夏侯渊首级献于帐下。” 孟达也出列道:“末将愿随老将军建功,为主公分忧。” 法正摇头道:“曹军在箕谷经营半年之久,营垒坚固,以夏侯渊之勇、荀攸之智,强攻并非上次,需用奇谋破之。” 刘琦点头道:“军师所言极是,此战关乎关中局势,若损兵折将,无力进兵,也是前功尽弃。” 法正笑道:“荀攸虽有谋略,吾料夏侯渊却急于求战,同样深为颜将军守备森严而懊恼,此所谓同病相怜也!” 刘琦心中一动,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曹军也急于寻找我军破绽。” 法正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缓缓道:“战事如棋局,宁失一子,莫失先机,可主动求变,卖个破绽给他。” 刘琦马上点将出兵,命黄忠为先锋、孟达为副将,拨五千精兵先到曹营叫战,看曹军反应,再与法正商议对策。 正如法正所料,夏侯渊在营中焦躁不安,想出兵却又无机可乘,狭窄的山谷也无从用计。 此时西凉战事不利,汉中兵马已杀过祁山,任养等天水豪族响应,举众迎入上邽,凉州刺史韦康抵挡不住,退守冀城,战事危急。 夏侯渊甚至打算退兵,将敌军引出秦岭,在秦岭断粮,于渭水一带与之交战,却被荀攸劝住,只能再等战机。 正无奈之时,忽然营外鼓声大作,守军来报,刘琦派兵攻营,立刻披挂上阵,前来迎敌。 当先一将催马大喝道:“汉将孟达在此,反贼曹氏宗族速来受死。” “无名之辈也敢叫嚣?”夏侯尚大怒,拍马来战孟达。 自从上次被袭营,从水中逃脱后,夏侯尚回营便一直被人所笑,想着一雪前耻,好不容易等到敌军杀来,又如此叫嚣,再也按捺不住。 夏侯渊在一旁观战,见后方又来一员老将,蹙眉道:“刘琦手下果然无人可用?” 黄忠也在马上抚须打量着夏侯渊,想着若能阵前斩将,曹军不战自败,可一举拿下箕谷,顺势杀进关中,夺取长安。 二人各自观望,孟达与夏侯尚交锋,二将也同样立功心切,厮杀二十余合不分胜负。 夏侯渊按捺不住,打马上前大笑道:“刘琦无人可用,竟屡派老卒上阵,速去搬关羽来。” 黄忠抬刀怒喝:“吾虽年迈,宝刀犹锋,此宝刀正好斩汝之首。” “吾刀未尝不利!”夏侯渊大怒,拍马直取黄忠。 黄忠最恨别人说他年迈,见夏侯渊一刀斩来,竟毫不避让,举刀招架,硬接其兵刃,竟稳稳接住。 “老贼还有几分力气!”夏侯渊心中暗惊,大笑道:“倒要看你能撑几合?” “接某一刀试试!”黄忠抖擞精神,反手一刀狠狠劈下。 夏侯渊也不甘示弱,举起大刀全力架住,二人各举兵刃,战马不住转圈。 正角力时,只听滋啦一声,黄忠的刀刃竟猛地划过来,带着一串火花,刀尖从夏侯渊面前掠过。 夏侯渊想不到黄忠会在此时突然加力,急忙向后仰头躲避,一股凉风自脖子里吹过,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卑鄙老贼,竟敢耍诈!”夏侯渊惊怒不已,大吼一声变招厮杀,想将黄忠斩于马下。 双方打马再战,黄忠招式变动,一把刀上下翻飞,如蛟龙闹海,任凭夏侯渊如何猛攻,却始终奈何不得对方。 夏侯渊本就性情暴躁,见十余合拿不下一名老将,自觉失了颜面,愈发着恼起来,怒吼连连,杀招频出,招式大开大合,恨不得将黄忠劈为两半。 黄忠也不甘示弱,二人两把刀如猛虎相对,互不相让,杀得难分难解。 不觉三十合过去,夏侯渊怒火发泄一通,依然奈何不得对方,不由心中暗惊,方知黄忠实力不俗。 正准备与之比拼体力时,黄忠见孟达有些不敌夏侯尚,传令撤退,夏侯渊正要追赶,营中响起鸣金之声,只好先停下。 第379章 首战失利 汉军退去,夏侯渊收兵回营,见荀攸在营门处等候,言道:“某正欲斩老将,军师为何鸣金?” 荀攸言道:“黄忠未露败像,却忽然撤退,恐其中有诈。” 夏侯渊大笑道:“黄忠虽有些本事,但毕竟年迈气衰,再有十合,必砍老头。” 夏侯尚也满脸不忿,骂道:“刘琦麾下个个只会投机取巧,正面厮杀非我对手。” 荀攸思索道:“若黄忠并非诈败,只是来厮杀逞威,将军何妨用之?” 夏侯渊问道:“计将安出?” 荀攸道:“今日未分胜负,明日将军也去搦战,却诈败诱敌,可斩敌将。” 夏侯渊蹙眉道:“恐他不肯中计。” 荀攸笑道:“刘琦军在山坳之上,虽占尽优势,但一旦冲锋,人马顺坡而下,便难停住,只需诱出黄忠,纵然刘琦收兵,也为时已晚。” 夏侯尚大笑道:“军师此计精妙,·该到我等报仇雪耻之时了!” 此前夏侯渊也曾多次前往敌寨挑战,但严颜坚守不出,强攻山寨,却又在半山之上,易守难攻,为此相持一月有余。 此时见来一名老将,冷笑道:“刘琦调张郃攻祁山,分赵云兵进陈仓道,却只带老卒与我交战,分明不将我等看在眼里,某必斩此两个仓髯老贼。” 次日一早,夏侯渊叔侄二人亲自出马,往山上来搦战,只叫黄忠、严颜两个老贼。 黄忠闻讯勃然大怒,就要出营厮杀,法正言道:“夏侯渊半月未至,今日忽来,恐有诡计,需要谨防。” 刘琦嘱咐道:“诸位出兵,切记听号令行事,不可鲁莽。” 孟达抱拳道:“昨日未曾斩夏侯尚,今日定叫他有来无回,头阵交给末将!” 孟达和法正为好友,当年同时避乱益州,如今见法正受重用,一直立功心切,急于表现。 刘琦知道他心思,便命孟达为先锋,黄忠随后,严颜等将在寨前掠阵,观察形势。 孟达出寨列阵,单指夏侯尚大喝道:“夏侯氏膏粱子弟,速来受死。” 夏侯尚大怒,催马与孟达交锋,交手十余合,便抵挡不住,诈败而走。 “哪里走!”孟达见众将观战,心情激动,大吼一声催马紧追。 “子度不可追,快回!”法正急忙呼唤。 刘琦传令鸣金,但孟达已打马冲下山坡,斜坡上勒马根本收势不住,转眼便冲到坡下,夏侯渊早已等候多时,拍马迎上。 法正惊呼道:“不好,中计矣!” 孟达何尝不想停住,但人借马势,已经无法守住,只好硬着头皮来战夏侯渊。 两人战马疾驰,夏侯渊蓄势待发,催马到近前,奋起神威,手起刀落,只是一合便将孟达斩于马下。 “狗贼使诈!”刘琦此时也醒悟过来,大喝道:“擂鼓,出击!” 既然曹军利用斜坡不能收兵诱敌,干脆全军借势杀下山坡,冲破敌阵。 居高临下,势如破竹,这可是马谡的妙计,此时正好用上! 咚咚咚—— 震天鼓声响起,黄忠一马当先,打马飞跃而下,严颜紧随其后,众将各领人马,汉军如山洪暴发,倾泻向前,势不可当。 夏侯渊正仰天大笑,见敌军全体出动,气势骇人,在山坡下不能抵挡,忙传令全军后退。 黄忠冲在最前面,须发飞扬,见曹军退后,将大刀挂起,拿出弓箭瞄准夏侯渊连放三箭。 夏侯渊也是射箭高手,边走边观察,见黄忠放箭,早有防备,催马左右疾驰于乱军之中,只射倒两名曹军。 却不料最后那一箭却是奔着夏侯尚而去,急忙呼喊,却为时已晚,被一箭射中后心,惨叫一声,在马上摇摇欲坠。 夏侯渊眼疾手快,催马过去将夏侯尚抱在马上,汉军直追到营门前,荀攸早已分兵把守。 两军一阵混杀,互有伤亡,黄忠见曹军营寨布置整齐,无机可乘,只好领兵撤退。 此一战折了孟达,法正神情悲伤,毕竟是同患难的好友,悔恨道:“怪我一时不察,竟让子度中计。” 刘琦劝慰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先生也不必过于悲伤,孟将军为国捐躯,自有抚恤,先生将其子嗣抚养长大,也算慰藉老友在天之灵。” 其实对孟达这种反复小人,死了倒是免去一个祸患,刘琦心中暗喜,却又骂自己小人之心,毕竟孟达现在可是自己的部将啊! 法正双目发红,咬牙道:“此必荀攸之计,吾誓报此仇。” 刘琦知道法正为人睚眦必报,安慰一阵让他暂时休息,另寻对敌之策。 命人将孟达厚葬于西山,此次首战失利,也让他收起骄兵之心,之前有法正、庞统等为谋,对敌游刃有余,但此次对手可是荀攸,也是三国顶级谋士,斗智斗勇需要多加小心。 刚才他之所以催兵猛攻,既是借助地利挽回局面,也想趁势激发黄忠斩夏侯渊的命势,可惜夏侯渊跑得太快,条件未能达成。 回想定军山一战,黄忠自山上杀下,是夏侯渊轻敌懈怠所致,如今有荀攸为军师,时刻提醒,这就有些难办。 如果能将荀攸调离,对付夏侯渊易如反掌。 此时关羽已杀进豫州,拿下颍川之地,荀家没有后顾之忧,是时候亮出荀彧这张底牌了! 夏侯渊大胜回营,命医者为夏侯尚疗伤,其余将士犒赏庆功,一扫先前的颓丧,鼓舞士气准备反攻。 荀攸言道:“刘琦有法正为军师,此人最善奇谋,小胜尚不足以反攻,需防其另有诡计。” 夏侯渊冷笑道:“黄忠、严颜皆吾手下败将,刘琦何能为也?” 荀攸道:“箕谷背后有两条山谷,斜谷通五丈原,另还有太白小道通陈仓,今赵云已至散关,消息不通,此处不可不防。” 夏侯渊言道:“有备无患,军师尽管安排便是。” 荀攸言道:“此谷中地势险要,可派一军至谷中险要处埋伏,敌军若来,可过半而伏击之,叫他有来无回。” “妙计!”夏侯渊欣然点头,命次子夏侯威领精兵三千,前往太白谷设伏。 夏侯威此次随军历练,本只是作为主簿护卫,但先前把守要塞,折了夏侯德等几员大将,人手不足,只有提前让他带兵。 第380章 法正鬼谋 刘琦折了孟达,一时间也没有进军良策,两军又对峙数月,转眼已是年关,为了避寒,太白顶上甚至修起一排土房。 这一日法正自孟达墓前祭扫归来,请刘琦、马良商议军情:“这几日吾虽去扫墓,实则是为察看四周地形,褒斜谷地势险峻,飞流湍急,非栈道不能行也!如今正值隆冬,褒水、斜水冻结成冰,可跨越峡谷而走,吾思得一计,保证尽灭曹军,夏侯渊、荀攸葬身于此。” 刘琦忙问道:“计将安出?” 法正言道:“吾今数路出兵,马超平定西凉易如反掌,庞士元也已将韦康困于冀城,胜负可知矣!尚有两路奇兵未动,魏延出子午谷,张飞攻蓝田关,这四路兵马,若有一路进入关中,夏侯渊闻报必会弃箕谷退兵。” 马良言道:“先生之意,莫不是等曹军撤退时,尾随掩杀?” 法正摇头道:“夏侯渊毕竟曹魏名将,又有荀攸为谋,纵然退兵,必有防备,追杀岂能尽灭其军?扬汤止沸,实不如釜底抽薪也!” 刘琦心中一动,惊问道:“先生莫不是要烧毁斜谷栈道?” “正是!”法正缓缓点头道:“一旦断绝栈道,夏侯渊不能回援,关中无主,何人能挡赵云、马超、张飞之勇?曹军粮草断绝,就算主公不必出兵,也可擒杀夏侯渊。” 马良蹙眉道:“箕谷周围栈道相连百余里,冬日天干物燥,一旦烧毁,要修复难如登天,恐非三年五载不能成,虽断曹军归路,我等也无法进兵,唯有退回汉中,岂非前功尽弃?” 刘琦眉头紧皱,也为此事忧虑,当年赵云退兵,正是烧了这一带的栈道,虽然阻挡曹军,甚至气死曹真。 但此举损人不利己,导致诸葛亮北伐,也无法再走褒斜道,出陈仓道被郝昭死守无功而返,六出祁山又遇司马懿这个生平大敌,最终抱憾五丈原,留下千古一声叹息。 法正笑道:“取关中何须主公亲临?只需将夏侯渊困死于斜谷,关中无主,曹军必乱。可拜子龙为大将,马超副之,又有庞士元为谋,张、魏二将策应,定关中岂非易如反掌?主公退兵汉中,可径回南阳,于丹水进伏牛山,至函谷关取洛阳,与关将军遥相呼应,二京既得,则大业将成,汉室可兴矣!” “妙哉,妙妙妙!”刘琦闻言恍然大悟,拍手赞道:“数路报捷,优势在我!” 法正此计不惜牺牲自身利益,果然够狠,够绝,不愧鬼谋之称! 大家都在顾虑后面的事情,以致于畏首畏尾,但从长远来看,还是对己方有利。 其实只要自己拖住夏侯渊,关中之战已经胜券在握,谁能挡住赵云、马超、张飞、魏延四人进攻? 还有张郃、于禁、张任等将,外加一个凤雏,就是曹操亲自来,也要摇头。 想来想去,自己带着黄忠、严颜两个老将,反而阴差阳错下对棋了。 这局势竟有些像田忌赛马,不过自己手里的下等马,可比曹军上等马,曹军不过苟延残喘而已。 马良摇头叹道:“先生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吾身在局中,未能纵观全局,佩服!” 法正叹道:“若非孟达被斩,我有心将其尸首运回汉中安葬,才忽生此灵感,今其葬于秦岭之巅,若能见证这一场大胜,亦足慰英魂矣!” 刘琦大笑道:“昔日高祖兴汉,用张良之计,明烧栈道暗度陈仓,奇袭关中而定天下。今用先生之计,明取陈仓暗烧栈道,关中可一战而定,岂非天意乎?” 法正言道:“不过赤崖栈道乃曹军命脉,必有重兵把守,不可轻易出动,以免打草惊蛇。需用声东击西之计,先与之周旋,令其掉以轻心,再以迅雷之势焚之,曹军必会大乱。” 刘琦此时已胜券在握,心里轻松不少,笑道:“荀攸既有谋略,何妨与之斗斗智?” 法正点头道:“箕谷有两条路可通关中,斜谷栈道可至五丈原,另有一条小道横穿太白山,可至陈仓。吾料以荀攸之智,必有军兵把守,以防奇袭,可将计就计,以慢其心。” 马良言道:“只迂回骚扰,恐还不足以牵动曹军,需正面交锋,若能诱敌深入,虚虚实实方能成功。” 刘琦点头道:“夏侯渊为人浮躁,恃勇少谋,虽有荀攸为军师,若激其怒气,成全其功,叫他自以为得计,离间二人,便可成功。” 法正略作思索,言道:“吾有反客为主之计:先扎一营到山下,若曹军不敢来战,可拔寨前进,步步为营,夏侯渊必怒而来战,正好策应奇袭之兵,料荀攸也中吾计矣!” 三人商议已定,刘琦传令升帐,言道:“今曹军把守箕谷,人马不能前进,吾欲步步为营,迫近敌营,逼夏侯渊来战,诸位意下如何?” 黄忠抱拳道:“某与夏侯渊至今未分胜负,末将愿为先锋,诱其来厮杀。” 刘琦命黄忠即日分兵下山,于山脚扎下一寨,看曹军如何反应。 又单留下严颜问道:“正面交锋一时难分胜负,吾欲从小路迂回奇袭,太白山有小路可通陈仓,将军可有人选举荐?” 严颜笑道:“主公何须另选他人?末将愿往!” 刘琦摇头道:“严将军已被曹军尽知,若离开大营,必为夏侯渊猜疑,需从军中另选将领。然前方山势险峻,最好选善于登山涉水之人,可惜王平不在,否则板楯军最适合不过,不知可还有巴西境内将校可用?” 严颜抱拳道:“吾麾下有一名都尉,姓张名嶷,字伯岐,乃巴西南充国人也,与巴人相似,为人豪壮,善于山行,可当此任。” “好好好,速将张嶷调来!” 刘琦大喜,这不就是后期无当飞军的大将吗?没想到已经在军中了。 不多时一位肤色微黑,面容刚毅,身形健壮的年轻人进帐,虽略显紧张,但还是沉稳施礼。 刘琦言道:“箕谷西北方向,太白山中有一条小道可通陈仓,但道路险绝,你可敢领兵前去?” 张嶷抱拳道:“主公若有将令,在下万死不辞!” 第381章 反客为主 “壮哉!”刘琦点头笑道:“汝先擢为裨将军,从军中挑选三千精兵,查探周围地形,绕过曹营进入山中,听吾计行事,事成之后另有封赏。” “遵命!”张嶷大喜,领命而去。 法正点头赞道:“川中多豪杰,吾观此人有大将之才,颜将军麾下不知隐藏多少人才。” 严颜抚须叹道:“若非刘季玉不能用人,似张嶷这般出人头地的青年才俊,数不胜数,可惜都如老朽年华易逝,形如槁木矣!” 黄忠正进帐来辞行,闻言不悦道:“颜将军说甚话来,你我正当建功之时,不捉拿夏侯渊,誓不罢休。” 严颜愕然道:“黄将军先前要斩夏侯渊,怎改做擒了?” 黄总抚须道:“若只某出马,只能斩此莽夫,若有将军策应,擒之不难!夏侯渊毕竟翼德老丈,既然于襄阳认亲拜堂,杀了他可不好交代。” 严颜笑道:“可惜三将军未能从军,否则翁婿对面,或可一战擒之。” 众人无不大笑,先前战事不利的阴霾一扫而空。 翌日刘琦亲领两万大军下山,逼近曹军大营,旌旗飘扬,布满山谷,要与夏侯渊决战。 早有探马报知营中,荀攸笑道:“刘琦亲自来战,吾料其必暗中分兵偷袭。” 夏侯渊大笑道:“军师果然料敌先机,斜谷连一只飞鸟休想通过,他若去太白道,必中埋伏。” 荀攸点头道:“将军若不出战,刘琦必定起疑,可与之周旋,让其自以为得计,等候贤侄消息。” 擂鼓三通,夏侯渊领冯楷、路昭二将出营,夏侯尚在营门掠阵,人马列成阵势。 严颜上前笑道:“夏侯渊,令女婿正在汉中摆席恭候,一家人其乐融融,不必大动干戈,不如随我主到汉中聚会,如何?” 提起侄女,夏侯渊便气不打一处来,先前夏侯惇被擒,不得已咬牙承认两家婚事,结果送亲的夏侯霸几人又被刘琦戏耍,成为曹营笑谈。 见黄忠未出,自恃身份,沉喝道:“老贼口无遮拦,谁与某斩之?” “末将愿往!”路昭催马杀出。 严颜抖擞精神,拍马迎敌,二人在阵前交锋,未到十合便将路昭一刀劈于马下,抚须大笑道:“曹营诸将敌不过老迈之人,何能为也?” “老贼休要欺人太甚!”冯楷大怒,挺枪冲出阵中,直刺向严颜。 严颜老当益壮,再与冯楷交手,二十合不分胜负,夏侯渊唯恐有失,手下再无可用之人,鸣金收兵。 待冯楷退下,亲自横刀立马,指着刘琦喝道:“某不欺老少,叫黄汉升来,与某决一死战?” 严颜大笑道:“方才不过热身而已,放马过来。” 夏侯渊大怒,催马厮杀,名将交手,果然更加激烈,战马往来奔驰,杀得难分难解,山谷中鼓声震天,两军呐喊。 二人交手三十余合,刘琦也鸣金收兵,毕竟夏侯渊武艺不俗,没有黄忠克制,恐怕严颜气力不济。 夏侯渊也是故意拖延时间,又自恃身份不愿趁势追杀一名老将,双方各自心照不宣,收兵退后。 刘琦又派张翼出马,夏侯渊无人可用,只好命夏侯尚迎战,两军斗将,更像是一场表演,战到晌午各自收兵。 今日阵前输了颜面,夏侯渊回营,脸色阴沉,心想曹操平定河北时,战将过百,今日竟人才凋零,心中郁郁。 夏侯尚劝道:“叔父不必如此,且容他刘琦得意一时,数日后定叫他哭都来不及。” 正商议之时,探马来报,刘琦领兵回山寨,却留黄忠在山下扎营,动向不明。 夏侯渊疑惑道:“刘琦此举,有何深意?” 荀攸言道:“无论他如何用兵,只是为策应突袭兵马,将军谨慎防守大营,静待消息则可。” 一日过去,探马来报,黄忠拔寨而进,向前行五里,后面又有一军驻扎山下,每隔两日便前进五里,步步为营逼近大营。 “刘琦步步为营,蚕食疆境,是欺我军中无人焉?”夏侯渊大怒,就要领兵出战。 荀攸劝道:“此乃反客为主之计,刘琦还为吸引将军注意,不必出战。” 夏侯渊怒道:“虽是周旋诱敌,但任老将如此威逼,岂不为人所笑?既要厮杀,某何惧之有?” 遂不听荀攸劝阻,传令升帐,领兵五千出战,直到黄忠寨前叫骂。 黄忠上马提刀厮杀,二人大战五十合不分胜负,又各用箭对射,夏侯渊一支箭竟被黄忠居中穿破,不由大惊,收兵回营。 听闻黄忠趁胜又进五里,夏侯渊暴跳如雷,决定连夜劫营,遏制敌势。 荀攸又劝道:“黄忠步步为营,必有防备,小心中计。” 夏侯渊怒道:“老贼逼人太甚,如狼行于户,若不迎头痛击,如何安宁?” 夏侯尚也道:“黄忠多次挺进,我等未作理会,必以为我等不敢出战,此去必能成功。” 当夜三更时分,夏侯渊领二将出营,亲自突破中营,夏侯尚、冯楷自左右杀出,果然敌营防备不足,大火烧起,黄忠不敢应战,带兵撤退。 夏侯渊领兵追赶,直杀到后方营前,见敌军早有接应,才领兵退回,此战收回许多兵器,一雪前耻,曹军无不欢呼,士气大振。 天明时分摆宴庆功,众将称赞夏侯渊杀伐果断,荀攸却在一旁捻须沉吟,神情凝重。 夏侯渊意气风发,大笑道:“军师虽多智,然多智则多疑,需知战机稍纵即逝,为将者遇事不决,难道坐以待毙不成?” “吾非为昨夜战事忧虑!”荀攸揪着胡须,蹙眉道:“刘琦如此大动干戈,太白道却未有消息送到,莫非另有深意?” 夏侯渊冷笑道:“或许是军师多虑了,刘琦岂不知小路难以行军?其并未分兵奇袭,欲用此计蚕食我军,直取箕谷营寨。” 夏侯尚点头道:“今凉州刺史被困冀城,恐西凉局势危急,赵云攻打散关,若不早退刘琦,人马攻破陈仓,我等再次对峙无益,又要腹背受敌。” 夏侯渊此时信心大增,点头道:“贤侄所言极是,如今各处战事紧急,凉州亟待救援,实不宜在此与刘琦纠缠。昨夜一战,某观黄忠也不过如此,若能趁胜进击,杀退刘琦中军,任他有几路奇兵,也无能为力也!” 正商议之时,营外鼓声大作,守军来报,黄忠又到营外搦战。 第382章 大将之才 夏侯渊冷笑道:“此必是老贼不甘失败,要挽回颜面。” 夏侯尚言道:“我看刘琦阵中,唯有黄忠武艺高强,其余皆不足为虑,叔父若能斩此老贼,击退刘琦易如反掌。” 夏侯渊虽不屑黄忠老迈,但几次交手,也知他实力不俗,蹙眉道:“此老贼颇有些能耐,刀法极为老练,需耗尽他气力,方可败之。” 夏侯尚笑道:“丞相常言:凡为将者,当以刚柔相济,若只恃其,不过武夫而已。叔父何必与他硬拼?” “嘶,你小子倒教训起我来了?”夏侯渊放下酒杯,慨然道:“丞相临行时确有此交代,贤侄莫非已有妙计?” 夏侯尚言道:“不敢妄言妙计,却可取黄忠老命,纵然被他逃脱,也叫老贼再不能上阵厮杀。” 夏侯渊眼睛一亮,忙问道:“计将安出?” 荀攸也大感诧异,众人都盯着夏侯尚,颇有期待之色,难道夏侯氏又要出一位良将? 夏侯尚干咳一声,心虚道:“可从军中选与叔父相貌相似者,令其出阵厮杀,叔父却躲在军中,用暗箭袭击……” 夏侯渊怫然不悦,拍案冷哼道:“如此岂非毁我一世英名?” 众将也都摇头,反倒荀攸点头道:“我看此计可行,自古成王败寇,战场之上只有生死,何论高低?” 夏侯渊略作犹豫,站起身来,咬牙道:“为了丞相大业,夏侯渊豁出去了。” 夏侯尚大喜,马上到军中挑选与夏侯渊身形相似者,披挂整齐,有头盔照面,若非亲近之人,从远处根本分辨不出。 人马擂鼓出营,夏侯渊混在亲兵之中,见黄忠在营外布下阵势,旌旗蔽日,气势汹汹。 黄忠出马沉喝道:“夏侯渊,吾视汝为英雄,竟做偷袭小人,可敢与某一战?” 荀攸传令擂鼓,阵前士兵闻令,一言不发冲杀出去,夏侯渊暗中拿起弓箭瞄准黄忠。 黄忠舞刀催马,二马交错,只是一刀,便将那人斩于马下,曹军一片哗然,黄忠也是一愣,低头看着地上之人。 夏侯渊早已蓄势待发,一连三箭射出,等有人提醒,黄忠抬头时,三支箭矢飞到近前。 怒吼一声偏头躲过最上面一支,另外两支射中胸腹,顿时惨叫一声,拨马便走。 “出击!”夏侯渊大喜,从亲兵中催马而出,直追上前。 汉军跟随黄忠败走,曹军一路追杀,到前营不曾停歇,直冲进寨中,守军慌乱逃窜,曹军士气大振,跟随夏侯渊继续向前。 一路从早晨追到晌午,直杀到山下大寨时,刘琦才闻报,忙组织人马抵挡,看看守住营寨。 夏侯渊见好就收,收兵回营,此一战连夺四寨,获取军器辎重无数,曹军许久不曾如此大胜过,满营欢腾之声。 夏侯尚又道:“如今黄忠已然重伤,敌军士气低落,军心震动,何不趁夜劫营,一举将其逼至山上,再见机行事,将刘琦杀退,便可一鼓作气追到汉中。” 夏侯渊正准备传令庆功,闻言大笑道:“此言壮哉,汉中胜败便在今日。” 荀攸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劝道:“今大胜一场,当稳定军心,步步为营,恐过犹不及。” 夏侯渊此时信心大增,若是先前听荀攸之计,哪有这次大胜,遂不以为意,笑道:“黄忠已重伤,刘琦麾下众将,某视之如草芥耳,何足为惧?” 当天晚上,三军饱食,夏侯渊留荀攸守城,精锐尽出箕谷,往山下大营杀来,先部潜入营外,果然守军防备不及,被大火烧着营门。 曹军此时士气正盛,一声呐喊,争先恐后冲入营中,汉军抵挡不住,往山坡上撤退。 夏侯渊催马直扑中军大帐,正遇严颜调度兵马,上前与之厮杀,二人交手十余合,句扶、张翼赶来相救,奋力逼退夏侯渊,保护严颜而走。 “狗贼休走,还我兄命来!”夏侯尚见到老对手,便怒火上冲,挥兵掩杀。 叔侄二人顺着坡上追了一半,见山上火把齐明,敌军从山坡上涌下,才撤兵回寨,又是一场大胜。 山上鼓声响了一阵,又鸣金收兵,想必是刘琦因黄忠受伤,不敢贸然杀下山,山坡上虽然冲下来有优势,但一旦不成功,想退兵却难如登天。 双方各自罢兵,此时天色微明,夏侯渊已不打算退兵,传令人马就地驻扎,修葺营寨,依照原先大寨设为前寨,又在一里地外另立一寨,互相救应。 夏侯尚终于扬眉吐气,握拳道:“可惜走脱了严颜几人,不能为兄长报仇。” 夏侯渊笑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必急于一时。刘琦想用反客为主之计,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我扳回一城,看他还敢嚣张否?” 夏侯尚赞道:“幸好叔父自有主张,若听荀先生之计,至今还在箕谷死守,叫刘琦耀武扬威。” 夏侯渊冷笑道:“荀攸虽有计谋,终究不如郭嘉、荀彧,为将者若不能当机立断,全听他人建议行事,不过一介武夫罢了,终究难成大事。” 夏侯尚抱拳道:“叔父高见,今丞相远征辽东,张文远守中原局势不利,曹将军尚在淮南对峙,唯有叔父挥兵而进,足显大将之才,不负丞相重托。” 夏侯渊摸着胡须笑道:“某当年追随丞相时,东征西杀,岂能不知兵法,区区小胜何足道哉?待我等杀进汉中,生擒刘琦,荆州震怖,关羽自会退兵。” 人马休息半日,下午夏侯渊又到山坡上交战,刘琦只是坚守不出,只见守军士气低落,两军形势翻转,甚是解恨。 下午荀攸派兵运粮来,却命人带话,为稳妥起见,请夏侯渊回守大营,以防刘琦另有诡计。 夏侯渊大笑道:“军师多虑了,某早有防备,任他刘琦派人下山,也休想再取胜。” 夏侯尚点头道:“军师不知叔父用兵之妙,今有前后两寨呼应,谁敢来劫营,叫他有来无回。” 夏侯渊颇有自得之色,傲然道:“吾今不思如何守营,而需破敌之策,今狭路相逢,不进则退,还请军师想出个破敌之策才好。” 遂命来人如实报知荀攸,叫他看守大营及粮草辎重,出谋划策破敌。 又命冯楷在前营设下陷阱壕沟,夜里分作三队轮流巡营,可保大营万无一失。 第383章 各出奇计 两军于箕谷对战之时,张裔带兵进入太白道,为防万一,刘琦派陈式为副将跟随。 二人进入山谷,沿途而行,只见悬崖峭壁,道路断绝,有些地方只能穿越河谷而行,若非冬日结冰,实难通过。 入谷十余里,发现不少人踩踏过的痕迹,脚印越来越新,张嶷见前方河谷蜿蜒,松柏茂密。 与陈式商议道:“前方地势险要,林木极多,伏兵可能就在此处,需小心行事,我于前方探路,将军随后跟进。” 陈式点头道:“若遇伏兵,将军冲杀一阵便走,依计行事。” 二人商量已定,将兵马分作两队,前后小心而行,转过两道山谷,正踏冰过河,忽然山崖上鼓声大作,乱箭齐发。 曹军伏兵出现,一将大笑道:“尔等想投机取巧,却不知我军师妙计,今日插翅难逃。” 陈式忙命士兵后撤,前方张裔领兵回救,但曹军部署严密,高处乱箭齐发,汉军抵挡不住,被隔离于河谷两岸,互不能救。 夏侯威在谷中行进多时,在几名老将建议下选择此处设伏,果然大获成功,首次获胜,喜不自禁。 张裔大喝道:“鼠辈只会偷袭,可敢与我一战?” 夏侯威大怒,就要下山厮杀,被亲兵劝住,只在高处放箭抛下乱石,直到敌军溃败逃奔,才从山坡上冲杀下来。 此时后路陈式见势不妙,早已带领残部原路退回,张裔混杀一阵,只带数百人向山谷深处逃走。 夏侯威还要追赶,亲兵劝道:“数百人逃走,沿途尚有野兽出没,就算到陈仓,也无济于事,不可冒险去追。” 这一路进山,就折损了几名探路士兵,夏侯威自知道路危险,也急着回去表功,便传令撤退。 此一战大获全胜,曹军无不高兴,一路说说笑笑,夏侯威也斗志昂扬,想着此次回去定能单独领兵,为父亲分忧。 将出山谷之时,却见前方悬崖小路上伐倒无数大树,连同巨石泥沙阻住去路。 夏侯威冷笑道:“此必是方才人马进入谷中,为防追兵堵塞道路,殊不知我等先到一步,反断了自己退路。” 遂正派人上前清理障碍,一名老兵忽然惊呼道:“不好,若去路被断,怎不见方才那些逃兵?” 夏侯威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忽然悬崖上木石坠落,乱箭齐发,无数人中箭跌倒,此处竟也藏着一支伏兵。 曹军躲在山崖角落,夏侯威拔剑厉喝道:“何方鼠辈?” “哈哈哈,尔等先前伏击时,说的可不是这话!”身后传来一阵大笑。 夏侯威急忙回头之时,只见来路上竟是方才偷走之人跟来,前路被断,咬牙大吼道:“杀回去!” 曹军见前进无路,纷纷向来路突围,夏侯威带头奋力死战,拦截的追兵仅有三百多人,杀退他们便可突围。 双方正死战之时,陈式带领伏兵从背后杀出,曹军腹背受敌,彻底大乱。 张裔在山中身形矫健,于乱石之间纵跃腾挪,杀到夏侯威近前,接连几刀砍来,杀得对方手忙脚乱,向后退去,不小心踩在石缝里跌倒。 “都不许动!”张裔将刀架在夏侯威脖子上,一声厉喝。 曹军见状无不愕然,纷纷停在山谷之中,陈式领兵将其包围。 张裔冷笑道:“尔等先在此设伏,自以为得计,却不料我主公也早已得知消息,故意派我等前来诈败,就是为擒夏侯威。” 夏侯威惊怒不已,大吼道:“是谁走漏了风声?” 张裔大笑道:“炎风营无孔不入,无所不在,尔等一举一动,尽在刘公子掌握。” 夏侯威大惊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张裔冷然一笑,扫视曹军道:“我主向来宽仁,不杀降俘,皆因尔等亦为大汉子民。今日放归寨中,向夏侯渊送信,叫他早识时务,尔等亦不可再助纣为虐,好自为之!” 曹军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喜还是忧,感谢显然不合时宜,想救人却又无能为力,全都愣在那里。 夏侯威怒喝道:“士可杀不可辱,我夏侯子弟绝不怕死,有本事杀了我。” “年轻人不必太过气盛!”张裔将手一招,士兵上前将其绑缚,捂住嘴押在一旁。 陈式喝令曹军放下武器,搬开路上障碍,张裔先押着夏侯威离去,一直守到黄昏时分才快速撤退。 曹军惊魂未定,见敌军果然没有杀他们,长出一口气,此时兵器铠甲都被收走,也无能为力,只好连夜回大营报信。 败军逃回箕谷,禀告太白道之事,荀攸大惊,方知刘琦早已定计,要以人质作要挟,连夜赶到前营与夏侯渊商议。 夏侯渊这几日正为攻打山寨发愁,刘琦不来劫营,但山上防守固若金汤,他也无可奈何。 晚上巡视营寨刚刚睡下,听闻荀攸来见,忙披衣来到大帐,听闻消息如遭雷殛,愣在那里木然不动。 荀攸叹道:“怪我一时大意,竟未料到刘琦将计就计,铸成大错。所幸刘琦向来善待俘虏,只是爱财,我定会全力赎回公子。” 有曹仁、夏侯惇等前车之鉴,荀攸虽紧张,但也没有太过担心,只要用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算大问题。 夏侯渊站立半晌,忽然仰天大笑起来,众将无不错愕。 夏侯尚以为他得了失心疯,关切问道:“叔父为何发笑?” 夏侯渊沉声道:“威儿被擒,皆因某用人不当,与诸位无关。不过由此可见,刘琦所施计策也不过如此,某无后顾之忧矣!” 荀攸心中的一丝疑虑也消失,却叹道:“就怕刘琦以公子为质要挟,将军难以抉择。” 夏侯渊冷哼一声,朗声道:“某为国效命,自分得清公私大小,若刘琦欲用此拙计,那他是打错算盘了。” 荀攸这一路上已在思索对策,言道:“吾料刘琦必以公子为要挟,何妨将计就计,来个引蛇出洞?” 夏侯渊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抱拳道:“军师有何高见?” 荀攸言道:“刘琦亦知将军刚烈,要挟我等投降异想天开,定会要将军退兵,可连夜部署伏兵于山僻之中,假装撤退,待救出三公子,却全军反攻,可获全胜。” “此计堪称绝妙!”夏侯渊双目发亮,拍手叫好,征袍滑落兀自不觉,大笑道:“军师之计,比我‘妙才’之妙还要妙!” 第384章 将门虎子 为免走漏消息,夏侯渊连夜彻查营中细作,凡可疑之人先行关押在后营,另选出一万精兵备用。 次日一早,便坐在帐中等候军情,看似神色从容,其实心急如焚。 谁知过了一天山上还无动静,一整日只喝了一碗水,到晚上变得焦躁起来。 夏侯尚劝道:“叔父勿忧,自小路到太白道,不便行军,恐怕要两日方回。” 夏侯渊摆手道:“某非为季权担心,此计关乎成败,不得不谨慎,万一走漏风声,前功尽弃矣!” 夏侯尚宽慰道:“营中有军师安排部署,可保万无一失,稍后还要厮杀对敌,叔父保重身体要紧。” 夏侯渊意识到自己失态,吩咐道:“叫伙房送一斗饭来,外加两个鸡腿。” 夏侯尚大喜,赶紧传令做饭,身为主将不吃不喝,势必影响军心士气。 又盼到天明,夏侯渊双目布满血丝,坐在帐中叹息不止,心情十分复杂,既怕刘琦来,又怕他不来。 等到晌午时分,忽然营中响起鼓声,夏侯渊精神一振,赶忙出帐,抬头便往山头望去,果然一队人马正下山来,忙吩咐道:“披挂伺候!” 这边装束完毕,守军便来禀告,刘琦派人来传话,要与夏侯渊在山腰会话,只许带五百护卫。 夏侯渊毫不犹豫,留荀攸守营,只带夏侯尚和心腹部众飞驰上山,山腰处有一片草坡,见刘琦也只带着五百军在等候。 刘琦一脸笑容,抱拳道:“久闻阁下为将,千里赴疾,常出敌不意,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夏侯渊脸色阴沉,根本无心斗嘴,冷喝道:“刘琦,休得阴阳怪气,吾儿何在?” 刘琦笑道:“贤弟在军中好吃好喝,乐不思魏,已准备往襄阳去见其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夏侯渊大惊,急吼道:“吾儿忠烈,岂肯背主忘恩?必是尔等强行掳掠,叫他当面来对质。” “果然知子莫若父!”刘琦慨然一叹,言道:“既然将军知道夏侯威忠烈,也当明白吾虽不杀俘虏,但对于誓死不降者,也绝不姑息,留作后患。” 言罢将手一招,张裔便押着夏侯威走出来,双手绑缚,口中塞布不能言语,一口明晃晃的刀架在脖子上。 夏侯渊厉喝道:“刘琦,汝究竟意欲何为?” 刘琦言道:“正所谓虎毒不食子,舐犊情深,我给你父子一次活命的机会,以命易命如何?” “放肆!”夏侯渊怒道:“某堂堂大将,三军总帅,岂能因小失大?” 刘琦脸色一沉:“如此说来,将军不愿为令子赎命了?” 夏侯渊脸色铁青,咬牙半晌才道:“放开他,叫他自行答话。” 刘琦示意取下布团,夏侯威大口喘气,大叫道:“父亲,孩儿不怕死,万不可因我一人误了大事,贻笑大方。” “好儿子!”夏侯渊大感欣慰,咬牙道:“刘琦,你也太小看我夏侯子弟了,吾儿虽年幼,却非贪生怕死之徒。你若想以国事要挟于某,那是白日做梦。” “不愧将门虎子,我便成全你父子忠义!”刘琦却不为所动,冷声道:“斩了!” 夏侯威仰天大笑道:“十八年后,我夏侯威又是一条好汉!” “威儿!”寒光自夏侯威头上闪过,夏侯渊一声大叫,眼前发黑,差点坠落马下。 “哈哈哈,刘琦,你为何不敢下手,有本事杀我呀!” 绝望之间,却听夏侯威疯狂大笑,抬头看去,原来那一刀只是从头顶滑过,割下几缕头发。 “这混小子!”夏侯渊心中暗骂,不由长出一口气,已是满头大汗。 “杀了你,岂非成全你一世英名?”刘琦摸着下巴,摇头道:“我却一无所获,岂非亏大了?” 夏侯渊闻言顿时心生希望,忙道:“刘琦,你究竟有何条件,快快讲来。” 刘琦无奈叹道:“夏侯宗族个个如此刚烈,倒真叫我难办。既如此,那就还按老规矩:以钱赎人,夏侯惇价值五百万,夏侯威三百万如何?” “啊?”夏侯渊一愣,刘琦的条件让他出乎意料。 夏侯威怒吼道:“刘琦小儿,要杀便杀,某堂堂七尺男儿,绝不受辱,岂能以金钱衡量?”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刘琦一阵头疼,似乎对这对父子没办法,很是肉疼得一咬牙:“看在你们与我三叔姻亲面上,再减五十万吧!” “父亲,孩儿不怕死,不必为我赎身!”夏侯威大叫道:“刘琦,你休想从我身上换到一枚铜子,休想——” 刘琦吃了一惊,忙摆手道:“速将他押下去,好生看守。” 等夏侯威带走,场上清净下来,刘琦才抱拳道:“夏侯将军,我已有所退让,令子就是二百五。人死不能复生,毕竟也是夏侯子弟,莫非连这点钱都舍不得?” “我并无此意!”夏侯渊神情古怪,主动问道:“可还有其他条件?” “众人皆知,我刘琦从来认人不认钱!”刘琦耸耸肩,无奈道:“以将军性情,其他条件必定谈不拢,何必闹得鸡飞蛋打,不欢而散?” “这……”夏侯渊欲言又止,总不能主动提退兵之事吧? 只听刘琦又道:“我也担心夏侯威会自寻短见,到头来人财两空,请将军速回准备,免得夜长梦多。” “容某思之!”夏侯渊暗自懊悔刚才把话说得太满,竟吓得刘琦不敢以公事要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且慢!”刚调转马头,又听刘琦叫喊。 夏侯渊急忙转身问道:“公子是否改变主意?” 刘琦言道:“今日私下会面,只是念在我三叔情面上,但两军交锋,你我毕竟是敌手。先前将军偷袭黄汉升,至今重伤未愈,众将急思报仇,我只能给你一日时间,以免寒了部将之心。” “这……”夏侯渊又一次无语,难道还要当面道谢不成? 夏侯尚凑近前低声道:“刘琦只认钱,这该如何是好?” 目送刘琦一行上山,夏侯渊怅然若失,万没料到,刘琦竟不按套路出牌,恨不得追上去揪住刘琦,将其大骂一通。 “堂堂皇亲贵胄,难道没见过钱财不成?你小子太没出息,眼里只有钱,岂不知箕谷之重,关中之重,如何能成大事?” 但刘琦早已领兵回营,消失不见,只好一声叹息,忧闷下山。 第385章 局中之人 荀攸见夏侯渊一脸愁容归营,忙问道:“莫非刘琦不肯放人?” 夏侯渊苦笑道:“此子爱财如命,岂有不放人的道理?只是他未如军师所料行事,恐计划要落空。” 荀攸问道:“刘琦究竟有何条件?” 夏侯渊将刘琦之言说了一遍,一时间患得患失,不知该高兴还是失望。 荀攸听罢,抚须笑道:“将军不必忧虑,刘琦虽未按吾计行事,其实也有异曲同工之妙,此所谓英雄所见略同也!” 夏侯渊愕然道:“他只要贰佰伍拾万钱,并未要挟我退兵,如何相同?” 荀攸言道:“自腊月最后一次运粮,军中所剩钱粮迄今合计约有三百万,刘琦恰好提出这些,本意也是要我等退兵。” “哦?”夏侯渊猛地来了精神,抱拳道:“愿闻其详。” 荀攸言道:“刘琦以钱粮换人,看似要钱,实则是逼将军退兵。其只限期一日,将军若要按时交割,只能将钱粮全部送去,若无粮草,如何能在箕谷屯兵?而留五十万粮草,恰好供我军退兵,既让将军能赎人,也不会逼迫太甚,可谓恰到好处。” “原来如此!”夏侯渊转忧为喜,忽然蹙眉道:“刘琦如何知道我军粮草精细数目?” 荀攸叹道:“敌军细作极多,贤侄前去太白道埋伏,刘琦便知消息,吾料彼时便已设下此计,当真令人防不胜防。” “查,一定要全军彻查,不可因此坏了军机大事。” 夏侯渊惊怒不已,传令再次全军排查,让荀攸准备钱粮运至山下,与刘琦交换人质。 荀攸出帐,心中却暗叹,刘琦知道钱粮准确数目,只怕还是从夏侯威口中泄露,夏侯威涉世未深,以刘琦诡诈,只需旁敲侧击便可套出军情。 不过这样也正中下怀,让刘琦自以为得计,才好将计就计,一举反败为胜,扭转战局。 将钱粮装车完毕,荀攸便调五万后勤兵马退出箕谷,做出撤兵之势。 次日夏侯渊运送钱粮上山,还在那山谷处与刘琦会面,查点粮草数目,核算钱财之后,接回夏侯威。 夏侯威满脸惭愧,跪在中军帐中,请求责罚,甚至不惜一死要为自己明志。 荀攸劝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此事全怪我防备不密,走漏消息,与小将军无关。” 夏侯威言道:“但钱粮皆被刘琦带走,军中无粮,运送又来不及,父亲不可因我一人而误国家大事。” “吾儿真大丈夫也!”夏侯渊对儿子的气节十分满意,慨然道:“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此事不提也罢,先行退兵,为父自有对策,叫你一雪前耻。” 粮草已经如数交割,多说无益,夏侯威一声叹息,羞惭退出帐外,躲进后营谁也不见。 当日夏侯渊传令拔营退回箕谷大寨,人马又退一批,次日全军拔营,依次退出箕谷,只留五千精兵守住赤崖阁道,以防刘琦追赶。 果然如荀攸所料,曹军刚撤退,刘琦便迫不及待下山,将大营扎在箕谷,一面分兵来取斜谷赤崖,一面往太白道进兵,准备与赵云联络。 斥候将消息报知,荀攸言道:“赵云已攻破散关,正围攻陈仓,刘琦此时再无后顾之患,必会强攻赤崖栈道,明日便可用计,杀他个措手不及。” 夏侯渊满脸激动,握拳道:“刘琦小儿,一向自诩智计多谋,耍弄对手,岂料此次已为吾局中之人,盘中之子?” 压抑许久之后,荀攸也禁不住情绪激动,言道:“刘琦将粮草屯于拔仙台上,只需烧毁大营,夺回山岭,便可补给粮草,敌军无粮,必退汉中,将军一鼓作气进兵,扭转战局全在此举,丞相若闻讯,必定大喜。” 夏侯渊抱拳道:“全仗军师妙计。” 荀攸叹道:“先前也是我太过谨慎,若非将军执意出兵,攻至山下,反伤黄忠,又岂能有今日之局?” 夏侯渊马上传令下去,分散于斜谷各处暂住的各营人马准备,只等斜谷中火起,便依次向前,折返杀回箕谷,奋勇向前,全力反攻。 夏侯威正在营中进食,听闻将令大惊,营中众将也莫名所以,以为将令有误,忙找夏侯渊来问话。 夏侯渊大笑道:“吾儿岂知为父妙计?可笑刘琦小儿自以为是,某此次定叫他身败名裂,叫汝一雪前耻,若能擒杀此儿,丞相北征归来时,一统天下指日何待。” 箕谷重新竖起营寨,满山谷尽是营帐,飘扬着汉军旗号,人马每日进出,络绎不绝。 远处高山之上,正有几双眼睛盯着谷中动静,冯楷正奉命埋伏于左右山僻中,准备袭击大营。 夏侯渊留都尉郭淮助战,虽说年纪尚轻,但颇知军事,夏侯渊对其十分器重,此次折损将领极多,留其建功,正为将来提拔领兵做准备。 冯楷看刘琦又派一支军进入太白道,忧心道:“刘琦这两日不断向陈仓派兵,极可能赵云已在攻城,若郝昭守不住,我等前功尽弃矣!” 郭淮笑道:“将军多虑了,郝昭善守,陈仓有三万守军,足抵十万大军。这两日敌军防备松懈,只要你我攻城,杀退刘琦,直取汉中,赵云便不得不退。” “伯济所言极是!”冯楷点头,拍着郭淮肩膀大笑道:“那郝昭与你同乡,又是你举荐于夏侯将军,此番攻守皆立大功,年轻人前途无量。” 郭淮抱拳道:“全仗夏侯将军器重,也多劳冯将军提携。” 冯楷对这个不骄不躁的年轻人很是满意,二人下山,将消息传至各处,命伏兵早些休息,三更造饭,四更齐至箕谷会齐。 是夜三更过后,月色微明,夜风尚寒,曹军早已整装待发,随冯楷、郭淮悄然下山,分五队靠近箕谷周围。 自曹军退兵后,只要守住两个山口,便不会再有敌军来犯,汉军便放松警惕,晚上只有一队人马巡逻,主要为防失火。 冯楷心知此战重要,不敢有丝毫大意,亲自潜行到营外查探,果然汉军早已睡下,全无防备,不由大喜道:“丞相洪福,真乃天助我也!” 遂命人向东面峡谷放出火号,等对面响应后,马上分兵出动,直奔汉军大营掩杀过去。 第386章 进退两难 曹军潜行到营外,弓箭手早已准备多时,点燃柴草火矢,顺风往营中射去。 霎时间火光照亮夜空,守军急忙擂鼓示警,曹军已趁乱冲入营门,不与敌军纠缠,只是四处放火。 冯楷、郭淮也从左右杀出,在营中寻找刘琦,到处都是喊杀之声,只见烟火弥漫,人影各自逃窜。 冯楷正冲向大帐,忽然一将拦住,沉喝道:“何方鼠辈,敢袭我大营?” 冯楷见是严颜,心中大喜,挺枪便刺:“嘿嘿,老贼不在家赋闲养老,逞能出征,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严颜舞刀招架,交手数合,见曹军越来越多,向后撤走,冯楷轻哼一声,挺枪紧随其后。 正往前冲杀之时,张翼、句扶等将上前拦住,两军在西营一片混战,占住大营,将汉军逼至营门外。 敌军都在西面集合,并未败走,有意准备组织反击,火光下隐约看到刘琦正在调度兵马。 郭淮见状喝道:“刘琦不甘退兵,务必守住营门。” 冯楷冷哼一声,刘琦还妄图守住箕谷,殊不知援军马上赶到,他们大势已去。 他与郭淮的任务便是烧毁大营,接应援军,自忖还无力斩杀刘琦,分兵又去营中放火,先将箕谷烧毁再说。 西风正紧,转眼之间整个大营起火,火势照亮整座山谷,原本冰冷的箕谷变得炙热烤人,人马都往山崖底下避让。 汉军见大势已去,只好向山上撤退,正走到山脚下,忽然一通鼓响,伏兵杀出,正是夏侯尚在此埋伏。 乱箭齐出,见敌军混乱惨叫,夏侯尚仰天大笑,终于喊出那句让他气愤许久的话:“降者不杀!” 严颜愤怒杀出,带兵往两边山坡冲突,汉军保护刘琦杀出一条血路,从山上狼狈逃走。 严颜与夏侯尚交战二十合,忽然大喝道:“小儿看箭!” 夏侯尚知道严颜箭法了得,黑夜中看不真切,急忙向后闪避,哪知严颜只是虚招,带领残兵夺路而走。 “老贼休走!”夏侯尚大怒,领兵追杀。 将到山坡上,营中守军已有准备,战壕内乱箭齐发,射倒无数士兵,夏侯尚急忙后退。 正犹豫之时,夏侯渊领兵赶到,喝问道:“刘琦何在?” 夏侯尚指着大营:“刘琦已逃回营中,守军有所防备。” 夏侯渊斗志昂扬,传令道:“此处守军必无多少,可一鼓作气夺回山寨。” 夏侯尚立刻吩咐人马,冲上山顶,直往大营杀去,果然守军抵挡不住,刘琦弃营而走。 严颜组织人马断后,这次在暗中果真放箭,接连射倒数人,夏侯渊也心生忌惮,不敢贸然追敌,见夺了高地,任其离去。 不觉天色微明,汉军逃散殆尽,只剩箕谷中火焰燃烧,黑烟滚滚,整片山崖都被熏黑,满地狼藉。 终于夺回拔仙台,打通进入汉中通道,夏侯渊如吐喉中之鲠,畅快无比,放弃箕谷大营,命各营将士到山上会齐,准备趁胜追击。 中午时分,荀攸自后军赶回,命人查点粮草,却发现山上寨中所剩无几,不由大惊,再想下山救火时,为时已晚。 夏侯渊也心下一沉,言道:“刘琦必未走出多远,此时唯有一心向前,夺取前方营寨,方可稍微缓解危机。” 荀攸忽觉心中有些不安,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此时军中缺粮,容不得他迟疑,只好先让夏侯渊进兵。 人马出动后,荀攸亲自到箕谷大营察看,只见满地灰烬,北面山崖下确实有许多粮仓,尽被烧成焦土。 观察一阵,命人拆开其中一座谷仓,里面粮米化作黑灰,但形状清晰可见,不禁眉头紧锁。 如果刘琦真将所有粮草运至箕谷,被一把火烧尽,自己一切计划都将化为泡影。 再从五丈原,走斜谷栈道行程缓慢,至少需要半月时间,军中一日无粮就要哗变,更何况十余日? 正苦思对策之时,夏侯渊派人来报,于前方夺回虎跳崖营寨,又得一批粮草,暂时可解燃眉之急,但不足以支撑大军使用。 荀攸无奈,此时已无退路,只能全军向前,胜负全在此一举! 命人连夜赶回五丈原,叫徐晃领兵到箕谷支援,加急运送三万石粮食,又从长安调粮,准备支援前方战事。 曹军舍弃箕谷来到拔仙台,占住高地却营中无粮,守军每日缩减一顿饭,苦盼援军赶到。 此时夏侯渊已从虎跳崖向前进兵,夺回最先部署的防线青松塬,刘琦接连败退,沿途留下部分粮草,尚可勉强支应。 荀攸每日站在营门口,看着箕谷栈道望眼欲穿,恨不得运粮车马能插翅飞进来,这几日军中已在宰杀战马,士气十分低迷。 天气逐渐变暖,冰雪消融,荀攸心头如罩寒霜,愈发觉得这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心中日渐不安。 这一日夏侯渊又派人报信,前军粮草将尽,无奈只能继续进兵,奋力向前既为夺取粮草,也为消耗兵力,沿途各寨只留五百军看守。 荀攸心头沉重,望着远处化为焦土的箕谷,忽然心头一动,竟发疯般撒足狂奔,直冲下山,曹军莫名所以,本就饿得头晕眼花,为何还要如此折腾? 但军师下山,亲兵却不得不追随,两百军急忙牵马,追到山下,请荀攸上马,直奔到箕谷营寨。 数日过去,燃烧的灰烬被风吹拂,露出埋在下面的尸骨,场景凄惨,但荀攸却顾不得闪避,下马冲到山崖脚下的一座粮仓,拔剑亲自动手开挖。 后面的亲兵面面相觑,不知他为何如此举动,等过了一阵,便见剑尖挑飞外面一层灰烬后,里面竟是泥沙砂石红土。 荀攸愕然望着那簌簌而落的沙土,无力后退数步,喃喃道:“刘琦,果真有鬼神之能,曹氏气数尽矣!” 箕谷的粮仓尽是作假,说明刘琦早已识破他反攻之计,早将粮草运走,此时军中无粮,进退两难,夏侯渊又深入险境,后果不堪设想。 身后曹军尚不知形势严峻,以为荀攸妄图从这些烧毁的粮仓中找粮,个个叹息摇头。 正在此时,山上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却是家将送来一封书信。 荀攸此时全身乏力,本无心思查看,但看到封面上一个特殊记号,不由心头狂跳,使劲揉了揉眼睛,颤抖着双手拆信。 第387章 陷入绝境 看罢书信,荀攸喜忧参半,喜的是荀彧果然没死,竟被刘琦救走。 忧的是荀彧在信中劝说,曹军大势已去,曹操远征漠北,实则是明哲保身,欲垂名后世,不可再为曹氏效命。 看着满地泥坯粮仓,荀攸越发绝望,强打精神回到寨中,独自展开书信再看,一时间进退两难。 当天夜里,荀攸辗转难眠,直到后半夜刚迷迷糊糊睡着,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亲兵在门外急报道:“军师大事不好,敌军潜入谷后,烧毁栈道……” “什么?”荀攸点灯的手一颤,急道:“速派人救火!” 此时营中已乱成一片,等荀攸穿衣出门,守军们点起火把纷纷下山,往谷口而去。 从山顶望去,远处天空一片映红,看来火势不小,那些栈道连接近百里,都用木桩连接而成,多年风吹日晒,早已干透,一旦烧毁,要想修复难如登天。 荀攸一颗心沉到谷底,粮草尚未运到,后路却被断绝,刘琦此计可谓狠绝无比。 天明时分,士兵无功而返,连日饿肚子,又连夜折腾,早已疲惫不堪,个个坐在山坡上哀嚎。 荀攸命人向夏侯渊报信,一面挑选精兵,准备从太白道往陈仓突围,刚到先前夏侯威埋伏之地,便被汉军拦截。 非但河谷中道路阻塞,悬崖之上更有弓箭手把守,一旦有人进入,便有乱石树木砸下。 法正领吴兰、邓贤二将守在此处,命士兵传话,只要缴械投降,便可活命,前方只留可供一人通过的石缝,走过去便有热腾腾的饭菜。 闻着谷中顺风飘来的羊肉香味,数百曹军当场倒戈,其余人逃回报信。 此时荀攸恍然,原来自夏侯渊攻打山寨,刘琦故意示弱时,恐怕早已设下此计,甚至黄忠极有可能诈伤。 他和夏侯渊自以为得计,却不知早已在刘琦所布的局中,斜谷道彻底断绝,前有大军,彻底陷入绝境。 到了此时,荀攸也不愿再强迫士兵,错因自己而起,若过于强势,甚至可能引起兵变。 思索再三,命人传下将令,愿追随夏侯渊者带上仅剩粮草向前,其余人马去留自便。 中午时分,荀攸带着一千多士兵往汉中而行,其余曹兵留在营中未动,等人马走后,立刻下山到太白道来投汉军。 …… 青松塬,再次成为两军战场,汉军宰羊杀鸡,粮草充足,曹军杀马挖野菜,食不果腹。 每日里在山头上对望高喊,愿降者既往不咎,吃喝不愁,山头上甚至打起架子,烤起了全羊。 夏侯渊准备殊死一搏,几次叫战无果,用刘琦反客为主之计,将营地不断前移,距离敌营仅有三里,但汉军依然不为所动,曹军士气日渐低落,甚至出现逃兵。 汉军大营中,黄忠等将早已急不可待,纷纷请求出战,此时曹兵已不堪一击,众将一起杀出,可大获全胜。 刘琦却道:“岂不闻困兽犹斗,哀兵必胜?夏侯渊正决心死战,与之交锋非为上策。” 黄忠急道:“某不惜名节诈伤败退,主公说好叫某生擒夏侯渊,若再等下去,恐曹军溃散,从山僻小路逃生。” 原来上次黄忠出马,早已在袍甲内穿了棉袍,贴身还有一副细铠,正打算诈败让夏侯渊来追,用箭时假意伤退。 未料夏侯渊也用诡计,竟用替身出战,藏在军中放暗箭,正中下怀,此时正急于一雪前耻。 刘琦笑道:“老将军放心,我这几日观察曹军阵营,已有对策,保证夏侯渊手到擒来。” 黄忠忙问道:“主公有何良策?” 刘琦带黄忠来到山上,几名守军正在草茅中啃羊腿,吃得满嘴流油,赶忙擦手迎接。 刘琦示意他们该吃吃,该喝喝,如今天气尚寒,守在山顶放哨风吹日晒,也不轻松。 二人来到悬崖处,曹军营寨一览无余,对黄忠言道:“夏侯渊步步为营,看似逼我出战,实则将营寨前移,是为防我军偷袭反击,此乃以进为退之计。” 黄忠恍然道:“想不到夏侯渊竟有如此心机。” 刘琦向山下一指:“老将军可看到营前那一排鹿角?” 黄忠抚须道:“曹军鹿角皆用老树连接而成,骑兵难以通过,要突袭并非易事。” 刘琦却摇头道:“吾非为看曹军守势,要擒夏侯渊,便着落在那一排鹿角之上。” 黄忠愕然道:“却是为何?” 刘琦也故作神秘,大笑道:“数日内自见分晓。” 次日一早,刘琦命严颜出兵,带领步兵突然出动,将前方鹿角破坏,待曹军追来时,马上又退。 夏侯渊闻报赶来厮杀,严颜早已退回,遂命人修复鹿角,下午又出,再将那些鹿角捣毁。 夏侯渊大怒,亲自守在前营,汉军却又不见动静,出马来厮杀,也无人响应,气得暴跳如雷。 当天晚上,张翼、句扶轮流出营,又去破坏鹿角,作势要攻打曹军大营,一晚上鼓声不断,多次起火。 曹军本就饥渴困乏,被连番骚扰,愈发疲惫,士气皆无。 夏侯尚劝道:“刘琦必知我军无粮,此乃疲兵之计,何不将前营撤回,于青松塬固守,等粮草运到,再厮杀未迟。” 夏侯渊脸色铁青,沉声道:“刘琦诡计多端,敌军锐气正盛,若将前营撤走,必会趁机来攻大寨,若此地不保,岂非前功尽弃?” 正商议时,荀攸派人来报信,刘琦于太白道留下伏兵,又将栈道烧毁,粮草未至,后路断绝。 夏侯渊大惊失色,先命来人严格保密,以免军心涣散,坐在寨中面沉似水,无计可施。 夏侯威言道:“刘琦竟用此毒计,今后退无路,唯有奋力向前,父亲何不全军出动,决一死战?” “某正有此意!”夏侯渊缓缓起身,吩咐道:“传令下去,军中只留五百战马,其余悉数宰杀,全军饱食待命,侯明日军师赶至,决一死战。” 夏侯威前去传令,探马来报,严颜又领兵破坏鹿角,乱箭射杀许多守军,众将畏惧其勇,不敢厮杀。 夏侯渊大怒,催马直奔前营,山上汉军早已看到,挥动令旗,严颜领兵撤退。 “刘琦小儿,吾誓杀汝!”夏侯渊仰天怒吼。 见士兵伤残极多,个个脸色苍白,神情凄惨,遂下马向前,亲自带人去修鹿角。 第388章 中路大捷 夏侯尚劝道:“修葺工事,乃偏将小卒之任,将军乃三军统帅,岂可亲临?” 夏侯渊言道:“今后路断绝,将士困乏,更兼粮草不济,军心懈怠,某若不身先士卒,如何鼓舞士气?” “此言极是,吾与叔父同去。”夏侯尚恍然,准备下马同往。 “三军不可无帅,贤侄坐镇大营,某去去就来!” 夏侯渊留其守寨,带五百精兵一同到前线救火,曹军见状,无不感动,争先修补鹿角。 刘琦在悬崖之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见夏侯渊抱着一根木桩上前,马上传令擂鼓。 咚咚咚—— 战鼓闷响从头顶传来,如同雷震,曹军大惊,夏侯渊也抬头观望。 山坡之上一军杀出,直奔前营壕沟而来,当先大将白须飘洒,倒提金刀,拍马狂奔而下,转眼就到近前。 “黄忠?”夏侯渊大惊,站起来怒吼一声,将手中木桩砸了出去。 “夏侯渊,降者不杀!”黄忠提刀将木杖斩断,纵马越过鹿角空缺处,凌空一刀便向夏侯渊斩来。 夏侯渊匆忙拔剑,看这一刀十分凌厉,不敢招架,就地一滚,往旁边闪避。 黄忠一马当先,大刀挥砍,便有数名曹军倒下,拨马追向前,往夏侯渊脑后斩去。 夏侯渊狼狈起身,但哪跑得过战马,听得脑后生风,心知不妙,直接跳入壕沟闪避 后方严颜带领句扶、张翼二将紧随而至,已冲破敌军防线,三人各取一路,直杀前方曹军大营。 夏侯尚刚刚回营,正为粮草之事发愁,猛听得外面鼓响,急忙出帐,便见夏侯渊被偷袭,忙喝令士兵救援。 等他打马出营,正迎上严颜杀到,将曹军堵在营中无法外出,两军混战,杀声震天。 黄忠早已带亲兵将周围曹军射杀,催马来到战壕前,指着夏侯渊大笑道:“尔可知某先前便诈伤撤退,妙才实为蠢材也!” 夏侯渊瞠目大骂:“尔等狗贼,诡计多端,我与你势不两立。” 黄忠抚须道:“某与关羽已成亲家,你我也算一家人,何必如此?” “谁跟你一家人?”夏侯渊提剑怒吼道:“大丈夫宁死不屈,某岂受被擒之辱?” 正要拔剑自刎,旁边一名士兵飞身而上,将夏侯渊扑倒在壕沟里,未等他反应过来,已抢去宝剑,其余士兵一起上前,将夏侯渊绑缚起来。 黄忠劝道:“夏侯渊,汝可知为生擒你,刘将军花费多大心思?就为不伤两家和气,足足等了十日,劝你休要不识好歹。” 夏侯渊挣扎嘶吼,竟奋力往鹿角的木桩上撞去,黄忠沉喝道:“夏侯渊,就算你一心求死,也当为令子侄及这数万兵马着想。” 夏侯渊浑身一僵,脸色铁青,喘气如牛,瞪着马上的黄忠,恨不得将其生吞活泼。 “我等皆为汉臣,何必打打杀杀?”黄忠一声轻叹,命人将其押回大寨,往前营来劝降曹军。 夏侯尚已被严颜打落马下,郭淮还在苦苦之处,但不敌张翼、句扶二人夹攻,被逼至悬崖之下,岌岌可危。 此时汉军全军出动,曹军本就士气低落,见夏侯渊被擒,退无可退,纷纷投降。 傍晚时分,荀攸带兵赶至,后方法正派张嶷领兵追到,见全军覆没,无奈归降,事已至此,没必要再垂死挣扎。 刘琦亲自劝说夏侯渊,当年为救侄女夏侯娟,舍弃亲生之子,如今侄女近在咫尺,若不见一面,岂非人生憾事? 夏侯渊总算稍微冷静下来,不再寻死觅活,只等着到襄阳去见侄女一面,便自杀明志。 缓兵之计见效,刘琦又单独与荀攸会面,言道:“文若先生的书信,想必先生也已收到,荀氏本为汉室忠良,吾亦知二位匡济天下之心,今汉室中兴在即,望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荀攸慨然道:“昔日曹孟德于陈留起兵,矢志勤王,吾等追随左右,本有拨乱反正之意。奈何人欲无穷,位高则志盈,权重则自满,曹操进魏公,失天下之望,连战连败,与当年袁绍何异?此岂非天意乎?” 刘琦心想要是他知道老曹一生基业,最后被司马家摘了桃子,才知道报应不爽。 “先生也不必忧虑无用武之地,今文若坐镇荆州调度后方,然南方战局未定:士燮虽有归附之意,却从不进贡听令,自为一方之主,交州太守赖恭不能治。欲拜托先生前往助战,彻底收复交州,安定南越,探索南路疆域,未知尊意如何?” 荀攸也算是朝廷衰亡的见证者,从黄门侍郎到辅佐何进,后来参与谋杀董卓,骨子里还是以汉臣自居,不像夏侯霸那般决绝。 见刘琦思虑如此周全,欣然领命道:“昔日秦国征平百越,又有马援拓疆南海,吾不敢妄言开疆拓土,愿助将军收复疆域。” 当天晚上,全营庆功,黄忠、严颜二将深得诸位后辈称赞,老当益壮,堪比廉颇,成为全军楷模。 严颜难得一仗打得如此痛快,豪言此生再无憾事,被张翼等蜀将轮番劝酒,不觉喝得酩酊大醉。 曹营众将单设一席,刘琦与黄忠向众人敬酒,夏侯渊冷着脸不作理会,倒是夏侯尚接受现实,化解了尴尬。 说实话这群人中,夏侯渊暂时出力的可能性不大,他最看上的就是郭淮。 此时的郭淮才崭露头角,虽被夏侯渊看好,但还未受重用,被刘琦单独叫到帐外一番鼓动,又敬了三杯酒,年轻人热血沸腾,纳头便拜。 刘琦大喜道:“此番对战,吾不喜得夏侯渊父子,喜得郭伯济也!” 这年轻人与张辽相似,从小在边境长大,常年与胡人交锋,机敏精干,又有带兵之能,成长起来也是一员将才,比夏侯渊的价值大多了。 至此北伐中路大军战事全面结束,前方栈道烧毁,无法进兵,只能命赵云、庞统全面调度进兵关中。 只派张裔、陈式二将从太白道往陈仓支援赵云,大军由黄忠、严颜两位老将统领,先马撤回汉中,休整后往自陈仓道进入关中。 刘琦与法正先回汉中,一来是尽早准备洛阳战事,一旦攻破洛阳,便将东西两路大军连为一体,战局全面掌握主动。 二来也是担心法正报复荀攸,庆功宴上,法正还在念叨孟达之死,奠洒三杯酒,刘琦担心荀攸忽然暴病身亡,那可就玩脱了。 第389章 关中之乱 夏侯渊被困斜谷,急调粮草,消息传至长安,夏侯霸大惊,忙调动兵马,准备亲自运粮。 曹泰劝道:“将军以长安大任托付于我等,自当助子林镇守京师,运粮只需偏将民夫前往即可,仲权何必亲自前去?” 夏侯霸言道:“岂不闻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莫说家父在前线,就是其余将领,若缺粮草,必败无疑,此去关乎前军战事,关中安危,不容有半点闪失,非某亲自督运不可。” 夏侯楙笑道:“二位贤弟多虑了,今战事皆在秦岭以西,长安只需总督各路,无需多少人马。刘琦正在箕谷与叔父对战,此正当我等建功之时,仲权文武双全,若不临阵杀敌,留守后方实在屈才了。” 夏侯霸大喜道:“子林此言极是,某近来常心神不宁,右眼狂跳,父弟皆在前线,实在放心不下,正好助其一臂之力。” 曹泰听闻前线能建功,也一阵心动,抱拳道:“既如此,吾当与仲权同往。” 夏侯霸犹豫道:“若只留子林一人,恐怕那刘雄不好对付。” 夏侯楙大笑道:“二位贤弟未免小看为兄,刘雄不过宵小之辈,何足道哉?” 近来关中、中原战事不利,境内诸多山贼趁机作乱,劫掠百姓,也有义军趁势揭竿而起,或为反曹,或为谋利。 中原陆浑山、伏牛山、王屋山诸多绿林中人响应关羽,境内震动,关中则以秦岭、蓝田一带为主。 其中以蓝田豪杰刘雄势力最大,此人趁李傕、郭汜作乱,趁机起兵,在咸阳做都尉,后曹操入关中破马超,刘雄曾为向导,擢其为将军。 如今见曹氏衰微,汉军士气极盛,汉室再兴有望,当即反出蓝田,逃入终南山,欲往武关投刘琦。 刘雄趁机蛊惑人心,以其威望于各县散布谣言,呼唤长安百姓莫忘高祖之恩,帝乡南阳已然崛起,关中人不可再沉睡! 夏侯霸嘱咐道:“我此番领一万精兵支援,兄长要加强征兵训练,自洛阳运粮随时准备支援。” 夏侯楙胸膛拍得砰砰作响:“二位放心,吾虽不能上阵杀敌,但统筹钱粮,调度兵马何曾有失?更何况尚有杜太守为辅,某守长安绰绰有余,二位放心前去。” 近半年在长安,夏侯楙点算钱粮确实十分精明,毫无差错,连杜袭都自叹不如,令人刮目相看。 看他信心十足,长安又在后方,无需统兵,二人即日领兵出动。 杜袭从蓝田抚民归来,听闻两员大将运粮,只留夏侯楙守城,大惊道:“长安乃关中根基,怎能如此大意?” 夏侯楙不悦道:“某一人足守长安,明府勿忧!” 命杜袭继续安抚人心,传令就近征召兵力,补充兵员,交由族弟夏侯晔训练,暗中培养军中势力。 …… 蓝田关中,守军被杜袭痛斥一顿,个个心中郁闷。 守将曹永更是不忿,刘雄虽是他的部将,但人心隔肚皮,人家要造反,与自己何干? 正议论之时,忽然探马来报,武关方向来了一支敌军,已到卧虎岭,守军不敢出战,急来求援。 曹永大怒道:“部将造反,郡守责怨,到如今连武关守军也敢出动,欺吾不能用兵不成?” 武关守军一年多未见动静,此时出兵,分明是听到刘雄消息,前来试探虚实。 众将无不愤怒,纷纷请求出战,一人言道:“昔日曹将军、徐公明取武关遇挫,将军若能杀退来敌,顺势夺回武关,岂不一战成名?” 曹永眼睛一亮,问道:“何人领兵?” 斥候答道:“正是武关守将傅肜。” “好大的胆子!”曹永仰天大笑道:“傅彤先前胆小如鼠,龟缩不出,既然来主动送死,便叫他知道我等厉害。” 县令忙道:“汉军许久未见动静,此时出兵,恐有诡计,将军不可轻易出战,当向长安求援才是。” 曹永冷笑道:“傅肜无名之辈,何足道哉?杜太守刚痛责我等,若连区区偏将都应付不了,如何镇守此关隘?” 县令劝道:“刘琦颇能识人,留此人守关,必有过人之处,将军不可轻敌。” “住口!”曹永大怒道:“此子独自来取关,分明是欺我军中无人,某堂堂曹氏宗族子弟,正当身先士卒,为丞相分忧,大丈夫遇事不决,坐失良机也!” 其余部将也都叫嚷出战,急于发泄被骂的愤怒,若能杀掉傅肜,趁武关空虚,拿下此关,必会重加升赏。 曹永自信满满,披挂上阵,对县令及众官员言道:“诸位放心等我消息。” 两地相距不过五十里,曹永领兵赶到,见城外只有三千人马,不做休整便杀出关来,摆好阵势交战。 傅肜闻报,马上传令出兵,军中鼓声大震,当先出马喝道:“来将何人?” 曹永大骂道:“某乃魏公麾下曹永是也,汝不自量力,竟敢出关,速来受死。” 傅肜冷笑道:“曹贼篡逆,尤甚董卓,曹氏气数已尽,败亡在即,何方小儿竟如此大言不惭?” 曹永大怒,举刀催马杀出,傅肜举枪出迎,两马相交,二人在关前厮杀,刀枪齐举,十余合不分胜负。 曹永以为傅肜是个无名偏将,必定手到擒来,才接招便被傅肜杀得手忙脚乱,方知此人武艺高强。 勉强战到二十合,虚晃一招打马逃走,傅肜紧追不舍,幸好曹军及时护卫,将其乱箭射退。 曹永死里逃生,满头大汗,狼狈回关中,想起方才豪言壮语,自觉无颜面对守军,分一部人马驻扎在旁边矮山之上。 副将言道:“敌军恐有备而来,那傅肜锐不可当,怎可外出扎营?” 曹永恼羞成怒,大骂道:“尔等安知兵法?我在关外驻兵,可为掎角之势牵制敌军,他若来攻打关隘,从山上杀下,势如破竹,一举可败敌军。” 副将劝阻不住,只好一同在山上扎营,多备弓箭木材,到晚上点起火把,将周围照得通明,以防敌军来攻。 第390章 张飞用计 傍晚时分,张飞领大军到营中,与胡济、傅肜商议对策。 傅肜禀告军情,叹道:“此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可惜未能斩杀此贼,被他走脱,今其于关外分兵,可与守军相互救应,如何是好?” 张飞大笑道:“这有何难,明日俺杀上山去,将那曹永除掉,再攻打山寨不迟。” 胡济劝道:“将军此次奉命出奇兵,愚以为不可轻出,卧虎岭后尚有蓝田关,此处据终南山而建,其险不下于武关,若将军威名惊动长安守军,派重兵驻守,恐前功尽弃。” 张飞指了指王双:“俺不能出战,叫子全来,也是一样。” 王双大喜道:“师傅放心,俺绝不会丢你的脸。” 张飞言道:“曹永敢出关来战,意图反攻,可见曹军尚不知武关已增兵,明日傅将军再去攻打,待曹军自山上杀出,便诈败而归。胡济埋伏于山下,子全伏于后营,待守军尽出来夺寨,胡济趁机取关隘,曹永插翅难逃。” 傅肜闻言吃了一惊,大感诧异,愕然看着张飞。 这还是两年前武关上那个叱咤风云,动辄叫喳喳的张翼德吗? 胡济推了他一把:“张将军将令,有何不妥?” “此计甚好!”傅肜回过神来,慨然叹道:“当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不想张将军竟有此等妙计!” 张飞大笑道:“俺虽相貌粗鲁,但并非莽撞之人,该粗的地方粗,该细的地方细。” 自从陇西一战中毒,令他心境大变,在汉中静养半年,每日练习书法丹青,研习韬略,性情温和了许多。 傅肜也心生惭愧,张飞已威震天下,功成名就,尚如此用心上进,自己竟在武关一事无成,暗下决心要加倍努力。 次日一早,傅肜带兵攻打关隘,分一军防备曹永,准备强攻卧虎岭。 曹永待两军厮杀时,自山上领兵杀下,势如猛虎,山下守军果然抵挡不住,溃败而走,傅肜兵马阵脚大乱,奋力杀出突围撤退。 “哈哈哈,看我此计如何?”曹永自以为得计,传令守军出关接应,一举攻破敌寨。 汉军败走回营,曹永紧追不舍,趁乱杀进大营,守军四处逃窜,关上守军见状,也倾巢而出。 曹永夺了营寨,十分得意,传令继续追杀傅肜,若能将其斩杀,取武关易如反掌。 曹军士气大振,那些将校更是奋力向前,曹洪、徐晃都望而却步的武关,若让他们攻破,必会名扬天下。 “小子,哪里走?”曹永追出后营,纵马急追。 兵马刚出营寨,便听山上一通鼓响,林中伏兵齐出,将曹军拦腰截断。 曹永大惊,忙勒马回头,见一员黑脸小将拍马舞刀赶来,大吼道:“王双来也!” “无名鼠辈,也敢叫嚣?”曹永冷哼一声,上前挥刀砍去。 二马交错,两人都用刀对砍,想将对方劈于马下,兵器相撞,曹永大刀飞上半空,只发出短促的惊呼,便被王双一刀斩于马下。 王双的这把刀正是先前宋龙的象鼻刀,重达九九八十一斤,刀头所用材质非铁非石,十分沉重。 张飞与他切磋,也不敢大意,一般人哪里能挡得住全力一击? 曹永被杀,傅肜又从前方杀回,曹军大乱,往回逃奔,营中曹军还在抢夺物资,无人能挡二将之勇,被杀得抱头鼠窜。 败军狼狈逃回山寨,慌乱叫喊,却见营门处鼓声大作,胡济领兵而出,大吼道:“降者不杀!” 前方刀枪明亮,箭在弦上,后方追兵赶至,曹军进退无路,纷纷跪地求饶,一个时辰便轻松拿下卧虎岭。 傅肜命人马休整,亲自来请张飞,只见张飞软巾儒衫,在一处山泉旁煮茶作画,茶汽水雾缥缈缭绕,显得飘逸出尘。 若不是水潭边插着丈八蛇矛,乌骓马正在远处吃草,完全一幅恬静的神仙画卷。 一幅水墨画即将完工,傅肜不敢贸然惊扰,等其画作完成,才上前禀报,请他回营主持军事。 张飞收了笔笑道:“尔等只管去攻蓝田关,俺稍后回营,将俘虏分批看押,俺要好好调教一番这帮不明事理之徒。” 傅肜回寨,与胡济、王双领五千精兵,直奔蓝田关杀来。 蓝田境内本无此关,但自武关失守,又苦攻不下,曹操平定关中后,便命人于青泥隘口修建关塞,取名蓝田关。 此地因临近峣山,也称峣关,为关中入南阳咽喉之地,高祖破武关后,与秦军曾在此决战。 后大汉一统天下,此关逐渐废弃,关中通往的这条要道,仅有武关尚存,如今为保关中,曹操不得不下令重新修建。 为确保长安稳固,调典韦之子典满镇守此关,五千守军中有五百当年的虎卫营,只听曹操、曹丕将令,任何人不得调度。 前日曹永出关拒敌,典满本想同往,但曹永深知此人武艺高强,怕他抢了功劳,以丞相将令为由劝其不要轻出。 典满早上派人打探前军消息,回报守军取胜,正犹豫是否要支援,忽然又见败军逃回,曹永被杀,忙传令加强守御。 傅肜领兵到蓝田关,望着依山建成的新关塞,几人眉头紧皱。 此关虽比不上武关雄高险峻,但依山势而成,如同将两山之间的隘口补平,混为一体,想要攻打也无处下手。 胡济言道:“曹军将此处建的固若金汤,云梯架设不及,唯有调投石车、弩车方可攻打。” 正商议之时,忽然关上鼓声大作,一将杀出关来,身形高大,相貌十分威猛,瓮声喝道:“是谁杀了曹永,报上名来!” 王双催马上前,大笑道:“只怪曹永技不如人,他那样的,俺能打十个!曹家后继无人,你可姓曹?” 那人手持铁戟,沉声道:“某乃典满,来者通名!” 王双横刀于马上,斜睥曹营众将,大声道:“俺西凉王双是也,你爹莫非便是典韦?” “正是!”典韦微微点头,沉声道:“某铁戟之下不杀无名之辈,叫傅肜来受死。” 王双大怒,提刀指着典韦大喝道:“俺凭真本事杀敌建功,尔等仗着祖上名号耀武扬威,不以为耻,竟反以为荣,纵然典韦重生,俺也不怕,更何况你这小崽子?” 典韦脸色一沉,拍马舞戟直冲上前,怒吼道:“吃我一戟吧!” 第391章 将遇良才 王双这是出师后首次对敌,斗志昂扬,自恃勇力大吼一声抬刀招架。 当—— 只听一声巨响,铁戟便被反弹开,典满心中微凛,想不到对方也力大过人。 “看俺这招如何?”王双错马,举刀砍下。 典满也丝毫不让,举铁戟架住,双方都想有意试探对方实力。 又一声巨响,刀刃正打在戟头上,震得他在马上一阵摇晃,双臂用力,便将王双的大刀崩开。 但典满手持双铁戟,与单手武器不同,右手推开大刀,左手便横扫过来,铁戟滑过一道寒光直向对方腰部砍去。 此时战马疾驰而过,速度极快,典满的招式又十分隐蔽,人借马势,如电光石火。 傅肜等在后方看到,想出声示警已来不及,只是发出一阵惊呼之声。 若是换做普通人,必会开膛破肚,但王双毕竟经过张飞教导,加之本身就有天赋,眼观六路,看到对方甩手,便猛地向后往马背上贴过去。 别看王双膀大腰粗,但此时却身形十分柔韧,竟背躺在马上,铁戟贴着胸膛,从脸上险之又险地滑过,一股凉风扑面而来。 典满志在必得的一招落空,也心中暗惊,此人看似粗莽,招式却十分精妙,打起精神调转马头又来厮杀。 蓝田关内外鼓声大作,两军士兵摇旗呐喊,二人将遇良才,如猛虎相争,互不相让,三十余合不分胜负。 观战的傅肜慨然道:“果然虎父无犬子!昔日未睹典韦之勇,今见其子,可见一斑。” 胡济神情冷峻,蹙眉道:“蓝田关本就易守难攻,又有如此猛将,恐难以攻破。” 场中厮杀激烈,二人虽都以力为主,但典满双手用力,显然不如王双舞刀力量足,招式颇为轻灵,那也只是针对王双而言,普通将士恐怕难接其十合。 二人又厮杀数十合,依旧难分难解,傅肜见点典满奇招迭出,怕王双有个闪失,传令鸣金收兵,现在关外就地扎营。 典满退回关中,本以为除了张飞等名将外,能随便拿捏敌将,没想到第一个就碰到如此棘手之人,而且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将。 卸甲后汗如雨下,就地坐在一块青石上,吩咐道:“速去调查王双,两个时辰内我要知道此人所有情报。” 等洗漱完毕,斥候已将王双身世查清,典满听罢冷笑道:“原来是张飞被废,又教出个徒弟,莽夫教导蛮子,岂非是个憨货?” 亲兵言道:“王双天生神力,那把刀重达八十斤,将军与他对战未免吃亏,还需谨慎。” 典满大笑道:“某不与那莽夫硬拼,明日必斩此黑货。” …… 傅肜安营扎寨,与胡济商议,是否要将张飞请来对战,又担心他过早出阵,曹军有了警惕之心,不敢再出关厮杀,会更难交锋。 傅肜叹道:“昔日曹洪、徐晃猛攻武关,铩羽而归,如今曹军防备关中,我等也在关下遇挫,攻守相易,如之奈何?” 王双洗漱完回营,听二人之言,摆手道:“典满不过是小辈,又不是典韦在此,二位不必忧心,俺明日必斩此憨货。” 傅肜问道:“典满之勇可能远逊其父,但也不容小觑,将军与他不相伯仲,如何有把握败敌?” 王双嘿嘿一笑:“此等对手,俺有十种方法将他拿下。” 胡济言道:“从武关运送物资还需时日,且看明日交锋如何,再做对策。” 傅肜点头,亲自巡营布防,于营前挖出几个陷阱,以防曹军袭营。 次日一早,王双又到关下叫战,典满出战,两人杀到三十合,王双拖刀而退,典满紧追不舍。 刀刃在沙土中发出刺耳的声音,尘土飞扬,但典满却总相隔一匹马的距离,双方距离相当。 王双暗暗焦急,稍微减缓马速,典满急追至马尾处,竟从腰中取出两只短戟,爆喝一声打出来。 王双大惊,忙闪身躲避,典满又甩手打出两支,此时身形已无法控制,强行举刀拨开一支,另一支正打中左膀,剧痛传来。 “嘿嘿,看你如何用刀!”典满见暗器成功,猛催坐骑追上来,举铁戟便往后心打来。 王双将大刀单手甩过来,逼开典满,强忍疼痛从腰中取出流星锤,也向后打去:“看俺这招如何!” 典满想不到对方也另藏暗器,惊怒不已,忙提铁戟挡住。 王双有三只流星锤,能够双手打出,这也是他的独门绝技,刚才左手受伤失了力度,将兵器交在左手,换右手接连打出剩余的两只、 流星锤一上一下,一只奔着典满,一只打向坐骑脑门,典满怒吼一声,拨马避开一个,另一个已到面前,再用另一只铁戟拨开。 当——哗啦啦—— 只听一声巨响,那流星锤竟像雷电般炸裂开来,遇到撞击,许多三寸来长的小铁链弹出,带着尖锐的啸叫缠在铁戟上,另外的几根朝面门打来。 典满大惊,忙偏头躲避,但已经反应不及,被几根铁链扫过面颊,右边脸开了几道口子,鲜血直流。 二人受伤,各自拨马回阵,王双手臂血流如注,典满一张脸染成红色,看起来相貌愈发狰狞。 王双回营治疗,所幸只是划破皮肉,还未伤到骨头,但半月内无法再用力。 傅肜言道:“典满受伤,吾料曹军必不敢出战,先用投石车攻打,试探虚实。” 次日张飞快马赶到营中,先看过王双伤势,与二将商议对策,三人一筹莫展,只能等强攻蓝田关。 傅肜、胡济督阵交替攻打,但那庞大的关隘与山体相连,投石车虽威力不小,但打在山上却威胁不大,曹军只在高处观望,并不理会。 一连数日毫无进展,张飞躲在营中也有些不耐烦,命胡济从军中选出精兵,准备寻找向导从小路过终南山,从背后突袭。 但找了十几名猎户,却说曹军早已把守几处小路,其余各地都是悬崖峭壁,无法通行。 正无奈之际,忽然有人来营中求见,自称是刘雄部下,欲投刘琦为汉室效命,愿里应外合拿下蓝田关。 张飞闻报大喜,亲自接见来人,告知他只要此战立功,保证刘雄做入关先锋大将。 第392章 内外夹攻 次日张飞命傅肜到关下搦战,因典满受伤,曹军并不出关,只是严防死守。 又隔一日派胡济带兵到关下大骂,甚至连带典韦辱骂,典满却依然不出,只得还营。 五日后兵器运到,傅肜领兵攻打,投石车抛掷巨石到关头,虽然压制曹军,但一旦靠近关墙,关上擂木灰瓶打下来,甚至不用弓箭,便让汉军狼狈败退。 云梯够不到关墙,即便投石车威力再大,也无济于事,双方相持不下。 待收到汉中情报,张飞便知夏侯渊必败无疑,关中无主,正是全面进军之时,命人马后撤十里,叫曹军逐渐懈怠。 这一日刘雄再派人来联络,人马已在绕山之中潜伏,随时待命攻打关隘。 张飞言道:“昔日高祖取关中,逾此关大破秦军于蓝田,俺要亲自前往。” 胡济大惊,忙劝道:“将军德高位尊,当统帅三军直取关中,此等小事,末将愿往。” 张飞笑道:“夏侯渊已被困于褒斜道,陈仓道、祁山道两路兵马将到陈仓,长安必会派兵支援。此时俺出现于蓝田,长安震动,定会倾巢而出来战,便可成全魏文长一战成名。” 胡济猛拍额头,数月过去,魏延和王平进入子午道再无消息,差点忘了此事,如果将长安守军尽数调出,魏延必能成功。 当下与张飞、傅肜定计,他二人继续攻打关隘,王双吸引典满注意。 张飞选五百精兵,从小路穿越峣山,与刘雄人马会合后,从背后奇袭攻关。 蓝田关内,典满早已伤愈,他只是面颊被擦破,留下三道伤痕,如虎须一般,平添几分威猛。 这一日傅肜又来关下叫战,典满披挂上马,出关厮杀,三十余合便将傅肜击退,若非胡济相救,便将其斩于马下。 汉军退走,数日不见动静,忽然又来,典满冷笑道:“傅肜、胡济非我对手,先行退兵,如今又来,必是王双伤愈,某定与他分出个高下。” 正商议时,关下有人叫骂,果然是王双复出,典满出关大喝道:“黑货还敢再来?” 王双晃动着胳膊,大笑道:“黄脸贼,俺在你脸上留三道记号,倒有些像病猫。” 典满大怒道:“若非你卑鄙偷袭,早已被某斩于马下。” 王双冷哼道:“是你先用暗器,却反来怪俺,可知羞耻二字?” 典满沉声道:“今日不用小伎俩,可敢与我堂堂正正一战?” 王双此来正是为吸引典满厮杀,正中下怀,将流星锤当场解下,抛回阵前,提刀冷喝道:“速来送死!” 典满也取下小戟,拍马而上,二人又在关前厮杀,大战七八十合不分胜负,各自罢兵,约定来日再战。 这边关前厮杀,张飞翻山越岭来到秦岭之巅,在山神庙与刘雄会面。 刘雄言道:“实不相瞒,在下也是高祖之后,奈何旁支末叶,早已家道中落,久闻刘关张情比金坚,义薄云天,实为我等楷模,今得慕尊颜,此生无憾矣!” 张飞笑道:“既是刘氏子弟,更当以家国为重。大丈夫立功名,只凭掌中剑,亦能功成名就,无需追慕先祖。” “三将军所言极是!”刘雄抱拳道:“承蒙将军不弃,在下愿追随左右,为将军牵马坠蹬。” 张飞摆手道:“壮士既弃暗投明,为国效命,你我便是同僚,岂能以奴仆相待?俺老张更喜欢自强自立之人,你跟俺立功,自有封赏。” 刘雄惊喜不已,忙招呼几名头领前来见礼,一同商议夺取蓝田关之事。 张飞言道:“曹军重新修建此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俺已命大军在关前牵制,刘将军明日去关内放火,典满必来追杀,俺将其擒拿,便可拿下关隘。” 刘雄心中震动,都说张飞鲁莽好斗,不想他竟深知谋略,愈发敬服,传令各路人马休息准备。 蓝田关中,典满与王双厮杀三日,依然不分胜负,每次眼看要将他拿下,但王双的刀法十分惊人,总能拼死逃脱,功亏一篑。 副将劝道:“两虎相斗必有一伤,王双只是偏将,将军与他厮杀,若有个闪失,敌军尚有大将统兵,蓝田关危矣,不如免战。” 典满大笑道:“若非王双大刀沉重,某早已将其拿下,今日出战,看我下马,必定擒此黑贼。” 此时两人都已较上劲,非但事关两军胜败,也关乎个人荣辱,不分胜负决不罢休。 次日再披挂出马,典满早有打算,准备在马下擒拿王双,虽说没有坐骑吃亏,但典韦步战经验老到,那一套戟法在地上才能完全发挥威力,到此时不得不再亮出绝招。 二将相对,典满对王双口口声声呼喊病猫早已厌烦,怒吼一声冲杀出去,再厮杀三十余合,正准备下马步战,忽听关上响起鸣金之声,只好暂时收兵。 回到关内,典满怒道:“某正待绝杀,为何鸣金?” 副将急报道:“那山贼刘雄又来袭扰,方才烧了谷中粮草,正在后方叫嚣。” “逆贼还敢再来?”典满大怒,不下马自后门出关,领兵来杀刘雄。 这刘雄忽然背叛,让长安守军措手不及,一月前被典满、夏侯霸合力攻破,又四处散布谣言,蛊惑人心,此次再来,典满岂能饶他? 追出关外坡后,便见刘雄带着一群山贼四处放火,叫嚣道:“典满匹夫,若还记得你老子如何死的,趁早回陈留老家去,江湖路远,非你父子所能闯荡。” 刘雄麾下飞贼极多,曾几次潜入关内偷盗,典满见他如此说话,勃然大怒,催马便杀过去。 刘雄抵挡数合,不敌败退,山贼满山逃窜,典满紧追不舍,来到山脚下,伏兵杀出,断了去路。 只见一队人马排列山口,旗帜飘扬,上书大字“張”,不由心头一紧,忙勒马停住。 只见旗帜左右摆开,一将打马而出,燕颔虎须,暴圆环眼,手持丈八蛇矛,大笑道:“典满小儿,可认得燕人张翼德乎?” “张飞?”典满大惊失色,左右张望,汉军何时越过蓝田关的? 正惊疑不定,张飞已挺矛催马冲来,如猛虎下山,气势骇人。 第393章 初生牛犊不怕虎 典满心中震惊,莫非先前张飞受伤,只是刘琦故意使诈,暗中调他来攻蓝田? 不过他初生牛犊不怕虎,对张飞这些老将一直心中不服,今日难得相遇,催马上前迎战。 二马交错,张飞的蛇矛极长,未等他铁戟够到对方,便被矛头勾住铁戟小枝,巨大的力量拉扯下,铁戟脱手飞出。 这铁戟本来能攻能守,若用小枝勾住对方武器,另一只手便可反击,但一旦气力不如对方,便弄巧成拙,反受其制。 典满虽死力握住铁戟,但奈何远不如张飞,只一个照面便知非其对手。 此时见张飞诈病偷袭,不敢再交锋,催马径直往旁边坡上小路而走,到了密林前弃马进山。 汉军追到一半,早已不见人影,张飞喝令退回,围住那些曹军劝降。 刘雄疑惑道:“将军何不追杀典满,岂非放虎归山?” 张飞大笑道:“虎?俺看他不过一只病猫而已。” 刘雄蹙眉道:“典满逃脱,必回长安报信,守军有了防备,将军攻城恐怕不易。” 张飞言道:“俺留此人还有大用,典满不回长安,何人将守军带出厮杀?” 命刘雄收押俘虏,张飞亲自领兵来至蓝田关内部,此时败军已逃回,关内一片震惊。 张飞打马来至关下,大喝道:“典满小儿已逃走,尔等速速开门,若被俺杀进关内,片甲不留。” 关内主力都随典满逃走,曹军见主将逃走,蓝田关腹背受敌,汉军又善待俘虏,稍作犹豫后开门投降。 典满翻山越岭,从小路逃出秦岭,只带着一百多亲卫步行逃至蓝田,不敢停歇,又换马往长安报信。 杜袭闻报大惊,与夏侯楙商议道:“刘琦又用诡计,张飞诈病来取长安,何人能挡?” 夏侯楙大骂道:“如父子皆鲁莽之辈,丞相命你看守关隘,为何非要逞能出战?如今丢了蓝田关,辜负丞相信任,若还有半分血气,就该自刎谢罪,来见我作甚?” 典满满脸通红,怒吼一声拿起短戟,便往自己脖子上砍去,几名亲兵急忙拉住,纷纷跪地求情。 杜袭闻报赶来,忙劝道:“张飞绕过山岭,实在出人意料,实非其过,望将军暂且饶恕,待其立功赎罪。” “丢失蓝田关,危及长安,如何能饶他?”夏侯楙怒气不休,喝令左右推出斩首。 杜袭再劝道:“念在他父子忠心为主,丞相十分爱护,还请将军三思。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张飞奇袭蓝田,意在长安。今大军尽出,回援不及,城中无将统兵,何不命他守城,胜则将功赎罪,败则二罪并罚,将来丞相问起,也好交代。” 提起关中局势,夏侯楙心中一沉,言道:“我再拨你两万精兵,务必将张飞拦在蓝田,等大军支援。” 杜袭忙劝道:“将军万万不可,张飞之勇,还有匹敌,长安坚固,钱粮充足,足以自守,何必出兵?” 夏侯楙怒道:“敌军入境,若不迎敌,任其杀到长安城下,前军必定大乱,关中危矣!当年刘琦为保荆州,于南阳主动迎战丞相,此所谓哀兵必胜也!” 遂不听杜袭苦劝,命典满领精兵两万,往蓝田迎敌,杜袭从长安附近征兵,将青壮者尽数抓进城中布防。 同时派快马向夏侯霸、徐晃报信,请他们速回长安支援,长安可是关中根基,一旦城池失守,就算夏侯渊取胜,也难继续进兵。 典满领命出城,带兵来到蓝田,与县令商议守城,调动城中差役、民夫修葺城池,准备灰瓶、滚木等,誓要与城共存亡。 张飞领兵来到蓝田,命傅肜、胡济各领一军,三面围住城池,刘雄则带本部人马断其粮草。 这一次典满知耻而后勇,任凭张飞、王双、傅肜几人轮番大骂叫战,只是死守不出,等大军赶回支援长安。 张飞也不派兵攻城,每日派士兵喊话,劝降守军,瓦解军心,只留北门任其逃走。 见典满一心死守,干脆换了软巾儒衫,每日到城下饮酒作画,有时饮至大醉,有时描绘远处秦岭景色,尽兴而归。 城中守军见张飞如此嚣张,旁若无人,有几人忍不住求战,典满脸色阴沉,全力安抚,此时决不可再因冲动犯下大错。 又过两日,还不见曹军动静,张飞干脆将王双、傅肜、胡济三人叫来,四人一起在城下摆开桌案,拼酒猜拳,比武嬉戏,如在自己府中。 “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典满终于按捺不住,准备披挂出战。 如此被人堵在家门口吃吃喝喝,就算挡住张飞,传出去也会被天下人耻笑,有损典韦威名不说,叫他还有何颜面统兵? 县令忙劝道:“将军不可冲动,此乃张飞之计耳!先前于中原时,此贼便假装酒醉大败刘岱,如今故伎重施,不必理会。” 典满冷笑道:“刘岱之流不过庸徒,某在许昌时,曾多随世子学习兵法韬略,亦颇有心得,张飞醉酒诱敌,某岂能不知?如今正要叫他自食恶果,追悔莫及。” 来到城头观望,见张飞又饮七八斗酒,醉卧于帐前,王双很快也喝醉,傅肜、胡济虽还清醒,但被张飞接连劝酒,也醉意微醺,脚下不稳。 目送汉军回营,典满叫来几位副将,传令三更时分劫营,先烧张飞大营,待其他两门救援时,伏兵杀出,叫其首尾难顾。 天黑之后,典满亲自领兵出城,直奔汉军大营而来,果然见守备松懈,一千人围着营寨放火,借着春风,瞬间蔓延开来。 火光直冲上天,照亮蓝田县城,典满并不急于杀入营中,只命人在远处放箭,擂鼓呐喊。 果然不久便见东西两路汉军都来支援,营中一片混乱,点起火把放出信号,城上守军擂鼓助威,城中伏兵尽出。 典满当先大喊一声,领兵从缺口处杀入张飞寨中,直奔中军大帐。 只见营帐亮着火光,人影走动,刚到近前,几名士兵抬着一个庞大的身躯匆忙而出,上面的人睡得如死猪一般,鼾声如雷。 “张黑子,哪里走?”典满见是张飞,不由大喜,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成名之机,奋力催马向前,铁戟扫向护卫。 第394章 俯首帖耳 典满刚冲上前,斜刺里一将杀出,将他拦住,正是傅肜,二人在帐前厮杀。 胡济、王双调动兵马,护送张飞撤退,出营后王双又来接应,大吼道:“病猫速来受死!” 二人合力来战典满,典满丝毫不惧,此时曹军士气如虹,已攻破大营,二人不敢恋战,交替掩护撤退,往蓝田关而走。 此时天色尚未大亮,典满也不敢贸然追杀,将营外敌军杀散已是不易,若追出去半路上张飞酒醒,将会得不偿失,暂时解除长安危机足矣! 传令将城外营寨、物资搬运入城,派人向长安报捷,要夏侯楙增兵支援,多运器械辎重攻打蓝田关。 夏侯楙闻报大喜,当即又增兵一万,多运钱粮物资支援典满,奖励兵卒,命其早日取回蓝田关,将张覅驱赶出境。 杜袭言道:“长安精锐已被调出,若再将守军调走,只剩新兵,若有敌军骤至,如何迎战?” 夏侯楙不屑地瞟了一眼杜袭,冷哼道:“敌军从何而来,难道能飞跃秦岭不成?” “这……若典满再败,人马尽失,恐为大患!”杜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总觉得此举过于冒险。 “未战先衰,明府有意慢我军心不成?”夏侯楙不悦道:“典满大胜,振奋士气,此时正该全力支援,否则岂不寒了将士之心?就算夺不回蓝田关,守蓝田足矣!不数日夏侯霸他们便可退回长安,何患之有?” 杜袭劝道:“连日来城中征兵五千有余,良莠不齐,若守军尽出,城内人心不稳,实乃隐患。” “明府多虑了!”夏侯楙笑道:“某随世子也曾学习兵法,对于练兵颇有心得,即日起本将亲自练兵,保证他们俯首帖耳。” 杜袭忧心道:“先前仲权练兵,就大感头疼,此次新招兵卒非比以往,都督从未带兵,恐反生其乱。” “尔等真当我为膏粱子弟也?”夏侯楙最忌讳他人评判,起身拂袖而去:“明日午后必能见效,明府若不信,尽管来军营察看。” 次日一早,夏侯楙披挂到军营,将令早已传下,各营得知消息,无不暗笑。 夏侯楙在众多夏侯子弟中,除了治家敛财,一无是处,若非仗着丞相女婿的身份,哪有他做关中都督的资格? 此时城中精锐尽被调出,留守的大多数是老迈兵卒,新兵又大多强行征招而来,心中有怨,被这些老兵油子一番挑动,个个心中不服。 夏侯楙到营中,见人马混杂,行列混乱,军卒们铠甲不整,三三两两挤在一处,还未打仗,便一副残兵败将的模样。 看那些老兵拄着兵器斜睥过来,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新兵断断续续从营中走出,前排的抱着胳膊鼻孔朝天,仿佛谁欠了他前世钱财一般。 夏侯楙虽在军中历练不多,但在叶县经营数年,三教九流无所不交,早已深谙人情世故,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不做声色登上点将台,传令擂鼓点卯。 场上一片骚动,兵卒都往一处挤,仿佛羊群一般,推搡喝骂,混乱不堪,这等情形,恐怕孙吴再世,也只能摇头叹息。 夏侯楙缓缓抬手,鼓声停下,先传第一道将令:“即日起,全营将士军饷每月涨三千钱。” 传令兵一怔,旋即露出喜悦之色,但军中并无此旗号,将红旗连连向上挥动,命人下场大声传令。 转眼之间,场下的骚乱变成嘈杂,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所有人目光都看向夏侯楙,就连那些老兵,也觉得此人比夏侯霸乃至夏侯渊更可信。 夏侯楙再次抬手,所有人都噤声望过来,想听他还有何将令。 “传某将令,训练之时,若能按令执行者,每日选出百人,额外奖励五百钱,一月内完成训练者,奖一万钱。自认不合格者立刻退出,否则休怪我军法无情。” 传令兵愕然,赶忙再让士兵跑下场分批传令,霎时间场上一片欢腾,连老兵都跃跃欲试,一改懒散悻悻,挺胸抬头站直身躯。 随后夏侯楙再传第三道将令:“若不按令行事,做错一次警告,二次罚钱一百,三次罚钱五百,若犯错五次以上,军饷奖励取消,便去与差役巡逻治安。” 随着这一道将令传下,场中再次哗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竟无一人主动退出。 夏侯楙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坐到帅位上吩咐道:“擂鼓,列阵!” 咚咚咚—— 随着一通鼓响,那些平日里懒散的老兵身形矫健,第一个冲到前排,昂首挺胸站好,新兵纷纷跟随列队。 后排有几人还未找到队列,正彼此推搡,夏侯楙抬手指着那几人言道:“扣五十。” 督军马上记录,有人不满,大喊道:“将军刚说第一次警告,为何扣我钱?” 夏侯楙冷笑道:“区区列队都不会,何谈训练?未得将令质疑本将,再加五十。” 众兵卒大惊,有几人本待趁机威胁,闻言悄然躲进行列,乖乖站好,再也没人敢质疑。 夏侯楙选出十名老兵,每人领五百军训练,三日后演练比试,表现最佳者奖励五千钱。 场上一片欢腾,鼓声才响,那些老兵便带人各选一块地盘开始训练,全军士气高昂,喊声震天。 杜袭一早上办完粮草之事,便匆匆赶来军营,他实在担心夏侯楙不懂练兵,若动辄责打兵卒,必会引起兵变,后果不堪设想。 靠近大营,远远便听到震天喊声,杜袭一怔,抬头看看烈日,正当午时,心中暗惊,夏侯楙竟不让士兵吃喝休整,还在训练,这如何使得? 加快步伐跑到营门口,却见点将台上空空如也,令其插在牌楼上,传令兵、督军早去休息,唯有场上那些新兵正练得热火朝天。 “这是何故?”杜袭愣在营门口,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往日连夏侯渊练兵,也不曾见过如此盛况。 莫非夏侯楙果真得了丞相真传,故意藏拙,实为迷惑刘琦,否则怎会命其在叶县经营产业,暗中获取大量情报? 原来他一直不解,明显夏侯霸、曹泰二人更具将才,为何曹丕偏委任夏侯楙为后军都督,监镇关中,原来早有深意。 想到此处,杜袭豁然开朗,摇头失笑,这可真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背着手放心离去。 第395章 水到渠成 秦岭东西纵横,西起昆仑,东至伏牛山,成为陇蜀分界线,秦岭北麓千沟万壑,有秦岭七十二峪之称。 子午道便是其中之一,峪长六百余里,北口曰子,位于长安正南,南口曰午,在汉中东南部,往北到终南山段,关中人又叫子午峪。 子午峪中,武帝曾于此修太古玄都坛,若非封禅大典,便在此代替泰山祭天祷祝,玄都观历来由高道大德主持,自王莽之乱后逐渐废弃。 其后虽有道士居住,但早已不复昔日辉煌,黄巾之乱后朝廷大力追杀道士,道士逃往汉中投张鲁,此处一片荒芜。 道长左慈得丞相曹操器重,于嵩山少室山弘道授徒,得刘琦暗中指点,派弟子葛玄领教众二十人到终南山修炼,修玄都观重振汉室气运。 玄都观四周群山环绕,所在仙山状若莲花,北看骊山烟云,西眺太白积雪,南临渭水萦绕,常年仙气缥缈。 自从魏延领兵出子午谷后,原本人迹罕至,与世隔绝的玄都观变得热闹起来,帮助道士们开田种地,将所有废弃的道观修葺一新,仿佛又回到武帝祭天时的盛况。 近日来关中战事变化多端,夏侯渊兵进斜谷道,长安派兵支援,城内大量征兵,魏延派李虎带五百人混入城内作为内应。 正准备策划取城之事,忽闻张飞攻破蓝田关,让魏延心急如焚,若被张飞直接杀到长安城下,那自己不是白来了? 正急着要出兵,却被葛玄劝告,让他以大局为重,水利万物而不争,一切自有定数,自有水到渠成之时。 看魏延每日焦躁不安,葛玄便请他到丹房打坐,告知为将者,静以幽,正以治,不可以愠而致战。 果然数日后,长安出兵围攻蓝田,张飞又败退蓝田关,魏延大喜,已猜到此必是张飞故意吸引曹军,诱出长安守军让自己建功。 这一日魏延正在观内随葛玄学养气,正心浮气躁时,王平终于来报,李虎已带人成功混入长安城。 “水到渠成矣!”魏延大笑起身,向葛玄抱拳道:“多谢道长指点!” 葛玄早已入定,坐在那里如泥塑一般,魏延一声叹息,施礼后默然告辞。 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正当雄心壮志、建功立业之时,却如此老成苦闷,呆在深山之中,数十年后化作一抔黄土,生死有何区别? 来到东边祭天神坛,光秃秃的土台之上,大汉旗号迎风飘扬,与后方群山遥相呼应,仿佛武帝就站在那里,期待着大汉男儿重整河山,再兴大业。 “汉祚——”魏延深吸一口气,大步登上高台,扫视历经半年,生死与共的板楯兵,禁不住心潮澎湃。 “诸位,曩者尔等先祖助高祖平定关中,创下数百年基业,巴人世代受恩,名垂青史。今天下崩乱,王纲不振,又到诸位建功立业之时。某为汉臣,奉车骑将军之命复旧都、兴汉室,汝等为巴人勇士之后,先祖荣耀将由诸位延续。此一战汉室中兴在即,只许胜、不许败!” “必胜、必胜!”板楯兵举起大盾,用力敲打呐喊,声震四野。 巴人从小就听着祖先英勇善战的传说长大,此时终于要成为和先祖一样的战士,为后辈传颂敬仰的英雄,谁不激动? “下山!”魏延亲自打起大旗,向前一指,板楯兵化作十余个小队,转入山林消失不见。 汉军走后,葛玄缓步来到祭坛,黑白分明的双眸却充满疑惑,按照师傅所教的推演指数,明明汉室气运已尽,但中天紫微星光芒大盛,群星拱卫,却不与之争辉,这安全不符合天象。 “刘伯玮……”葛玄轻轻念叨着,从衣袖中拿出一道雷火符,这是师傅临行前传授的秘法,竟是传自刘琦之手。 据刘琦介绍,此雷火符威力极大,声如霹雳,试炼丹药时必须在空旷处,远离一丈开外,否则便有性命之忧,这才是左慈派他到这深山炼丹的最主要原因。 此时兵马皆已撤走,观内无闲杂人等,葛玄也好奇已久,马上吩咐道:“速去准备些硝石来。” 魏延和王平扮作樵夫,出终南山至长安境内,见百姓们都在议论战事,经过刘雄一番鼓动,无不期待刘琦兵马早到,身为帝乡子民,他们可比南阳百姓更有资格兴复汉室。 王平欣喜道:“人心可用,长安已为囊中之物矣!” 春风送暖,换上轻装的将士们脚步轻快,分批往长安城下集结,关中连年战事,流民极多,长安境内差役甚至还在抓人充军,对外来者盘查并不严格。 长安守军都随典满阻挡张飞,只要重夺蓝田关,便可解除长安危机,但谁也想不到子午谷还有一支奇兵,即将发动雷霆一击。 半月之后,各路人马先后到齐,魏延派人四下联合,约定日期到城东灞桥会合,商议围攻长安之事。 王平言道:“李虎已在城中,不必惊动守军,可里应外合取城。” 魏延却道:“长安守军尽出,吾料城内必会加强巡逻,长安城险固高大,又有内外城,纵进了外城,守军退至内城,也无济于事,不如一劳永逸。” 王平忙问道:“将军有何妙计?” 魏延冷笑道:“今长安大将皆统兵在外,张将军又吸引守军外出,正是为我等建此奇功也!那夏侯楙乃膏粱子弟,年少性怯,懦弱无谋,见某大军骤至,必弃城而走,其余京兆太守、新兵差役皆不足为虑。一旦取城,典满必撤兵而走,张将军领大军进城,则渭水、陈仓曹军不足为虑,夏侯渊、徐晃皆瓮中之鳖矣!” 王平点头道:“将军高见,若夏侯楙果如将军所言,纵不甘心退兵,只需吸引守军注意,叫李虎悄然打开外城,一旦破城,守军必军心大乱,夏侯楙不得不走。” 魏延摸着胡茬笑道:“嘿嘿,这小子若不想再与他姐夫会面,自会溜之大吉。” 王平言道:“既如此,当连夜准备草人火把,趁夜于城外连接环绕,虚张声势,将军于南门威慑夏侯楙,末将与李虎趁机破北门,则大事可定。” “子均与我不谋而合。”魏延深以为然,马上传令准备物资。 第396章 及时行乐 杜袭本以为夏侯楙深得丞相真传,练兵后方,后来得知竟用利诱之法,不由大惊,忙去劝止。 夏侯楙不以为意,本督花自己的钱激励三军,你管得着吗? 此时的夏侯楙每日躲在府中享乐,光美姬就买了二十余名,与当年曹洪守长安时何其相似? 再想起曹丞相风流事,这大概是家族光荣传统,杜袭也无奈,看军心尚可用,也无从劝说,只能等夏侯霸回城,再从长计议。 其实杜袭并不明白,自从叶县一把火,数年心血化为灰烬后,夏侯楙早已大彻大悟:人生最痛苦之事,莫过于富可敌国,却从未享受,一夜间变得身无分文。 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若不及时行乐,任凭你有金山银山,也不过一场空而已! 这一日正是惊蛰,夏侯楙在府中大排筵席,与众侍妾欢歌共舞,众人不解,大敌当前,为何今日如此庆贺? 夏侯楙举杯豪言,既是惊蛰,他那条蛇也该出场,惹得众女子腮颈艳红,掩口而笑。 当晚与众人在水床上摸爬滚打,忽听传来一阵闷雷,夏侯楙精神大振,大吼道:“春雷助我神威!” 正享受之时,忽听声音愈响,竟是鼓声传来,不由一愣,门外有人大叫道:“主人,敌袭!” “什么?”夏侯楙一泻千里,跪在地上,强打精神披衣出门,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亲卫答道:“大事不好,敌军围了长安。”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夏侯楙跑出门外,大吼道:“张飞尚在蓝田关,何来敌军?” 亲卫满头大汗:“小的不知,只说来将红脸提刀,指名道姓要见主人。” “啊——关羽?”夏侯楙浑身一颤,“他他他……他追到长安来了?” 倒退两步靠在墙上,嘴唇发白,懊悔不迭,心想当初不就骂你两句,至于的吗? 顿了一下又大叫道:“这也不可能,关羽在中原,洛阳尚在,潼关未失,关羽能飞进关中不成?” 亲兵也不能回答,伺候夏侯楙穿戴整齐,急匆匆赶到南城,低头看去,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城外火光点点,沿城连成一片,无穷无尽,惊问道:“这……究竟有多少兵马?” 杜袭神情凝重,摇头道:“若只看火光,恐不下于十万。” “嘶——”夏侯楙颤颤巍巍把住城墙,往下看去,只见一将横刀立马,火把映照下,面如重枣,却非关羽,稍微松了一口气,问道:“来者何人?” “哈哈哈,夏侯公子当真贵人多忘事!”那人在马上斜睥着城头,大笑道:“昔日诸位南阳一行,正是末将护送,可还记得魏某?” “魏延?”夏侯楙震惊不已,看着杜袭问道:“张飞尚在蓝田关,汉中兵马从何而来?” 杜袭眉头紧皱:“下官也正为此事疑惑,十万大军悄无声息来到长安,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混账东西!”夏侯楙忽然大怒,指着守城兵卒骂道:“尔等只知领赏,却不去探查军情,敌军到城下,为何不报?” 守军面面相觑,这支人马来得十分突然,事先境内并无兵马调动,但听闻是长安太守魏延,也无不震惊。 刘琦兵出斜谷,与夏侯渊在箕谷对峙,魏延留守汉中,张飞养病,但这两人同时到关中,显然是刘琦的阴谋。 “此必刘琦声东击西之计也!”杜袭叹道:“其亲自出兵,引夏侯将军深入秦岭,却又自武关奇袭,夏侯将军急切难救,今大将在外,精锐尽出,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夏侯楙看着城下的魏延直咂嘴,此人武艺与伯父夏侯惇不相上下,他可不敢出城厮杀,咂嘴想了一阵,毅然道:“退兵!” “啊?!”杜袭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看着夏侯楙:“长安乃关中根基,今大军尽在前线交战,都督退兵,数万兵马无处可去,关中必失,这如何使得?” 夏侯楙怒道:“那魏延可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城中皆是新兵,刀握不稳、箭射不准,你我谁能对敌?” “这……”杜袭言道:“这支人马来得蹊跷,吾料其中有诈,都督万不可轻言退兵,以免影响士气,挫动军心。丞相及世子将关中托付你我,当誓死护卫,固守待援才是!” 夏侯楙怒道:“典满必又被张飞算计,全军覆没,我们才毫不知情。前方战事不利,十万大军围城,你难道要做阶下之囚不成?” 杜袭苦劝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都督身系关中存亡,朝廷安危,临敌交锋,唯有死战而已,杀身成仁,名垂竹帛而已!” 夏侯楙冷哼道:“家父当年被刘琦算计,引为奇耻大辱,不敢再于中原统兵,偏居淮南,本督决不能重蹈覆辙,夏侯氏岂非要成为千古笑谈?” 杜袭劝阻不住,却听魏延大笑道:“夏侯公子,襄阳别院许久未曾回转,你姐夫明日大军便到,可否留下见上一面,顺便到襄阳休养数月?” “魏延,休要欺人太甚!”夏侯楙此时陷入绝境,心想就此逃走,必为人所笑,不妨慷慨一些,朗声大笑道:“想让本督投降,除非等到天明!” 魏延疑惑道:“为何要到天明,莫非以为援军明日便到?” “天明后尔等便可白日做梦,哈哈哈!”夏侯楙十分得意,指着怒气上冲的魏延大骂:“本督平生最恨红脸之人,你与关云长都是赤面黑心,狠辣无义之徒,本督绝不投降。” 魏延大怒道:“夏侯楙,可敢出城一战?” 夏侯楙撇着嘴冷嗤一声,正准备撤退,忽听北门杀声响起,守军来报,城中有细作混入,被人夺了北门,当机立断招手道:“走!” 杜袭刚才还为夏侯楙一番慷慨陈词感动,以为他知耻而后勇,决心死守,闻言急忙扯住夏侯楙袍袖:“都督,外城虽失,尚有内城,为何退兵?” “要死你死,别拉本督垫背。”夏侯楙挣开衣袖,见魏延领兵往北而去,大步跑向东门。 杜袭追上去劝道:“都督随丞相学兵法韬略,岂能未战而走?” 夏侯楙头也不回,大声道:“岂不闻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第397章 风雨飘摇 长安守军大多为新兵,见城外火光连成一片火海,绵延十余里,早已心慌,再看夏侯楙逃走,顿时扔下武器一哄而散。 有人拦住夏侯楙:“都督走了,我们何处领赏?” 夏侯楙急得直跳脚,将手一招:“随我来。” 杜袭大惊失色,急忙喝令守军向内城撤退,死守城池,但无人听从,都跟着夏侯楙而走。 “为利而来,必因利而散。”杜袭一声叹息,带着差役退向内城。 汉军已自北门杀入,内城各门大乱,无人看守,早被王平、李虎带兵攻入,魏延分兵接管外城三门,只留东门让守军逃走。 杜袭见大势已去,也无能为力,派人向典满报信,传令撤退,大多差役都是长安人,不愿外逃,纷纷往府衙来归降。 天明时分,魏延已占领长安,出榜安民,百姓无不欢欣,奔走相告,汉军入长安,刘琦复旧都,昭示汉室再兴有望。 典满正在蓝田关全力督战,五更造饭,天明进攻,正在营中吃饭,长安消息传来,营中一片哗然。 典满吃惊道:“张飞尚在蓝田关,魏延从何而来?” 参军言道:“魏延必是翻越秦岭而来,斜谷道大军对峙,唯有子午道可走。” 典满扔了碗筷传令道:“立刻退兵,一应旗号营帐不得妄动,人马自后营轻装而走。” 此时天色蒙蒙亮,初春的早晨云雾弥漫山谷,曹军尽弃辎重,悄然离营。 夏侯楙逃至潼关,得知刘琦派人烧毁栈道,将夏侯渊困于箕谷,反倒心中庆幸,对杜袭言道:“本督早料到刘琦有诡计,果然如此,若非某当机立断,吾等皆困于城中矣!” 事已至此,杜袭也知道关中大势已去,劝夏侯楙留典满守潼关,早回洛阳准备。 夏侯渊兵至咸阳,听闻长安失守,张飞自蓝田关领大军进驻城内,大惊失色,忙带兵又到五丈原与徐晃会合。 又闻夏侯渊被困斜谷,惊怒交加,大叫一声坠落马下,徐晃命人救护,派人向陈仓守将郝昭报信,关中已不保,唯有自渭水北岸退回河东,再从长计议。 此时凉州消息也对曹军极为不利,韦康被困冀城,韩浩出陇山来救,被张郃领兵突袭,人马大败,失了街亭,只身逃走。 韦康等人非但未等到援军,反而马超平定西凉,领十万精骑前来助战,陇右各地望风而降,只得开城投降。 庞统亲自接待韦康、杨阜等官员,见其治民有方,安抚一番,依旧暂管凉州诸事。 …… 关中战局一夜翻转,消息还未传到中原,境内已经人心惶惶。 关羽攻破昆阳,威震华夏,伏牛山、大别山各处豪杰响应,甚至河内、河东一带太行、王屋山也有人趁机响应,境内风雨飘摇。 关羽威逼许昌,分兵取颍川、荥阳,直取虎牢关,二十出头的曹丕焦头烂额,每日念叨曹操名字,可惜曹操不到。 就在此时,徐州、青州接连急报,江东水军沿海北上,竟跨海到青州,与辽东兵马大举入侵,周瑜取北海,柳毅攻东莱,数日内连失十余城。 曹丕完全慌了手脚,蒋济、陈群等束手无策,急忙派人去请贾诩,却回报贾诩到北邙山为张绣吊孝,一去无踪,只留下一纸书信。 信中只留下一行字:“诸葛孔明,鬼神莫测,实则为虚,虚者为实,中原危机,谨防文聘。” 曹丕看罢面如死灰,喃喃道:“文和先生,汝保张绣得生,为何却弃我而去?” 贾诩只料到中原局势,却也不曾料到周瑜奇兵,东吴兵马自北海入青州,东线防守空虚,中原已是危机四伏。 曹丕无奈,只能调夏侯惇北上,往泰山对敌,正写信向曹操诉苦,请其速回中原主持大事,长安急报送到,惊得笔坠于地,忙请蒋济、陈群议事。 陈群怒道:“夏侯楙未战先退,实乃罪魁祸首,当即日押赴回城,斩首以正军法。” “关中早大势已去,与夏侯楙何干?”曹丕深知夏侯楙暗中贡献极大,不忍惩处,言道:“当务之急乃是退敌之策,而非自断手臂,子林之事,我自有裁夺。” 陈群暗自一叹,不再说话,实在想不明白,夏侯楙明明不堪大用,为何偏偏深得曹操父子之心? 蒋济言道:“长安失守,西凉不保,关中兵马如水中浮萍,徐公明为将毅重,其必会及时退兵河东,可命其自孟津回守洛阳。” 曹丕言道:“夏侯将军、荀先生被困箕谷,生死不明,岂能置之不理?” 蒋济叹道:“栈道已烧,纵有兵马也鞭长莫及,刘琦向来不杀降服,吾料二人无性命之忧,可派人到汉中打探消息,可用钱粮赎回众位将士。” 曹丕越听越乱,看着桌上各处急报,忽然怒上心头,将其扫落底下,大吼道:“吾难当此任,快叫曹子建来,我情愿让位!” 陈群忙劝道:“今强敌来袭,境内震动,丞相急切难回,世子身兼国之大任,不可意气用事。刘琦已取关中,尚需时日整饬兵马,安抚人心,两三年内不会再出兵,张文远对关羽旗鼓相当,可保中原不失。东吴所倚重者,唯周瑜耳,某有一计,可使周瑜葬身北方,周瑜若亡,则吴军必惊慌而退,待徐州安定,再与刘琦决战未迟。” 曹丕忙问道:“计将安出?” 陈群言道:“自公孙度到辽东,常有自立之意,今公孙康虽自立平州牧,却未得朝廷诏令,何不就势表其为辽东侯,柳毅为营州刺史,令其抚镇北海,讨灭吴兵。待其两军交斗,夏侯将军趁机攻之,先灭周瑜再讨柳毅,则青州可定矣!” “先生高见!”曹丕大喜,马上派人到东莱见柳毅,命其将封诏送往公孙康处。 蒋济言道:“荆州兵势大,中原必为久战之地,东吴奇袭青州,河北震动,世子不可再留许都,当早回魏郡安定人心,总领诸事。” “大夫之言,正合吾意。”曹丕遂命张辽为镇军大将军,总督中原军事,与众文武迁往魏郡。 自从关羽兵临许昌,他每日胆战心惊,这红脸大汉当年在许昌,曾瞪了他一眼,自此常做恶梦,想起来就手心冒汗。 第398章 坐以待毙 关羽兵进豫州,于许昌对峙张辽,牵制曹军主力,诸葛亮则分兵西进,迂回后方直取荥阳。 荥阳守将吕虔急请河南尹辛毗商议对策道:“诸葛亮深谙韬略,贾文和尚为其所败,此来必有意图洛阳,接应关中大军,当如何对敌?” 辛毗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诸葛亮初出茅庐,不过仗着关羽之勇侥幸取胜而已。今春水初涨,将军以洧水为界,嵩山为翼,虎牢为盾,可高枕无忧矣!” 吕虔蹙眉道:“荆州兵强马壮,只宜坚壁自守,若外出迎敌,恐非良策。” 辛毗笑道:“昔日楚汉相争,高祖于荥阳、成皋遏楚军攻势,取敖仓积粟食用,待机进图中原。今关羽屯兵许昌,甘宁之流远逊霸王,诸葛亮仅从颍川进兵而已,何足道哉?” 吕虔深以为然,遂以徐翕、毛晖为将,率兵往嵩山南部下寨,筑甬道至洧水,扼守荥阳要路,与荆州军长期抗衡。 曹军安营扎寨,正沿河部署之时,荆州兵杀奔而来,先锋大将甘宁领兵一万,气势汹汹。 吕虔见甘宁衣着华丽,头戴雉鸡翎,锦衣红袍,在军前如一团燃烧的烈焰,竟隐约有几分吕布的影子。 正观察时,甘宁提刀出阵,大喝道:“曹贼篡逆,尔等身为汉臣,竟助纣为虐,可知羞耻二字?” 毛晖大怒道:“水贼竟如此猖狂,看我取其首级。” 吕虔摇头道:“甘兴霸之勇不下于关张,张济为其所杀,不可轻敌,若首战不利,必挫动军威,某亲自对敌!” 吕虔在曹操收青州兵时立下大功,深受曹操器重,曾任泰山太守,治境有方,如今中原战事告急,临危受命调来荥阳,自然要尽职尽责。 甘宁见吕虔出阵,问也不问名姓,催动战马直冲上前,如今曹营大将均被牵制各地,对付此等偏将岂不是信手拈来? 二马交错,只听当的一声响,甘宁举刀直砍向对方长枪,吕虔在马上微微一晃,还是接下了这一招。 “哎哟,还不错!”甘宁顿时斗志大涨,圈马再来厮杀。 吕虔接招却心中震惊,他也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只是一次交手,便知甘宁名不虚传,急忙凝神厮杀。 二人回马再战,甘宁旨在杀敌立威,震慑曹军,招式咄咄逼人,十余合便杀得吕虔招架不住,自知非其对手,虚晃一枪便走。 甘宁紧追不舍,吕虔将武器挂在马背上,暗中取弓箭向后看去,这一招回首望月正是他的必杀之技,当年吕布部将薛兰便被他一箭射杀。 苏飞正在后面观战,见吕虔微微躬身,偷偷拉动弓弦,心中大惊,急忙喝道:“小心暗箭。” 甘宁何等机敏,毕竟是绿林出身,什么阴损的招式没见过,见吕虔不时转过头观察,动作猥琐,便知其中有诈,听到叫喊已然会意。 “格老子的,想偷袭?”甘宁一声暴喝,从背后取下一支短戟便打了出去。 与此同时,吕虔猛地扭动腰身,箭矢竟从左肋下射出,穿破征袍直奔甘宁面门而来,因为征袍遮挡,他这一招极为隐秘。 甘宁虽有防备,但未料到其招式如此诡异,看到箭矢穿破征袍,已经到了面前,忙伏在马背之上躲避。 嗖—— 暗箭竟从耳边飞过,原来吕虔早已料到他如此躲避,放低角度,若非坐骑闪躲及时,这一下要正中天灵盖。 但吕虔也未料到甘宁竟会用暗器,还待再放一箭,却被铁戟打中右肩,吃痛惨嚎一声,催马逃回本阵。 甘宁纵马追去,徐翕、毛晖二将早有准备,命士兵放箭阻挡,只得拨马而退,大骂道:“龟儿子,跟老子玩阴的,你还嫩了些!” 曹军坚守不出,甘宁见其依山连接洧水扎下三座大营,彼此呼应,不敢贸然向前,先退后五里安营扎寨,等诸葛亮大军到来再作商议。 到了傍晚时分,诸葛亮领大军来至洧水,甘宁早已命人扎下营寨,遂传令各营布置防线,埋锅造饭,明日再与曹军厮杀。 陈到领白毦兵,保护诸葛亮驾着四轮车到河岸观察敌势,见曹军沿河连营近十里,岸边旌旗招展,守军们严阵以待,防备的密不透风。 夏侯兰介绍道:“吕虔乃曹操心腹旧将,文武兼备,又有辛毗为谋,此人颇有智略,看此情形,要依山水之势死守,以为久计。” 诸葛亮负手立于河岸,见洧水波光粼粼向东而去,嵩山绵延起伏,向西处崇山峻岭,曹军所选的位置可谓尽得地利之妙。 众人回营议事,甘宁言道:“吕虔不足为虑,明日某去搦战,定斩此老贼。” 夏侯兰却道:“吕虔自知非敌,又带伤在身,恐不愿再出战,只会一心死守。” 甘宁大笑道:“守?守的正好,如今曹军颓势尽显,若不进军,不过坐以待毙而已,我看龟儿子能守到几时?” 诸葛亮听着众人争论,笑道:“今曹军屡败,中原震动,故只能以守势对敌。正所谓哀兵必胜,吾观其将士谨慎,又占地利先机,此时不可急攻,进则坚其心也。” 甘宁疑惑道:“两军相持,不进则退,军师莫非又要迂回牵制?” “非也!”诸葛亮言道:“正如兴霸所言,曹军虽谨慎布防,却也自知此举无异于坐以待毙。辛毗乃智谋之士,吕虔又有胆策,自会伺机进兵,欲破其守势,需先骄其心。” “骄兵必败!我等也要引以为戒。”甘宁深以为然,也不再执意请战厮杀。 他向来对儒生嗤之以鼻,却对诸葛亮可是由衷敬服,行走江湖数十年,他从未见过如此博学睿智之人。 诸葛亮非但博通古今,而且精熟奇门遁甲,机关暗器也有涉猎,无论任何难题,他都略懂一二,只要虚心求教,必会尽心解答,闻之令人茅塞顿开。 若不是年纪比他长些,甘宁恨不得拜入门下,重学韬略,再习兵法。 陈到言道:“吾军新来,立足未稳,曹军虽为守势,也要谨防其劫营。” 诸葛亮轻摇羽扇笑道:“吕虔阵前败退,又知责任重大,绝不敢出兵,诸位但放宽心休整,只需按例巡营即可。” 第399章 自食其果 洧水寨中,曹军也在全面布防,吕虔不顾伤势在对岸观察诸葛亮人马,待其走后,才回到大帐。 见诸葛亮身旁还有大将跟随,吕虔心情愈发沉重,部将也都眉头紧皱,中原岌岌可危,关中、青州也都被攻破,不能前来支援,形势不容乐观。 王晖言道:“荆州兵新来,何不趁其立足未稳,今夜前去劫寨?” 吕虔道:“诸葛亮极善用兵,岂能不知防备?” 徐翕言道:“我等沿河布防,并无进兵之意,将军又受伤,诸葛亮定料不到我们敢去劫营,正好攻其不备。” 吕虔摇头道:“昆阳之战,张文远两次劫营,险些有去无回,我等在此肩负洛阳、中原安危重任,更不容有失,不可妄动。” 正争论时,辛毗来到营中,闻言笑道:“那孔明颇有智谋,袭营必中其计,将军何不将计就计?” 吕虔忙问道:“计将安出?” 辛毗言道:“吾等在此布防,既为守卫后方,亦为退敌也,若只守不攻,非长久之计。今敌军锐气正盛,不宜撄锋,当先用疲兵之计消磨其士气,以老其兵,再伺机破敌,或可与张将军彼此呼应,反败为胜。” 吕虔点头道:“明府言之有理,只是甘宁等将骁勇,若去袭扰,恐有损伤。” 辛毗笑道:“无需出兵,二位将军只管去守营,吾自有妙计,叫荆州兵日夜不宁,不日便生退意。” 王晖疑惑道:“荆州兵本就势大,若不出兵,如何扰敌?” 辛毗言道:“可于嵩山、洧水分两支人马,以鼓号扰敌,荆州兵不知虚实,定要防我劫营,整夜戒备,不出数日,荆州兵不堪其扰,无论进退,必会生变,变则可反攻矣。” “此计诸葛亮也曾于博望坡用过,倒要看他如何应对。”吕虔大喜,命徐翕、毛晖各守一寨,自领大军居中策应。 另派人去山中和芦苇荡埋伏,见到城楼之上的火号,便擂鼓鸣锣,火灭则潜伏山中。 是夜三更过后,辛毗来至山崖一处高台,见远处荆州兵大营排列整齐,军士往来巡逻,虽不算警惕,但井然有序,不禁暗叹诸葛亮练兵有方。 默然观察一阵,竟看不出敌营虚实,辛毗微微蹙眉,传令道:“点火!” 身后士兵点起火把,冲着山上挥舞,马上便听得一阵急促的鼓响,由远及近,荆州兵大营守军马上警惕,两队兵马到营门处戒备。 辛毗见敌军非但行动迅速,而且丝毫不乱,响应之快让人惊叹,愈发忧心,敌军精锐远超他所预料,恐怕唯有虎豹骑才能与之相比。 这还只是普通守营士兵,可想而知关羽兵马何等威势,望着满天星斗,辛毗面沉似水,当年他弃袁投曹,正是因曹军骁锐,河北军一触即溃。 如今曹氏仿佛走上袁氏旧途,曹操远走漠北,子嗣无能,兵马孱弱,看似兵多,实则无大将统领,对敌处处受制,毫无胜算。 “时也命也?”辛毗仰天一声轻叹,一时间心乱如麻。 其实荆州大营,远非辛毗看到的那般平静,营外看似只有寻常兵力,营中实则大军早已整齐戒备。 甘宁听到鼓响,马上便冲到中军帐前,见帐中一片黑暗,急呼道:“军师,敌袭!此次你可失算了……” 喊了几声,却见帐中毫无反应,白毦兵守在门前,未得将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正焦急时,陈到也匆匆赶来,甘宁忙上前道:“军师必是睡着了,叔至快去叫醒他。” 陈到蹙眉等了片刻,抱拳道:“军师未动,吾料曹军不过虚张声势,兴霸先去歇息,等候将令。” “嗐,草率了,这不是军师玩剩的么?”甘宁猛然醒悟,拍着额头叹息而去。 帐外脚步声远去,却见帐帘掀开一条缝,童子递出一只锦囊:“请霍峻将军照令行事。” 亲兵接过将令快步而去,门缝中一丝光亮透进去,却见一人道袍鹤氅,正盘膝打坐,正是诸葛亮。 辛毗见守军各自退去,但巡逻士兵又增两队,不由心中一动,都言诸葛亮谨慎,果然如此,只要他调兵,扰敌之计便算见效。 又等半个时辰,辛毗命人向河岸发出火号,此次距离敌营极近,急促的鼓声如雷震一般。 此次果然荆州兵反应强烈,营中擂鼓鸣锣,数队兵马迅速集结,往营外而来,转眼间便结阵待敌。 “嘿嘿,卧龙自食其果,安能料吾之计?”辛毗虽惊叹于敌军军纪,但见诸葛亮中计,心中暗喜。 多次扰敌,旨在出其不意,即便诸葛亮多智,也难料到哪一次会发动进攻,他不得不全力对敌。 初见成效,辛毗信心大增,吩咐亲兵如法炮制,不需定时放信号,或半个时辰,或一个时辰骚扰敌军,叫其彻夜不安。 次日一早,吕虔询问军情,昨夜几次鼓声连他都被惊醒,敌军可想而知。 听闻荆州兵前两次及时列阵,到后面逐渐懈怠,吕虔大笑道:“孔明啊孔明,昔日夏侯将军被汝诡计所算,某今以汝之道用之汝身,此所谓报应不爽也!” 荆州大营中,士兵果然不如昨日来时精神,个个蔫头耷脑,不时打着哈欠,士气低落许多。 中军帐中,甘宁见诸葛亮神清气爽,不由佩服,这年轻人,倒真沉得住气。 思索间,诸葛亮命甘宁去搦战,其余众将继续休整,昨夜被惊动不少人,各自安心休息。 中午甘宁领兵回营,他命部将轮流上阵叫骂,曹军充耳不闻,坚守不出,只能发泄一番怒气,悻悻而回。 诸葛亮轻摇羽扇,笑道:“辛毗以吾之矛对吾之盾,必笑吾自食其过。” 甘宁也好奇道:“不知军师矛盾之争,孰强孰弱?” 诸葛亮笑道:“正所谓水无常形,兵无常势,岂可以一时成败论之?” 陈到问道:“军师要以静制动?” “非也!”诸葛亮言道:“要让吕虔、辛毗自以为得计,还需以矛对矛。” 甘宁疑惑道:“此话怎讲?” 诸葛亮轻笑道:“他扰敌,我也扰敌!” 第400章 百骑劫营 当日两军相安无事,到夜间各自戒备,三更时未等曹军擂鼓,反倒南岸鼓声先起。 曹军无不大惊,各营都被惊动,出营防御,却见岸边火光通明,荆州军举着火把大笑。 吕虔怒道:“诸葛小儿竟敢耍弄我等?” 辛毗却笑道:“诸葛亮故伎重施,与我军相对,足见技穷矣,吾料不久必会有变。” 吕虔忍住怒气,叫守军小心防御,当夜洧水两岸鼓声不断,曹军在上游山中擂鼓,荆州兵则在下游擂鼓响应,两军不像是敌对厮杀,反倒像彼此呼应练兵。 一连数日,两军隔河对峙,并不出兵,到后来士兵渐渐懈怠,扰敌如巡营般成了例行公事,两军将士也习以为常。 诸葛亮干脆收了兵马,静观其变,这一夜没有鼓声,曹军反倒两耳轰鸣,久久难以入睡。 辛毗披衣出帐,望着满天星斗,找吕虔商议道:“诸葛亮诡计多端,突然收兵,必另有诡计,需加倍小心。” 吕虔笑道:“某派兵扰敌,正要趁势进兵,岂能不妨他派兵来?河岸上有兵马日夜巡逻,营中也有防备,明府勿忧。” 正商议对策时,忽然探马来报,荆州兵有一批粮草自颍川运出,正往洧水方向而来。 “真乃天助我等!”辛毗不由心喜,言道:“敌军被我阻于此地,人马疲惫,吾料诸葛亮已有退意,若烧其粮草,必会撤兵,便可趁势反击。” “明府高见!”吕虔大喜,一面分兵继续扰敌,一面派人向王晖报信,命其领精兵自嵩山前去断粮。 次日甘宁又来搦战,吕虔坚守不出,傍晚时分,王晖劫粮归来,亲自到营中报捷,曹军无不士气大振。 吕虔命人叫来辛毗,商议道:“荆州军无粮,必会连夜退兵,今夜便可出兵,一战击溃诸葛亮。” 王晖一战大获全胜,信心大增,抱拳道:“末将看荆州军除了甘宁几人外,其余也不堪一击,连日扰敌,今夜若劫营,必能成功。” “不可!”辛毗言道:“诸葛亮为人谨慎,又善于用兵,若退兵必有防备,我等先求不败,方可求胜。” 王晖急道:“荆州兵早已疲惫不堪,此时不趁其军心大乱击之,恐错失良机。” 辛毗思索片刻,还是摇头道:“且先监视敌军动静,明日再决策未迟。” 荆州兵粮草被劫,吴巨只数百着残兵回营,诸葛亮大怒,将其关押等候发落,营中一片震动。 甘宁怒道:“曹军好大的胆子,竟敢绕后袭击,欺我军中无人焉?” 诸葛亮却笑道:“曹军从守势转为攻势,足见已骄其心,吾计成矣!” 夏侯兰蹙眉言道:“粮草被劫,营中所剩不足十日,军师有何对策?” 诸葛亮言道:“曹军劫粮,我便去劫营,谁敢前去破敌,助我军威?” 陈到抱拳道:“某愿往。” 甘宁急道:“某与吕虔对峙多日,老贼不肯出战,今日正好了断,只需八百锦帆军足矣!” 陈到言道:“某五百白毦兵亦可取敌首级。” 甘宁冷嗤一声:“某只须百骑,便可破敌。” 陈到眉头紧皱,看了一眼甘宁,默然退下,刘琦交给他的主要任务是保护诸葛亮,白毦兵可不能像甘宁手下那帮土匪一样,打起仗来不计后果。 诸葛亮对甘宁言道:“辛毗乃智谋之士,恐曹军有所防备,兴霸此去不可轻敌,更不可深入敌营,若见事不可为,当速回。” 甘宁大笑道:“某已猜知一二,方才不过与叔至玩笑而已,且看我与军师是否心意相通。” 诸葛亮点头道:“兴霸智勇双全,定能凯旋而归,可赐酒食以助军威。” 甘宁领命回营,不多时后营便将酒肉送到,分与锦帆军共享,众人无不疑惑,今日刚被人劫粮,军中寸功未立,为何无故受赏? 甘宁吞下一块羊腰子,起身举碗大声道:“老子今夜百骑劫魏营,谁来与某同去?” 众人大惊,见甘宁桀骜的目光扫来,短暂的愣神后,纷纷挥拳叫喊,都要随他厮杀。 “格老子的,这才是我兄弟!”甘宁大笑,仰头饮罢,擦着嘴招呼道:“谁也不许争,摇色子,赢了我再说。” 苏飞忙提醒道:“兴霸,军中禁止赌博!” “点将的事,能叫赌博吗?” 甘宁一把将他推开,竟直接掀起桌子,将上面的酒菜倒掉,一脚踏在长凳上,拍案大吼道:“取筛子来!” 锦帆军嬉闹赌博,早被督军查到,夏侯兰急忙报知诸葛亮,诸葛亮却一笑置之,命吴巨带三千军,出营先到河口埋伏,准备接应甘宁。 等后半夜四更过半,甘宁带着一百锦帆军上马出营,悄然来到上游,在桥头静静等待时机。 不多时一队曹军懒洋洋而来,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簇拥在桥头例行公事,擂鼓的士兵甚至还闭着眼睛缓解倦困。 “弟兄们,随某来!”甘宁一声沉喝,飞马直冲上桥。 鼓声掩盖了马蹄声,等曹军发现桥上有人时,甘宁已到近前,大喊一声挥刀连杀数人。 曹军猝不及防,纷纷向两旁逃窜,甘宁不作理会,径奔曹军大营而取。 后面曹军惊魂未定,赶忙擂鼓示警,但营中曹军早已习惯鼓声,以为是照例扰敌,根本无人理会,营门处守军甚至未关辕门,等着他们返回。 甘宁一马当先冲进去,门口守军被随后跟进的骑兵冲散,前方正有一队巡逻士兵赶来,被甘宁直冲上前,如犁庭扫穴,死伤无数。 守军惊魂未定,赶忙擂鼓鸣锣,急促的锣鼓声响彻大营,曹军终于被惊醒,纷纷爬起来仓促迎战。 甘宁领一百骑纵横驰骋,如入无人之境,满营曹军不明所以,看甘宁催马杀到,无不逃避乱窜,等他杀过去,又钻出来在后面叫喊示警。 此时的甘宁如一头暴躁的猪婆龙横行大江,前方若有阻拦,无论敌军还是营帐,尽被其摧毁,曹军如水浪般前方纷纷避让,后方聚拢跟随,却无一人敢近前厮杀。 甘宁对周围的敌军视若无睹,直往中军大帐而进,大吼道:“锦甘宁来也!” 第401章 自以为计 吕虔正在帐中披挂,猛听到甘宁喊叫,大怒道:“此贼又来偷袭!” 幸好辛毗多次提醒吕虔不可大意,这几日士兵虽稍有懈怠,但中军守卫森严,很快曹军便布成阵势,等甘宁杀到,不知有多少人马,先乱箭齐发。 甘宁拨马从斜刺里冲突而走,从大营东门杀出,那边曹军纷纷避让,无人敢当。 等吕虔上马来战时,甘宁早已扬长而去,愤怒带兵追杀,曹军举起火把紧随其后。 对面桥头上,吴巨见前方一团黑影奔来,后方追兵火把相连,如同一条火龙相随,要将那黑影吞下。 吴巨急得手心直冒汗,命人点起火把接应,站上桥头大声呼喊:“甘将军,快来!” 锦帆军从桥上呼啸而过,吴巨命弓箭手守住桥头,士兵擂鼓呐喊,曹军追到岸边,吕虔恐有埋伏,也不敢杀过来,悻悻而退。 甘宁回营,一百骑兵血染征袍,却毫发未损,众将无不敬服。 陈到赞道:“兴霸之勇,不下于云长、翼德。” 甘宁摆摆手笑道:“三将军也就嗓门比我大些,其他都比我小。” 众人哄笑,正准备进帐庆功,却见诸葛亮已坐着四轮车出门,羽扇向前轻轻一指:“撤!” 众将疑惑,但看诸葛亮已坐车飘然而去,赶忙各去营中传令,拔营退兵。 天色渐明,薄雾锁着洧水两岸,曹军寨中黑烟滚滚,尸横遍地,虽已灭火,但伤亡不少。 辛毗赶来帐中,见吕虔脸色阴沉,问道:“甘宁既已破营而入,为何大军未至?” “难道要他破我大营才好?”吕虔冷哼一声,咬牙道:“此贼只带百余骑,欺吾太甚。” “仅有一百骑?”辛毗吃了一惊,旋即惊呼道:“不好,荆州兵要退。” 吕虔猛地站起来:“何以见得?” 辛毗言道:“诸葛亮见将军布防严密,昨日又被劫粮,早有退意,恐我等趁势追杀,故而先来劫营骚扰,掩护大军退走,此乃以进为退也!” “好个奸猾之徒!”吕虔大怒,传令全军整备,派斥候查探对岸消息。 片刻之后探马来报,荆州兵果然拔营而走,辛毗言道:“诸葛亮深知兵法,退兵必有防备,将军不可独自去追,需防埋伏。” “某统兵多年,这等雕虫小技何足道哉?明府在营中静候佳音。” 吕虔留辛毗守营,尽带营中精锐追赶敌军,命下游徐翕随后接应。 曹军两路兵追过洧水,徐翕奉命随后救应,既怕延误军机,又担心吕虔抢了功劳,催促人马急行。 前方已有吕虔追敌,徐翕兵马并未有多少警惕,甚至连斥候都只打探前军距离。 两军相距四五里,徐翕刚松了一口气,忽然前方林中鼓声骤响,乱箭齐发,两旁伏兵杀出,中路兵马大乱。 “有埋伏,结阵!”徐翕大惊,急忙勒马。 “甘宁在此,降者不杀!” 山坡上一支骑兵杀出,当先一将舞刀而来,前方士兵抵挡不住,被杀得人仰马翻。 甘宁昨夜一战,百人杀入大营全身而退,早已传遍曹营,此时见他杀到,无不避让,前后拥挤踩踏,根本无法御敌。 前军正慌乱时,后方吴巨引伏兵杀出,一片惨叫之声,曹军彻底大乱,各自逃散。 徐翕见甘宁纵马杀到,吓得手忙脚乱,惊呼道:“且慢……” 话音未落,甘宁已到近前,挥刀斩下,将其武器连同人头砍飞,冷声道:“你有何资格指使老子?” 徐翕被砍于马下,曹军心惊胆战,来不及逃走的纷纷跪地请降。 甘宁命吴巨看押俘虏,依计行事,自领本部人马往曹军大营杀去。 吕虔正在前方追敌,前方败军追上前急报,不由大惊,副将请令分兵支援,吕虔仰天大笑起来。 副将愕然道:“将军何故发笑?” 吕虔冷笑道:“我看诸葛亮用计也不过如此,埋伏后军虽出人意料,但我大军精锐在此,不过隔靴搔痒而已。” 副将蹙眉道:“徐将军中伏兵败,后路被断,敌军恐会尾随追来,我等岂非腹背受敌?” 吕虔大笑道:“诸葛亮欲断某归路,前后夹击,此计只能对付那些莽夫无能之辈,某岂不知兵法?只需如法炮制,在此也埋伏一支人马,定杀他个措手不及。” “将军高见!”副将叹服,马上分兵埋伏于路旁,等候敌军追来。 吕虔继续前行,初时还防备伏兵,此时见甘宁伏兵在后,再无顾虑,催促人马急追。 走了一阵,果然见大路上一队兵马拦住去路,当先一将提枪立马,如渊渟岳峙。 二人早就相识,陈到冷声道:“曹氏将亡,吕将军当识时务,若能迷途知返,尚且不失兴汉功臣之名。” 吕虔见陈到在此,便知诸葛亮在前方不远,冷笑道:“陈到,休要在此花言巧语拖延时间,诸葛亮诡计已我识破,甘宁此来必败,汝休要不自量力。” 陈到剑眉微蹙:“你怎知甘宁要来?” 吕虔愈发得意,大笑道:“此等雕虫小技,只骗得过三岁孩童罢了,杀——” 说话之间,已催马上前直取陈到,身后曹军一拥而上,想一鼓作气杀败断后兵马,继续追杀诸葛亮。 两军混战,曹军虽多,但陈到的白毦兵十分精锐,无不以一当十,杀得难分难解。 吕虔全力厮杀,才过十合,发现陈到那杆枪越来越快,招式愈发凌厉,如惊涛骇浪,竟将自己逐渐压制。 战到三十合,吕虔便抵挡不住,不由大惊,暗叹刘琦军中何以如此多勇将? 不由暗自庆幸设伏兵拦住甘宁,否则被他从背后杀到,今日恐怕在劫难逃,再看白毦兵也骁勇善战,不禁心生退意。 正准备传令退兵,忽然山坡后一通鼓响,又有伏兵杀出,漫山遍野,不计其数。 吕虔惊呼道:“又来偷袭?” “汝等岂知卧龙妙计?”陈到微哼一声,冲杀上前。 吕虔所领兵马虽是精锐,但比起全副武装,又重新装备锁子甲、百炼钢刀的白毦兵,还是差了许多,本就杀得十分吃力,再被伏兵袭后,阵型大乱。 第402章 居高临下 吕虔心中着慌,勉强交锋数合,带亲兵往来路撤退,陈到紧随而至,钢枪舞动,挑翻数十骑,如虎入羊群,所向披靡。 曹军被杀没大半,狼狈奔逃,汉军三路齐出,追杀曹军,只见满地狼藉,尸体横七竖八,血流成河。 吕虔打马狂奔,见陈到紧追不舍,回身连射数箭,但都被其躲过,正慌乱时,副将领兵赶至,结成阵势救应败军,将追兵乱箭射退。 陈到将人马远远停住,沉喝道;“吕虔,尔等已无归路,还不速降?” 吕虔见伏兵未动,甘宁并不在此,不由心下一沉,若此人去攻大营,不知辛毗和毛晖能否挡得住。 此时无暇与陈到斗嘴,将人马分作三队,前后交替撤退,还未到洧水岸边,辛毗派人来报,大营失守,叫他尽快退回嵩山寨中。 吕虔大惊,再也顾不上结阵,带兵急往山中撤退,陈到随后掩杀,曹军漫山遍野四处逃奔,哭爹喊娘。 吕虔急回山上大寨,见人马折损过半,多为残兵败将,只剩毛晖所部还算完整,忙询问军情。 辛毗叹道:“诸葛亮乃调虎离山之计,将军追敌时,他早已于下游调霍峻兵袭击徐翕营寨,我派兵去救时,甘宁又折返杀来,两座营寨尽失。” “好个诸葛亮,竟如此诡计多端!”吕虔气得咬牙顿足,却又无可奈何,言道:“为今之计,只好退守荥阳。” 毛晖言道:“若荆州兵长驱直进,如关羽那般围住城池,却分兵掠其余各地,中原危矣,如今唯有死战。” 吕虔连番遇挫,已有些心慌意乱,看向辛毗:“明府有何高见?” 辛毗言道:“回城不过坐以待毙,不如依山而守,荥阳尚有五千兵力,只需有人安抚人心,足以自守。诸葛亮若分兵攻城,则可断其归路,此乃置之死地而后生也!” 吕虔略作思索,决然道:“先生言之有理,荥阳关乎中原安危,非明府不能胜任,当早回城中主持大事。” 辛毗还有些不放心,言道:“此处兵马不容有失,非到十分把握,将军万不可轻出。” 吕虔抚须笑道:“今我军居高临下,占尽地利,诸葛亮能耐我何?待其将士懈怠,分兵他处,某大军齐出,便势如破竹,纵甘宁、陈到联手,也无能为力。” 正商议时,猛听得寨外鼓声大作,确实甘宁领兵杀到,山路上尘土飞扬,锦帆军个个铠甲鲜亮,在营门外叫嚣。 “不必管他,各营休整,小心防御。” 吕虔此时已提不起丝毫斗志,在远处看了一眼,命毛晖巡视,辛毗回荥阳守卫,等待战机。 甘宁骂了一阵,见吕虔依然不肯出战,只好先退至山下,诸葛亮已领大军赶至。 此一战消灭曹军大半主力,又夺其营寨,获得粮草辎重无数,众将又知先前吴巨被劫粮也是孔明之计,无不欢欣,全军士气高涨。 杨陵请令道:“吕虔畏惧甘将军威名,坚守不出,末将愿去厮杀,将其首级献于麾下。” 杨陵先前一直在长沙练兵,本是为出兵江东准备,因关羽突破中原防线,从荆州大量调兵北上支援。 本以为到了中原能大展拳脚,却只是拿下摩陂,便一直防御,尚未真正对敌厮杀,见甘宁等大杀四方,早已心痒难耐。 诸葛亮摇头道:“吕虔已是惊弓之鸟,恐轻易不肯出战,曹军依嵩山筑城,地势极高,易守难攻,强攻徒损兵力而已。” 甘宁言道:“吕虔不退荥阳,却死守嵩山,必是料我等不敢分兵深入敌境,某偏去攻荥阳,看他如何应对。” 诸葛亮笑道:“时机未至,甘将军不可妄动,吾自有计策,取荥阳如探囊取物耳!” 甘宁问道:“曹军占尽地利,死守不出,不趁虚取荥阳,若有援军赶至,岂非错失良机?” 诸葛亮言道:“吾先前早已看过曹军营寨,山上虽占地利,但吾料高处必定缺水,只需断其水源,曹军不战自败矣。” “高,实在是高!”甘宁大笑道:“都说吕虔文武双全,辛毗乃智谋之士,我看都是棒槌。” 杨陵见厮杀不成,再次请令道:“末将愿去上游掘土断流。” 如今中原战局已经打开,诸葛亮早知道杨陵等人急于立功,吩咐其先观察曹军动向,若其下山取水,则去上游切断水源。 接下来几日,甘宁、陈到、霍峻轮番到寨前叫阵,吕虔吃了大亏,坚守不出,看着荆州兵阵容,嘀咕道:“这不是欺负人吗?” 莫说他不是甘宁几人的对手,对诸葛亮也十分忌惮,文武都无胜算,哪敢再轻易出兵? 正派人打探许昌消息,傍晚时分,后营做饭,却迟迟不见动静,很快便听营中喧哗,到处都是议论之声。 毛晖匆忙来报:“将军,大事不好,诸葛亮派兵于上游断流,断了水源。” “什么”吕虔大惊,才明白荆州兵数日不来攻营,却是另有打算。 毛晖忧心道:“山上兵多,泉水早被取干,每日只能从河中运水,军中不可一日无水啊!” 吕虔眉头紧皱,两万多人的水源,可不是山中随便找个泉水就能解决,缺粮还能勉强坚持,缺水莫说一日,半日就能让军卒失去战力。 “先设法取些山泉水,今晚饱食,平明时分随某杀下山去,先回荥阳再作计议。” 毛晖也甚至山寨无法再守,领命而去,派兵到各处山谷取水,将寨中粮草尽数拨付下去,准备两顿饭,养精蓄锐明日厮杀。 四更时分,吕虔在帐中披挂整齐,将人马分作三路,从山上杀下,毛晖领兵袭营,吸引荆州军注意,一路先过河接应。 毛晖忧心道:“敌营中甘宁、陈到等勇不可当,末将恐难胜任。” 吕虔冷笑道:“今大敌当前,吾等受丞相厚恩,唯有拼死一报而已,将军莫非怯战?” 毛晖见吕虔眼中寒光闪烁,忙抱拳道:“末将只是提醒将军不可大意,甘宁在我营中来去自如,实为奇耻大辱,末将不才,愿闯敌营,扳回一城。” 第403章 防不胜防 “壮哉!”吕虔大笑道:“吾等居于高处,杀下山去势如破竹,匹夫之勇何能为也?将军也无需深入敌营,只在营外放箭佯攻,引诸葛亮派兵来救,便可往河岸撤退,某自会带兵接应。” 二人商议已定,等到五更十分,寨中曹军一起杀出,吕虔自北路往河边而去,毛晖自山上杀下,直冲荆州兵大营。 漫山遍野竟是喊杀之声,毛晖早知诸葛亮诡计多端,立马于一处山坡上,命士兵冲杀入寨,观察情形。 只见前部人马直冲而进,竟未遇到任何阻碍,山上往下而来,速度极快,正疑惑间,大部分兵马已经冲入寨中。 转眼间寨中起火,士兵四处冲杀,营中却无动静,亲兵回来禀告,荆州兵早已撤退,这是一座空营。 “不好,快去河边!”虽大获全胜,毛晖却吓出一身冷汗,忙传令撤退。 才响起鸣金之声,曹军还未撤退,却引出山后一支伏兵,荆州兵自半山腰杀下来。 毛晖大惊,顾不得招呼兵马,打马便走,前方一军拦住去路,火光下一将沉喝道:“霍峻在此,降者不杀!” “杀出去!”毛晖提刀怒吼,命亲兵上前,黑夜中趁乱向前,杀出一条血路,往岸边赶来。 此时吕虔已领兵到岸边,朦胧的月光下见河床裸露,只有数潭积水,正好可过河。 曹军一拥而下,走了一阵却有人大叫起来,原来这里常年流水,河中有许多淤泥,有士兵陷入其中,转眼便被吞没。 吕虔大惊,将人马分作数队,命前军探路,搬运石块铺路过河。 吕虔先到对岸指挥接应,河床中黑压压一片都是人影,石头兵器碰撞,士兵喧哗呵斥,十分嘈杂。 忽然看到远处天空映红,吕虔便知毛晖袭营成功,荆州兵不久便会追到,催促士兵尽快过河。 前军刚到岸边,忽然上游一片白光涌来,惊涛骇浪转眼到近前,吕虔心中一沉,大吼道:“快上岸!” 但为时已晚,蓄积两日的河水奔涌而来,水势比往日更大,浊浪翻滚,曹军便被卷入其中,到处都是惨叫之声。 吕虔顿足大骂道:“又是诸葛亮诡计。” 岸边仅有一千多曹军狼狈上岸,望着这一幕惊得无以复加,眼睁睁望着同伴被冲走,却无能为力。 对岸还有部分士兵滞留,更让吕虔忧心的是,毛晖退路被断,另一半人马也必死无疑。 “啊——”就在他焦急之时,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一片混乱,有骑兵不知从何处而来,挤在岸边的曹军有数十人被冲得跳入水中。 “甘宁来了!”岸边曹军大乱,见当先武将一身赤红,四处逃散。 “有埋伏,快走!”吕虔彻底绝望,匆忙上马领兵撤退。 毛晖逃至河边,却听得惊涛之声如同闷雷,有人影正在岸边徘徊,不少曹军在这里徘徊不前。 “何来的大水?”毛晖大惊失色,叫来一人问道:“吕将军在何处接应?” 那曹兵带着哭腔答话,方知吕虔刚领兵过河,忽然上游洪流奔涌而下,士兵大多被冲走,北岸有伏兵杀出,早被杀散。 “好个诸葛亮,竟又被他料到。”毛晖心惊肉跳,身后追兵已至,进退无路。 正仓促准备迎敌,忽然上游又有敌军杀至,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只见荆州兵左右包抄过来,杀气腾腾。 毛晖见下游是陈到,非其对手,忙催马往上游突围,必是去拦截河水的偏将,只要杀掉此人,便可趁乱逃走。 二马交错,两人都挥刀猛突,毛晖手臂剧震,大刀脱手而出,惊呼道:“你是何人?” “长沙杨陵是也!”杨陵正急于斩将立功,奋力一击,反手又挥刀砍来,未等毛晖求饶,便将其斩落马下。 曹军彻底大乱,被堵在河岸边无处可去,纷纷弃械投降。 吕虔带着数百残兵逃回荥阳,辛毗闻报大惊,忙迎出府外,见人马狼狈不堪,赶紧询问军情。 “又中他人之计!”吕虔颓然叹息,命士兵回去休息,边说边回府衙。 “唉,不想孔明竟有如此之智,令人防不胜防。”辛毗听罢神情凝重,言道:“世子已带文武官员迁往邺城,张辽自顾不暇,唯有向河北求援。” 正商议间,甘宁已领兵追至城下,大叫守军开城投降。 吕虔正败得满腹怨气,闻报大怒道:“甘宁贼欺人太甚,我与他决一死战。” 辛毗却道:“将军屡败,甘宁必已轻敌!敌军连夜埋伏,又一路追杀冒进,将士必定疲惫。此骄兵必败也,暂不必管他,今夜却引兵击之,可大获全胜,稳定军心。” “明府高见!”吕虔大喜,先回营中休息,等后半夜去劫营。 次日四更时分,吕虔率领荥阳守军,从南门杀出,直取甘宁营寨。 荆州兵虽军纪严明,但也只是照例布防,人马日夜警戒杀敌,将士早已疲惫,甘宁也以为吕虔手下败将,又惨败回城,必不敢再战,放松了警惕。 营中篝火大多熄灭,巡逻士兵也躲在避风处打盹,就在此时,营外马蹄声大作,吕虔领兵杀到寨前。 荆州兵惊慌失措,匆忙迎敌,一轮稀疏的箭雨还未放完,曹军已搬开鹿角,吕虔一马当先杀进营中,四处冲杀放火。 甘宁在睡梦中被惊醒,听说曹军袭营,勃然大怒,立刻披挂出迎,见四处都是喊杀声,半个营寨烧着,只好先传令弃营后退。 “甘宁贼,看箭!”吕虔在乱军中看到甘宁,并不与他交锋,在马上连放三箭。 “狗贼偷袭,可敢与我一战?”甘宁避开箭矢,催马舞刀直冲过来。 此战成功,吕虔终于出了口恶气,大笑一声,命士兵乱箭将甘宁逼退,带兵退回城中。 甘宁收拢败军眼睁睁看着营寨被烧毁,所幸他只是前部兵马,并未携带辎重,损失并不算严重,将人马退在不远处休整,等候诸葛亮大军。 不多时陈到先领兵赶至,见眼前一片灰烬,惊问道:“究竟发生何事?” “大意了!”甘宁一声轻叹,苦笑道:“终日打鱼,却被鳖反咬一口。” 第404章 为主尽忠 傍晚时分,诸葛亮领大军赶到,在城外扎营,甘宁心中不甘,请令自为先锋攻城,誓要斩吕虔雪耻。 诸葛亮并未责怪甘宁,言道:“吕虔虽不比曹仁、夏侯渊,却也不可轻敌,此番胜了一场,曹军士气正盛,强攻徒损兵力而已。” 甘宁急道:“如今只剩荥阳一城,便可直取洛阳,愚以为不该给曹军喘息之机,一举破城直逼虎牢、官渡,张辽便不得不分兵救援,关将军才好伺机而动。” 诸葛亮笑道:“吾虽不必攻城,却也可直取虎牢,何必在此纠缠?” 甘宁一怔:“军师莫不是想越过荥阳直攻虎牢?” “然也!”诸葛亮轻摇羽扇,“此次出兵,意在洛阳、河北,今吕虔已是强弩之末,负隅顽抗而已,只需一支兵马牵制,大军绕道取虎牢即可。” “军师妙计!”甘宁眼睛一亮:“吕虔死守荥阳,便叫他有进无出,坐以待毙。” 诸葛亮淡淡一笑,言道:“攻虎牢关重任,非甘将军不能胜任,明日一早便领兵三千,先往虎牢关去。” “遵命!”甘宁大笑道:“昔日虎牢关一战,某只恨远在西川,未能与吕布一战,今虽物是人非,也要见识此关威势。” 众将各去准备,诸葛亮单独留下霍峻、杨陵二将,吩咐道:“甘将军攻虎牢,吕虔必从敖山来拦截,二位将军可连夜往山中埋伏,见曹军不必出战,待其退时杀出,断其归路,则必擒吕虔。” 荆州军在城外扎营,二将吃过饭后,趁着夜色掩护,悄然离开大营前去埋伏。 翌日诸葛亮命陈到至城下搦战,吕虔按兵不动,甘宁带领三千人马往西而去,不多时诸葛亮自领大军紧随其后。 城上守军早已望见,急忙禀告,吕虔大惊道:“诸葛亮往西去,必是攻打虎牢关,必须将其拦截。” 辛毗蹙眉道:“诸葛亮大军直逼虎牢,威胁洛阳,必料到将军去救,若半路有埋伏,此去危险,恐荥阳亦难保。” 吕虔焦急道:“若虎牢关失守,守荥阳又有何用?敖仓尚有五千守军,某领轻骑往山后埋伏,若杀甘宁前部,诸葛亮必退,可解燃眉之急。” “只恐又是诸葛诡计。”辛毗此时已有些疑神疑鬼。 “救兵如救火,再犹豫为时晚矣!”辛毗还在犹豫,吕虔已披挂准备,带领随从自北门而出,直奔东北方向敖仓而去。 辛毗无奈,只好传令各营小心守城,亲自到城上督战,却见诸葛亮领兵而去,陈到叫骂一阵,只留五千兵在城外,也向西扬长而去。 “莫非诸葛亮轻敌冒进?”辛毗看到这一幕,眉头紧皱。 吕虔的任务便是守河南,护卫洛阳,如今洛阳宫殿正在重修,暗中正为曹操进位做准备,只等北征凯旋,便可因功封魏王。 如果此时失了洛阳,一切计划都将受阻,如今长安已失,决不能再让刘琦占领东都,否则对魏军局势极为不利。 吕虔催马急赶,来到敖仓屯粮之地,调出守军直奔西山路口埋伏,派人打探消息,甘宁正从山下而来,暗道天助曹魏。 不多时人马经过山下,吕虔传令擂鼓,霎时间乱箭齐发,射倒无数荆州兵,曹军从山上杀下。 甘宁大惊,见吕虔在高处指挥,大骂道:“狗贼就会偷袭,可敢与某一战?” “哈哈哈,锦帆贼,尔等又中某之计矣!”吕虔居高临下,张弓搭箭射向甘宁。 曹军围攻甘宁所部,前后夹击,务必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将其消灭。 敖山下杀声震天,惨叫不绝,苏飞呵斥士兵结阵防御,有锦帆军精锐护卫,勉强稳住阵脚。 甘宁挥刀连砍十余人,又要躲避吕虔暗箭,勃然大怒,纵马往坡上杀来,但被曹军乱箭射退。 轰隆隆—— 两军厮杀正酣,一支骑兵自山下直冲而来,盔缨上白色的牦牛尾随风飘洒,正是白毦兵赶至。 陈到一杆枪左挑右扫,正在东面围攻的曹军被他挑翻数人,瞬间杀出一条血路,铁骑奔腾,东路曹军便被冲散。 吕虔见救兵赶至,这两人都非他所能对敌,埋伏失败,心中急切,却无奈叹息,传令人马撤退。 “偷袭老子还想走?”甘宁大怒,领锦帆军紧追不舍。 曹军且战且走,往山中撤退,弓箭手全力放箭,慌忙弯弓搭箭,无数箭雨密密麻麻射向了冲锋在最前面的甘宁,也将追上来的荆州兵逼退。 甘宁微哼一声,大刀上下翻飞,舞动得密不透风,冲出箭雨,直逼到曹军面前。 “都给老子死!”甘宁催马飞跃而至,如天神下凡一般。 大刀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半月弧,寒光如匹练般掠过人群,只听一阵密集的兵器碰撞声,无数兵器飞上了天空,便倒下一片曹军。 “拦住此贼!”吕虔大吃一惊,这股气势竟吓得坐骑人立而起,曹军无不后退。 正惊慌之时,忽听得山中又响起鼓声,喊杀声响起,却从背后又杀出一彪军马。 “太好了,救兵……”吕虔惊喜不已,回转头时却脸色大变。 只见山中出现的并非曹军,不知何时还藏一队荆州兵,霍峻、杨陵分左右包抄过来,将他们围在中间。 “唯有死战可活,随我杀!”吕虔拼死突围,怒吼一声上前迎敌。 霍峻纵马赶来,与吕虔战在一处,曹军此时陷入绝境,无不奋力死战,山野中杀声震天。 此时甘宁、陈到也领兵杀到,锦帆军与白毦兵联手,曹军哪里抵挡得住,被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纷纷跪地求饶。 甘宁见霍峻久战不下,催马上前大喝道:“放着我来!” 霍峻才退,甘宁便挥刀迎上,三五合便将气力不济的吕虔兵刃击飞,大笑道:“老儿不自量力,还不速降?” “哈哈哈,某受曹公厚待,岂降尔等逆贼?” 吕虔见四面荆州兵围得水泄不通,甘宁等人虎视眈眈,大势已去,大吼一声,竟拔出宝剑自刎身亡。 一道血箭飞上半空,尸体轰然坠地,山坡上一片死寂。 曹军无不羞愧,纷纷低头,甘宁轻叹道:“倒也是个忠烈之人,厚葬了吧!” 第405章 重蹈覆辙 关中消息不断传来,长安失守、夏侯渊被擒、徐晃败走河东,赵云、马超领十万西凉军东进,陇右、关中各郡县望风而降,中原一片震动。 辛毗见城外荆州兵撤去大半,初时以为诸葛亮西进虎牢关,是呼应关中兵马合取洛阳,但又想此举未免冒险,不似诸葛亮所为,忽觉事有蹊跷,派人到敖山打探消息。 傍晚时分,探马回报吕虔中伏自杀,长叹道:“大事去矣!” 天色将黑时,果然甘宁、陈到又回荥阳城下,将城池四面包围,城内所剩兵马无多,一半都是新兵,人心惶惶。 援军迟迟无法赶至,辛毗正为守城之事忧心,忽然守军带来一封书信,乃是诸葛亮亲笔手书。 “汉军师中郎将诸葛亮,致书于河南尹辛君佐治:自董卓乱政以来,王纲不振,天降丧乱,奸雄乘衅,天下切齿。智勇豪杰之士无不寻访明主,以除国难。昔曹操举义军讨贼,翼戴天子,海内望风,文武齐心,实为当时英雄,足下顺大势弃袁投曹,亮窃以为不失明智之选。 然人性多变,今曹贼势大,专横霸权,奸雄初露,欺压天子,残害忠良,篡逆昭然,更甚董卓。公臣仆曹魏,实助纣为虐,背本就末也! 幸天不绝炎汉,有刘伯玮受遗奉诏,英才挺出,汉室季兴在望,曹党苟延残喘。君乃智谋之士,世受汉恩,愿翻然改图,归志先祖,献荥阳定河南,救国难安百姓,则汉室幸甚,天下幸甚,亦可流名后叶。 若负隅顽抗,则河南之地又遭烽火,城为齑粉,身败名裂,亮不忍坐视,特致书麾下,惟府台详察焉。” 辛毗看罢一声轻叹,望着案上摇曳的灯火良久不语,当年为了投曹,兄长遇害,家族被屠灭,只剩下自己这一支受人排挤,搬迁至河南,如今好不容易立足,难道又要重蹈覆辙? 正忧闷之时,长子辛敞取袍披上,言道:“大敌当前,城内人心不稳,不知父亲有何打算?” “孔明有书送到……”辛毗指了指桌上书信,苦笑道:“昔日枭雄竟一败涂地,曹孟德远遁漠北,竟重蹈袁氏覆辙,岂非天意乎?” 辛敞看罢,蹙眉道:“曹丞相北征之时,已然病入膏肓,自知命不久矣,故伐异族而保名节!既然其自以为大业难成,父亲何必再执着于此?孩儿看孔明信中一番好意,刘琦乃汉室宗亲,当年顺势而为,今日为何犹豫不决?” 辛毗叹道:“当年袁氏兄弟相争,自取灭亡,吾不得不如此,今曹氏基业尚在,半途而废?更何况吾若再降,岂非成了二臣贼子,反复小人?” 辛敞晃了晃信笺:“父亲是为兴汉除暴,始终为汉臣,并非魏公门吏,何言二臣?” “嘶——”辛毗双目微眯,正所谓关心则乱,如今身在局中,心绪繁杂,才让他一时难以决断。 沉默片刻又道:“汝姊与羊氏婚期将近,此时若降,吾与羊耽各为其主,恐误她终身,这该如何是好?” “这……”辛敞眉头紧皱,婚姻大事非同儿戏,若因此被羊氏退婚,将是辛家的耻辱。 “为国家之事,岂能顾儿女私情?” 父子二人正忧心之际,却听堂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一名女子款款而出,二八年华,眉眼秀丽,眼眸中透着精明之色,正是女儿辛宪英。 辛毗道:“英儿还未曾歇息?” 辛宪英言道:“大敌临城,危亡在即,举族大祸,谁能睡得安稳?母亲刚熬了参汤,已端到书房,见父亲不在,才找来大堂。” 辛毗叹道:“为父心神俱乱,哪里还喝得下?” 辛宪英笑道:“此事易耳,智者顺势而为,父亲早已有了决断,夫复何疑?” “哦?”辛毗知道这个女儿从小聪慧过人,失笑道:“为父尚不知如何抉择,吾儿从何看出已有决断?” 辛宪英言道:“父亲若一心为曹氏效命,早该将这书信扯碎,如吕虔那般慷慨捐躯,以成大义……” “混账!”辛毗不悦道:“吾忍辱负重,只为保全尔等,当年若非见机得早,尔等早没于襁褓之中,如今好不容易落地生根,岂能弃家小不顾?” 辛宪英点头道:“父亲一片苦心,孩儿早知,既为家族亲眷计,女儿姻亲之事又算得了什么?以女儿来看,羊氏祖上为朝廷大臣,亦未必专事曹魏,若其不识时务,嫁出去岂非连累孩儿?父亲若果真为家族之事思虑,就该早有决断,迟必生变。” 辛毗恍然大悟,扶额道:“若非宪英提醒,险些误了大事,吾一心为汉室奔走,曹氏既有不臣之心,就该与之分道扬镳,方为臣属本分。” 辛宪英言道:“非是女儿贪心,今曹氏部将凋零,只剩宗族子弟,刘琦麾下人才济济,文武齐备,皆当世英杰。此次若与羊氏决裂,便是天意女儿另有姻缘,若能与刘琦重臣结亲,于公于私,皆女儿之幸也!” “吾儿所言极是!”辛毗眼前一亮,抚须大笑道:“宪英自有聪慧,志超男儿,非当世英雄不能匹配。” 辛敞抱拳道:“父亲既然已有决断,事不宜迟,孩儿愿连夜出城去见诸葛亮,以免夜长梦多。” 辛毗此时卸下包袱,整个人轻松了许多,马上命辛敞带家将悄然出城,与诸葛亮商议献城之事。 来到荆州军大营,递上降书,等守军通报后,走在迷宫般的营垒中,辛敞暗自吃惊,想起张辽袭击诸葛亮,功亏一篑,这营中部署果然暗藏玄机。 来到中军大帐,见一人羽扇纶巾,正在整理公文,正是军师中郎将诸葛亮,见他神情专注,亲兵也不敢打扰,只能在一旁等候。 诸葛亮将最后几封战报看过,又亲自点算一遍钱粮,命亲兵传令守营,事无巨细一一交代清楚,才接见辛敞。 诸葛亮指着一旁酒席笑道:“亮早料令尊必识时务,略备薄酒恭迎公子,方才公事繁忙,有些怠慢,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辛敞忙抱拳道:“久闻卧龙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先生做事如此周详,实令在下汗颜。” 诸葛亮请辛敞入座,慨然道:“吾受刘将军委托中原大事,不得不谨慎小心,唯事事亲为,方可安心。” 第406章 一事无成 次日一早,辛毗开城迎接汉军进城,百姓夹道相迎,都为一睹卧龙风采。 到了府衙,诸葛亮命人出榜安民,仍以辛毗为荥阳太守,于府中设宴庆功,接待大小官吏,安抚人心。 辛毗言道:“曹军于关中失利,军师又奇袭河南,今洛阳空虚,何不趁势一举破之?” 诸葛亮言道:“钟元常亦忠良也,昔日扶天子于危难之间,辗转东西二京,矢志不渝,若能顺势而为,全取东都,则可匡正朝廷,再续气运。此正当延续汉祚,天道归统之时,以钟公之智,岂能不知?” 辛毗言道:“钟繇深受曹操器重,未知其意若何,徐晃已退至河东,军师若要劝降,当早派人送信。” 诸葛亮笑道:“吾早已派人去了洛阳,纵然钟繇犹豫,关中近二十万大军出动,夏侯楙安能守住潼关?潼关若失,徐晃残兵败将,已被吾截断归路,亦回天乏术。” 辛毗也知以当前局势,汉军已势不可当,问道:“洛阳既为囊中之物,军师莫非意在许昌?” “官渡!”诸葛亮双目微凛,缓缓道:“昔日曹操以弱胜强,官渡大捷,今吾再战官渡,此亦曹氏之命数也!” …… 洛阳城东,皇城西苑,原本是御花园的位置,曹操命人专建丹青台,流水亭榭,花开正艳,以专供书画、文人游乐。 湖心一座八角亭中,钟繇提着笔怅然而立,比长安时形容更为消瘦,须发散乱,甚至有几分憔悴。 这里有一块黄河青石,钟繇每日都要来此蘸水练习书法,数月前将篆书、隶书融为一体,忽有心得,正演练之时,关中消息传来,搅得他心神不宁。 那种呼之欲出,却又不知从何下手的感觉,让他近乎发狂。 仿佛尿急如厕,解开裤子,却又撒不出尿来,又像每日与小妾传宗接代,却总不能尽兴。 自回洛阳后,听闻道长左慈颇为灵验,钟繇也曾亲自到少室山拜访问卦,询问子嗣香火之事。 左慈暗示他逆天道而行,所托非人,此乃阴司惩罚,若不能多积阴德,或回归正途,将注定无后。 此签如同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让钟繇整日闷闷不乐,甚至放弃每夜辛勤耕耘,既然所作无果,又何必耗费精力,累得腰酸背痛,头晕眼花? 正感慨一事无成,忽然亲兵快步跑进,到花池旁大声禀告,荥阳失守,荆州军正往虎牢关而来。 啪嗒—— 钟繇浑身一颤,手中笔掉在地上,指着外面大声道:“快,速去催徐公明来!” 荥阳失守,洛阳腹背受敌,只靠虎牢关和函谷关恐怕难以守住,关中已失,若被诸葛亮攻破兖州,洛阳变成孤城,此时唯有徐晃尽快回城,方可挽回败局。 急匆匆回到府衙,众官员皆已到齐,原本关中消息就让众人心中不安,荥阳又失守,顿觉危机临头。 钟繇虽心中焦急,但到门口便稳下身形,缓步而入,对众人言道:“虎牢关有重兵把守,诸位勿忧,徐晃不日便领兵到洛阳。待大军到时,可与张辽同时出兵,前后夹击,一举安定中原。” 众人这才稍微松了口气,钟繇又安慰一阵,命其各司其职,安抚人心,不可自相生乱。 次日正命人打探荥阳消息,诸葛亮取荥阳后并未急于进兵,而是接收河南诸县,出榜安民,宣传荆州新政,百姓无不欢悦。 钟繇闻报眉头紧皱,若诸葛亮紧急发兵攻打虎牢关,两军相持,百姓怨恨,便可伺机反扑,如此收买人心,稳扎稳打,实为大患。 正思索如何破局,家将来报,有人求见,钟繇接过拜帖,见字迹十分眼熟,不由心头一跳,失声道:“来者何人?” “正是公子长倩。” 钟繇脸色微变,忙吩咐道:“速请到后院青鸾阁,不可叫其他人看到。” 家将退下,钟繇又将书信拿起来仔细看了一遍,不自觉摇头道:“嘶——此子笔迹竟能与文若相同,分毫不差,奇哉怪哉!” 来人正是荀彧长子荀恽,钟繇虽意外他的到来,但更为震惊的,还是拜帖上的字。 若论当今书法造诣,除了前辈蔡邕外,能与钟繇相比的寥寥无几,要想在笔迹上骗他,无异于班门弄斧。 当年程昱为骗徐庶到许昌,曾模仿徐母笔迹,曹操等人都认为足以以假乱真,还曾专门派人将书送到长安,请钟繇分辨,钟繇一眼便看出是模仿笔迹。 但荀恽的拜帖字迹,竟与荀彧如出一辙,毫无痕迹,怎能不让钟繇心惊? 快步来到密室,见荀恽一身青衣,做方士打扮,见礼后顾不得问来意,指着信笺言道:“贤侄书法造诣惊人,竟与文若不差分毫,如同己出,不知有何心得,还望赐教。” “这……”荀恽吃了一惊,忙躬身道:“学生书法多蒙世叔指教,尚未窥门径,岂敢班门弄斧?” “那这?”钟繇再看书信,还是分辨不出差别,不禁自我怀疑起来,“难道我年迈眼花,竟看错了笔迹?” 仔细看了一阵,不但那些字都变得陌生起来,又觉得也不像荀彧笔迹。 轻叹一声将信放下,示意荀恽重新落座,收敛心神问道:“贤侄不在家守孝,何以如此装扮到了洛阳?” 荀恽抱拳道:“晚辈此来,是劝世叔早识时务,不可步家父后尘。” “你说什么?”钟繇刚平复心绪,闻言猛地起身,盯着荀恽沉声道:“孺子敢教吾做事?” “学生不敢!”荀恽抱拳道:“世叔方才说我笔迹与家父不差分毫,可曾想过,这并非不才有心得,而是另有隐情?” “另有隐情?”钟繇微微一怔,冷哼道:“天下模仿他人笔迹,以假乱真者不计其数,但休想逃过吾眼,此书中笔迹劲头、气韵与文若无二,到此境者更是屈指可数,除非……” “你是说……”说到这里,钟繇忽然脸色大变,颤声道:“文若……何在?” 荀恽又取出两封书信递上:“世叔看过此书,自见分晓。” 钟繇急忙取过来,见一封是荀彧,另一封却是诸葛亮,喃喃道:“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第407章 克复二京 六月骄阳似火,关中战事虽至尾声,却也达到高潮。 潼关之下,汉军以万人为方阵,由张飞、赵云、马超、黄忠、魏延五将统兵,车马无穷,旌旗蔽日。 五将身后,严颜、张任、马岱、傅肜、庞德、王双、句扶、吴懿等二十余名大将肃立,后方由张郃、于禁压住阵脚,气势逼人。 关上曹军抱着武器一脸呆滞,擂鼓的忘了示威,放箭的默默放下长弓,眼里尽是绝望之色。 “这仗……还用打吗?”夏侯楙扶着城墙才勉强站稳,咽了口唾沫看向一旁的典满。 望着关下黑、赤、白、黄、赭五色方阵,还有后面无穷无尽的大军,夏侯楙非但提不起丝毫斗志,甚至萌生加入其中的想法。 典满眼底的绝望一闪而逝,冷声道:“哼,吾等为丞相效命,有死而已!” “人死如灯灭,万事皆休!”夏侯楙试图劝说典满,“今中原告急,战事吃紧,正当留有用之躯……” “都督若走便走,某绝不会再退!”典满大怒道:“若丢潼关,洛阳也有危险,若关中兵马与关羽会合,中原也保不住,你我有何颜面去见丞相?” “这是什么话?”夏侯楙脸色一沉,先前守长安便让他心中有愧。 此时若自己先走,典满战死潼关,岂不更显得他无能怯懦? 想了一阵握拳道:“好,典将军不怕死,某堂堂夏侯子弟更要浴血奋战,将军尽管御敌,我来统筹后方。” 典满正自点头,忽然一骑快马飞奔入关,急报荆州兵攻入荥阳,辛毗、钟繇叛降,献出洛阳,河南失守。 典满大惊道,“怎会如此?如此岂非中原不保?” “此信来得正及时!”夏侯楙眼底反倒有几分欣喜,再劝道:“洛阳已失,守潼关并无用处,当趁张飞还不知消息,速速退兵。” 正商议之时,马超催马到关下,大骂道:“曹贼余孽,西凉马超前来报仇,速开关受死!” 夏侯楙急道:“马超西凉名将,不必与之死拼,请将军从长计议。” 典满此时也倍感无奈,叹道:“事已至此,全凭都督决断。” 夏侯楙命典满先去准备,到关前大声道:“马超,令尊被害,乃司马懿阴谋,与丞相无关,你可不要找错人了。” 马超大怒道:“若无曹贼将令,司马懿安能如此大胆?汝为曹贼女婿,夏侯子弟,正好先拿你开刀。” “不不不,冤有头债有主,怎能连累无辜?”夏侯楙忙摆手,看张飞居于主帅之位,大声道:“你且退后,我与姐夫张飞有话要说。” 马超回到阵前说明情况,庞统在门旗下笑道:“计成矣!夏侯楙必生退意,翼德去做个顺水人情。” 张飞纵马至关下,大笑道:“他大舅,找俺何事?” 夏侯楙探出脑袋,小心答道:“姐夫,念在当日交情上,我将潼关送与你,你不许追杀于我,如何?” “当日结亲,乃是私事,如今各为其主,俺为公事,怎能放你走?” 张飞瞋目大喝,夏侯楙听得心中一紧,正思索说辞,却听张飞又道:“除非将关内钱粮辎重留下。” “那是自然!”夏侯楙大喜道:“若毁坏关内之物,怎能算送?” 张飞凑前几步,低声道:“那马超脾气暴躁,急于报仇,俺先去拖住他,但最多只有一个时辰,你好自为之。” 夏侯楙一怔,旋即大喜道:“多谢姐夫!” 见张飞退下,马上传令将士撤退,到关门见典满已在等候,傲然道:“此番若非本督与张飞有交情,我等皆要死于马超之手。” 曹军闻言无不点头,纷纷感谢夏侯都督,赞其临危不惧,忍辱负重,为了全军将士,不得不向张飞这等莽夫低头。 司马懿杀了马腾父子和十万西凉军,要是被他破关,全都难逃一死。 关下马超等人却都摇头大骂,他们从西凉一路杀奔关中,就是为了赶上与曹军一战,报仇雪恨,不想夏侯楙竟然弃关而走。 徐庶笑道:“若非士元妙计,惊退夏侯楙,一场厮杀又要折损不少将士性命” 庞统言道:“夏侯楙为人怯懦,先前被魏将军虚张声势吓得退出长安,吾料其非将才也!今数万大军威慑潼关,此乃当年吴王夫差用军容逼退晋军,成就霸业之举,对敌当以攻心为上!” 马超叹道:“凤雏果然名不虚传,可惜放走曹军,某大仇难报!” 徐庶言道:“曹贼远遁漠北,司马懿正在淮南,马将军到中原之日,便可寻敌报仇。” 马超双目微凛,沉声道:“待某马踏中原,定要以牙还牙,将司马氏也灭族,待曹贼从塞外归来,取老贼首级。” 人马休整到傍晚时分,曹军早已退出潼关,庞德先带兵入关,方知洛阳消息,急忙报知张飞。 马超大惊道:“原来是卧龙妙计,竟比我们先定淮南,卧龙凤雏,当真可安天下。” 庞统揪着胡须笑道:“孔明不费一兵一卒便取河南,毕竟比我等技高一筹呐!” 徐庶言道:“今东西二京已得,汉室再兴指日可待,当早早会师旧都,以孚天下之望,收复中原,克定河北。” 张飞忍不住大笑道:“哈哈哈,俺终于要见到二哥了!” 众将无不欣喜,商议一番,决定留魏延暂守长安,其余众将随张飞选精兵直奔洛阳,来与诸葛亮大军会师。 刘琦此时还在丹水筹谋从弘农取洛阳,于郭淮等正选拔精兵,忽然洛阳消息传开,众人无不惊叹卧龙之能,竟已一己之力拿下克复旧都。 正庆功之时,忽然襄阳家将连夜赶至军中,急报刘表亡故。 原来刘表刚完成《五经章句》,在襄阳大宴荆州名士,与众人庆贺,有此巨著流传于世,足以流芳千秋。 一月来大小宴从不间断,先是长安消息传到,宾客无不夸赞刘琦之能,刘表如沐春风,一时间风光无两,威名远胜曹操、袁绍。 正做梦都能笑醒时,洛阳消息又传到,城中传出襄阳有紫气出现,檀溪有黄龙出没,种种祥瑞,分明是帝王之象。 诸多喜事接连相报,毕生心血完成,又见子成龙,刘表竟在席间大笑而亡。 刘琦不得不将关中交于徐庶,中原交于诸葛亮统管,自己连夜赶回襄阳服丧。 第408章 青州战火 随着荆州军数路北伐,曹丕迁都邺城,曹军士气极为低落,中原人心震怖,甚至影响东路徐州、青州战线。 曹仁于淮南对峙孙权大军,由司马懿为军师,两军几次交锋,互有胜负,却不料周瑜自水路奇袭青州,夏侯惇急督军北上救援。 自曹操平定青州黄巾以来,虽境内安定,但十余万青州兵参战,境内荒芜,发展极为缓慢,兵力空虚,被辽东、东吴两路袭击,半月时间东莱郡全线失守。 辽东大将柳毅曾割据东莱数年,担任营州刺史,后为曹军驱逐出境,此番卷土重来,联络旧部,一路势如破竹。 周瑜领水军自海路北上,自崂山攻入青州南部城阳郡,驻军高密,与北路当利辽东军南北呼应,齐攻北海。 所幸北海太守田豫用兵老道,将胶东等地守军撤回,全力布防北海,才稳定局势,驻军安抚人心,等候援军到来。 原来曹操北征乌桓时,青州黄巾余孽徐和、司马俱等,杀济南王刘赟叛乱,夏侯渊率部平乱,曹操见田豫镇边有方,拜为北海太守率领青州兵督镇青州。 青州刺史程喜领兵至北海,便与田豫商议,兵分两路,各领一军击退来敌。 田豫言道:“周瑜乃江东英杰,文武双全,深知兵法,不可贸然迎敌。” 程喜冷笑道:“大军犯境,却不迎敌,岂非坐以待毙?田太守若不敢对战吴军,交于某便是,你去对付柳毅,如何?” 田豫劝道:“朝中来信,世子已派人向辽东传信,加封公孙康官爵,以离间东吴,此时不可出兵,否则必使二人联合。” 程喜大怒道:“某为青州刺史,职在保全疆域,丞相命汝督军镇守,却如此畏缩怯战,如何为朝廷分忧?” 原来程喜一直不服田豫以太守身份督青州军事,二人暗中一直不和,此次领兵前来,旨在破敌立威,让曹丕看到他的实力,从而全面掌控青州兵马。 此时见田豫犹豫不敢出战,正中下怀,田豫虽受曹操器重,但朝中传闻曹操病重北征,很可能一去不返,如今曹丕掌权,再不立功表现,将永无出头之日。 田豫还在苦劝,程喜却不以为意,分兵南下迎战周瑜,欲一战立威,引起曹丕注意。 周瑜名满江东,也是当今名将,江东基业有他一半功劳,都传此人胸藏韬略,若能将其击败,必将一战成名。 程喜领兵南下,至潍水安营扎寨,与程雄、杨勇二将商议破敌之策。 程喜言道:“人言江东周郎文武兼备,谙熟兵法,天纵奇才,吾等与之交锋,需谨慎再三,二位有何良策?” 程雄笑道:“周瑜在江东虽善于用兵,不过是仗着江东水军而已,其只熟水战,却不习陆战,今远来北方,必定水土不服,有何惧哉?” 杨勇点头道:“程将军所言极是,周瑜偷袭东海,虽有奇效,但孤军在外,不可令其有立足之地,吾等有精骑一万,对付江东水军,必定势如破竹。” 程喜虽在田豫面前说大话,但对周瑜还有些忌惮,听二将之言,顿时信心大增,点头道:“二位将军言之有理,昔日丞相南征,于濡须大败而归,正因水土不服之故,今周郎小儿跨海而来,青州便是他葬身之地。” 程雄大笑道:“昔日若无孙策之勇,周瑜焉能有所成就?淮南之战不敌丞相,可见徒有虚名而已,今正当国难之时,吾等立功报效,杀败周瑜,必将功成名就。兄长若得重用,必将调往中原,与关羽等名将对阵,方显我兄弟之能。” 程喜听得眉开眼笑,朗声道:“我兄弟自投军近十年,幸得丞相提拔,方有用武之地,今正是报恩之时,需用全力。” 程雄抱拳道:“某闻周瑜为人骄傲,此番北上必有轻敌之心,小弟愿领精兵五千,先去试探吴军虚实,先破其先锋以振士气。” “此言正合吾意,叫那田豫也知我军之勇。”程喜大喜,遂命程雄、杨勇二人领兵五千对敌。 此时周瑜正派徐盛、丁奉为先锋,往北海境内进发,人马刚到安丘,探马禀告曹军前来迎战。 徐盛冷笑道:“某以为青州曹军皆畏战怯懦之徒,终于有人前来迎战,必叫他知道我江东男儿之勇。” 丁奉言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未知敌军虚实若何,不可大意。” 徐盛大笑道:“吾等北进中原,开疆拓土,当以攻为守,有某在此,破敌岂是难事?” 丁奉闻言豪气纵横,抱拳道:“杀敌立功,当在今日,某愿为先锋。” 徐盛言道:“这些年某在柴桑,多蒙大都督点拨,于兵法也颇有心得。吾等远来,虽不必怯战,亦不可强攻,需用智胜:稍后对敌,某先与敌厮杀,承渊引兵冲曹军后路,前后夹击,趁势进兵,曹军自破!” “将军高见!”丁奉向来作战骁勇,听徐盛一言,忽有所悟,抱拳道:“濡须之战时,刘琦常言将在谋而不再勇,令我受益匪浅。” 徐盛傲然笑道:“刘琦在关中所向披靡,吾等随大都督跨海北征,亦不能落后于他,这青徐之地,必将成我大吴疆域。” 二人商议已定,待曹军来到城下,徐盛自领大军出城迎敌,丁奉则于后方掠阵,见机行事。 吴军兵马列成阵势,徐盛当先纵马而出,大喝道:“曹贼远遁漠北,曹氏已是强弩之末,尔等何不早降?” 程雄在马上观察吴军动静,见徐盛如此嚣张,不禁大怒,出马大喝道:“江东鼠辈只合偏安江南,这中原之地岂是尔等所能觊觎?某刀下不杀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徐盛冷然笑道:“某乃东海徐盛也!曹贼篡逆,人人得而诛之,某衣锦还乡,今日先斩汝以谢先祖。” “原来是个背井离乡之徒,今日叫你知道中原英雄!”程雄亟待杀敌立功,催马来战徐盛。 徐盛不知程雄实力如何,向丁奉使个眼色,叫他随时准备出击,拍马迎战,二马交错,只一刀便将程雄斩于马下,自己倒抬着大刀愣住了:“就这?” 第409章 不自量力 噗通一声,好大的头颅坠落在地,血沫飞溅,有几滴血落到徐盛脸上。 “开疆拓土,正在此时!”徐盛回过神来,一马当先便直冲曹军本阵。 “擂鼓!”丁奉早已等候多时,见徐盛得手,当即传令擂鼓冲杀。 杨勇尚在阵前观战,见程雄一个照面被杀,敌将掩杀过来,大惊失色,自知抵敌不住,调转马头便逃。 后面曹军一片哗然,中军大乱,人马向后逃散,挤作一团,徐盛舞刀杀入乱军之中,所向披靡。 杨勇被乱军挡住,眼看徐盛追到,情急之下纵马往右路绕道,正逢丁奉领兵杀来,仓惶接招,虚晃一枪往人群中逃走。 曹军无人指挥调度,更加溃不成军,中路被徐盛冲击,侧翼被丁奉杀入,右路谢雄也掩杀过来,转眼折损大半。 听到身后惨叫不绝,杨勇唬得面无人色,只顾催马疾走,见丁奉紧追不舍,大吼道:“狗贼,休要逼人太甚。” 此时人马溃败,虽有心杀敌,却又怕被吴军围住,奋力打马逃窜,在乱军中冲散自家人马。 丁奉见徐盛斩杀一将,也不甘示弱,乱军中盯住杨勇,左冲右突,斜刺里冲到近前,直刺杨勇后心。 “欺人太甚!”杨勇见来将如影随形,只身杀入乱军之中,不禁大怒,回马厮杀。 丁奉一杆枪如怒龙出海,势不可挡,不到三合,便一枪刺中腰肋之处,将其挑落马下。 吴军可没有劝降的号令,他们历经半年自海上到北方,离乡千里,提心吊胆,出征时早已抱定必死之心,此时成功上岸,自知没有退路,无不奋勇杀敌。 吴军如群狼狩猎,在徐盛、丁奉二将率领之下,一路如秋风扫叶,直追出十余里地,将曹军杀得所剩无几,才收拾辎重得胜而归。 次日周瑜大军赶至安丘,周瑜重赏二将及所有士兵,犒赏前军,这是吴军登陆后首次大捷,见曹军如此不堪一击,无不信心大增。 参军刘政言道:“程喜虽为青州刺史,但青州兵马却由田豫统管,二人向来不和。田豫固守北海,程喜却主动出战,必是意见相左。” 这刘政本是青州人氏,当年曾与邴原、太史慈等一同避乱辽东,后来因得罪公孙度,被邴原解救,由太史慈护送回中原。 此次吴军北上,太史慈暗中写信让周瑜拜访此人,以为参军向导,对青州及河北曹军形势了如指掌。 周瑜笑道:“将帅不和,乃军中大忌!某今奇袭青州,剑指中原,纵曹贼亲至,亦回天乏术,更何况此等无名之辈?” 刘政言道:“程喜并不知兵,却嫉恨田豫,此法夸下海口,族弟又被斩杀,必恼羞成怒,尽起大军来战,都督当早作防备。” 周瑜大笑道:“程喜若与田豫一般坚壁清野,倒叫吾一筹莫展,若来主动出战,正合吾意,叫他知江东军的本事。” 刘政与周瑜相处月余,为其气度所折服,点头道:“刘琦已破关中,中原告急,曹魏兵力皆集中于中原,东线空虚,恐无人能与都督撄锋。” “刘琦……不过我江东女婿罢了!”周瑜双目微眯,似乎不愿提起江东之事,对刘政言道:“昔日田豫威震北方,柳毅心存畏惧,不敢主动出兵,还需先生亲自去一趟军中,助我拿下北海。” 刘政抱拳道:“都督委用,在下万死不辞,可是要用激将法?” 周瑜点头笑道:“英雄所见略同,柳毅乃辽东第一大将,文武兼备,为公孙氏立下赫赫战功,吾遗书一封,先生只需稍作挑拨,此计便成!” 刘政领命,周瑜马上写信,命其送往柳毅处,约定共取北海。 北海城中,田豫正督促人马练兵,忽然败兵回城,禀告程喜兵马大败,几乎全军覆没,大吃一惊,赶忙来府衙商议。 程喜正愤怒点兵,准备出兵报仇,田豫劝道:“周瑜当世英杰,丞相尚忌惮三分,明府不可冲动,此时只宜按兵不动,据险而守。夏侯将军已自徐州驰援,不日援军将至,再与东吴决战未迟。” 前军失败,程喜已然难以下台,田豫又如此说话,顿时勃然大怒:“周瑜初到北方,必定水土不服,吾受丞相厚恩,若不能恪尽职守,为其分忧,岂非素餐尸位?” 田豫怒道:“兵法云:‘知彼知己,百战百胜。’二将欺敌而亡,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公为一州之主,当以大局为重,如此独断专行,岂非有负丞相重托?” 程喜被骂得脸色难看,猛拍桌案而起,大吼道:“田国让,你可知时代变了?今世子当政,急需排忧解难之人,似你这等怯敌死守,何日能够平贼?” 田豫忍住气再劝道:“在下并非怯战,实因事关重大,周瑜深知兵法,明府此去必为其所算,一旦北海失守,青州不保,河北、徐州危矣。” 程喜勃然大怒,厉喝道:“两军交锋,汝屡番长他人威风,堕吾士气,是何意也?汝不过北海太守,安敢阻我出兵?” 田豫见程喜执意出兵,无奈道:“府台执意出兵,在下愿自守北海,迎候夏侯将军。” 程喜冷声道:“吾去厮杀,你却安守后方,莫非要坐享其成?久闻田将军英勇善战,北方胡人闻风丧胆,今留五千人马于你,务必在我归来时击退辽东兵马,不得有误。” 田豫叹道:“那柳毅乃辽东名将,文武兼备,此番有备而来,岂能轻易退敌?” 程喜怒极反笑:“好个田国让,周瑜乃江东豪杰,汝不敢对敌,如今又说柳毅文武双全,你如此怯战,竟得丞相重用,莫非真是阿谀奉承之徒?此番若不全力破敌,待夏侯将军到时,吾自有道理,消极怠战亦为死罪,望你好自为之。” 遂传下将令,命三军整肃准备钱粮车马,三万精锐尽出,明日一早直取安丘,破灭吴军。 周瑜只带来一万人马,自己以三倍兵力对敌,必能全胜,到时候不但功成名就,还能好好羞辱一番田豫,也叫曹丕父子看到,谁才是真心为曹氏效命之人。 城中只留下八千守军,田豫一声叹息,程喜不自量力,只能派人向夏侯惇报信,请他尽快先派轻骑支援,否则被周瑜占领青州,后果不堪设想。 第410章 激将法 初平元年,中原大乱,公孙度有觊觎中原之意,命柳毅越海收东莱诸县,拜营州刺史。 后曹操击败袁绍,平定河北,派张辽收复青州海滨一带,驱逐柳毅,辽东军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此番再到青州,柳毅向公孙康立下军令状,不取青州,绝不还乡,誓要为主公在中原拿下一席之地,才衣锦还乡。 此次与江东联手合取青州,两军自南北发力,眼看拿下青州,却被田豫挡在北海,一时难以进军。 正对峙之时,探马来报,青州刺史程喜迎击吴军,前军大败,正集合兵力报仇。 柳毅与参军公孙阳商议道:“程喜先与东吴开战,显然将其视为劲敌,未将我等放在眼里,今曹魏大势已去,我等当趁机进兵,全取青州。” 公孙阳道:“北海尚有田豫守城,此人骁勇善战,深知兵法,鲜卑、乌桓皆非其对手,不必冒险出兵。今孙曹踉跄相争,必有一伤,将军何不坐山观虎斗?” 这公孙阳乃是公孙度族侄,当年追随公孙度辗转中原,颇受信任,也学了不少兵法,公孙度平定辽东、征讨高句丽,多次献策,升任参军,公孙康继位后,拜军祭酒,与柳毅同取中原。 “此言甚善!”柳毅猛然醒悟,传令收兵点将,安抚人心,将青州战事报知公孙康。 正派人打探前方战事,忽然守军来报,周瑜派刘政送书前来。 公孙阳言道:“若普通书信,哪里能叫刘政亲自送来?此必是周瑜欲请将军出兵攻北海,将军只需虚与委蛇,叫他全力出兵即可。” 柳毅命人将刘政请入,双方早在辽东见过面,寒暄叙礼,收下周瑜书信,请入堂中设宴款待。 柳毅抱拳道:“听闻吴军已在安丘大胜一阵,可喜可贺。” 刘政笑道:“程喜只派偏师对敌,未免轻视江东无人,此等小胜,何足道哉?” 柳毅淡淡一笑,拆开书信看毕,言道:“我主公既与吴侯有约在先,大都督对战程喜,某岂能坐视?先生放心回复周都督,某自会全力攻打北海。” 刘政却道:“大都督早知将军最重信义,必会出兵,已无需答复。今夏侯惇已兼程赶来,特命在下前来助将军一臂之力,以便早破北海,安定青州,好从容对敌。” 柳毅脸色一沉,不悦道:“某素知先生颇具勇略雄气,然辽东兵马,吾等自有对敌之策,不敢劳烦先生尊驾。” 刘政言道:“大都督亦知将军乃辽东大将,多年征伐所向披靡,然中原人杰地灵,非辽东可比,恐慑于田豫之勇,不敢妄动,在下主动请缨前来助战。” “放肆!”柳毅冷声道:“周都督真当某惧田豫乎?他若能击败程喜,某定能攻破北海。” 刘政抱拳道:“在下并无冒犯之意,实因当年将军败于张辽之手,田豫之能不下于张文远……” 砰—— 柳毅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厉声道:“当年张辽不过奇袭弄巧而已,若正面交锋,某何惧哉?此番来中原,某正要杀到许昌,与此贼交锋,一雪前耻。” 刘政言道:“原来将军有此雄心,倒叫在下多心了。不过周都督与将军约定共分青州,若我军败程喜,将军却攻不下北海,大都督自会领兵来取,届时切莫怪周都督抢功。” 柳毅大笑道:“先生放心,某此番到青州,意在响应我主吞并河北,北海已是囊中之物,岂能不取?” 刘政点头道:“今两军结盟,自当合力破敌,方才不过戏言耳!你我昔日在襄平也颇有交情,若将军不敌田豫,无法破城,在下自会先来助战,不会叫将军难堪。” 柳毅怫然不悦道:“多谢先生好意,待程喜败亡之时,某若不能破城,情愿将北海拱手相让。” 刘政抱拳道:“将军不愧为辽东名将,此等胆魄实令在下心折,有劳公孙军师做个见证。” “这……两军交锋,国之大事,岂能如此儿戏?”公孙阳见柳毅竟与刘政对赌,赶忙暗使眼色。 但柳毅视而不见,反拔剑砍掉一只案脚,朗声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若违此誓,某有如此案,尸首不全。” 刘政忙拦住柳毅:“在下自知将军一言九鼎,如何不信?今后破曹,还要仰仗将军雄伟。” 柳毅大笑,请刘政重新入席,酒过数巡,因军情紧急,不敢耽搁,刘政先告辞上马而去。 刘政走后,公孙阳顿足道:“此必是周瑜激将之法,将军中计矣!” 柳毅冷然笑道:“人道周郎智计超群,今观之也不过如此,此等小计,焉能瞒得过本将?” 公孙阳不解道:“既如此,将军为何方才要与刘政对赌?” 柳毅言道:“青州大军尽出,北海仅有数千守军,某取之易如反掌,送他个人情又何妨?” 公孙阳叹道:“田豫乃久战老将,进退有度,攻城需数倍兵力,器械充足,今我军远来,若其闭城自守,当用何策取城?” 柳毅笑道:“军事勿忧,某自有对策,引田豫出城,破之不难矣!” 公孙阳蹙眉道:“只恐田豫不肯中计。” 柳毅不悦道:“吾等跨海而来,耗费多少钱粮,身负主公厚望,若连小小的北海拿不下,何谈进军河北?纵张文远在此,某亦破之,何况田豫乎?” 刘政回军禀告,周瑜笑道:“这柳毅虽有些韬略,却也难逃虚名,待某破程喜人马,其与田豫两败俱伤,便是取北海之时。” 刘政忧心道:“先前辽东有人来报,曹丕派人加封公孙康,拜为辽东之主,命其反攻我等,都督此举若激怒柳毅,恐生祸端。” 周瑜言道:“先生勿忧,程喜若与田豫共守北海,待夏侯惇大军支援,吾自要与柳毅精诚合作,今其主动出兵,无异于将青州拱手相让。吾料柳毅必非田豫对手,待辽东军重创,我便可全取青州,与夏侯惇从容交锋,立足中原,策应吴侯矣!” 刘政疑惑道:“夏侯惇乃曹氏名将,联合柳毅岂非更好?” 周瑜摇头道:“先生方才也说公孙康意图难料,防人之心不可无,今曹军主力皆在关中、中原,夏侯惇常败之将,何足为惧?” 正商议间,探马来报,程喜尽起三万人马前来报仇,北海仅剩数千守军,留田豫镇守。 周瑜不忧反喜道:“北海精锐尽出,柳毅必会全力攻城。” 第411章 旗开得胜 程喜领三万精兵至安丘,见吴军早已严阵以待,虽然兵马无多,但军容肃整,烈日之下,兵甲鲜明,旌旗飘展。 当先一将白袍软甲,器宇轩昂,远远望去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猜测便是周瑜,示意副将李学上前叫阵。 李学乃程雄部将,为人悍勇,心知此乃立功表现之时,奋然打马出阵,大喝道:“徐盛何在,速来受死!” 徐盛出马交锋,二人厮杀十余合不分胜负,程喜蹙眉道:“吾弟被徐盛一合便杀,这是何故?” 参将言道:“必是程将军轻敌所致,以属下看来,江东人马也不过如此。” 程喜却缓缓摇头:“周瑜远路而来,意在冲锋陷阵,不容有失,所派之人必是精锐。吾弟阵亡,恐是力有不逮,足见吾任人唯亲,害人害己。” 参将吃惊道:“府君何出此言?” 程喜叹道:“若非我过于提携程雄,从军中选能者任职,先前由李学领兵,未必便一败涂地,吾弟亦不会因此丧命。” 参将不禁对程喜另眼相看,抱拳道:“府君高见!” 场上已厮杀三十余合,程喜有了爱才之心,正准备提拔李学,传令鸣金收兵,李学正敢吃力,卖个破绽便拨马回阵。 “逆贼休走!”徐盛大喝一声,纵马追赶,程喜命两翼弓箭手将其逼退。 徐盛退开一旁,大笑道:“难道这北方之地,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曹营众将无不愤怒,一将大喝出马,挺枪直取徐盛,程喜看去,正是左营都尉王成。 这王成是杨勇副将,见李学取胜,也立功心切,主将阵亡,正是提拔升官之时,不及请命便杀将出来。 王成枪法凌厉,数合便将徐盛杀得手忙脚乱,一枪刺中征袍,只听滋啦一声,半片红色的袍角飞上半空。 吴军阵中丁奉急忙出马,接住王成,二人又战十余合,竟是王成占了上风,将丁奉杀得没有还手之力。 程喜惊喜不已,揪着胡须倒吸冷气:“咿呀呀,想不到我军中竟卧虎藏龙,如此多人屈才,用人何其不明也?” 参将也惊疑不定,抱拳道:“自古青岱多豪杰,府君一向注重民生治政,疏于军事,虽得百姓称颂,却埋没了大将之才,所幸为时未晚!” “程雄误我呐!”程喜一声长叹,捻须笑道:“吾军中有此等人才,何惧周郎小儿?” 李学胜了一阵,正满面红光,闻言抱拳道:“府君勿忧,有末将在此,定为程将军报仇,取周瑜首级报功。” “此言壮哉!”程喜信心又增几分,更期待场上厮杀。 以往他将军事交于程雄,没想到竟如此打压部下,对族弟阵亡的悲伤瞬间转为愤怒,反觉程雄死得正好。 正观察时,忽听王成一声暴喝,杀得丁奉在马背上一阵摇晃,奋力连刺数枪,逼得丁奉险象环生,拨马便走。 “就是此时!”程喜精神一振,拔剑大喝道:“擂鼓,杀——” 李学闻令纵马而出,曹军三路人马同时出动,紧随其后向前掩杀。 徐盛正来接应丁奉,见曹军冲杀过来,忙向后退走,周瑜见势不妙,赶忙传令撤退。 “活捉周瑜,赏千金!”程喜激动万分,恨不得亲自冲杀上前,命亲兵齐声呐喊,为前军助威。 吴军狼狈撤退,阵型大乱,王成紧追丁奉、徐盛,李学则盯着周瑜,大吼道:“穿白袍的是周瑜!” 周瑜惊慌而走,听得曹军叫喊,将征袍脱下,慌乱中头盔掉落尘埃,再吴军护送下退回城内。 徐盛、丁奉奋力厮杀,保护吴军撤退,城头上乱箭射下,曹军追至护城河边,被乱箭射退。 李学捡了周瑜征袍,王成抢了头盔,曹军争抢吴军留下的兵器,大胜而归。 程喜见二将带着物资归来,亲自上前迎接,曹军无不欢欣,士气大振。 李学抱拳道:“可惜不曾捉到周瑜,只取回盔缨。” 王成也道:“此乃周瑜征袍,下次交锋,末将必擒周郎。” 程喜大笑道:“田豫未战先怯,以我观之,周瑜也不过如此。” 参军赞道:“府君亲自出马,旗开得胜,看青州还有谁不服!” 程喜拿过周瑜银金盔,再来回端详,十分得意,若是真如田豫所言,躲在城中岂能有此大胜? 当即传令,提拔李学、王成两名都尉为大将,统管青州兵马,从军中选拔精锐将校,能者当先,要尽快提拔人才。 李学升为大将,意气奋发,抱拳道:“明日末将愿领兵攻城,活捉周瑜。” 程喜深以为然,传令将人马扎在安丘城外,就地埋锅造饭,准备军器全军攻城,又命人将周瑜征袍送往北海,向田豫炫耀战绩。 田豫此时正防御辽东军,柳毅几次叫战,田豫只是不理,传令三军死守城池,未得将令不得私自出城。 傍晚时分刚将敌军进攻击退,程喜亲信到城中,田豫见了周瑜征袍,询问前军战事,不由眉头紧皱。 长子田彭祖疑惑道:“程刺史首战告捷,正助军威,若能击退吴兵,则柳毅独木难支,不足为虑,父亲为何不喜反忧?” 田豫摇头道:“那周瑜深知兵法,此番北上,必率精锐而来,岂能轻易败在偏将手下?先前程雄被斩,今日却反败阵,只恐其中有诈。” 田彭祖欲言又止,厚赏来使,将其送走后才道:“父亲有所不知,那程雄嫉贤妒能,仗着是程刺史之弟,军中传言经常打压属下,唯恐有人超越于他。此番王、李二人立功,可见传言非虚,青州数十郡县,岂无豪杰之士?” 田豫却是一声叹息,蹙眉道:“此必是周瑜诡计,可惜程喜嫉吾掌兵权,不肯同心抗敌。吾料其此去必败,若被周瑜大军杀到,两军夹攻,恐北海难保,吾当先设法击败柳毅,方可从容对敌,等候夏侯将军。” 田彭祖问道:“辽东军有三万兵马,柳毅攻势猛烈,城中守军不足八千,精锐仅有五千,如何破敌?” 田豫思索良久,言道:“敌军攻城未果,柳毅明日必又来厮杀,吾出城对敌,自有对策。” 第412章 徒有虚名 次日一早,辽东军再到城下,果然柳毅又命人叫骂,昨日伤亡惨重,他不得不改变战术。 骂了一上午,田豫还是不出,柳毅心急气恼,亲自上马,只带十名护卫到城下搦战,耻笑辱骂曹军。 城上守军也不甘示弱,两军对骂,唾沫横飞,柳毅正自焦躁,忽见城门缓缓打开,田豫纵马领兵而出。 柳毅大笑道:“哈哈哈,我当中原文武皆是缩头乌龟,有名无实,田豫,你可敢与我一站?” 田豫拍马上前,冷喝道:“公孙度割据辽东,尚不敢骄横狂妄,正是深知中原人杰地灵也!公孙康夜郎自大,竟妄图染指中原,此乃取败之途尔。今陛下已拜其为辽东侯,尔等不遵王命,反出兵相抗,意图谋反不成?” 柳毅仰天大笑道:“天下皆知曹贼名为汉相,实为汉贼,天子诏书出自何人之手,路人皆知。如今曹氏报应来临,自顾不暇,竟还妄图号令诸侯?你若识相,早回幽州养老去吧!” “逆贼狂妄,受死!”田豫大怒,催马直取柳毅。 柳毅正中下怀,上前与之厮杀,交手十余合不分胜负,见田豫招式沉稳,一时间奈何不得,怕他又退回城中,假装不敌诈败而走。 田豫却勒马不追,冷笑道:“某观辽东大将也不过尔尔!” 等柳毅圈马回转,却见田豫已收兵回城,不禁恼怒,带兵直追到吊桥旁边,城上箭如雨下,将他射退,气得怒吼连连。 此一战虽是诈败,但他不敌田豫,却被三军将士看在眼里,再叫战便觉面上无光,只好悻悻退兵,传令后营连夜赶制军器,准备再攻北海。 公孙阳劝道:“程喜大军正与吴军厮杀,将军大可作壁上观,何必意气用事?若强攻北海,损兵折将,无论孙曹两军胜败如何,都无力收拾残局,悔之无及矣!” 柳毅因许下诺言,哪肯示弱周瑜,怒道:“青州主力对战吴兵,某若拿不下小小的北海,岂不为天下人所笑,将来还如何与中原群雄相争?” 公孙阳叹道:“田豫文武兼备,北海城池坚固,如之奈何?” 柳毅冷哼道:“待器械准备齐备,某自有破城之策。” 田豫回城,命军卒小心守城,田彭祖问道:“父亲方才有机会斩杀柳毅,便可趁势破敌,为何收兵回城?” 田豫冷笑道:“柳毅招式未乱,不过是诈败而已,欲将我诱入军中谋害,此等雕虫小技,焉能瞒得过我?” 田彭祖惊道:“不想此贼竟如此诡诈,幸亏父亲经验老到。” 田豫叹道:“柳毅颇能用兵,辽东军兵多,一时难破,我看唯有等程喜兵败之时,才能设计除之,多派人查探前军动静。” 田彭祖疑惑道:“程刺史已攻破安丘,正追杀吴军,若能将其消灭岂非更好?父亲为何总说他要兵败,莫非真如军中传言,你二人之间成见极深。” “小小年纪懂得什么?”田豫怒道:“为父为国事,从不记私人恩怨,程喜此次不自量力,不听良言相告,必中周瑜之计,败局已定,只愿他不要惨败便好。” 田彭祖有些不服:“那江东周郎真有如此本事?” 田豫正色道:“你只在北方,焉知天下英雄?周瑜深谙韬略,昔日便受孙策器重,又被孙权委以江东军事,实当今英杰,不容小觑。” 田彭祖心中不信,却不敢反驳田豫,心想若程喜真败了吴军,他父子脸上无光,恐在青州无立足之地。 …… 安丘城外,程喜听了田豫之言,愈发对其不满,以为田豫担心他立功,才危言耸听。 先前一场大胜,将吴军堵在城中,更让程喜信心十足,曹军每日猛攻安丘城,城外烽火弥漫,尸体遍地。 前日攻破东城墙角,程喜督军猛攻,吴军抵挡不住,退出安丘往潍水撤退,曹军追至河边,吴军无路可退,奋力死战,才扳回一城。 人马休整一日,程喜与李学二将商议道:“吴军败退,我看周瑜已是黔驴技穷,不可令其有喘息之机。吾欲趁其军心不稳,今晚去劫寨,一举消灭吴军,斩杀周瑜,二位将军意下如何?” 李学点头道:“明府所言极是,吴军士气不振,沿河扎营乃是大忌,趁机劫营,必叫其全军覆没,此一战明府将声威大震。” 二人都信心十足,以为东吴诸将不堪一击,王成也极力赞成 程喜喜不自禁,大笑道:“周郎小儿不过在江东得意,到了北方,岂容他南人嚣张,此次便叫他知道北军厉害。” 遂传令全军饱食,三更造饭,四更出兵,以李学、王成为先锋,各领五千精兵,自领大军前去劫营。 程喜在府衙调兵遣将,将周围地形仔细查看一番,又与二将再三推演战事,认为万无一失,才各去准备。 望着满天星斗,不禁心潮澎湃,今夜若杀败周瑜,不但他的威望大增,回去后还能羞辱田豫,等夏侯惇兵到,也能受其重用,一旦曹丕进位魏王,自己便可跻身宫中,从此平步青云。 是夜三更过半,曹军分兵三路出安丘,两路先锋东西而出,程喜一万精兵向南。 四更时分来到潍水岸边,见吴军营寨火把稀疏,少有人巡逻,不禁大喜道:“周郎啊周郎,都说你善于用兵,原来徒有虚名,今日汝将成为我垫脚之石矣!” 正得意间,东西岸边火把齐鸣,火箭如万点红光,划破夜空落入吴军大营中,霎时间寨中火起,火焰跳动,浓烟滚滚。 “活捉周瑜,赏千金!”程喜再次拔剑大喝。 咚咚咚—— 随着急促的鼓声响起,身后军卒齐声呐喊,一拥上前,李学、王成二将听到鼓声,也从左右杀入寨中。 曹军奋勇向前,冲入营寨,却发现寨中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动静,不少士兵冲入帐中,却发现漆黑一片,扑了个空。 李学连挑几座大帐,见空无一人,便知情况不妙,赶忙传令退军。 就在此时,忽然潍水岸边鼓声大作,火把点亮,只见曹军背后涌现无数火光,竟反将曹军包围,正快速聚拢而来。 第413章 名不虚传 程喜见此情形大惊失色,大叫道:“李学、李学——” 参将忙道:“府君勿忧,我军三倍于敌,当立即结阵御敌,全力破敌。” “对对对,优势在我,有何惧哉?”程喜猛然醒悟,赶忙传令结阵,等李学、王成二将前来会合,一同破敌。 此时李学刚从营中退出,正逢丁奉赶来,匆忙迎战,只三合便被杀得手忙脚乱,只见枪影重重,竟分不出虚实,与先前判若两人,顿时大惊失色。 他虽初任大将,但毕竟也是多年厮杀的老兵,试出非丁奉对手,怒喝一声奋力劈出一刀,想趁对方回防之际退走。 却不料丁奉早已胜券在握,只将枪尖微微抬起,大刀被对方枪挑开,枪头如毒蛇出洞,瞬间刺进了胸口之中。 李学在马上一阵颤栗,口吐鲜血,咬牙道:“你……使诈……” 丁奉冷哼一声,见曹军大乱溃逃,领兵直冲向中军,来取程喜。 王成初次独领兵马,锐气正盛,一口气直冲到中军大帐,见帐中立着几个草人,方知中计,急忙回头时,徐盛已自东面杀到。 “嘿嘿,还敢来送死?”王成心中暗喜,暗道运气真好。 乱军中竟遇到这个手下败将,将其斩杀,就算败退,也有一件大功,心念转动,便不再逃走,直奔徐盛杀过去,挥刀拦腰斩去。 大营中火焰飞窜,火光明灭之下,只见徐盛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战马狂奔而至,也是一刀斩来。 寒光迎面而来,王成大刀与之相撞,火星飞溅,巨大的力量反震,竟脱手而出,不由惊呼一声。 王成眼睛瞪大,愣愣看着那道寒光到面前,紧接着眼前便是飞舞旋转的烟火,旋即转入暗淡。 徐盛将敌将一刀枭首,领兵冲入混乱的曹军之中,往来冲杀,无人能敌。 程喜正在阵前指挥兵马结阵,等候二将会合反击,却等来败军逃回,听闻李学阵亡,王成生死不明,便知大事不妙,见吴军杀到,急忙喝令撤退。 丁奉一马当先,直冲入乱军之中,瞬间便将曹军中路冲散,程喜狼狈而逃,人马乱作一团,被吴军围追堵截,死伤无数。 东方渐渐发亮,程喜带着亲随残兵逃至安丘,身后追兵不断,忙命人叫开城门,逃入城中紧闭四门,至于其他的败军则顾不上了。 不多时周瑜领大军赶至,传令将安丘城四面包围,人马驻扎四周,却只是围而不攻。 徐盛疑惑道:“都督示弱诱敌深入,今已将曹军主力消灭,为何不趁机攻城,斩杀程喜,永绝后患?” 周瑜笑道:“青州之患并非程喜,此人不知兵法,不足为虑,那田豫多年为将,久经惯战,方为劲敌也!” 徐盛不以为意:“北海不过数千守军,若斩程喜,必军心大乱,联合辽东军,破城不难。” 周瑜言道:“公孙康父子恃远不服,反复无常,不可尽信。吾若只败程喜,又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徐盛道:“不知大都督此番谋划,有何深意?” 先前周瑜命他和丁奉佯装不敌曹将,被曹军堵在城中辱骂,个个气愤不已,又假装不敌退至潍水,来回奔波周折,延误战机,确实让人匪夷所思。 周瑜目视安丘城头,淡淡道:“吾欲独占青州。” 徐盛问道:“辽东军已占东莱郡,恐不肯轻易让出,若与他反目成仇,夏侯惇大军不日即到,我军恐独木难支。” 周瑜笑道:“将军勿忧,吾早有谋划,今柳毅正与田豫对峙,听闻程喜兵败,必有变故,便是吾取青州之时。” 徐盛还待细问,丁奉也领兵前来会合,此战大获全胜,斩杀曹军过万,获得辎重无数,俘虏三千余人,暂押在营中看守,等候发落。 周瑜命徐盛到城下叫战,劝程喜投降,又吩咐丁奉挑选精兵早去歇息,天黑后另有要事安排。 程喜回到府衙惊魂未定,此时方知田豫所言非虚,叹道:“悔不听田将军之言,如今被困小城,无有援军,该如何是好?” 参将言道:“安丘虽小,但粮草尚足,明府只需坚守数日,夏侯将军必能赶来,里应外合便可破敌。” 程喜勉强打起精神,吩咐各营重新整编人马守城,守军前来禀告,吴军在城外叫喊,要他开城投降。 程喜大怒道:“吾堂堂汉臣,岂降吴狗?” …… 败军逃回北海,城内一片惊慌,田豫闻报一声长叹,虽说这个结局在他意料之中,但真正面对时,还是心情沉重。 田彭祖言道:“周瑜果然名不虚传,程刺史果如父亲所料,如今中计大败,主力尽失,父亲有何对策?” 田豫面沉似水,言道:“程喜兵败,柳毅担心吴军来取北海,必会全力攻城,正好依计行事。” 田彭祖终于意识到了危机,蹙眉道:“周瑜善于用兵,若等吴军赶到,恐我等困于城中,青州不保,不如先退守乐平。” 田豫摇头道:“辽东军就在城外虎视眈眈,此时退兵,柳毅必会挥兵掩杀,非但不能自保,还会全军覆没,丢失青州。” 田彭祖急道:“夏侯将军迟迟未至,北海兵少,形势危急,如今城内人心震动,士气低迷,父亲若不退守后方,被困城中,青州何人主持大事?” “哼,某先前就说过,程喜兵败,柳毅亦必败!” 田豫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欲保青州,北海绝不能失守,如今唯有先破辽东军,才能与东吴周旋,坚守待援。” 田彭祖想起田豫先前说过的话,忙问道:“柳毅也颇能用兵,辽东军两万有余,父亲如何破柳毅之兵?” 田豫紧握剑柄,决然道:“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柳毅既急于进城,某正好将计就计,只要斩杀此人,消灭辽东军主力,则吴军不足为惧。” 田彭祖闻言一怔,抱拳道:“父亲有何妙计?” 田豫吩咐道:“马上出榜安民,叫百姓躲进房中,不得私自外出,守军于城上遍插旌旗虚张声势,平明时分我亲自出城诱敌,假装撤退,柳毅必追杀进城,汝听我计策行事即可。” 田彭祖大惊,想不到田豫竟要退出北海城,抱拳道:“父亲尽管吩咐。” 第414章 孤注一掷 北海城外,柳毅正为攻打北海之事发愁,忽闻程喜大败,顿时大惊,忙传令士兵紧急攻城。 公孙阳劝道:“北海城池坚固,当年遭黄巾贼围攻,孔融等历任太守又多次修葺,易守难攻,将军不可意气用事。” 柳毅大怒道:“某岂在乎私人恩怨?如今程喜兵败,若不先周瑜来时破城,被吴军拿下北海,非但我等前功尽弃,取青州也将处处受制。” 公孙阳道:“纵周瑜拿下北海,吴军也志在徐州,我等北上与主公会合,大河以南让于东吴又有何妨?” 柳毅冷笑道:“军师多年辗转中原,还不知中原人诡诈无信?尤其江东之人个个首鼠两端,更不可信。你若真将周瑜视作盟友,只怕非但不能建功立业,还要客死他乡。” 公孙阳大惊道:“周瑜乃当今名士,器量广大,岂能言而无信?” 柳毅言道:“周瑜虽为名士,亦为江东统帅也,如今天下扰攘,各为其主,正所谓兵不厌诈,若为江东利益,他哪里还顾什么两家交情?” 公孙阳也见了许多诸侯之间尔虞我诈,叹道:“将军言之有理,但强攻北海,恐折损兵力,若周瑜反目来夺,又该如何应对?” 柳毅心中冷哼一声,这公孙阳名为军师,却做事胆小谨慎,没有决断,若不是看在公孙氏的面子上,早将他遣回辽东。 此时他要全力攻城,还需公孙阳调度后方支持,正好耐心解释道:“程喜兵败,田豫已是独木难支,若等吴军到北海,只能困死城中,吾料其已有撤退之意,一两日内必走,此正是我等建功之时。” 公孙阳猛然醒悟,大喜道:“将军高见,若在周瑜到来之前兵不血刃拿下北海,我军将在青州占据主动。” “然也!”柳毅传令各营准备随时出战,多派斥候监视北海动静,一旦曹军有撤退迹象,马上起兵追杀,决不能让田豫全身而退。 他也知道公孙阳是被周瑜名号所震慑,才如此畏手畏脚,其实真正交锋,只要用兵得当,也不过如此。 当日辽东军猛攻北海,果然发现曹军守备远不如前几日紧凑,几次先锋军差点登上城头,柳毅见状暗喜,曹军军心已乱,只要再施以压力,必会退兵。 次日一早,柳毅正在营中吃饭,全军半个时辰后将发起猛攻,忽然营门外鼓声大作,竟是田豫主动前来搦战。 柳毅吃了一惊,披挂上马来至营门外,果然见田豫亲至,沉声道:“田豫主动来战,必是以进为退,恐城中守军已在退走,立刻追杀。” 左右部将闻令,立刻兵分三门而出,从远处直杀向北海而去。 田豫惊怒不已,大喝道:“柳毅狗贼,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柳毅横刀冷笑道:“田豫,你这雕虫小技,只合欺骗无谋之辈,焉能瞒得过本将?今日某便成全于你!” 田豫见曹军包抄向后,终于按捺不住,大喝一声拍马便杀将出来,二人先前未分胜负,柳毅一直心中不服,想阵前斩杀田豫,以壮威名。 二人在阵前交锋,杀得难分难解,勉强战到二十余合,田豫显然心不在焉,招式渐乱,虚晃一枪拨马便走。 “田豫休走!”柳毅大吼一声,这一次势在必得,马上调动大军向前冲杀。 田豫败走,曹军阵势大乱,倒戈弃甲往回逃奔,将到城下,却见辽东军已在攻城,北门架起云梯,东西抛掷钩索,厮杀正激烈。 田豫打马从东门绕城而过,城内守军看到,忽然打开南门,跟着田豫纷纷出逃。 柳毅见南部城门大开,不由大喜,顾不得去追田豫,先带人马杀入城中,占领北海城最要紧。 这一路上追杀田豫,跟随而来的仅有一千精骑,其余大军早被远远甩开,沉闷的马蹄声在城门洞中响起,辽东军抢先入城。 柳毅催马加鞭,纵马杀入城内,见守军早已逃散,人数寥寥,正准备往府衙赶去,忽听头顶鼓声骤响,不由心中一沉。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前军忽然惨叫惊呼,只见前队骑兵刚过街口,便轰然坠落,原来街道上竟早已挖好陷马坑,连人带马掉入其中,人马大乱。 “撤,快走!” 柳毅没想到城中竟有埋伏,怒吼一声赶忙勒马转回,前方骑兵已经挤作一团,人喊马嘶。乱成一团。 “哈哈哈,柳毅狗贼,汝中我父之计,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田彭祖躲在城门楼中,早已等候多时,见辽东军非但冲入城中,柳毅也亲自到来,激动地挥舞手臂,嘶吼道:“放箭放箭——” 城上、房顶伏兵尽出,弓弩手一齐放箭,城上箭如雨下,瞬间覆盖所有地面。 辽东军正前后拥挤,进退不得,此时箭雨落下,根本无处可避,大半人中箭倒地,只有少数仓皇躲到城门道内,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柳毅焦急大吼,身上中了数箭,刚要到城门口,却见城上木石一起砸下来,一根腰身粗细的木桩落在头顶,奋力将其拨开,震得气血翻涌,眼冒金星。 此时身旁护卫大多数被射下马,柳毅强忍疼痛,打马夺入城门道内,见士兵挤作一团,大声呵斥后军往外走,却听城外也有惨叫之声。 原来田豫早已带兵折返,领兵堵住城门口,将准备退出的辽东军乱箭射杀,根本冲突不出。 正混乱之时,忽然城上落下无数柴草述职,夹杂着硫磺、火油的味道,柳毅吓得面无人色,再也顾不上指挥士兵,强行催马猛冲。 但与此同时,外城门口也一样扔下柴草,火矢、火把从天而降,内外城门口燃起熊熊大火,战马受惊,嘶鸣不前。 与此同时,来不及躲开的士兵身上起火,挤入城门道内,很快便将火焰引入,辽东军被烧得凄厉大叫,皮肉烧焦的味道刺鼻难闻。 柳毅低吼一声,用枪柄猛地扎在马臀之上,坐骑吃痛,发足狂奔,从浓烟火焰之中冲出来。 人马越过火墙,柳毅却脸色大变,头皮发麻,只见前方护城河沿岸,密密麻麻站着曹军,张弓搭箭瞄准城门,箭镞如万点星芒,往自己身上聚拢而来。 第415章 如法炮制 柳毅在乱军中勉强冲出城外,迎接他的却是漫天箭雨,未等马蹄落地,连人带马便被射成刺猬,滚倒在尘埃之中。 田豫见柳毅阵亡,南城门口大火烧起,辽东骑兵尽被困在城中,命人割下人头,挑于枪上带兵向东杀去。 此时辽东军还在全力攻城,不少人已经爬上城头,正士气大振,猛然听到身后传来喊杀之声,后军大乱,有人大喊:“柳毅已亡!” 士兵们回头看去,见曹军折返杀到,田豫挑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果然就是柳毅,无不大惊,掉头便走。 许多在爬城的士兵在半空中进退两难,正犹豫之时,田彭祖也领兵赶至,杀死登城的敌军,城上乱箭射下,辽东军惨叫坠地。 田彭祖分兵守住城门,领兵从北门杀出来,与田豫兵马会合,将城外敌军杀散,辽东军大败而逃。 田彭祖正准备派人收拾军器辎重回城,田豫却整兵追杀残军,言道:“柳毅已死,辽东军不足为虑,守住北海已是万幸,父亲不可再追。” 田豫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敌军群龙无首,败军逃回,必会大乱,此时正当一鼓作气将其消灭。否则吴军赶至,辽东军又整兵来报仇,一日纵敌,数世之患也!” 田彭祖忧心道:“若吴兵赶至,该如何是好?” 田豫冷笑道:“柳毅围攻北海半月之久,局势占优,今周瑜正围攻安丘,要捉拿程喜,他岂能料到某设奇谋大败辽东军?安丘至此尚有百里,待吴军赶来,吾早已破辽东军多时矣!” “父亲高见!”田彭祖恍然大悟,马上领精兵与田豫追杀败军,只留原本的两千多军卒守城。 田豫率领的这五千曹军,主力是从青州兵中选拔,另有一千骑兵是曹操征乌桓时降服的胡人,虽比不得虎豹骑精锐,但装备实力与夏侯惇、张辽所部相当,正为镇守青州海隅,以防再有叛乱发生。 辽东军虽多,但大将柳毅被斩,前军大乱,被田豫领兵掩杀,或逃或散,溃不成军,逃回自家大营时,全军一片哗然,军心大乱。 公孙阳此时正收到公孙康书信,与他商议是否要联合曹军反攻东吴,正沉吟未决之计,忽然败军逃回,报知消息,惊得无以复加。 还未等想出对策,曹军已杀到营前,公孙阳当机立断传令道:“撤!” 柳毅不听劝告,带领将校精兵去攻城,前军尚被击破,哪能指望留在营中这些后勤军兵? 田豫一马当先,直冲入大营之中,辽东军精锐皆随柳毅出征,将校阵亡,寨中无人统兵,全军大乱,各自逃命而走。 曹军杀入寨中,往来冲突,根本无人阻挡,反倒辽东军争抢物资逃窜,人马自相践踏,死者无数。 傍晚时分,曹军已夺得辽东军大寨,获得军器、钱粮无数,田豫命田彭祖带兵押送,自领兵先回城布防。 回到城下,却见四门紧闭,城上士兵十分整齐,虽还有烽烟飘散,但丝毫不见混乱,田豫不由一阵,难道军中又出人才,如此统兵有素? 催马到城下,命人上前叫门,只见城上一阵鼓响,却忽然打出东吴旗号,田豫大惊失色,拨马向后退开数步。 大旗之下,只见一将仗剑而出,大笑道:“田豫,可见江东周郎否?” “周瑜?”田豫愕然看着城上器宇轩昂的武将,旋即大怒,指着城上厉喝道:“周瑜小儿,敢偷我城池?” 周瑜仰天大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曹贼篡逆,这城池本为曹贼所窃,某替天行道,尔等还敢反咬一口不成?” 田豫想不到周瑜竟趁虚而入,北海失守,恐青州不保,气得浑身颤抖,大骂道:“江东鼠辈,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周瑜朗笑道:“田将军,曹操如董卓,失天下之心,败亡在即,某敬将军之能,何不弃暗投明,与我同灭曹贼,尚保全名节,若愚忠曹氏,恐遗臭万年矣!” 田豫冷笑道:“曹丞相奉旨讨逆,扶保朝纲,某乃堂堂大汉之臣,奉天子之命保守疆域,岂与尔等乱臣贼子为伍?” 周瑜叹道:“昔日诸侯纷争,天下大乱,曹孟德起义军除残暴,不失为忠良之臣!然如今僭越立国,篡逆之心昭然若揭,将军乃当世英雄,岂能不明白其中道理?” 田豫大笑道:“周瑜小儿,休在此大言不惭,不管尔等如何看待曹丞相,某只做汉臣,奉诏为朝廷效命而已,倒是孙权父子三人,割据江东,早露不臣之心,尔等侵犯疆境,也不过图谋私利之反贼罢了!” 周瑜脸色微沉,想要争辩,旋即却又叹道:“吴侯统领江东,安定人心,早有面圣之意,奈何天子为曹贼挟持,使命断绝,身不由己,勤王平乱之时,自会天下大白。” 田豫冷笑,正要激周瑜出战,忽然后方人声嘈杂,见许多败军逃回,吃了一惊,赶忙将人马向后退开。 田彭祖盔甲不整,狼狈而来,禀告道:“父亲刚走不久,我等便被吴军袭击,被他们抢了物资。” “又是周瑜奸计!”田豫气怒交加,心知大势已去,再到城下无济于事,带领残兵退往济南与夏侯惇会合。 曹军退去不久,丁奉便带兵押送物资前来,夜幕降临,队伍如长龙延伸出去,大车小辆进入城中,物资堆积如山。 丁奉回城交令,大笑道:“大都督神机妙算,田豫果然追杀辽东军,将其主力消灭,这做黄雀的感觉,真爽!” 周瑜言道:“虽得北海,但我等初到青州,人心不稳,夏侯惇大军不日即到,还需尽早安定境内,收服人心,储备钱粮,方能与曹军周旋。” 丁奉抱拳道:“谨遵大都督将令。” 周瑜吩咐道:“吾已命刘参军往东莱说降各县,今辽东人马溃败,军心涣散,必有回乡之意,丁将军即日领兵收取各县,辽东军愿回者送其还乡,愿留者编入军中,先定青州要紧。” 丁奉领命而去,周瑜又命平寿县令写信劝降程喜,派人送到安丘,命徐盛将人马后撤十里,任由程喜抉择去留。 第416章 江东决策 次日徐盛赶至北海,禀报程喜不肯归降,带领残兵逃走,周瑜不以为意,传令犒赏三军。 吴军辗转千里,背井离乡,军卒虽慷慨北上,但多少心存忧虑,如今终于有了立足之地,钱粮充足,无不欢欣。 徐盛见周瑜在席间闷闷不乐,笑道:“大都督莫非是为曹军之事担忧?夏侯惇若来,末将自能挡之。” “夏侯惇常败之将,何足惧哉?”周瑜轻叹道:“自我等到青州,便与大军远隔山海,至今不见淮南消息,不知主公他们进兵如何。” 徐盛言道:“主公此次亲征,有二十万精兵,江东精锐尽在淮南,必能取胜,都督不必为此忧心。” 周瑜释怀笑道:“文向言之有理,主公有吕蒙、陆逊辅佐,又有黄盖、韩当等老将统兵,曹仁纵有三头六臂,也难抵挡,我等只需守住青州,主公大军自会来会合。” “不日某亦将衣锦还乡矣!”徐盛大笑,又去与众将欢庆。 周瑜却放下酒杯,转身出门,近来天气炎炎,已至盛夏,蝉鸣不止,一如他此刻烦躁的心绪。 徐盛并不知道,周瑜并非为淮南之事忧心,而是等着江东消息,如今孙权渡江北上,太史慈已秘密到建业,不知调查情况进展如何。 近来用药调理,虽然身体不适减轻许多,但他发现血液中的毒素并未消除,这倒还在其次,这幕后主使才让他如鲠在喉,坐卧不宁。 如果此事真是孙权所为,他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当下的局面,发小知音、半生心血付诸东流,要这功名疆土又有何用? 此次不顾危险跨海北上,周瑜其实也有逃离是非之地的心意,无论这其中有何阴谋,他将陷入两难境地,索性远离江东,等待真相大白之日。 …… 此时合肥大营中,孙权正闷闷不乐,自三月到前军,两军对峙于寿春,虽互有胜败,但曹仁防守滴水不漏,任凭他如何调兵,都无功而返。 陆逊认为曹仁善守,又有司马懿为军师,多次用计被其识破,不可再贸然进兵,勉强作战只会消磨士气,损耗兵力。 待中原有变,周瑜在青州有所作为,曹军四分五裂之际,养精蓄锐一鼓作气北上,便可攻破徐州,与周瑜兵马会合谋取中原。 吕蒙、黄盖等将却急不可耐,刘琦取关中势如破竹,关羽又兵进兖州,周瑜也踏入青州,作为江东主力,他们在淮南一事无成,岂非被天下人所笑? 半月来双方争执不下,有人请命主攻,以显江东兵马之雄威,有人建议作壁上观,待中原鏖战之时,趁乱进兵。 张昭等人甚至联名上书,请孙权回建业主持后方,稳定根基,否则曹操北征归来,数十万铁骑南下,恐会得不偿失。 正抉择不下,忽然探马来报,刘表逝世,刘琦回襄阳奔丧,荆州兵暂停攻势,于各地驻守练兵,休养生息,安抚人心。 与此同时,青州战事传开,周瑜智取北海,辽东兵马重挫,公孙阳自海上逃回辽东,青州东部尽归东吴所有。 孙权惊喜不已,忙召集众将议事,言道:“大都督已在北方立足,急等孤北上支援,唯有早取徐州,与大都督会合,方可逐鹿中原,诸位意下如何?” 鲁肃蹙眉道:“若无荆州兵牵制曹军,我等孤军北上,恐难以见效,可趁机养精蓄锐,待秋后进兵未迟。” 吕蒙急道:“刘琦按兵不动,何日能等到中原开战?吴侯争天下,何期仗着他人之力?刘表之死,此乃天意叫主公得中原也,他刘琦能取关中,我等便不能取徐州?” 孙权闻言双目微眯,吕蒙之言句句戳中心窝,自从与刘琦联姻后,两家于江上撤兵,刘琦一路高歌猛进,入西川、取关中、谋中原,疆域扩大何止三四倍,东吴却一直在淮南之地徘徊不进。 仔细算来,反倒是他帮刘琦牵制曹军,结果东吴一无所得,只有刘琦得利,眼睁睁看着半壁江山归入刘氏,越想越气,越气越急。 想到此处,看向周泰、蒋钦,沉声道:“夏侯惇已退,只剩曹仁守寿春,孤有十万水军,若不取淮北上,人视我江东水军于无物焉?” 周泰出列抱拳道:“主公所言极是,末将愿领水军北进,一月内取淮河、入泗水,直逼下邳城,不信他曹仁不退。” 陆逊忙劝道:“今曹军士气正盛,主公不必急于一时!吾料夏侯惇非大都督对手,一旦兵败,曹仁欲守而不能,欲退而不得,必定心乱,心乱则气泄,气泄则三军动,届时出兵,必将所向披靡。” “真书生之见!”黄盖等人对江东世家一直心存不满,见陆逊自到军中,便一直求稳不敢进兵,早已不满,冷声道:“我等亦食君禄,何不为君分忧?” 韩当抱拳道:“吾等自从孙将军平定江南,皆披坚执锐,出生入死之士,今大都督孤军深入敌境,正当早去接应,以图大事,吾情愿决一死战。” “江东岂止周都督一人耳?”吕蒙大声道:“两强相争,得势者胜,今吴侯亲至前线,三军齐心,区区曹仁何足为惧?末将愿为先锋,誓破寿春。” 众将也纷纷请令,虽说大家都对周瑜十分敬服,但如果诸事都指望周瑜一人,确实不足以成大事,也显得他们无能。 “孤意已决,三日后进兵!”孙权按剑起身,沉声道:“不入徐州,誓不回江东!” 陆逊还待再劝,却被鲁肃上前一步拦住,抱拳道:“主公既决意出兵,自当上下同心,集思广益,需另思良谋,以奇策用兵。” 孙权看鲁肃神色,心神领会,点头道:“子敬、子明、伯言三人随我到后堂议事,诸位将军整肃兵马,随时待命。” 黄盖等将轰然应诺,各去准备,孙权与三人来至书房商议对策。 鲁肃直言道:“曹仁善守,若正面交锋,恐两败俱伤,不如用迂回之计,声东击西,攻其不备。” 孙权蹙眉道:“那司马懿颇有谋略,几次识破三位之计,恐反弄巧成拙。” 鲁肃抚须道:“此番公瑾已在青州立足,主公亦决意取徐州,便不必再有保留:可尽起江东之力,与曹军决战,数路兵马虚实相间,司马懿虽有谋略,然曹仁分身乏术,安能敌对?” 第417章 淮南大战 孙权听闻鲁肃有计,抱拳道:“愿闻其详。” 鲁肃言道:“刘琦虽收兵安民,但关羽大军就在许昌,中原曹军必不敢轻举妄动,可出四路军取徐州:主公自领大军出合肥围攻寿春,广陵再分一军沿海北上,水军自淮水东西接应,可叫曹军疲于奔波应对,此时再另遣庐江兵自石亭袭寿春之后。只需一路破敌,可进中原矣!” “此计大妙!”孙权闻言大喜,笑道:“夏侯惇北上,曹军中仅曹仁一人,孤亲自对战足矣!黄公覆与子明领一军去广陵,吾兄弟孙瑜、孙皎同引大军去石亭,设计袭取徐州,何如?” 陆逊蹙眉道:“自大都督跨海北进后,曹军便加强沿海防御,广陵兵马难以北上,纵曹仁不识此计,只恐为司马懿看破,石亭之地险峻,一旦兵马遇伏击,进退两难,得不偿失。” 孙权怫然不悦道:“司马懿不过黄口孺子,安能识破吾计?” 吕蒙略作沉吟,抱拳道:“鲁都督之计虽妙,却不足以出奇制胜,末将可补充一计,必叫司马懿也防不胜防。” 孙权自劝学吕蒙后,发现他成长极快,深得鲁肃认可,顿时满眼期待:“子明但讲无妨!” 吕蒙言道:“今与曹军相持不下,主公可假意震怒,强征百姓为军,做出决战之势,既可取信于曹军,亦为激起民怨。暗中选一千水军扮作商民百姓,皆穿白衣渡淮跨海北上避乱,却将精兵藏于船内,袭取东海郡。向北可与大都督会合,向西可策应主公大军攻寿春,若庐江兵马进军顺利,取徐州易如反掌。” 鲁肃颔首赞道:“此乃暗渡陈仓之计也!四路大军,虚虚实实,谅司马懿有通天之能,亦难料此计。” 陆逊在一旁蹙眉不语,此计看起来的确精妙,就算曹军看破庐江兵马,也料不到还有一支奇兵,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一时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见孙权对自己已有所不满,只好低头不语。 孙权激动得站起来,抚掌大笑道:“子民真乃吾之子房也!” 吕蒙言道:“广陵兵马乃是奇兵,若用望重之人,曹仁必然警惕,末将愿选年轻小将,以整兵抚民为由前往广陵,可保无虞。” 孙权对吕蒙极为满意,点头道:“公瑾已跨海北上,曹军定料不到吾故伎重施,今拜汝为征北将军,再建奇功。” 吕蒙拜谢,孙权遂命鲁肃传令,三日后大军出动,水陆并进攻打寿春,陆逊自淮南各地征发民夫钱粮,做出决战之势。 合肥吴军出动,探马早已报知寿春,曹仁急聚众将商议对策:“孙权自到合肥,一连数月心存忌惮,此番尽起大军而来,必有所图,诸位有何高见?” 蒋济言道:“此必是孙权闻知周瑜袭青州,急于北上会合,贼军士气正盛,不必出击,只需布防。” 曹仁眉头紧皱,轻叹道:“今中原大乱,处处交锋,长此以往,无异于坐以待毙?诸位可有良策破敌?” 司马懿目光深沉,缓缓道:“孙权数月未动,忽然出兵,恐非为青州战事,吾料必有诡计。” 这两月司马懿几次识破吴军之计,深得曹仁信任,忙问道:“仲达可看出有何古怪?” 司马懿明锐的目光扫过地图,言道:“吴军水陆并进,意在牵制都督大军,必有奇兵策应,今观江东局势,唯有庐江兵马可调动,吾料必从石亭袭寿春之后。” “哦?”曹仁双目微凛,沉声道:“碧眼儿欲断某归路不成?” 蒋济惊道:“寿春兵马无暇分兵,如此岂非危矣?” 司马懿笑道:“潜山一带地势复杂,夹石、挂车两地极为险阻,只需预伏一支兵马,便叫他有来无回。” 曹仁道:“此去埋伏,非临机应变之将不能胜任,孙权大举来攻,众将需齐心守城,文烈要掌水军守备淮水,还有何人能当此大任?” 司马懿抱拳道:“属下荐一人,可保石亭无虞。” 曹仁忙问道:“何人?” 司马懿言道:“此人姓王名基,字伯舆,乃东莱曲城人也,虽止二十出头,却文武兼备,才德过人,深得兖州刺史王凌器重。半月前运粮到寿春,吾观其账目清晰,调兵有方,有大将之才,可堪大用。” 曹仁马上命人将王基传来,见来人面容稚嫩,却举止沉稳,问了一些军务兵法,无不对答如流,不由大喜,当即提拔为安平将军,领精兵五千往石亭布防。 司马懿与王基到营中点兵,又叮嘱布兵之事,虽一一安排稳妥,心中却还是有些不安,总觉得哪里有些疏漏,独自到城上巡视散心。 众将各去准备,曹仁独自坐在堂上出神,空荡荡的大堂一如他此刻的心境,萧条冷清。 望着渐渐西斜的阳光,长声叹道:“刘琦……” 想当年灭袁绍、定河北,半壁江山在手,曹氏一族何等风光,麾下人才济济,文武数不胜数,但自准备取荆州,遇到刘琦,便急转直下,简直是曹氏克星一般。 南阳一战,非但曹军损兵折将,元气大伤,自己与夏侯惇更受被擒之辱,如今关中不保、中原告急,夏侯渊又被关到襄阳。 曹丕年幼,不足以威服朝野,曹操远走漠北,至今未有消息,朝中人心浮动,军中士气不振,何人能力挽狂澜? 刘琦势不可当,孙权趁火打劫,当下的局势连曹仁都倍感无力,更何况初掌朝政的曹丕? 若将张辽换来寿春,或许会有奇效! 脑海中刚闪过一个念头,忽然守军进来禀告,东吴先锋兵马已到城下,正在叫阵。 曹仁披挂整齐,登城观看,见是老将黄盖,大骂道:“江东鼠辈,反复无常,尔等屡次逆命犯上,老儿何不知羞?” 黄盖大怒道:“曹氏反贼,天下人得而诛之,老夫今日取你狗命!” 话音未落,便取背上弓箭,往城头一箭射来,如流星赶月,差点射中曹仁面门,惊得守军急忙举盾护卫。 曹休勃然大怒,张弓搭箭射去,厉喝道:“老儿休得猖狂,吃我一射。” 第418章 身先士卒 曹休的箭法在曹军众将中也属于佼佼者,又得夏侯渊指点,颇有心得,这一箭居高临下,比黄盖的威力还大。 呼啸声中,箭矢飞到眼前,黄盖举铁鞭挡开,却不料那箭矢竟一分为二,其中一支朝胸口方向射来。 叮的一声轻响,箭头撞在护心镜上坠地,虽有惊无险,却让江东众将齐齐惊呼。 曹休持弓大笑道:“哈哈,算你老贼命大,再敢近城,小心尔的狗头!” 黄盖大怒道:“小儿可敢下城,尝尝某五连鞭?” 曹休冷哼一声,再取箭矢挽弓,黄盖不敢托大,忙拨马回阵,见曹军死守不出,传令各营准备沙袋木石,先填平护城河。 傍晚时分,孙权领大军赶到,再次将寿春三面包围,搭建云梯、冲车等攻城。 次日吴军围住寿春攻打,孙权亲自督阵,自天明到黄昏,十队兵马轮流上阵,不给守军喘息之机。 寿春的坚固,先前吴军便深有体会,此番经过曹仁重修加固,更是固若金汤,一日收效甚微,只有城墙下血肉模糊的尸体和滚滚黑烟,见证这场战争的残酷。 半月过去,吴军折损极多,寿春却岿然不动,孙权大怒,派兵就近征发民夫,命黄盖、韩当、朱桓亲自在阵前督军,果然激起淮南之地民怨,不少百姓往海边逃避。 鲁肃见孙权假戏真做,劝道:“主公欲图中原大计,必以淮南为据,当收服人心为我所用,只征发民夫留于军中,战后抚恤放归,方为长久之计,今纵兵抢掠,恐弄假成真。” 孙权不以为然:“曹仁乃当世名将,若不如此,如何能叫他相信?淮南之民,大多为曹贼迁徙中原百姓,未必诚心归吾。” 鲁肃言道:“自水淹寿春后,百姓乏收,苦不堪言,主公以宽政待之,自然归心。” 孙权笑道:“他们先前被曹军水淹,因此恨之,此番是我给他们报仇机会,若不肯尽力,足见未肯归心,死不足惜。” 鲁肃还待再劝,孙权拂袖道:“子敬虽有谋略,却不知为将之道!为将帅者,当杀伐果断,大丈夫图大业不拘小节,岂不闻慈不掌兵?子明以奇计取徐州,关乎江东战士性命,吾父兄大业,不容丝毫闪失。” 鲁肃心中一叹,却也知道孙权言之有理,只好默然退下,与吕范等商议事后如何补救。 又攻数日,曹仁防备依然滴水不漏,看寿春城内器械充足,取之不尽,孙权渐渐急躁起来,派吕蒙到广陵征兵抚民后,又督促黄盖等将急攻城池。 这一日张承运粮到军中,带来张昭书信,劝孙权不可穷兵黩武,一旦劳民伤财,动摇根本,取徐州也难守住,不如退守淮南,待曹刘两败俱伤时再出兵。 孙权看罢笑道:“张公守建业,安知吾妙计?此番孤定取徐州,叫汝父子衣锦还乡。” 张承抱拳道:“近来建业忽起许多传言,对吴侯颇为不利,都说先兄若在,早杀进许昌……” “混账!”孙权勃然大怒,沉声道:“汝回去告知众文武,孤半年内必取徐州,踏破中原。” 张承走后,孙权又亲自督军攻城,一日厮杀,吴军损失近万,朱桓终于坚持不住,他的私兵部曲折损过半,也来劝阻孙权。 孙权大怒道“昔日曹贼攻寿春,亲至前线,克日破城,我等江东男儿,还不如当年曹军乌合之众焉?尔等不可懈怠,明日孤亲自统兵,三军用命,必能破城。” 翌日孙权留朱治镇守中军,亲自到军前指挥,众将大惊,急忙劝阻。 孙权此时心中憋着一口气,孙坚、孙策都是统兵大将,在军中威望极高,难道自己就不能亲临前阵? 大笑道:“诸位真以为孤不能亲临前阵乎?为将者当身先士卒,方可激励三军,吾父兄无不披坚执锐,陷阵破敌,孤承其业,亦当承其志,诸位勿忧!” 鲁肃将孙权拉到一旁,低声道:“攻寿春只为牵制曹仁,出奇制胜,主公何以攻坚破敌,损兵折将?” 孙权言道:“不然!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吾若果真破城,则奇兵事半功倍也!” 鲁肃闻言一怔,忽然发现,那个昔日从谏如流,凡事都虚心求教的少年长大了,仿佛藏于深处的孙氏血脉正在觉醒,一时不知是喜是忧! 晨风吹动,鼓声大震,孙权身披大红袍,戴金盔,手持古锭刀跨马出列,吴军见到无不震惊,呐喊声直冲云霄。 孙权亲自至城下,取弓箭向城上射去,大吼道:“攻!” 黄盖、韩当、朱桓身先士卒,也到军前压制,吴军士气大增,连日来的怨气烟消云散,无不奋力向前,争先登城。 曹仁听闻南城杀声大作,忙转来督战,见孙权就在吊桥头,挎宝刀张弓搭箭,十分招摇醒目。 此时曹休已出城领水军对敌,司马懿正在城中调拨器械,副将牛金急道:“孙权亲临前线激励三军,吴狗如发疯了一般,这该如何是好?” 曹仁冷哼道:“孙仲谋欲学当年丞相取寿春之事,当真自不量力!碧眼儿怎比得丞相雄豪?吾等亦非袁术冢中枯骨也!” 牛金忙问道:“都督有何对策?” 曹仁正观察之时,却见孙权竟往他面门上射来一箭,大喝道:“曹子孝,念在汝为吾弟岳父份上,若开城早降,孤可免你一死,被我杀进城中,片甲不留。” 曹仁轻易拨开箭矢,大骂道:“汝等鼠辈,反复无常,某只恨当年不识汝兄弟狼心狗肺,害吾女受苦,来日踏破江东,必灭孙氏。” 孙权大怒,朝着城头连放数箭,曹仁只举起剑鞘,左右摆动,便将箭矢挡开。 扭头对牛金吩咐道:“孙氏父子三人皆亡于狂傲招摇,孙坚死于冒进追敌,孙策死于逞能直进,今日孙权只身在军前,岂非天意乎?” 遂命牛金急招五百弓箭手,个个膂力过人,暗藏于垛墙之后,待孙权再次放箭时,曹仁拔剑大喝:“放箭!” 霎时间城垛口中五百人头涌现,纷纷瞄准孙权一齐放箭,箭矢如密集的蜂群,携裹着呼啸之声从城头倾泻而下。 “护驾……快护驾!”孙权脸色大变,惊得扔掉弓箭,急忙勒马回转,却为时已晚。 箭雨如同一团黑云直往头顶笼罩而来,令人头皮发麻! 第419章 强弩之末 孙权正感绝望,忽听有人大喊跳马,立刻翻身自马上滚落,噗通一声坠落在地,摔得头晕眼花,肩上传来剧痛,耳边坐骑哀鸣。 贾华快步奔上前,将孙权抱回阵前,攻城的吴军也全队大乱,纷纷向后撤退,城上曹军趁机反攻,将登城的吴军乱箭射杀。 韩当命人守卫中军,众将围在周围,医者查看伤势,孙权刺痛醒转,眼冒金星,不想首次督军,却如此狼狈。 虽然肩头中箭,后背疼痛,却推开贾华,咬牙站起来,瞪着城上咬牙道:“曹仁狗贼,吾誓杀汝!” 韩当劝道:“主公受伤,军心不稳,不如暂退。” 孙权大怒道:“连日攻城,守军已是强弩之末,岂能因我一人而大事?半个时辰后再进攻。” 众将领命,医者在旁边小声言道:“曹军所用之箭有毒,请主公速回营医治。” 孙权心下一沉,扭头看去,只见他的战马后背上插满箭羽,如同刺猬一般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早已死去多时。 “卑鄙狗贼,竟敢下毒?”孙权脸色微变,咬牙低骂,再也不敢逞能,乖乖回营。 鲁肃和吕范正在后营安抚新兵,听闻孙权中箭落马,急忙来探视,见他肩头中箭处发青,无不忧心。 医者将伤口清洗过几遍,有士兵取来箭矢查验,几人聚在一处讨论,却始终找不出解毒之法。 鲁肃神情凝重:“曹仁暗藏伏兵,故意瞄准主公,必用奇毒,恐非寻常医术能解。” 孙权坐在一旁面沉似水,看不出是疼痛还是懊悔,竟觉得此刻万念俱灰,没想到自己未能建功,也和兄长一样被人暗箭所算,难道这是孙家的命数不成? 吕范言道:“昔日周泰于丹阳冒死救主公,身中十余处重创,命在旦夕,幸得神医华佗救治,一月痊愈,唯有此人可救主公。” 鲁肃眼睛一亮,急忙起身道:“关羽取中原,亦遭毒箭暗算,正是华佗刮骨疗毒,此人现在襄阳,可速派人请来建业。” “刮骨?”孙权眼皮猛地一跳,想想便觉得牙根发酸,这如何能忍受? 吕范抱拳道:“中毒不可不急救,若假以时日,毒入骨血,纵神仙在世也回天乏术,主公当遣可靠之人前往襄阳。” 鲁肃言道:“非常之际,我看需诸葛子瑜亲自走一趟,可为刘表吊丧,顺便请人。” 孙权左思右想,也无稳妥之计,只好点头答应,心中却在想是否要派人报知吴国太,她对解毒颇有心得,或许便不用开刀了。 正犹豫之时,吕范又劝道:“近来连日阴雨,主公受伤中毒,不可再留营中,当速回建业静养。” 孙权摇头道:“未取寿春,孤如何能回建业?今两军相持许久,吾若离营,必影响士气,岂非前功尽弃?区区小伤不足为虑,将士们伤亡者极多,吾当与他们同甘共苦。” 吕范对孙权颇为了解,见他不肯先回建业,必是因先前发誓,面子上下不来,只好言道:“主公有此心意,何愁大事不成?今日阵前受伤,将士们亲眼所见,无可隐瞒,但中毒之事,却万不可泄露。” 孙权点头道:“吾自有道理,今日晚餐时,孤当带伤巡视,激励三军士气,务必齐心攻寿春。” 吕范领命而去,先晓谕三军不必紧张,吴侯只是肩膀中箭,并无大碍,不肯先回江东,要与众将士同甘共苦。 傍晚时分,孙权跨马巡视营寨,虽然肩上绑着绷带,左臂悬挂,但依然坚守前阵,吴军上下无不感动,士气又一次大幅提升。 …… 寿春城中,曹仁也一脸愁容,吴军进攻猛烈,守军压力极大,储备半年的箭矢军器,竟已经消耗大半,照此下去,再有半月吴军便要破城。 司马懿却道:“都督不必忧心,向来攻城,需十倍兵力方可破城,更何况寿春坚固?今我军疲惫,吴军必狼狈十分,针锋相对,一旦泄气,便如山崩海啸,一泻千里,一如当年官渡之时。孙权已受伤中毒,以我观之,吴军已是强弩之末,稍作坚守,敌必自溃矣!” 曹仁沉吟道:“孙权受伤,吴军军心必乱,某欲今夜劫营,一举破敌,仲达以为如何?” “不可!”司马懿劝道:“孙权虽不善用兵,但江东亦多能人,鲁子敬、陆伯言皆智谋之士,黄盖、韩当久经沙场,此时必定严加防范,都督若贸然前去,恐反受其制。” 曹仁背着手走了两圈,沉声道:“吴军虽有溃败之势,若不施以人力,恐又重振人马,若错失良机,岂不可惜?吾领精兵出城,见机行事,仲达于城内接应,此计如何?” 司马懿还是摇头道:“都督乃中原柱石,不可轻出,若有个闪失,则青徐二州不保,若被孙权得势,大事去矣!若真想一试,可另遣别将。” 曹仁叹道:“子廉守卫淮水,臧霸守下邳,军中诸将不足以对战吴军,非某亲自去,恐难破敌。” 司马懿思索片刻,言道:“江东上下所惧者,乃张文远也!逍遥津一战,令江东小儿止啼,何不从军中挑选与张辽形似者,连夜杀进敌营,吴军不知虚实,闻张辽之名必惊慌大乱,再见机行事不迟。” “此计大妙!”曹仁抚掌大笑道:“前几日我还想,若张辽守寿春,恐孙权未必敢如此相逼,今夜便叫他魂飞魄散。” 遂命人将牛金、常雕二将叫来,命他们从军中选出一人假扮张辽,选五千精兵三更藏于南门,待东西二门鼓声响起,悄然杀向孙权中军。 曹仁则领大军在城内等候,随时准备接应各路人马,司马懿在城上观察敌情,若吴军果真大乱,便趁势杀出寿春,将其一举击溃。 当夜三更时分,曹军先从东、西二门悄然而出,举火把冲向敌营,才到营门口,便有乱箭射来,吴军擂鼓呐喊,果然早有准备,曹军无奈退回城中。 司马懿独自站在南城墙上的角楼内,没有命士兵点灯,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直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才淡淡吩咐道:“开城!” 第420章 同甘共苦 孙权虽受伤坠马,但不肯退后养伤,傍晚亲自巡视各营,吴军无不激动,愿效死命。 鲁肃叮嘱众将,曹军见吴侯受伤,很可能趁机劫营,叫各将回营,务必严加防范,前军枕戈待旦,以防万一。 三更时果然曹军出城,东西门外韩当、黄盖各自镇守,将敌军杀退,营中无不切齿大骂,决意天明后奋力攻城。 吕范、朱桓、贾华等将守卫中军,本待分兵去救,吕范却道:“曹军深夜出城,未知虚实,我等当各司其职,不可自相生乱。” 果然不久后杀声停歇,各将准备休息,吕范言道:“曹军稍战即退,未出南门,恐意在大营,二位将军不可大意。” 贾华不屑道:“曹军攻侧营尚败退,安敢攻我中军大营?我看他们只是疲兵之计,不敢真来。” 朱桓却道:“兵者诡道也!愚以为吕将军言之有理,虚者实之,曹仁被困城中,极有可能孤注一掷,学张辽直取中军,不管他如何诡诈,我等将者只要时时警惕,可保无虞。” 贾华虽嘴上应承,心中却不以为意,哪有惊动敌军再来劫营的道理? 不过他主要负责护卫孙权安危,只需守住行营大帐即可,平日里护卫也都防备森严,倒也不必刻意吩咐。 吕范巡营,朱桓镇守中军,刚到帐中坐定未久,忽然营门处喊杀声起,曹军果然从南门杀出,人声如海潮一般,声势浩大。 朱桓端坐帐中未动,亲兵疾冲进来,惊慌道:“将军,大事不好,张张张……辽来了——” “什么?”朱桓霍然起身,一把抓起长枪,走了两步却忽然停下,沉声道:“此必是曹军诡计,传令各营不必惊慌。” 亲兵急道:“前军看到正是张辽,已杀到中营了。” “张辽远在许昌,自顾不暇,岂能来寿春?” 朱桓双目微凛,提枪出帐,上马扫视全营,只见前营火光冲天,人影乱撞,不知曹军究竟多少。 副将随从早已严阵以待,见朱桓按兵不动,催促道:“恐前营失守,将军为何不去急救?” 朱桓言道:“前营自有吕将军调度,未派人来报信,自能抵挡,不必妄动。” 吴军营中喊杀声震天,鼓声如雷,惊醒了正在睡梦中的孙权,隐约听到“辽来辽来……” 顿时心慌意乱,从床上惊坐而起,撕裂伤口,疼得一声惨叫。 贾华在帐外听到,赶忙进帐禀告道:“曹军劫营,吕、朱二位将军已有防备,主公勿忧。” 亲兵点亮灯火,见孙权呆坐床边,须发散乱,肩膀上血流如注,浸湿衣衫,忙传医者救治。 孙权勉强稳定心神,问道:“可是张文远到来?” 贾华答道:“军中皆喊张辽,未知虚实,但中军稳固,不必惊怕。” “孤何惧张辽?”孙权心中大定,起身推开医者,沉声道:“吾正欲披挂出战,与张贼决一死战耳!” 贾华抱拳道:“张辽上次侥幸偷袭得手,此次若敢再来,末将必斩之,何劳主公亲自出马?” “嗯,此言有理!”孙权微微点头,示意众人退下,让医者疗伤。 等贾华等人退出帐外,孙权疼得面容狰狞,咬牙道:“快取麻沸散来!” 此时帐外已经喊杀声震天,曹军借张辽威名,一路冲杀,虽有吕范领兵阻拦,但吴军未战先怯,大多后退避让,军心慌乱。 曹仁所选领兵之人是一名千夫长,平日作战骁勇,此番让他统兵,也有立功升赏之意,所属兵马皆是精锐,若能斩杀孙权,必能一战成名,无不奋勇向前。 刚冲过前营,便见前方一名敌将,当道而立,那人横刀冷喝道:“张辽在此,还不速降?” “滥竽充数,看枪!”朱桓大笑,催马舞枪便冲上前。 二马交错,只三合便将敌将挑于马下,朱桓举枪厉喝道:“张辽已死,杀!” 吴军见朱桓果真将张辽刺死,无不激动,高声嘶吼,守军奋力擂鼓鸣锣,全军杀向混乱的曹军。 与此同时,背后吕范也领兵赶至,两路人马前后夹击,将曹军围住,乱箭齐发,士兵一拥而上,将敌军尽数杀死。 朱桓带兵直赶到城下,火光中见曹军站在城头,大喝道:“曹仁老贼,尔被刘琦擒获,无颜对敌,竟借张辽之名结阵,可知羞耻二字?” 曹仁正为出城士兵覆没伤感,闻朱桓之言,勃然大怒,就要下城与之决战。 司马懿忙从箭楼出来劝阻:“此乃吴狗激将之法,将军不可动怒。” 曹仁怒道:“小儿张狂,不杀他难解某心头之恨。” 司马懿言道:“都督身系徐州之重,中原安危,千金之躯何必与偏将计较。自古成王败寇,能忍一时之气,方可成不世之功,孙权已黔驴技穷,旬月内必有变故。” 曹仁深吸一口气,叮嘱牛金等人小心守城,不再理会朱桓叫骂,先回府衙休息去了。 朱桓见曹军不敢出战,领兵自回,来到中军大帐拜见孙权,将战事禀告一番,孙权大赞朱桓智勇双全,擢为奋武将军。 不觉天色大亮,黄盖、韩当等将也到中军议事,纷纷请战再攻寿春。 孙权脸色惨败,强打精神言道:“曹军冒险出城,足见已不堪守城之重,诸位再接再励,破城就在眼前。” 正分派任务,忽然孙瑜派人来报,庐江兵马经过夹石,被曹军埋伏,惨遭大败,退守石亭。 众将听闻无不惋惜,见曹仁已有防备,吕范几人请孙权罢兵。 这几日奋力厮杀,正是为庐江兵马争取时间,如今却被曹军识破,寿春固若金汤,再打下去百姓怨恨不说,军心浮躁,士气马上就会如冰雪瓦解。 孙权却神色不动,并未责备孙瑜,反好言安抚,命其继续向石亭增兵,修葺营房军寨,囤积粮草牵制曹军,择机而动。 吕范劝道:“庐江兵马进军未果,我等在此攻城只是徒损兵力,近来淮南百姓怨气极多,主公何不先退兵休整,安抚人心,重整兵力再战?” 孙权抚须笑道:“岂不闻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孙瑜虽兵败,但周泰水军必能取胜,孤自有擒曹仁之策,诸位各司其职即可。” 众将见孙权并无退兵之意,只好各去准备,半个时辰后再攻寿春。 第421章 故技重施 吴军攻势猛烈,连日来守军折损渐大,曹休的水军连战连败,根本不是江东水军对手,已被逼至下邳境内。 若长此以往,整个局势对曹军不利,如今中原四面对敌,兵将捉襟见肘,并无后援,仿佛陷入死局之中。 正忧闷之时,忽然王基派人来报,先用疑兵诱敌深入,再于险要处设伏,消灭两万庐江吴军,大获全胜。 曹仁见王基调度有方,不由大喜,赞道:“这王基果有大将之才,多亏仲达举荐,其中也有你一份功劳。” 司马懿却高兴不起来,蹙眉道:“鲁肃、陆逊皆江东俊杰,如此浅显之计,怎会轻易中计?” 曹仁笑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更何况他们都在军中,并未亲临前阵,如何预料战事?仲达向来深谋明锐,何以此时反倒自生疑心?” 司马懿言道:“孙权自领江东,举贤任能,长于识人治政,此番用人不明,实非其所为也!” 曹仁却不以为意,反倒安慰司马懿:“汝虽多智,但常言说得好:聪明反被聪明误。王基已大获全胜,成功阻击庐江兵马,孙权在寿春孤掌难鸣,某倒要看看,他能攻到几时。” 遂将捷报传遍全城,鼓舞士气,安抚人心,叫军民同心守城,死守寿春,曹军也士气大增。 这一日天降大雨,吴军无法攻城,终于暂时得以休整,忽然下邳守将臧霸派人来报,许多淮南百姓不堪吴军欺压,纷纷渡淮北上,涌入境内。 “孙权不得人心,自取灭亡!”曹仁闻报心喜,命各地就近安置百姓,收服人心。 司马懿正来禀报钱粮之事,还有三月之用,当早做准备,曹仁却笑道:“吴军已是强弩之末,孙权不日必会退兵,三月足矣!” 司马懿吃惊道:“都督何以如此断定?” 曹仁便将臧霸所报之事说了一遍,冷笑道:“碧眼儿竟也学孙策,穷兵黩武,大失人心,可惜无小霸王之能,安得不败?” 司马懿却脸色微变,思索片刻惊呼道:“不好!” 曹仁疑惑道:“百姓来投,足见人心所向,军师何必大惊小怪?” 司马懿却道:“在下以为此事有蹊跷,都督万不可以普通百姓待之,否则徐州不保!” 曹仁吃了一惊,顿时睡意全无,急问道:“仲达因何有此猜测?” 司马懿答道:“都督当知先前寿春之战,为绝后患,我等不得已掘淮淹寿春,淮南百姓对曹军怀恨在心,岂肯大举北迁?” 曹仁言道:“孙权在淮南大肆征兵,擅加赋税,百姓不满,自然逃避,有何不妥?” 司马懿言道:“先不论民心如何,江东兵精粮足,孙权若执意攻城,大可自江南、豫章等地调兵,又何必强行征招百姓?此举非但于攻城无益,反惹得百姓怨恨,大失人心,何其不明也?更何况庐江兵马出夹石,无异于自投罗网,江东人物极多,为何却无人劝谏?正不解其中之意,” “哦?”曹仁眉头紧皱,“仲达之意,吴军会混在百姓之中潜入徐州?” “正是!”司马懿缓缓点头到:“方才王基报捷,吾正疑惑,如今方知孙权执意调兵,乃为掩人耳目,以轻我军之心,实乃东击西之计也。” “好个碧眼儿!”曹仁猛然醒悟,猛地一拳砸在桌上,咬牙道:“从孙策到孙权,江东实乃我军大患,今其势已成,该如何是好?” 司马懿言道:“孙权见寿春难攻,别遣精兵北上,必是取东海郡与周瑜联络,再借水军之力,东吴便可掌控东面海陆之地,自吴地至河北,尽为其掌控,后患无穷矣!” “嘶——”曹仁倒吸一口冷气,急道:“眼下寿春危急,徐州又无兵可调,这该如何是好?” 司马懿稍作停顿,抱拳道:“属下不才,愿走一趟徐州,再有臧霸将军相助,必叫这股吴军有来无回。” 曹仁犹豫道:“仲达若去,无人能为我分忧矣!” 一年多相处,曹仁发现司马懿不仅仅是个儒生,而且精通兵法韬略,洞察军情,此番对战吴军,若非他多次识破孙权之计,只怕寿春早已失守。 如今城中本就人手不足,司马懿这个左膀右臂离去,只剩他一人顿觉独木难支。 司马懿言道:“吴军急攻寿春,只为掩护这支奇兵,若将此路兵马消灭,孙权无计可施,自会退兵。” 曹仁思索片刻,问道:“仲达有几成把握?” 司马懿知道曹仁忧虑,抱拳道:“非常之时,属下还有一计,可保万无一失,必叫孙权铩羽而归,三年内再无力北上。” 曹仁大喜,一把抓住司马懿手臂:“军师既然有此妙计,何不早说?” 司马懿轻咳一声,挣脱曹仁铁箍般的手掌,揉着胳膊叹道:“此计过于歹毒,有伤天和,先前丞相便不敢轻易用之,今又天降大雨,岂非天意乎?” “你是说……”曹仁脸色微变:“再掘淮河?” “不错!”司马懿神情冷漠,点头道:“今吴军围城,水军又步步紧逼,徐州告急,唯有击退孙权,则其余两路兵马不足为虑。” “这……”曹仁眉头紧皱,没想到这次守寿春,竟是他遇到了此等难题,沉吟片刻问道:“可有其他良策?” 司马懿摇头道:“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寿春失守,则徐州不保,中原恐不复为国家所有,淮南人心早已不存,淹与不淹,百姓皆恨丞相,请都督度之!” 曹仁暗自咬牙,却又道:“水淹寿春,岂非自伤?且故技重施,恐吴军已有防备。” 司马懿却道:“正是自伤,孙权绝料不到我们敢如此决绝,可先于四处城门内堆积沙袋土石,堵死通道,先淹吴军,城中粮草足以支撑到洪水退去,永绝后患。” “水火无情呐!”曹仁一声轻叹,终于点头道:“军师所言极是,为顾全大局,只好出此下策。” 遂传将令,命司马懿趁夜出城,往下邳与臧霸会合,对付潜入徐州的吴军,暗中又派常雕带领三千预备役,扮作百姓分批前往淮水上游,挖掘河道再淹寿春。 第422章 齐心协力 雨声如注,行营中的孙权心绪烦乱,眼看就要破城,却因这场大雨停歇,功亏一篑。 正忧闷之时,亲兵端药汤进来,帐帘掀开,看到门外的水柱,忽然心头一动,忙吩咐道:“速传吕范、贾华来。” 二人进帐,孙权吩咐道:“天不助我,令曹军有喘息之机,若等天晴,再攻城难如登天,需另寻良策。” 吕范蹙眉道:“已是梅雨时节,淮南天气如此,恐难出兵。” 孙权冷笑道:“孤有一计,破寿春易如反掌。” 吕范问道:“不知主公有何良策?” 孙权双目微凛,缓缓道:“昔日大都督攻破寿春,二位将军可还记得曹军如何复夺城池?” “此事震动淮南,天下尽知,末将岂能……”吕范正说话,忽然脸色大变,惊呼道:“主公莫不是要……” “不错!”孙权微微点头,握拳道:“不破寿春,便不得踏入中原,上一次为贼所算,此次吾用曹贼之计,破他城池,此乃天道轮回之理也!” 吕范忙劝道:“先前曹军水淹寿春,大失人心,主公若用此计,恐怕不妥。” “曹操淹得,孤便淹不得么?”孙权沉喝道:“多少江东男儿陨身寿春,比之淮南数万百姓又如何?刘琦已取关中,将破中原,若再不进军,大事去矣!” 贾华抱拳道:“主公所言极是,近来各营折损过半,将帅多生退意,若早用此计,保住兵力,我等早已踏入中原。” 孙权看着二人言道:“二位将军乃吾之心腹,故此计只与汝二人商议,贾华需看护中军,只能由子衡领兵,贾华自护卫中选出一千心腹,扮作百姓掘堤,此事不可泄露。” 吕范见孙权对他如此信任,也深知此事影响重大,抱拳道:“主公吩咐,末将肝脑涂地。只是一旦掘堤,水势难以掌控,城外各营兵马需早撤离。” 孙权笑道:“子衡自去准备,稍后吾召集众将议事,只说雨季将至,无法攻城,要连夜退兵。” 吕范领命而去,贾华正要传令升帐,孙权却摆手道:“不必着急,此时退兵,若被曹军哨探察知,必生警惕。” 贾华疑惑道:“要等到几时通报?” 孙权长身而起,缓步走出案几,从容计算道:“吕范往河岸需两个时辰,五百人掘开河道需一个时辰,洪水到此也要一个多时辰,三更升帐,卯时拔营,辎重先退,精兵断后,待洪水到时退兵足矣!” 贾华抱拳道:“主公英明,我军方退,洪水便灌入寿春,曹军必防备不及,叫他们也尝尝水淹的滋味。” “正所谓报应不爽,此番必叫曹贼自食恶果!” 孙权负手站在营门前,感受着门缝里吹来的冷风,大有一股运筹帷幄的气度。 吕蒙已派人前来报信,顺利渡河北上,于沿海之地贿赂当地官员,人马正集合准备攻郯县。 此时能否攻破寿春已经不重要,只要将曹仁这股兵力困死城中,吕蒙便可趁徐州空虚拿下东海郡。 曹仁全军覆没,江东水军便可北上取彭城,再联合周瑜人马,自领大军随后,三路齐发,徐州已是囊中之物。 …… 常雕领兵至淮水上游,此处有南岔河流向寿春,正是当初曹军挖掘河堤之处。 将近四更,曹军冒雨到岸边,火把大多被雨浇灭,忽明忽暗的亮光不敢冒险到对岸,常雕将人马分作三队,就在东岸轮流挖掘河堤。 正忙碌之时,吕范领兵自西岸悄然赶到,未免被曹军发觉,吕范自南岔河岸绕行,见河堤旁亮着火光,以为曹军已有防备,不禁暗皱眉头。 命士兵藏于远处,带着十名护卫悄然来到岸边,却隐约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由一愣。 仔细看去,却见对岸许多百姓,正挥舞铁锹,奋力挖掘河堤。 “嘶——”吕范吃了一惊,蹙眉道:“莫非吴侯对我不够信任,另派一支人马来掘堤?” 想起方才帐中自己劝谏,孙权神情不悦,吕范心中叹息,马上将远处士兵招呼过来,命大家马上动手,不得懈怠。 这边吴军点起火把动手,对面的曹军也愣住了,纷纷举起铁锹、铁镐戒备,却见对面只顾低头掘堤,手中并无兵器。 常雕在短暂的吃惊之后,激动喝道:“快愣,挖着干嘛?” 曹军看到对岸只是普通百姓,只有铁锹,并无弓箭,两下隔河相对,倒也没有威胁,纷纷再次动手。 “老大,这是什么情况?”后面休息的千夫长一头雾水。 常雕冷笑道:“此必是淮南百姓不堪被吴军欺压,私自组织人手来挖淮河,要将吴狗尽数淹死。” 千夫长笑骂道:“孙权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前次偷袭合肥,被张将军逍遥津杀得丢盔弃甲,此次又来围攻合肥,却败在老大手里,要是能淹死孙权,老大你可就一战成名了!” “还为时尚早!”常雕笑得眼睛里开了花,嘴上却说道:“全仗诸位兄弟,功成之后赏赐人人有份。再加五百人来,都给我加把劲,可不能输给那帮泥腿子。” 千夫长得令,马上到后方传令,曹军无不欢呼起身,纷纷挤到岸边开挖,争先恐后,好不热闹。 “加快速度,不得有误!”吕范听到对面欢呼,以为他们要抢功劳,亲自抢过一把铁锹开挖。 双方人马在东西两岸奋力挖掘河堤,暗淡的火光下,铁锹挥舞,铁器声和着雨声,奏出一片和谐的劳动场景。 原本至少一个多时辰才能挖开的河堤,被两队人马齐心协力,相互竞争,不到一顿饭的工夫,便挖开一丈宽的口子。 汹涌的河水冲击岸堤,将仅剩的土石冲垮,留在中间的石闸形同虚设,如一座孤岛瞬间便被洪流淹没。 轰隆隆—— 奔涌的淮河水再次倾泻而下,漫过南岔河的河道,向两岸蔓延开来,往寿春方向奔腾而去。 “干得不错!”常雕看着对岸远去的百姓,招呼士兵们向后退开,大笑道:“碧眼儿不得人心,天必罚之,回城交令。” 曹军挥舞铁锹欢呼而去,他们都明白,这趟洪水下去,吴军全军覆没,寿春之围自解,他们今后便不用提心吊胆辛苦守城了。 第423章 弄巧成拙 吴军成功挖开河堤,向西撤回,沿途听得惊涛如闷雷,席卷向寿春,士兵无不欢欣,都在议论淹死寿春曹军,叫他们自食恶果。 吕范一路上却心事重重,没想到孙权会再派人马,显然对自己不再信任,莫名生出危机感。 自孙权坐领江东后,对孙策旧部虽多加安抚,但并不重用,除周瑜外,大多皆遭意外或病故,有人传言这是孙权暗中刻意为之。 吕范与孙策早在寿春便结识,追随左右多立功劳,颇受孙策器重,本为得遇明主而欣慰,却不料突遭横祸,令人惋惜。 孙权初掌江东,倒也能举贤任能,但随着长大成人,近年来独断专行,对孙策旧部刻意打压,吕范也战战兢兢,所幸他一向清贫自守,从不结好外人,还颇受重用。 经此一事,吕范便有些心神不定,自太夫人死后,东吴突然传出各种谣言,甚至议论孙策是被孙权阴谋害死,一时间人心震动。 孙权为此勃然大怒,命韩当亲自督解烦军,彻查朝野各地,将散布谣言之人抓来审问,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此次孙权亲自北征,既有开疆扩土之意,也是为分散矛盾,将众文武全力准备战事,不再每日闲着胡乱猜忌。 吕范正想着此次回去该如何自保,士兵来报,前方田地已被洪水淹没,无法通过,只能继续向西绕行。 …… 吴军大帐中,灯火通明,孙权甲胄在身坐于帅位,环顾满脸疑惑的众文武,嘴角噙着一抹自得的笑意。 任凭鲁肃多智,黄盖、韩当等久经沙场,至今也猜不透他的计策,他终于在韬略方面胜过这些老臣。 黄盖抱拳道:“寿春城池多处破损,可趁机多造投石车、冲车,只等天晴,便可一鼓作气破城,此时退兵,岂非前功尽弃?” 韩当等将也都纷纷请令,不愿就此退兵,都准备为死去的同伴报仇。 鲁肃也心中疑惑,先前孙权还要强攻寿春,发下豪言不破城绝不退兵,为何突然又要连夜退兵? 虽然不明其意,但他知道吕蒙已潜入徐州,此时万不能退,劝道:“我等屯兵于此,正为牵制曹仁,望主公三思。” “哈哈哈,孤自有妙计……”孙权抚须大笑,正要高谈阔论一番,忽然守军匆忙报进。 “报——有洪水蔓延大营。” “嗯?”孙权微微蹙眉,摆手道:“连日降雨,难免有河道满溢,不必惊慌,先挖土阻挡。” 守军退下,孙权正准备命各将回营,准备拔营起行,便见一股洪水自帐角涌入,转眼间便到众人脚下。 韩当第一个发现,惊呼道:“何处发洪水?” 鲁肃等人都站起来,安营扎寨首要之事便是防备水火,四周都有壕沟水渠,营内也能排水,怎会有这么大的水漫进来? “报——大事不好,东营被洪水淹没!” “报——西营淹水!” 众人惊慌之时,各营急报传来,韩当、黄盖等将大惊失色,转眼间洪水充满营帐,已经没过脚面。 孙权也脸色大变,猛然起身,拍案大喝道:“快撤!” 贾华急忙上前搀扶孙权,鲁肃也发现这水势极大,意识到不对劲,急问道:“主公是否知情?” 孙权快步向外走去,水势已快到膝盖,大吼道:“快备马,来不及解释了。” 才出营帐,只见四野黑压压一片,到处都是波涛之声,夹杂着士兵的惨叫,深夜里看不清洪水究竟有多大。 等亲兵找到火把点燃,放眼望去,四周尽是浑浊的河水,孙权浑身湿透,伤口又开始痛痒,低骂道:“吕范误我!” 吴军惨叫连天,各自争抢坐骑往南撤退,大多数士兵都被困在水中,虽说吴人大多都会水,但在这洪流之中,也只能无奈挣扎。 等到天色微明,众将护卫孙权逃至合肥境内,回头看去,只见将士们满身污泥,盔甲不全,只有两千余人跟随。 韩当兀自惊魂未定,疑惑道:“如此大的洪水,除非淮河决堤……” “此必又是曹军挖掘河堤!”黄盖猛然醒悟,大骂道:“曹贼如此歹毒,必会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曹仁老贼,我日他先人!” “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 一时间军中人人大骂,咬牙切齿,各种粗言鄙语不绝于耳,仿佛又一次洪水爆发,气势惊人。 孙权脸色铁青,气得浑身发抖,没想到吕范行事如此果决,放水反淹了自家兵马。 鲁肃在一旁安慰道:“曹仁用此拙劣之计,寿春必定也难守住,主公先回合肥休整,待洪水退后,再取寿春不难。” “此计……拙劣?”孙权茫然看向阴沉沉的天空,声音沙哑。 鲁肃言道:“自来用计都为败敌,岂有自伤之理?曹仁弄巧成拙,自困城中,只要子明拿下东海郡,便可派大军自广陵北上支援,则徐州可得。” 孙权默然点头,拨马先行,思索着该从何处调兵,东吴将士一路骂骂咧咧退往合肥。 寿春城四周被洪水包围,水势没过半截城门,如同一座孤岛,曹军却在城上挥舞兵器欢呼。 城外一片狼藉,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层帐篷衣物,还有不少面容狰狞的尸体,吴军如池塘中的死鱼一般,成片成片漂浮着,数不胜数。 牛金咬牙大骂道:“江东自诩水军强盛,水战无人能敌,这一场大水,叫他们变作死鱼,原形毕露。” 曹仁望着无边无际的洪水,却无奈一叹,摇头道:“此举毕竟有伤天和,两次水淹,恐寿春境内数年内再无人烟矣!” 牛金却道:“都督不必悲悯,死的都是吴军,此次江东精锐尽出,大半折损寿春,可比张文远逍遥津之战,数年内孙权再无力北上。” 曹仁目光深沉,同样是大破东吴十万兵,甚至他都没有动手厮杀,却怎么也觉得不配和张辽相比。 蒋济言道:“但愿洪水早退,大都督才能分兵及时支援徐州,将吴军击退,方可永绝后患。” 曹仁手按城墙,轻叹道:“周瑜已取北海、东莱二郡,钱粮足备,收买人心,足比一方诸侯,其患更甚孙权十分。” 孙权虽退,但另有一支人马潜入徐州,周瑜又在青州站稳脚跟,夏侯惇几次出战不利,整体形势还是不容乐观。 第424章 奇袭徐州 寿春厮杀正酣之时,吕蒙带领精兵混在商船中顺利北上,在沿海一带买通官员,避过船只检查,自海岸潜入东海郡。 吴军分批向西,进入伊芦山会合,此次只带凌统、朱然两位年轻小将,三人眼看就要攻城,无不激动。 吕蒙言道:“此番奇袭东海,意在占领徐州,北应大都督,南接主公大军,只取郯县恐难守住,还需取厚丘,此地既能抵挡下邳曹军,又可退往广陵,二位将军谁敢当此大任?” 朱然抱拳道:“在下随主公伴读,这两年一同研习兵法,颇有心得,取厚丘易如反掌。” 吕蒙也担心凌统太过鲁莽,正合心意,点头道:“义封守城,某可安心取东海,破城后只需坚守不出,便无大碍,千万不可贸然出战,若失此地,吾等非但前功尽弃,后路亦被断矣!” 朱然抱拳道:“将军放心,除非主公亲来,绝不出城。” 吕蒙遂分兵一千,命朱然换上曹军衣甲,扮作下邳援军前去赚城,厚丘只是一座小城,守军并不多,必不会有太多疑心,只要开城便可取之。 朱然走后,凌统言道:“末将也可换曹军铠甲混入郯县。” 吕蒙却道:“郯县足有两万守军,我等并无外援,贸然进城是置己于险境也!军中器械,此去只可智取不可强攻。” 凌统问道:“将军有何良策?” 吕蒙言道:“郯县虽兵多,却无大将统领,某早有计策,公绩领兵先行,按我吩咐行事。” 凌统领命,先带五百精骑杀奔东海郯县,吕蒙领其余兵马随后跟进,威慑曹军守军投降。 吴军逼至城下,守军远远望见,立刻擂鼓鸣锣示警,东海郡守傅方急忙来到城上查看敌情。 都尉傅硕笑道:“兄长勿忧,不过数百东吴兵马,必是从沿海偷袭而来,不足为虑。” 傅方捻须打量城下,只见一员武将催马而出,立于护城河下,横刀立马大喝道:“曹操已是丧家之犬,尔等还不早降?” 傅硕大怒道:“江东鼠辈,安敢小觑中原人物?定将此贼斩于马下。” 傅方蹙眉道:“数百吴军便敢深入敌境,恐有所倚仗,不可轻敌。” 傅硕傲然道:“区区小股兵力,岂非送上门的功劳?此正是助我兄弟升赏,不可错过。” 傅方还在犹豫,傅硕已下城点兵,命人打开城门,摆开阵势与吴军交锋。 自任东海郡守三年,傅方上下打点,本该升徐州刺史,历练后便可入朝,眼看就要功成名就,光宗耀祖。 不想曹操兵败濡须,吴军反攻淮南,调曹仁督徐州兵马,兼任刺史之职,迟迟不得升迁,兄弟二人心又急又无奈,眼看立功机会送到眼前,怎能按捺得住? 傅硕挺枪沉喝道:“本督傅硕,从不杀无名之辈,来者通名!” “谋乃江东凌统是夜!”凌统冷然一笑:“我看你才不过无名之辈。” 傅硕大怒,催马来战凌统,城上傅方紧张观战,命人擂鼓助威,先试探吴军虚实。 郯县城外鼓声震天,二人在阵前厮杀,傅硕首次迎敌,精神抖擞,一杆枪神出鬼没,十余合后杀得凌统手忙脚乱,招架不住。 “原来只是小队偷袭!”傅方见状大喜,期待着傅硕一举除掉来敌,好上报功劳。 正期待之时,忽然远处尘土飞扬,旌旗飘展,竟有大队人马快速逼近,傅方大惊,急忙鸣金收兵。 傅硕正待趁胜杀敌,听得号令,不得已退回城中,埋怨道:“我正要破敌立功,兄长为何鸣金?” 傅方指向远处,神情凝重:“敌军大队已到,东海境内竟毫无消息,他们究竟从何而来?” 傅硕快步来到城头,只见数千吴军来至城下,一将催马到城下大喝道:“江东吕蒙在此,谁敢出城一战?” 傅硕握拳道:“哼,吕蒙小儿也敢嚣张,看我再去厮杀。” 傅方摇头道:“数千吴兵入境,各地竟未通报,只恐其中有诈,吕蒙乃江东名将,不必再与他拼斗。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先派人打探虚实,再思破敌之计。” 傅硕无奈,只好带兵守城,又派人打探东海郡消息,看这股吴军究竟从何而来。 吴军喊了一阵,见无人出城,看天色不早,便退后三里安营扎寨,派人伐木赶造军器,准备攻打郯县。 晚饭过后,傅方传众将到府衙,对众人言道:“吴军不知从何而来,但据探马所报,后方并无大军。此三千孤军深入,实乃天赐功劳,诸位立功之时升赏到矣!” 傅硕大喜,抱拳道:“府君尽管吩咐,我等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傅方言道:“吴军潜行而来,辎重粮草不足,营寨粗陋,将士疲惫,今夜前去接应,必能大获全胜。今大都督正在寿春对敌,正是用人之际,若闻我等消息,必会重用诸位。” 众人无不喜悦,立刻回营准备,由傅硕带领出城劫营,如今曹营正缺统兵大将,空位极多,只要杀敌立功,马上就能升职。 等到四更时分,士兵饱食完毕,傅硕亲自带领五千精兵往吴军大营而去,另外再分三队,各有两千人马包抄,围歼吴军。 初秋夜色微凉,傅硕兵至敌寨,派斥候近前观察,果然敌军毫无防备,马上传令人马出动,直冲入大营之中。 早有士兵准备干草火把,冲入寨中便四处放火,一片呐喊声中,火势借着夜风蔓延开来,转眼间火光冲天,照亮半空。 埋伏于营外的三路人马见到信号,立刻包围过来,将吴军大营团团围住,各自就近从营门中杀入。 傅硕一马当先,连越过数座大营,冲至中军帐前,一枪挑开帐篷,仰天大笑道:“吕蒙小儿,哪里……咦?草——” 只见火光之下,帐中只立着一个草人,顿时心中一沉,大喝道:“有埋伏,快撤!” 话音未落,便听到营外人嘶马叫,曹军还在烟火中四处抢夺军器物资,听到鼓声,还以为是埋伏在外的自家人马,不以为意。 忽然无数箭矢从天而降,还夹杂着许多火箭,射向了曹军之中,旁边营寨也烧起大火,将他们反包围在火中。 第425章 徐州之变 傅硕发现营中无人,便知中计,连忙招呼亲兵往城内撤退。 “哈哈哈,尔等中吾之计矣!”刚到营门口,便听一人放声大笑,火光之下,正是凌统领兵追至。 “手下败将,找死!”傅硕低吼一声,舞动钢枪狠狠刺过去。 虽然中计,但他知道吴军数量不多,并未过于惊慌,此时见凌统挡住去路,便想将其顺便斩杀,若能顺势杀败这些吴军,便能反败为胜,足以一战成名。 咣—— 思索之中,一股巨大的力量反震过来,手中枪竟握不住,差点脱手而出,傅硕大惊。 凌统大笑,拨马转回又来厮杀,在他身后,五百随从正是当年追随凌操的旧部,个个能征惯战,各自结成阵势,前军护卫,后军乱箭齐发,射向慌乱的曹军。 傅硕与凌统交手数合,便被杀得手忙脚乱,只觉得两手沉重如山,手指微微发抖,方知其白日故意相让,心中愈发惊慌。 “撤,快走!”傅硕嘶吼一声,奋力刺向凌统,想将其逼退,趁机逃走。 凌统微哼一声,并不答话,舞刀狠狠劈过去,凌厉的刀势闪过,傅硕不敢迎接,急忙侧身拨马躲避。 却不料凌统早已料到,刀刃转动,划过一道弧线,只听噗嗤一声轻响,刀刃打碎护心镜,只发出短促的惨嚎,便口吐血块坠落马下。 此时曹军正被堵在营门口,后面焰火弥漫,奋力冲杀出来,见到傅硕被斩,一片哗然,不少人翻身又转入营中。 “杀!”凌统马不停蹄,挥舞大刀直杀进乱军之中,来回冲突,如入无人之境。 西营处曹军被凌统杀散,北门外曹军遇到吕蒙,三名都尉转眼便被斩杀,曹军吓得丢盔弃甲,四处逃窜。 曹军被困在营中,一片大乱,凌统与吕蒙会合后,驱赶乱军往郯县而来,欲趁势一鼓作气杀入城中。 傅修正在城上等候消息,忽见逃兵归来,得知傅硕中伏,忙命人开城将败军放回城中,等候傅硕回城。 黑暗之中分辨不清,待发现后方一支骑兵追至城下,想要阻挡关门已经来不及,凌统一马当先冲入城门,占住内城街口,曹军无人敢上前厮杀,一哄而散。 “大事去矣!”傅修在城楼跺脚长叹,来不及回府衙,带领随从官员从西门逃走。 天明时分,吴军已占领郯县,吕蒙安抚城内官员,命其出榜安民,严令军卒不得扰民,稳定人心才能在徐州立足。 凌统意气风发,大笑道:“将军白衣渡淮智取徐州,功勋比大都督丝毫不差。” “大都督用兵如神,胜我十倍!”吕蒙对周瑜还是十分敬服,但眼中却难掩激动之色,言道:“东海消息传出,徐州震动,曹仁必会分兵来攻,主公便可趁机取寿春,北上与我等会合,接下来还有一番苦战,告诫全军不可大意。” 凌统领命而去,吕蒙也忍不住心潮澎湃,此番他设下奇谋,又亲自统兵,一战攻入徐州,向北到琅琊便可与周瑜联络,向西可直取彭城,只要孙权北上接应,便可建奇功。 如今周瑜虽然北上青州,但他在军中的威望还是无人能撼动,犹记当年孙权劝学,对他谆谆教导,似乎对周瑜独掌兵权心存忌惮,急需培养心腹。 此番君臣二人配合默契,建功立业,不敢说能与周瑜分庭抗礼,至少也能在军中有一席之地,再有孙权提拔重用,何愁不能垂名后世? …… 吴军奇袭郯县,东海郡沿海数县俱降,消息传出,徐州境内一片震动。 此时臧霸还在与司马懿商议出兵之事,江东水军已自淮水逼近寿春,威胁下邳,境内人心惶惶。 而司马懿只是猜测吴军袭击徐州,虽有曹仁将令,臧霸也不敢将兵马尽数调走,将下邳拱手相让。 臧霸自归顺曹操后,曹操命他镇守徐州境内,一直独掌泰山旧部,大权在握,连曹仁都不敢轻易调动,司马懿也只能无奈等待局势变化。 先是厚丘消息传来,臧霸信了几分,正传令准备钱粮时,郯县败军逃回,臧霸大吃一惊,方知司马懿所言不差。 与此同时,寿春战事报至,吴军又被淮水所言,十万人马几乎全军覆没,孙权败退寿春,水军也退回盱眙。 臧霸急道:“悔不听军师之言,我们连夜出发。” 司马懿此时反倒不着急了,随意浏览了几封信,言道:“郯县已失,此时不可贸然进兵。” 臧霸疑惑道:“先前军师急着发兵,此时却反倒踟蹰不前,岂不闻救兵如救火?” 司马懿叹道:“先前是为救郯县,不得不急,今郯县已失,吴军士气正盛,必有防备,若轻易出兵,反中其计!今徐州上下都在观望郯县局势,若前军遇挫,人心不稳,局势危矣!” 臧霸问道:“那该如何去救?” 司马懿双眸深沉,淡笑道:“吕蒙奇袭徐州,虽是一招妙棋,但需孙权大军为后援,方可成功,如今孙权大败,后续乏力,妙棋便成了险棋。吴军孤军深入战境,乃兵家大忌,且叫其先知寿春消息,必会方寸大乱,军心不稳,此时吾趁势出兵,收复各地易如反掌。” “军师高见!”臧霸第一次正视这个年轻人,此人能受曹操器重,委以淮南重任辅佐曹仁,果然不同凡响。 略作思索言道:“吕蒙分兵取厚丘,分明是准备后路,不如先发兵取厚丘,断其归路,将吴军一网打尽如何?” 司马懿摇头道:“将军只管从容发兵北上,吾自有对策,厚丘已无关紧要。” 臧霸咬牙骂道:“江东鼠辈向来鬼鬼祟祟,先前偷合肥,此番又来偷袭徐州,某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司马懿笑道:“吾闻孙权劝学吕蒙,令人刮目相看,已在江东传为佳话,先前寿春对战,颇有些智略。然今观其所为,心性还是太过急躁了些,年轻人急于立功表现。岂不闻:欲速则不达?” “到底谁才是年轻人?”臧霸暗自撇嘴。 看着一脸深沉的司马懿,却心中凛然,此人年纪轻轻,却做事沉稳,行为老辣,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第426章 少年英雄 吕蒙成功取东海,出榜安民,派人打探寿春消息,亲自操练人马,准备一鼓作气攻克徐州,入主中原。 府衙案几上摆着徐州地图,吕蒙正勾画攻下邳、彭城,进兵中原的路线,只等与孙权会师,便献上十大定中原之策。 正筹谋之时,亲兵匆忙跑进来,禀告孙权在寿春大败,曹军大队人马正往东海赶来。 “不可能,绝不可能!”吕蒙猛然起身,急问道:“主公十万大军围攻寿春,怎会大败?” 亲兵将曹军水淹寿春之事详细禀告,此时外人还不知孙权暗中派人挖渠,都以为是曹仁故技重施。 “曹贼,安敢如此狠毒?”吕蒙大怒,将手中笔折断,怒吼道:“曹仁坏某大事,我与你势不两立!” 吴军精锐尽失,孙权已退回合肥,无力北上支援,意味着中原计划泡汤,一战成名的机会消失。 凌统闻讯赶至,劝道:“主公大军败退,我等将陷入孤绝之地,当趁曹军未至先退。” “我等历经生死建此奇功,岂能未战便退?”吕蒙脸色阴沉,咬牙道:“曹仁被困寿春,大军不得出,来敌必是各处守备军,其实不足为虑,功绩莫非怯敌乎?” 凌统年轻气盛,顿时脸色涨红,抱拳道:“为将者临阵死斗,当以马革裹尸为荣,吾堂堂江东男儿,定要横扫中原。” “此言极是!”吕蒙欣慰点头,笑道:“今曹军四面临战,精锐皆在关中、中原一带,徐州大多是乌合之众,只要我等守住东海,伺机取琅琊,无需主公接应,便可联合大都督谋取中原,拓江东基业,建此奇功,足垂名竹帛矣!” 凌统听得双眼发光,大声道:“大都督与将军联手,中原之辈谁能匹敌?” 正商议之时,探马来报,下邳两万援军已到境内。 凌统请令道:“只需五百军,末将必破来敌。” 吕蒙冷笑道:“曹军多次调兵,其兼程而来,必急于夺城,却忌惮朱然军袭击其后,必向东断吾与朱然联络,只需略施小计,便可破之。” 遂命凌统出城到沂水埋伏,将人马分作三部,待曹军半渡之时击之。 吴军等了一夜,却不见曹军到来,凌统再派人打探,却报曹军并未渡河向东,大军沿河北进,竟直取郯县,凌统大惊,忙领兵退回。 吕蒙早已闻报,蹙眉道:“不想竟是司马懿统兵,此子颇有谋略,其先出寿春,水淹之计必出此人之手,年纪轻轻便如此狠辣,若不早除,恐为江东大患!” 凌统言道:“待曹军围攻郯县,可命朱将军袭其后,里应外合一举破之。” 吕蒙冷笑道:“吾命朱然取厚丘,正意在于此,既然司马懿不顾背后,轻视我等,必叫他追悔莫及。” 凌统守城巡逻,吕蒙则派人向朱然送信,命其支援郯县,袭击曹军之后。 思前想后,还是不甘心就此退兵,又向孙权写信,劝其自邗沟调兵北上,与淮阴水军占领东海沿岸之地,水陆并进,便可与周瑜南北发力,定徐州、取中原。 凌统正与吕蒙外甥邓广巡城,远远望见远处尘土飞扬,曹军先锋逼至城下,个个气势桀骜,杀气腾腾。 阵中一将打马而出,大喝道:“江东鼠辈,安敢袭吾徐州?泰山大将孙观在此,速来受死。” 凌统蹙眉道:“孙观何人?” 邓广负责军中情报斥候之事,闻言答道:“此人乃臧霸结义兄弟,与吴敦、尹礼、昌豨五人号称‘泰山五雄’,个个武艺高强,自黄巾之乱至今横行海岱,连曹操都忌惮三分,命其镇守徐州。” “哼,原来是草寇流贼!”凌统冷然一笑,“曹军欺我江东无人,正好斩此贼立威。” 邓广劝道:“泰山贼生性凶悍,公绩未可轻敌。” 凌统大笑道:“此等蟊贼何足惧哉?区区先锋偏将若不敢出战,何谈破敌?某先斩敌以振士气,再与曹军周旋不迟。” 邓广见劝阻不住,只好加派兵力看守城门,传令擂鼓助威,又命人向吕蒙报信,请他来主持大局,以防万一。 孙观见仅有五百吴军出城,阵前一员小将,大笑道:“江东果然无人可用了吗?竟派乳臭未干的小儿充数。” 凌统剑眉微挑,冷声道:“某曹贼五短身材,形容猥琐,麾下皆是流寇匪贼,歪瓜裂枣,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小子安敢猖狂?”孙观等早已为官多年,封侯拜将,最忌讳别人说“贼”,闻言大怒,拍马直取凌统。 凌统横刀招架,二马交错,只听一声巨响,孙观的刀反震回来,不由心中暗惊,本以为是个不知进退的少年,没想到却有如此力量,掉转马头凝神厮杀。 凌统数日前连斩几名曹将,已然信心十足,虽是对战孙观这种沙场老将,也怡然不惧,一把刀如怪蟒扭动,不到十合便杀得对方招架不住。 孙观心惊不已,猛挥一刀拨马便走,近二十年的乱战厮杀,能在每一次战斗中活命,正在于他对战场危机的嗅觉,此时再不走,就有性命之忧。 “老贼哪里走?”凌统轻抖丝缰,坐骑如流星赶月,几个纵跃便追上来。 当年逍遥津保护孙权立功,战后孙权将自己坐骑赐于凌统,此马是从辽东重金所购,江东仅有三匹,另两匹赐予周瑜、太史慈。 孙观听得身后马蹄声响,回头看时,凌统已经追到近前,吓得冷汗直流,大吼道:“小儿休要得寸进尺!” 凌统更不答话,拍马追到近前,大刀横扫,孙观手忙脚乱,便被一刀斩于马下。 曹军一片哗然,凌统正要挥兵掩杀,却听城上响起鸣金之声,只好拨马转回,领兵回城。 吕蒙赞道:“公绩又斩一员敌将,足比令尊之勇!” “宵小之辈,何足挂齿?”凌统双目微凛。 除了继承父志建功立业,他另有一个藏在心中的秘密,就是要为父报仇,一血当初被刘琦在营中羞辱之耻。 这几年甘宁名声大噪,威震中原,凌统深知此人之能,遍访名师苦练武艺,一日不敢懈怠,只杀孙观之流并不满足。 说话之间,曹军大军逼至城下,只见尘土飞扬,人喊马嘶,将郯县团团围住,莫名的肃杀之气笼罩城头,吴军纷纷严阵以待。 一将金盔玄甲,黑面虬髯,如泰山山神一般,打马到城下,冷喝道:“何人杀我兄弟,速来偿命!” 第427章 横行海岱 吕蒙看来将气势沉稳,言道:“此必是臧霸前来报仇。” 凌统冷笑道:“区区山贼何足道哉?末将再去斩了他。” 吕蒙略作沉吟,点头道:“公绩对敌,无论胜败,当适可而止,徐州取舍都在我二人身上,不可逞一时之气。” 凌统领命,带兵出城,吕蒙亲自下城掠阵,让邓广看他号令行事,不得有误。 郯县守军不足,要与曹军周旋,需先挫其锐气,若能斩杀臧霸,可事半功倍。 凌统打马出城,横刀喝道:“蟊贼正是被我所杀,你便是泰山贼臧霸么?” 臧霸双目微凛,冷声道:“小子好大的口气。” 正要出马,却见臧霸身后一将纵马而出,大声道:“这黄口小儿交给我来对付,何须老大出手?” 臧霸见是老三吴敦,遂拨马退后,在阵前观战,目光瞥向城门口的吕蒙,若有所思。 凌统经过几场厮杀,愈发有心得,不管来者何人,先将其斩杀再说,挥刀杀了上去。 吴敦报仇心切,看对方是个少年,更不以为意,挺枪直刺,二人在阵前交手十余合,不由心中暗惊,这少年果然实力不俗,怪不得二哥被斩。 心念转动,便生退意,虚晃一枪拨马回阵,凌统紧追不舍,臧霸拨马转出,横刀拦住。 当—— 一声巨响,二人坐骑人立而起,扬蹄嘶鸣,臧霸冷声道:“年轻人,休要——” “聒噪!”凌统大怒,拨开对方兵刃反手一刀又斩过来。 臧霸微哼一声,横刀再次架住,震得他双臂一沉,不由浓眉微蹙,不想江东竟出了如此一位少年。 “不知天高地厚!”臧霸被激起斗志,爆喝一声将大刀架开,二马交错间,也一刀横扫过去。 凌统冷哼一声,竟与臧霸举刀正面相迎,两人厮杀十余合竟不分胜负,曹军无不震惊,齐齐呐喊助威。 臧霸成名已久,但凌统初生牛犊不怕虎,先前所杀曹将都是无名之辈,此番与臧霸交手,才是真正考验实力之时,愈战愈勇。 司马懿此时也来到阵前,见臧霸竟与一名少年杀得难分难解,不禁蹙眉道:“江东又出英杰矣!” 吴敦满头大汗,咬牙道:“这小子有些本事,但他绝非我大哥对手,必死无疑。” 司马懿再想当下的曹营阵中,不由心中暗叹,自南阳一战大败后,曹军中人才便日渐凋零,几员成名老将屡被刘琦擒拿羞辱,年轻一辈难堪大用,局面如日薄西山。 反观孙刘两家,刘琦举贤任能,蒸蒸日上自不必说,江东也不乏后起之秀,吕蒙文武俱全,凌统英锐骁勇,先前交手的朱桓、朱然等小将,也个个实力不俗。 思索之间,两人已战三十余合,吕蒙见臧霸刀法沉稳老辣,担心凌统有失,鸣金收兵。 臧霸追至护城河边,被吴军乱箭射退,只好先回本阵,将人马分散扎营,准备围攻郯县。 孙观之弟孙康带人将孙观尸首抢回,跪在面前,大哭道:“凌统杀我兄长,请将军报仇,取其人头为我大哥祭奠。” 臧霸扶起孙康,叹道:“此子确实有些本事,不过你放心,孙观亦吾兄弟,此仇必报!” 吴敦几人也都扬言报仇,纷纷请令连夜围攻郯县,破城后将凌统碎尸万段。 司马懿劝道:“将军节哀,吕蒙、凌统皆江东精锐,吴军锐气正盛,天色将晚,此时攻城得不偿失。” 孙康大怒道:“死的不是你兄弟,净说些风凉话。” “不得无礼!”臧霸脸色阴沉,拦住孙康,向司马懿抱拳道:“军师,某自泰山聚众对抗贼军以来,正是以义气为先,方得众兄弟追随左右,若不能为兄弟报仇,如何服众?” 参军尹礼也道:“吴军奇袭郯县,不过三五千人,来时仓促,准备不足。如今我军足有两万,数倍于敌,不分昼夜轮番攻打,吴军必定支撑不住,明日便可破城报仇。” 吴敦阵前受辱,正觉面上无光,握拳大吼道:“对,踏破郯县,报仇雪恨!” 后面一群泰山军将领纷纷响应,个个挥舞兵器叫嚷,要为孙观报仇。 司马懿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寒光,却缓缓点头道:“将军义气深重,在下佩服,如今三军愤慨,若能借势破城,亦无不可!” “多谢军师体谅!”毕竟司马懿奉曹仁将令而来,臧霸还是要给司马懿面子,先抱拳致谢。 才转身传令道:“申时全军攻城,全力拿下郯县,某要取吕蒙首级当夜壶。” 吴敦、孙康马上回军中传令,曹军各自回营准备,埋锅造饭,一个时辰后点起火把,攻打郯县。 司马懿默然回到帐中,从袖中取出一封曹丕的密信,再看了一遍,放在灯下烧着,看着灰烬一声叹息。 臧霸虽归顺曹操,但自领泰山兵马和部分青州兵,与曹营众将若即若离,曹操先任其为琅邪相,割青、徐二州之地保守东方,随后淮南战事吃紧,又任徐州刺史、扬威将军对抗江东,但始终未能作为心腹使用。 自曹操北征鲜卑,军中传言病重难以回归中原,便传出臧霸有自立之意。 曹休先密报臧霸心有怨言,曾言:“国家不肯重用臧霸,若能借我步骑万人,必能夺回淮南,横行于江表。” 曹丕为此心中不安,又写密信给司马懿,让他在淮南设法削弱泰山军兵力,以免尾大不掉,甚至转投江东,反咬一口。 司马懿到下邳,见臧霸为人沉稳,处事老练,也能多听他建议,以为曹休忌惮臧霸之能,一直秘而不宣。 今日阵前一幕,方知这些泰山贼本性难改,臧霸虽有所收敛,但秉性桀骜,向来独断专行,连曹操都心存忌惮,不敢强行征调。 既然他们执意攻城,司马懿适可而止,也不再苦劝,正好令其两败俱伤,借机除掉这股隐患。 夜幕降临,但郯县四周却灯火通明,曹军在四门外搬运树桩燃起篝火,火把围绕全城,人马结阵,分作八队四门对郯县发起猛攻。 臧霸亲自跨马巡察督战,身旁跟着咬牙切齿的孙康,盯着城上的凌统,恨不得肋生双翅飞上城头,将那少年生吞活剥。 第428章 料敌先机 曹军彻夜攻打郯县,火光映红天空,本以为一鼓作气破城,不料吕蒙调度有方,到天明时依然未能登城。 东方大亮,臧霸盔甲上挂着一层露珠,脸色略显苍白,白白折损数千人,人马疲惫,只能传令暂退。 刚回营休整,准备早饭,忽然西门处喊声大作,却是凌统自城内出袭,待臧霸带兵支援时,早已返回城中。 连番受挫,曹军士气低迷,臧霸双目布满血丝,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大帐,见司马懿正在案前整理文书,嘴巴张了张,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司马懿轻叹道:“吕蒙之能可比周瑜,必料定将军急于报仇,吴军以逸待劳,此所谓欲速则不达也!” 臧霸将头盔顿在桌上,此时冷静下来,也知道行事过于鲁莽,抱拳道:“军师有何良策,还请赐教!” 从黄巾之乱至今,历经陶谦、刘备、吕布,泰山军能屹立不倒,正在于臧霸善于审时度势,深知进退之道。 强悍如吕布、隐忍如刘备,若不能识时务,终究灰飞烟灭。 “不敢!”司马懿似乎对臧霸的态度也有些意外,还礼道:“吕蒙善能用兵,颇有谋略,今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将军要破吴军,唯有顺势为之。” 臧霸双目微凛:“军师之意,要我继续攻城?” “正是!”司马懿点头道:“我等昨日远来,未及休整便连夜攻城,将军可做出不死不休之势。吕蒙见我军疲惫,定会出城劫营,可一举破之。” 臧霸微微点头道,略作沉吟问道:“军师之意,吕蒙今夜要来劫营,可将计就计?” “吕蒙多谋,先前便用此计诈郯县,岂能轻易中计?”司马懿却微微摇头,笑道:“然其分一军取厚丘,正是为准备后路,与郯县互为掎角之势,可随时支援。吾先不攻厚丘,正是为诱其出兵:只需除掉厚丘援军,再扮做吴劫营,吕蒙自以为得计,必里应外合出击,敌可破矣!” “军师高见!”臧霸恍然,起身向司马懿深施一礼,又出帐传令,分出青州兵准备继续攻城。 司马懿独坐帐中,眼眸中闪烁几许凝重,臧霸今日的表现,又让他另眼相看,此人之能不下于曹氏众将,若能加以重用,可堪大任,又担心曹丕弹压不住,适得其反。 臧霸传令后先去歇息,虽说司马懿认为吕蒙不敢出城,但也要以防万一,这可是他的全部家底,一旦手中无兵权,曹氏岂会重用自己? 辰时曹军再次发动进攻,两万兵马将郯县围住四面攻打,孙康、吴敦、伊礼几人各领所部人马,擂鼓进兵,一副不破城誓不罢休的态势。 郯县城上,吕蒙亲自督战,凌统和邓广各守一门,经历官渡之战后,曹军的攻城器械十分犀利,十部高大的井阑和厚重的投石车,对守军威胁极大,甚至无法反抗。 巨大的石块从天而降,带呼啸的轰鸣声飞上城头,的砸在城墙上,有的落入城中,声势骇人。 井阑上弓弩手不但能瞄准守军放箭,还为投石车指点方向,上下齐攻,让吴军苦不堪言。 待守军全部躲在城墙下,曹军分两队骑兵守护侧翼,中路步兵压进,弓弩手掩护攻城士兵逼近城下,抬着云梯到城墙下,如蚂蚁般攀登而上。 吕蒙手按宝剑,在城楼中紧盯着登城的士兵,此时投石车已不再发动,否则那些巨石不分敌我,反会将登城的曹军砸死。 “擂鼓,放箭!”吕蒙走出门楼,拔剑大喝。 城楼上吴军纷纷起身,一百箭法精准的弓箭手瞄准井阑上的曹军,其余弓箭手则向城下放箭,与此同时,准备好的滚石、檑木纷纷落下,砸向登城的敌人,开水、滚油也一并泼下去,凄厉的惨叫令人毛骨悚然。 经过一夜的攻防战,吴军的配合已经十分默契,其余三门战况也都相似,无需将领过多干预,各部都依次行事,城上乱箭齐发,如飞蝗般坠落城下,前方的曹军瞬间扑倒。 吴军虽然兵少,但个个都是精锐,加之陷入绝境,虽然疲惫,但无不奋力死战,曹军不断冲到城下,却无人能登城,郯县城外黑烟弥漫,尸骨如山。 一上午苦战,孙康等人见进攻无果,只能暂时休整后退,眼看郯县摇摇欲坠,却始终无法攻破,众人无不愤怒,军心愈发急躁。 曹军后退,吕蒙马上命各营士兵就地歇息,此时夏秋交替,天气正凉爽,铺了草席躺在城下街道上,倒地就睡。 凌统也一脸疲惫,见曹军围困城池,献策道:“曹军原来,连夜厮杀,士气必定低迷,今夜再去劫营,我二人合力斩了臧霸、司马懿,可解此围。” 吕蒙却道:“司马懿阴险诡诈,必有防备,更何况连夜交战,营中将士也都疲惫,孤军奋战非万全之计。” 凌统急道:“曹军攻势猛烈,今日便伤亡近千人,若长此以往,恐难坚持到援军赶来,这该如何是好?” 吕蒙冷笑道:“兵法云:十倍围城。曹军必十倍疲惫于我,这城外兵马皆泰山军旧部,臧霸心腹,一夜之间折损数千兵,吾料其不敢再全力猛攻。一鼓作气、再而衰,曹军此次退兵,败相已露矣!” 凌统疑惑道:“将军既也如此认为,我正要趁此时杀出,为何坐失良机?” 吕蒙扫视城外一片黯然的曹军大营,缓缓道:“公绩莫忘了朱然军!某命其屯兵厚丘,正为解今日之困也!臧霸自恃强横,不先取厚丘,却径直来攻郯县,欲一战平定东海,如此自大,必自取其辱!” 凌统蹙眉道:“然我等被困郯县,与外界音信断绝,如何报知朱然前来相救?” 吕蒙笑道:“吾既料定此事,如何又无安排?朱然临行时已有交代,此时想必已探知消息,正往郯县赶来,可自曹军背后突袭,我等里应外合,曹军腹背受敌,安能不败?” 凌统闻言大喜,抱拳道:“刘琦曾言: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此言正合将军,此番奇袭徐州,文武兼备,料敌先机,恐已超大都督矣!” 第429章 一战成名 曹军围攻郯县时,厚丘的朱然派人来打探消息,但城池被围得水泄不通,无法进城联络,斥候只好回报军情。 朱然在厚丘如坐针毡,孙权在寿春再遭大败,没有大军支援,他们孤军深入,形势十分危险。 得知吕蒙又被困,朱然忽记起临行时安排,吕蒙命他待曹军围城时从背后杀出,里应外合破敌。 当即尽起三千人马杀奔郯县,此时厚丘已无关紧要,唯有背水一战才能翻转局势,将这股曹军击败,徐州再无兵马能与他们抗衡。 吴军兼程而行,半夜时分将至沂水,此时将近中秋,一轮明月悬挂碧空,四野俱寂,远远望见一片滩涂,周围芦苇丛生。 朱然想赶在天明之前到达郯县,平明时分守军最为松懈,可趁机袭营,在城外放火,吕蒙听到动静,便可趁势杀出。 计算好路程后,命人稍作休整,约莫四更时分,吴军穿过浅滩,渡河往郯县城下杀来。 东海一战,震动中原,吕蒙名声大噪,随后凌统连斩数员曹军大将,被传为江东英杰,唯有朱然守厚丘一事无成。 这三人之中,吕蒙最受孙权器重,凌统最受孙权爱护,但要论亲近,当属朱然第一。 当年孙策执掌江东时,朱然就随孙权在吴郡一同学习,交情甚笃,此次命他领兵袭徐州,也有建功升迁之意。 如今孙权虽败,但只要吕蒙在徐州站稳脚跟,一样可牵制曹仁,只需另遣大军北上支援,便可拿下徐州。 奇袭之功虽属吕蒙,但他反陷重围,自己孤注一掷前往救援,便有扭转局势之功。 一路思绪如潮,朱然越想越激动,大丈夫不能建功立业,与这明月清风何异? 正想着稍后该如何厮杀之时,忽然左边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数名士兵哀嚎倒地。 朱然浑身一震,扭头看去,只见芦苇丛中火光隐现,火矢夹杂着箭雨冒出来,右边矮丘后鼓声骤响。 “有埋伏,结阵!”朱然挥舞长枪怒吼。 侧翼吴军早被乱箭搅乱阵型,此时火矢又迎头射来,顿时大乱,还未做出反应,乱箭便从天而降。 嗖嗖嗖—— 尖锐的破空之声令人心悸,火矢摇曳着长长的焰尾落下,不仅士兵衣甲着火,脚下和旁边的芦苇丛也燃烧起来。 吴军胡乱奔走,躲避箭矢,扑灭火苗,前后挤作一团,惨叫声此起彼伏,有些人慌不择路,陷入泥沼之内。 中秋时节天干物燥,芦苇大多叶子干枯,遇火即燃,霎时间浓烟滚滚,弥漫上半空,将朦胧的月色完全掩盖。 “往前冲,随我来!”朱然见后路火起,大声呵斥部下,奋力向前冲杀。 矮丘上伏兵出现,漫山遍野亮起火把,曹军摇旗喊杀,将吴军去路挡住,坡上也有乱箭射下。 吴军战战兢兢,都挤在朱然左右,四面结阵布防,只这一会工夫,已经折损过半人马,不少人卷入芦苇丛中,被大火烧死。 朱然紧握长枪,身后浓烟滚滚,不辨方向,咬牙盯着坡上之人,沉声道:“何人拦路,可敢与某一战!” 坡上一将大笑道:“江东鼠辈,整日就会偷偷摸摸,今天先取你狗命为我兄弟报仇。” 原来埋伏在这里的正是孙康,司马懿要安排伏兵,孙康报仇心切,主动请命领兵前来,想先用朱然的首级为孙观陪葬。 朱然见对方并不出阵,反命曹军张弓搭箭,挺枪大吼道:“狭路相逢,唯勇者可生,随我杀!” 躲在一棵大树之后,抬头看去,只见四周都是火光,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敌军,不禁头皮发麻。 朱然身旁的吴军也是江东精锐,其中有两百人是孙权护卫车下虎士,此时身陷重围,无不拼死一搏,奋勇向前。 朱然居中催马向前,舞枪挡开箭矢,坐骑飞奔而上,左右车下虎士护卫,如滚滚浊浪蔓延上山坡。 孙康虽是孙观之弟,但并无武艺,平日里在军中掌管粮饷,本以为此次埋伏势在必得,哪想到吴军如此凶悍,竟冒死冲杀,自己先慌了手脚,拨马便往阵中退去。 曹军正竭力结阵抵抗,被孙康扰乱,十几名亲兵都往后逃走,中军一片混乱,吴军转眼便冲杀到近前。 两翼的士兵多为弓箭手,只来得及放出一轮箭矢,便被骑兵冲撞,中军大乱,不少人惨叫倒地。 “狗贼安敢猖狂?”朱然纵马奔到孙康面前,大吼一声挺枪便刺。 “啊——你,你不要过来!”孙康大惊失色,在马上绝望嘶吼。 朱然催马赶上,一枪刺中孙康后心,只听一声惨叫,人便被挑落马下,滚到路旁芦苇丛中。 “杀!”朱然直冲向坡顶,山上的曹军见势不妙,纷纷往两旁逃去。 朱然带兵一口气冲到山顶,曹军早已四散而走,回头看时,只见山下四周都是火光,浓烟滚滚直冲半空,仅有寥寥几人狼狈逃出。 “好狗贼!”朱然仰天怒吼。 这三千兵马有两千是朱治旧部,自江东追随而来,一千是淮南新兵,都算孙权赐给自己的私兵部曲,竟就这么稀里糊涂葬送了。 一名家将清点人数,到近前劝道:“少将军,只剩三百余人,无力救援,恐还有曹军杀来,还是先回厚丘自保要紧。” 莫大的希望落空,朱然有些失魂落魄,带兵自北部渡河,往厚丘撤退。 天明时分来到城下,派人上前叫门,却见城上打出曹军旗号,一将大喝道:“尔等已是丧家之犬,若愿缴械投降,本将容尔等进城。” 朱然大怒,催马到城下大吼道:“狗贼,有胆下城与我一战!” 那人手把城墙大笑道:“吾堂堂朝廷命官,岂与鼠辈交手?” 朱然枪指城头厉喝道:“汝是何人?” “吾乃下邳陈肃是也!”那人傲然笑道:“昔日孙权偷袭广陵,被先父几十个火把惊退,未战先败。今日尔等又故伎重施,吾特来清剿,徐州之地,岂容鼠辈猖獗?” 当年广陵之战是孙权首次统兵,十万兵马被陈登虚张声势惊退,孙策才不得不亲自到丹徒整兵雪耻,最终遇害,这是孙权最不愿提及的战事。 朱然愤怒不已,纵马冲到桥头,城上乱箭射下,无奈只能带着残兵退往伊芦山隐藏,探听郯县消息再做打算。 第430章 里应外合 郯县城中,吕蒙带领吴军死守半月,人马折损近半,迟迟不见援军到来,不禁有些懊悔。 虽说郯县粮草器械充足,但兵力有限,此次奇袭只带五千精兵,本指望孙权大军支援,如今孤注一掷,确实有些冒险。 自从取郯县,从东海各地招募两千新兵,吕蒙也不敢委以重任,担心他们临阵倒戈,反惹来杀身之祸。 不过幸好吴敦也不忍将士伤亡,连日来攻势减缓,只以投石车和井阑压制,不再强行登城,这两日更是早早便退回营中。 吕蒙等不到朱然配合,更盼不到孙权派兵,见曹军士气渐衰,遂有退兵之意,再守下去军卒伤亡殆尽,只能束手就擒。 遂与凌统商议道:“曹军围而不攻,必是等曹仁派兵支援,主公寿春挫败,不知何时出兵,不如趁此机会突围出城。” 凌统也深知局势危急,与外面音信断绝,将士心中焦躁,无奈道:“一场大功劳就此付诸东流,岂不叫人可惜?” 吕蒙冷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知进退方为大将之任,只要你我保存实力,迟早有一日要踏足中原。” “将军所言极是!”凌统抱拳道:“末将先去准备,此番出城,当如龙归大海,终有腾云之日。” 天黑之后,凌统带领吴军整顿完毕,人马在营中集合,饱食待命,只等后半夜曹军守备松懈,便从东门杀出,往海边突围,那里还有水军接应。 到了三更时分,凌统领五百精骑在前开路,吕蒙随后接应,邓广断后,正出营往东门而来。 月明星稀,夜凉如水,吕蒙打马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只有马蹄声回荡,心中无限感慨,只叹未得时事,多少有些不甘。 咚咚咚—— 就在此时,忽然城外响起急促的鼓声,吕蒙在马上浑身一震,沉喝道:“是谁走漏了消息?” “将军,曹军后营起火!”就在此时,城上准备开门的士兵惊呼起来。 “哦?”吕蒙吃了一惊,催马到城下一跃而下,快步登城。 只见也是东面营外,曹军后方一片赤红,火光冲天而起,鼓声中夹杂着喊杀之声,一队人马正往城下冲突而来。 “这是?”吕蒙眉头微蹙,忽然双目放光,拳头大吼道:“真乃天助我也,大事成矣!” 马上转身又数步飞跃下城,对城门道内的凌统大声道:“公绩,城外必是朱然兵马,速出城接应,里应外合杀退曹军!” “遵命!”凌统和吴军闻言无不精神大振,个个紧握兵刃,严阵以待。 随着城门缓缓打开,凌统大吼一声,提刀跃马当先冲出,吊桥还未落稳,坐骑便飞跃而过。 前方已有曹军在戒备,但凌统如猛虎出笼,势不可挡,大刀挥动,便听一阵凄厉的惨叫,几名曹军向后扑倒。 “儿郎们,建功就在此时,杀!”吕蒙随后领兵杀出,此时唯有破釜沉舟,方可扭转局势。 吴军跟随吕蒙杀入曹军营中,邓广也顾不得守城,一同杀将出来,他们早已准备好火箭、柴草等引火之物,全扔在营门口。 曹营前后起火,吴军在一拥上前,无不奋力死战,曹军腹背受敌,被,杀得人仰马翻,四处奔逃。 火光之下,凌统匹马向前冲杀,挥动大刀左右劈砍,没有一合之敌,少年人被激起血性,仿佛有用不完的力量。 “速与朱然会合,先杀吴敦、司马懿!”吕蒙紧紧相随,二人配合得相得益彰,但曹军数量极多,唯有斩杀大将,方可扭转战局。 凌统正向前冲杀,只见前方忽然杀出一队兵马,当先之人挺枪拦住去路,正是吴敦领兵赶至。 “吴狗果然只会偷袭,受死吧!”吴敦沉喝一声,与凌统战在一处。 此时营中大火已经烧起,连成一片,周围到处杀声不绝于耳,吴敦本非凌统对手,吕蒙绕过二人交战之地,杀散曹军,往前来与朱然会合。 臧霸听得东门厮杀,也整兵来救,正碰见吕蒙,大吼一声便冲过来。 “山贼就是山贼,安知某兵法之妙?”吕蒙冷然一笑,催马直取臧霸。 此时泰山众将只剩臧霸、吴敦实力最强,将此二人除掉,人马必乱,就算司马懿到此,也弹压不住这股贼军。 多日来未曾临阵,吕蒙也技痒难耐,若非身兼重任,早亲自杀敌,此时终于能放手一搏,一样斗志昂扬。 若论武艺,吕蒙还在凌统之上,臧霸冲杀到近前,才交手十余合,便抵挡不住,见后面还有吴军杀到,担心陷入重围,大喝一声逼退吕蒙,往北门撤退。 “追!”吕蒙斗志昂扬,带兵紧追臧霸。 前方一支吴军正趁乱杀来,只要朱然与凌统会合,对付吴敦绰绰有余,此番除掉臧霸,再顺势夺取北营,便胜券在握。 一直向前追杀过北门,便见北营曹军一片大乱,正仓促应战,吕蒙已紧随其后杀入寨中,紧盯着臧霸不放。 “给老子挡住!”臧霸在马上惊慌大喊。 营中曹兵匆忙结阵,却挡不住士气正盛的吕蒙,吴军趁势追杀入营,根本抵挡不住,被杀得四处逃窜躲避。 兵败如山倒,即便臧霸统兵多年,泰山军凶悍成性,但一旦出师不利,便军心溃散,尤其贼军更是如此,只想着保命,很少有人愿意死战。 吕蒙心中大喜,怒吼道:“乌合之众,也敢与我争衡?” 臧霸在前狼狈奔走,吕蒙领精兵急追,两人在营中四处乱走,营中一片大乱,曹军有些逃避,有些戒备,十分散乱。 “吕蒙小儿,休要欺人太甚!”臧霸边走边回头怒吼。 前方正是后营屯粮处,这里粮车层层围拢,臧霸带着残兵挤入粮仓中,被车辆拦住,进退不得,坐骑嘶鸣不已。 “泰山贼,此处便是你葬身之地!”吕蒙冷然一笑,催马直冲上前。 吴军跟随吕蒙掩杀向前,都盯着臧霸而去,眼看就要到近前,忽然间那些车辆背后涌出无数人影,与此同时,粮仓顶上、两旁的草垛中,都有曹军出现。 嘎吱吱—— 弓弦拉动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吴军无不震惊,吕蒙在马上脸色大变,露出绝望之色。 第431章 吴下阿蒙 一轮箭雨倾泻而下,吴军未及反应,周围便倒地一片,惨叫不绝于耳。 吕蒙拨开几支箭矢,急拨马回转,却见来路早已被曹军围住,火光之下,一人负手而立,锐利的双眸散发冷光,正是司马懿。 “吕子明,尔等已无路可走,何不早降?” 吕蒙见司马懿出现在这里,便知中计,来的恐怕并非朱然,紧握兵刃,脸色铁青。 邓广大吼道:“舅父快走,我来断后!” 臧霸冷笑道:“瓮中之鳖还敢大言不惭,放箭!” “慢!”吕蒙猛然抬手,沉声道:“先放他们走。” 司马懿略作停顿,点头道:“以数百人性命换将军归顺,值得!” 臧霸在后方将手一招,左边曹军让开一条通路,邓广大声道:“舅父,我陪你。” “休得多言!”吕蒙目光凌厉如刀,向南方抱拳道:“尔等早回合肥报信,替我拜见主公,吕蒙辜负吴侯厚恩,再无吴下阿蒙矣!” 司马懿淡淡道:“将军本是中原人,奈何以江东为荣?” “人各有志,无需多论!”吕蒙此时已无心争辩,只是瞪着邓广及一众吴军,冷喝道:“尔等敢抗吾命?” 邓广紧咬嘴唇,泪如雨下,与吴军退出包围圈,往东营去找凌统会合。 臧霸拨马转出,大笑道:“吾闻江东流传吴下阿蒙之美谈,以为阁下有经天纬地之才,今日观之,也不过如此。” 吕蒙微哼一声,见邓广等人走远,忽然厉声喝道:“某堂堂丈夫,岂与尔等贼子为伍?” 话音未落,调转马头便刺向臧霸,他自知绝无逃走的可能,更不愿受被擒之辱,想临死斩杀臧霸,为凌统他们争取时间。 吕蒙自十余岁便跟随舅父闯荡江湖上,自小历练,悍勇非常,此时全力一击,一杆枪如毒蛇出动,往臧霸胸口而来。 臧霸未料到会有此变故,想要躲避已然来不及,爆喝一声挥刀招架。 刺啦啦—— 令人牙酸的兵器摩擦声响彻全场,一串火花在二人面前冒起,只听噗的一声轻响,枪头扎进臧霸肩胛。 臧霸也被激起凶性,双目赤红,竟反手死死抓住吕蒙枪头,低吼道:“放箭!” 曹军被惊得瞪大眼睛,浑身汗毛竖立,听到这一声低沉如猛兽的叫喊,才反应过来,手中箭矢随手放出。 “慢……”司马懿抬起手,只来得及轻轻吐出连个字,便一声叹息。 吕蒙双手紧握枪柄,想抽回来再奋力一击,却被臧霸拼死抓住,此时乱箭齐发,根本避无可避,如同一座箭靶。 千余箭矢罩向全身,转眼间整个人身上插满箭羽,变作一个庞大的鸟人。 臧霸咬牙将枪头拔出,往旁边一拨,吕蒙得尸体便轰然坠落,曹军禁不住后退半步。 场上一片沉默,臧霸打马向前两步,不顾肩上血流如注,单手举刀又将吕蒙首级砍下。 司马懿蹙眉道:“吕蒙壮烈殉国,也算得上一名英雄,何不留其全尸?” “我平生最恨……偷袭之人!”臧霸咬牙低骂,在马上摇摇欲坠。 亲兵急忙扶住,就在此时,一名士兵前来禀告,凌统杀了吴敦,带领残兵突围而去。 “我誓灭吴狗!”臧霸听闻又一名兄弟阵亡,大吼一声昏死过去。 司马懿看着浑身是箭的吕蒙尸体,血流如注,这等天气很快就会腐烂,轻叹一声,吩咐道:“将吕蒙尸体就地掩埋,首级盛殓起来,送往合肥。” 原来曹丕退守邺城,对中原局势一筹莫展,听闻吕蒙又奇袭徐州,震惊莫名,所幸司马懿派人送密信呈报,才稍微安心。 曹丕遂与蒋济、董昭等人商议,欲与孙权议和,暗中已请孙辅向吴国太说好话,双方重新认亲和好。 得知郯县消息,曹丕派人报知司马懿,将郯县吴兵俘虏交还江东当做人情,促成此事,专心对付刘琦。 司马懿献策表孙权为前将军、扬州牧,并将大河以南青州之地割让孙权,表周瑜为青州刺史、镇东将军。 此举看似承认青州地盘,实则让周瑜与孙权地位相当,江东早传出二人之间已有嫌隙,此举必叫其君臣不和。 即便周瑜占领青州,也与江东割裂,孤悬海外,难成气候,而孙权没有周瑜相助,如虎失爪牙,加上淮南遇挫,东吴对中原便再无威胁。 眼看大事将成,谁知吕蒙不愿受辱,慷慨赴死,这也是无奈之事,司马懿只好将其首级送回,并将曹丕书信一并送往合肥。 又担心孙权因吕蒙被杀,不肯谈和,反要愤而报仇,又派人到丹阳策反山越叛乱,迫使孙权让步。 使者到合肥,不敢来见孙权,将公文木匣交于守营士兵,便匆匆离去。 此时合肥大营中一片消沉,孙权在行营养伤,众将心情愤懑,兵卒毫无斗志,都有退兵之意,只因吕蒙还在东海,不得不等候消息。 半月前吕蒙派人报信,请孙权发兵北上,渡淮背水一战,全力夺取徐州。 此番北征夸下海口,孙权自觉无颜去见江东父老,以养病为由留在合肥,见吕蒙书信,不禁怦然心动,马上聚众文武商议。 鲁肃、陆逊等极力反对,此一战东吴精锐尽失,江南兵力空虚,山越一直蠢蠢欲动,连年征战本就人心有怨,若再强行出兵,后方不稳,必会动摇根基。 正在犹豫之中,忽然从事胡综快步而来,手中端着木匣,先将书信递上:“主公,曹丕来信,欲与主公议和,表公为前将军、扬州牧,愿两家重结姻亲盟好。” “哦?”孙权在床上精神一振,坐起来拿过书信看过一遍,见曹丕言辞卑微,颇有讨好之意,主动割让青州,不由得意一笑:“无曹阿瞒帮扶,曹丕孺子终究还是难掌大权,此子屈服于孤矣!” 虽然孙权继承孙策爵位为吴侯,但官职却不过会稽太守、破虏将军,这一次能名正言顺领扬州牧,拜前将军,顿觉底气足了许多。 想自己当年继承父兄基业,比曹丕年纪还小,也能从容应对局势,曹丕却屡战屡败,丢关中、弃许昌,守业之能比起自己还是差远了。 看胡综还捧着木匣,孙权抚须笑道:“倒要看看,曹丕以何物为礼,打动孤心。” 第432章 江东公敌 “主公,这……”胡综双手向后缩了缩,正待解释。 孙权却不悦道:“吾虽有伤在身,却还拿得动木匣,既是曹丕送来之礼,也该亲手打开才是。” 此战损兵折将,正愁无颜回转江东,若能让曹丕服软,也正好借坡下驴,先回建业。 胡综深吸一口气,双手捧起木匣:“吕将军困守东海,不幸殉难,这是曹军送来的首级……” “什么?”孙权脸色大变,一把夺过木匣打开,见吕蒙人头上插着几根箭羽,死状凄惨。 “子明——”孙权大叫一声,口喷鲜血,直挺挺倒在床上昏死过去。 胡综忙传医者,将木匣送出营外,黄盖等将正闻讯赶来,见首级无不悲愤,吵嚷着要为吕蒙报仇。 吕蒙虽是江东新一代武将翘楚,但他十几岁入伍,跟着姐夫邓当追随孙策,又骁勇善战,深得众将器重。 尤其经孙权劝学,苦学兵法后,整个人气度大变,文武双全,连鲁肃都赞口不绝,奇袭徐州后更是名声大噪,在军中俨然成为周瑜第二,谁知首次领兵北上,便落得如此下场。 胡综将愤怒的众将驱赶到一旁,不让他们惊动孙权,鲁肃和陆逊则默然站在远处,摇头叹息。 当初孙权执意强攻寿春,他二人就曾劝谏过,但孙权见刘琦势力不断扩大,急不可耐,结果反折了一员大将。 陆逊剑眉紧皱,轻叹道:“主公急于建功,殊不知欲速则不达!” 鲁肃神色复杂,当年那个沉稳睿智,从谏如流的孙仲谋已不复存在,眼前的吴侯性情日渐暴躁,急功近利,甚至有些偏执,倒与孙策有几分相似。 但孙策有霸王之气,统兵方面骁勇英锐,临战决计哪是孙权所能相比的? “臣不议君,子不评父,伯言慎言。”鲁肃心中万千言语,出口时却化作一句忠告。 陆逊收敛心神,很快便见医者出门,众人急忙进房探视,只见孙权脸色苍白,躺在床上气息不稳,嘴里念着吕蒙的名字。 好不容易培养起一名可用之人,首战便丧命,如今又值用人之际,孙权怎能不气? 鲁肃走进榻前劝道:“人死不能复生,江东大事还需主公主持,好生将养身体。” “报仇,一定要报仇!”孙权紧紧抓着被子,看着鲁肃咬牙道:“吾与曹家势不两立。” 黄盖等人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吕蒙全军覆没,再出兵更不利江东,纷纷上前劝慰。 正在此时,忽然营外人声嘈杂,孙韶带着三人进帐,只见衣甲破烂,风尘仆仆,正是凌统、朱然二将回营,邓广哭倒在地。 鲁肃命人搀扶起,问道:“东海战况究竟如何?” 凌统便将吕蒙谋划与曹军周旋,伺机取徐州,却被司马懿使诈,扮做朱然所部骗他们出城之事说了一遍。 邓广又将吕蒙临走时之言转告孙权,为了保护他们走脱,假意投降,最终却孤身奋战,力战而亡。 众人听罢无不动容,个个咬牙切齿大骂司马懿,两次淹寿春,此次又害死吕蒙,成为继黄祖后江东第二大公敌。 “司马狗贼,吾恨不能生啖尔肉!”孙权气得从床上又坐起来,目眦尽裂,低吼道:“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鲁肃等人又苦苦相劝,凌统三人则在一旁默默擦泪,吕蒙拼死将他们救出,这等恩情无以为报,倒真希望孙权马上出兵杀到徐州,找司马懿报仇。 “司马贼!”孙权用手捶打床铺,对胡综沉声吩咐道:“立刻回书曹丕,欲孤退兵和好亦无不可,需将司马懿押赴合肥请罪。” 胡综本想劝孙权三思而行,但看他在气头上,只好先领命退出帐外,却并未急着回书,等鲁肃出来另行商议。 司马懿与曹丕亲近,此时在曹军中已经名声大噪,又受曹仁器重,怎会轻易送人? 一旦议和之事谈不成,以孙权的性情,不管后果如何,定要将错就错硬着头皮死撑到底,动摇江东根基,后果难料。 不多时鲁肃等人退出,个个神情凝重,虽说没有曹军压境,但江东的局势比先前濡须之战还要危急。 周瑜顺利踏足青州,但淮南战事不利,孤军在外军情不明,江东精兵折损大半,濡须仅剩数千守军,等曹仁从寿春脱困,趁势南下,如何抵挡? 吕蒙壮烈殉国的消息在营中传开,又一次打击吴军士气,整个合肥大营死气沉沉,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合肥之战失败的场景。 连日淫雨霏霏,孙权在府中昏睡沉沉,鲁肃更不敢自作主张退兵,人马在合肥进退不得,士气低迷。 这一日忽然建业来人,却是吴国太久盼孙权不归,又担心他伤势病情,派心腹之人亲自来催促,限期半月若不回转,国太便要亲自过江来探视。 孙权乃是至孝之人,马上传鲁肃等人商议退兵之事,准备留黄盖守淮南,伺机报仇,并不打算与曹丕和谈。 正商议之时,丹阳又传来急报,山越听闻吴军挫败,新任首领费栈趁机起事,集合三万人马攻打郡府。 孙权惊怒不已,气得神志不清,急问鲁肃道:“子敬有何良策?” 鲁肃言道:“新都太守贺齐善讨山越,平定黟、歙等地未久,贼人必畏之,可就近调其统兵讨叛。若境内充实,兵精粮足,山越其实不足为虑,主公当安抚境内,积粟养民,勤政练兵,以待天下之变。” 孙权悠悠叹道:“子敬犹记柴桑会盟否?孤与公瑾三人共谋中原之事,拓江东基业,今公瑾已取青州,吾等若不北上支援,其孤军奋战,强敌环伺,恐难久持,岂非前功尽弃?” 鲁肃抱拳道:“公瑾最善筹策,若不进兵,以青州海岱之地,仗地利、聚人和,足与曹军周旋。主公今有淮南之地,当充实境内,待机而动,与公瑾南北呼应,终有成大业之时。” 孙权躺在床上,盯着房顶沉默良久,又叹道:“若被关羽攻破豫州、兖州,孤如何再与刘琦争锋?” 鲁肃言道:“孙刘结亲,同心破曹,本为勤王扶汉,再兴王室,主公何须计较得失?” 孙权双目微凛,嘴巴动了动,终于摆手道:“准备退兵吧!” 第433章 孤儿寡母 迫于形势,孙权领前将军,受金印紫绶、节钺,拜扬州刺史,鲁肃为别驾、张昭为治中,其余官员各按功劳大小升职任用。 虽是一场大败,但江东文武依次升官,先前黄盖也只是个偏将军,擢为安南将军,陆逊为淮南司马守合肥,孙权领兵自回江东。 吕蒙尸体已无法找回,孙权命人以金丝楠木雕琢为躯,赐以贴身袍甲盛殓尸首,由邓广扶柩,三军素衣而行。 车马行至濡须,吕蒙姊吕氏携其妻子渡江赶来,二子吕霸、吕琮仅十余岁,孙权加以抚慰,待回建业后与太史享同住府中,亲自抚养。 在江边祭拜后,孙权想濡须寨本是吕蒙提议督造,又是汝南之人,将其葬于濡须山下,暗暗发誓要让他见证北定中原之日。 三日后人马过江,吴国太早已带人在江边等候,亲自登船探视,孙权大惊,忙要下船见礼,被吴国太喝止。 将左右挥退,吴国太查验伤口,见周围发青肿胀,连日阴雨,又化脓流水,垂泪埋怨道:“吾儿受伤至此,为何不早回江东养伤?” 孙权好言安抚道:“母亲不必如此,想父兄南征北战,浴血厮杀,方有孙氏基业,孩儿承其志守业,区区小伤何足挂齿?” “休得胡言!”吴国太厉声道:“如今江东基业全在你一人身上,更要自爱自重,汝父追敌遇难,伯符逞能遭害,前车之鉴犹在眼前,吾儿安能不戒哉?” 孙权点头道:“母亲训教,孩儿铭记在心。” “此箭有毒,今已入骨髓!”吴国太看着伤势,又忍不住落泪,又气又急:“毒虽不算猛烈,但不及时根治,可能伤及筋骨,吾儿有性命之忧,你怎能如此任性……” 话音未落,便一口气喘不上来,竟急昏过去,孙权赶忙扶住,命侍女搀扶到舱中休息。 众人忙乱一阵,吴国太悠悠醒转,却躺在榻上口不能言,急得孙权又大哭,跪在床前直呼“不孝。” 几名医者束手无策,只能推测是气急攻心,需静养自会恢复,孙权只好传令准备车马回城。 回到建业,孙权将讨伐山越之事委任鲁肃,顾不得理政,先将吴国太接入宫内服侍,待药汤熬好之后,又屏退下人喂服。 夜深人静,蝉鸣不觉,孙权独立窗前,心乱如麻,淮南战事不利,折了心腹大将吕蒙,周瑜又被困青州,江东再次陷入困局。 正苦思破局之策,忽听身后有动静,回头看时,却见吴国太竟缓缓坐起,烛光下神色竟有些阴沉,心下凛然一惊,忙上前问道:“母亲身体如何?” “老身无碍!”吴国太微微摇头,转身拿开枕头,打开床头暗格,取出一只锦盒递过来,言道:“此乃我多年炼制的解毒丹,用鱼油龟胆制成,寻常毒药都能治疗,可先服用。” 孙权双手接过,关心问道:“孩儿年轻体壮,些许伤势并无大碍,母亲不必过于挂怀,若因此患病,反叫孩儿心愧难安。” 吴国太温柔一笑,对孙权的孝心十分感动,轻叹道:“吾儿勿忧,吾于江上昏倒,乃是诈病,为骗过百官而已。” “啊?”孙权大惊,疑惑道:“孩儿已还江东,母亲又何必多此一举?” 吴国太盯着孙权,眼里的温柔渐渐消失,换做清冷神色,缓缓道:“吾若不病,如何叫尚香回建业,诓刘琦下江东?” 孙权耸然动容:“母亲何出此言?” 吴国太问道:“汝可知为何北伐屡次失利?” 孙权神色一阵尴尬,咬牙骂道:“本要大功告成,谁知司马仲达卑鄙诡诈,两次坏我大事,天意弄人呐!” 吴国太却道:“仲谋此言差矣,我军被水所淹,非战之故。” 孙权神色稍微缓和,问道:“母亲有何高见?” 吴国太言道:“以我之见,乃因江东兵卒不善陆战,而淮河以北利于陆战,不利水战,我军不得地利,安能取胜?吾儿自领江东,以三江之固守土,袁术、刘表、曹操皆不敢下江南,皆因我水军之盛也!汝纵得徐州之地,曹军大举来攻,若无水军策应,恐亦难守住。” 孙权捻须沉吟良久,吴国太今日之言,竟与吕蒙先前所论相近,若非他们兄弟几人从小常向二夫人讨教事理,今日定要大吃一惊。 吴国太又道:“今曹贼北遁,曹丕远不如其父,更无仲谋守土用人之能,先失关中,又迁都邺城,已然动摇根本,恐非刘琦对手。一旦刘琦得势,若以今日局势,起益州、荆州兵马顺江而下,谁能挡之?” “嘶——”孙权倒吸一口冷气,旋即又摇头道:“刘琦为我妹夫,孩儿与他多次结盟,共同破曹勤王,匡扶朝廷,怎会反戈相向?” “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吴国太郑重言道,“就算果如你二人盟约:除灭曹氏,勤王兴汉。那刘琦乃刘家子弟,中兴之功理当封王裂土,垂名后世,甚或受禅为天下之主,此皆刘氏宗族之事,吾儿不过外戚藩臣而已,安能独领江东之事?若不从命,反落得背反骂名,若从之,失却基业,将来有何颜面去见父兄?” “这个……”孙权神色数变,这一番谈论竟让他觉得对眼前之人有些陌生和敬畏起来。 吴国太轻叹道:“昔日曹贼兵临大江,东吴有累卵之危,不得已与刘琦结盟。如今事后观之,是刘伯玮欺我孤儿寡母,算计仲谋,为其牵制曹军兵力,寸土未得,他却取益州、夺关中,收买人心,功成名就,当局则迷,吾儿要早日醒悟才是。” 孙权此时终于明白吴国太刚才诈病原因,吃惊道:“母亲要将刘琦骗过江东,叫孩儿谋取荆州?” “非止荆州!”吴国太冷笑道:“刘表为吾女婿,今刘表亡故,刘琮年幼,若将刘琦困于江东,吾儿做兄长的前去接掌基业,理之当然,谁敢不服?” 孙权错愕半晌,深吸一口气问道:“母亲此番高论,令孩儿有如拨云见日之感,不想母亲深居宫中,亦知天下大事,虽妇好重生,也不过如此。” 吴国太摇头笑道:“老身安知国家大事?此计另有其人,老身以为言之有理,故而说与你听。” 孙权惊喜不已,起身问道:“此人为谁,现在何处,孩儿要亲自登门拜访。” 第434章 江东谋划 自从周瑜出兵北方,孙权在军略决策便犹豫不决,心中总觉得不踏实。 以往有周瑜、鲁肃筹划,自以为与二人所见略同,如今周瑜不在身旁,方知其重要性。 如今忽然冒出这等人才,怎能不让孙权惊喜? 满心期待中,吴国太笑道:“仲谋不必心切,此非外人,亦孙氏子弟,无需拜访。” “哦?”孙权大感意外,思索道:“族中之人皆在任上,其余皆年幼懵懂,何人有此本事?” 吴国太言道:“正是汝兄国仪!” “是他?”孙权眼睛瞪大,不可置信,蹙眉道:“国仪在会稽时,并未显出才能,何以有此远见?” 孙辅与孙权同宗,孙坚兄孙羌之子,字国仪,襁褓中父母双亡,由兄长孙贲抚养长大,兄弟二人助孙策平江南三郡,曾任庐陵太守。 孙权接管江东后,将自己的会稽太守让于孙贲,以孙辅为都尉,准备协助步骘联络交趾太守士燮取交州。 未料被刘琦捷足先登,士燮更慕刘表名望派人到荆州纳贡,交州之事暂时搁置,只好命孙辅领交州刺史,以保颜面。 这几年兄弟二人掌管会稽,安抚山越,虽境内平稳,但也未有出奇之处,这让孙权大感意外。 吴国太慨然道:“昔日国仪年轻气盛,只知统兵打仗,自到会稽后,闻‘吴下阿蒙’之言,大受触动,便苦学兵法韬略。只因随兄长治政,无有用武之地,此次听闻淮南战事失利,自会稽调兵五千来布防大江,特来拜见老身,一番谈论非同凡响,正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原来国仪竟是有此改变!”孙权对劝学吕蒙,成为民间美谈一事颇为自得,闻言心中窃喜,抱拳道:“既然兄长有此高见,明日孩儿便与他仔细商议。” 吴国太欣慰点头,这一番折腾,母子二人也都疲倦,命孙权先回去歇息养伤。 次日孙辅接到密报,探望吴国太入府,在书房与孙权会面,孙辅直言此时曹弱刘强,若再不加以遏制,一旦中原被其拿下,鼎足之势破坏,曹氏覆灭,江东也难保。 孙权早嫉妒刘琦屡战屡胜,开疆扩土,想当年这个病夫被人骂作豚犬,如今反要爬到自己头上,是可忍孰可忍? 兄弟二人密谋仿楚怀王之事,软禁刘琦先取荆州,以水军之利守大江之南,再逼刘琦发号施令,取益州、关中成就大业。 整整商议大半日,竟忘了茶饭之事,谈罢之后,孙辅言道:“此事关乎孙氏大业,江东成败,万不可与其他人说起。” 孙权点头道:“此乃外事,今周瑜不在,更不必与张昭商议,也不算违背兄长托付之言。” 孙辅喜不自禁,抱拳道:“国太已诈病骗过江东众人,水到渠成,可依计行事。” 孙权也忍不住一阵热血上涌,暗自握拳,我陆战打不过曹军,水战还打不过荆州军? 计议已定,当日便命心腹徐祥带着国太书信前往荆州,既为刘表奔丧,暗中劝孙尚香带着刘琦,回家省亲,探望老夫人。 三日之后,孙权聚众文武议事,按鲁肃、张昭建议重新任命大小官员,治政安民,休养生息。 改任步骘为会稽太守,调孙贲为豫章太守,封孙辅为安南将军,掌管柴桑水军,暗中准备出兵事宜。 …… 相比于江东的沉寂,此时的荆州一片欢悦,百姓安乐,风调雨顺。 襄江之上舟船往来,商客络绎不绝,南北江岸稻田成片,只这军屯的产量,便足以应付中原粮草支用。 刘表虽亡故,但是喜丧,官员百姓无不称道,反倒是刘琦克复东西二京,回到襄阳声望再涨。 随着灵柩下葬,各项事宜处理完毕,刘琦在家难得清闲,终于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甩手掌柜的日子。 后方政事由荀彧暗中全权处理,益州有刘磐,关中有徐庶,又调钟繇往长安上任,洛阳有张飞、庞统,中原有关羽、诸葛亮,根本无需他操心。 这一日正在园中与孙尚香切磋剑法,忽然刘能急匆匆进来,眉开眼笑:“主公不要耍剑了,有大喜事。” 刘琦收了剑,看杜灵儿挺着大肚子在廊下掩嘴偷笑,不满纠正道:“这是练剑!”。 “与诸位将军比武,那是练剑,与夫人切磋,只能算耍剑。” 刘能认真解释着,自从刘福去年病故后,府中一切事务都由他打点,因为人伶俐,又能说会道,深得几位夫人喜爱,不再像原先那般拘谨。 刘琦无奈摇头,但近来喜事太多,他已经有些麻木了,淡淡问道:“何事?” 刘能笑道:“曹丕派夏侯楙到襄阳,正在府中恭候,带了不少礼物。” “这夏侯楙丢了关中,竟还受曹丕器重?”刘琦有些意外,已经猜到其来意,更衣后来到府衙。 只见后院停着八辆马车,伊籍和庞宏正指挥差役卸运箱子,夏侯楙满脸肉疼,听着身旁之人拿着纸笔在核对货品。 “西域玛瑙珠两串,贵霜赤金五锭、塞北虎鞭五根,玉璧一对、紫瑛项链、白玉手环……” “像话吗像话吗像话吗?” 刘琦大步走进院中,指着琳琅满目,光华耀眼的箱子,厉声道:“光天化日之下收受贿赂,这成何体统?” 夏侯楙一怔,看到刘琦进来,忙换了一副笑脸拱手相迎:“刘将军,数年未见,愈发虎威赫赫,在下特来拜访,特备薄礼,不成敬意。” 刘琦沉声道:“汝不知吾正处服丧之期?却送此享乐之物,是何意也?” 伊籍忙解围道:“夏侯将军实是为公事,主公不该绝人太甚。” “对对对!”夏侯楙猛然想起正事,赶紧命人取过圣旨,双手捧上:“在下也是奉旨而来,刘琦接旨。” 刘琦倒有些意外,赶紧命人准备香案,与伊籍等人接旨,却是天子表彰刘琦平定陇西羌人、韩遂叛军有功,加封大司马,领江南诸军事。 “陛下隆恩,臣自当肝脑涂地以报,万死不辞。”刘琦接过圣旨,命人准备酒宴。 夏侯楙搓着手说道:“这批礼物是世子命我顺道带来,并非贿赂将军,实为赎回二叔父子,还请将军笑纳。” 第435章 汉兴坛 刘琦沉声道:“夏侯渊欲夺我汉中,兵败被擒,若非看在我三叔面上,早已斩首示众,尔等还想赎人,” “这……”夏侯楙一脸愕然,“不是……向来都如此?” 刘琦冷笑道:“先前我等皆为汉臣,还有些情面可讲,今曹贼公然开国立号,其心险恶更甚董卓,吾岂能纵敌为患?” 夏侯楙愣在当场,此次长安失守,曹丕虽未责怪,但他自觉有愧,所以主动请缨到襄阳赎人,本以为仗着与刘琦交情可将功赎罪,哪知竟是这个局面。 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求情道:“还望将军看在往日交情上,给在下几分薄面。” “面子从来都是自己挣的,而非他人给的!”刘琦瞪着夏侯楙,冷声道:“回去告诉曹丕,若不主动退位奉君,今后各为其主,绝无情面可讲,天下人心向汉,一意孤行必将灰飞烟灭,悔之晚矣!” 夏侯楙大急,忙道:“刘将军……” “送客——”刘琦拂袖转身,不再理会。 夏侯楙一脸苦涩,摇头叹息,转身准备让人将那些金银珠宝抬走。 刘琦淡淡道:“夏侯渊父子在荆州吃喝度用,每日花费不少,这些钱就当食宿费吧!” 夏侯楙脸色大变,豁然转身指着刘琦厉声道:“刘琦,你休要欺人太甚!” “这叫欺人?睁眼说瞎话!”刘琦双目微凛,斜睥着夏侯楙:“比起曹孟德欺压群臣,滥杀无辜,我已是仁至义尽。阁下口口声声说我欺人,为何不反省自己?这些年经营治业如何,可曾认真学习兵法韬略,为何屡战屡败?” “你……你你你——”夏侯楙被说得面红耳赤,旋即又脸色铁青,抖抖索索指着刘琦说不出话来,吭哧半天大吼道:“刘伯玮,你休要猖狂,我夏侯楙终有一日还会再来。” 刘琦抱拳笑道:“我在洛阳恭候阁下!” 夏侯楙怒哼一声,甩袖大步出门而去,连夏侯渊也不去看望,径直出府打马离开襄阳,要回去苦学兵法,一雪前耻。 大堂上沉寂片刻,伊籍才不解道:“主公收了夏侯楙金珠,却将其羞辱一番,传出去恐为天下人所笑。” “悠悠众口,不过浮云流水而已,随他去吧!”刘琦却毫不在乎,这世上自以为是的人太多,他们只相信自己想象的事实,解释再多也是枉然。 庞宏却道:“主公乃汉室栋梁,欲行中兴大业,以仁德信义著天下,不可以势压人。” “这还不都是被你们逼的?”刘琦无奈摊手,“夏侯渊乃当世名将,如此劲敌岂能说放就放?曹营上下都以为有钱便可来去自由,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将士?” 庞宏看着一脸无辜的刘琦,只好抱拳道:“主公所言极是,我等未经禀报,先收礼物,实在欠妥。” “当然欠妥!”刘琦起身来到那一排箱子前,随手打开盖子,珠光宝气便充斥大堂,指点着箱子言道:“这些财宝有什么好?曹丕他们将我视为爱财如命之人,二位不该如此啊!我堂堂汉室宗亲,大将军、襄阳侯,志在天下,匡扶朝廷,岂是见钱眼开,不顾大局之人?” “是是是!”伊籍低着头,只能闷声答应。 心中却在想,当年初掌荆州,极力发展商业,鼓动商人,千方百计从各处捞钱的少年,如今已成一方霸主,气度大不相同了。 庞宏却在一旁暗自撇嘴,刘表病故,府库中所藏宝物价值连城,刘琦竟派人将皇宫之物“拍卖”,搅得整个荆州沸沸扬扬,三件金银玉器卖出八万万的价格。 半月前又将三卷《五经章句》一百万钱卖给士燮,声称是为宣化交趾百姓,并非为钱财,而是什么“版权费”,要对得起死去的老父亲。 今日又将夏侯楙财物扣押,竟说什么“食宿费”,全都闻所未闻,却振振有词,令人无从反驳,这大概便是王霸之气吧? 二人各自想着刘琦近来的变化,却听刘琦说道:“这批钱财不必存入府库,折算为钱票拨到洛阳,于南宫旧址处修建一座汉兴坛,楼阁不必多,院墙一定要高大。” “中原鏖战正酣,正当秣马厉兵之时,实不宜大兴土木,望主公三思。”伊籍吃了一惊,刘表刚死,刘琦就准备享乐了? 庞宏也劝谏道:“天下未定,将军要戒骄戒躁呐!” 刘琦失笑道:“二位多虑了,我修建此坛,并非私用,而是专为关押夏侯渊等人,毕竟他是曹氏子弟,又是三叔的岳父,关押入狱未免太过,留在襄阳恐节外生枝,只好先软禁于此。” 伊籍疑惑道:“将其送往宛城、江陵乃至汉中岂不更好?” 刘琦摇头道:“洛阳乃是旧都,我建此坛亦为纪念世祖,追慕当年中兴汉室之云台名将,缅怀古人激励今人。曹营中尚有许多忠良义士,只是为曹贼蒙骗,或身不由己,可将其擒来关押于此,令其冷静自省,若还心存汉室,幡然悔悟,岂非皆大欢喜?” 伊籍大为叹服,慨然道:“主公有高祖用人胸襟,又有世祖用兵之能,何愁汉室不兴?” 正讨论汉兴坛的作用,亲卫进来禀告,孙权遣江东使者徐祥到,代表吴侯为刘表吊丧。 刘琦蹙眉道:“孙权兵败寿春,又受扬州牧与曹丕罢兵,正该安心养伤才是,为何又派人来襄阳?” 庞宏揪着胡须冷笑道:“恐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未安好心呐!” 刘琦也猜不透来意,只要先出府迎接,虽然先前江东也曾差人来吊丧,但这次是代表孙权,意义又不相同。 众人在府门见礼,刘琦先带徐祥到灵堂上香,摆上祭奠之物,礼毕后才接到府衙。 刘琦问道:“听闻吴侯临阵中箭,不知伤势如何?” “唉,形势不妙呐!”徐祥摇头苦叹道:“国太见吴侯中毒极深,惊怒交加,当日昏死在船上。” “竟有此事?”刘琦吃了一惊,忙道:“未知岳母大人尊体如何?” “老夫人至今未见好转,今母子二人皆卧病在床!”徐祥一脸愁容,又拿出一个锦盒递上:“临行之时,老夫人拖病体亲手做了凤梨酥,嘱咐将军节哀顺变,多多保重身体。” 第436章 初见端倪 “国太人还怪好的嘞!”刘琦忙接过锦盒,一脸欣喜,“久闻吴国太的凤梨酥手艺一绝,今日终于能尝到了。” 徐详也有些羡慕,慨然道:“除江东功臣外,其他人确实难有此口福。国太此番不顾病体为将军下厨,可见对这个女婿十分疼爱。” 刘琦打开锦盒,见四块做得十分精致的凤梨酥,上面雕刻江南人最爱的荷花,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取出一块递给徐详:“先生远涉江湖,一路辛苦,当与先生一同分享。” “这可万万使不得!”徐详忙摆手道:“此乃国太亲手为将军制作,在下岂敢……” 刘琦不由分说便塞到徐详手中,笑道:“既然国太已经赏赐于我,我借花献佛犒劳先生有何不妥?这可是江东人人羡慕的美食,先生一路护送而来,却不品尝一块,叫我心中难安呐!” 徐详没想到刘琦竟会将凤梨酥与他分享,还要推辞,已经塞到手里,此时也不好推脱,竟感动得鼻头发酸,起身深施一礼: “久闻将军敬贤爱士,豁达仁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令在下受宠若惊。” 刘琦将其搀扶入席,笑道:“且不说先生是代吴侯到荆州,就是名著江东,士之楷模,我等也该礼待。” 徐详又一阵激动,心神大乱,等他稀里糊涂吃完手里凤梨酥,却见刘琦还未动口,不由愣住了:“将军你……你怎么不吃?” 刘琦笑道:“正好还剩三块,稍后我要与二位夫人同享,先生莫怪。” “功业有成,夫妻和睦,真可谓家和万事兴呐!” 徐详擦净嘴,对刘琦的认知大有改观,心想刘琦对他如此敬重,推心置腹,若还遮遮掩掩,实非君子所为。 犹豫再三,终于忍不住将此行目的和盘托出,孙权嘱咐他劝孙尚香回家省亲,一定要带着刘琦。 岳母卧病在床,女婿理应登门探望,这本是天经地义之事,何必非要瞒着刘琦? 刘琦听罢不动声色,点头道:“国太病重,在下也十分挂怀,既然先生还有国太书信礼物要交给孙夫人,可先与夫人商议,再做决断不迟。” 徐详深以为然,酒宴结束后由庞宏陪同先在馆驿歇息,稍后去拜访孙尚香,转告老夫人托付。 刘琦则带着锦盒直奔华平医学院,如今这里的弟子已有五百多人,华佗官拜医学博士,每日讲学授业,不亦乐乎。 后院设有十几处医药室,专门为配制各种药材秘方所设,都是华佗亲传的弟子掌管,其中更有几间密室,只有少数几人知道。 刘琦进入一间药房,转动机关打开药柜,便进入密室,里面别有洞天,只见华佗与弟子吴普正在查看一瓶药水。 旁边赫然坐着荀彧和虞翻,谁也想不到,这两位在曹营和江东威望极高的人物,竟都藏在襄阳。 荀彧诈死被刘琦救出,虞翻为解毒之谜远走南洋,历经两年才回荆州,二人相见时,也都吃惊不已。 孙策对虞翻极为看重,视作心腹左右,为平定江东出谋划策,孙策遇害时周瑜远在巴丘,东吴人心不稳,甚至宗族之人都有夺权之意,全仗虞翻稳定局势,可算得除周瑜、太史慈之外江东第三号人物。 荀彧对曹操的重要更不必说,二人都是见识过人的智士,也万想不到他们会以此种方式见面,甚至还要在刘琦麾下共事? 一个多月相处,荀彧对江东暗藏的阴谋大感震惊,虽然孙策之死在郭嘉预料之中,谁料其中隐情竟是如此错综复杂。 见到刘琦进来,二人起身施礼,并未出声打扰华佗师徒二人,他们正在查验虞翻自海上带来的一种毒药,看看是否与周瑜所中之毒有相似之处。 刘琦将锦盒放在桌上,轻轻打开,虞翻看到凤梨酥,顿时双目瞪大,须发皆张,忍不住厉喝道:“老虔婆又来害人?” 华佗闻言转身,见刘琦到来,也来见礼,捻须言道:“经这半月测试,虞先生所寻之物,与周公瑾所中之毒极为相似,至少有八成以上。” 虞翻忍住怒气,急道:“为何只有八成?据那些渔民海盗所言,此毒断不会有差。” 华佗白眉紧皱,言道:“周郎中毒久矣,然先前却身体无恙,后来柴桑才毒发,这其中变故实在令人费解。此时非但关乎几条人命,孙将军一生功勋,更关乎孙氏名望基业,若有半点差错,老朽便是千古罪人呐!” 刘琦言道:“既然有八成,足见先前推测并无不妥,这里正好有刚从江东送来的凤梨酥,有劳先生再测验一番,或有所得。” “国太竟连将军都要加害?”华佗气得白须颤抖,一把抓起锦盒,怒道:“老朽拼着三天三夜不睡,也要查出其中缘由。” “有劳了!”刘琦微微点头,带着荀彧和虞翻到另一间密室,言道:“孙权阵前受伤,吴国太卧病在床,母子二人诓我到江东探望,必是又起觊觎荆州之意,二位先生以为如何?” “反复无常,奸诈无耻!”虞翻气得脸色发青,咬牙直捶桌子,“孙氏父子堂堂英雄,怎会出了此等不肖之辈?” 刘琦也是无奈一叹,孙权初掌江东,连曹操都叹服,越老越回去了。 当初关羽围攻樊城,曹操吓得要迁都,不趁机攻合肥取徐州,反而背刺关羽,搞了个两败俱伤,从此两家一蹶不振,简直是谜之操作。 如今在淮南遇挫,又打起荆州的念头,大魏吴王的心思实在令人难猜。 荀彧思索片刻,才缓缓开口道:“将军所料不差!孙权受诏拜将,足见已与曹氏谈和,转而图谋荆州,必以为淮南之败,乃因陆战不利,而欲以水战挽回颜面,以将军为质,坐享其成耳!” “幼稚!”虞翻一声冷嗤,反气得笑了起来,“碧眼儿视天下英雄皆如鱼虾,自投罗网焉?” 孙权好歹也是三国英雄人物,做事怎得如此天真? 真以为控制自己,他就能拿到现在这些地盘? 以他现在的威望和战绩,莫说关张不服,就是甘宁恐怕也不服! “先生以为当去否?”刘琦看向荀彧,心中做着权衡。 步步为营还是博一把大的,这是个问题。 第437章 扑朔迷离 荀彧言道:“若孙策及其旧部果真没于阴谋,将军此去必定事半功倍,然此事尚未有眉目,不可贸然动身。” 刘琦的心思,荀彧一眼便看穿,初掌权南阳鏖战,以少胜多,只身入江东,化解两家恩怨,奇袭汉中安定益州,无不以奇制胜。 如果江东之事果真如猜测那般,必有一场巨变,孙权若身败陨落,有周瑜、太史慈、虞翻三人支持,能主持江东之事者,非刘琦这个女婿莫属。 刘琦此去看似自投罗网,却极有可能反客为主,孙权自以为得计,实则引狼入室。 虞翻在一旁轻叹道:“孙权初举江东,虽能任才尚计,然此人有勾践遗风,善妒而性狭。此番淮南遇挫,向曹氏求和苟全,也在情理之中,转而谋将军者,实因心生妒忌也。” 刘琦疑惑道:“哦,何以见得?” 虞翻冷笑道:“权承父兄遗业,以江海之固自守,本颇为自得,以为将军父子老弱,一度欲鲸吞荆州,谋取西川以成大业。却未料将军一飞冲天,威震江表,今实力远在江东之上,而权不善统兵,两次折戟淮南,两相对比,未免被人所笑,由此嫉恨在心,故生谋害之心矣!” “原来如此!”刘琦恍然,慨然道:“同行之间,才是赤裸裸的仇恨啊!” 虞翻一席话,让刘琦顿时醒悟,人性本就如此,笑人无,恨人有。 就像一个乞丐,他不会嫉妒百万富翁或者一国之君,只会仇视与他相当之人。 保安只会为难外卖员,城管只敢欺负摆摊的,实力相近的每个阶层都有鄙视链。 孙权对曹操从不嫉妒,甚至心存畏惧,但对刘表父子一向嗤之以鼻,多次攻打江夏谋取荆州,如今看刘家日益壮大,心中不平,因此生妒也在情理之中。 荀彧听了虞翻一番评价,若有所思,对刘琦言道:“夫天道助顺,人道助信,今曹操暴虐,败亡在即,孙权无谋,彷徨无措,惟将军有霸王之器,可兴汉治政。愚以为当务之急,乃是查清江东阴谋,或可一举荡平江南,再定中原、取河北,则天下莫不恭迎将军,汉室再兴不远矣!” 虞翻急于为孙策伸冤,忍不住起身道:“在下明察暗访,所寻证据十有八九,唯有周郎中毒之事还有些蹊跷,我再与华先生商议,定要找出这前后之差。” “有劳先生!”刘琦等虞翻走后,又与荀彧商议应对孙权之事。 如今太史慈已经暗中在建业调查,有太史享和刘基做内应,那边也能查出些线索,两边结合起来,或许就能找出证据。 如果这件事背后真是孙权和吴国太的阴谋,这一趟江东之行可就意义大不相同,或许能兵不血刃拿下孙家基业。 孙策死后将基业交给孙权,不久老三孙翊被害,老四孙匡也于一年前因病早卒,只剩还未长大的老五孙朗,还是侍妾所生的庶子。 一旦孙权身败名裂,孙家将无人掌权,孙策之子孙绍年幼不说,也没有任何威望,自己这个江东女婿岂不是名正言顺? 碧眼儿要以大舅子的身份接管自己的事业,但他哪里想到,刘琦也在打着同样的心思? 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 江南还在烟雨蒙蒙之时,北方依然迎来了第一场大雪。 鲜卑山与乌桓山隔黑水相望,四野一片苍茫,鸟兽绝踪,寒气逼人。 这本是人迹罕至之地,自东胡被匈奴人击败后退出大漠,逃至山中避乱,才渐渐有了人烟。 东胡后裔们各占一座山繁衍生息,为求山神护佑,以山为族名,逐渐发展壮大。 匈奴没落后,乌桓人先走出大山,与大汉交战数十年,自知不敌,归顺汉廷,被安置在幽州各处,却让鲜卑人坐收渔利,迅速壮大。 自檀石槐至轲比能,鲜卑逐渐占领漠北,代替匈奴成为塞外第一大族,轲比能自比檀石槐第二,意图夺取河北之地,成为鲜卑第一大单于。 曹操亲自领兵北上,于燕山各要塞排兵布阵,十战十胜,两万曹兵杀得十余万鲜卑军溃不成军,轲比能一路向西,逃至弹汗山自守。 曹军斩敌八万余,直逼鲜卑山下,攻破胡人巢穴,捣毁山崖洞穴八十余处,男子十岁以上尽数处决,女子充为军妓,东部鲜卑几乎灭绝。 此一战曹真、曹彰二人杀敌最多,各自完成千人斩,在漠北威名远扬,人称“曹氏双雄”,曹彰因悍勇无匹,又天生黄须,胡人皆呼锦毛虎。 继白马将军公孙瓒之后,曹彰又成为胡人闻风丧胆之人,根本无需厮杀,亮出虎头旗号,胡人便远远逃遁。 曹军虽在漠北势如破竹,甚至占领鲜卑山,勒石山巅,铭刻碑文为曹操及众将记功,但此时的曹军上下却一片消沉,毫无半分喜色。 原来曹操自出漠北,身体便每况愈下,加之远征车马劳顿,近半年已经无法骑马,整日在马车中昏昏欲睡。 曹洪几次请令护驾回中原,都被曹操拒绝,他临行时早已向天子上表,此次北征,不破鲜卑誓不还。 但如今鲜卑虽破,却危在旦夕,加之一场大雪降下,天寒地冻,一日服用两幅五石散也收效甚微。 一处宽阔厚重的崖洞中,青烟升腾而出,外面白雪皑皑,寒风料峭,洞口曹军穿着兽皮往来巡逻,仿佛巡视领地的猛兽。 洞内却温暖如春,入内向左越走越热,曹纯已经穿不住铠甲,只穿轻衫依然满头大汗,但躺在床上的曹操却面色苍白,抖如筛糠。 看着曹操灰白的胡须,牙关紧咬,不住打颤,众将无不提心吊胆,但在这荒山野岭,没有良医诊治,只能眼睁睁看着丞相受罪。 咚咚咚—— 就在此时,洞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一人快步跑进来,铠甲上的一层薄冰肉眼可见的化作水滴落下,仿佛淋了一场大雨。 “有救了,丞相有救了!”来的正是曹真,激动得握拳低吼。 曹纯急忙上前问道:“肃慎人真有起死回生之术?” “不错!”曹真连连点头:“而且他们所提条件极为简单,只愿追随丞相往中原安置。” “这有何难?”曹纯大喜道:“快将人带进来。” 第438章 肃慎秘术 山崖前空阔的平谷里,火焰飞腾,青烟弥漫在峡谷之中,充斥着浓浓的松香味。 峡谷四周重兵把守,尤其谷口位置,更有五百虎豹骑,由曹彰亲自统率,扎下营盘,水泄不通。 崖洞前的广场上点燃篝火,搭设一座祭坛,身穿兽皮、头戴鬼面的数百人正围拢唱跳。 高台上一名巫神,灰白的头发垂落脚下,看不清面目,手持白色兽骨,胳膊上挂满铃铛,不住吟唱咒语。 曹军神色肃穆,曹洪和曹真站在洞口一脸凝重,肃慎人请来族中大巫神亲自下山做法,已经整整三日。 曹真无奈道:“三日已过,丞相气色虽有些好转,却未见醒来,未知吉凶如何。” 曹洪咬牙道:“肃慎人夸下海口,又给丞相喂服许多丹药,若不能救人,必叫他们陪葬。” 曹真蹙眉道:“我去肃慎部落时,见他们住所肮脏凌乱,马放山上,家中养猪,奇臭难闻,此等人果真能救人性命?” 曹洪无奈道:“丞相病危,药石无救,我等又远离中原,这也是无奈之举,死马当作活马医。” 曹真言道:“但愿那一支千年人脸参能有奇效。” 他们之所以相信肃慎人的承诺,正是因其献上一支千年人参,年代久远,竟还十分饱满,根部隐约显出一张人脸,此等人参已有灵性,有起死回生之效。 据传这是肃慎一位先祖,到神山不咸山顶部天池取水,路上听到有婴孩哭笑之声,循着找去,见一支人参满山奔跑,马上请巫神出动,历时三月才找到这支人参,奉为至宝。 原本这鲜卑山一带是肃慎人的地盘,但自从东胡人来后,将他们驱赶到东北酷寒之地,生活极为艰苦。 此次打听到汉军打败鲜卑人,肃慎人举族商议,要归顺大汉,不惜一切代价迁徙到中原,再也不受冰雪风寒之苦。 岩洞之中,几名巫医忙得满头大汗,紧盯着躺在床上的曹操不住念诵咒语,这一次不仅搭上最贵重的仙药,还关乎整个肃慎族的兴衰。 曹操的气色虽有好转,脸上有了血色,身躯也不再发颤,但人却陷入昏迷,这让巫神束手无策,亲自连跳两天大神,还是毫无结果。 曹纯亲自守在床边,看向这些巫神的眼神越来越冷漠,以前曹操偶尔还能醒转,交代他们处置后事,如今反倒没了动静。 肃慎头领努尔哈伊早已瘫坐在门口,祖辈相传那棵人参可比仙药,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就能起死回生,祖训传下各族长、巫神不许服用,只有在改变族人命运时才能拿出来,否则会受到神山的惩罚。 好不容易等到曹操出现,努尔哈伊见鲜卑被灭,认为时机已至,与巫神卜算一番,主动找到曹军,夸下海口要救曹操。 如今浪费这株仙草还在其次,若是曹操因此有个三长两短,怪他们肃慎头上,谁也吃罪不起。 眼看一场大富贵变成大难临头,几位头领的心比不咸山上天池的冰还要冷。 烈火熊熊,戴着面具跳大神的人已经脚步虚浮。 那位纹面老者,声音嘶哑,原本飘逸的长发此时杂乱无力,乱糟糟垂在地上,拄着拐杖几乎站立不稳。 傍晚时分,巫神终于支撑不住,低呼一声软软倒地,四周机械敲锣打鼓的人也都愕然停下,只剩篝火还在熊熊燃烧,在夜风中呼啦啦作响。 侍从上前救起巫神,喂了些药汤,巫神悠悠醒转,叫过努尔哈伊,叽里咕噜说了一段话,旋即便昏死过去。 努尔哈伊面如死灰,找到曹洪无奈叹道:“丞相已经病入膏肓,恐怕仙草也难以活命,我们的山神护佑不了大汉的功臣。” 曹洪一把抓住其衣领,低吼道:“尔等可是舍不得用传世之药,换了其他药草?” 努尔哈伊挣扎着,忙解释道:“非但我族中千年人参已全部用完,三世老祖猎杀的白虎骨粉也加入药丸,更有鹿茸、牛黄、海胆等珍奇药草,这是关乎我肃慎族兴衰的大事,在下岂敢儿戏?” 曹洪这才信了几分,冷哼一声推开努尔哈伊,吩咐道:“尔等且在外面崖洞等候,等我将令。” 努尔哈伊连连答应,招呼巫医和侍从到外面休息,虽然曹军给他们的粮草都是粗糙之物,但对肃慎人来说,却是人间美味。 自从年轻时到过一次辽东,方知何为真正的“人间生活”,得知中原比辽东更富,吃喝更多,比之他们祖先相传的神仙生活还要美好。 努尔哈伊便对此念念不忘,拿着一件偷来的麻布短襟回到族中,巫神和几位族长见此神物无不激动,发誓要将族人迁到中原去,不惜一切代价。 此次到曹军大营,虽然住在外面简陋的岩洞,但努尔哈伊等人根本不想离开,这与他们臭烘烘猪窝相比,简直是天上人间。 曹洪随便安置肃慎人住下,急匆匆赶回住处,却见床上空荡荡无人,曹纯和几名侍卫都不在,不由脸色大变,急吼道:“人呢?” “咳咳——”深处忽然传来轻微的咳嗽,虽然气息略显微弱,夹杂着回响,但曹洪却浑身一震,惊愕的看向那里。 一个熟悉的人影缓缓走出,曹纯搀扶在一旁,神情激动。 “丞相,你终于醒了——” 曹洪猛地向前冲了几步,喜出望外,愣了半晌才噗通跪在地上,热泪纵横。 “子廉快快请起!”曹操声音虚弱,走到床边坐下,慨然道:“吾本以为大限已至,无药可救,谁知这塞外之地,竟也有灵丹妙药,看来天不绝曹呐!” 曹洪站起来,擦着眼泪嘴角却挂着笑意,快步往外走去:“我这就告知全军。” “且慢!”曹操斜靠在床榻上,吩咐道:“此事暂时不可声张。” 曹洪急道:“丞相卧床已有半月,人心散乱,士气低迷,幸喜起死回生,大喜之时正该鼓舞三军,为何还要隐瞒?” 曹操冷然一笑:“肃慎之族,巢居无业,与猪羊同居,此等野蛮之物,竟妄图我中原富贵,比之匈奴、鲜卑更加危险,留之必为大患。” 第439章 局势变化 曹洪不屑道:“肃慎人野蛮无知,以骨石为器,何足道哉?” 曹操却摇头道:“其武力虽不值一提,然此族人心性隐忍,所图极大,肃慎为举族强盛,竟不惜献出历代相传之仙草。如此心志,纵勾践也不过如此,安能不叫人忌惮?” 曹洪笑道:“强如匈奴也已灰飞烟灭,鲜卑十万雄兵,也敌不过丞相神机妙算,区区肃慎人,何以让丞相如此忌惮?” 曹操叹道:“人贵不在于强弱,而在于志高,存大志者虽有一时之困,如龙之变化,终有腾飞之时,族亦如此!” 曹洪嗤笑道:“这肃慎,与猪羊同居,形若禽兽,我看不过豚犬而已,有何能为?” 曹操双目微凛,缓缓道:“胡人虽强盛如虎狼,然则志在大漠,袭扰边境不过是为劫掠钱粮,此为疥疮之患。然肃慎虽弱似豚犬,却欲图中原,意图举族迁徙,一旦为其所乘,必为跗骨之痛,贻害万年。” 曹洪从未见曹操如此谨慎过,敛容问道:“肃慎人果有如此威胁?” 曹操言道:“肃慎今时虽不足为虑,然其族人历代图我中原之心不死,又极善隐忍,今胡人衰弱,数十年乃至百年千年后,若趁势崛起,一旦中原有变,必大举入境,侵我河山。今不斩草除根,恐怕为他鸠占鹊巢。” “丞相高见!”曹洪猛然醒悟这个道理,慨然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呐!” 当年他家里极富,正逢战乱,盗贼四起,常有窃贼入户,但他对此并不在意,最担心的却是那些暗中觊觎的山贼流寇,于庄外多派家丁守护。 窃贼往往只敢来一次,得手之后便逃之夭夭,贼寇却图谋他的所有财产,一旦有机可乘,便将庄园全部占去,烧杀掳掠自不必说。 明白曹操心意,抱拳问道:“不知该如何处置这肃慎人?” 曹操先问道:“中原局势如何?” 曹洪蹙眉道:“半月前世子有书信送至,关羽兵进中原,张辽独木难支,刘琦亦出兵关中,孙权趁机袭徐州,多处交锋,子桓已难以支应,请丞相速回中原主持大事。” “刘表父子欺吾儿年幼乎?”曹操勃然大怒,沉声道:“速将肃慎灭族,准备班师回朝。” “这……”曹洪大惊道:“肃慎主动来为丞相治病,突然动刀兵,传出去恐影响丞相名望。” 曹操抚须冷笑道:“肃慎为我治病,非但无效,反叫我命悬一线,沉睡不起,必是以治病为名,欲害吾性命,岂能留之?” “明白!”曹洪这才明白曹操为何一直装睡不起,原来早有谋划,抱拳大步而去。 …… 中秋时节,天高云淡,江阔风平,刘琦的船队自江夏出发,顺水直奔建业。 孙权领众文武亲自在江边迎候,旌旗飘展,鼓乐齐鸣,众官员满脸含笑,纷纷拱手道贺。 这不仅仅因为刘琦上次帮了江东大忙,更因为半月前刘琦又表孙权为车骑将军、假节领徐州牧,官位比先前又高了一截,算是与刘琦平起平坐。 此举看似无关紧要,但作为江东女婿,刘琦还是对孙权颇有敬意,否则他官位在孙权之上,江东上下面上不好看。 刘琦上岸施礼,忙劝道:“兄长有伤在身,岂敢劳尊驾亲来迎接?” 孙权亲切笑道:“伯玮原来,乃是贵客,更难得小妹省亲,理当迎接。” 孙尚香跟在刘琦身后,一身戎装,小腹微微隆起,锦袍已经掩盖不住,上前见礼,问道:“母亲身体如何?” 孙权瞟过孙尚香的腹部,眼眸微微一缩,笑道:“静养数日,已然有所好转,见小妹亲至,又身怀六甲,必能康复。” 孙尚香迫不及待,匆匆见礼后便先乘马车回城,去拜见吴国太。 孙权见刘琦身后有赵云、陈到二将护卫,另有两名文士个个气度不凡,诸葛瑾在一旁介绍,正是马氏五常的马良、马谡兄弟。 随后还有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拱手道:“仅十年未见,吴侯可还记得老朽否?” 孙权仔细打量,旋即瞪大眼睛:“原来是华神医,失礼失礼。” 当年周泰为救孙权,身受重伤,危在旦夕,孙策请虞翻救治,虞翻举荐华佗,竟百日痊愈,令人叹为观止。 后来孙策受伤后,周瑜也曾派人四处寻找华佗,但一直杳无音信,当年还须发灰白,如今皓白如雪,又身穿博士官服,气度与之前大不相同,孙权竟未能认出。 如今的华佗官拜医学博士,底气信心十足,抱拳笑道:“将军闻君侯中了毒箭,深感忧心,此次命老朽随行同来,正是为君侯诊视,君侯幸勿见外。” 孙权一怔,想不到刘琦竟如此关心他的伤势,抱拳道:“多谢贤弟挂怀,神医医术吾早已亲眼所见,必能手到病除。” 众人寒暄一番,孙权请刘琦上马,二人并驾齐驱往建业而去,谁也没有注意到,华佗身后的医者之中,藏着一位山羊须老者,正是虞翻。 此番为了彻查孙策遇害之事,虞翻不惜剃须易容,改变形貌混在队伍之中进入建业,与华佗调查此间阴谋。 进城之后正准备往馆驿休息,吴国太差侍女前来,邀请刘琦到府中赴宴,要孙权陪同,算是为女婿接风。 此等盛情刘琦不好推托,众官员也不敢阻拦,诸葛瑾便陪同其他随行者到馆驿休息,刘琦则带着赵云、史阿二人前往府中。 马上就到中秋,江南天气比先前来时凉爽,到府中已是黄昏时分,一轮明月悬挂当空,院中挂着红色灯盏,已有几分节日气息。 府中早已摆下酒宴,吴国太坐于主位,孙尚香和孙权两位夫人陪伴左右,孙权和刘琦列于两旁,虽说是家宴,却未见孙策的一名亲属。 刘琦以大礼参拜,各自落座,便见侍女们端上瓜果糕点,分明又有一盘凤梨酥,他和孙权桌上的一模一样,看不出区别来。 吴国太笑道:“难得伯玮亲来探望老身,我连日做了些糕点,不知上次可还合你口味?” 第440章 各怀心机 刘琦抱拳道:“承蒙夫人厚爱,久闻国太凤梨酥乃江东一绝,先前品尝过后,一直念念不忘,不想这么快又能吃到,实在是在下的福气。” 吴国太颔首笑道:“既然伯玮喜欢,待老身病愈,再做些给你,应有尽有。” 孙权在一旁羡慕道:“我在府中时,也难得品尝母亲手艺呢!” 刘琦大笑道:“多谢国太美意,今日正要大快朵颐。” “伯玮乃吾女婿,权当家常便饭即可!”吴国太满意点头,看向站在刘琦身后的赵云和陈到:“今日乃是家宴,二位将军不必如此拘谨,可到廊下暂歇,我已命人准备酒食。” 赵云抱拳道:“多谢国太,非是在下不识进退,实因职责在身,不敢远离主公左右。” 刘琦回头劝二人退下,陈到倒是抱拳退下,赵云却执意不退,经历了刘备事件后,他再也不愿发生任何意外,几乎不离左右。 国太深深看了一眼赵云,轻笑道:“难得赵将军如此忠心,子龙如今也是乔公女婿,周郎姐夫,不必侍立一旁,看座吧!” 简单一句话既化解了双方尴尬,也挽回自己的颜面,让赵云坐在刘琦身后,特意命人也送了一盒酥。 众人推杯换盏,孙权有伤不能吃酒,吴国太劝二人多吃糕点,见刘琦吃得津津有味,赵云也将那几块酥全部吃完,乐得眉开眼笑。 宴罢后将刘琦送往早已准备好的别院,孙尚香则留在府中陪伴国太,数日后便是中秋佳节,又相约在甘露寺宴请宾客。 为刘琦准备的别院在东城,秦淮河边上,一座三层阁楼,楼顶可见河上灯火辉煌,舟船往来,隐约听到丝竹之声,已经初具江南风韵。 陈到与护卫住在一楼,赵云住二楼,刘琦和史阿及贴身护卫则在三楼,赵云本待与刘琦商议明日行程,看到刘琦使了个眼色,便告退而去。 这可是孙权安排的住处,初来乍到不敢太过大意,需防隔墙有耳,众人心有默契,并未多言,各自休息。 次日一早,刘琦带着华佗到府中问安,顺便为吴国太和孙权治病疗伤,吴国太的病情已无大碍,倒是孙权的毒伤深入骨髓,又要刮骨疗毒。 孙权蹙眉道:“割肉刮骨非同小可,先生有多大把握?” 吴国太在一旁笑道:“仲权莫非不知华先生为关云长刮骨疗毒之事?如今云长早已痊愈无恙,依然上阵杀敌,吾儿虽不及关云长之勇,胆略却毫不逊色,不必忧心。” 孙权当然知道此事,轻咳一声问道:“听闻先生有麻沸散,可减轻病痛,不知药效如何?” 华佗抚须道:“此药正是为治疗外伤时减轻痛楚所用,如今掺了刘将军提纯的酒精,药性更增数倍,正好可为吴侯敷用。” 孙权心中暗喜,正要点头,却听吴国太说道:“老身听闻关云长刮骨疗毒,割肉去腐,竟能对弈吃酒,面不改色,实乃当世英雄!吾儿亦当世豪杰,何惧区区伤痛?” 孙权脸色大变,愕然看向吴国太,却见她从容而笑,刘琦、赵云等人都在一旁,只有硬着头皮点头称是。 孙尚香笑道:“母亲所言极是,二哥虽然重文轻武,但也有射虎之能,颇具儒将之风,小小伤痛何足道哉?我看也不用麻沸散,只需安心看书即可。” 孙权心中一阵后怕,命人为华佗准备疗伤之事,又派人取来《孙子兵法》,先去沐浴更衣,等候疗伤。 刚到后堂,见吴国太也跟来,不禁埋怨道:“那关羽乃上阵杀敌的武夫,孩儿堂堂一方诸侯,何必要与他比试高低?” 吴国太笑道:“吾儿不必忧心,偏他华佗有什么麻沸散,能减轻痛苦?老身亦有相似之物,保证比麻沸散效果更好。” 孙权转忧为喜,终于明白吴国太苦心,躬身道:“难得母亲为孩儿煞费苦心。” 吴国太叹道:“淮南之战,对吾儿名望大为不利,常有人议论汝之勇不及父兄,今日正好借机展示雄风,叫人皆知仲谋亦有关羽之勇,江东谁敢不尊?” 孙权自然明白国太心意,这也正是他目前最大的心病,心中感叹国太虽非亲生之母,却比太夫人还要关心自己,一定要厚报。 母子二人各自准备,刘琦则留下华佗治伤,带着赵云到建业城中闲逛,自从孙权迁都后,建业城才逐渐繁荣,距离后世的江南风光还相去甚远。 走在大街之上,赵云才言道:“自大乔改嫁,周公瑾北征后,孙权便对乔公逐渐疏远,必是心有芥蒂,莫非吴国太已经起疑?” 刘琦摇头道:“孙权此人外宽内忌,只是不满乔公参与大乔改嫁之事。若他们果真起疑,怎会让周瑜单独领兵北上?” 此次迎接的宾客之中,刘琦没见到乔玄,便猜到上次大乔之事,让孙权心中不满,如今乔玄的地位早已大不如前,主动回庐江养老去了。 赵云剑眉微蹙,忧心道:“若昨日的凤梨酥也有古怪,主公岂不是……” 刘琦扭头瞟了一眼赵云:“子龙不也当面吃了糕点,你不为自己担心么?” 赵云摇头道:“主公既敢食,云岂有拒绝之理?” 刘琦心中暗叹,说他是忠义也好,愚忠也罢,这大概正是人家能历史垂名,受人敬重的原因。 大丈夫义气当先,正是因这股忠义,赵云才得到关张的认可,虽未结拜,赵云却与三人肝胆相照,成为“赵四”。 暗自感叹后世人心不古,刘琦低声道:“这些旁门左道,终究难登大雅之堂,华先生他们已找到解毒之法。” “原来如此!”赵云恍然,又问道:“主公此番不惜深入险地,但此处不比襄阳,孙权又派人暗中监视,不知要从何处查起?” 刘琦笑道:“此次下江东如在龙潭虎穴,不可轻举妄动,唯有雷霆一击,方能反客为主。他母子要将我滞留江东,必有举动,先以不变应万变,且看他母子有何诡计,再将计就计。” 赵云疑惑道:“若按兵不动,如何寻找线索?” 刘琦淡笑道:“目前还有些未解之谜,待华佗疗伤归来,便见端倪。” 第441章 云波诡谲 侯府后院中,浓浓的药味充斥满园,进出办事的官员个个神色震惊。 书房内,中间一口青铜鼎,里面熬着药,长桌上排列十几支大小不同的小刀、铁钩、银针,寒光闪闪,仿佛刑具,又像是缩小的十八般兵刃。 案几后孙权正襟危坐,手中拿着一卷兵书,华佗拿着小刀正上演又一场刮骨疗毒,座旁半盆血水,滴答作响,令人心惊肉跳。 每一位进来的官员,看到这阵势无不大惊,旁边有心腹吕壹递接公文,孙权从容批阅,来人看得满头大汗,慌忙而去。 此时张昭正来商议今秋赋税之事,连年交战,民心有怨,若能减轻赋税,让百姓安心休养,才能保持境内稳定。 听着刀刃刮在骨头上的“吱吱”声,张昭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紧咬牙关白须不断抖动,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今早孙权命人传话,说身体不适,要在府中治病,于书房批阅公文,若无要紧事可推迟两日。 但自从孙权回江东,便一直养伤,又侍奉吴国太,疏于政事,前几日刚准备理事,刘琦又到江东,积压许多公事,众官员不得不前来请示。 看到这一幕,众官员心中凛然,方知孙权受伤之深,为了大业却不得不养伤理事,无不生出敬慕之心,张昭也是如此。 他本想劝孙权趁此机会与刘琦强强联手,同灭逆曹,助刘琦再兴汉室,江东文武便是兴汉功臣,但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等孙权批阅完毕,接过公文深施一礼,颤颤巍巍退出房门,方觉后背已是大汗淋漓。 吕壹将张昭送出门,再回来禀告时,却见孙权已经昏倒在桌前,马上关闭房门,告知其余官员先回。 一刻钟后,华佗刮骨完毕,敷药包扎伤口,吴国太匆匆前来探视,见孙权嘴唇发白,浑身被汗水湿透,心疼得直落泪。 华佗劝道:“吴侯骨中之毒已彻底清理,一月便可痊愈,再无后顾之忧,国太不必忧心。” 吴国太拭泪道:“仲谋十八岁便掌江东,为国事废寝忘食,何曾有一日安宁?今为江东大业甘冒矢石,浴血临阵,险些害命,怎能不叫老生疼惜?” 华佗慨然道:“吴侯继江东大业,成鼎立之势,与同龄之人相比,可谓甚矣!实为当世之英雄,国太该为其骄傲才是。” “多谢神医相救!”吴国太再次施礼,命人送来一只篮子,叮嘱道:“救命之恩,我母子二人不敢忘,仲谋毕竟不如他兄长那般骁勇,今日之事,还望先生保密。” 华佗忙摆手道:“吴侯与刘将军有姻亲之好,老朽奉命来为吴侯疗伤,岂能收受礼物?国太放心,我等身为医者,理当为病者保密,绝不会泄露半句。” 国太笑道:“非是金银财物,只是老身做的凤梨酥送于神医,聊表心意,还望笑纳。” 华佗掀开盖子,见里面是几块凤梨酥,抱拳道:“久闻国太亲手做的凤梨酥为江东一绝,非功勋之人不能品尝,老朽有幸得此,实乃三生有幸。” 国太又夸赞一番华佗的医术,稍作停留后命人送回馆驿,将食盒留在住处。 虞翻从隔壁转回,听了华佗之言,冷笑道:“这母子如此爱慕虚名,可惜无孙策之能,着实可笑。” 华佗笑道:“国太竟也送老朽凤梨酥,莫不是怕我将来泄密不成?” 虞翻提起篮子正要查看,却发现食盒入手极沉,取出上面的木盒,不由惊呼一声。 华佗闻声来看,只见食盒下面竟装着金银珠宝,琳琅满目,两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映射出二人身影。 虞翻已认定孙策遇害与孙权脱不了干系,对其深恶痛绝,怒骂道:“碧眼儿竟如此沽名钓誉,实有辱孙氏之名。” “他母子二人将华某看作名利之徒?”华佗顿时不悦,就要差人将宝物送回。 正在此时,刘琦从外面转回,闻言笑道:“若不收此物,恐孙权心中不安。我等与孙氏实已为敌,并无半点情分可言,先生于他有救命之恩,权当治疗费用。” 虞翻也点头道:“将军所言极是,不收白不收。” 华佗无奈摇头,也不再纠结此事,翻开药箱言道:“老朽已将孙权血布带回,先测试要紧。” …… 张昭回到家中,脑海中尽是孙权血流如注的情形,一直觉得心神不宁,在园中踱步散心,张承见状问道:“父亲因何事烦忧?” 张昭仰天长叹道:“汉祚未绝,吾主岂能与曹贼同流合污?一失足成千古恨呐!” 张承一怔,疑惑道:“先前父亲主张联曹灭刘,今吴侯与曹丕谈和罢兵,又邀请刘琦过江,江东便可安居一方,坐收渔利,何必长叹?” 当初周瑜力挺刘琦抗曹,甚至还羞辱过张昭,因此大病一场,一直耿耿于怀,没想到张昭今日一改常态,让张承大感诧异。 “此一时彼一时也!”张昭抚须道:“昔日曹操官居丞相,奉天子而讨不臣,天下莫不遵服,若非刘琦相助,江东便有灭顶之灾。今曹贼进位,野心昭昭,刘琦又取关中、入中原,每战皆胜,如有神助,足见汉室不当灭,曹氏自取其祸,此乃天命也!正所谓天道不可逆,天意不可违,大丈夫处世,当识时务,吾儿切记不可意气用事。” 张承毕竟年轻气盛,不悦道:“当初席间刘琦嬉笑父亲,周瑜当众驳斥,孩儿誓要一雪前耻。” 张昭摇头笑道:“夫仁人者,正其义而不谋其利。于国家大事计,区区个人恩怨何足道哉?更何况当初为父与周郎政见不合,亦为公事,安能因此怀恨?此非君子所为也!” 张承大受震动,猛然醒悟,躬身道:“父亲训教及时,是孩儿思虑不周。” 张昭点头道:“近日城中流言四起,言吴侯欲谋刘琦,此举实非江东之富,仲嗣要多注意军中动静,今夜请令岳过府一叙,为父有要事相商。” “遵命!”张承现为将军府西曹掾,掌管公文情报,钱粮调拨,对军中之事了如指掌。 他的岳父正是诸葛瑾,诸葛瑾此次负责接待刘琦一行,又有二弟诸葛亮在荆州,必定知道一些重要情报。 第442章 中秋计划 孙权刮骨疗毒的消息迅速传开,建业城内一片轰动,百姓也大感震惊,想不到一向儒雅谦和的吴侯,也有如此热血刚烈的一面。 “吴侯必能如小霸王那般再创辉煌。” “孙家儿郎个个都是英雄。” “孙氏血脉觉醒了!” “江东男儿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 随着百姓议论,当夜便有童谣传唱,称赞孙权文武双全,孙氏大兴江东,一扫淮南失利的阴霾。 吴侯府中,也一片欢欣,吴国太精神大好,又加上华佗一剂药,病体痊愈。 卧房之中,国太挥退下人,对孙权言道:“我已命人在江东宣扬此事,看今后还有谁再妄议吾儿。” 孙权感激不已,忍痛起身施礼:“吾虽非亲生,母亲却待我如亲骨肉,自幼便多受照顾,亲生之母,也不过如此。大恩孩儿铭记在心,纵无母亲临终遗言,亦全心侍奉左右。” 国太神色微微一黯,轻叹道:“孙将军乃当世英雄,我姐妹二人侍奉左右,可惜我未能诞下子嗣,故将尔等视如己出,仲谋有此一言,此生无憾矣!” 孙权问道:“刘琦到建业后,近日可有动静?” 吴国太笑道:“此子虽得人相助,却终究不过纨绔子弟,连日来到处游玩,嬉戏画舫,大宴宾客,做了几首酸诗,赢得江南才子一片叫好,正春风得意,浑然忘我。” 孙权心下稍定,又道:“还有数日便是中秋,母亲只留他过节,节后便要转回荆州,又该如何挽留?” 吴国太言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将宴会之地选在甘露寺?” 孙权言道:“向来节庆,先母都在甘露寺为兄长诵经祈福,近来国事繁忙,孩儿已有两年未去,必是母亲特意安排。” 吴国太微微摇头,低声道:“非是为你兄长,只因山上地势复杂,便于刺客隐匿,若有意外,也在情理之中。” “什么?”孙权大惊失色,猛地绷直身躯,疼得龇牙咧嘴,急道:“母亲万万不可如此,张飞、庞统已到江夏,数万兵马虎视眈眈,必定时刻打探刘琦消息,若果真有意外,江东危矣!” “我岂会如此莽撞行事?”吴国太轻拍孙权手臂,言道:“此举不过是为留住刘琦,并不会害其性命,此乃祸水东引之计。” 孙权浓眉紧皱,疑惑道:“母亲究竟作何安排?” 吴国太笑道:“吾儿伤病在身,难免思虑混乱,看不透其中奥妙:刘琦乃我江东女婿,两家和睦已久,今正当同心破曹之时,又怎会自相残杀?纵有此意,也绝不会在江东境内刺杀刘琦,更何况你我皆在场中,岂有自限险地之理?” 孙权一怔,旋即恍然道:“母亲之意,是将行刺之事嫁祸于曹丕?” “不错!”吴国太点头道:“昔日令兄欲趁袁曹官渡对峙之时取徐州,不幸在丹徒遇刺,来人自称是许贡门客报仇,果真便是许贡门口不成?” “后来亦有人传言,乃是曹贼派刺客所为,四弟还曾派人暗中调查此事,可惜还未查出眉目,便不幸患病。” 每提及此事,孙权脸色不好看,若不是他领兵奇袭广陵,被陈登吓退,孙策也不至于刚平定庐江便赶来前线,仓促应战才出了意外。 孙匡借着曹仁女婿的身份,多次派人到许昌暗中调查,哪想到年纪轻轻便夭折了。 吴国太叹道:“一众子弟皆遭不幸,所幸天不绝孙氏,还有仲谋力挽狂澜,继承大业,你今后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切莫再去逞能。” “孩儿记住了!”孙权见吴国太目中含泪,忙安慰了几句,又问道:“若将刘琦刺伤,恐他急于回荆州养病,岂非弄巧成拙?” 吴国太也收敛心神,言道:“莫忘了还有尚香身怀六甲,一旦刘琦遇刺,尚香必会心急,那时候惊动胎气,必会腹痛难忍,不能起行。此时吾儿可将刘琦留在府中养伤,有华佗照应,他们自会放心,再将刺客之事推在曹丕身上,张飞必会去中原鏖战报仇,江东之患自解。” “母亲高见!”孙权大喜,如果张飞从江夏退走,豫章的孙辅便可见机行事,旋即又道:“以华佗之能,恐一月便可治好刘琦伤势,又当如何?” 吴国太笑道:“仲谋只记得国家大事,却忘了关心尚香,尚香身孕已五月有余,再耽搁两月,便到临盆之时,岂能再受舟船之苦?那大夫人只为刘琦诞下一女,刘琦必定对尚香腹中之子十分重视,足以再留半年。” “原来如此!”孙权愈发叹服吴国太的智谋,叹道:“母亲自幼便常为孩儿解忧排难,若是男儿身,必远超公瑾数倍,我江东早成大业矣!” 吴国太恍惚出神,轻轻摇头道:“我这些机谋,也多蒙汝父传授,当初他出征在外,姐姐养育儿女,我唯有读书消遣,曾偶尔翻到一本《鬼谷子》,也只是略知皮毛而已。” 这本书孙权也曾过,倒觉得没有太多出奇之处,见年前之事吴国太已有安排,长出一口气,问道:“刺客之事,是否要孩儿安排?” 吴国太摇头道:“此事干系重大,你还是不要插手最好,我虽从未干涉政事,但也有几名心腹,足以胜任。” 孙权也知道很早之前孙坚便为吴国太安排了一批心腹,男女足有四五十人,既为照顾她,也是护卫周全,这可都是孙家的心腹老将,值得信赖。 吴国太见孙权蹙眉,劝道:“吾儿伤势未愈,老身便多为你筹策,你要安心养伤,争取早日痊愈,才好全心接掌荆州之事。” 孙权轻轻点头,忽然想起一事,言道:“益州刺史刘磐乃刘琦族兄,为人刚猛,恐不肯从命。” 吴国太冷笑道:“我正要刘磐起兵自立,关张离心,刘琦闻讯必会惊怒交加,吐血而亡,此事便与你我无关了。” 孙权愕然道:“母亲怎知刘琦要吐血而亡?” “气急攻心者,莫不如此!”吴国太嘱咐孙权安心静养,便去安排中秋宴会之事。 孙权躺下未久,忽然心中生出几分不安来,自从太夫人去世后,二夫人便经常出谋划策,刘琦之事更是全局谋划,自己反倒像一枚棋子,身在局中任人摆弄。 想到此处猛地睁开眼睛,旋即又狠狠地摇了摇头,老夫人与自己同心,情同骨肉,一切都是为江东大业,绝不会害自己。 第443章 解开疑团 馆驿之中,刘琦又邀请江东名士宴会,顾谭、张敦、陆绩、张温等青年才俊悉数到场。 宴罢尽欢而散,刘琦留族兄刘基叙旧,作为刘繇长子,刘基也是名副其实的汉室宗亲,颇受孙权喜爱。 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位身躯佝偻的老管家,唯有刘琦几人知道,此人正是先到江东的太史慈。 宾客散去,馆驿中瞬间安静下来,众人来到二楼厢房,史阿已带人四处搜查过,确定没有藏身之处。 来到房中,太史慈一眼便盯着桌上的几块凤梨酥,双目微凛,华佗一一分开,与虞翻介绍其中区别。 有前几日吴国太赏给刘琦和赵云品尝的,也有送给华佗的,表面上虽看不出区别,但一经测验,便查出不同。 吴国太送给华佗的酥糕并无异常,可见目标就是刘琦,而先前周瑜、太史慈所吃的,正是掺杂了毒素的凤梨酥。 太史慈闻言一阵咬牙,沉声道:“某自追随孙伯符,为江东大业浴血厮杀,力保孙权上位,公瑾亦忠心耿耿,为何要恩将仇报?” 刘琦轻叹道:“太史将军可曾想过,孙将军之死,也有重重疑点,刺客虽是始作俑者,却非致死之因。” “你是说?”太史慈双目暴睁,精光闪烁,不禁倒退两步,喃喃道:“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机?” 华佗这几天试验,已经有了初步推测,要与太史慈当面核实才能确定,所以才举办此次宴会,言道:“华先生已查出此酥有毒,尚有一些疑惑需与将军确定。” 太史慈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抱拳道:“先生请讲。” 华佗言道:“将军与孙霸王皆为当世英雄,脾性相似,意气刚烈,必定多有气怒之时,淮南一战临阵重创,几乎身亡。将军仔细回想,受伤前后,怒气冲天时,可有不同?” “这?”太史慈沉吟片刻,蹙眉道:“若是先前动怒,也不过气血上涌,并无不适。受伤后某恨大业未成,气怒交加,那一次口中发苦,眼冒金星,心悸气短,若非刘将军来得及时,只恐气绝而亡。” 华佗捻须点头道:“这便是了,虽说怒急攻心,实则由肝而起。肝属木,怒火伤肝,乃因火克木而成毒也!毒入血脉,伤及肺腑,此乃将军体中之毒药引。” 太史慈疑惑道:“既因动怒而毒发,为何先前无碍?” 华佗言道:“此物其实无毒,故而寻常并无异样,但一旦受金创之伤,便化为奇毒,然早与血液融为一体,故而不易察觉,唯有诱发肝怒之火,便会致死。” “嘶——”太史慈大吃一惊,颤声道:“伯符遇刺后被于吉激怒而亡,某身受重伤,愤怒交加,几乎身亡,公瑾也曾伤后昏死过去,世上竟有如此奇物?” 刘琦在一旁也震惊不已,终于明白为什么周瑜的血在之前没有异样,受伤后回到柴桑才有了毒性,原来关窍是在这里。 不过他此时想的却比其他人更多,诸葛亮三气周瑜,难道就是这怪毒埋下的祸根? 还有后期的大都督鲁肃、吕蒙,都说东吴大都督个个短命,不是病故就是离奇而亡,猜测与孙权有关,看来并非空穴来风。 众人震惊之时,虞翻一拳狠狠砸在桌上,咬牙道:“果然与吾猜测相差无几,此毒必是二夫人自东海海盗处偶尔得之,处心积虑设下此谋,欲将我等置于死地。” 太史慈气得浑身颤抖,一步跨到虞翻面前,急问道:“仲翔究竟查到什么秘密?” 虞翻缓缓道:“为解子义、周郎之毒,三年前我潜入岭南,遍访各处奇人异士,终于在东海深处找到线索:东南海域中有一种赤鳍鲸鱼,幼者如船大小,成年者巨大如房屋,力大无穷,渔网、刀剑皆不能害其性命,然则一群海盗却能轻易捕杀,令人称奇。” “这海盗有如此之能?”太史慈在东莱海边长大,也曾见过海中大鱼,如果在水中,任凭你身手再好,也不是大鱼的对手。 虞翻反问道:“贤侄回建业后,每月收购鱼肝、鱼油送至府中,专为国太作凤梨酥之用,子义可知此事?” 太史慈蹙眉道:“我早知此事,也曾买同样之物交由李当之查验,并无异常,莫非与这赤鳍鲸鱼有关?” “不错!”虞翻点头道:“我托人花重金,自一名海盗口中得知,他们捕猎赤鳍鲸鱼,只需一支生锈铁箭射中鱼鳃即可,此秘技只流传于东海深处的群岛之上,历代相传,中原无人得知。” 刘琦这段时间也常与华佗他们讨论此事,最关键的一环解开后,终于有了眉目,言道:“必是这赤鳍鲸鱼中箭后,被伤痛激怒,挣扎而亡。人若服用其鱼肝油,久而久之,亦有此症,若受金创之伤,动怒即死。” “正是如此!”华佗抚须道:“老朽与虞先生已有此猜测,今日请太史将军前来证实,看来此事已十有八九。” 太史慈又问道:“赤鳍鲸鱼如此庞大,必在深海之中,若将其激怒,恐无法逃生,如何将其带回?” 刘琦笑道:“海盗世代居于岛上,他们早知此大鱼酷爱凤梨,以此于海湾处喂养小鱼,待其长大后杀之,必是偶尔发现此大鱼受创即亡,才用此技,屡试不爽。” 虞翻沉声道:“那些海盗野蛮凶残,并不会用此毒,却不知二夫人因何得知此事,竟做成凤梨酥,不动声色害人于无形,若非我苦寻线索,此事恐天下无人知晓。” 太史慈不禁想起孙策最爱凤梨酥,每得二夫人奖励,便喜滋滋拿来分享给他和周瑜,那时候孙权尚年幼,若是二夫人当年就有此计划,足见心机之深。 想到此处,不由须发皆张,握拳低吼道:“老虔婆早有预谋,竟如此阴毒,吾必亲手杀之。” 虞翻言道:“马上便是中秋佳节,若能在江东文武面前揭穿此事,吾与子义与老贼当面对质,或可揭开伯符遇刺之谜。” 刘琦向刘基言道:“五日内,我要知道二夫人出嫁前的一切资料。” “放心!”刘基也知事关重大,郑重点头。 刘琦正要与众人商量计划,忽然虞翻脸色大变,惊呼道:“不好!” 第444章 月圆之夜 太史慈忙问道:“莫非推测有误?” “非也!”虞翻看向刘琦,抱拳道:“中秋之日,将军恐有大难。” “哦?”刘琦双目微凛,问道:“先生是说,甘露寺恐有埋伏,行刺于我?” “不可能!”太史慈摇头道:“淮南一战,江东元气大伤,吴侯不得不与曹丕谈和,又怎会得罪刘将军,自取其祸?” 虞翻抚须冷笑道:“吾料其必在席间动手,届时二夫人、孙仲谋皆在当场,无需伤及将军性命,却将此事嫁祸曹魏,此乃一石二鸟之计。” 刘琦略作思索,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他们无需取我性命,只要将我刺伤,便拼死保护,反落得个人情。待我与曹丕相争,却反攻其后,谋取荆州,待我气怒交加,恐怕还活不过孙将军的年纪。” “好深的算计!”提起孙策遇害之事,太史慈便咬牙切齿,沉声道:“某在江东上游两百多亲信,不如先下手为强,里应外合杀进府中,擒此母子,严加审讯。” “不可!”刘琦摆手道:“二位虽在江东颇有名望,但毕竟孙权掌权,在江东已颇得人心。如此行事,便是犯上作乱之罪,被他们反咬一口,百口莫辩,反为不妙。” 太史慈大怒道:“难道任由他二人算计我等不成?” 刘琦思索片刻,对二人言道:“若他们果真选在甘露寺动手,我倒有一计,可叫此事水落石出,江东文武心服口服,还需二位鼎力相助才是。” 虞翻抱拳道:“将军尽管吩咐,为孙将军瞑目九泉,老夫万死不辞。” 太史慈更是单膝跪地:“将军若能查清伯符冤情,将此事大白于天下,某愿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刘琦扶起太史慈,慨然道:“宴会之日,江东名士必定到场,但军中周都督远在青州,威望最高者非黄老将军莫属,需将其请来甘露寺做个见证,以安定军心,免得引起大乱。” 虞翻点头道:“吾正有此意,明日便走一趟淮南,秘见黄公覆。此人乃江东三世老臣,忠义勇烈,我自有办法请他到甘露寺。” 太史慈言道:“据犬子暗察,侯府后院二夫人的花园中暗藏机关,极为隐秘,恐怕连孙权都未必知道。待宴会之日,某亲自带人前去查探,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刘琦却笑道:“此等小事何须将军亲自动手?我护卫之中有擅长机关暗器之人,由他们协助太史公子即可。” 太史慈急道:“此事关乎江东安危,孙氏名望,某岂能袖手旁观?” “我此计全仗将军主持大局,”刘琦缓缓道:“月圆之夜,甘露寺间,霸王重生,千古奇冤!” 太史慈忙抱拳道:“计将安出?” 刘琦言道:“欲速则不达,将军还需先练一样技艺,方可照计行事,就怕将军年事已高……” “大丈夫在世,当为知己赴汤蹈火,何惧生死?”太史慈怫然不悦,抬手打断刘琦,傲然道:“某自十二岁练武,每日不辍,方可精通诸多兵器,将军但说无妨,或许我早已练会。” 刘琦自信一笑,问道:“吊威亚,将军可会?” “呃……”太史慈一怔,蹙眉道:“莫说是会,闻所未闻,敢问是何种技艺?” 刘琦笑道:“此乃飞翔之术,将军自然未曾听过。” “飞翔?”太史慈吃惊不已,旋即大笑道:“某步战、马战、水战无所不能,唯独不曾飞过,若能学会此技,又为伯符伸冤,死而无憾矣!” 虞翻却蹙眉道:“学习技艺无不经年累月,既是飞翔之术,恐怕难以一蹴而就,只剩数日时间,将军可有把握?” 刘琦言道:“或许稍有危险,需掌握一些技巧,练习几次便可。” 太史慈已然跃跃欲试,朗声道:“某年纪虽长,却筋骨未老,不必忧心!” 众人正商议计划,史阿在外敲门道:“张昭之子张承前来拜访。” 刘琦倒有些意外:“先前为抗曹之事,我与张昭意见相左,颇有成见,今日为何登门造访?” 虞翻抚须道:“江东文士,大多只求自保苟安而已,昔日曹操安定北方,威震天下,张昭等不愿惹火烧身,自然反对出兵。如今局势大变,曹氏败亡在即,必是前来示好,眼下正值拉拢人心之时,宴会之期,若得张昭支持,必定事半功倍。” 刘琦会意点头,对史阿吩咐道:“张公有君子气度,不计前嫌而来,我做晚辈的岂能失礼?速请到馆舍,我送客便来。” 当下便将刘基送出门外,众人各去准备,等候中秋大宴,一举解开江东之谜。 …… 江南云波诡谲之时,北方也在连年鏖战后稍微得以喘息,与此同时,曹操大败鲜卑、破灭肃慎的捷报送至邺城,为曹军上下又打了一针强心剂。 曹营文武听闻曹操不久将班师回朝,不禁人心欢悦,众官皆献策曹丕,以曹操北征之功,禀报天子升赏,劝天子进爵魏王。 唯有尚书崔琰极力反对,力言不可,曹操讨灭异族,本为万世功勋,一旦进位,便有僭越之嫌,反倒弄巧成拙。 “老儿欲陷吾不忠不孝乎?”曹丕大怒,欲将其下狱,却又忌惮崔氏在河北威望,将其罢黜回乡。 济阴人魏讽乃崔氏门生,为其送行,崔琰慨然道:“天道昭昭,人心不古,吾观曹丕之心,天下皆知矣!” 魏讽劝道:“先生天性坚刚,虽无亏却难徒惹灾祸,此非乱世之道也!尽管放心前去,吾自有计策对之。” 次日曹丕奏报天子曹操镇边之功,远可追卫、霍,近可比班、马,当宣诏天下,万民歌颂。 群臣也表奏献帝,盛赞魏公曹操功德,极天际地,虽伊、周莫及,宜进爵为王。 献帝哪敢有半分迟疑,心中念着刘琦之名,无奈命陈琳草诏,册立曹操为魏王,赐冕十二旒,乘金银车,驾六马,用天子车服銮仪,出警入跸。 曹丕有守土之功,又奏立曹操,身为长子,名正言顺成为魏王世子,代掌魏国之事,传令于邯郸盖魏王宫,待曹操班师回朝,便可于宫中理事。 众官员各有升赏,遂定于中秋日大宴铜雀台,月圆之夜遥贺曹操北征之功。 第445章 祭奠英魂 中秋佳节,孙权传令白日于甘露寺为兄长摆水陆道场,晚上与众文武宴会同乐。 正诵经之时,曹操进位魏王的消息传到,众人一片骂声。 孙权却心中暗喜,曹丕将曹操推到风口浪尖,野心昭然若揭,此时最大的劲敌莫过于刘琦,派刺客出手正在情理之中。 鲁肃在殿外看着上香祭拜的孙权,摇头轻叹道:“若当年吴侯未曾遇难,取徐州入中原,焉能叫曹氏父子专权骄横?” 张昭捻须道:“曹丕终究还是年轻了些,曹军屡败,天下皆望刘琦兴汉,此时正当安抚人心之时,却欲进爵威压朝堂,无异于抱薪救火,适得其反矣!” 鲁肃颇感诧异,扭头看向张昭:“张公也以为曹氏将败?” 张昭冷笑道:“曹孟德先前迎接天子,奉诏讨逆,天下归心,不失为天下英雄,如今却专权谋逆,更甚莽贼,不得人心,安能不败?” 鲁肃微微点头,不动声色看向顾雍等人,竞对张昭的论调深以为然,这些曾经力主降曹派的态度变化,足以说明江东已彻底失去争雄天下之心。 正议论之时,护卫禀报刘琦一行到,由张承陪同来到寺内,作为孙家的女婿,刘琦也到殿前为孙策上香。 吴国太坐在佛像右侧的蒲团上,与僧人一同诵经祈福,大殿顶上罩着黄锦帐蔓,庄严的佛像双目微合,一片祥和景象。 刘琦上香后,慨然叹道:“曹贼称王,实乃汉室之耻!若使兄长复生,必可杀进中原,我二人东西合璧,早已勤王兴汉,岂能叫曹贼专权?” 吴国太正闭目打坐,闻言睁开眼睛,不悦道:“伯玮之意,东吴淮南之败,乃是仲谋无能不成?” 刘琦摇头道:“我并无贬低二兄之意,人各有所长,正如亡兄所言:决机於两陈之间,与天下争衡,乃其所长;举贤任能,安保后方,乃二兄之能也!江东淮南屡战失利,虽非战之过,实乏统兵良将,若有亡兄统兵,张辽安能逞能逍遥津?司马懿岂敢两淹寿春城?” 吴国太神色不虞,却也并未责怪刘琦,淡淡道:“只可惜人死不能复生,否则以伯符霸王之能,早已克复中原,救驾勤王,也无需伯玮忍辱负重,委曲求全了。” “国太所言极是!”刘琦似也未听出国太的讥讽之言,双手合十道:“愿亡兄英魂护佑,早日兴复汉室。” 吴国太缓缓闭上眼睛,一道寒光瞬间隐没,刘琦如此轻视孙权,实在欺人太甚。 此时孙权正在东面禅房亲自安排宴会之事,毕竟刘琦是荆州之主,与他地位相当,必须要搞得隆重体面,方不失江东颜面。 虽说已猜测到今日会有刺客,但不知何时出现,刘琦也不敢随意走动,先回禅房休息,诸葛瑾也来陪同。 此时的甘露寺看似一片祥和,钟声飘渺,梵音阵阵,实则暗流涌动,早已刀光剑影,杀气腾腾。 到了傍晚时分,殿前的广场上早已架设篝火,中庭香炉中八支粗如手臂的蜡烛点燃,张灯结彩,气氛更加热烈起来。 天高云淡,江南的晚上正是气候清爽之时,随着一轮明月升起东山,江东文武官员及名士也悉数到场,按照席位落座。 在一阵欢快的鼓乐声中,刘琦、孙权陪着吴国太出场,众人纷纷起身施礼,孙权传令摆宴,今夜只谈风月,不谈国事,一醉方休。 席间自然免不了歌舞助兴,令刘琦意外的是,凤祥号的舞姬队竟也有上场机会,一场颇具印度风情的舞蹈,令在场众人大开眼界,叫好声不绝。 刘琦笑道:“凤祥号果然名不虚传,竟能与吴侯府中取得联络。” 马良在一旁低声道:“其实全仗主公远见,正是当年早与吕壹结好,才能获此殊荣,若无此人相助,我们的人也难混入府中协助太史享。” 刘琦微微点头,示意不必声张,此时吕壹就站在孙权身后,见众人神态痴迷,孙权也频频点头,看起来十分满意,不禁红光满面,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不多时又有两队士兵上前舞剑,旁边的赵云顿时警惕起来,暗自握住剑柄,虽说孙权不敢害刘琦性命,但刀剑无眼,万一失手,痛失刘备之恨又要上演。 不过这并非鸿门宴,孙权也不会如此愚蠢,士兵退下后,张温等江东名士饮酒作赋,两人上场后,便要刘琦也赋诗一首。 刘琦在士林的威望虽远不如刘表,但五言诗却独领风骚,深得众人喜爱,曹操评价可与曹子建比肩,孔融也盛赞刘琦才名。 今晚盛会,刘琦就知道免不了这一环,看皓月当空,如玉盘正悬挂于秦淮河上,长河如银河落地。 略作思索状,抬手指月,朗声吟道: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好诗啊好诗!”第一个起身鼓掌的竟是张昭,举杯大笑道:“刘将军果然才思敏捷,此诗气象万千,却不乏儿女柔情,当浮一大白!” 众人无不点头称是,连一向自视甚高的张温也自叹不如,虽知刘琦有备而来,但也为之折服,拿起杯子默默饮下一杯酒。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吴国太坐在主位上,竟有些失神,望着天空明月目光迷离,眼眸中起了一层薄雾。 就在众人推杯换盏,讨论刘琦诗中之意时,刘琦面前倒酒的士兵,忽然猛地举起酒坛向刘琦头上砸去。 哐啷—— 酒坛还未落下,便被击飞,酒水洒在桌前,那士兵趁乱低吼一声,从怀中掏出匕首,往刘琦身上扑去。 砰—— 那士兵才跳起来,人还在半空,便被迎面一条长凳打过来,正打在胸口上,整个人如沙袋般倒飞出去。 原来赵云早有准备,先举剑击飞酒坛,再拔剑时已经来不及,干脆抄起屁股底下的条凳拍过去。 “不好,有刺客!”张承就在一旁作陪,此时才反应过来,抹去脸上的酒水大吼道:“保护吴侯、刘将军,抓刺客!” 张昭等人大惊失色,扔掉酒杯便往禅房跑去,大呼道:“护驾护驾!” 第446章 霸王显灵 随着第一名士兵被赵云拍飞,左右有三人同时扑上来,各自手中拿着短剑,直奔刘琦而来。 此时赵云早已拔剑向前,护在刘琦面前,举剑拦住三人,令其不得近身。 这种情况大家早已预料,也做好部署,所以并未十分慌乱,史阿贴身保护刘琦,其余护卫保着马良几人后退,以免造成误伤。 赵云非但马战强横,剑法也十分高明,练武期间常与绿林中人切磋,两招便又刺杀一人。 广场上一片混乱,孙权大声呵斥,命人护卫吴国太退往大殿,招呼士兵捉拿刺客。 但这些刺客悍不畏死,都是针对刘琦而来,人群中又钻出十余人,往刘琦跟前强冲过来。 史阿仗剑与两人厮杀,另一人看准时机,矮身从背后偷袭,一剑向刘琦左肋刺过来。 “主公小心!”马良正退到屋檐底下,转头看到这一幕,惊得跺脚大喝。 话音未落,便见刘琦灵巧转身,侧身险之又险的避过这一刀,仓啷一声轻响,手中宝剑便抽了出来。 那刺客已扑到眼前,左手还有匕首,反手便向刘琦胸口刺来,眼看就要得手,没想到刘琦反应如此迅速,拔剑斩来。 眼里的一丝狂喜瞬间变为震惊,未等闪避,便被一剑斩掉手臂,疼得一声大叫,倒在地上往远处滚去。 刘琦不退反进,上前又敌住一名刺客,那刺客横刀招架,未料到青釭剑削铁如泥,瞬间斩断刀刃,剑尖正中咽喉。 “哼,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不成?” 刘琦甩了甩剑上的血珠,这几年辛苦练剑,又有王越指导,常与赵云等高手切磋,虽不能上阵杀敌,但也有自保能力。 刘琦、赵云、史阿三人互为掎角之势,转眼之间十余名刺客被杀,此时外围吴军也围上来,剩余的几名刺客眼中露出决然之色,准备殊死一搏。 咚咚咚—— 就在此时,忽然大殿内响起悠长沉重的钟声,紧接着便见金光大作,从门口、窗棂透射出来,仿佛红日乍现,满屋白光,耀人眼目。 “孙策在此,不得无礼!”一声暴喝自殿内传出,如晴天霹雳,带着阵阵回响。 在场众人无不震惊,连那些刺客全都愣住了,纷纷扭头看向大殿。 吴国太和孙权更是脸色大变,二人相视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金光闪烁的正殿,以为自己听错了。 轰隆—— 众人震惊之时,那佛殿顶部忽然爆开,木石砖瓦纷飞,只见两道人影从烟尘中缓缓升起,众目睽睽之下轻飘飘落在屋檐之上。 “啊?!”江东上下无不瞠目结舌,惊得倒退数步。 “吴……吴侯?” “小霸王?” “太史将军!!” …… 在场认识二人的江东文武无不震惊,揉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屋檐之上,只见左手之人身长八尺,身穿玄色铠甲,头戴乌纱,负手而立,明月之下一张棱角分明的粗犷面庞,剑眉星目,仿佛一把利剑,有冲天之势。 虽然夜风吹拂乌纱,面容若隐若现,但东吴老臣都认得清楚,正是孙策无疑! 孙策身旁,也有一员武将甲胄在身,背负双戟,虎目虬髯,抱着胳膊冷然扫视全场,正是太史慈。 见到死去的二人忽然显灵,所有人震惊得无以复加,仿佛人在梦中。 “不可能,绝不可能!”孙权第一个反应过来,嘶声大吼道:“必是曹贼装神弄鬼,快抓刺客!” 他这一声喊,那些刺客浑身一震,终于反应过来,大吼一声往刘琦三人扑上去。 “放肆!”屋檐之上,孙策一声沉喝,举起手掌竟打出一片金光。 只见那金光罩向刺客身上,那些正往前扑的刺客忽然如死鱼般坠落在地,挣扎几下寂然不动。 孙策厉喝道:“何人敢抗吾命?” 全场一片静默,莫说孙策显灵,就是一抬手制住几名刺客,如有神力,也让所有人心中生寒。 明月清风,焰火升腾,所有人都愣愣看着屋檐上的二人,似真似幻,心中如惊天骇浪。 孙权紧握双拳,浑身颤抖,颤声道:“兄长,真的……是你?” 孙策负手望向明月,一声长叹,缓缓道:“二弟保卫江东有功,吾心甚慰,奈何——” “请兄长垂教!”孙权难辨真假,情不自禁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此时心情激动又复杂,加之屡遭惨败,见孙策骤然出现,仿佛与父母失散许久的孩童找到靠山,想倾诉心中委屈。 江东文武见状也纷纷跪地,鲁肃、张昭等老臣惊诧莫名,跪地仰头看着那个缥缈的人影,惊慌中却有几分欣喜。 如果孙策果真在天有灵,在此显灵护佑江东,岂非天意要孙氏一统天下? 张昭偷偷回头看向刘琦,见他与几名护卫仗剑而立,如鹤立鸡群,不禁微微蹙眉。 人死为大,孙策乃当世英雄,又是刘琦兄长,见了亡灵竟敢不跪? “起来,都给我站起来!”吴国太忽然神情激动,拉扯着孙权的衣领,尖声叫道:“这世上哪有鬼神,必是有人装神弄鬼,还不乱箭射杀?” 众人一阵骚动,孙权也稍微恢复心神,起身抱拳道:“不知兄长显灵,有何指教?可否近前一叙?” 孙策俯视着母子二人,冷声道:“我孙氏父子英雄盖世,家父浴血讨贼,某披坚执锐创下基业,竟被鸠占鹊巢,惜哉痛哉?” 吴国太脸色微变,厉声笑道:“何方宵小,竟敢在此故弄玄虚?可敢与老身当面对质?” 大殿内金光明灭不定,与明月交相呼应,孙策负手迎风而立,如神祇般俯视下方。 面对吴国太的质问,冷声道:“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汝可知恶有恶报?” “纵是孙策在此,也不敢与老身如此说话!”吴国太气得浑身乱颤,看向孙权大怒道:“还不乱箭射杀?” “这……”孙权左右为难。 孙策忽然仰天大笑道:“尔不必恼羞成怒,既要对质,某有何惧?” 正要抬腿跃下,却被太史慈从旁拦住,抱拳道:“将军已晋神位,不必屈尊降位,某去便是!” 言罢转身从大殿之上飞纵而下,只见身姿飘逸,果然如幽灵般飘飘荡荡,越过孙权二人头顶,往广场当中落下。 第447章 国事家事 众人正仰头观望,忽然广场上燃烧的焰火砰的一声爆炸,火星四溅,黑烟滚滚,惊得纷纷后退。 等浓烟散去,太史慈已经飘然落地,头上也披着乌纱,但眉目清晰可见,灰白的须发,凌厉的眼眸,火光下真真切切。 孙权惊疑不定,在贾华等人保护下小心围上来,文武官员齐齐盯着太史慈,见他与生前一模一样,再抬头看向屋檐上迎风而立的孙策,不由更信了几分。 孙权小心走近,抱拳道:“子义……你是人是鬼?” 太史慈双目微凛,还礼道:“末将不才,可叹不能为江东效力,人鬼又有何分别?” 潘璋胆子大些,上前来到太史慈当面,仔细看了一阵,喃喃道:“果然是太史将军,不想人死之后,魂魄竟是如此真实。” 孙权一颗心怦怦乱跳,急问道:“我兄长果真已成神?” 太史慈点头道:“伯符乃当世英雄,保一方安宁,又因屈死一口怨气难消,魂魄不散,故封秦淮河神,护佑江东。” 刘琦适时上前,慨然道:“真乃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孙权脸色微变,再次向孙策施礼,问道:“我兄长被小人所害,英雄气概,成神实乃江东之富!明日我即命人于河边修庙塑身,令百姓祭拜。” 张昭等人更是震惊莫名,吴军上下面面相觑,对孙策的敬畏中又添几分虔诚。 太史慈却摇头道:“将军冤屈未伸,怨气难消,还不足以成正神,只留魂魄未散而已。” 孙权一怔,疑惑道:“当年刺客皆已被杀,许贡举族灭亡,何谈有冤在身?” 吴国太此时也走过来,眼神凌厉,死死盯着太史慈,似乎想找出破绽来,火光照耀下谦和的面容显得有些狰狞,冷声道:“我看你二人必有阴谋,欲乱我东吴,仲谋切莫中计。” 太史慈盯着吴国太,忽然一阵大笑,向孙权抱拳道:“主公,末将也死得冤啊!” 孙权大惊失色,忽然想起他派人刺杀太史慈之事,莫不是他们早已知晓? 心虚之下看向刘琦喝道:“刘伯玮,莫非是你害死子义?” 吴国太也趁机道:“子义到荆州治病身亡,必是尔等暗做手脚。” 面对诸多震惊的目光,刘琦神色坦然,朗声道:“常言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暗室亏心,神目如电。某向来做事问心无愧,更无惧鬼神对质,请二位明察。” 太史慈冷哼一声,向孙策抱拳道:“请将军明示!” 孙策扫视全场东吴将士,朗声道:“诸位皆江东俊杰,不负某遗命托付,吾心甚慰!然东吴局势错综复杂,既是我孙家家事,也是国事,今日中秋盛会,某借佛光显身,欲将此事做个了结,一切就由子义代劳吧!” 吴国太眼神一阵慌乱,急催孙权道:“纵非有人故弄玄虚,也是邪魔作祟,此必是江东之患,不可久留,速命士兵灭之!” “哼,夫人何必心虚?”太史慈冷冷看了一眼吴国太,冷冽的杀机让老夫人浑身一震,紧紧抓住孙权手臂。 孙权顿时不悦,一步拦在面前,沉声道:“子义,我不管你是人是鬼,不得对国太无礼。” 太史慈不作理会,走向大殿门前的香案,端来一个盘子,里面正摆着贡品凤梨酥,端到吴国太面前:“不知这凤梨酥,夫人可曾品尝过?” 吴国太强作镇定,冷笑道:“此乃老身亲手所作,自然都要品尝。” 太史慈问道:“夫人未曾中毒?” 吴国太大怒道:“太史慈,你此言何意?” 太史慈冷哼一声:“吾儿自回建业,每月为夫人购买鱼肝,专为做这凤梨酥,尤其来自东海的一种赤鳍大鱼,其肝生毒,人若食用,受伤后气怒必毒发而亡……” “你、你怎知赤鳍鲸鱼……”吴国太脸色大变,忽然厉声道:“你血口喷人!” 孙权见吴国太失态,不由心下一沉,急问道:“那凤梨酥我也吃过不少,怎会无恙?” “那是夫人偏爱吴侯!”太史慈轻叹一声,缓缓道:“你可知伯符、公瑾与我,甚或吕蒙等旧将,都曾为此奖励而欣喜,殊不知吞下的却是毒药。” 张昭等人顿时脸色大变,忽然庆幸他们未曾立功,没有得到此等奖励,贾华和董袭曾有幸吃过一块,不自禁按住了肚子。 吴国太大怒道:“你究竟是何人?竟在此胡言乱语,蛊惑人心?仲谋乃堂堂江东之主,岂容尔等作乱,速将此二贼拿下!” “谁敢放肆?”屋檐之上,孙策一声大喝,向众人抱拳:“当初某被小人所害,将后事托付仲谋,本以为可保基业,谁知恰好落入圈套,所托非人,一场功劳反为他人做嫁。” 孙权闻言心中涌起一股酸楚,转身悲声道:“兄长,莫非对我……” “我并非你兄长!”孙策却缓缓摇头,长叹道:“你也不姓孙!” “你说什么?”孙权和吴国太同声惊问。 东吴上下也满场震惊,连扶着吴国太的孙尚香也瞪大眼睛,她虽然知道一些隐情,但对于近几日调查的真相,却一无所知。 孙策摇头失笑道:“你我若还有些亲情,也不过是表兄弟而已。” 孙权满头雾水,疾步向前问道:“兄长若已明晰真情,何妨据实相告?” “虽说家丑不外扬,但为江东大业,某不得不澄明此事!”孙策无奈一叹,遥指向吴国太:“二夫人,她才是你的亲生之母。” 孙权浑身一僵,艰难转身,在场众人再次被震惊,在夜风中凌乱。 吴国太拄着拐杖,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抖抖索索指着孙策:“你是哪里来鬼怪,在此胡言乱语?” 孙策不为所动,只是说道:“东海深处,有琉球岛成百上千,众海盗群居其上,每逢春夏之际,借东风跨海至吴郡、会稽一带,或商或盗,获取中原物资。因其常年驾舟于海上,大多长上短下,方颐大口,髭须赤发,碧眼阔鼻……” 随着孙策叙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孙权,今夜种种变化,已经让所有人有些麻木,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熟悉的陌生人。 第448章 装神弄鬼 孙策所说的这些海盗相貌,与孙权几乎相差无二,这让东吴上下对孙权的猜测更甚几分。 太夫人吴氏为孙坚共生四子一女,长子孙策、三子孙翊最像孙坚,姿颜俊俏,甚至连孙尚香脾气都似其父,好武刚猛,有诸兄之风,唯独孙权与众人不同。 “碧眼儿”的外号由此而生,坊间曾多有猜测,孙权或非孙坚亲生,名士刘琬奉命道江东,见孙权形貌奇伟,骨体不恒,言其有大贵之表,此论才逐渐消失。 后来孙策遇害,孙权成人,又生紫髯,讥笑之声变成了奉承:如此奇貌,必是帝王之象。 如今被孙策当众说破,之前的种种猜疑再次涌上心头,吴军们低头以目相视:“看吧,果然如我所料,碧眼儿根本就不是孙家的种!” 广场之上人心各异,一片低语嗡嗡之声,东面鼓楼之中发出一声轻响,夜风中无人察觉。 黄盖手中攥着半截窗棂,扭头看向虞翻,眼中精光闪烁:“那孙……伯符究竟之魂从何而来?” 消失许久的虞翻忽然出现在合肥,让黄盖大惊,又密说甘露寺紫气缭绕,荧惑星照于上空,恐中秋之夜有重大变故,请黄盖一同前往观看。 虞翻最善《周易》,世代家传易学,尤其在观星风水方面造诣极深,孙权曾赞其虽不及伏羲,可与东方朔相比。 黄盖见他忽然现身,又预言有变故,对此深信不疑,挂念江东安危,便悄然渡江南下,藏于寺院鼓楼之中,不想却见到如此惊人一幕。 虞翻抚须轻叹道:“真真假假,老将军静观其变,一切原委,今夜必将水落石出。” 黄盖死死盯着低头审视自己的孙权,心中涌起惊涛骇浪,饶是他饱经风霜,身厉百战,此时也难以自控。 如果真如孙策所言,这一切都是他母子二人的阴谋,自孙策下江东,这一场盖世功劳,岂非都要沦为笑柄? 孙权此刻满头大汗,低头抬手扫视自己,多少次他也曾自我怀疑,为何同为兄弟,唯独他与众不同,但有兄长遗言托付,自认问心无愧。 今日一言,彻底击垮了他的信念,转身看向一脸震惊的吴国太,颤声道:“兄长所言,可都属实?” “此必是曹丕之计!”吴国太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指着孙策和太史慈,“人死不能复生,尔等在此妖言惑众,欲叫吾儿身败名裂,倾覆基业,尔等皆江东重臣,万不可轻信。” “妖妇,某早已查明此事,天地日月可鉴,汝还敢狡辩?”屋檐上孙策一声厉喝,对太史慈吩咐道:“子义,看来只凭鬼神之言,不足以服众,且拿出些证据来。” 太史慈领命,先向鲁肃、张昭等人施礼,近前确认就是本人,请潘璋命吴军退后,清出场地。 刘琦则静静站在一旁看戏,到目前来看,一切安排顺利,屋檐上站着的正是马谡,有太史慈这个真神下场,基本不敢有人怀疑他的身份。 这其实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诱供现场,根据刘基打探到的情报,众人进行一番推测,再用孙策显灵的景象,说出七八分当年的真相,吴国太必会自乱阵脚。 扮演孙策之人必须要机智善变,适时把控局面,想来想去,唯有马谡最为合适,他虽然实战经验差些,但确实是个嘴强王者。 有孙策镇场,太史慈便能逐步掌握主动,吴国太已几次露出破绽,以张昭、张纮、顾雍等人的智慧,必定心中已经起疑,下一步便是试探孙权。 太史慈最后走到孙权面前,抱拳问道:“君侯果真不知其中阴谋?” 孙权早已心神大乱,茫然道:“孤……我一概不知!” 太史慈转身从地上提起一名刺客,再问道:“这刺客君侯亦不知情?” 孙权摇了摇头,忽又解释道:“今日吾设宴款待刘将军,必是曹丕派来,欲嫁祸江东,令我两家不和。” 太史慈微哼一声,在那人面前轻轻挥手,那刺客便悠悠醒转,见自己被太史慈擒住,惊慌大叫,奋力挣扎。 吴国太厉声问道:“尔等可是曹丕派来的刺客?” 那人听到声音浑身一僵,忽然一阵大笑,竟咬舌自尽。 太史慈冷冷瞪了一眼吴国太,又将地上两人唤醒,迅速向其口中喂下药丸,沉声道:“尔等究竟是何人所派?” 那两人虽然口舌麻木,却一脸决然之色,恶狠狠看着太史慈,一副慷慨赴死之状。 太史慈冷笑道:“尔等助纣为虐,既毫无悔改之意,非但活罪难饶,死后亦当受油锅刀山之刑,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刚落,却听孙策朗声道:“此等恶徒,何须大费周折,魂飞魄散亦不足惜!” 只见孙策在屋檐上长袖一挥,有金光闪现,照在那二人身上,两名刺客忽然眼睛瞪大,七窍冒出黑烟,凄厉尖叫,在地上翻滚抽搐,转眼之间化作两滩血水。 在场众人无不大惊,这一次连孙权和吴国太都张口结舌,惊恐地看着这一幕,那升腾的黑烟让所有人心悸。 张昭不觉额头冒汗,扶着张承手臂才勉强站稳,暗暗发誓,今后做人一定要心胸坦荡,免得死后还要受罚。 那剩下的五名刺客被叫声惊醒,见到这凄惨一幕,无不脸色惶然,纷纷跪在地上向孙策求饶,他们不怕死,但怕魂魄消散,死后不得超生。 太史慈踏前一步,冷声道:“吾等早已明晰一切,尔等及时悔悟,据实交代,可免受重刑之苦,谁若隐瞒,当即灰飞烟灭。” “国太,我们都是国太的人!” “是国太派我们刺杀刘将军。” “我们并未下死手,只想刺伤刘将军,请二位神仙饶命。” 剩下的两人言语迟缓,见三人争抢说完,生怕孙策下手,忙道:“我我我……我是东海琉球岛的人,不要杀我。” 另一人大哭道:“夫人,我要回家,呜呜呜——” 广场之上一片骚动,刘琦也一脸震惊之色,上前两步指着孙权母子,大骂道:“好你个孙权,想当年我好心助你抗曹,挽救江东,今日又念及亲情特来探病。不想你们竟恩将仇报,欲害我性命,还口口声声要与我灭曹兴汉,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第449章 恩怨情仇 听到那几人自报来自琉球岛,众人对孙策之言又信了几分。 孙权嘴唇颤抖,看着吴国太,喃喃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国太心中已经大乱,脸色惨白,看着孙权只是落泪,却咬着嘴唇不发一言。 孙策在高处适时言道:“汝将当年之事如实交代,本神可免你母子一死,尔不念自家性命,也不该连累仲谋,他也是无辜之人。” 吴国太浑身一颤,踉跄上前抓住孙权手臂,泪眼婆娑:“权儿,我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呀!” 孙权见她如此说话,无异于承认事实,惊得后退两步,失声道:“我……我果真与兄长非亲生兄弟?” 吴国太精神受创,瘫坐在地,只是不住摇头,孙尚香早已退到刘琦身旁,几名侍女更惊诧莫名,不敢上前搀扶。 所有人都盯着孙权母子,似乎对这一幕早有预料,却又不敢置信,张昭等人更是神情凝重,他们不仅为孙权的身份震惊,更为江东安危担忧。 一旦孙权身份坐实,江东无主,必会有动荡,孙策之子孙绍在江东毫无威望可言,孙家子弟众多,何人能力挽狂澜? 鲁肃紧盯着孙权,他对孙权推心置腹,视为明主一心辅佐,如果此事他不知情还则罢了,若也参与其中,着实令人寒心。 张昭揪着胡须,目光不时扫过一脸愤慨的刘琦,心中猜测着今日之局,究竟与他有多大关联。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之时,忽然寺院门口一阵骚动,太史享举着孙权佩剑呵斥守卫,大步进入寺内。 略作停顿扫视全场,大步走到太史慈面前,抱拳道:“父亲,一切俱已查明,证据确凿。” 太史慈向孙策点头示意,吩咐道:“都带进来。” 太史享吩咐一声,负责护卫的潘璋命人帮忙,很快便见抬进来两口箱子,一个真人大小的雕塑,竟用白玉做成,火光下晶莹剔透。 “你们好大的胆子!”吴国太见状大叫一声,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尖叫着扑过来。 那两名护卫将雕像放在地上,急忙向后退开,吴国太冲上前抱住雕像,状若疯狂:“不许碰他,你们谁也不许碰。” 众人看去,只见那雕像栩栩如生,方面阔嘴,紫须虬髯,头戴青巾,正敞开半截衣襟咧嘴而笑,远远看去,气势豪迈,眉宇之间透着桀骜之色。 孙权看到这座雕像,也是浑身一震,此人的相貌与他相差无几,所不同的只是两人的气度,一个温文儒雅,一个张扬粗犷。 广场上像炸开了锅一般,所有人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此时谁也看得住,这雕像必是孙权之父,吴国太真正的丈夫。 但孙坚明媒正娶吴氏姐妹,如果二夫人另有相好,以孙坚的性情,怎能容得下他母子二人? “太史慈,你这对卑鄙父子!”吴国太抱着雕像,哭喊道:“胆敢私闯侯府禁地,仲谋,还不传令就地处决?” 孙权还在极度的震惊之中,哪有心思再管其他人,上前追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能说,死也不能说!”吴国太摇头道:“我这就下去陪他,仲权保重!” “慢!”孙策大声道:“二夫人,事已至此,若不据实交代,叫仲谋如何在江东立足?莫忘了还有诸多枉死的冤魂,你若不知悔改,纵然求死,也要受地狱之苦,难与此人在泉下相聚。” “孙策,你、你好狠!”吴国太怒目瞪着孙策,彻底心神大乱,尖叫道:“都是你们孙家害的,这一切都是你孙家自作自受……” 孙权想起先前种种,确实二夫人对他照顾有加,上前扶住她,拭泪安慰道:“不必如此,尽管将诸事说明,若你我果真是母子,无论任何后果,我孙仲谋愿一力承担。” 吴国太郑然看向孙权:“你不会怪我?” 孙权认真点头道:“孩儿虽不及父兄之勇,却也绝不遇事退缩,若果真天意如此,有何惧哉?” “不愧为大丈夫!”吴国太双目发红,忽然痴痴看着雕像,竟笑了起来:“吾儿虽外表温和,实则性格刚强,真像他……” 孙权急问道:“这究竟是何人?” “他是一位大英雄,当世奇侠!”吴国太目光红着双目,目光却柔和了许多,回忆起往事,喃喃道:“当年孙将军姐姐与定下亲事后,便出兵讨贼,眼看婚期将近,我二人到海边捡贝做项链,不想忽然涨潮,将我二人卷入海中……” 刘基虽然查了一些吴国太姐妹二人过去之事,只知道与大姐定亲后,孙坚立功归来,恰逢海盗袭击吴家,被孙坚击退,又将二妹许配孙坚,此事轰动吴郡,一时传为美谈。 此时听吴国太说起,刘琦才明白原来有这样一段狗血剧情,姐妹二人被困孤岛,被一群海盗挟持,要押送到琉球岛去。 吴国太为保姐姐清白,假意与海盗之首周旋,答应以身相许,诓其护送二人回家明媒正娶,否则便以死明志。 那人信以为真,便送二人上岸,一路上风雨颠簸,那人性情豪爽,不像其他海盗凶狠暴戾,日久生情,二夫人竟暗生情愫,到最后假戏真做。 吴氏乃吴郡大族,当初本连孙坚都看不上眼,更遑论一名外来的海盗,当时便将吴国太斥责一顿,关进柴房,念那海盗有救命之恩,驱逐出境。 八年后,那海盗竟又来到吴郡,几次潜入吴家与二夫人幽会,二人约定私奔,不料孙坚正好返回,坏了好事,海盗勃然大怒,聚集旧部来抢人。 这些海盗经常劫掠沿海渔民,百姓无不痛恨,虽然有些本事,但哪是孙坚的对手,一场恶战全军覆没,二夫人闻讯悲痛欲绝,寻死觅活。 吴父无奈,姐姐前去劝说,二人担心已有身孕,便与姐姐约定,二人同时嫁给孙坚,将来若真有身孕,便由姐姐替代,姐姐念及救命之恩,只好答应。 后来二夫人果然有孕,便以养花种草为由住在后院,不与外人来往,姐姐假装同时怀孕,此时孙坚正奉命往徐州上任,家中之事全由二人主持,直到孙权诞下,也无人知晓此事。 “原来如此!”孙权听得泪水涟涟。 此时终于明白太夫人临终之言,要他以母事二夫人,并非只是一句嘱托,而是另有深意。 第450章 惊天阴谋 一席话说完,母子二人相拥而泣,全场沉默,谁能想到孙权竟非孙家之人。 太史慈冷声道:“孙家也未曾亏待于你,为何要用凤梨酥下毒害人?” “阿郎死了!”吴国太正拥着孙权泣不成声,闻言脸色变得狰狞起来,厉声道:“我为孙家不惜性命,他们却害死阿郎,从那一刻我早已心死,发誓要夺回这一切,我失去的将补偿吾儿。” 太史慈气得钢牙紧咬,此时已经明白,孙策被何人刺杀已经不重要,从与他们分享凤梨酥那一刻,已经陷入二夫人的阴谋之中。 孙策骁勇好斗,每逢出战无不身先士卒,纵有受伤之时,而且性烈如火,一旦恼怒,便会毒发身亡。 深吸一口气问道:“纵然要报复孙氏一门,为何牵连公瑾与我等无辜之人?” 吴国太冷笑道:“尔等都是孙策心腹爪牙,若不除掉,吾儿如何安心掌权?” 此言一出,张昭几人不寒而栗,鲁肃愈发神情凝重,经此一变,孙权威望尽失,江东又起刀兵,谁能主持大局? 屋檐之上,孙策一声轻叹,缓缓道:“子义、公瑾乃国士也!某既身死,托付后事,命其不得追究刺客之事,他们自会尽心竭力辅佐仲谋,此举多余,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 孙权看着吴国太微微摇头,他对太史慈和周瑜一向器重,虽对周瑜有所忌惮,但依然命其掌握兵权,甚至不惜将太史慈送到荆州治病,正是为爱才,顾全大局。 吴国太虽工于心计,但终究是妇人之见,太过偏狭,不知大丈夫怀鸿鹄之志,英雄自有忠义之心,此举无异于自毁城墙。 孙策微微一顿,又问道:“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某既遇害,此事就该了结,为何要害三弟、四弟?” 吴国太冷声道:“老三与你父子最像,诸多旧臣欲拥其为主,其本事与你不相上下,若长大成人必为大患,岂能留他?” “母亲?!”此言一出,连孙权都大惊失色。 世人皆知孙翊之死,是因责罚属下,被心腹边鸿等人谋害,没想到此事背后竟也是吴国太操纵。 这一切只是刘琦和虞翻等人的猜测,马谡稍作试探,果然吴国太以为孙策早已知晓一切,也不再隐瞒,和盘托出。 马谡又问道:“四弟季佐性情温和,亦未统兵,他有何罪?” 吴国太不屑道:“小小年纪,竟妄图调查当年行刺之事,又暗通曹贼,吃里扒外,留之何用?” 孙权震惊不已,急道:“母亲,纵然是为孩儿谋权,也不该牵连如此多无辜之人呐!” “吾儿岂不闻慈不掌兵?”吴国太惨然一笑,缓缓道:“最是无情帝王家,为吾儿大业,我愿背负一切罪过。为他孙家留下大郎一脉和五弟孙朗,也算对得起姐姐了。” “母亲……”孙权愕然看着吴国太,心中五味杂陈。 虽说二夫人从小对他照顾有加,甚至一心为他谋权,从个人而言并无过错,但孙权毕竟从小读四书五经,受人伦礼教,早已不是那些残暴的海盗,难以接受这样的局面。 马谡见时机差不多,在屋檐上一声长叹:“人自飘零水自东,雄图霸业一场空。此事已然真相大白,吾进神位,已无权干涉人间之事,诸位如何自处,一切但看天意吧!” 言罢转身走了几步,回头又向刘琦抱拳道:“孙氏子弟凋零,刘将军既为吾家女婿,还请保全五弟即众子嗣,勿使孙家后继无人。” 刘琦还礼道:“兄长放心。” 孙策缓缓扫视江东文武,最终又向太史慈抱拳,摇头一声长叹,从那炸开的屋顶金光处纵身一跃,旋即消失不见。 场上无形的压力瞬间消失,董袭第一个提剑冲上来,指着吴国太大声道:“老太婆如此狠毒,快拿出解药来!” 孙权大怒,起身沉喝道:“董将军,尔敢如此无礼?” 董袭本就是江上草莽出身,仰天大笑道:“你若是吴侯,我等自当礼敬,如今却是个处心积虑谋权害人的野种,我不杀你,也是念在这几年交情的份上,还敢逞能?” 孙权浑身一震,猛然明白自己的身份,不由后退两步,急喝道:“吕范、贾华何在?” 却见吕范、贾华二将只是站在远处纹丝不动,连那些心腹护卫也站在其身后,只有他母子二人孤立无助。 孙权顿时心下着慌,指着众人大叫道:“尔等……尔等要谋反不成?” 吴国太拉着孙权胳膊站起来,抱着那玉雕像,一脸决然之色:“自古成王败寇,事已至此,我母子恐难以活命。仲谋,是我连累了你,你会怪为娘吗?” 孙权一颗心沉到谷底,他自始至终都被埋在鼓里,如今也是无能为力,扶着吴国太摇头道:“孩儿不怕死!” 吴国太欣慰一笑,喃喃道:“如今我全家也将团聚,阿郎,我来找你了——” 吕范也算孙策旧将,但因从小照顾孙权而得信任,他最了解孙权心性,也看出这一切他都被埋在鼓里。 见众文武一言不发,迈步上前道:“主公……将军……仲权,此事其实与你无关,如愿将二夫人交出惩治,或可放你归去。” “放肆!”孙权脸色微变,上前护在夫人面前,沉声喝道:“我母子难得相认,孙权绝非不孝不义之人,要杀便杀!” “念在吴侯托孤之情,我还叫你一声主公!”太史慈叹道:“冤有头、债有主,夫人以一己之力毁了江东基业,吴侯虽不追究,但若不惩治,公瑾在青州闻知此事,作何感想?汝三弟、四弟泉下何安?公乃当世英雄,当知大丈夫需恩怨分明,天道昭昭,岂容恶贼逍遥法外?” “我、这……”孙权左右为难,忽然大声道:“太史慈,我知道你并未真死,我将江东让于你,放我母子出海如何?” 太史慈大惊,忙抱拳道:“某此来只为查明冤情,并非谋权,万不可如此。” “仲谋,无论如何……你要活下去!”吴国太忽然口吐鲜血跪倒在地,向太史慈等人言道:“此事皆由我一人承担,与权儿无关,请饶他……性命!” “母亲——”孙权跪地大叫,吴国太竟已服毒而亡。 第451章 公等误我 吴国太服毒自尽,孙权悲痛欲绝,加之身世骤变,悲愤交加昏死过去。 江东上下顿时群龙无首,寺内一片骚动,鲁肃立刻命贾华、吕范、潘璋三人领兵守卫寺庙,任何人不得离场,先将消息封锁。 张昭几人围在太史慈面前,老眼中精光闪烁,又问道:“敢问阁下是否乃太史子义本人?” 太史慈轻叹道:“两世为人,恍然如梦,是我已非我!” 张昭还待细问,鲁肃过来言道:“此事已无关紧要,当务之急,乃是稳住局势,此事非威望极高者不能担任,就由将军暂代,如何?” 太史慈抱拳道:“诸位万不可如此!自去荆州治病,某便与江东缘分已尽。今大都督远在青州,孙绍素无威望,唯有子敬能稳定局势。” “万不可如此!”鲁肃吃了一惊,忙摆手道:“吾受吴侯厚爱,得遇明主,为江东之事出谋划策,略尽绵薄之力已然知足,如此千斤重担,恕肃不敢担承。” 太史慈看向张昭、张纮、顾雍几人,众人无不摇头或低头,他们只想辅佐孙氏,有所作为自守即可,若要代掌江东,无异于推到风口浪尖之上,一个不慎便身败名裂,得不偿失。 太史慈仰天长叹道:“想当年伯符忍辱负重,以三千兵创下偌大基业,难道果真要因一妇人毁于一旦乎?” 众人无不默然,却听一人朗声道:“尔等男儿大丈夫,平日里指点江山,无所不能,如今到危难之际,却个个退缩,枉为人臣。” 众人抬头看去,却是孙尚香傲然而出,柳眉倒竖,杏目圆睁,缓缓扫视全场,所有人都不敢与之正视。 孙尚香性情如父兄刚烈,常怀男儿之志,从小练武,东吴上下对其无不敬畏,甚至军中威望要高于孙权。 见众人退缩,怒道:“不想我孙氏竟遭此大祸,兄长被害,无人继承大业,莫非要我一女子当政乎?” 张昭眼珠一转,抱拳道:“事关江东安危,老朽有一权宜之计,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鲁肃忙抱拳道:“张公请讲!” 张昭言道:“孙氏子弟威望不足,恐难以服众,然孙夫人好武刚强,暂代政事亦无不可。” 众人大惊,孙尚香厉声道:“张公莫非年迈糊涂?吾早已嫁于刘将军,又身怀六甲,不宜抛头露面,安能久留江东?” “夫人息怒!”张昭抱拳道:“夫人代掌江东名正言顺,虽不能理政,却可交于刘将军。将军贵为孙家女婿,为岳丈出力,理之当然。” “夫君……”孙尚香一怔,回头看向刘琦。 刘琦正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在不远处负手观月,仰头数星,闻言大惊,忙摆手道:“哎呀,这可万万使不得!” 走上前抱拳道:“此乃孙家家事,我怎好插手?就算我有此心,但毕竟乃是外客,难免被人议论操纵此事,公等要误我啊!” 张昭言道:“民间有云:女婿半个儿。将军受太夫人器重,纳为女婿,岂能坐视孙家基业崩坏?江东之事,将军责无旁贷,万勿推却。” 刘琦推辞道:“话虽如此,但江东文武只认孙氏,与我交往不多,恐难以服众,此举必起大乱,我怎好干涉东吴内事?” “将军此言差矣!”张昭正色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将军代掌江东,于私受太夫人嘱托,于公为朝廷出力,望将军以国事为重,莫辜国恩,天子厚望。” “这……”刘琦左右为难,苦笑道:“我已身陷阴谋,若取而代之,恐为人非议。” 张昭怫然不悦,朗声道:“昔日董卓伪乱,诸侯纵横,各为其主,今将军忠义奋讨,受封大司马,靖匡王室,汉室中兴在即,若不能安抚江东,江南必有大乱。将军乃汉室宗亲,信义著于天下,理当以宁静圣朝,讨逆兴汉。” 刘琦只是摇头叹息,鲁肃再劝道:“天下分崩,群雄争强,已成鼎立之势,将军与孙氏合力讨贼,方使汉室不灭。今曹贼专权,江东崩散,百姓无主,将军抚安江南之地,灭曹兴汉,乃应天顺人也。若避嫌袖手,恐失天下之望,愿将军熟思之。” 鲁肃一开口,顾雍也抱拳道:“二位明公所言极是!曹操进位魏王,侵擅国权,恣心已乱,今国难未已,宗室微弱,唯将军怀光武之志,兴文昭武,自当人臣同应,枭除贼寇,以保社稷,江东之事名正言顺,幸勿推辞。” 刘琦长叹道:“贼寇不枭,宗庙倾危,吾岂不知?只是江东之事错综复杂,今日之事又不便昭示天下,免伤孙氏颜面,鸠占鹊巢,恐惹众怒,诸位可再商议长策。” 太史慈在一旁劝道:“当年蔡瑁霸权,将军克日破之,一飞冲天,何等气概?大丈夫当断则断,今江东文武皆尊将军为主,夫复何疑?” 鲁肃微微蹙眉,见刘琦还心存忌惮,向旁边还在震怒中的孙韶使了个眼色。 孙韶之父孙河受孙策器重,当即抱拳道:“不想孙氏竟为奸人所窃,今幸得吴侯显灵,方保宗室不灭,我等愿随将军建功立业。” 刘琦见众将施礼,无奈一叹,抱拳道:“琦何德何能,蒙诸位爱戴?公等虽欲吾掌江东之事,然非人人皆能顾全大局,若有公然抗命,作乱境内者,又当如何?” 张昭言道:“吴侯方才去时,已将宗族后嗣托付将军,其意不言自明。且江东内事由我决策,孙权既为海外余孽,将军代之顺天应人。” 刘琦言道:“先生虽掌内事,然外事决于公瑾,恐军中人心不服,一旦兵变,还是难免刀兵之灾。” 张昭闻言一愣,张纮和顾雍等人也都眉头紧皱,军中之事他们无权参与,更知道那些武将脾气暴躁,若知此事,恐怕真要兴兵作乱。 沉默之时,却听一人大叫道:“吴侯父子本为汉臣,忠义陈力,一心讨贼兴汉,今异端已除,谁敢不服??”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鼓楼上走下一人,白眉下双目怒睁,迈开虎步,白须迎风飘洒,凛冽的杀气如秋风扑面而来,令人心惊。 第452章 江东之变 鲁肃见是黄盖阔步而来,大惊道:“老将军镇守淮南,怎能轻离军营?” 黄盖兀自怒气未休,沉声道:“某若不来,怎知孙家内部出了此等大祸?” 鲁肃心中暗惊,下意识看了一眼刘琦,疑惑道:“老将军远在合肥,怎知甘露寺有变,是何人告知消息?” 黄盖冷哼道:“全仗虞先生未卜先知,看星象有异,邀某秘密前来。” 鲁肃仔细看去,才发现黄盖身后的正是虞翻,愈发吃惊:“先生远遁江湖,境内搜查不见,原来竟还在江东。” 虞翻慨然道:“吾被孙权诬陷,一直暗中调查此事,近闻刘将军过江,便知必有阴谋,又见黄光现于太白,东南必有凶兆,故冒险请黄将军前来,以防万一,未料却是如此一场惊变。” 张昭急道:“现在不是叙旧之时,当思如何稳定局势,黄老将军既全力支持此事,我看可从权变,宜先代江东之事,再派人送信报知大都督,未为迟也。” 黄盖向刘琦抱拳道:“将军勿多忧心,孙氏忠烈满门,险些被孙权母子坏了一世英名,吾等皆志在勤王兴汉,当应天顺时,愿助将军灭曹除贼,以宁社稷。” “真英雄也!”刘琦大赞,长出一口气,见推辞不过,只好抱拳道:“人心多变,境内若有不服者,还望诸公相助,齐心讨之。” 众人齐齐抱拳,暂请刘琦主持大事,将寺内封锁,先到西面偏殿商议善后之事。 月华如水,斗转星移,这一夜对江东来说,注定非同寻常,堪比当年孙策托孤。 不觉到天明时分,案台上灯烛燃尽,黄盖早已悄然转回淮南,张纮、顾雍先回城中准备。 朝阳初升,甘露寺外早已挤满大小官员,都等着拜见吴国太和孙权、刘琦,昨夜寺内金光大作,必有祥瑞,都来道贺。 寺院大门缓缓打开,当先几人已抱拳准备恭贺,刚要开口,却见张昭与贾华、吕范素衣而出,面带悲色,忙将话头收住。 诸葛瑾正督办完粮草,前来交令,忙上前问道:“发生何事?” “唉,天意啊!”张昭对众人言道:“国太与吴侯昨夜大宴文武,于殿外赏月,未料夜间着凉,加之吃了几杯酒,病情加重,竟……故去了。” “啊?”众人一片哗然,暗想吴国太一向礼佛,那道金光莫非是升天不成? 诸葛瑾大感意外,言道:“那吴侯他……” 张昭摇头叹息道:“诸位皆知,吴侯乃至孝之人,见国太病逝,悲伤过度,伤势发作,亦昏迷不起,连夜救治,方醒未久。” “怎会如此?”诸葛瑾大惊,急忙与众人要入内探视。 孙权刚因刮骨疗毒受人称赞,都知道伤势不轻,如今又遭此打击无不担心。 “且慢!”张昭拦住诸葛瑾,对众人言道:“吴侯病重,需要静养,暂时不许外人打扰,由子瑜代为探视即可!” 诸葛瑾回身劝道:“诸位且回吧!” 张昭又道:“吴侯已将江东之事托付刘将军代管,诸位速速回城,尽快安抚人心。” “什么?”众人再次大惊,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昭。 诸葛瑾一只脚正踏上台阶,闻言差点栽倒,向后退开目瞪口呆,一张驴脸拉得更长了。 张昭轻咳一声,面色不虞:“怎么?老夫代传吴侯口令,尔等敢有质疑不成?” 吕范举起孙权佩剑,大声道:“吴侯将令,谁敢不服?” 众官员纷纷后退,交头接耳下山回城,都在议论孙权为何要让刘琦代管军政,这不是引狼入室,授人以柄? 诸葛瑾神情凝重,未等张昭邀请,便快步进入寺内,见正殿房顶坍塌,满地狼藉,心下一沉,张承在禅房门口恭候,赶紧上前。 “诸葛先生来得正好!”刚到门口,便见太史慈迎面而出。 诸葛瑾惊得差点又跌下台阶:“你你……你是人是鬼?” 太史慈大笑道:“青天白日,岂有鬼魂出现之理?请先生到禅房一叙。” 进入房内,只见刘琦,未见孙权,诸葛瑾便料到大事不妙,警惕地四下观望,抱拳道:“刘将军,建业非比襄阳,万不可鲁莽行事。” 他先前接待刘琦,还担心孙权有加害之意,曾暗中提醒,没想到转眼间形势大变。 虽然想不通刘琦用何手段控制孙权,但太史慈突然出现,张昭、吕范等亲信对刘琦俯首帖耳,已料到刘琦可能反客为主。 刘琦无奈一摊手,向随后而来的张昭言道:“张公你看,连诸葛先生都如此作想,其他人可想而知,这活不能接,不能接!” “将军不必介意!”张昭忙上前劝解,“昨夜变故极多,三言两语难以说清,子瑜请坐。” 诸葛瑾微哼一声,他与孙权算是神交,引为知己,见其被算计,心中不忿,沉声问道:“吴侯何在?” “吴侯就在寺内!”张昭拉着诸葛瑾坐下,问道:“子瑜可曾吃过国太的凤梨酥。” 诸葛瑾微微蹙眉,点头道:“吾儿出生之时,蒙夫人厚爱,曾有幸品尝。” “完了,子瑜亦在算计之列。”张昭痛心疾首,拍着手背连连叹息。 诸葛瑾满头雾水:“公何出此言?” 张昭叫过太史慈,叹道:“其中隐情错综复杂,子义明察暗访,终于真相大白,子瑜听罢再做决策未迟。” 东面禅房中,孙权幽幽醒转,见吴国太已被放在桌案上,青布盖住尸首,跪在旁边一语不发,如同雕塑,仿佛做了一个极长的梦。 心腹吕壹上前劝道:“主公,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国太舍身保你性命,主公又有伤在身,切不可悲伤过度,辜负她老人家一片苦心。” 孙权脸色惨白,看看四下无人,门口侍卫森严,便知已被困住,木然到:“吾已非吴侯,汝何必还跟着我?” 吕壹跪地大哭道:“吕壹受主公厚待,才有今日,不管你身份如何,小人誓死追随左右,不离不弃。” “汝足比卫弘演矣!”孙权眼珠子转了转,本以为众叛亲离,没想到还有吕壹追随,问道:“外面形势如何?” 吕壹答道:“众人皆推刘琦代掌江东,叫小人转告,绝不会伤及主公家眷。” “哼哼!”孙权一声冷笑,本计划软禁刘琦谋权,谁知到头来自己反被人控制。 再想起昨夜种种,满腔抱负却如傀儡,不禁仰天长叹道:“苍天无眼,造化弄人!” 第453章 及时止损 吕壹劝道:“小人才薄识浅,不知弘演为何人,却在江东常听越王勾践的故事,主公才胜勾践数倍,若能忍辱负重,终有再建功业之时。” “再建功业?”孙权收回目光,愣了半晌摇头苦笑道:“勾践有范蠡及旧部相助,众百姓怀念故国,方能绝处逢生。吾今身败名裂,众叛亲离,有何所依?” 吕壹言道:“小人虽不懂治国之术,却也略知经营产业之事,两败俱伤、血本无归非经营之道。刘琦向以仁德示人,若想全取江东,定不会加害主公,可以此为本与之谈判,想必刘琦也会权衡利弊。” “哦?”孙权没想到吕壹竟能说出这等真知灼见,问道:“依你之见,吾与刘琦该谈些什么?” 吕壹摇头干笑道:“这个小人实在不知,只知要懂得及时止损,等待时机翻本。” “翻本?”孙权双目微凛,看了一眼吴国太尸首,陷入沉思之中。 不觉已是中午时分,孙尚香命侍女端来饭食,孙权命吕壹拦住,冷声道:“叫刘琦来见我。” 吕壹忙劝道:“主公切记隐忍,小人去请刘将军。” 请示孙权后,吕壹快步来见刘琦,禀告道:“果如将军所料,孙权并无死志,虽有雄心,却无人相助,正茫然无措。” 刘琦点头笑道:“此事若成,将来海上贸易皆由你统管。” “多谢将军!”吕壹大喜,自从与凤祥号合作后,赚得盆满钵满。 他现在只投资每月从海上来的几艘大船,就已经月入十余万,若是将来经营整个海上船队,岂不是富可敌国? 二人来到佛殿,见木然坐在吴国太灵前,一声轻叹:“公乃命世之英,雄略之主,奈何身陷局中,若无此事,据江东虎视天下,必能名垂青史,为后人敬仰。” “竖子安敢欺吾?”孙权霍然抬头,冷声道:“不想江东基业,竟毁于汝手,自古成王败寇,何必冷语相加?” “此乃腹诽之言!”刘琦坐在对面,慨然道:“先前各谋大业,是非功过不必多言,公可想过将来之事?” 孙权见刘琦果然要与他谈条件,心中底气足了许多,冷嗤道:“大丈夫功败垂成,有死而已,何必多言?” “岂不闻英雄不问出处?”刘琦却摇头道:“公虽出身有误,却受华夏之礼,聪明神武,若就此陨落,未免可惜。先前之事身不由己,今后之事,何妨大展雄才?” 孙权冷哼道:“刘伯玮,你若想我效力麾下,白日做梦!” 刘琦指向吴国太尸体,缓缓道:“阁下也不想令堂之事大白于天下吧?” …… 中秋赏月,孙刘联盟,本是江东一大盛事,谁知转眼却变成丧事。 吴国太病逝,孙权伤重,要为太守服丧,将政事暂托刘琦,消息传出,江东上下一片哗然。 若不是张昭、鲁肃、顾雍、诸葛瑾等亲自在府衙协助理事,都认定刘琦蓄意谋权。 有人大赞刘琦仗义相助,有人暗骂孙权昏聩无知,此举比刘璋迎刘琦入蜀更幼稚,前车之鉴就在眼前,竟敢将大事委托刘琦。 吴国太灵堂就设在甘露寺中,孙权亲自写信送往各处孙家子弟,命其尽快赶赴建业吊孝守灵。 使者到柴桑,孙辅闻报大惊,急请兄长孙贲商议,其他人不知内情,他兄弟二人却知道此事必有蹊跷。 孙辅言道:“吴侯诓刘琦过江,本欲谋取荆州,此本国太之计。今国太病逝,刘琦掌江东诸事,其中必定有诈,莫非吴侯已被挟持为质?” 孙贲蹙眉道:“此乃江东腹地,刘琦岂敢轻举妄动?虽不知甘露寺发生何事,然此处有吴侯手书,张昭等皆尊刘琦,未有丝毫怨言,此事必有蹊跷。今以吊孝为名召集孙氏子弟到建业,莫非要将我等一网打尽?” 孙辅神情凝重:“我正为此事忧心,若孙氏基业为刘琦外人夺去,岂能与他善罢甘休?” 孙贲叹道:“以我之见,刘琦所图极大,对我等已有加害之心,你我初来豫章,恩威未立,若公然反抗,恐力有不逮。” 孙辅一阵咬牙,沉声道:“为今之计,当速联合众兄弟,揭穿刘琦诡计,为国太报仇,救吴侯重振家业。” 孙贲思索片刻,言道:“贤弟所言极是,二叔一门皆遭刘琦算计,唯有与三叔一门商议,幸有孙瑜掌庐江,孙暠掌吴郡,只要此二人与我兄弟齐心,三郡举兵,杀回建业,擒刘琦易如反掌。” 孙辅却摇头道:“刘琦来时已有防备,张飞统兵五万,于江夏虎视眈眈,不可不防,只我兄弟几人,恐难成事。” 孙贲言道:“贤弟莫非要联络淮南众将?只恐黄盖等人愚忠,见吴侯将令不肯相应,远水救不了近火。” 孙辅轻笑道:“兄长莫忘了你还有个女婿呀!” 孙贲一怔,旋即大惊道:“你是说……联合曹魏?” 孙辅点头道:“江东告急,你我独木难支,若果真被刘琦掌权,焉有我等立足之地?今孙曹正握手谈和,何不请曹丕出兵相助?退一步来讲,就算江东不保,也不能让于刘琦,曹氏若得天下,你我便是皇亲国戚,又有献土之功,亦能名传后世矣!” 孙贲猛然醒悟,点头道:“只需说服孙瑜起兵,曹军便可进入庐江,与你我南北呼应,截断刘琦归路,将其困死江东,必是大功一件。” 孙辅言道:“事不宜迟,兄长即刻派人联络,弟派家将去见孙暠、步会稽。” 孙贲疑惑道:“步子山与我等并无交情,找他作甚?” 孙辅冷笑道:“兄长莫忘了吴侯临行之计,叫我等奇袭南郡时,步骘便自会稽出兵取交趾。其族妹已与吴侯定亲,若知消息,必会起兵相助。” 孙贲闻言精神大振,忽然眼睛一转,揪着胡须轻笑道:“江南诸郡,唯丹阳非我宗室之人,然正有山越叛乱,自顾不暇,其余皆响应我等。若此事顺利,你我为江东之主,亦无不可。” “仲谋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孙辅慨然一叹,抱拳道:“宗族子弟中,推兄长威望最高,若能擒杀刘琦,必定威震天下,吴侯之位取而代之,谁敢不服?” 孙贲得意大笑,二人仔细商议一番,各自分头行事,准备起兵围攻建业。 第454章 枯木逢春 北风呼啸,雪花飘飘,冀州之地万里素白,鸟兽绝踪。 飞雪之中,忽然传来马蹄声,一队骑兵冒着寒风,向南直奔邯郸。 城上守军正躲避严寒,见有骑兵靠近,一人冒雪而出,不耐烦喝道:“何处人马,未得将令不许进城,天晴后再来。” 一将打马上前,厉喝道:“放肆,魏王驾到,还不速开城迎接?” 曹丕在邯郸修建魏王宫,守卫多是曹家亲信,那士兵仔细看去,雪花中依稀分辨出许褚高大的身影,大惊失色,忙擂鼓敲锣。 城上守军一片哗然,一月前就听说曹操已到关内,城内正日夜建造宫殿,本以为天降大雪,还要半月行程,没想到曹操竟先赶回。 曹丕闻报匆忙出迎,曹操已到府衙前,不顾大雪跪在地上,数年来担惊受怕,仿佛找到依靠,不觉热泪滚滚,颤声道:“父王!” 曹操身披来自辽东的白貂裘,衬托灰白须发,愈显几分沧桑,低头看着身躯单薄的曹丕,目光深沉,轻叹道:“起来吧!” 曹丕起身,见曹操满身风霜,自塞外归来,还带着肃杀之气,不禁又低下头,心中七上八下,虽有千言万语,一时间却不知从何开口。 曹彰扶着曹操下马,众人进入府衙,文武官员闻讯赶至,转眼间大堂、院内人满为患,个个翘首观望。 转眼三年已过,出征时精神萎靡的丞相,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都认定曹操北征,是自知命数已尽,不愿背负挟天子的骂名,欲讨异族留功名于后世,谁知他竟又班师回朝。 曹操脱去锦袍,依然甲胄在身,除了须发变色,竟然精神矍铄,紫红色的面膛仿佛见证他征战塞外,饱经风霜之苦。 深邃的目光扫视大堂,众官员无不浑身一震,曹操比之当年更增几分威严。 “臣等参见大王!”众人齐齐跪地,黑压压一片。 “免礼!”曹操双手虚抬,示意众人起身,命蒋济、董昭等近臣留下,其余人等各回家中,按部就班。 虽是大雪纷飞,但府衙中忽然变得热闹起来,上至府中官员,下到门客家丁,无不满面春风,喜上眉梢。 曹操凯旋而归,魏国上下不仅有了主心骨,而且在他们看来,先前的那些失利,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丞相来说,算不得什么。 自起义兵讨董卓以来,曹操屡败屡战,虽多次遇险,但都能绝处逢生,更进一步,此番起死回生,必将再创辉煌。 侍女们摆上酒宴,众人正要道贺,却见曹操指着曹丕沉声道:“子桓,汝可知罪?” 曹丕正听曹彰讲述北征之事,闻言一怔,愕然道:“我有何罪?” 蒋济忙解围道:“世子安保后方,稳定人心,虽有失土之责,却非其过,望大王明鉴。” “胜败乃兵家常事,吾非为此事!”曹操微微摇头,沉声道:“汝怎敢私自做主,表吾进位王爵。” 曹丕抱拳道:“父王以神武之姿,既保驾勤王,又讨逆诛胡,此等盖世奇功,非封王不足以表彰,是孩儿与众文武商议,上表请功,并非草率行事。” “逆子安敢欺吾?”曹操大怒,指着众人骂道:“尔等欲踞吾于炉火之上乎?” 蒋济言道:“此乃丞相众望所归,满朝文武诚心推举。陛下喜丞相拓边之功可比卫霍,破例封爵,世子虽上表辞谢,奈何君无戏言,既下圣旨,臣等岂敢抗旨不遵?” 曹操这才神色缓和了几分:“既是陛下隆恩,吾只好愧受,天晴之后,吾当面圣叩谢天恩,再为社稷建功。” 众人齐声道贺,曹操大笑,挥手传令道:“开席!” 塞北一战,大破鲜卑,灭族肃慎,震慑公孙康,主动派人来朝,更重要的是一年来头疾再未曾发作,身体又恢复康健,让他重燃斗志。 酒过三巡,曹操目视左右,不由心中一叹,想当年麾下人才济济,谋臣如雨,武将如云,如今左膀右臂竟折了一大半。 戏志才、郭嘉天妒英才,程昱为顾全大局身败名裂,荀彧下落不明,荀攸远避交州,贾诩又悄然出走,还有何人能出谋划策? 武将中宗族夏侯渊被囚,外姓只剩张辽、徐晃、臧霸可当大任,逐鹿中原依然不容乐观。 停杯望着酒水中映出一颗苍髯老头,不禁悲从中来,落下两行浊泪。 曹丕大惊道:“父王何事悲伤?” 曹操放下酒杯大哭道:“想当初吾起义兵,勤王讨逆,吕布、袁绍、刘备等皆不足为虑,唯江南不曾顺服,本以为一战可定,与诸公共享富贵,以乐太平。谁知竟受挫于刘琦小儿,霸业成空,股肱尽失,想来岂不令人痛恨?” 曹彰抱拳道:“父王何必英雄气短?孩儿只恨年幼,不能为父王分忧,今已能跨马征杀,他日必斩刘琦于马下。” 曹真傲然道:“刘琦有何能为?不过仗着卧龙、凤雏而已,孩儿三年来蒙父王垂教,早已精熟兵法韬略,定要一雪前耻。” 夏侯霸、文钦、典满等一众年轻子弟纷纷起身,豪言壮语要助曹操建功。 曹操扫视众子弟,想他们在塞北纵横驰骋,所向披靡,皆年轻一代翘楚,不觉信心大增。 遂命人重新斟酒,举杯笑道:“吾儿此言壮哉,吾今如枯木逢春,何惧刘琦小儿?干!” 丢关中无关紧要,失中原又如何? 只凭在场的宗族子弟,年轻翘楚,随便挑出一人,便足与刘琦一战,收复失地,再成霸业。 推杯换盏之际,曹丕命人取来魏王冕袍,请曹操当场更衣,即日便受魏王之爵。 “哎呀呀,这如何使得?”曹操已有几分醉意,望着十二旒朱冕,玄色蟒袍,手虽然摆着,迷离的双目却光芒闪烁。 曹丕以目示意,曹彰、曹真二子上前,三人合力抓起曹操手臂,在众人欢呼下更衣戴冠。 “逆子误我,这成何体统?”曹操似已不胜酒力,脚步虚浮,任由他们摆弄。 更衣完毕,众人簇拥而出,六驾车服銮仪早已严阵以待,曹操被扶进车中,兀自埋怨道:“尔等可是害苦了我呀!” 第455章 朝气蓬勃 车驾绕邯郸城一周,便算正式进爵魏王,曹操回府议定各官员。 正式立曹丕为世子,因大妻丁夫人无出,曹丕、曹彰皆卞氏所生,遂黜丁夫人,立卞氏为魏王后。 众人皆知曹操一路劳顿,礼毕各自告退,他们却不知道曹操此刻王冕在身,却觉热血沸腾,干劲十足。 来到后园,卞氏早已命人准备沐浴,曹操吩咐道:“将杜夫人、何夫人、王夫人、李夫人、袁夫人尽都传来,为孤助兴。” 卞氏面色微红,柔声劝道:“大王北征归来,正该休养身体,今夜就由妾身相伴,明日再轮流来贺未迟。” “夫人勿虑!”曹操脱下罩袍,走向浴桶,大笑道:“吾用辽东人参、鹿茸、虎鞭,须发虽苍,却是龙精虎猛,可与诸位大战三百回合。” …… 三日后,曹操洗尽风尘,正式接管军政之事,看到案几上堆叠如山的公文情报,顿时眉头紧皱,忽然觉得头疾又在隐隐发作。 “莫非中原非我曹孟德福地?”曹操轻敲额头,才发觉局势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正翻看时,曹丕带领一众宗族子弟前来拜见,曹泰、夏侯霸等皆长大成人,颇有父辈英姿。 曹操看得频频点头,勉励众人一番,忽然发现夏侯楙不在,疑惑道:“子林现在何处?” 宗族子弟皆已到齐,夏侯楙可是曹操的女婿,更应该先来才是。 曹丕叹道:“子林自去了一趟荆州,为刘琦所辱,回来后发奋图强,自留邺城独居,苦学兵法,勤练武艺,已有半年不曾见客。” “哦?”曹操眉毛一挑,倒有些意外,抚须大笑道:“果然不愧为夏侯子弟,知耻而后勇,子林有如此变化,倒要感谢刘琦之功。” 虽说曹操用人不拘于品性,对夏侯楙支援钱粮,搜集情报大力支持,但毕竟经商治业非正道,终究难成大事,有此变化自然更为高兴。 曹丕与夏侯楙向来亲近,见曹操并无意追究战败之事,趁机言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子林此番励志苦学,想必叔父也大感欣慰,我这就派人传子林来。” “不必了!”曹操摆摆手,眼中充满期待:“到邺城后吾自去探望子林,看他所学如何。” 曹仁、夏侯惇等都出征在外,今日年轻子弟陪着曹操,也算是一场家宴,说起北征之事,曹彰等人浴血杀敌,听得众人羡慕不已。 夏侯霸听闻曹彰得了“锦毛虎”的美名,一时好胜心起,要与曹彰比试,曹操也想看看他们成长如何,便都到校场比武。 夏侯霸与曹彰,曹泰与曹真捉对厮杀,雪地上战马疾驰,寒气逼人,颇有漠北征杀的气势。 三十合夏侯霸便败下阵来,对曹彰的武艺心服口服,曹泰也非曹真对手,更激起二人斗志,暗下决心还要加强锻炼,约定今后每日切磋比试。 曹操见弟子和睦,年轻一代朝气蓬勃,不禁想起当年起兵之时,他与夏侯惇等也是如此,大丈夫当怀大志,杀敌建功,垂名于后,方为英雄本色。 数日后北征将士都已回城,曹操带领人马往邺城面圣,曹真率领虎豹骑在前开路。 这些子弟之中,曹操最器重曹真,曹彰虽勇,却好斗鲁莽,唯曹真性情沉稳,文武双全,有大将之才。 邺城早已得知消息,献帝亲自领众文武于宫门外迎接,虽然内战不利,但丞相破灭鲜卑,威震塞外,扬大汉之威,献帝发自内心的高兴,对曹操又敬又怕。 全城鼓乐欢鸣,宫门处龙凤彩旗飘荡,献帝满怀期待,但看到曹操下车驾,身穿王冕,迈步而来时,笑容便僵在脸上。 才意识到如今的丞相已经官封魏王,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面圣,此番班师回朝,威望更增,朝中已无人可比。 杨彪等老臣更是神情黯淡,站在献帝身后暗自叹息,眼看刘琦就要中兴汉室,曹操非但没有收敛,还更进一步,他们身不由己,不知能否等到重见天日之时。 曹操显然对献帝亲自出迎并不意外,见礼后寒暄也只是客套之词,没有丝毫久别重逢的喜悦,金殿上气氛尴尬,加之一场大雪,愈发显得冷清。 按例表彰出征将士后,君臣作别,宛如路人,曹操匆匆而去,献帝在龙椅上茫然四顾。 此时的曹操根本无心与献帝周旋,群敌环伺,诸多大事都等着他去处理,哪有余力再虚与委蛇? 比起与天子会面,他更迫切想见夏侯楙,不知这大女婿到底改变如何。 曹真带着护卫开路,敲开南城夏侯楙居住的别院,只见满院积雪无人清扫,屋檐下只有寥寥几行鸟兽脚印,显然不曾有人来过。 “竟如此冷清?”曹真大感诧异。 夏侯楙从小养尊处优,最善治业,起居向来奢侈,没想到却是此等情景。 曹操微微蹙眉,示意众人留在前院,只带着许褚、曹真二人入内,到了内院才看到两名家丁正在擦拭刀剑,见到曹操大惊失色,急忙跪地见礼。 曹操不做理会,大步来到堂内,一脚踏进门槛却愣住了,只见一人正背对门口而坐,竟将头发用麻绳悬挂于梁上。 “子林?”曹操不敢置信,顿了片刻才走进冰冷的房间。 那人转过头来,面容清瘦,因为天冷面色苍白,见到曹操神情错愕:“丞相?” 曹操抿着嘴微微点头,喉咙里只发出一点声音,此情此景,竟让他生出莫名的感动来。 “果然是丞相!”夏侯楙终于反应过来,忙起身惊呼道:“不屑子参见……嘶,哎吆——” 正要上前施礼,却忘了头发还绑在梁上,被扯得倒退回去,扶着桌案才站稳。 “不必多礼!”曹操上前拍着夏侯楙的肩膀,郑重点头,指着绳索言道:“子林这是何意?” 夏侯楙忙答道:“弟子不肖,每次读书便昏昏欲睡,便效古人之法,头悬梁,锥刺股,晨夕不休,愿早日学成,报仇雪耻,以报丞相之恩。” “魏国有望矣!”曹操亲自为夏侯楙解开绳索,慨然叹道:“未经打击总天真,不曾清贫难做人。” 第456章 魏室五虎 夏侯楙整理衣衫,不满道:“吾苦学兵法,正是为击败刘琦,一雪前耻,大王为何还用他的诗?” 曹操抚须笑道:“子林既学兵法,岂不闻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既以刘琦为敌,当知其长短,方可败之。” “大王高见!”夏侯楙恍然大悟,欣喜道:“吾明日便将此诗写下,挂在墙上以作自勉。” 曹操微微蹙眉,总觉得夏侯楙似乎没有领悟他的深意,却又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走向案几翻看兵书,竟有他的《孟德新书》,不由心中窃喜。 曹真在一旁斜睥着夏侯楙:“兄长也看《孟德新书》?” 夏侯楙暗中观察着曹操,正色道:“此乃大王总结历代兵家智者韬略所成,精通其中奥妙,足比读十本兵书,这等一本万利之事,为兄怎能错过?” 曹真见他将学习比作行商,心中不屑,遂问道:“大王兵书涉及虽广,却极重一事,贯穿全书,兄长可知?” “气也!”夏侯楙整理着乱发,淡淡答道:“两军会战,气不激则拙,拙则不及,不及则失利;气不励则慑,慑则无勇,无勇则必溃也。” 曹真双目微凛:“气做何用?” 夏侯楙从容答道:“合军聚众,务在激气;临境近敌,务在励气;战日有期,务在断气;今日将战,务在延气……” 曹操在一旁假意翻阅兵书,听着二人对话,唇角泛起一丝笑意,《孟德新书》是他的得意之作,如今看到有人如此推崇,竟觉得比进位王爵还要满足。 曹真又连问了几个问题,甚至包括他先前求教过曹操的难题,夏侯楙都能对答如流,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终于叹服道:“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曹操心满意足,神色却十分淡然,抚须教训道:“兵者,诡道也!用兵贵在临机应变,否则便是纸上谈兵。子林虽能熟读兵法,却不可墨守成规,贻笑大方。” 夏侯楙抱拳道:“大王放心,兵之变化,固非一道,料敌在心,察机在目。” 这也是兵书中语,曹操终于忍不住,抚须大笑道:“汝二人真吾麒麟子、乘龙婿也!英才辈出,后继有人,吾何惧刘琦、孙权?” 夏侯楙、曹真二人急忙施礼:“多谢大王夸赞。” 曹操言道:“汝既已熟读兵法,当学以致用。今国有为难,正是用人之际,今后随我左右,参赞军机。” 夏侯楙一直担心曹操归来后追究关中之事,没想到他提也不提,甚至还要带在身旁,不禁感激涕零,跪地拜道:“吾得大王耳提面命,虽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曹操慨然道:“起来吧,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 次日曹操便带着夏侯楙返回邯郸,于魏王宫大会文武,商议讨伐孙刘,收复中原之事。 司马朗谏道:“孙权遣使求和,淮南战事平息,刘琦必不敢轻举妄动,不可妄动刀兵。今中原动荡,连年用兵,安民养兵,以求长远之策。” 曹彰朗声道:“刘琦趁父王不在,偷袭取巧,夺我疆土,此仇岂能不报?长安、洛阳为刘琦所得,天下人心震动,孩儿不才,愿领一支兵杀奔洛阳,擒魏延、马超,夺回二京。” 董昭言道:“今刘琦正做客江东,两家和睦如初,若中原动兵,恐孙权又起淮南人马来攻,恐首尾难顾。” 曹操咬牙道:“碧眼儿反复无常,豺狼之心更甚孙策,吾迟早必杀之。” 曹洪、曹真等武将都主张出战,众将刚北征归来,士气正盛,强大的鲜卑骑兵在他们面前灰飞烟灭,更不把江南兵马看在眼里。 曹操自从得知刘琦去了江东,便心中不安,如今刘琦占据半壁江山,若再与孙权联手,对魏国形势大为不利。 不出兵关羽虎视眈眈,随时可能杀进兖州,中原岌岌可危,若出兵恐又促成他两家联手,一时抉择不下。 正犹豫之时,人报曹休自徐州返回,有重要军情禀告,忙命人传唤觐见。 再见曹操,曹休也十分激动,禀告道:“大王班师回朝,徐州人马无不欢心,如今江东也有变故,此天助大王也!” 曹操心中一动,忙问道:“莫不是孙刘不和?” “岂止不和,刘琦已经反客为主矣,此乃惊天之变也!”曹休将孙辅兄弟密信呈上,言道:“伯父得此书信,本待派人与世子商议,听闻大王回朝,命末将兼程赶来报信。” “竟有此事?”曹操大惊,忙拆开书信观看,脸上的震惊逐渐变为喜悦,终于仰天大笑道:“真天助我也!” 下面群臣早已炸开了锅,围着曹休打探消息,听说孙权将江东委任刘琦代掌,无不震惊。 曹操再看一遍书信,正要传令出兵,忽然又双目微眯,沉声道:“此莫非刘琦诡计?” 遂将书信遍传众人,叫大家集思广益,看看孙辅兄弟欲做内应叛乱,究竟是真是假。 董昭看罢言道:“以孙权心性,谋算刘琦十有八九,虽不知甘露寺究竟发生何事,今被刘琦反制,江东必有大乱。大王可先备兵马,命曹仁将军密切见识江东动静,一旦孙辅等人起兵,再以雷霆之势取淮南未迟也!” 曹操思索片刻,点头道:“公言是也!只是关羽虎视中原,恐张辽一人独木难支,吾欲亲往淮南督战,何人可策应文远?” 曹真抱拳道:“孩儿愿往!” 夏侯霸请令道:“家父被囚洛阳,末将日夜难安,某愿为先锋,擒关羽赎回家父。” 曹彰也道:“关羽年迈,不足为虑,孩儿愿将其人头献于麾下。” 曹操见几位子弟都在堂下请战,势如猛虎,不禁豪气纵生,大笑道:“塞翁失马,安知非福?有汝五人,必能踏平江南,克成大业。” 遂封曹真、曹休、曹彰、夏侯霸、夏侯楙为大魏五虎将,以曹真为平南将军,与夏侯霸往兖州策应张辽。 留曹丕守河北,自领大军往徐州主持大局,若中原战事不利,可随时支援,一旦江东果然发生内乱,有孙辅等人为内应,便可一举下江南,擒得刘琦、孙权,天下一战而定。 第457章 截胡孙权 刘琦以保住孙权母子名望为条件,让孙权让出江东,待厚葬吴国太,守孝三年后江东局势稳定,便助其出海讨寇,征服南海诸岛开拓大汉疆域,封王裂土垂名后世。 孙权终归是三国英雄,胸怀王霸之志,虽未对吴国太有怨言,但落得如此境地,心有不甘,本以为走上绝路,看了刘琦的世界地图,如拨云见日,欣然同意。 但江东的局势,远比他们预想的严重,非但谣言四起,各郡兵马也蠢蠢欲动。 张昭本以为周瑜北上,只要黄盖等稳住军心,以他的威望,足以稳定人心,叫江东百姓心悦诚服拥戴刘琦,谁知高估了自己。 刘琦此时也焦头烂额,尤其曹操归来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明明服用五石散,属于重金属中毒,必死无疑,趁着曹魏内部不稳,先定江南,再取河北。 没想到曹操竟上演了一场重生之魏王归来的大戏,甚至一度怀疑老曹是不是也被人穿越了。 这一日刚从甘露寺吊孝归来,马谡便急匆匆来见,抱拳道:“恭喜主公,贺喜主公。” 刘琦疑惑道:“喜从何来?” 马谡言道:“豫章太守孙贲果然起兵,联合吴郡孙暠、庐江孙瑜诸子弟,以勤王为号鼓动百姓,已有数万之众矣!” 刘琦一阵无语:“这算喜事?” 马谡笑道:“江东境内,早已暗流涌动,孙氏子弟更是蠢蠢欲动,迟发不如早发,如疾在身,早治早好。孙辅兄弟二人仓促起事,必定准备不足,若其隐忍不发,阳奉阴违,方为大患也!” “倒也有理!”刘琦不禁点头,长痛不如短痛,既然料到孙辅等人要叛乱,早起兵反而对自己有利。 马谡年纪虽不大,但遇事总有独到见解,尤其对情报常能抽丝剥茧,发现不寻常之处,如神来之笔,怪不得诸葛亮对他十分器重。 正感叹时,马谡却笑道:“此事早在意料之中,却非喜事。” 刘琦疑惑道:“难道果真有喜事不成?” “然也!”马谡神秘一笑,反问道:“江东乱起,各郡人心不稳,主公可有担心之处?” 刘琦言道:“只孙辅诸流不足为惧,于禁、张郃早在江陵准备多时,又有翼德驻军江夏,讨叛易如反掌。唯会稽太守步骘,却颇能用兵,虽有孙权手书,至今却无消息,未知其意若何。” 马谡点头道:“主公所虑极是,步骘与孙权亲厚,并不知甘露寺内情,恐也心中生疑,若被孙辅等利用,惹火烧身不说,亦为大患矣!” 刘琦叹道:“步子山通达明治,又有张昭、诸葛瑾相劝,但愿他能明时务、识大体,不与孙辅等人同流合污。” 步骘的能力,刘琦再清楚不过,先帮孙权平定交州,拿下南越控制权,后期又担任东吴丞相,也是文武双全的人才,而且会稽在扬州地盘最大,孙策讨王朗时大费周折,步骘一旦起兵,比孙辅这些内部人员更难对付。 马谡言道:“属下有一计,可叫步太守放下戒心,诚心归顺。” “哦?”刘琦不禁大喜,赶忙问道:“计将安出?” 马谡言道:“昔日淮南大乱,步骘举族迁徙江东,其族中有一女,相貌极美,本欲与孙权结亲。今孙权事败,又要服丧三年,何不纳此女为妾,以安步骘之心?” 刘琦心头一动,问道:“可知此女何名?” 马谡答道:“名练师,年方二八,花容月貌,正与主公相配。” 果然是步练师,那个温柔贤淑,不生嫉妒,还会主动进献美人的东吴皇后? 刘琦没想到还能截胡孙权一把,心中一阵激动,却摆出一副凛然之色,摆手道:“君子不夺人爱,何况汉室未兴,我等还需努力,岂能沉迷美色,消磨志气?” “主公此言差矣!”马谡抱拳道:“孙权服丧三年,又自知身份大变,早无意此事。主公纳步氏为妾,非因美色私利,而是为江东稳固,早兴王室,此乃舍身为国壮举,何言消沉?” 小小年纪,就处事如此圆滑,难怪深得卧龙偏爱。 刘琦也发现自己对这小子越来越喜爱,仰天长叹掩饰内心的喜悦:“此事未与步家商议,未免过于唐突,未知其意思如何。” 马谡笑道:“主公放心,有张公作保,此事必成。” 话音刚落,张昭便从门口进来,抱拳道:“只要将军顾全大局,老朽愿厚着脸皮走一趟。步氏今虽没落,却也是孔门七十二贤之后,与将军也算门当户对。” 刘琦此时也看出来恐怕是张昭的主意,这一次再到江东,老家伙态度大变,可能是和自己实力大增有关系。 如果没有拿下关中,听到曹操回来,或许又生别的幺蛾子。 先带头推荐自己代替孙权,现在又毛遂自荐来做媒人,糟老头子坏得很呐! 到了此时,刘琦也只能顺水推舟,抱拳道:“如此就有劳先生了。” “只要能保江东安宁,老朽愿竭尽所能!”张昭大喜,马上商议问聘之事。 此次安抚江东上下失败,张昭自觉面子上挂不住,终于又想出一条妙计,步骘也算他的半个门生,这个人情里外都不亏。 正商议之时,鲁肃前来议事,言道:“方才丹阳送来情报,近日贺齐于黟山境内大破山越,丹杨贼帅费栈逃遁山中不出,恐其与孙辅等人联合,为患江南,此实大患也!” 刘琦言道:“只要贺将军愿助我安保江东,可命其镇守丹阳,吾命张翼德挥兵东进,至蕲春、浔阳一带驻扎,且看孙瑜态度如何,再做应对未迟。” 鲁肃点头道:“将军所言极是,贺公苗乃朝廷大将,忠勇骁锐,亦有扶汉之志。其多年讨伐山越,身经百战,足以绥静境内。” 刘琦对贺齐也十分看重,这也是不可多得的文武全才,虽然在东吴名望不如太史慈、甘宁这些响亮,但征讨山越却是所向披靡。 遂封贺齐为安南将军、丹阳郡守,公文还未发出,孙韶急匆匆进来,禀告道:“刘将军,大事不好,吴郡大族郎稚纠集宗族,响应孙暠叛乱!” 第458章 代掌江东 刘琦觉得此人名字陌生,蹙眉道:“郎稚何许人也?” 孙韶答道:“郎氏乃余杭豪族,虽未出名士,却田产极多,今纠集宗族响应孙暠,已聚众千余人。” “原来是土豪劣绅!”刘琦冷然一笑,沉声道:“必是郎家欲借机起势,只可惜愚钝之徒不明时务,不过自取其祸而已。” 鲁肃言道:“郎稚虽不足为虑,然此事在吴郡影响极大,若不及时制止,恐各县效仿,成燎原之势。” 刘琦笑道:“吾初代江东之事,官员百信多有不服,人心浮动,正好拿郎氏开刀,杀鸡儆猴。” “杀鸡焉用牛刀?”鲁肃却摇头道:“今曹贼回朝,必来徐州主持大事,此乃心腹之患也!将军欲立威服众,当往淮南统兵,若能破曹入徐,则江东上下自然人心悦服。吴郡之变,不过疥疮之疾,只需遣偏将即可讨之。” 张昭也道:“子敬所言极是,将军方掌事未久,便诛讨孙氏子弟,百姓必有议论。以老朽之见,此事可由孙氏子弟、江东人马解决,方可名正言顺。” 刘琦深以为然,问道:“淮南兵马不可轻动,今东吴境内,可有大将之才?” 鲁肃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公礼乃吴侯心腹,曾得其亲自指点,今统御孙河旧部,以亲兵讨逆,必定所向披靡。” 孙韶闻言大喜,抱拳道:“吾等受吴侯器重,有赐姓之恩,愿誓死护卫江东基业。将军若肯委用,末将必斩郎稚、擒孙暠,以安吴郡。” “不愧是小霸王带出来的兵!”刘琦大赞,又道:“但那孙暠身份高贵,只将军一人恐难慑服,可否请吴侯长子孙绍统兵,诸位助其讨叛,何如?” 鲁肃忧心道:“大公子身份虽贵,却从未参与军政之事,恐难以服众。” 刘琦笑道:“无需大公子统兵,只要挂帅出行即可,可由虞仲翔为参赞,军中之事皆由孙将军定夺即可。” 鲁肃明白刘琦之意,点头道:“此论甚善,近年来江东战事不利,多有怀念讨逆将军者,大公子安抚吴郡,必能众望所归。” 孙韶抱拳道:“将军思虑周全,末将并无异议。另有伯父三子孙桓也已长大成人,文武兼备,与大公子同学长大,常有从军之志,可召入军中。” 孙桓也是东吴后期的杰出将领,刘琦遂拜孙策长子孙绍为讨寇将军,孙韶为安东中郎将、孙桓为武卫都尉,领兵五千往吴郡讨贼。 张昭又道:“郎稚虽在吴郡作乱,但并非人人响应孙暠。朱据、张温乃吴郡年轻俊杰,德才兼备,亦可征招随征。有朱氏、张氏支持将军,孙暠独木难支,必败无疑。” 好家伙,一上来就推荐两个四大家族的代表人物,刘琦瞟了一眼张昭,糟老头子果然心思深沉。 江东境内,豪族世家盘根错节,甚至能左右孙家,这也是孙权后期大开杀戒的原因之一。 但现在刘琦和孙权一样,没有选择,地盘就这么大,人才都出在大族,其他要么是庸才,要么被打压埋没,不用还容易被架空。 不过朱据和张温也是江东俊杰,张昭给自己做媒,这个人情要还,便征辟二人随军出征,也算是对这些年轻子弟的一次历练。 众人走后,马谡言道:“江东人心未稳,主公若去淮南,何人主持大局?” 刘琦沉吟片刻,言道:“江东唯鲁肃、二张威望最高,幼常以为何人可当此任?” 他虽然对历史人物比较了解,但如今局面大变,诸多事件走向已经不可预测,他也是局中之人,更要多征求这些谋士的意见。 马谡言道:“以吾观之,张昭平日以刚正示人,却极善投机,一旦淮南战事不利,恐又弃主公降曹,此人不可独任大权。张纮平素低调,不足以服众,唯鲁子敬乃真俊杰,再有诸葛子瑜辅佐,足以稳定局势。” “幼常之见与我不谋而合!”刘琦深以为然。 纵观东吴上下,包括周瑜在内,刘琦觉得唯有鲁肃才是真正的国士,洞悉时事,顾全大局,其他人做事,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回到馆驿召赵云、马良前来议事,此次江东之行有惊无险,达成初步目标,但北方计划有变,还需再做商量。 这一次只身到江东,并非草率行事,而是和荀彧、诸葛亮、庞统等再三商议后才做的决策,在此之前已有九成把握肯定凤梨酥是个极大的阴谋。 最关键的一环就是揭穿这个阴谋,瓦解东吴局势,虽说没想到幕后主使竟是吴国太,甚至孙权也是受害者,但结果却在预料之中。 自江夏出发时,刘琦已调庞统、张飞、张郃、于禁众将回荆州,各自整兵备战。 张飞守江西威慑东吴,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而张郃、于禁不愿与曹军交战,正好调至江陵,随时可取豫章。 此时徐庶在洛阳、诸葛亮在颍川,二人统筹中原军事,看江东局势用兵,如果江东大乱,则先回江南,若刘琦此行顺利,则继续北伐。 听说刘琦要往淮南主持战事,赵云言道:“淮南皆东吴老将,虽有黄老将军安抚,却未必心服听令。两国交锋,将帅不和,令不能行、禁不能止,实乃大忌也!主公若到合肥统兵,可就近调翼德及荆州文武到军中,方可与曹军对战。” 马良却道:“子龙此计虽稳妥,却不能解江东之患,反增矛盾。若用荆州文武,胜则东吴上下面上无光,败则主公威名扫地,困于此地也!” 马谡点头道:“兄长此言是也!主公代领江东,本就人心不服,若再用心腹之人,无异于喧宾夺主,反斥其心也!愚以为还用江东旧将,再用新练兵卒,跨淮北进,以显主公之能,如此方可叫东吴上下心服。” 刘琦笑道:“二位言之有理,翼德于江夏南北呼应,威慑江东。若孙瑜忠义明智,献出庐江,便可直趋淮南助战。各路人马早已安排完毕,无需调动,子龙一人可比东吴十万兵,我有诸位相陪即可!” 马谡笑道:“赵将军武艺不下于张将军,若江东诸将不敌曹军,将军还能袖手旁观不成?” 赵云抱拳道:“某会出手!” 第459章 议定淮南 孙权将吴国太以国葬之礼葬于甘露寺,当面将军政之事交予刘琦,留吕壹等心腹守护,于寺内烧香诵经,服丧三年。 各地官员本还心有疑虑,见孙权当众开口,无不惊诧,这等大事,轻易交给刘琦来掌管? 虽说刘琦是江东女婿,但毕竟是外人,又身兼大司马之职,掌管荆州等地,岂非将大好基业拱手让人? 众人虽震惊莫名,但张昭、张纮、鲁肃、顾雍等纷纷领命,连淮南赶来的韩当、陆逊都没有异议,其他人虽满腹疑问,却也只能领命。 刘琦领众人回城,任命鲁肃为扬州刺史,张昭还为别驾,张纮为治中,诸葛瑾为将军府记室,专门协调刘琦与江东文武诸事。 其余大小官员由张昭等人商议任免,总体来看其实并未插手江东事务,这让众人更是摸不着头脑。 难道刘琦果真无意江东,只是碍于情面勉强接管,实则敷衍了事,要等江东彻底大乱,再坐收渔利? 想到此处,众人无不大骂孙辅、孙暠这些窝里横的孙家子弟,在馆驿中各自商议:回去后要做好分内之事,绝不能让这个外来人看江东的笑话。 翌日诸葛瑾与张昭先到府衙,抱拳笑道:“将军此计果然高明,只需稍加引导,各地官员便回心转意,豪言各尽其责,绝不让外人所笑。” 张昭抚须叹道:“想不到刘将军精通谋略,竟也深知人性,此虽不是激将法,却胜似激将法。” “哪里哪里!”刘琦失笑道:“自古舆论最能引导人心,尤其那些平庸之辈,本身并无主张,不过随波逐流而已,只需稍加引导,便可为我所用。” 众人深以为然,虽然他们还没有掌控舆论这个概念,但也深知人言可畏,散布流言的道理,只是刘琦说得更直白一些而已。 任何时候,舆论必须由官方引导,喉舌也要掌握在自己手中,这就是师出有名的道理。 等襄阳印刷术成熟后,马上最新一批报刊将会发出,那时候才叫曹贼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众口铄金。 闲聊之时,鲁肃、韩当、陆逊也到府衙,一起商议备战之事。 淮南一战,让东吴元气大伤,粮草勉强能支撑,但兵力折损过半,已是外强中干。 如今曹操又到徐州,此番再战淮南,若还不能取胜,江东将会彻底崩盘,必须要慎重对待。 听说刘琦不调援兵,还要以江东旧部对战曹军,鲁肃蹙眉道:“将军所虑虽不无道理,但因此只用新兵对战,恐得不偿失,岂可因噎废食?” 陆逊也道:“将军虽在南阳大胜曹贼,然彼时兵精将勇,钱粮充足,荆州上下一心,故能胜曹之骄兵!今曹贼卷土重来,曹军经历北征,兵强马壮,又有胡人突骑数万,必会全力一战,东吴遇挫久矣,士气低落,精兵仅三万余,恐捉襟见肘。” 张昭脸上的自信早已消失无踪,揪着胡须劝道:“二位所言极是!曹军经此历练,已是百战之师,荆州兵虽在中原牵制,但淮南兵马远不可与荆州精兵相比。以老夫之见,不如从益州、荆州调十万精兵来援,必能杀入徐州,与关将军东西呼应,中原一战可定,试问江东谁敢不服?” 刘琦笑道:“诸位不必担忧,岂不闻哀兵必胜?某相信江东将士必有一战之力,先前步兵虽有挫败,但水军却毫发无伤。以淮河为界,江东水军依然占尽优势,徐州淮泗相接,水路纵横,此番叫曹贼还败在水上。” 韩当大笑道:“刘将军此言壮哉,我等自追随孙将军以来,已历三世,披坚执锐,浴血厮杀,何惧曹军?” 陆逊言道:“连年交锋,百姓生怨,皆不愿从军,新征之兵也颇有怨气,军心不振,若无兵源,一切皆是空中楼阁,不知将军有何良策?” 刘琦言道:“此事我早有筹策,昔日曹贼屠徐州,司马懿又两次淹寿春,吾料淮北境内百姓无不痛恨曹军,背井离乡逃难者不计其数,留于本土的也未必诚心顺服,只是苦于无力反抗,只好忍气吞声而已,若能征义兵讨贼报仇,再以重赏激励三军,必能组建一支精锐之师” “此计大妙!”张昭闻言眼睛一亮,赞道:“天下苦曹久矣,尤以徐州最甚,将军以汉室宗亲身份振臂一呼,必能万夫响应,以报仇雪恨、衣锦还乡、灭曹兴汉广发檄文,可成一支敢死军。” 刘琦点头道:“此次征兵,不只以百姓为主,被迫落草为寇,啸聚各处的江湖豪杰、绿林草莽亦可招之,迷途知返未为晚矣!各地官吏商贾、贩夫走卒等皆可立功,不问出身来历,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待克复中原,当奏报天子,论功行赏。” “嘶——”张昭眼睛瞪大,震惊道:“刘将军果然善用人心,此举必将天下震动,以敌境之人讨贼,可令曹军失人和,不战自乱,岂有不胜之理?” “将军深谙民心,此所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也!”陆逊慨然一叹。 他与刘琦交往并不多,心中多少有些不服,以为他不过是仗着卧龙凤雏崛起,加之又娶了孙策之女,辈分上又低了一级,更生芥蒂,此番交谈,方知此人深不可测。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刘琦凝重点头,以高人的口气慨然道:“人民,只有人民,方可创造奇迹,改变世界。” 张昭抚须叹道:“将军此一言,足可入圣人之论矣!” 刘琦却抱拳道:“不过淮南战事还需诸位上下一心,同仇敌忾,方可破敌,吾欲以伯言为大都督,统御三军,总管军事,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唉呀,万万不可!”张昭前一刻还在夸赞刘琦,听到这话急得站起来:“伯言乃一书生,如何统兵?” 这一次连鲁肃都劝道:“淮南之战非但关乎江东安危,亦关将军声望,兴汉重任,将军万不可儿戏。” 韩当蹙眉道:“今大都督远在青州,吕子明殉国,唯黄老将军威望最高,伯言恐难服众。” 刘琦看向陆逊:“伯言,你怎么看?” 第460章 都是一家人 陆逊言道:“逊蒙将军信任,感激不尽,然淮南将士皆吴侯故旧之臣,在下年幼威轻,恐难以服众。” 刘琦笑道:“吾素知伯言之才,军中之事,未可以年龄长幼而定。甘罗十二拜将,吴侯十八岁下江东,区区不才,未弱冠亦矢志匡扶汉室,遂有今日之功!东吴大事,本该全任周郎,今其远在青州,吕子明又阵亡,江东上下机智善谋者唯君而已。大丈夫立功名,当迎难而上,扶摇而起,幸勿推辞。” 陆逊心中感动,脸上却一片冷静,抱拳道:“在下世食汉禄,祖上历代为朝廷效命,今汉室衰微,承蒙重托,虽肝脑涂地,万死不辞也!然今孙权退位,本就人心不稳,若如此恐众文武更不服,不能节制,反误大事。” 鲁肃见刘琦如此看重陆逊,对其才能也颇为认可,言道:“伯言实有雄才大略,惜不得其位尔,将军欲托以大事,足见识人之明。以在下之见,不如拜为军师,将军总督军马,伯言参赞军事,二位珠联璧合,可破曹贼。” 张昭也趁机谏道:“子敬所言是也!唯刘将军掌军事,方可收拢人心,再由伯言辅佐,足与曹军一战。” 刘琦本想让陆逊怪帅,自己偷偷做个老六,趁曹操轻敌,再给他来个南阳之战复制版,但现在江东却少主心骨,看来躲是躲不过去了。 “也只好如此了!”见众人对自己倒还信任,只好另谋他策,又问道:“征兵之事,要与绿林豪杰交涉,还需一位干练精明,胆大心细之人担任,诸位可有人选?” 陆逊言道:“阚德润博学多闻,机智矫杰,交涉极广,于江淮之地名望极高,若用此人招纳草寇,必望风而来。” 刘琦眼睛一亮,点头笑道:“非伯言提醒,险些忘了阚先生,有他筹划此事,可保万无一失。” 阚泽也是江东名士,对此任命张昭、鲁肃几人倒是没有异议,几人商议撰写檄文,讨伐曹贼,唤起徐州各地百姓之恨,号召众人参军报仇。 这等官方论调,刘琦并不擅长,交给张昭等人,将韩当请到一旁询问淮南军情,不多时陆逊也跟了过来。 陆逊可是标准的世家子弟,身长八尺,面如美玉,比周瑜少了几分英锐,浑身透着儒雅,真正的浊世佳公子。 这样一位江东后期大都督,竟稀里糊涂就成了自己的侄女婿,每想及此,刘琦便心中暗爽。 刘琦委任陆逊掌管淮南战事,当然因为他历史上著名的夷陵战绩,后人甚至议论,陆逊统兵可能不如周瑜,但谋略却胜周瑜。 从奇袭荆州、火烧连营两次谋划来看,陆逊沉稳老练,谋定而后动,也是三国顶级谋士之一,有他在身旁策划,自己心里才踏实。 另外刘琦还有一个小心思,重用孙策之子孙绍,提拔女婿陆逊,正是为了重新唤起江东上下对小霸王的怀念,逐渐淡化孙权,自己才能逐步掌权。 见陆逊似乎有话要说,刘琦问道:“吾虽与伯言交往不深,但你我皆孙家女婿,也算一家人,有话但讲无妨,不必见外。” 陆逊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撇,抱拳道:“中原大战将起,一旦交锋,恐无暇南顾。江南山越之患久矣,愚以为征讨厮杀非为长策也!” 刘琦问道:“伯言有何高见?” 陆逊言道:“吾闻将军于南郡收五溪蛮,供其贸易交还钱粮,组无当飞军屡立大功,蛮王沙摩柯功成名就,五溪各族人心顺服,何不推而广之,以收异族之心?” 刘琦点头道:“吾正有此意,但山越有百越之称,蛮横残暴,反复无常,未知此法是否妥当。” 陆逊答道:“山寇旧恶,依阻深地,难除根患,反惹其恨。今将军代掌江东,以仁德示天下,又有五溪蛮前车之鉴,可招纳抚绥,强者为兵,羸者补户。取其精锐以壮兵力,抚其族人安身之地,广推屯田之策,久之必能育化。” “此计甚善!”刘琦点头道:“就交由贺齐、全综二人去办,以荆州政策安抚族人,另外划分一些江东土地,伯言以为若何?” 对付异族,刘琦一向主张都是怀柔政策,对抗不是主流,融合才是趋势,容纳华夏各族,才能再建一个更强的大汉,威名远播海外,流传万世,这才是他想要的。 陆逊何等聪明之人,刘琦稍微一点,便听出他有意对江东世家动手,赶忙劝道:“方今天下未平,曹军依然势大,将军欲克复中原,非众不济,而江东稳固,尽在各家,汉室将兴,将军不可操之过急,令腹心自乱,当徐图之。” 荆州早已重新登记田产、人口,蒯家、黄家纷纷带头补税,交出多余的田产,但这在江东还无法推行,双方局势不同,刘琦又是外客,强龙不压地头蛇,目前还不是整治世家大族的时候。 刘琦玩笑道:“若果真灭曹兴汉,四海升平,伯言必也是位极人臣,世家之患还要你做个表率,以为天下之先,未知均意如何?” 陆逊深吸一口气,抱拳道:“逊自小饱经离乱,遇事无不谨慎小心,今蒙将军恩遇提携,建功之日岂能忘恩?得遇明主,实乃人生快事,属下若为兴汉功臣,岂敢以公谋私?” “此言甚善!”刘琦欣慰点头,有陆逊这句话,将来收拾江东世家也有个突破口。 韩当在一旁埋怨道:“这个曹阿瞒,本只剩一口气,欲北征垂名,不想竟又起死回生,当真老天无眼!北方冰天雪地,都未能冻死这只老乌龟,不知何时我才能衣锦还乡。” 刘琦对此也大感疑惑,慨然道:“常言道: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不知曹贼究竟有何奇遇,不过此次再来中原,已非他嚣张跋扈之时,我定叫他身败名裂,追悔莫及。” 韩当见刘琦虽无孙策的霸道,但言谈自信却如出一辙,恍惚回到当初横扫江东之时,不由大笑道:“将军若能叫曹贼懊悔未早死,便是韩某佩服的第二人。” 陆逊问道:“曹贼已命人在江东散布谣言,不知将军有何对策?” 刘琦双目微凛,嘿嘿笑道:“曹丞相大破鲜卑,解除边患,毕竟有功于社稷,何不以德报怨,送他一盒凤梨酥,以做恭贺之礼!” 第461章 新的开始 西北风怒啸,海面上已然结冰,放眼望去一片死寂,彻骨之寒让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 茫茫岸边仅有几个孤独的人影,面前虽燃起一团火焰,却无法驱散这充斥天地的肃杀之气。 站在这里的正是周瑜和太史慈父子,虽然已怀疑大家陷入阴谋之中,但听说幕后之人竟是吴国太,孙策一世英雄,竟毁于妇人之手,周瑜情难自禁,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醒来后三人到海边遥望东南祭祀,海岸边礁石上垒砌孙策令牌,古锭刀插在石缝中,仿佛那个不屈之人,仰天长啸。 江东小霸王,竟遭自家人毒手,死后怨气定要冲破牛斗吧? 寒风料峭,却比不上周瑜此刻心中凄凉,从儿时挚友到生死之交,再到明主贤臣,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业却戛然而止,怎能不叫人痛惜? 太史慈负手而立,轻叹道:“老夫人服毒身亡,仲谋也算无辜之人,情愿将江东让于刘伯玮,以恕其罪。今伯符沉冤得雪,然此事关乎孙家名誉,先主亦当世英雄,家丑不可外扬,都督节哀吧!” 周瑜非寻常之人,收敛心神,回头看到太史慈须发苍白,苦涩一笑:“子义苍矣!” 太史慈一怔,旋即大笑道:“大丈夫立功业,岂敢言老?古有廉颇七十征战,今有黄忠、严颜老当益壮。黄公覆亦在淮南响应我等,你我受刘琦昭雪活命之恩,安得不报?” 周瑜双目微凛,凝视着古锭刀,缓缓道:“伯符虽亡,但你我受托孤之重,当继其志再建功业,他日讨贼兴汉,衣锦还乡,才好在墓前与伯符把酒言欢,否则叫我有何颜面再回江东?” “都督此言壮哉!”太史慈点头道:“今曹贼回中原,必有一场恶战,刘伯玮将亲至淮南督战,我等南北呼应,必能完成伯符当年北伐宏愿。” “刘伯玮竟去淮南?”周瑜倒有些意外,问道:“不知以何人为谋,何人为将?” 太史慈言道:“除近侍扈从外,并无他人,皆江东旧部。” “哦?”周瑜眼睛微微眯缝着,轻笑道:“刘伯玮倒是好大的气度。” 太史慈摇头叹道:“今淮南人马实力大不如先前,刘琦若其果真以此兵破曹,孙仲谋……恐要贻笑千年矣!” 周瑜想先前对孙权推心置腹,却换来此等结局,加之自己和太史慈等险些被害,心中怨气顿生,沉声道:“只合肥一战,还不够么?”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呐!”想起两次淮南之战,太史慈也对孙权统兵大感失望,对刘琦的期待便更高。 江东惊天阴谋揭开,二人都恍若新生,遂向东南再拜,转身回城。 周瑜不时回头看着那块礁石,过往之事如鱼虾被藏于这冰层之下,待灭曹兴汉,炎炎烈日,终将消融这一切,那时候泛舟江上,再与孙策遥对明月,共沐清风,了却残生。 丁奉等人并不知甘露寺内情,以为周瑜往海边,是祭奠吴国太,众人无不为孙权担忧,将东吴交给刘琦掌管,岂不是迎虎坐堂? 刘璋前车之鉴就在眼前,竟做出此等昏聩之事,莫不是悲伤过度,乱了心智? 正埋怨张昭、鲁肃等未尽人臣本分,忽然守军来报,天使驾到,有圣旨降下。 丁奉诧异道:“吴侯在江东,圣旨怎下到了此处?莫不是连陛下也糊涂了?” “承渊慎言!”周瑜瞥了一眼丁奉,冷笑道:“此必是曹贼之计,请进来。” 不多时使者到府衙,周瑜早已命人准备香案接旨,诏书中直言孙权为刘琦算计,今江东告急,封周瑜为征南大将军、宛城侯,随曹丞相南下征讨。 周瑜听罢却未接旨,起身言道:“吾主自领江东以来,境内清平,百姓安乐,何须出兵?周瑜世食汉禄,乃是汉臣,而非魏臣,岂能听曹贼号令?” 使者只是奉命行事,见周瑜动怒,不敢多言,狼狈出城而去。 丁奉等人更是大骂曹操无耻,挑拨离间不说,竟还妄图让周瑜听他的号令反攻东吴,真以为江东上下都是朝秦暮楚之辈? 太史慈冷笑道:“莫非塞北之行,曹贼被冻坏了脑袋,竟发此等诏书来?” 周瑜却道:“曹贼明知此诏无用,却故意为之,必有企图:先前两家罢兵,曹丕表吾青州刺史,曹贼不好出兵,故而下诏,吾若抗旨不遵,便可师出有名矣!” 太史慈冷声道:“昔日曹贼为报父仇,屠害多少无辜百姓,今其又来,某定叫他再难踏进青州半步。” 战事将起,周瑜命众将各去准备,多派斥候,操练人马,以便随时出兵。 数日后,徐盛派人急报,曹操果然奉旨出兵,已到徐州,命夏侯惇往济北一带进兵,先锋程喜引兵五千,已到临淄境内。 太史慈言道:“曹军屡败于大都督,失了青州,此必是曹贼心中不服,要拿都督开刀,某愿为前驱!” “杀鸡焉用牛刀?”周瑜却摆手笑道:“程喜不过手下败将,区区前部,何劳子义出马?” 太史慈抱拳道:“吾数年未战,正要活动筋骨,甘愿为先锋。” 周瑜言道:“吾早命徐盛守临淄,承渊前往支援足矣!夏侯惇必不知子义就在军中,待破来敌,那时一齐进兵,再杀夏侯惇一个措手不及。” 太史慈只好暂时按捺心情,让丁奉上前领命,忽然想起一事,请他将古锭刀带到临淄,交给徐盛使用。 丁奉疑惑道:“此乃孙家家传宝刀,如同吴侯亲临,当由大都督掌管,为何要给徐将军?” 太史慈心中暗叹,脸上却笑道:“将军有所不知,此刀吴国太临终前已转赠刘伯玮,临终嘱咐孙刘和睦,不得内斗,已非孙家所有矣!此刀实刘伯玮赐予徐将军也!” “这是为何?”周瑜明白孙权将古锭刀交给刘琦,算是与孙家一刀两断。 此刀虽对孙家已经失去意义,但也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为什么刘琦偏偏要赐给徐盛? 太史慈也无奈撇嘴道:“刘将军只说:初见徐盛时,便很欣赏他!” 丁奉接过宝刀,揣着闷葫芦赶奔临淄,传了周瑜将令,又将古锭刀交出。 徐盛接过宝刀,听罢也莫明所以,铿锵拔出宝刀,见刀刃雪白,如有寒波流转,咧嘴大笑道:“某有此刀,当破军擒敌,不负刘将军信任!” 第462章 卷土重来 此时已是入冬十一月,北方天寒地冻,淄河结冰,冰上人夫车马往来。 徐盛抱着古锭刀爱不释手,请丁奉进府衙,商议道:“大都督命我守临淄,以淄河为界,多造战船以防曹军。今水面结冰,舟船不利,曹军长驱直入,不知都督有何对策?” 丁奉言道:“文向有所不知,太史将军亦到青州矣!只要你我固守待援,夏侯惇到时,杀他个措手不及。” “你说什么?”徐盛大惊道:“太史将军他、他不是已经……” 丁奉慨然道:“其实当时太史将军并未身亡,只因沉疴难愈,担心久留荆州,吴侯未免牵挂起疑,故命太史享先回江东报信,以安吴侯之心,自己留在襄阳静养而已!” 徐盛无奈摇头,失笑道:“吴侯乃明主,岂是那等狭隘多疑之人?” 丁奉言道:“太史将军起死回生,必是先主在天之灵护佑,助我江东大业,此番我等在中原必有一番作为。” 徐盛想起孙策的气度,摸着古锭刀双目闪过一道精光:“曹军若来,盛必击而破之。” 丁奉言道:“曹军自知水战不利,见河面结冰,吾料必会径直渡河而来。程喜此番急欲报仇雪耻,可先做防备,死守城池,避其锋芒,待天降大雪,天气寒冷,曹军自退,便可一鼓作气破敌。” “此计甚善!”徐盛抱着古锭刀虽急于开战,但还是忍住了。 他们远离江东,没有支援,兵马钱粮全靠自给,这可是在曹军腹地,与他们正面交锋绝非上策。 遂传令各营仔细准备,多派斥候打探消息,先前与夏侯惇几次试探,并未真正厮杀,此一战关乎青州得失,不可大意。 次日曹军先锋已到淄河,前军大将正是青州刺史程喜,先前北海失守,程喜本要被问罪,但仗着与曹丕关系亲厚,知道曹丕喜欢明珠。 程喜将青州府库中私藏的一对夜明珠送上,曹丕大为喜爱,便不问青州官员之罪,任程喜威济北相,听夏侯惇调度戴罪立功。 此番卷土重来,程喜誓要一雪前耻,曹丕也派安远将军唐咨为都尉,助程喜一臂之力。 人马在岸边屯扎,程喜见河面结冰,大喜道:“吴兵仗着水军之利,以淄河为界布防,如今河面结冰,水军无用武之地,真天助我也!” 唐咨也急于立功表现,言道:“明公言之有理,某先领一军过河攻城,公于此处扎营接应,待攻破临淄城,便是大功。” 程喜遂令唐咨引一万兵,踏着冰面先过淄河,守住东面大堤,再接应大军过河,领兵来攻临淄。 唐咨见吴军并未沿河布防,认定东吴怯战,命人马于岸边整顿军器,自领三千精兵直到临淄城下。 城上吴军早已探知消息,徐盛、丁奉在城上守把,任唐咨叫嚣搦战,只是闭门不出。 西北风呼啸,唐咨嘴冻得发瓢,见吴军躲在角楼避风,勃然大怒,急催人马攻城。 经过徐盛半年经营修葺,临淄变得高峻坚固,又在城中备下弓箭无数,曹军猛攻一下午,却毫无所获。 唐咨无奈,只好退到岸边下寨,程喜派人送信,提醒唐咨小心巡营,以防吴军袭营。 唐咨在营中暗做部署,只等吴军来,便将其伏击,再扮作吴军混入临淄,一鼓作气夺城。 未料等了一晚上,吴军却毫无动静,此时已是隆冬,曹军在寒风中等了一夜,不少人生了冻疮,手脚肿痛,士气低迷。 唐咨怒气不休,次日督促三军再次攻城,一连数日,折损人马三千余,临淄城非但岿然不动。 这一夜忽然天降大雪,曹军在外扎营,更是苦不堪言,次日一早起来,不少帐篷被大雪压坏,竟有几人冻死。 唐咨憋着一口气督促人马到城下,却傻了眼,只见吴军在城墙上浇筑井水,一夜之间城墙又加高数尺,气得跳脚大骂。 眼看无法破城,三军士气低迷,唐咨无奈只好退回西岸,与程喜再议破敌之策。 程喜也一筹莫展,无奈叹道:“昔日徐公明攻武关,张飞便用此法筑起冰墙,徐将军尚且无可奈何。可惜夏侯将军也已到此,焉有你我出头之日?” 唐咨心有不甘,看看左右无人,低声道::“军中常言:夏侯元让乃常败将军,你我在他麾下,恐怕难以建功,当另谋他策。” 程喜思索片刻,言道:“临淄易守难攻,今吴军据城而守,何不引蛇出洞,于城外破之?” 唐咨忙问道:“明公有何良策?” 程喜言道:“徐盛、丁奉年轻气盛,却坚守不出,必是奉了周瑜将令,可用激将法:命士兵到城下辱骂江东鼠辈,畏惧我等不敢厮杀,你我却在此处宴会庆功,他二人必来厮杀。” “此计大妙!”唐咨大喜,马上命人到临淄城下辱骂吴军,自己与程喜及众将设席摆宴。 中午时分,果然派去的士兵狼狈逃回,禀告丁奉领兵出城,追杀而来。 “明公妙计,看某先斩此贼!”唐咨就要起身出战。 程喜却道:“临淄守将乃是徐盛,将军暂时不必理会,待丁奉半渡时击之,冰面光滑,难以立足,可获全胜,徐盛闻报必来接应,此计可成矣!” “明公高见!”唐咨深以为然,于是二人干脆传令将酒宴摆在西岸,与将校们饮酒作乐。 不多时丁奉领兵赶至,见曹军在对岸饮酒嬉戏,站在岸边踟蹰不前。 “果然是江东鼠辈,只会避于巢穴之中,不敢正面交锋。”唐咨又命兵卒在席前比武打斗,以助酒兴。 丁奉观察对岸形势,向后传令,很快便见吴军竟搬运船只,一字排开在冰面之上。 唐咨仰天大笑道:“想不到江东之辈非但胆小,而且愚蠢至极,河面早已结冰,尔等莫非以为扮作水军便占优势?” 程喜看得也是一愣,摇头失笑道:“此岂非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吾观丁奉比之赵括还不如。” 丁奉神色不动,命士兵脱去铠甲,只穿一层鱼皮软甲,每人各持短刀上船,却将长枪大戟用作船桨置于船外。 在曹军的一片哄笑声中,丁奉举刀大喝道:“大丈夫立功名,取富贵,正在今日,开船——” 第463章 前后夹击 “冰面上开船,真是小刀扎屁股——开了眼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岸上曹军捧腹大笑,谁也没想到吴军非但愚蠢,还如此顽固,竟在冰面上划船。 丁奉持短刀立于船头,随着鼓声响起,吴军脱去衣甲,前排举盾,后排持弓箭,两侧士兵挥动枪戟,铁尖扎在冰面上,如划船动作一般。 下一刻,便见那些船只如离弦之箭,竟在冰上极速而行,转眼便如飞而至,到了西岸。 曹军正在岸上指点大笑,毫无准备,看到这一幕无不震惊,待船至近前时,一轮箭雨已经迎面而来,纷纷向后躲避。 轰隆隆—— 岸边此时已有积雪,那些船只借着冲势,在缓坡处飞起来,竟直接跃上岸边,冲倒无数曹军,顿时惨叫连天。 “杀!”丁奉手握短刀,跳下船只当先冲杀。 原来这些船底下都钉了竹片,在冰面上滑动如飞,这是吴军先前俘虏的一些辽东士兵启发丁奉,入冬降雪之后,那些辽东士兵做了许多雪橇,在海边捕鱼,运送十分方便,令人称奇。 此次对战曹军,丁奉料到曹军会踏冰而来,灵机一动,命人将船底改造成雪橇模样,调来一百辽东兵划船,果有奇效。 吴兵脱去沉重的铠甲,个个身形敏捷,无不奋勇争先,持刀紧随其后,追杀那些笨重的曹军,如同秋风扫叶。 在这冰天雪地里,厚重的铠甲反倒成了累赘,加之曹军被打得措手不及,根本抵挡不住,丢盔弃甲而走。 “这……这是怎么肥四?”程喜嘴里噙着一口酒,惊得目瞪口呆,顺着流了一地。 “明公速退,某来对付他!”唐咨扔掉酒杯,提枪赶来。 丁奉手握短刀,直奔中军而来,身后的吴军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个个训练有素,分作数队结阵而行,在混乱的曹军中所向披靡。 震天的鼓声响彻淄河,吴军士气高昂,跟随丁奉冲向敌阵,他们手中的短刀在雪光映照下寒芒四射,喊杀声此起彼伏。 此时唐咨已组织中军慌忙迎敌,曹军持长枪直冲过来,丁奉毫无惧色,大吼一声挥舞短刀,径直迎了上去。 “哼,找死!”唐咨双目微凛,沉喝声中一枪直刺过来。 唐咨本身也武艺不俗,否则不会被曹丕赏识提拔,见丁奉未穿铠甲,瞄准胸口,枪头犹如一道闪电般刺向敌将。 面对数支兵刃,丁奉毫无惧色,举刀架开两旁的枪头,猛然一个侧身让开唐咨兵器,伸手抓住枪柄,用力摆动,周围的兵器竟全被荡开。 唐咨勃然大怒,用力向后拉拽,却纹丝不动,丁奉却借着这股力量向前扑去,手中短刀刺向唐咨咽喉。 唐咨大惊,忙弃枪退后,仓皇拔剑对敌,未料地上积雪极多,脚下一滑,站立不稳,宝剑还未来得及招架。 丁奉的短刀已经到面前,刀锋在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距离面门越来越近,唐咨惊呼一声,急忙向后仰身躲避。 嗤—— 虽然躲过脖颈要害,但肩膀刀锋划开,肩头正是与铠甲分离的位置,护肩之下被刀刃划开一道伤口,瞬间血流如注。 唐咨疼得一声惨叫,整条胳膊被染红,鲜血滴在雪地上,嫣红如盛放的梅花。 此时丁奉夺了唐咨的长枪,反手一枪刺来,唐咨忍住疼痛,踉跄向后退去,同时举剑格挡,手忙脚乱,腿上又中一枪,一屁股坐在地上。 “且慢动手!”唐咨见丁奉挥舞短刀又来,急忙横剑大叫:“我愿降!” “降者不杀!”丁奉用枪击落唐咨的宝剑,一声大喝。 此时周围曹军早被杀散,丁奉命人看押唐咨,抢来一匹战马,一马当先直奔中军大帐,上一次放走程喜,此次还敢再来,决不能再留此患。 吴军齐声呐喊,挥舞着手中的短刀,犹如猛虎下山,分作三队杀入寨中,到处都是惨叫之声。 他们看似在营中到处冲杀,其实每数人都有伍长率领,一直保持阵型和战术,并肩作战、奋勇向前,每一次攻击和防守都彼此照应,密不透风,这也是丁奉平素严谨训练的结果。 曹军兵败如山倒,偶尔有抵抗者,也被杀得人仰马翻,根本招架不住,各自逃窜。 程喜正在帐中调兵准备抵挡,听闻营门被攻破,大惊失色,夺了战马往后营而逃。 刚到营门口,便见前方又有吴军杀到,一将拔刀大喝道:“程喜狗贼,还想走不成?” 原来徐盛也早已悄然领兵出城,趁着丁奉与曹军对峙,从上游绕路袭击后营,以鼓声为号前后夹击。 程喜认得是徐盛,知道此人勇猛,看向左右惊慌的曹军急问道:“谁敢挡之?” 曹军一片骚动,前方有堵截,后方有追兵,个个惊魂未定,竟无人答话,转身往旁边小门而走。 “哈哈哈,这就是曹军的实力吗?”徐盛仰天大笑,催马举刀直冲过来。 “啊——你不要过来——”程喜哪敢与徐盛交手,拨马往旁边逃走。 身旁有亲兵上前拦截,四人同时举枪相迎,徐盛拍马杀到,古锭刀凌空劈砍而下。 只听叮当当一串清脆的响声,伴随着几声惨嚎,四柄枪尽被斩断,那四人也被一刀斩杀。 程喜在马上回身看到,唬得魂飞魄散,扯着嗓子大吼道:“唐将军,唐咨何在?” “程喜,哪里走!”徐盛催马急追,在曹营中左冲右突,无人能挡。 程喜猛催坐骑夺路而走,迎面正遇到追来的丁奉,吓得面无人色,见丁奉一枪刺来,见是唐咨兵刃,大惊失色,慌乱间竟忘了求饶。 噗嗤—— 两马快速逼近,只听一声轻响,唐咨的胸口便被一枪贯穿,浑身抽搐。 “你再笑?!”丁奉手腕抖动,便将程喜挑落马下。 “我这头一刀只杀无名之辈,可惜了!”徐盛甩着刀刃上的血珠,摇头叹息。 丁奉笑道:“前营还有一只大鱼,就怕文向不舍得拿他开刀。” 曹军此时早已逃散,倒在雪地中的不计其数,营中车仗、马匹、粮草都被吴兵所获,又补充了一大批物资。 二人整顿人马,清点物资,将唐咨押回临淄,派人向周瑜报捷,准备迎战夏侯惇。 第464章 人心思汉 周瑜领兵至临淄,传令犒赏三军,大赞丁奉智勇双全,自此对其更为器重。 丁奉将唐咨带至帐前,已为其包扎伤口,太史慈冷嗤道:“此等不忠之人,留之何用?” 唐咨见这老者气度非凡,竟与周瑜同座,不敢反对,忙跪地道:“大都督饶命,只因程喜轻敌,谎报军情,我等轻敌,才有此败!丞相称王,军中上下极为不满,小人早欲弃之,请大都督收留,在下对吴侯亦仰慕久矣,绝不背叛!” 太史慈听他伶牙俐齿,愈发不屑,瞟了一眼周瑜,不再说话,军中决策他不便干预。 “为唐将军看座!”周瑜却是淡淡一笑,摆手示意丁奉将唐咨扶起,笑道:“今曹贼篡逆,天下英雄理当讨之,将军既迷途知返,吾岂有拒绝之礼?” 唐咨大喜,忙谢礼小心坐在一旁,抱拳道:“末将诚心情愿归顺,愿为东吴效命,万死不辞。” 周瑜淡淡道:“唐将军此言差矣,吾等起兵伐曹,是为匡扶朝廷,中兴汉室,而非只为东吴也!将军本为汉将,此番弃暗投明,乃顺应天意,何谈归顺?” “呃……”唐咨没想到马屁没拍对,顿时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回话。 丁奉和徐盛也互视一眼,竟是疑惑,大都督向来以江东基业为重,什么时候改匡扶朝廷了? 又一想可能是为照顾唐咨颜面,故意说些场面话,也不再细想,遂向唐咨敬酒压惊。 酒过三巡,周瑜问道:“夏侯惇在泰山集合人马而来,未知军情如何?” 唐咨答道:“夏侯惇麾下尚有精兵三万,又得曹丞……曹贼拨鲜卑骑兵五千,河北军两万,欲收复青州,再两路军南下,乘势进取淮南。” 周瑜又问道:“夏侯惇必起大军来,将军有何对策?” 唐咨言道:“夏侯惇常败将军,以大都督之智,二位将军之勇,破之易如反掌,何足道哉?” 周瑜大笑,举杯与众将共饮,询问夏侯惇军中情况,次日送唐咨暂回北海养伤,众将沿淄河布防,等候迎战。 …… 夏侯惇支援青州不及,被吴军挡在泰山郡,自入秋几次进兵,都被周瑜杀退,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气。 此番曹操班师回朝,进爵魏王,又亲至徐州督战,魏军上下士气高涨,大有一举反攻之势。 夏侯惇再见曹操,也激动得热泪盈眶,干涩许久的左目也自觉滋润了许多,受封征东将军,增兵三万,誓要踏平青州。 人马刚过泰山,正与心腹将领钟缙、钟绅边走边聊,畅想魏国盛世,忽然前方败军逃回,禀告程喜兵败,人马俱丧。 “程喜谄媚之徒,挫我军威,坏某大事。”夏侯惇大怒,马上召集众将,兼程往前报仇。 一员小将出列劝道:“周瑜乃江东俊杰,善于用兵,将军未可轻敌冒进。” 夏侯惇见是王凌,此人颇受曹操器重,曾任相府掾属,后来又得曹丕喜爱,安排在军中历练,初来乍到便急于表现,不悦道:“小将军有何高见?” 王凌言道:“可先于章丘驻军,以泰山、济水为屏障,步步为营,方为上策!” 夏侯惇冷笑道:“某奉魏王将令取回青州,首战不利,若不反败为胜,振奋士气,如何破敌?” 身后一将大笑道:“我听说江南人都矮小瘦弱,不经风霜,将军何必怕他们?让我前去会会他们。” 夏侯惇见是鲜卑将领宇文鲎,心中暗喜,却故意摇头道:“周瑜趁虚入青州,全仗徐盛、丁奉统兵,唐咨尚且不敌,恐将军也不能胜。” 宇文鲎大怒道:“唐咨不过是仗着世子崇信,有什么本事,我一只手就能赢他。我此去定将那二人脑袋割下,一个当酒壶,一个当夜壶。” 钟缙久随夏侯惇,早已领会其意,劝道:“宇文将军武艺高强,弓马娴熟,确实强过唐将军十倍,有他出马,丁奉、徐盛必败无疑。” 宇文鲎脸上泛起红光,抱拳道:“魏王收留我们,又封官赏赐,这等大恩无以为报,请将军让我杀敌立功吧!” 夏侯惇沉吟道:“宇文将军所言倒也有理,东吴最缺骑兵,见到诸位或许早已吓破了胆。” 宇文鲎傲然笑道:“我们鲜卑马蹄踏过的地方,必叫他寸草不生。” 钟缙在一旁言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宇文将军若杀此二人,犹断周郎两臂,则吴兵不足为惧。” 近年来夏侯惇对无人可用感触最深,闻言大笑道:“钟将军言之有理,除掉周瑜羽翼,任他足智多谋,无人可用,也是枉然。” 遂命宇文鲎为先锋,领鲜卑亲兵前去破敌,自领精兵一万随后接应,田豫、王凌押送粮草辎重随后。 看大军扬长而去,王凌忧心道:“夏侯将军不听良谋,恐又被周瑜算计。” 田豫也眉头紧皱,先前失了青州,夏侯惇对他一直不肯重用,一旦献策,便以青州之事取笑他,无奈叹道:“夏侯将军性情急躁,汝南之伤、博望之败犹不能改,人言岂能劝之?你我各尽其责,但凭天意而已。” 他当初追随刘备,矢志兴汉,奈何因母病逝服丧,三年间河北风云突变,最终无奈归曹,本以为殊途同归,终有一日能同殿为臣,再与刘备相见。 未料曹操野心与日俱增,刘备也不幸殁于荆州,听闻消息心有戚戚,如今曹操位高权重,文武大多加入魏室,自己成了外臣,陷入进退两难之境。 王凌眸子里的光也渐渐变黯,太原王氏世代公卿,叔父王允为除董卓历经艰险,最终舍身殉国,何等慷慨壮烈,不想多年以后,曹操竟比董卓更甚。 初闻曹操进爵魏王,王凌大感失望,本要辞官退隐,却被曹丕苦心挽留,大受感动,决心为魏国效命,到了军中,方知局势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一阵寒风吹过,泰山顶上隐约传来悠扬的钟声,二人一起抬头望去,遥想当年汉武泰山封禅,自此西域诸国、四夷之民都将中原人称作“汉人”。 那时的大汉君臣、文武官员、天下百姓是何等荣耀? 不禁同时想起如日中天的刘琦,眼看汉室中兴有望,曹氏大失人心,莫非果真刘氏气运未绝,炎汉又要中兴? 第465章 鲜卑援军 早有流星马报入临淄,徐盛、丁奉意犹未尽,太史享初生牛犊,纷纷请令迎战。 周瑜却道:“青州向西便是泰山境内,山高路险,吾等仅有青州之地,纵败来敌,亦不能孤军深入。若夏侯惇凭险而守,两军又将对峙,明年魏军可自河北征调人马,我等将会腹背受敌。” 太史慈点头道:“都督所言极是,今刘将军已至合肥,恐军中人心未定。曹贼命夏侯惇取青州,欲绝后患再战淮南,且未可与战。若能诱敌深入,大破夏侯惇,再南下接应刘将军,方为长策。” 周瑜笑道:“子义与我不谋而合,刘将军还需时日稳定军心,吾正要先与夏侯惇周旋,徐徐败之,令其无力再战,再南下与刘将军会师,曹贼必破胆矣。” 徐盛急道:“魏军气势汹汹而来,过淄河便无险可守,不可不防。” “吾自有安排!”周瑜微微一笑。 遂安排计策,令徐盛、丁奉各引一军前去迎敌,太史享拒住河岸,留太史慈商议对敌之策。 丁奉兵至西岸,命士兵准备好舟船,不多时便见一队骑兵疾驰而至,马蹄踩踏积雪,迷蒙一片,仿佛又下起大雪。 转眼魏军便到近前,骑兵个个容貌粗犷,阔额隆鼻,兽皮帽护住脖颈,一看便是胡人兵种,当先一将膀大腰圆,浓密的须发中嵌着醒目的酒糟鼻,在寒风中愈发通红醒目。 丁奉横枪立马,厉声问道:“尔等便是曹贼请来的救兵吗?” 宇文鲎见丁奉身材矮小,愈发不屑,晃动手中兵刃,嗡声道:“东吴小儿,可吃得起我这一斧?” 他的兵器是一把两刃开山斧,形状与鲎鱼相似,前端开刃,中间伸出一支枪头,周围打造铁钉,可砍可刺,重达六十斤,曾凭此武器拿下鲜卑勇士的称号。 “鱼鳖之徒,也敢在此叫嚣,受死!”丁奉冷然一笑,催马挺枪杀出。 宇文鲎打马上前,对着丁奉便砍过来,两排尖刺发出尖锐的破风之声,丁奉不敢硬拼,收枪避过,反手又刺过来。 宇文鲎仗着身高力猛,转动大斧,竟横过来当做盾牌,巨响声中,斧面上冒起一片火星。 二马交错而过,宇文鲎圈马追来,丁奉舞枪与之厮杀,不过四五合,便被大斧震得双臂发麻,在马上坐立不稳,招架不住,拨马便走。 “哈哈哈,果然是江东鼠辈,不堪一击,追!”宇文鲎大笑,举斧紧追不舍。 鲜卑军欢声雷动,叫嚣着催马挥刀掩杀过来,这是他们在草原上常用的群狼战术。 丁奉急奔至岸边,见士兵混乱,宇文鲎追的急,不敢下马,催马往上游逃走。 吴军见势不妙,纷纷跳下河岸上船,一起挥动兵器,船在冰面上急窜出去,场面上一片混乱。 鲜卑军无不大喜,追到岸边,毫不停留,纷纷跃马下河,吹着口哨准备追杀。 轰隆隆—— 下一刻,只见河面上一片惨叫嘶鸣之声,战马到了冰上立足不住,纷纷滑倒,人仰马翻,人马挤作一团,死伤无数。 宇文鲎正盯着丁奉追赶,听到身后人喊马嘶,回头看去,不禁脸色大变,怒吼道:“一群蠢货,马能这样过河吗?” 他们常年生活于漠北,冬日大河封冻,过冰面时窄路撒上泥沙,宽阔处要用麻布兽皮裹住马脚,以防打滑,哪有这样冲进去的? 眼看对岸吴兵已在放箭,宇文鲎只好弃了丁奉,回来指挥人马,只这一转眼的功夫,四五百骑兵便倒在冰上,挣扎不起。 冲到河中的士兵本就被摔得头晕眼花,有人当场摔破脑袋,脑浆迸裂,又被吴军一阵乱箭,死伤殆尽。 宇文鲎气得双目赤红,命士兵搬运沙土,在冰面上铺路,此时吴军早已撤退,只留下满地伤兵。 鲜卑军过河继续追赶,直至临淄城下,大骂叫战,明明自己胜了,反而折损人马,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命士兵一起辱骂。 吴军不堪受辱,徐盛又出城厮杀,十余合便被宇文鲎杀败,狼狈回城,周瑜在城头面沉似水,却又无可奈何。 下午夏侯惇领兵赶至,听闻虽折损数百人,但丁奉、徐盛皆非宇文鲎对手,不禁大喜,重赏宇文鲎。 见临淄城被冰块包裹,如同穿了一层极厚的战甲,一时难以攻城,命人马退至河岸扎营,商议对策。 众将在帐中庆功,夏侯惇问道:“周瑜浇水铸城,难以急攻,诸位有何良策?” 钟缙言道:“冰雪遇火即化,可命人多准备柴草大树,明日堆于城下,既能消融冰层,亦可熏烤吴军,令其士气低迷。” 宇文鲎大笑道:“这个办法好,我们在山中打猎,若有野兽躲进巢穴,就用烟熏的办法逼它们出来,周瑜这次插翅难逃。” “如此就算烧不死吴军,也要将他们烤熟。”夏侯惇大喜,遂分兵连夜到周围砍伐树木。 次日一早,魏军将临淄城围住,士兵搬运树木,在城下堆积如山,用火油、柴草点燃。 烈火熊熊,黑烟冲天而起,将整座城池包围其中,黑压压一片,很快便见冰块消融,河水向四周蔓延开来,魏军不得不后退。 大火烧了整整大半日,夏侯惇在远处独眼紧盯着烟雾,看不清城上情形,却被眼前的镜像吓了一跳。 原来虽然城墙上冰块消融,但水四周蔓延开来,在这滴水成冰的季节,很快地面又结冰,根本无法攻城,只好又命士兵准备沙土铺路。 连夜折腾,魏军疲惫不堪,晚上早早便睡,后半夜忽然左营鼓声震天,竟是吴军袭营,忙又仓促迎战。 夏侯惇亲自赶至左营,见是丁奉偷袭,上前与之厮杀,刚战数合,却见右营西北方向烧起大火。 此时将至天明,西北风正紧,转眼蔓延开来,形成一片火海,整座营寨起火,火焰直冲上天,映红天空,不比白日火势小多少。 “夏侯惇,这把火还于你!”丁奉大笑,带兵撤退。 夏侯惇不禁想起博望之战被刘琦耍弄的情形,大怒道:“江东鼠辈,只会偷袭,可惜尔等不是张飞、赵云,某誓报此仇!” 第466章 再下江南 宇文鲎带领人马狼狈退回,冬夜里着火,附近又无水源,鲜卑军更不愿救火,只得弃营而逃。 夏侯惇无奈将左营先让于鲜卑军屯驻,这些胡人虽然勇猛,但也脾气暴躁,一旦招呼不好,恐会引起哗变。 等到天明,派人催促田豫兼程赶路,先送一批物资来,夏侯惇亲自指挥攻打临淄。 命钟缙、钟绅各选五百刀斧手督军,传令三军全力攻城,如有懈怠者,立斩不赦。 …… 寒冬腊月,彭城中张灯结彩,军民恭迎魏王曹操驾到,一时间人心欢悦。 曹操再下江南,环顾左右,曹仁、曹休、臧霸及一众年轻子弟排列左右,站满府衙,看起来人才济济。 曹仁抱拳道:“大王饱经风霜,班师回朝,该安心休养数月才是,臣等可保徐州无虞。” “天下未定,孤心难安呐!”曹操慨然道:“孤为国家之事,何曾有半日空闲?” 曹洪言道:“大王为国家不辞辛劳,南征北战力保社稷,诸位务要齐心协力,早灭叛逆,方可安享富贵,颐养天年。” “诺!”众人齐声应诺。 正商议淮南战事,忽然细作来报,刘琦至合肥统帅江东文武,招兵买马准备北伐,并有檄文陈述曹操往日暴行,号召徐州及天下共讨之。 曹操看罢檄文,勃然大怒,拍案喝道:“黄口孺子,安敢如此?吾誓灭之!” 陈矫谏道:“刘琦代掌江东,非孙权可比,淮南战事非同小可,大王不可因一时之怒贸然起兵,还需从长计议。” 曹洪怒道:“刘琦在南阳侥幸胜了一次,便如此嚣张,竟又孤身到淮南对战大王,不杀不足以立威。” 曹操冷笑道:“刘琦未知形势也!江东内患未除,却先到淮南统兵,此必急于建功立威,收服人心。吾若于阵前破之,江东必定人心大乱,无人肯服,又有孙辅等接应,此取江东之良机也!” 即时传令,尽起徐州之兵,往寿春与刘琦再决雌雄,此战既为收取江南,更为报南阳之战之仇。 大军至下蔡,将至扬州境内,忽然探马来报,夏侯惇兵马在泰山遇挫,前军大败,程喜阵亡、唐咨叛逃。 曹操闻报惊怒不已,与众人商议道:“青州未定,如芒在背!吾本欲命元让平青州,再一举下江南,周郎小儿果然不容小觑,恐元让非其对手,何人可前往助之?” 话音刚落,便见帐下一人出列言道:“大王,某自幼与周郎同窗交契,愿凭三寸不烂之舌,往青州说此人来降。” 曹操大喜,忙问道:“子翼与周公瑾相厚乎?” 原来此人正是九江名士,姓蒋名干,字子翼,以才辩见称,独步江、淮之间,朝中无人能与之相对,曹仁守寿春时慕其名而举荐,现为帐下幕宾。 蒋干自信一笑,捻须道:“大王放心。干到青州入城,见周郎必能成功。” 曹操言问:“孤先前以诏书邀之,周公瑾拒而不受,未知子翼要带何物前去?” 蒋干大笑道:“周郎性傲,丞相以诏书压之,必心中不服!臣只需带家臣随往,晓以利害,动之以情,可叫周郎拱手来拜,只需一辆马车足矣,其馀不用。” “子翼实谙相交之谊也!”曹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用错了方式,马上命人准备车马,置酒为蒋干送行。 蒋干走后,曹操又道:“青州未定,不可先出兵,然刘琦在淮南收服人心,是儿最善蛊惑人心,久之恐为大患,诸位有何良策?” 夏侯楙出列道:“刘琦初领江东,不坐镇建业,却以江东残兵败将来抗大王天威,急于求成,看似胆大,臣有一计,或不必用兵,可叫江东之众押赴刘琦来降。” 曹操急问道:“子林有何高见?” 夏侯楙献策道:“孙权以母新丧而让国事,本该由孙家子弟掌管,却委托刘琦,吾料其中必有不得已之处。可先命人散布谣言,就说刘琦到江东,密谋害死吴国太,挟持孙权,以助孙辅等人声势。暗中差一舌辩之士,往甘露寺秘见孙权说降,只需起一封血书,便叫东吴旧将擒杀刘琦。那时大王兴兵取江南易如反掌,若刘琦果真被杀,荆州各地势必危矣。” “孤有子林、蒋干,何愁江南不定?”曹操抚须大笑,环视众人:“谁敢往江东走一趟?” 只见一名年轻文士迈步而出,抱拳道:“区区不才,愿去见孙仲谋!” 曹操看去,乃是太尉杨彪之子杨修,为人机敏善辩,博学多才,与曹植交厚,曹操几次对话,都能须臾答之,又以军国之事相问,也能对答如流,因此心中起疑。 此次大军南征,曹操征其为幕僚带在身边,一是怕他为曹植出谋划策,引起萧墙之祸,另外也为防杨彪这些老臣在朝中生事。 曹操见杨修竟有如此胆量,颇有自己当年行刺董卓时的锐气,忽然有了爱才之心,笑问道:“德祖以何言语打动孙权?” 杨修答道:“孙权受封吴侯、扬州刺史,未经朝廷却私自让于刘琦,此乃不忠也!江东基业已历三世,孙权受父兄之托守业,却拱手让于外姓之人,此乃不孝也!置江东文武百姓于不顾,乃是不仁,弃宗族兄弟于兵乱,此乃不义。只此几样,必叫孙权回心转意。” “德祖真杨氏俊杰也!”曹操频频点头,遂亲自写信,命杨修过江去见孙权。 正写之时,曹纯捧着一只锦盒进来,禀告道:“刘琦命人送来礼物,恭贺大王讨伐鲜卑之功。” “哦?”曹操双目微眯,先取锦盒之上的书信看过,见都是些歌功颂德之词,不过大多都归功于大汉气运,天子英明,轻轻丢在一旁。 又打开锦盒,一股清香之气扑鼻而来,顿时眼前一亮,深吸一口气叹道:“久闻吴国太做凤梨酥乃是一绝,江东文武以食此酥为荣,孤亦羡慕已久,奈何已成绝响。不想孙夫人却有传承,倒要尝尝夫人手艺,嘿嘿……” 见信中说此酥是孙尚香亲手所作,曹操目光中露出几分暧昧之色,正取一块喂到嘴边,曹纯忙道:“大王,小心有毒。” 第467章 热血青年 曹操的手微微一顿,旋即笑道:“刘琦也算当世英雄,又以讨鲜卑之功相贺,绝不会做此下作之事……唉呀,险些误了大事!” 忽然想起书信还未写完,先将凤梨酥放回,提笔匆匆写就,交于杨修吩咐道:“既然刘琦有贺礼至,德祖可先到合肥回礼,再以吊孝为名去见孙权,如此名正言顺,可免躲避盘查之苦。” 杨修上前接过:“来而不往非礼也,属下也正有此意。” 曹操微微点头,顿了顿又提笔写了一行字,放在锦盒之上,命众将各去歇息,转回后堂去了。 曹纯正上前准备将锦盒扔掉,见到上面的字疑惑道:“这是何意?” 众人正要散去,闻言又都凑过来,却见那锦盒上写着“一合酥”三个字,无不疑惑。 正猜测之时,却见杨修一阵大笑,竟上前打开锦盒,用银匙分之,自取一枚喂到嘴里。 曹纯想要阻止已来不及,责备道:“德祖未免太胆大,不怕此酥有毒?” 杨修朗声笑道:“刘琦为恭贺靖边之功送礼,此乃国事也,向功臣下毒,此非君子所为也!” 曹纯见他所说与曹操相似,看那银匙颜色如常,不禁又信了几分,还是埋怨道:“即便如此,此乃刘琦送于大王之礼,德祖也不该私自拆分。” 杨修指着那纸条笑道:“大王早已有令,此酥乃赏赐吾等,修岂敢违令乎?” 曹纯蹙眉道:“这作何解释?” 杨修拿起纸条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笑道:“大王明书:一人一口酥。诸位若可不要辜负大王一番好意呐!” “唉呀,原来如此!”曹洪眼睛一亮,舔着嘴唇先拿了一块,边吃边点头道:“不错不错,味道好极了!” 众人无不好奇,纷纷上前取食,转眼间便只剩一只空盒,这才回味余香不舍而去。 曹操转回后堂,忽然又觉得不吃凤梨酥大为遗憾,不管味道如何,那可是孙尚香亲手做的,刘琦既然志在天下,怎会公然下毒受天下人唾骂? 越想越觉得可惜,又命人到大堂去取食盒,却见曹纯抱着空盒归来,禀告刚与众人分食完毕。 曹操脸色一沉,不悦道:“此乃刘琦送孤之物,尔等岂能私自拆分?” 曹纯便将杨修解释盒上的字之事说了一遍,赞道:“此子果然聪慧,能通丞相心意,其智恐可比郭奉孝!” “年轻人呐……”曹操慨然一叹,脸上看不出喜怒。 刚才他本想让侍卫先尝一块,若无异常再与众人享用,再笑他们未能看破自己的高明之处,以显自己才思敏捷,哪想到被杨修看出心意,全都给分完了。 要真是郭嘉如此做,他自然心中高兴,颇有知音之感,但杨修初来乍到,便自作聪明,不禁心生厌恶,吾与汝相厚乎? 看着空空如也的锦盒,曹操深吸一口气:“那凤梨酥味道如何?” 曹纯笑道:“酥软香甜,平生所未遇也。” 看曹纯砸着嘴似乎回味无穷,曹操愈发懊悔不迭,长叹道:“那可是孙夫人亲手所作呐。” 杨修初入仕途,意气风发,尚不知犯了曹操禁忌,领了礼物当日便离开军营,赶奔合肥来见刘琦。 刘琦十八岁掌荆州,南阳一战威震天下,举贤任能,短短三五年间,又取益州、定关中,早已成为年轻人的楷模,杨修早就想与之会面。 而且此次随曹操出征,杨修也猜到他心存忌惮,更为了牵制老父亲杨彪。 自钟繇、荀攸二人叛曹向汉后,曹丕从此不再信任任何一名外臣,尤其杨彪这些伴驾老臣,更是严密监视。 曹操回朝后进位魏王,随后又将三女曹宪、曹节和曹华送入宫中,聘为贵人,其目的不言而喻。 邺城早已是风雨飘摇,所以杨修主动请缨到江东,也并非只是为表现自己,他另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想借机私下会见刘琦,商议大事。 谁知临行时恰好刘琦贺功,曹操命他回礼,这可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如此便省了许多麻烦,可以光明正大去见刘琦,不禁感叹天道昭昭,如有神助。 杨修不禁心潮澎湃,仰天喃喃道:“若果真一切尽是天意,足见汉祚不当绝也!” 不一日到合肥大营,只见肥水之上战船往来穿梭,两岸各筑城池营垒,吴军训练得热火朝天,杀气腾腾。 杨修到府衙时,见一员儒将正在士兵簇拥下等候,软甲在身,腰悬宝剑,英武不凡,猜测便是刘琦。 不必介绍,杨修快步上前施礼:“臣杨修奉丞相之命拜见刘将军!” 刘琦早已得到消息,见杨修以官职称呼曹操,以汉臣自居,不由暗自点头,还礼道:“久闻先生博学多才,今日一见,果然气质出尘,陛下及老太尉一切安好?” “承蒙挂怀,家父安泰!”杨修见刘琦只问天子,不问曹操,也心中暗喜,抱拳道:“陛下龙体无恙,盼望将军早日面圣,一叙别离之苦。” “自洛阳一别,已有十余载,臣也想念天子久矣!”刘琦也是一叹,看他身后还有随从,不便多说,请杨修一行入府。 府衙中早已摆下酒宴,有江东名士诸葛瑾、阚泽作陪,杨修虽然年纪不大,但代表天子而来,礼数上不能欠缺,那些随从都被安排在偏厅休息。 席间说些不咸不淡的朝堂之事,酒过三巡,杨修直言道:“在下此来,还要奉命往江东吊唁吴国太,未知将军可否行方便?” 刘琦淡笑道:“曹家与孙氏本有秦晋之好,吊唁理所应当,此乃人伦之事,岂有不允之理?” 杨修双目微凛,缓缓问道:“将军就不怕我私下会见孙权,节外生枝?” “节外生枝?”刘琦神色不动,看向诸葛瑾二人笑道:“刘某做事一向光明正大,无愧于心,受吴侯重托代领江东,有何惧哉?” 诸葛瑾点头道:“江东之事,乃吴侯与我等共同议定,先生乃聪慧之人,莫轻信坊间议论。” 杨修微哼一声,将酒杯顿在桌上,酒水飞溅出来,沉声道:“若在下是奉曹丞相之命去见孙权,又当如何?” 刘琦夹菜的手微微一顿,大笑道:“先生才三五杯便吃醉了,夹菜夹菜!” 第468章 热血青年 杨修见刘琦对此事避而不谈,急道:“将军莫非以我间客乎?” 这年轻人,实在太沉不住气了! 诸葛瑾神色微变,看看四下,劝道:“公子慎言,需防隔墙有耳,祸从口出。” 杨修不满道:“此乃合肥军营,又是中军大帐,左右必是刘将军心腹,难道还有他国细作不成?” 诸葛瑾也被杨修的孟浪震惊,忙转移话题问道:“刘将军为丞相送去贺礼,那凤梨酥乃江东独有之物,未知丞相评价如何?” 杨修憋着怒气,冷哼道:“被我吃了。” “咳咳……”刘琦正喝了半口酒,闻言呛得只咳嗽,指着杨修说不出话来。 诸葛瑾大急道:“那是刘将军送于丞相的贺礼,你……你怎敢偷吃?” “哪里是偷吃?”杨修剑眉微微一挑,颇有自得之色,淡淡道:“分明是丞相赏赐我等!” 刘和惊呼道:“一合酥?” “你怎知道?”杨修也吃了一惊,错愕地看着刘琦,忽然明白了什么,点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以为刘琦如此快得知消息,必是在曹操身边安排细作,所以也认定曹操在他身边有细作,故而出言提醒自己。 “呃……咳咳!”刘琦擦着嘴角问道:“如此说来,丞相麾下众文武都吃了?” “不错!”杨修心中震惊不已,言行也收敛了许多,叹道:“尊夫人果然手艺不凡,可惜就是少了些,意犹未尽。” “确实是少了些!”刘琦愣愣地看着酒杯,有些怅然若失。 早知道杨修在曹营,就该多送几盒才是,一人一口酥,那不是泥牛入海,下砒霜也被他们消化了。 杨修先见刘琦对自己见孙权无动于衷,又早知一合酥之事,以为刘琦早对曹营诸事了如指掌,愈发认定他便是兴汉之主,忍不住又试探道:“未知吴侯现在情况如何?” “吴侯服丧在家,先生见过便知!”刘琦收敛心神,对陈到吩咐道:“杨先生远道而来,又不胜酒力,先送至馆驿歇息去吧!” “我还没……”杨修正要争辩,忽然醒悟过来,旋即便推翻酒壶趴在嘴上,醉态迷离高叫道:“我还未醉,来来来,再吃三杯——” 陈到派两人架起杨修,将他抬出大堂,府衙正吃酒的随从们无不摇头大笑,杨修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个文弱的轻狂书生,世家子弟,双方彼此都在鄙视。 刘琦命阚泽好好招待随从,与诸葛瑾从后堂转至书房,单独会见杨修。 杨修固然聪明博学,但世家子弟大都轻狂自傲,没有经过社会的毒打,虽有一腔热血,却不知人心险恶。 历史上就因为恃才放旷,几次犯了曹操之忌,年纪轻轻便被砍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做显眼包可不是什么好事。 杨修已在门口焦急等待,刘琦一脚才踏进门,便道:“朝纲不振,曹贼弄权,兴汉之人,舍将军其谁?陛下和家父等一众臣属都在苦盼将军勤王呐!” 诸葛瑾随后将门关上,再次警告道:“公子虽有忠义之心,却不可操之过急,以免招致杀身大祸。” “百姓有倒悬之危,君臣有累卵之急,焉能不急?”杨修慷慨道:“吾甘为社稷赴死,死又何惧?” 刘琦静静看着杨修,叹道:“匹夫之勇如何能成大事?若因此连累令尊及陛下臣属,你可承担得起?” 杨修面色涨红,大声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此将军之言尔,为何到此时反倒踟蹰不前?” 刘琦言道:“我也曾说过: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打击老天真。你可明白其中之意?若只凭一腔热血便可匡扶朝廷,王司徒、种大夫、董国舅诸公早已中兴汉室矣!” 杨修神情一滞,忽然跪倒在地,抱拳道:“在下此来,另有机密要事与将军商议:今朝中已有内应,将军若肯为外援,兴汉灭曹便在眼前!若有半句虚言,尸首分离,不得好死!” “谋大事者不可意气用事!”刘琦上前扶起杨修,缓缓道:“吾素知尊父子皆汉室忠良,并非怀疑公子居心,而是劝诫公子要懂得自保之术,不忍看一位大汉忠良就此陨落。” 诸葛瑾也慨然道:“杨家四世三公,数年来东奔西走,陪王伴驾,公子一片赤诚,今既得曹贼信任,更要留有用之躯为国出力,刚则易折!” 杨修大受感动,郑重点头道:“只要将军信任在下,在下甘为曹贼爪牙,静待时机,以为内应。” 刘琦拉着杨修坐下,问道:“先生方才说邺城内应,可是尊父子几人?” “非也!”杨修摇头道:“曹贼父子对朝中文武及后宫监视甚紧,群臣如履薄冰,岂敢贸然行事?” 诸葛瑾疑惑道:“既如此,公子何以如此有把握?” 杨修脸上又泛起红光,激动道:“二位有所不知,邺城有一位豪杰,姓魏名讽字子京,乃济阴人也,颇有智谋,深得曹丕信任,却有兴汉之志。暗结义士,组‘兴汉堂’,欲趁曹贼出征,河北空虚之时趁机起事。在下临行前拜别恩施崔琰,偶知此事,毅然加入,劝他蛰伏待机,特来与将军联络,共谋大事。” “原来是他?”刘琦双目微凛。 魏讽谋反案,在曹魏时期也是一件大事,牵扯的人极多,连钟繇都牵扯其中,据传杀了千余人。 “将军也知此人?”杨修正准备表现一番自己的忠烈,见刘琦如此说话,顿时没了底气,难道魏讽策划此事,竟是刘琦暗中操纵不成? “魏子京口才出众,倾动邺城,我早有耳闻!”刘琦怦然心动,问道:“不知兴汉堂现有几人,准备如何行事?” 魏讽时期曹操进位魏王,占据半壁江山,朝廷摇摇欲坠,还有那么多人心存汉室,不惜一死。 如今局势翻转,自己已经兼并江东,曹操屡战屡败,甚至一度远遁漠北,汉室中兴有望,更激起不少人的期待,这就是人心所向。 听着杨修兴奋地介绍,刘琦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暗忖道:“刘备被我接盘,孙权作茧自缚,如今连曹操身边都是心念汉室之人。阿瞒啊阿瞒,你拿什么跟我斗?” 第469章 故友相见 夏侯惇在青州,也知道自己进兵影响曹操南征,督促士兵连日攻城,却收效甚微。 周瑜不但调度得当,隔几日便用冰水浇筑城池,让魏军备受挫折,士气日渐低迷。 一月攻城不下,王凌献策道:“青州紧要处在北海,今周瑜困于此处,可分兵先取北海,吴军必会不战自乱。” “此计大妙!”夏侯惇大喜,环顾左右:“何人去取北海?” 众将纷纷低头,钟缙言道:“田将军曾守北海,熟悉地理人情,非他莫属。” “此言正合吾意!”夏侯惇即命田豫领兵取北海。 田豫蹙眉道:“北海城池险固远高于临淄,周瑜善于用兵,必有防备,恐难以成功。” 钟缙冷笑道:“田将军失守北海,此正当将功赎罪之时。周瑜主力都在临淄,将军尚推诿不前,莫非怀有二心不成?” 自从钟繇、辛毗不战而降后,曹丕对朝堂上下严加审查,又将臣属高官、各处守将家属一并接到邯郸,曹氏宗族对此十分敏感。 夏侯惇闻言果然脸色一沉,冷声道:“田国让,尔敢抗吾将令?” 田豫无奈,只好领兵一万往北海进发,夏侯惇又派王凌为参军,限期半月取城,否则军法从事。 分兵之后,夏侯惇将人马围住临淄,不叫周瑜支援,传令四门并力攻城,只要有一处城池攻破,周瑜必败无疑。 次日士兵饱食完毕,正擂鼓集合,准备攻城,忽然士兵来报,曹操派蒋干来见。 夏侯惇迎进帐中,心中不安,问道:“大王可是因战事不利,派先生来做军师?” 蒋干抚须笑道:“大王深知周公瑾谋略,并未责怪将军。在下前来亦不为军事,请将军暂且罢兵后退,吾叫周郎拱手来降。” 夏侯惇大惊道:“先生有何妙计?” 蒋干笑道:“吾与周公瑾乃挚交好友,只需进城相会,不必动一刀一枪,只凭三寸不烂之舌,可叫大王收周瑜,将军取徐州也!” 夏侯惇道:“原来大王早有安排,有劳先生了。” 蒋干写了一封书信,请夏侯惇派人到城下射入城中,等候周瑜回复,果然不多时城上守军答话,叫夏侯惇退兵,只许蒋干一人进城 夏侯惇忧心道:“先生只身进城,恐有危险。” 蒋干大笑道:“莫说吾与周郎交厚,就是素昧平生,也愿做苏、张,吾出入敌城,犹散步于后庭耳!” “先生真英雄也!”夏侯惇大喜,遂命人为蒋干备马,传令各营收兵,将人马退至三里之外。 见城门缓缓打开,蒋干葛巾布袍,端坐马上昂然而入,刚过城门道便见两排甲胄卫士整齐而立,刀枪森森,杀气腾腾,不由脸色大变。 听到身后城门关上,蒋干慌忙下马,急问道:“吾乃周都督故交,尔等安得无礼?” 徐盛持古锭刀上前,厉喝道:“阁下从曹营来,必是曹军奸细,何念故交?” 蒋干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色厉内荏大笑道:“吾念故友之情,冒死来相救。不想堂堂江东周郎,竟待故人如此,传出去岂不为天下人所笑?” 徐盛大感意外:“先生是来救大都督?” 蒋干看出来徐盛不敢动手,微哼一声偏过头去,揪着胡须斜视天空,不再理会。 “请!”徐盛暗自咬牙,命人让开一条路,带着蒋干进城。 看着两旁士兵杀气腾腾,蒋干虽然心惊肉跳,此时却只好强作镇定,来到府衙,见周瑜正在案头批阅文书。 徐盛入内禀告,周瑜才抬起头来,看他眼神迷乱,尽是疲惫之色,蒋干慨然叹道:“江东周郎何等风采,不想竟憔悴至此矣!” 周瑜神色淡漠,放下书卷问道:“子翼良苦,远涉江湖,是为曹氏作说客耶?” 蒋干一怔,不悦道:“吾久别足下,闻公瑾被困青州,特来相救,竟如此疑我,告辞!” 说罢拂袖转身,准备要走,却见徐盛跨刀站立门口,沉喝道:“只恐你来得去不得!” 蒋干大惊失色,指着周瑜颤声道:“足下竟待故人如此?” “哈哈哈,子翼休惊!”周瑜忽然大笑起来,下堂挽住蒋干手臂,笑道:“足下既非曹氏之客,理当叙旧,方才不过玩笑作耍而已!” “作耍?”蒋干愕然,傲娇地推开周瑜,擦汗道:“耍出汗来了!” 周瑜对徐盛吩咐道:“此吾同窗契友也,虽从曹营来,却非曹氏之客,将军不必怀疑。” 遂传令摆设酒宴,与蒋干叙礼坐定,只端上来半坛浊酒,杯盘十分简陋,仅有咸菜鱼干三盘,看起来十分寒酸。 酒过三巡,周瑜停杯长叹道:“故友到此,理当厚待,奈何我等被困城中,内缺粮草,外无援军,只有浊酒咸菜,实愧对子翼。” “故交叙旧,贵在知心,虽泉水亦为甘露也!”蒋干微微摇头,试探道:“今江东已被刘琦窃取,公瑾鞭长莫及,不知作何打算?” “哼,孙权如此昏聩,安得为江东之主?”周瑜果然大怒,拍案冷喝道:“早知如此,当年某就该举伯符之后为主,焉有今日之耻?” 蒋干闻言心中窃喜,趁机挑拨道:“以足下文武韬略,若遇明主,可比卫、霍,必能名垂竹帛!奈何孙仲谋却无谋,竟将江东拱手让人,古来未有也,吾亦为公瑾惋惜。” 周瑜连喝数杯闷酒,喃喃道:“大丈夫处世,遇知己之主,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恩,言必行,计必从,祸福共之,人生何憾?奈何天妒英才,伯符遇害,所托非人,吾心如刀割,天下还有何人,值得周瑜托付?” 蒋干言道:“今鼎立之势已破,公瑾困顿至此,刘琦与曹公南北鏖战,天下之主,唯此二人而已。以吾兄高才,若就此埋没,实令人遗憾,还需早思对策。” 周瑜咬牙道:“刘琦钻营之徒,谋算江东,吾誓灭之!” 蒋干大喜道,忙问道:“那曹丞相?” “曹孟德?哼——”周瑜冷哼一声,双目微凛,沉声道:“吾自出仕以来,欲与伯符共举大事,江东之业乃吾二人共创。今孙权不能守,吾受托孤之责,若不取回,将来有何颜面去见伯符?” 蒋干闻言大惊失色,酒杯掉在地上,颤声道:“公瑾欲……欲自立为主?” 第470章 尔虞我诈 蒋干见周瑜对孙权失望,又痛恨刘琦,以为时机已至,正要开口相劝,却不料周瑜一句话将他给镇住了。 这一路上他做过无数种设想,准备诸多说辞劝说周瑜,却万万没想到,周瑜对江东执念如此之深,甚至还打算自立为主。 一时间计划大乱,周瑜也因见故人,想念孙策,伤心动情,竟泪流不止,不觉喝得酩酊大醉,倒卧桌前。 蒋干无奈,只好告知徐盛,将周瑜扶到后堂歇息,不觉天色已晚,只好先在馆驿住下,思索对策。 卧房之中,周瑜早已恢复常态,吩咐道:“明早巡城,叫几营士兵因钱粮不足故意闹事,让蒋干见吾粮草不足。” 徐盛疑惑道:“都督既用缓兵之计,假意答应蒋干便是,何必大费周折?” 周瑜冷笑道:“曹贼生性多疑,吾若轻易答应,必不肯信,唯有以条件相约,方使不疑。” 徐盛言道:“夏侯惇已分兵去攻北海,当如何应对?” 周瑜笑道:“有子义在北海,可保无虞。吾正好借机先破夏侯惇之兵,先保青州,再伺机与曹贼周旋。” 徐盛领命而出,走到门口却停下来,犹豫道:“属下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周瑜点头道:“我等孤悬青州,理当上下齐心,文向有话但讲无妨。” 徐盛言道:“自古忠孝难两全,吴侯却从国太遗命,命刘琦代掌江东之事,此乃引狼入室也!都督在青州无力干预,为何张公、鲁都督等皆无人劝谏,黄老将军几人也默不作声?万一将来刘琦不肯交权,鸠占鹊巢……” 周瑜双目微凛,旋即摆手笑道:“此事吾自有道理,文向不必忧心。你只需记住,今曹贼称王,已有篡逆之心,吾等乃大汉之臣,大丈夫要以国事为先,并力讨贼,匡扶朝廷,乃当务之急,江东乃家事,日后自见分晓。” 徐盛在门口愣了片刻,默然离去,心中疑惑:难道我等不该为大吴效命吗? 城外魏营中,夏侯惇眼巴巴等了一下午,直到日落西山,双脚发麻,才回帐中。 钟缙言道:“蒋干进城半日未归,莫不是激怒周瑜,被砍了?” 夏侯惇笑道:“周瑜乃江东俊杰,孙氏心腹大将,岂能轻易而降?蒋干未出城复命,也不见周瑜悬挂人头示警,足见尚有周旋余地,再等一日。” 钟缙问道:“既然周瑜还有降意,不如暂将田豫调回,以示诚意。” 夏侯惇却道:“此去北海行军需两三日,快马一日便可追回,不必着急,若周瑜还在犹豫,正好以此弹压。要叫周郎明白,劝降只是让他更体面一些罢了!” “无论周郎是否愿降,皆在将军掌中矣!”钟缙大拍马屁。 自从夏侯惇南阳被擒,回来后身边亲卫皆散,他兄弟二人从军中提拔起来,凭着聪明伶俐得到夏侯惇赏识。 如今曹操称王,眼看夏侯惇就要成为皇亲国戚,更是尽力讨好,将来也好分一杯羹。 蒋干在城中一夜未眠,清晨出门寒风凛冽,正往府衙赶去,却见许多军兵正在门口叫嚷。 蒋干站在远处听了一阵,原来是吴军因火头军克扣钱粮闹事,非但减少饭食,还掺杂霉米和沙子,眼看就要动起手来。 徐盛出门喝退众人,站在门口一脸愁容,见蒋干站在街心,急忙将他迎入府衙,尴尬解释道:“其实大都督一向练兵严谨,军法极严,以前从未有过此事。” 蒋干心中了然,抚须道:“正所谓当兵吃粮,军中缺粮乃是大忌,纵孙武再生,恐也无能为力。” 徐盛叹道:“先生所言极是,不过都督曾有将令,叫我等以雄壮示先生,以显兵精粮足。方才之事,先生万不可说出去,否则在下便有杀头之祸。” “这个周郎,还是如此性傲!”蒋干捻须大笑,才明白昨日为何徐盛等人杀气腾腾,原来是外强中干。 “此事吾自会替将军保密!”蒋干自以为抓住徐盛把柄,神态又自信起来,看周瑜不在府中,问道:“公瑾何在?” 徐盛无奈道:“都督许久不曾见故人,昨日倾诉心事,一时间情难自禁,至今宿醉未醒。” “周郎真性情中人也!”蒋干慨然一叹,又试探道:“今江东被刘琦攫取,曹军又攻打甚急,城中无粮,诸位进退无路,将军可曾想过退身之计?” 徐盛叹道:“吴侯之事,让都督大受挫动,我等也怀疑吴侯是否另有隐情。只是都督近来似乎有些神志不清,常独自徘徊自语,不敢与他商议,先生昨日说来救都督,未知有何高见?” 蒋干言道:“主辱臣死,若吴侯果真被囚,诸位就该即刻兴兵讨伐才是。周郎昨日也说记挂江东之业,恼恨刘琦,如今诸位却与曹公交战,岂非反助刘琦,令亲者痛,仇者快?” “唉呀,先生不愧为都督同窗!”徐盛恍然大悟,拍着脑门懊悔道:“一言令我茅塞顿开,犹如拨云见日。” 蒋干慨然道:“以周郎之智,其实早该看清此事,只可惜方寸大乱,又身在局中,故而一时执迷不悟,此所谓当局者迷也!” 徐盛忙问道:“先生有何高见,还望赐教。” 蒋干捻须缓缓道:“以吾见之,不如与曹公联手,先除刘琦,救主报仇乃当务之急!” “这……”徐盛蹙眉道:“我等与曹军交锋,早已结下仇恨不说。如今远在青州,舟船尽毁,如何返回江东?” 蒋干低声道:“将军有所不知,曹公此番派我前来,正有意接纳周郎,联手对付刘琦,以公瑾在江东之威望,再有曹公雄兵相助,重取江南易如反掌。” 徐盛微微蹙眉,又犹豫起来:“大都督性高气傲,恐吴侯之外,不甘于人下,反触怒于他。” “城中缺粮,诸位已是穷途末路,公瑾岂能不知?”蒋干看徐盛动心,不由大喜,趁机言道:“将军若肯与我一同劝说周郎降曹,便可事半功倍,将来吾必保举将军爵禄功名,封妻荫子。” 徐盛果然一阵心动,沉吟片刻问道:“却不知曹丞相许诺哪些条件?” “条件?”蒋干一怔。 徐盛浓眉一挑,翻着白眼冷嗤道:“废话,没条件谁投降啊?” 第471章蒋干中计 蒋干主动请缨劝降周瑜,深知周瑜有国士之风,胸藏大志,极重名望,当以时务大义劝说。 识时务为俊杰,明大义乃忠良。 以功名利禄为条件,那是侮辱周郎,必会适得其反。 此时徐盛却反提条件,蒋干傻眼了,愕然道:“不知将军有何要求?” “人生在世,不过名利二字!”徐盛嘿嘿一笑:“若是降曹,在下必为人唾骂,名声毁坏。既然求不了名,那只好谋利,以在下的实力和身价,先生以为价值几何?” “呃,这个……”蒋干心中大骂这些粗鄙武夫,只顾眼前利益,脸上却一副深以为然之色,言道:“此事前所未有,恕我不敢贸然评估,未知将军作何打算?” 徐盛摸着下巴思索道:“昔日刘琦擒曹仁、夏侯惇,皆以二三百万钱粮赎回,某身份虽不及二人尊贵,但却非阶下之囚,又有劝降大都督之功,怎么着……也得有二百万钱吧?” “二二……二百万?”蒋干目瞪口呆,怒道:“堂堂江东大将,竟待价而沽,传出去岂不为人所笑?” 徐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色,耸耸肩:“反正要降曹,也不怕再多背一条骂名。” “你你……”蒋干指着徐盛说不出话来,若对周瑜这些世家子弟,他可以讲出几十条大道理,但对这等武夫,却无言以对,深吸一口气道:“这也太多了,恕在下不能私自做主。” 徐盛盯着蒋干,低声道:“我也未说不能还价呀!” “嗯?”蒋干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徐盛,堂堂江东大将,此刻完全与那市井中为买二斤猪肉吵架的势利小人没什么区别。 此次若能劝降周瑜,曹操必有重赏,赏赐他倒不在乎,更主要的是立功名,垂名竹帛,区区财物算得了什么? 就算曹操赏赐不多,以他的那些家产,拿出一百万还是不成问题,只要周瑜归顺曹操,自己的地位足比贾诩。 蒋干心念电转,狠狠地压了一下价格,咬牙道:“最多——一百八十万!” 徐盛一拍桌子:“成交!” “啊?”蒋干生平从未与人讨价还价,但看到徐盛脸上的笑意,眼里的光芒,便知道自己吃了大亏,蹙眉道:“那一百五十万,如何?” “嗳,先生此言差矣!”徐盛摆手道:“公乃江淮名士,岂不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此事若传出去,恐为人所笑啊。” “也只好如此了!”蒋干很是肉痛,却不得不点头答应,徐盛这个匹夫不要脸,我蒋某人不能不要脸啊! 徐盛大喜,马上从案几上摊开纸笔,亲自磨墨:“如此就请先生立下字据。” “你——”蒋干回过神来,不悦道:“将军还信不过在下?” 徐盛言道:“先生虽一言九鼎,但毕竟口说无凭。在下将来降曹,官位必在先生之下,也有身不由己之处。有了保障,在下无后顾之忧,才好全力相助。” “干岂是失信之人?”蒋干大为不满,“纵然拼个倾家荡产,也绝不欠你一个铜子。” 但看徐盛已经研好磨,只好上前写下字据,徐盛又取朱砂让他按下手印。 蒋干对此举厌恶至极,分明是徐盛不信他,埋怨道:“将军若投刘琦,再适合不过。” “嗳,先生此言倒也有理!”徐盛喜滋滋收了字据,揣入怀中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一丘之貉,臭味相投! 蒋干心中大骂,但对这种市井无赖,根本无道理可讲,只好忍气吞声,抱拳道:“请将军请公瑾出来叙话。” “包在我身上!”徐盛大步而去。 蒋干暗中诅咒一阵徐盛,心里总算好受一些,才坐下来静静喝茶,等候周瑜来见。 不多时徐盛请周瑜从后堂出来,禀告城内钱粮不足,兵卒闹事,若不尽快处理此事,恐要引起哗变。 周瑜先看过书案上的粮册,蹙眉道:“钱粮都在北海,曹军围困城池,这该如何是好?” 徐盛抱拳道:“蒋先生昨日来时,便说是为救都督,必有高见。” 周瑜此时才注意到蒋干坐在堂下,吃了一惊,赶忙起身赔礼,转身低声呵斥徐盛:“此乃军中机密,如何能让外人得知?” 徐盛面如土色,不敢答话,蒋干忙上前言道:“公瑾不必隐瞒,吾今早来时,一切尽看在眼里。” “让子翼见笑了!”周瑜叹了口气,请蒋干入座:“未知子翼有何良策救我?” 蒋干言道:“刘琦窃取江东,公瑾何不降曹……” “住口!”周瑜霍然起身,厉喝道:“某受伯符托孤之重,岂事二主?” 蒋干见周瑜还是如此固执,又想起他昨日酒后之言,知道劝降无果,只好退求其次,向徐盛暗使眼色。 徐盛壮着胆子言道:“大都督,如今我等被困城中,三五日必定粮尽兵败。吴侯早与曹丞相讲和,何不先与之联手,除灭刘琦,救出吴侯?” “联手?”周瑜双目微凛,思索片刻后无奈道:“也只好如此,某此次远征,使吴侯被囚,实臣属之耻也,不除刘琦,誓不罢休。” 蒋干心中暗喜,忙道:“公瑾愿与曹丞相联手?” “子翼呐!”周瑜一声长叹,抚蒋干之背慨然道:“你我同窗多年,吾岂不知贤弟一番苦心?然主辱臣死,瑜苟全残躯,实为救主报仇也!吴侯尚在,安能此时做出背主之事?” “兄真乃大义之人也!”蒋干郑重点头道,“有曹丞相相助,以足下之才,取回江东易如反掌。” 周瑜无奈摇头,又道:“青州对我已无用处,吾愿用此地换广陵一郡,未知丞相意下如何?” “这……此事恕弟不能做主。”蒋干揪着胡须摇头,但想此行已有收获,又道:“不过以一州换一郡,又可直取江东,曹丞相必能应允,我这就写信往徐州禀报。” “多谢子翼!”周瑜大受感动,却又蹙眉道:“不过此去徐州有千里之遥,快马也要三五日方回,我军中已然粮尽,只怕……” “这有何难?”蒋干捻须笑道:“夏侯惇就在城外,只要公瑾写下书信,两家便可结盟。弟愿到营中借粮五万斛,助诸位渡此难关。” “好人呐!”周瑜一把抓住蒋干肩膀,感动道:“瑜识子干,此生无憾!” 第472章 洋洋得意 蒋干拿了周瑜书信,等不及吃午饭便匆匆出城,来找夏侯惇商议借粮之事。 徐盛送出城来,蒋干低声道:“周郎自傲,不识时务,将军不可自误。” 徐盛抱拳道:“先生放心,只要钱到手,在下便是曹丞相的人了。” 蒋干暗自鄙视,告别徐盛,匹马转回魏营,夏侯惇早已望眼欲穿,急忙将他接入帐中。 看蒋干面有得色,夏侯惇吃惊道:“周郎果真肯降?” 蒋干轻咳一声,叹道:“周公瑾江东忠臣,又性情高傲,岂会轻易而降?” 夏侯惇大为扫兴:“那先生为何面带得色?” 蒋干:“吾虽未劝得周郎归顺,却叫他听从丞相之令,合力破琦,江东已在丞相指掌之中矣!” 夏侯惇问道:“那青州战事如何调度?” 蒋干取出周瑜书信,抚须笑道:“将军不必再厮杀,准备五万斛粮即可!” 夏侯惇取信观看,只见上面写着:“东吴大都督周瑜,致书于汉丞相孟德公麾下: 囊者用兵,各为其主,瑜受托孤之重守江东,敢不尽责?未料刘琦谋权,主公被囚,江东危在旦夕。吾闻主辱臣死,楚屈原葬鱼腹,申包胥哭秦庭,此皆古之圣贤也! 今大仇未报,瑜为君守节,为亲保全,以身苟延,誓报此仇。幸丞相垂怜,瑜愿甘为前驱,灭琦雪耻,收复江东。 谨以青州相让,只愿以广陵为据,与丞相水陆并进,则大功可成矣!本待亲至麾下听令,怎奈身困孤城,兵无战心,寸步难移,望乞恕罪。今先具青州印绶呈上,待丞相书信将令到日,某将尽率青州军兵出城,交割夏侯将军。 书不尽言,待破江东,与丞相会于建业,把酒言欢!” “哼,好大的口气!”夏侯惇见周瑜称呼曹操为汉丞相,便大感不满,冷声道:“孙权被囚,江东已乱,周郎小儿竟妄图复江东之业?” 蒋干言道:“将军息怒,那周郎最重名望,孙权尚在,自当以救主为先,此时若归顺大王,必将身败名裂。大王怜惜其才,若用此人为先锋,取江东不费吹灰之力。” 夏侯惇蹙眉道:“就怕周瑜到了江东,如虎归山林,不复为大王所用。” 蒋干揪着胡须轻笑道:“将军有所不知,吾已说动徐盛归顺,暂留其潜伏周瑜左右,待破刘琦,再用徐盛,周郎必败矣!” “原来如此!”夏侯惇独眼放出光芒,赞道:“久闻先生辩才独步江淮,果然名不虚传。” 蒋干却没有多大成就感,冷笑道:“徐盛不过贪婪势利之徒,何足道哉?” 遂将周瑜酒后失言,有意自立江东之事告知夏侯惇,那时候曹操便可奉诏讨逆,一举平定江南。 夏侯惇再看书信,深信不疑,急道:“先生快写书信,送往徐州。” “先不必着急!”蒋干将城中缺粮,吴军将乱之事告知夏侯惇,请他先拨五万斛粮食救急。 “这……”夏侯惇一只眼睛咕噜噜转,警惕道:“那周郎小儿诡计多端,莫非有诈?” 蒋干不悦道:“吾不惜一死进城,将军何疑焉?今有周瑜书信、青州印绶在此,将军借粮以示诚意,亦安周郎之心也!若城中无粮,这几日军卒哗变,或吴军冒死杀出,岂非前功尽弃?误了大王取江东之事,将军可担待得起?” 夏侯惇心中思量,他先前交战失利,最近又攻城不下,正担心曹操责罚。 这蒋干又是曹操亲自派来,若真因此误了大事,就算关系再亲近,也难逃军法,反正粮是蒋干借的,不干自己事。 沉吟片刻,夏侯惇点头道:“粮可暂借周郎,不过军中粮草都有登记,还请先生在信中说明,以免大王说我克扣钱粮。” “这个自然!”蒋干此时已以功臣自居,让夏侯惇赶紧去催办粮草。 蒋干另写书信,告诉曹操周瑜实对孙权大为不满,已有自立之意,到江东必会自立,待人心大乱时,徐盛为内应,擒周瑜、取江东易如反掌。 吃过饭后,夏侯惇派人将周瑜、蒋干书信快马送往徐州,等候曹操消息,粮食车马也已装好,让蒋干送入城中。 这一次周瑜亲自在城门口迎接蒋干,两只眼笑得眯成一条缝,躬身道:“若非贤弟来得及时,瑜命丧于此矣!” 蒋干满面红光,与周瑜携手入城,城内两排兵卒肃然而立,在徐盛的招呼下齐声高呼:“子翼子翼,贤明大气!” 蒋干吓了一跳,愕然道:“这是为何?” 周瑜慨然道:“贤弟于众将士有活命之恩,惜吾穷困,无以为报,只好命其夹道相迎,以表心意。”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蒋干忙向众人拱手,嘴上谦虚,却是一脸享受。 周瑜挽着蒋干手臂,在众人呼声中前行,低声道:“今吾麾下之兵,只知贤弟,而不知曹丞相也。” “岂敢岂敢!”蒋干激动得手脚颤抖,若不是周瑜拉着,感觉整个人快要飘起来了。 到了府中,周瑜命人摆下酒宴,其中一坛老酒香气浓郁,周瑜言道:“此酒乃先前出海之时吴侯所赐,一直不曾开封。今遇知己,又是恩人,当痛饮一番,不醉不归!” 蒋干深嗅一口,只觉醇香扑鼻,赞口不绝,徐盛上前斟酒,一口喝下去,顿觉喉腹发烫,在这冬日里十分受用。 连吃三碗,蒋干已觉有些迷离,刚坐下准备夹菜,却听周瑜大声道:“诸位将军,吾等今日全仗先生相救,都来敬酒。” “我先来!”徐盛第一个倒上,向蒋干敬酒。 徐盛的酒不能不喝,蒋干又喝三碗,其余将士纷纷上前,转眼十余碗下去,后面还有人排队,蒋干已经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周瑜挥手示意众人退下,问徐盛道:“醉了?” 徐盛咧嘴笑道:“这可是汉兴号的酒,末将都不敢这么喝,更何况他那碗底还涂了蒙汗药?” 周瑜示意亲兵将蒋干抬去后堂,丁奉快步而来,大笑道:“都督妙计,夏侯惇果然送来五万斛粮食,都是精米。” 徐盛拍了拍宝刀:“他就算不送,今夜也要留给我们。” 丁奉抱拳道:“都督,何时出兵?” 周瑜吩咐道:“传令全营,今夜三更造饭,四更出城,大破夏侯。” 第473章 火烧夏侯 夏侯惇又眼巴巴等了一下午,不见蒋干回营,气骂道:“你二人同窗契友,在城内吃吃喝喝,叫某在外喝西北风,好好好……” 遂传令各营摆宴庆功,虽说与周瑜交战未分胜负,但吴军城中粮尽,败亡在即,在夏侯惇看来已是大获全胜,准备明日先退,寒冬腊月在外安营,人马极其受罪。 此时魏军都知道双方罢兵,无不放松警惕,后营也多拨粮草预备饭食,让大家吃饱喝足,明早好上路。 夏侯惇心中烦闷,又有钟缙兄弟劝酒,不觉吃得酩酊大醉,满营将士虽然酒不够分,但接连攻城,人人紧张,放松后竞相狂欢,至夜方休。 四更时分,下弦月悬挂西天之上,星斗闪烁寒光,西北风如刀割面庞。 吴军兵分三路直奔魏军大营,到了营外只见四处漆黑一片,不见一人巡逻,哨楼上火把早已熄灭。 周瑜端坐马上,锦袍下双目似电,缓缓扫过魏军营寨,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怪不得夏侯惇常败之将,如此统兵,安能不败?” 不多时徐盛派人来报,已在沿岸西北方向堆放柴草木料,不久南门处隐约传来马鸣之声,丁奉也领兵抢了魏军战马。 “放火——”周瑜缓缓下令。 两边士兵一拥而上,在北门点起火把,弓箭手早已蓄势待发,火矢如流星冲天而起,划破昏暗的天幕,齐刷刷落入敌营之中。 北面火号出现,西北方向的徐盛一声令下,夜间无数火光映红天空,霎时间浓烟滚滚,顺着西风往魏营中蔓延开来。 淄河岸边一片通红,吴军分布于西北方向,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并未急于擂鼓冲杀,火光照在每个人的面庞之上,明灭不定。 凄厉的惨叫声终于传出,凌乱的鼓声响起,魏军营中一片大乱,士兵们从营房爬出来,看到头顶天空一片红光,无不震惊。 浓烟弥漫,许多人呛得咳嗽连连,未走几步便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大火快速烧过,只剩下一片烟尘。 夏侯惇又做了个熟悉的梦,耳边人喊马叫,亲兵前后簇拥,惊得大叫道:“张飞,张黑子……” 猛地睁开眼睛,只见帐中黑烟滚滚,亲兵正拉着他起床披衣,怒吼道:“发生何事?” 钟缙胡乱为他披上衣袍,催促道:“吴军袭营,将军快走!” “不可能,绝对……”夏侯惇独睛瞪大,听到帐外到处都是惨叫声,浑身一震,愣神间被钟缙拽出帐外。 出帐外看到漫天火光,夏侯惇瞠一目,张大口:“这……” 钟绅已牵来坐骑,扶着夏侯惇上马,与众护卫保着夏侯惇,冒烟火往东南方向撤退,先逃出营寨再做打算。 魏军狼狈出营逃兵,许多被大火烧死,侥幸出逃的来不及穿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未走多久便被冻僵,黑夜里还有伏兵放暗箭,死伤无数。 夏侯惇打马急出东门,惊魂未定,咬牙大骂道:“书生误我!” 回头望去,整个大营已被烧毁大半,火光足有四五丈高,浓烟遮盖天空,不见星月。 正大骂之时,忽听鼓声大作,一将催马杀到:“夏侯惇,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将军快走!”钟缙看得真切,赶紧上前拦住。 丁奉早已准备多时,蓄势待发,举枪拨开钟缙,直取夏侯惇。 “江东鼠辈,休得猖狂!”夏侯惇大怒,一抬手扔掉披在身上的袍甲,只穿布衣来战丁奉。 丁奉身后三千吴兵,方才已悄然入营,抢了鲜卑军的战马,一起冲杀上前,惊魂未定的魏军抵挡不住,纷纷逃散。 钟缙兄弟二人合力厮杀,但兵败如山倒,根本约束不住,二人上前救出夏侯惇,打马夺路而走。 丁奉紧追不舍,吴军在乱军中横冲直撞,只杀得惨叫连天,死伤无数,直追到淄河岸边。 此时魏军整座大营全部起火,淄河岸边化作一片火海,魏兵借着火光跳下河岸,又在冰面上撞做一团,吴军乱箭齐发,又死伤大半。 西面大营中,鲜卑军被烟火呛醒,他们距离粮草处近,初时还以为营中失火,还在喝骂,等发现局势不妙,想走时火势已经蔓延到近前。 等鲜卑军涌到后槽,准备骑马逃走时,全都傻了眼,只见马厩里空空如也,一匹马也没有。 “这些汉人真不够义气!”宇文鲎气得跺脚大骂,没有战马,他们的武力将会大打折扣。 鲜卑军慌不择路,好不容易冒着烟火逃出营中,徐盛早已带着吴军等候多时,怀抱古锭刀,撇嘴笑道:“胡虏安敢犯我中原?杀——” 一声令下,弩箭齐发,前排鲜卑军纷纷掉地,后面士兵还未反应过来,吴军已经冲杀上前,鲜卑军没有战马,又无兵器,毫无还手之力。 “跟我来!”宇文鲎提着开山斧,虎吼一声直劈向徐盛。 咣—— 巨响声中,比宇文鲎矮一头的徐盛竟硬生生接住了这一招,迈开弓步,双手横档,竟稳如山岳。 “你?!”宇文鲎大惊,低头看着曾经的手下败将,不可置信。 “嘿嘿!”徐盛缓缓抬起头来,闪耀的火光之下,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犯我大汉疆土者,死——” 爆喝声中,双臂猛地用力,将大斧推开,古锭刀趁势挥来,绚烂的寒光映照着熊熊烈火,绚烂耀眼。 嗤—— 轻响声中,宇文鲎的铠甲形容虚设,滚圆的肚皮如瓜一般被切开,肠肚内脏咕噜噜涌出来。 “就这?”徐盛转手挽了个漂亮的刀花,大喝道:“将士们,冲!” 宇文鲎一刀被斩,鲜卑军愈发惊慌,纷纷掉头逃窜,但身后浓烟大火,根本无处可去,进退无路,被吴军尽数杀死,不多时便淹没在火海之中。 周瑜带着一千精兵在远处观战,魏寨尽被烧毁,各营人马陆续来报,只走脱了夏侯惇千余人,其余四万人马大多葬身火海。 “回城!”面对熊熊烈火,周瑜面沉似水,不将夏侯惇这支人马消灭,死的就是他们这些背井离乡的江东子弟。 回到府衙已经天色大亮,隆冬的清晨一片死寂,只听见铠甲摩擦的铿锵之声,几名士兵撞开蒋干的房门,将其从被窝里拎了出来。 第474章 弄巧成拙 大冬天掀被窝里足以让一个人暴怒,更何况蒋干还是被人拎出来,再加上他常有起床气。 一路上挣扎蹬腿,破口大骂,撕心裂肺,如同即将上架待宰的年猪。 周瑜蹙眉看着昔日同窗契友,蒋干也是淮南名门世家,平日里极重颜面,每逢宴会更是应对如流,左右逢源,没想到竟有如此急躁的一面。 蒋干看到帅位上的周瑜,须发散乱,跳脚大骂道:“周瑜,卑鄙无耻,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小人。” “住口!”周瑜拍案而起,沉喝道:“吾以汝为挚友,以诚相待,为何反来害我性命?” 蒋干一怔,嘶声道:“我助你报仇救主,又借来粮草,你竟敢反咬一口?” 周瑜仰天大笑,厉声问道:“既如此,夏侯惇为何发兵袭击北海,断我之后?” “啊?”蒋干愕然道:“竟有此事?” 周瑜冷声道:“若非昨夜北海守军急报,只恐夏侯惇要趁我防备松懈偷城。汝送来粮草,不过是与夏侯惇合谋,叫我等尽数吃醉,里应外合,是也不是?” “唉呀,绝无此事!”蒋干连连摆手,吓出一声冷汗,急问道:“果有此事?” 周瑜遥指北方:“魏军正围攻北海,事实俱在,若非吾见机得早,此时早已成为阶下之囚矣!”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蒋干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是惊吓还是寒冷所致,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周瑜冷声道:“你我同窗契友,吾为孙氏效命,汝归曹贼,各为其主本无对错。不想汝竟为曹氏做间客谋害于我,本当将尔斩首示众。但念在当年交情份上,今日放你出城,从此恩断义绝。” 蒋干浑身一震,大叫道:“公瑾,此事必有误会,听我解释……” “送客!”周瑜将手一摆,背转身去仰头轻叹,听起来极度悲伤失望。 “先生请吧!”徐盛扶着蒋干踉跄出府,拉到街角沉声道:“原来先生一直在骗我?” “绝无此事!”蒋干回过神来,急忙解释道:“此必是夏侯惇自作主张,我并不知情,将军尽管放心,此事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曹丞相那里定有答复。” 徐盛盯着蒋干:“我如何信你?” 蒋干急道:“吾有字据在将军手上,若有食言,大可到淮南以田产抵押,夫复何疑?” “倒也有理!”徐盛略作思索,把蒋干送回馆驿,等他穿戴整齐后送出城外。 蒋干带着一众随从,怒气冲冲直奔魏军大营,准备兴师问罪,到了河岸边却目瞪口呆,如冰块僵在马上。 只见魏军大营已成灰烬,放眼望去,沿岸尽是焦土,人马都被烧死,晨风一吹,有些尸体便化作灰烟消散。 营外到处都是死尸,已经完全冻僵,凝结血块猩红刺目,再往岸边走去,河道冰面上更是尸体无数,有些士兵未及穿衣,活生生被冻死。 炼狱般的场面惨不忍睹,蒋干闭目深吸一口气,仰天大叫道:“武夫误我!” 带领众人过河追赶逃兵,直追到章丘城中,巡城士兵见是蒋干,以弓箭射退,忙去禀告。 “这狗贼,竟敢追来此处?”夏侯惇闻报大怒,披挂出马来战,到了城外却见只有蒋干一行,大骂道“蒋干,尔还敢前来送死?” 蒋干虽是文士,但大好前程被夏侯惇破灭,怒在心头,竟毫不畏惧,打马上前质问道:“夏侯惇,吾已与周郎结盟,为何暗地里发兵偷袭北海,激怒吴军?” “这……”夏侯惇挥舞大刀,正准备将蒋干斩于马下,闻言愣在当场,终于明白为何吴军连夜突袭。 蒋干见夏侯惇神情,便知果有此事,愈发怒火上冲,大喝道:“夏侯元让,吾奉丞相之命劝降周瑜,虽未成功,却同意结盟共对刘琦。将军纵然心有不满,也该等丞相将令到后再做决策,私自发兵,该当何罪?” “唉!”夏侯惇也懊悔不迭,无奈摇头道:“也怪我一时意气用事,其实……” 原本他昨日要等蒋干回营后商议此事,谁知蒋干留在城中与周瑜宴会,恼怒之下也在营中摆宴,竟忘了此事,本想以北海之兵威胁周瑜,结果弄巧成拙。 蒋干得理不饶人,抱拳朗声道:“请将军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夏侯惇脸色铁青,抱拳道:“请先生进城说话。” 蒋干也知夏侯惇乃曹氏心腹大将,武人脾气暴躁,不敢过于逼迫,冷哼一声昂然进城。 到了府中坐下,蒋干已冷静下来,生着闷气一语不发,既然此事坏在夏侯惇身上,自有他去承担,任人唯亲,怪不得曹操屡次败北。 夏侯惇轻叹道:“吾本无意攻北海,只为威慑吴兵而已,谁知那周郎小儿如此暴躁?唉——不知先生还有何良策?” “周瑜心高气傲,只可怀柔,不可用强也!”蒋干也只能无奈摇头道,“先撤回北海兵马,只好我亲自再回一趟徐州,向丞相禀明此事,看能否再与周郎联络。” 夏侯惇眼角一跳,忙抱拳道:“还望先生美言几句!” 蒋干正要答话,忽然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脸色苍白,夏侯惇赶紧命人将他送入后衙,煮热水姜汤,驱寒保暖。 钟缙言道:“这些文士向来喜欢摇唇鼓舌,此番回去见丞相,恐对将军不利,还需早做打算。” 夏侯惇眉头拧成疙瘩,叹道:“四万兵马覆没,此事如何瞒得过?” 钟缙低声道:“奇袭北海乃是王凌之计,又是田豫统兵,将军何不将此事推在二人身上,就说他们不听将令,私自出兵……” “住口!”夏侯惇大怒道:“田豫奉命行事,并无过错,某堂堂大将,岂能遇事推托,汝不见张郃、高览之事乎?大王怪罪下来,某一力担承,与尔等无关。” 钟缙大惊,忙抱拳道:“将军息怒,小人一时失言,并无挑拨之意。” 夏侯惇望着门外阴沉沉的天空,缓缓道:“吾岂不知汝兄弟为我着想?然大王奉诏讨贼,欲平天下,需仰仗文武相合,将士齐心,若人人遇事推诿猜忌,还有何人肯为大王效命?” 钟缙敛容答道:“将军高见,小人自愧不如。” 夏侯惇一声轻叹:“自与刘琦交战,屡屡损兵折将,某为宗室将领,更要以身作则,不可叫众人寒心,尔等也要谨记。” 第475章 江南新政 曹操看罢周瑜书信,不由呵呵大笑:“孤以为吕布无谋莽夫才屡叛其主,不想周郎这等贤士也有背主之意,实出人意料也!” 陈矫言道:“周瑜性情高傲,又是孙策托孤之臣,岂会轻易背主?只恐是缓兵之计。” 曹操抚须笑道:“不然,若周郎果真答应蒋干来降,其中必定有诈。其非但不降,又要让青州破釜沉舟,足见已对孙权大失所望,孤正好用驱虎吞狼之计,此番下江南必矣!” 遂回书周瑜,同意用广陵换青州,又封蒋干为青州刺史,以为赏赐,待夏侯惇统兵收取各地,便挥师南下,一举杀到江东。 后方已平,曹操心中大定,传令大军进发,直至淮北大营。 司马懿引众将出迎,曹操先巡检三军,见水陆营寨十分整齐,人马雄壮,不禁暗自点头。 回到中军,曹操当面夸奖司马懿:“仲达本为文学掾,却有此统兵之能,水陆交通,进退有度,先前实大材小用了。” 曹仁也赞道:“仲达不仅博学,亦深知谋略,若非他识破吕蒙诡计,只恐徐州不保。” 曹操慨然道:“自奉孝故去,文若降刘,贾诩远遁,孤常感身旁缺共谋大事之人,幸天赐仲达,即日拜为军师祭酒,助孤讨逆,扫平江南。” 司马懿神态谦恭,低头不敢直视曹操,抱拳道:“大王委用,属下定当竭尽全力,肝脑涂地。” “真忠良之士也!”曹操微微点头,询问营中之事,商议再取寿春。 司马懿言道:“刘琦至合肥,每日招兵买马,收服人心,尚未有出兵之意。丞相当趁此时先平青州,以绝后患,再全力南下不迟。” 曹操大笑道:“仲达可知吾大军为何迟迟未到?实正为青州之事,那周郎已被蒋干劝说,与我共讨刘琦矣!” 司马懿抱拳道:“周瑜若担心江东之事,早该奉诏趁势南下,与淮南兵马会合报仇,何必与夏侯将军交锋?江东剧变,周瑜却在青州按兵不动,迁延日久,其中必有隐情,甚至恐与刘琦早有联络。”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曹操摆手笑道:“刘琦谋取江东,周瑜对孙权失望,更恨刘琦,又怎会……” 说到一半,曹操忽然内心起疑,手势微微一顿,言道:“此事不必多虑,诸位一路舟车劳顿,且先休养士马,明日升帐议事。” 众将退下,曹操马上吩咐曹纯:“八百里加急,速报元让,小心周瑜使诈。” …… 合肥大营中,有黄盖和陆逊二人向着刘琦,江东众将经过一段排斥后,也渐渐接受了刘琦的存在。 这段时间刘琦推行一些新法,从军营到奖励,比原来东吴以私人部曲统兵的方式更加公平透明,又得到吴军拥戴。 除此之外,又在濡须新设工坊,赶造连弩,武将每人配备一把,拿在手中无不称奇,如今的连弩已经做到一弩八发,轻巧灵便,单手便能操控,这可是一件大杀器。 民心方面,一篇讨曹檄文发下去,淮南及徐州百姓无不欢欣雀跃,争相报名参军,且不说能不能报仇,只当兵吃粮,奖励丰厚,就足以吸引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 再加上鲁肃、诸葛瑾二人合力推行荆州新政,按照人口划分土地,又免三年赋税,于淮南大兴屯田,这在被世家掌控的江东,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刘琦已有南阳大兴的先例,加之中兴汉室的呼声越来越高,听说曹操又领兵下江南,隐匿各地的百姓纷纷来归顺,甚至部分迁徙江东的又偷偷渡江北上,只为分得一亩三分地。 这一日黄盖来报,于禁已领兵攻取陆口,又有甘宁水军接应,孙辅兄弟根本抵挡不住,竟丢了柴桑水寨退往南昌,欲以山形地利与汉军周旋。 刘琦冷然一笑,这两兄弟不足为虑,根本挡不住这三大名将联手,倒是庐江的孙瑜至今态度暧昧,还在犹豫之中,不过江南形势已经稳定,是时候准备出兵了。 正准备给诸葛亮写信,却见帐外进来一人,大叫道:“姐夫,可想死我了。” 刘琦抬头一看,却是小舅子习贯,有些意外道:“此时不在江南扩大经营,为何到了两军阵前?” “数九寒天,谁愿意来江北?”习贯翻了个白眼,坐在一旁叫苦道:“姐夫,你可是害苦了我了。” 刘琦愕然道:“这话从何说起?” 习贯问道:“姐夫可还记得那印刷厂之事?” 刘琦一拍脑门:“说起此事,我倒要问问,《兴汉报》办得如何了?” “好,好极了!”习贯拍手大笑,旋即又叹道:“但也苦极了。” 刘琦摇头笑道:“造纸、刻板、印刷确实废功夫,但这可是功利千秋之事,我让你成为第一位刊印文书之人,足比蔡伦,流芳百世。你不知走了多少捷径,何以言苦?” 习贯揉着眉头言道:“我非为刊印之事,而是为姐夫你那《封神榜》啊!” 刘琦微微蹙眉:“莫不是那本书效果不好,又占篇幅过大?” 当初为了推广《兴汉报》,刘琦决定连载封神榜,以口述的方式讲解大概情节,请向朗找几名弟子润色,每月讲故事用来吸引人气,难道这个时代的人还不能接受封神? “恰恰相反!”习贯走到刘琦面前,盯着他缓缓道:“你可知道,襄阳每日有多少人在大街上对我围追堵截,索要报纸,求告后面之事?” 刘琦笑道:“这岂不是更好?” “一点都不好!”习贯猛拍桌子,咬牙道:“你可知现在,我家门口每日堆多少烂菜叶,臭鸡蛋?” “何人如此大胆?”刘琦冷哼道:“必是你仗势欺人,得罪百姓了吧?” “还不是那故事闹的?”习贯怒目道:“存稿将尽,我只好减少字数,从每篇两千减到五百字,又隔月刊登,早已犯了众怒,扔垃圾还不算,书馆那一众子弟骂我是大太监……” “好好好!”刘琦忽然明白习贯为何急赤白脸赶来营中,忙拉着他坐下,安慰道:“你不必着急,我马上就存稿,今后定能保质保量!” 习贯气鼓鼓地看着刘琦:“这可是你说的。” 刘琦认真点头道:“若有食言,我把那些烂菜叶、臭鸡蛋全吃了。” 第476章 旧疾复发 淮北魏营中,曹操再次躺在床上,头蒙白帕,隐隐觉得头疾又有发作之兆。 夏侯惇一封书信送到,兵败请罪,满营震惊,曹操气得当场昏死过去。 直愣愣望着头顶的帐篷,金丝线绣作游龙戏凤,活灵活现,却提不起他丝毫兴致。 都说牙疼不算病,疼起来要人命,但比起头疾,根本不值一提,心中惴惴,不禁生出几分懊悔。 三年来在塞外指挥若定,所向披靡,虽经风霜,却也快意,大破鲜卑足以垂名后世,为何还要班师回朝,与这些大小狐狸斗智斗勇? “周公瑾江东俊杰,托孤大臣,怎会与刘琦暗有勾结?”想起司马懿先前谏言,曹操一声叹息,“嘶——” 曹操痛苦地捂着脑袋,只要稍作思虑,后脑便觉翻江倒海一般,正是头疾发作的前兆。 正强使自己不去想军政之事,忽然侍卫来报,蒋干回营,正在帐外候命。 曹操猛地坐起:“孺子有何颜面来见孤?” 正要呵斥乱棍打出营外,忽然双目微眯,命人将其传唤进帐,见蒋干风尘仆仆,一脸愤慨,冷声道:“汝还有何话要说?” 蒋干痛心疾首,抱拳道:“大王,某本与周公瑾结盟,前有书信送到,谁知夏侯将军暗自调兵,坏了大事,功亏一篑呐!” 回程的路上,蒋干接到曹操回书,看到封他为青州刺史,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一路上将夏侯惇祖宗十八代诅咒了好几遍。 曹操冷哼道:“元让统兵多年,岂不知进退?定是汝被周郎蒙骗,掉以轻心,才有此大败。” “我已再见过周公瑾矣!”蒋干忙将他二次进城,周瑜因恼恨夏侯惇分兵攻北海之事说了一遍,顿足埋怨不已。 曹操眯缝着眼睛,沉吟片刻言道:“既然周公瑾果有报仇之心,汝可敢再走一趟青州,再促成此事?” 蒋干顿时精神一振,抱拳道:“有丞相公文书信,某情愿走一遭。” “很好!”曹操微微点头,示意蒋干到床前,低声吩咐道:“孤怀疑那周郎与刘琦暗有勾结,汝此番前往,以交接青州之事为由,留在府中,暗中探听消息,若能找到证据,另有重赏。” “竟有这等事?”蒋干揪着胡须眉头紧皱,虽然觉得周瑜绝不会背主投敌,但此时急着建功证明自己,匆匆领命而去。 曹操独坐一阵,待头痛稍轻,命人传曹仁、司马懿等前来议事。 曹纯先禀告道:“据斥候来报,江东孙暠已败走岭南,孙瑜仍在庐江按兵不动,孙辅二人在豫章对战于禁、张郃,屡战屡败,已退守南昌,若不早救,恐难以抵挡。” “哼,孙家众子弟,舍孙伯符外,竟无一人能打仗!”曹操忽然对孙家人怒其不争,又咬牙道:“于禁、张郃背主之徒,吾必杀之。” 这本是他的心腹大将,却成了心腹之患,曹操越想越气。 刘琦若没此二人,只能调关羽等到江东平叛,便可减轻中原压力。 如今自己也无人可用,还来打击盟友,此消彼长之下,已经不是补充一员大将所能弥补的了。 司马懿献策道:“丹阳山越虽被东吴压制怀柔,那鄱阳湖境内却有彭氏宗族,与吴兵势不两立,丞相何不诏诱之?先前彭虎等被刘琦、周瑜合谋杀之,必会兴兵报仇,有此土著相助,可阻于禁人马。” 隔着江淮之地,曹操此时也是鞭长莫及,马上差人联络鄱阳湖宗贼,许以高官出兵协助孙辅,拖一时是一时。 曹仁言道:“孙瑜在庐江徘徊不定,必疑孙权让权之事,又有张飞虎视眈眈,故不敢轻举妄动,若先招抚此人,则可自彭蠡连接大江南北,不必强攻合肥。” “今不知江东虚实,且待杨德祖吊丧归来再议!”曹操揉着额头,言道:“方才吾命蒋干再回青州,既为监视周郎,亦为调虎离山,待其南下广陵时,一举除掉青州吴兵,诸位意下如何?” 曹仁点头道:“丞相此计甚妙,周瑜兵马在青州,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司马懿却道:“周公瑾深通谋略,既已出兵袭击夏侯将军,丞相不计前嫌还与之结盟,恐已有戒心矣!若其用假途伐虢之计,反与刘琦暗中联络,谋取徐州,岂非弄巧成拙?” “假途伐虢?”曹操双目微凛,揪着胡须冷笑道:“孤岂虞侯为财色所惑之徒?” 正商议军情时,亲兵来报杨修回营,曹操忙命人带进来,见杨修满面红光,不由精神大振:“德祖此行如何?” “幸不辱命!”杨修躬身抱拳,看左右人极多,并未急于回答,却先提上一个食盒:“那刘琦闻丞相未曾尝到凤梨酥,临行时又赠一盒,请丞相务必品尝。” “哦?”曹操看向食盒,见曹纯几人都眼睛瞪大,挥手示意众人退下,问道:“如此看来,刘琦并未起疑?” “不错!”杨修见左右无人,解开发髻,竟从头巾中取出一团布帛,“此乃孙权亲笔血书,其为刘琦挟持,身不由己,丞相若能助他光复江东,情愿臣服于魏。” 听着杨修禀告,曹操慨然一叹:“孙仲谋豚犬之子,生子当如孙仲谋刘伯玮呀!” 仔细看过血书,点头道:“此书来得正好,吾欲再请德祖去一趟庐江,将见孙权之事如实告之,约定共讨刘琦,你意下如何?” 杨修大喜道:“在下愿往。” 曹操言道:“且休息两日,再去不迟。” 杨修抱拳道:“军情紧急,战火如荼,如今正是建功之时,众将士浴血杀敌,在下何惧区区风尘之苦?” “年轻就是好啊!”曹操大感欣慰,从杨修身上仿佛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打开锦盒笑道:“这枚酥赏你了。” 杨修受宠若惊,却又摆手道:“先前在下自作聪明分了酥,此次刘琦专程送来,吾岂敢再用?” 曹操笑道:“既是刘琦赠予我,便归吾所有,再赐予你又有何妨?” “多谢丞相厚爱!”杨修大喜,结果凤梨酥两三口便吞下,一脸享受,拜谢而去。 曹操盯着那盒酥犹豫片刻,终于忍不住取出一块,只吃一口便两眼瞪大,即便是皇宫御膳,也从未有如此佳肴。 “不愧是孙夫人亲手做成,”曹操舔着嘴唇,忽觉头痛之状竟减轻许多,凑到锦盒前深嗅一口,低笑道:“咿呀,余香犹在——” 第477章 关羽诈病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年关将至。 刘琦代领江东,境内兵变,张飞至江夏策应,关羽在中原也暂时按兵不动,以防万一。 这一日正与诸葛亮围炉煮酒,研讨春秋之事,忽然使者有密信送至,顺便带来两盒凤梨酥。 诸葛亮拆信观看,关羽打开锦盒,见酥糕金黄,不禁食指大开,先尝一口,频频点头:“久闻江东凤梨酥乃是一绝,先前不敢品尝,今日得偿所愿矣!” 诸葛亮看过书信却道:“君侯该病了。” “嗯?”关羽凤目微开,卧蚕眉暗皱:“难道这酥也有毒不成?” “非为此事。”诸葛亮摇头一笑,将信递给关羽,自己也取了一块品尝起来。 刘琦在信中说明淮南战况,一切尽在掌握,让他们不必担心江南之事,伺机取豫州,明年两路进兵,克复中原。 关羽看罢书信,抚须道:“某休养数月,伤势早愈,养精蓄锐欲为中兴效命,今正当杀敌建功之时,安得患病?” 诸葛亮笑道:“主公亲至淮南安抚江东军心,曹操亦至徐州,足见对张辽信任。今吾军驻扎官渡、颍川、昆阳,虽对许昌形成合围之势,然张辽统兵有方,兵马整肃,急难图也,需用良谋。” 关羽心神领会,问道:“军师要关某诈病?” “正是!”诸葛亮言道:“君侯与张辽虽各为其主,却为神交,彼此深知,其心存忌惮,自然时刻谨防,无可乘之机。” “文远乃当世英雄,奈何两次未得其主!”关羽慨然一叹,疑惑道:“然张辽生性谨慎,纵某诈病,恐难叫其放松警惕。” 诸葛亮晃着羽扇,淡淡笑道:“君侯当年于虎牢关大战吕布,又在曹营中斩颜良、诛文丑,威名大振,曹营上下大多亲眼得见。今君侯兵临中原,如猛虎伏于眼前,无不战战兢兢,所惧者惟云长也。” 关羽卧蚕眉微微一挑,摆手笑道:“此皆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诸葛亮又道:“魏军素知云长武功盖世,慑于虎威不敢妄动,如弦紧绷。此时君侯托疾辞职,以慢魏军之心,此弦一松,士气便泄,再难集中精力,纵张辽一人警惕,其余各处必有疏漏,安得不败?” 关羽抚须道:“某从军三十余载,披坚执锐,身受重创亦不曾退缩半步,何期决战反托病退缩也?” 诸葛亮笑道:“古之名将皆以智决胜,霸王虽勇,安得破十面埋伏?今魏军只知云长之勇,却不知云长之智,经此一战,天下皆知君侯智勇双全,足比白起、吴汉矣!” 关羽听得大为受用,抚须大笑道:“全仗军师之计,某若为吴汉,孔明当为邓禹也!” 诸葛亮手中的扇子微微一顿,言道:“今操远在徐州,无暇顾及中原,一旦败张辽,中原守兵无多,便可乘机克之。” “军师真良策也。”关羽大喜,抱拳道:“愿闻其详。” 当天晚上,中军大营忽然一片骚乱,灯火通明,关平、周仓等冲出帐外,呼唤医者,满营皆惊。 次日传出消息,关羽手臂箭伤复发,疮口崩裂,又因天气寒冷,感染风寒,卧床不起,快马赶回襄阳请华佗前来医治。 三日后华佗赶到营中,整整一上午却束手无策,原来当初余毒未解,如今整条手臂被毒入侵,已无法用力,唯有回襄阳锯掉胳膊休养。 消息传出,营中哗然,将士无不大骂华佗,都怪这糟老头子非要逞能,自以为医术高明,搞什么刮骨疗毒,害了关将军一世英雄。 “老子当初就说刮骨疗毒不靠谱,你看看,果然如此。” “疗毒就该配解药,没那本事就别逞能,这不是害人精吗?” “什么狗屁神医,害了关将军,老子也要卸他一条胳膊。” …… 各营士兵愤慨不已,有脾气暴躁者集结起来,竟冲到中军叫嚷,要揪出华佗为关羽报仇。 关羽自知不能统兵,上书辞职,请军师诸葛亮暂代军事,由关平、周仓护送驾车回襄阳养病。 诸葛亮一面约束将士,严明军纪,连夜自南阳调回休假的老将黄忠,又请徐庶自洛阳调拨将领统兵,以补军中空缺。 临阵换帅,本为军中大忌,更何况是关羽这样军魂级的人物,连日来荆州军营中人心浮动,士气低落。 消息传至许昌境内,魏军无不欢声雷动,竟有种如释重负之感,每个人心头的无形压力消失,似乎连这冬日都温暖了几分。 张虎一溜烟冲进营帐,大叫道:“父亲,大好消息,关云长他果然旧疾复发,退回襄阳养病去了。” 张辽浓眉微蹙,神情却愈发谨慎:“你可都看清楚,确认是关羽本人?” “千真万确!”张虎激动点头道:“昨日他们车队经过叶县,孩儿混在人群中亲眼所见,想必此时已到南阳了。” 侯成大笑道:“关羽好勇逞能,却落得个断臂下场,我看他一只手还如何厮杀。” 张虎催促道:“如今只剩诸葛亮统兵,区区孺子必不能服众,此乃天赐良机,何不趁机反攻,夺回颍川?” 张辽却不见丝毫喜悦,蹙眉道:“云长自入中原,每日操练人马,虎视许昌,忽然患病,只恐其中有诈。” 张虎急道:“这是孩儿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不成?” “眼见未必是实!”张辽言道:“若关羽诈病,慢吾军心,贸然出兵,反中其计。” 侯成言道:“将军多虑了,纵然关羽诈病,却如此托大离开中军,荆州军军心不稳,诸葛亮安能调度?我等趁势杀出,其自顾不暇,可一举夺回豫州。” 张辽虽然也有些心动,但总觉得此事蹊跷,思索片刻问道:“诸葛亮可有动静?” 张虎冷笑道:“诸葛亮不过一个文士,哪里懂得统兵?正急着从各处调将,父亲再不出兵,为时晚矣。” 张辽起身来到帐外,见官渡寨对面,荆州军阵容整齐,与往日并无不同,对众将言道:“关羽久经沙场,诸葛亮诡计多端,纵然果真因伤请辞,营中岂无防备?此时非但不可轻出,各营更要加倍小心,谨防敌袭。” 张虎眼看要错过良机,忽然想起一人,忙道:“父亲,夏侯楙先前从荆州带回一人,名叫张维,现留许昌看守夏侯田产。此人熟知襄阳人物,曾为夏侯楙搜集许多情报,何不请他打探消息?” 第478章 再战官渡 关羽退战,震动中原,曹真正在濮阳练兵待命,闻报急召众将商议。 夏侯霸大笑道:“关羽狂傲无人,这是他应得的报应,速速发兵,解许昌之围。” 曹真言道:“关羽既性傲,又怎会因伤退却?” 曹泰点头道:“子丹言之有理,以关羽性情,恐宁断一臂也绝不后退,只恐其中有诈。” 夏侯霸言曰:“关羽当初中的毒本无药可救,华佗未能除根,只是强撑压制而已,今旧伤复发,毒入骨髓,夫复何疑?” 曹真犹豫未决,曹泰言道:“关羽用诸葛亮儒生为将,必定人心不服,何不先派一军往酸枣驻扎,待机而动?” “此计甚妙!”曹真对夏侯霸吩咐道:“仲权先领一军至酸枣,与张将军联络询问军情,某再派五千鲜卑军助战。” 夏侯霸欣然领命,点起一万兵马赶至酸枣,此时军中盛传关羽已回襄阳养伤,急派人往官渡打探消息,约定与张辽夹击诸葛亮军。 此时张辽正收到张维书信,告知关羽确实已回襄阳,准备两日内开刀锯臂,书信到时想必已经断臂。 张辽看罢书信,慨然道:“不想云长一世英雄,竟落得如此下场。” 侯成笑道:“关羽断臂,父亲再无对手,为何不惜反忧?” 张辽惆怅一叹:“某与云长虽各为其主,然惺惺相惜,其刚勇一生,此时断臂,晚节不保,必定痛苦万分。” 张虎言道:“关羽袭昆阳,取豫州,步步相逼,致使父亲威名扫地,何曾念旧?如今劲敌已去,正当一雪前耻,夺回失地之时,何必长叹。” “吾儿所言极是,收回豫州,方不负丞相信任!” 张辽收起心思,正准备吩咐使者叫夏侯霸出兵,忽然探马来报,诸葛亮先派兵来攻官渡。 张辽本还心存疑虑,听闻诸葛亮主动发兵,仰天大笑道:“某与云长对峙半年有余,并无疏漏,此必是荆州兵军心不稳,诸葛亮约束不住,不得已主动出击,真天助我也。” 侯成言道:“诸葛亮颇能用计,需防他声东击西,孤注一掷攻许昌。” 张辽冷笑道:“关羽已退,诸葛亮何足道哉?今曹子丹已到濮阳,只需夏侯霸守官渡,某自回许昌,南取昆阳,断荆州兵归路,中原可定矣!” 张虎献策道:“无论诸葛亮出兵何处,此时老营必空,何不反去劫营。” 张辽摇头道:“诸葛亮行军谨慎,大营必有防备,不必耗费精力。某直取昆阳,其必来相救,子丹便可慑其后追之,叫他首尾难顾。” “父亲高见!”张虎想起先前为杀诸葛亮,张辽深陷重围,自己被关羽所擒,不由一阵后怕。 张辽差人星夜向曹真报信,调夏侯霸至官渡守营,自回许昌整备人马,若荆州兵来偷袭,便迎头痛击,若不来攻,便南下直取昆阳,断其归路。 …… 夏侯霸领兵至官渡,往日与袁军交战的营垒尚存,与辽东大王公孙王商议分兵部署。 公孙王挺着滚圆的肚腹,傲然道:“小将军不用如此麻烦,等敌军来时,我杀他个片甲不留。” 夏侯霸言道:“中原人物极多,大王虽勇,却不可小觑。” 公孙王大笑道:“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关羽来,我也能杀他。” 当年曹操北征鲜卑,在乌桓山遇到公孙王,此人也是辽东北部的部落大王,据传祖上是丁零人,身高九尺,膀大腰圆,骑在马上如同一座山一般。 公孙王天生神力,凭一己之力在鲜卑和乌桓两大部落之间打下一块地盘,曹军与之交锋,曹彰、曹真等都非对手,与许褚大战一百合不分胜负。 曹操爱惜其才,用计将其生擒,收降为将,封丁零王,统率一万鲜卑骑兵,正是派出此人对战关羽,曹操才放心去淮南。 夏侯霸看着这黄须小眼睛的莽夫,微微蹙眉,耐心叮嘱道:“中原人善用兵法,大王不可鲁莽。” 公孙王不屑道:“难道还有人比曹丞相会用兵?” 夏侯霸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若说有人比曹操厉害,那是大不敬,若说都不如曹操,这莽夫恐怕要轻敌。 正无奈之时,忽然守军来报,荆州军杀到寨前,一员红脸大将正在叫阵。 “果然关羽诈病!”夏侯霸大惊,忙领兵出营。 公孙王手持一对铜锤,才开营门便催马杀出去,嗡声道:“关羽,吃本王一锤。” “这是魏延……”夏侯霸急忙喝止,但公孙王已经杀到场中,只好命人擂鼓助威。 魏延带着赤焰军自洛阳日夜兼程驰援,诸葛亮命他直取官渡,本以为张辽在营中,忽然杀出一个狗熊似的怪物,吃了一惊。 一旁张翼出马,与公孙王交锋,只三合,便被铜锤打得招架不住,大败而走,胡济急忙上前救应,勉强撑过五六合,也难挡锋锐,拨马败走。 公孙王并不追赶,指着魏延大叫道:“关羽,本王今日特来取你狗头。” “混账!”魏延勃然大怒,打马上前喝道:“某乃南阳魏延是也!尔是何方鼠辈,报上名来。” “原来是个冒牌货!”公孙王大感失望,提锤喝道:“本王是丁零王公孙王。” “某今日叫你刀下王!”魏延沉喝一声,拍马来战这庞然大物。 公孙王舞动双锤,一锤砸向魏延面门,一锤横扫过来,虎虎生风,铜锤在阳光下形成一道金灿灿的光芒。 魏延避过左手锤,横刀招架,只听一声巨响,震得他双臂发麻,不由心中暗惊,这铜锤至少也有五六十斤重。 若不是坐骑早配了马镫,这一下可能就要掉落马下,二马交错,紧握大刀凝神对战。 那双锤在公孙王手中好似木锤一般,抡起来毫不费力,远处看去,尽是一圈圈绚烂的光晕,将魏延包裹在其中。 三十合过后,魏延双臂酸麻,大刀已不敢与铜锤接触,只凭技巧与之周旋,完全处在下风,公孙王却是越战越勇,仿佛有无穷之力。 夏侯霸见状大喜,传令再加四面鼓助威,大骂道:“魏延狗贼,你先袭我长安,又来偷官渡,今日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第479章 首战不利 魏延与公孙王又战十余合,终于不敌对方蛮力,那铜锤如有千斤重,虚晃一招将其逼退,忙喝胡济撤退。 夏侯霸在后掠阵,见状大吼道:“擂鼓!” 咚咚咚—— 鲜卑铁骑如山洪倾泻,携裹着烟尘,跟随公孙王直冲向前,追赶荆州军。 荆州军正掉转方向,阵型大乱,骑兵冲到近前,根本阻挡不住,瞬间前队被冲散。 公孙王如黑熊一般横冲直撞,双锤挥舞,金色的光芒在乱军中闪烁,许多士兵被砸得当场毙命,甚至有人飞上半空。 “狗贼大胆!”魏延没想到公孙王如此悍勇,竟敢直冲本阵,调转马头就要来拦截。 “杀!” 夏侯霸与荆州兵几次交锋,都挫败无奈,加之夏侯渊被擒,压抑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一声冷喝,领兵紧随其后杀出。 胡济见守军尽出,大喝道:“文长不可恋战!” 荆州兵慌忙撤退,魏军也被关羽压制半年,士气喷薄而出,跟随夏侯霸一往直前,锐不可当。 前方鲜卑骑兵一路冲杀,广阔的原野之上,骑兵优势彻底发挥出来,后方夏侯霸追赶残敌,沿途之上尸横遍野,乘胜追杀近二十里。 魏延在马上又急又怒,荆州军虽然训练有素,但兵败如山倒,骑兵追得紧,混乱中无法结阵,士兵溃败逃散。 正绝望之时,忽然前方尘土飞扬,有援军赶至,魏军才收了人马,鲜卑军于马上叫嚣而走,这是自关羽入中原后魏军首次大胜,无不欢呼。 前方赶来的正是老将黄忠,见魏延人马溃败,连赤焰军都阵型散乱,吃惊道:“那夏侯渊之子竟有如此本事?” “唉!”魏延满脸羞愧,无奈道:“曹贼请来了个怪物,力大无穷,恐难对敌。” 黄忠轻抚白须,冷笑道:“原来是番邦小贼,待某斩之。” 魏延忙劝道:“汉升不可逞能,那公孙王的确有些本事,还是等军师来再作商议。” 黄忠不悦道:“文长以某年迈乎?” 魏延叹道:“某岂不知将军武艺犹在我之上?但那公孙王不容小觑,且此时张辽已退回许昌,吾先来取官渡,却败了一阵,挫动士气,恐坏了军师大计。” 黄忠想起诸葛亮临行时交代,只让他接应魏延,不必厮杀,这才作罢,二人就地选址扎营。 傍晚时分诸葛亮领大军到,二人迎进帐中,魏延请罪道:“末将不自量力,败了头阵,请军师责罚。” 诸葛亮示意魏延起身,安抚道:“文长将军不必自责,战场之上岂有常胜将军?” 魏延愈发羞愧,抱拳道:“末将必报此仇,请军师授以妙计。” 虽说魏延与诸葛亮相处不多,但常听庞统夸赞,自叹不如,又得刘琦器重,全权委任中原大事,便知道卧龙名不虚传。 诸葛亮晃着四季不离手的鹅毛扇,轻笑道:“将军勿忧,此等荒僻蛮夷之徒,在亮看来,不过牲畜野兽而已。” 黄忠抱拳道:“无需军师用计,某明日阵前会会此人,为文长出这一口恶气。” 诸葛亮却摇头道:“此人既有天生神力,恐老将军有所闪失,不必力敌。” 黄忠须发皆张,将刀重重顿在地上,大声道:“军师也以为黄忠老乎?某年纪虽老,这口刀却不老。” 诸葛亮略作犹豫,终于点头道:“既如此,明日就由老将军出战迎敌,看此人实力如何。” …… 魏军回营,全军士气高涨,夏侯霸忽然也觉得底气足了许多,传令犒赏鲜卑军,摆宴庆功。 公孙王抱着一坛酒美美地喝着,这是曹操对他开的特例,也正是这美酒吸引,才让他甘心卖命,大笑道:“你们都说刘琦的人马有多厉害,我看也不过如此。” 夏侯霸慨然道:“大王今日遇到的乃是魏延,此人实力远不及关羽、张飞等,不可大意。” 公孙王猛灌一口酒,不屑道:“就是关羽亲自来,本王也将他砸成肉饼,蒸熟了下酒喝。” 夏侯霸毕竟多次吃亏,还心存警惕,提醒道:“明日诸葛亮大军到来,必有诡计,大王要多加小心。” 公孙王抹了一把胡须上的酒渍,得意道:“小将军如此害怕那诸葛亮?本王明日将他擒来,任你处置。” 夏侯霸见他已有几分醉意,知道多说无益,早早便命撤了酒宴,叫各营养精蓄锐准备迎敌。 次日一早,荆州军便浩浩荡荡杀到官渡大营,只见诸葛亮坐在四轮车上,左右大将拱卫,阵型十分整齐。 公孙王忽然笑道:“这便是你们说的卧龙?大冬天还用扇子,我看去漠北黑龙江再合适不过。” 夏侯霸却一眼便盯住诸葛亮右手的老将,出马大喝道:“勿那老贼,你可是黄忠?” 黄忠正打量着神态倨傲的公孙王,闻言一怔,忽然明白过来,抚须笑道:“这小将军想必便是仲权贤侄,令尊父子正在洛阳乏闷,尔可是想与他们团聚?” 夏侯霸瞋目大怒道:“老贼使诈令吾父蒙羞,今日我要你老命。”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听说黄忠擒了夏侯渊,夏侯霸早就想报仇,这次未等公孙王出战,自己先忍不住冲了出去。 夏侯霸怒气上冲,一杆枪如怒龙出海,迅疾狠辣,在他看来这个老将必是用诡计捉拿夏侯渊,至今还被关在洛阳,简直奇耻大辱。 闷着头一通冲杀,转眼十合已过,夏侯霸见奈何不了黄忠,不由暗自心惊,对方的大刀看似漫不经心,却挡住了他所有的攻势,看起来还游刃有余,此人实力竟深不可测。 正吃惊时,却听黄忠冷喝道:“果然父子同性,都如此急躁,今日某便叫你长点记性。” 话音未落,大刀猛然转动,如惊醒的怪兽一般,大开大合,气势惊人,十合便杀得夏侯霸节节败退,眼看招架不住。 “某这就叫你父子们团聚。”黄忠招式迅猛老道,早已看出夏侯霸破绽,一刀撩起便将他长枪击飞,伸手往袍带上抓过来。 “老家伙看箭!”刚收刀便听一声爆喝,抬头看去,只见一支箭如流星赶月,直奔面门而来。 黄忠双眸骤然一缩,竟盯着来箭岿然不动,灰白的须发迎风飞扬,仿佛被吓傻了一般。 第480章 老当益壮 “老将军当心!”诸葛亮脸色微变,竟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汉升——”魏延也大惊,急忙叫喊。 箭矢速度极快,话音未落便到黄忠面前,只见他微微偏头,那一箭便从他面前呼啸而过,劲风激荡起白须,在面前飘洒飞扬。 众人无不惊呼出声,黄忠将大刀挂在马鞍之上,也取出弓箭,沉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咻—— 黄忠所用的箭矢与别人不同,箭镞比普通的箭矢重二两,弓如满月,箭如流星,只看到箭羽的一道白光破空而去。 公孙王不以为意,仰天大笑道:“哈哈哈,老头你能射……” 两人相距百步开外,他这把弓用鲜卑山的百年黄桑木和黑熊筋做成,再加上双臂有百斤之力,才能逼退黄忠,一般人这么远的距离根本射不到,纵然勉强到了,也是强弩之末,毫无威胁。 哪知笑声未绝,那支箭已经呼啸而至,顿时脸色大变,赶忙低头闪避,却发出一声惨叫。 原来那支箭竟一分为二,一支擦着头顶的狐尾毛飞过,另一支突然下坠,结结实实扎在胳膊上。 公孙王自恃勇力,平日里较量根本无人能近身,到了中原为防箭矢,才穿戴铠甲,但为了活动方便,铠甲只罩住胸背,两条胳膊穿兽皮护套,这一箭正好射中臂膀。 “啊——老头该死!”公孙王被激怒,一把拔出箭矢扔在地上,不顾胳膊上血流如注,催马冲将出来。 “哼,某虽年迈,箭矢犹锋!” 黄忠傲然看着狂暴的公孙王,用手轻弹弓弦,空气中传来了沉闷的嗡嗡之声,仿佛是在回应。 说起这张弓,还有一番来历,当初入川之时,刘琦经过峨眉山,偶遇紫虚上人,赠送震天弓,据说是在青城山下打死一条白蛇,用此做成硬弓,普通人根本拉不开,送与刘琦赏赐大将,以助大汉军威。 刘琦不假思索便将此弓赐予黄忠,众将无不啧啧称羡,却都认为实至名归,荆州军中,黄忠的箭法若说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这张弓身长三尺三寸,弓弦二尺七寸,比寻常弓箭大上一圈,弓弦用蟒蛇筋,弓身不知用什么材质,外面蟒蛇皮紧紧缠裹,触手处富有弹性,握柄和系弦处镶有象牙金丝装饰,沉稳华贵。 黄忠刚拿到手,便心生喜爱,入手微沉,只需拨动弓弦,便知此弓威力非凡,加上他的射术,可谓如虎添翼。 但这张弓威力太大,普通箭矢根本无法承受,往往失了准头,黄忠与工匠经过几次改造,终于制成专用箭矢,若拉满弦全力施展,三百步外的箭靶,也能入木三分。 公孙王被箭所伤,如同激怒的猛兽,挥舞双锤狂奔而来,双手高高举起,以泰山压顶之势狠狠砸下。 黄忠从容收了弓箭,面对这凌厉一击,竟丝毫不让,举起大刀硬接这一招。 砰—— 只听一声闷响,生铁铸就的刀柄竟被砸得如竹竿一般弯曲起来,黄忠须发飞扬,岿然不动。 胯下黄骠马尾巴高高竖起,嘶鸣咆哮着,踢得地上沙土激荡。 再看那两柄铜锤,反被震得弹起来,迎面而来的公孙王低吼一声,坐骑人立而起,瞬间消失在漫天尘埃之中。 两军将士无不惊呼出声,被公孙王的攻势所震惊,更被黄忠接住这一招大感诧异。 黄忠的名声虽不及关羽、张飞,但实力却相差无多,因早年为儿子治病东奔西走,早已须发尽白,五十岁看上去像七十岁,很容易迷惑对手。 二人各自圈马回转,公孙王双目赤红,如激怒的黑熊,死死盯着黄忠,实在想不通这老家伙为何有如此大的力气。 黄忠也提刀策马,围着公孙王转动,刚才正面撄锋,既为证明自己并未老迈,更为试探这胡将的实力。 前半生蹉跎岁月,未能一展所长,不惑之年被刘琦信任提拔,焕发第二春,每一次临阵,黄忠都格外珍惜。 公孙王初时果有轻敌之心,此时气势果然被黄忠成功压制,盯了一阵,低吼一声又杀过来。 一对铜锤如打铁般不断砸过去,黄忠接住他全力一击固然吃惊,但毕竟年迈体衰,精力不足,想凭借自己天生神力将对方击败。 面对狂风骇浪般的猛攻,黄忠竟能从容应对,那把刀如猛龙过江,非但灵巧地化解对方的攻势,好几次险些反将公孙王斩于马下。 夏侯霸拨马退在一旁,近距离观战,看得暗自心惊,刚才黄忠那一箭,应该还在其父夏侯渊之上,想不到他非但箭术惊人,武艺也如此高强。 先前败军回营,都传夏侯渊不敌老将黄忠,于阵前被擒,若不是念在张飞情面上,当时就被一刀砍死,在军中传为笑谈。 夏侯渊常引以为耻,本以为黄忠使诈擒了夏侯渊,此时忽然有些动摇起来,看来那些谣传并非空穴来风。 父亲若与黄忠正面交锋,能撑过几合? 夏侯渊回想刚才交手的情形,数合差点被擒,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难道还要感谢黄忠不杀之恩不成? “嗷——”就在此时,两军忽然又爆发出惊呼声,夏侯霸听到的却是眼前公孙王的怪叫。 此时场中二人又战三十余合,公孙王怒吼连连,却终究奈何不了黄忠,正气急败坏时,不知黄忠的刀从何处斩来,已经避无可避。 惶急之下只是本能地缩起脖子,头顶的狐皮王冠便被大刀削去,惊得魂飞魄散,头皮发麻。 暖阳之下,只见一颗光头油光锃亮,上面冒着腾腾热气,仿佛刚从笼屉中取出来。 “蛮头?”诸葛亮早已云淡风轻坐回四轮车,看到这一幕身躯微微前倾,若有所思。 虽然两人只杀了五十余合,但公孙王全力施为,已经气喘如牛,喉咙如风箱一般拉扯着,警惕地看着渊渟岳峙的黄忠,不敢再贸然进攻。 狭路相逢勇者胜,以往他自认无敌于天下,自然攻势勇猛,气势惊人,刚才差点被一刀枭首,心中发毛,那股气势已被黄忠所破,握锤的双手竟止不住颤抖起来。 只有他自己清楚,虽然铠甲被汗水湿透,但此刻脑门上流下的,却是一股股冷汗。 第481章 至圣之道 “汉升刀法已臻化境矣!”魏延在阵前也看得大呼过瘾。 公孙王虽然天生神力,但招式却十分粗糙,几乎只凭本能和经验厮杀,以往仗着势大力猛,一力降十会,对手根本抵不住他的重锤,自然所向披靡。 昨日与之交手,魏延并不知此人力大,加上轻敌立功心切,十几合便被打的浑身乏力,一口气始终缓不过来,终于招式散乱败走。 但遇到黄忠这样的顶级武将,提前有了防备时,武艺高低的优势便显现出来,那些蛮力都被黄忠化解,叫他无所适从。 中原之地饱经战乱,厮杀的招式不断凝练,逐渐已自成体系,哪是公孙王所能理解的。 张翼在一旁叹道:“未知关将军与黄老将军相比如何。” 诸葛亮抬起羽扇提醒二人:“不能提,不能提!” 魏延猛然醒悟,大笑道:“他二人乃是亲家,吾料关平必已融汇二人武艺,青出于蓝。” 众将无不暗暗点头,关平的武艺其实并不低,甚至足与魏延交手,但一直伴随关羽左右,锋芒被掩盖,若能独自统兵,必是一员大将。 这边众人讨论之时,夏侯霸在场中也回过神来,赶忙打马回阵,叫人马布好阵型接应公孙王,传令鸣金收兵。 诸葛亮见魏军收兵,也担心黄忠气力不济,不值得与这等胡蛮拼个两败俱伤,遂也收兵回营。 夏侯兰已派人打探清楚公孙王的来历,此人是漠北丁零的牧羊奴隶,本无种姓,被鲜卑掳掠到辽东,便以公孙为姓,后来长大成人,因为力气过人自立门户,誓要成为部落之主,取名为王。 “从奴隶到三军统帅,这公孙王倒算得一位英雄。”魏延从小也经历战乱,自行伍出身,对此颇有感触。 黄忠言道:“公孙王毕竟乃异种,今又助纣为虐,此人若不早除,贻害无穷,我看唯有西凉马超可胜,何不连夜请来助战?” 诸葛亮轻摇羽扇,却忽然问道:“诸位可还记得主公所绘之世界地图?” 黄忠白眉微挑,慨然道:“此图据说来自贵霜商队,不想九州之外,还有如此广阔天地,只可惜某已年迈,此生能辅佐大公子兴汉足矣,世界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魏延大笑道:“汉升昨日还不服老,今日却自己先嗟叹起来。” “兴汉固大丈夫之志!”诸葛亮目视远方,缓缓道:“然开荒土传文明,化蛮夷育百姓,传华夏之风,扬大汉之威,则圣人之功也。” 自从看到世界地图的那一刻,诸葛亮方觉刘琦深不可测,留给他的那封书信并非狂妄自大,而是有备而来,这等明主恐只有三皇五帝可比,心中仅存的一点傲气尽散,心悦诚服全力辅佐。 这等大事要是真能做成,刘琦必成为千古一帝,追随左右的文武大臣足比先贤大圣。 魏延神情一凛,疑惑道:“军师为何忽然提起此事?” 诸葛亮言道:“主公既有四海八荒之志,吾等有幸追随,步圣人之道。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吾等当搜罗异域奇人异士,打探消息,未雨绸缪。” 黄忠猛然明白:“军师莫非要擒拿此人?” 诸葛亮点头道:“不错,自汉初以来,匈奴横行漠北,数百年之患,今鲜卑又盛,吾等所知,不过胡人而已。诸如丁零、乌孙等族,不过存于书简之中,所知甚少。若能从公孙王处窥探一二,将来汉室再兴,大军北征,开疆拓土,此功非曹孟德可比矣!” 黄忠抚须道:“军师所言极是,曹贼为掩盖其恶,北征鲜卑,便自比伊周,功盖卫霍,大公子欲遮其锋芒,当更进一步。” 魏延却笑道:“不管那公孙王如何,某倒看中了那些鲜卑骑兵,漠北战马比之西凉战马更具耐力,军师可否顺便设计,将那些马匹搞来?” “这有何难?”诸葛亮轻摇羽扇,吩咐道:“明日汉升出战,诈败诱公孙王至南边土山,吾自有安排。” 众将领命,各去休息准备,晚上由张翼、胡济二将巡营,以防魏兵偷袭。 …… 夏侯霸又为公孙王送上一坛酒压惊,今日若非此人出手相助,自己非但被擒,恐怕官渡大营也难保。 看着公孙王大吃大喝,夏侯霸却忧心忡忡:叹道:“何以刘琦麾下如此多猛将?” 关羽虽退,但黄忠老当益壮,又有魏延等大将,荆州军的实力还是不容小觑。 “小将军不必担心,本王明日定将那老家伙拿下。”一坛酒下肚,公孙王心中的畏惧早已烟消云散,觉得自己又能打了。 见夏侯霸神情担忧,反想起被黄忠一箭射伤,顿时怒火上冲。 “大王先吃菜!”夏侯霸怕公孙王又喝醉,提早叮嘱道:“大王有伤在身,不可逞能,更何况还有诸葛亮为谋,明日迎敌,更要小心应对。” 公孙王怒道:“不报这一箭之仇,我就不姓公孙。” 次日一早,营外鼓声大作,黄忠果然又来搦战,公孙王披挂上阵厮杀。 这一次公孙王长了记性,不再一味猛攻,想将黄忠力气耗尽再杀,虽然对方招式精妙,但他凭借蛮力,便可将其化解。 二人又战五六十合,将近一个时辰,战马也被汗水湿透,果然黄忠气力不济,刀法远不如先前灵活多变,几招偷袭未果,拨马败走。 “哈哈哈,老头儿,你死定了!”公孙王大喜,催马急追。 叮叮叮—— 就在此时,忽然身后传来急促的鸣金之声,公孙王只好圈马退回,不满道:“本王正要趁胜追杀,小将军这是何意?” 夏侯霸盯着向南而走的黄忠:“此必是黄忠诱敌之计,大王小心有诈。” 公孙王怒道:“老儿已被我杀得没有力气,你忒也胆小了。” 夏侯霸沉声道:“大王莫忘了当初如何被丞相所擒。” 公孙王闻言一怔,想起他被曹操诱入一座山谷被擒,冷哼一声打马回营。 夏侯霸收了人马,命人小心看守营寨,回寨中安慰公孙王道:“张将军已回许昌,领兵取昆阳断敌后路,我等在此只为牵制诸葛亮。待张将军破城,荆州军粮草不济,不战自乱,便可全面反攻。” 公孙王沉着脸冷嗤道:“你们丢了洛阳,断荆州后路有什么用?” “你……”夏侯霸大怒,却又无法反驳,深吸一口气咬牙道:“终有一日,某要踏进洛阳,救出家父。” 第482章 连夜劫营 黄忠诈败诱敌,听到身后鸣金,回头见公孙王撤退,便知计策被人看破,只好先收兵回营。 诸葛亮正坐在帐中,见黄忠归来,笑道:“公孙王可是未曾追来?” 黄忠叹道:“公孙王欲追,夏侯霸鸣金收兵,想不到这夏侯渊之子还有些本事,竟看破军师之计。” 魏延进帐大笑道:“那里是夏侯霸聪明,不过是吃亏多了,自然就长了记性。” 黄忠疑惑道:“文长未去土山埋伏?” 诸葛亮淡笑道:“吾早料到魏军有所防备,已另有安排矣!” 魏延抱拳道:“军师,末将人马已备好,有何吩咐?” 诸葛亮言道:“张辽已回许昌,必是趁机去攻昆阳断我后路,夏侯霸守官渡只为牵制我等。吾用反用其计,此番必擒公孙王,取官渡寨。” 遂命魏延领一军沿濮水而进,去攻酸枣,作势反断夏侯霸军退路,又传令将大营北移五里。 早有探马将消息报入官渡,夏侯霸大惊,忙与公孙王商议道:“我本待张将军断诸葛后路,他竟反派军攻酸枣。酸枣若有失,河北粮草无法转运,张将军如何进兵?大王可领骑兵兼程而去,先在敌军前回城驻守。” 公孙王言道:“魏延不足为虑,但黄忠这老家伙你怎么对付?” 夏侯霸神情尴尬,言道:“官渡大寨乃丞相当年亲自部署,鹿角壕沟十余重,纵飞鸟也难进入。当年袁绍数十万精兵尚不能破,某自有御敌之策。” 公孙王言道:“小将军放心守营,待我杀了魏延,便来救你。” 夏侯霸担心公孙王有失,叮嘱道:“大王此去,小心沿途之上有伏兵,可沿鸿沟以东而行,径奔酸枣,赶在魏延之前进城。” “那红脸的这次死定了。”公孙王在黄忠面前没占到便宜,自觉有损威名,此番先拿魏延开刀。 鲜卑骑兵刚走,便有一彪军来到官渡,摆开阵势,一将立马在营门外,高声叫道:“夏侯霸,汝父子无能,竟借胡人之力对敌,原来夏侯子弟,都浪得虚名,还不速降,我带你一家团聚?” 夏侯霸本不想理会,但见张翼辱及夏侯渊,黄忠也不在军中,大怒出营,纵马舞刀,直取张翼。 二人交手十余合,张翼不敌败走,夏侯霸怒挥兵掩杀,直追至敌军寨前,见黄忠领兵救应。 夏侯霸骂道:“汝等也不过仗着一名老卒逞能,好不知羞。” 张翼回马再战,夏侯霸担心官渡有失,领兵退回,命人打探酸枣消息。 次日黄忠领兵来攻营,夏侯霸指挥防守,两军只以弓箭对射,黄忠中午便退兵,无功而返。 当天下午探马来报,魏延攻酸枣,反被公孙王击败,黄忠领兵前去相助。 夏侯霸大喜道:“此必是诸葛亮看官渡难攻,欲全力取酸枣乱我军心,岂能叫他得逞?” 部将疑惑道:“只怕公孙王难以抵挡二将,将军为何反有喜色?” 夏侯霸笑道:“诸葛亮调黄忠、魏延出营,某在荆州军阵中再无敌手,诸葛亮必败矣!” 部将问道:“将军有何高见?” 夏侯霸言道:“昨日我追杀张翼,到敌军寨前,见荆州军营盘扎在半山之上,看似得地利,实则为大忌也:某今夜引兵从后山劫寨,一战可定。” 部将赞道:“将军果然妙计,那刘琦对诸葛亮极为器重,若能擒住此人,便可换回夏侯将军。” 夏侯霸冷声道:“诸葛亮只会些巧计,但统兵方面却还是差了许多,我看也不过赵括之流。都说刘琦能识人用人,此次定要他付出代价。” 当天晚上三更过后,夏侯霸领官渡精兵,奔至荆州军营盘山下,留前军埋伏,半个时辰后放火攻打,自引精兵两千绕到后山,去袭荆州军后寨。 早有细作查探好地形,魏军人衔枚、马裹蹄,借着暗淡的月光,直奔后山,看到半山之上火光亮起,紧接着鼓声大作。 “杀!”夏侯霸大吼一声,领兵杀入敌寨,后营果然防备松懈,一口气直杀到中军大帐。 只见帐中烛火摇曳,一个人影轻轻晃动,手持羽扇,正是军师诸葛亮,夏侯霸大喜,纵马直冲入帐中,大笑道:“诸葛村夫,这次你……” 话还未说完,便脸色大变,只见帐中并无一人,只有个草人竖立,挂着诸葛亮的衣服。 “不好,中计了!”夏侯霸知是计,惊慌大吼,立刻拨马退出营寨。 咚咚咚—— 就在此时,山坡上鼓声震天,左边寇封、右边王平领兵杀出,两下夹攻,杀得魏军措手不及。 王平带领的板楯兵嗷嗷叫着,木盾在前,长枪在后,将魏军骑兵坐骑尽数放倒,阵型大乱,后面士兵一拥而上,毫无招架之力。 “夏侯霸,又见面了!”寇封挺枪直取夏侯霸。 夏侯霸根本无心恋战,眼看山坡上被大火阻隔,不知前军战况如何,奋力逼退刘琦,在乱军中催马下山,被树杈撕裂征袍,刮掉头盔,狼狈而走。 此时前方放火的魏军,正迎着西北风,点起火把正准备往营中冲杀,却被夜风一吹,浓烟滚滚,熏得涕泪交流,根本无法前行,只能无奈下山。 夏侯霸在山脚下收拢残军,往官渡撤退,后方荆州兵乘势追杀前来,沿途之上火把如长龙。 魏军逃至官渡寨前,天色蒙蒙亮,纷纷叫嚷开营门,忽然营中乱箭齐发,射倒无数人。 夏侯霸大怒道:“瞎了你们的狗眼,速速开门!” 却见一员老将拍马而出,大笑道:“夏侯霸,可知西川严颜否?老夫已取官渡多时矣,汝父子皆无谋之辈。” 夏侯霸大惊,急忙抬头仔细看时,辕门上魏军旗号竟换成了“漢”字旗,大家只顾逃命,未曾仔细观看。 就在此时,后面寇封领兵杀到,夏侯霸惊怒不已,回身奋力死战,带领残兵夺路而走,往酸枣方向而去。 行至半路,忽然前方一军拦住,为首大将正是黄忠,提刀喝道:“夏侯霸,令尊在洛阳整日苦盼,还不随我前去尽孝?” “尔等一群老货,欺负我一个年轻人,走着瞧!” 夏侯霸满腔郁愤,气得鼻头一酸,差点滚下两行热泪,从小路往濮阳而去。 第483章 计定酸枣 黄忠看夏侯渊逃走,抚须失笑道:“老夫尚未出手,这也算欺负晚辈?” 廖化叹道:“看把人家孩子气得,差点就哭了,太他娘的欺负人了。” 黄忠无奈道:“吾本好心请他去洛阳,可惜这年轻人不领情呐!” 廖化从怀中取出锦囊看过,忙道:“军师命我等至酸枣会合。” 黄忠蹙眉道:“我等皆去酸枣,若张辽闻讯趁机取官渡,岂不前功尽弃?” 廖化笑道:“老将军有所不知,昨日严将军已领洛阳援军赶至,正是他领兵取了官渡,军师才命在下前来协助。” 黄忠大笑道:“半年未见,严老将军威风不减当年!” 二人引兵直到酸枣,见诸葛亮交令,寇封也带着夏侯霸盔缨赶回,众将无不大笑。 黄忠赞道:“军师果然妙计,那夏侯霸只带数十从骑逃走,魏军又损失三万兵马。” 诸葛亮笑道:“全仗诸位将士用命,若非严老将军来得及时,吾安能从容调兵?” 众人无不点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果没有大将统兵,再好的计策也难以施行。 此时魏延攻城已是第三日,投石车和井阑连番压制,守军苦不堪言,鲜卑军又不善守城,公孙王几次出城来攻,都被弩箭射退。 诸葛亮言道:“酸枣守军这几日士气低迷,公孙王有力难施,怒气正盛,正是一鼓破敌之时。” 遂命人带着夏侯霸头盔到城下叫嚷,劝降守军,城内守军听闻官渡失守,一片哗然,齐齐望着城下兵马,不知所措。 酸枣位于延津之北,大河以南,扼守河南要道,汴河、鸿沟、濮水交汇于此,水路可直通豫州各地。 当年十八路诸侯讨董,于酸枣会盟,既为方便河南河北各路英雄相见,也便于运输粮草,官渡之战,袁曹也曾为争夺延津厮杀,大将文丑丧身于此。 消灭袁绍后,曹操又疏通宿胥口水路,将河北粮草自黄河渡口运至酸枣,后为南征准备,又改造运粮河,连通汴河、濮水,酸枣的重要性已超越敖仓。 诸葛亮趁机取酸枣,正是为切断豫州与河北的粮道,守延津也可牵制濮阳援军,官渡方向便可对许昌形成合围之势,为下一步取豫州做准备。 次日升帐,诸葛亮言道:“公孙王本塞外胡种,以利而来,本非忠于曹氏,今日先捉此人,再取酸枣。” 黄忠抱拳道:“军师尽管传令,某今日先射公孙王坐骑,必将他擒于马下。” 诸葛亮却道:“只擒公孙王,鲜卑军必为曹军所用,还需将这支骑兵拿下,守军不战自降矣!” 魏延忙道:“军师,这批坐骑魏延可先就定好了,此次交战,某不要任何赏赐,只要这批战马。” 上次与公孙王交手,因为准备不足大败,赤焰军损失惨重,魏延急着补充兵力,对于荆州军来说,最缺的还是战马。 诸葛亮点头道:“公孙王所部,皆鲜卑各部余孽,为部落所弃者,必穷凶极恶之徒,本性难改,留之恐害我百姓。诸位稍后出手,只需留坐骑,胡贼尽杀之。” “诺!”众将轰然应诺,千百年来,他们对塞外胡人的仇恨,远大于对战魏军。 诸葛亮传令道:“酸枣之地悬于河上,西南皆土山沟壑,山上多荆棘枯草,文长先领兵至此埋伏,见胡骑追来,放过前部,从中截杀。” 魏延大喜:“谨遵将令。” 诸葛亮又对王平、寇封传令道:“你二人各领两千精兵,王平埋伏于后山,寇封往河岸隐藏,待魏将军厮杀之时,便前后夹击,将鲜卑军尽数消灭,不得有误。” 三人领命先行,诸葛亮命廖化领兵继续攻城,只留南门不准备器械,由黄忠督阵,对酸枣做出合围之势。 对黄忠吩咐道:“老将军劝降公孙王,其必不服前来厮杀,可将其引至伏兵处,向南五六里有一处枯树林,将公孙王引至此处,自可擒之。” …… 此时城中魏军早已人心惶惶,昨夜就有数百人逃走,鲜卑军也毫无斗志,只是苦于战马无法出城,只能留在城中。 一大早荆州军便擂鼓攻城,公孙王上城观看,原本敌军围三缺一,今日却是四面围住,已经无路可去。 正懊悔之时,南门守军来报,老将黄忠正在搦战,公孙王忙转到南门,见这里并无弩车器械,不由心中暗喜。 黄忠拍马上前,遥指公孙王劝道:“曹操名为汉相,实为汉贼,诱尔等入关,不过是为人鹰犬而已。曹贼尚且不敌我等,何况尔等?何不早降,免得身死客乡,悔之不及。” 公孙王看黄忠人马并不多,冷笑道:“老家伙好大的口气,要我投降,先问过这对大锤。” 便要下城厮杀,守将劝道:“荆州军围城,我等当固守待援,大王不可中计。” 公孙王大怒道:“本王留在城中挨打,和那被堵在山洞的老鼠有什么区别?你们愿当缩头乌龟,别拉上本王。” 遂不听守将劝告,提铜锤上马,领着鲜卑骑兵杀出城来,准备杀退黄忠突围。 黄忠挥刀拦截,但鲜卑军困兽犹斗,急着突围,个个悍不畏死冲杀过来,骑兵气势惊人,根本阻挡不住。 黄忠无奈,忙带兵撤退,其余步兵往两翼军中逃走,公孙王大吼道:“老家伙,你今日插翅难逃。” 公孙王虽鲁莽,但能从奴隶混到一方之主,也懂得人情世故,他深知此次私自出城,回去定会被曹真责罚,若能斩杀黄忠,再杀回来解酸枣之围,非但无过,还有大功。 打定主意,公孙王从背后紧赶黄忠,鲜卑骑兵速度极快,尤其在这原野上,骑术的优势彻底发挥出来,个个举着弯刀叫喊,坐骑也撒开四蹄,风驰电掣。 若只论速度,黄忠的骑兵气势则弱了许多,如被群狼围攻的野兽,四面包抄上来,慌不择路跑向南面的斜坡。 “黄忠休走!”公孙王的坐骑来自遥远的北海,是一匹马王,如疾风掠过荒丘,穿行在乱军之中,距离黄忠越来越近。 就在此时,忽然身后鼓声大作,伏兵自土丘后杀出,乱箭齐发,骑兵们惨叫倒地,矮坡之上如滚葫芦一般,人马拥挤踩踏,沙尘漫天。 “哼,你们还有什么诡计,尽管使出来吧!” 公孙王虽知是计,但此时顺坡而下,根本无法回头,只能先斩杀黄忠再说。 第484章 杀气腾腾 黄忠的兵马也已走散,匹马而逃,公孙王紧追不舍,二人一前一后越过山丘,将大军远远甩开。 黄忠不敢停留,沿着一条小河而走,走到七八里,果然前方有一处树林,冬日里枯枝败叶,远看去荒凉萧瑟。 “哈哈哈,老家伙你死定了!”公孙王见前方树林挡住去路,不禁大喜,催马急追。 黄忠马到林边,不得不减缓速度,小心入林,公孙王紧随其后,怒吼一声将眼前挡路的一根树干拿锤砸断,一跃而进。 马蹄落地,枯叶纷飞,等公孙王抬头时,却发现黄忠不见踪影,四下张望,只有枯寂的树林,不由心中一凛。 正准备拨马往外走,忽听得一阵琴声响起,悠扬缓慢,仿佛春日复苏,山泉淙淙,连这枯树林仿佛都有了几分春色。 本在狂奔急躁的战马,也打了个响鼻,不断刨着前蹄,摆动鬃毛,浑身放松,变得温顺起来。 “什么人在此装神弄鬼?”公孙王本来杀气腾腾,这一下竟搞得他气势全无,忙握紧铜锤警惕大喝。 前方无人回应,只有琴声悠扬,公孙王微哼一声,听声音就不远处,催马向前,循着声音找过去。 转过矮坡,便见一棵青松之下,一人道袍鹤氅,正在抚琴,飘飘然仿佛神仙降世,旁边站着两名童子。 “神仙?” 公孙王浓眉紧皱,不禁想起小时候经常听的那些传闻逸事,遇到神仙的人无不有奇遇,从此大富大贵,甚至称王称霸。 正异想天开之时,猛然看到左手童子手中拿着一把羽扇,再看那人相貌,顿时大惊失色,惊呼道:“诸诸……诸葛亮?” 琴声陡住,诸葛亮缓缓抬头,轻笑道:“大王自漠北而来,亮当代主公略尽地主之谊,可否下马一叙?” “叙个屁!”公孙王两只铜锤猛地一撞,发出巨响,怒道:“本王今日是来杀人的,杀气正重,全被你搅和了,本王颜面何存?” 诸葛亮取过羽扇笑道:“两军交锋,并非只有打打杀杀,大王未知中原形势,亮有一言,可否细听。” “本王先抓了你再说。”公孙王见诸葛亮左右并无军兵,催马直冲过去。 嗤—— 刚到两棵大树之间,忽然枯叶之下一条绳索如蛇一般弹起,足有手臂粗细,恰好拦在坐骑前腿之上。 希律律—— 那匹马虽是马王,但此刻刚刚跃起,再想躲避也力不从心,嘶鸣一声被绳索绊倒。 “我滴……马……” 公孙王低吼一声,极力拉扯缰绳,但无济于事,坐骑扑倒,整个人向前冲了出去,跌落在枯叶之中,向前滚了不知多少个跟头。 等他惶急爬起来时,头上一只网落下,几名士兵迅速转圈,转眼间便将他如捆牛一般缠绕起来。 “哈哈哈,公孙莽夫,汝可心服?”黄忠不知从何处现身,抚须大笑。 公孙王在地上翻滚叫嚣:“卑鄙无耻,本王不服!” 黄忠命人收了他的武器,押到诸葛亮面前,抱拳道:“军师妙计,果然擒得此贼。” 诸葛亮示意士兵解开绳索,吩咐童子道:“先为大王赐酒压惊。” 童子倒上一杯酒,端了过来,公孙王怒气不休,大吼道:“本王就是不服,不要假惺惺……嘶——” 等酒端到面前,公孙王忽然双眼瞪大,如蛇一般紧盯着那杯酒,羊脂玉的酒杯中,酒水透明清澈,一眼便看到杯底的青莲印花。 吞咽了一口唾沫,不由分说取来灌入口中,顿觉自喉咙至腹部,仿佛火烫一般,浑身毛孔也随之散开,公孙王长出一口气,急问道:“这是什么酒?” “此乃宫廷玉液酒,价值不菲!”黄忠抚须笑道,“大王可心服?” 公孙王砸着嘴,恋恋不舍放下酒杯,那一小口根本连解馋都算不上,顿了顿,摇头道:“不服。” 诸葛亮淡淡一笑:“再来三杯!” 童子马上又端上三杯酒,公孙王双目放光,不等端过来,便上前几步,双手端起酒杯,接连饮下,长出一口气。 黄忠又问道:“大王服否?” 公孙王盯着空荡荡的酒杯,眼珠一转,傲娇地抬起头:“不服!” 诸葛亮大笑,将羽扇轻挥:“赐酒一坛。” “哎呀呀!”公孙王浑身一震,搓着手激动不已,嘴角也不知流下酒渍还是口水,点头道:“好,够意思。” 看那童子抱得吃力,竟自己跑过去抱起一坛,仰头便猛灌,酒水顺着前襟哗啦啦流下。 黄忠大呼可惜,忙提醒道:“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可不能如此浪费……” “痛快,哈哈哈……”公孙王从未喝过如此烈酒,只觉浑身如火炭一般,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 “莫说一百八,就是一千八,也……也值得!”换了口气又一阵猛灌,一坛酒转眼便下肚。 诸葛亮笑问道:“大王可服否?” “本王……”公孙王意犹未尽,摇晃着空荡荡的酒坛,还要骗酒喝,忽然酒气上涌,天旋地转倒在地上。 “此贼果然好酒!”诸葛亮命士兵将其抬到马上,带回酸枣劝降守军。 黄忠护送诸葛亮同行,叹道:“军师当真好本事,一曲卧龙吟,便将此贼杀气尽消,若用在战场之上,可胜十万大军。” “若在战场之上,何人愿听我抚琴?”诸葛亮摇头失笑,忽然想起周瑜的长河吟来,慨然道:“不知公瑾在青州,情势如何了。” 黄忠笑道:“主公已在淮南筹策大事,想必不久便可与周郎相见,全取徐州。我等也要早些拿下许昌,与主公会师中原。” 等诸葛亮回到酸枣,廖化已经取了城池,原来守军见鲜卑军逃走,只剩千余人,自知不敌,守将主动开城投降。 不多时魏延也领兵赶回,鲜卑军已尽数消灭,共获得战马两千余,除去伤残剩下两千,尽数分拨给赤焰军。 酸枣虽不大,但城中尽是粮仓地室,粮草器械堆积无数,足够大军半年之用,诸葛亮命陈震点算登记,传令犒赏三军,打探许昌消息。 第485章 驯狼之术 公孙王次日酒醒,被带到府衙大堂,诸葛亮坐于堂上,黄忠、魏延等抱着胳膊站在身后,凶神恶煞。 陈震将一张欠条拿给公孙王,介绍上面的内容: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杯酒一钱,一坛三斗,合计十万钱。 公孙王看着借条,彻底傻了眼,醒来后被关在牢房,本以为必死无疑,正想着如何活命,想了诸多说辞,哪想到却成了欠债之人。 诸葛亮看着一脸愕然的公孙王,摇着羽扇笑道:“昨日大王虽说此酒可值一千八,但刘将军做事向来公允,绝不坐地起价,一百八乃明码标价,荆州百姓皆知。大王吃了一坛,十万有余,这十万乃看大王远来是客,除去零头的价格,很合理吧?” “一坛酒十万?”公孙王咬牙道:“十万本王可以组建一支五千人的骑兵,你们这是欠钱,欺诈!” 黄忠言道:“昨日大王吃酒,老夫依然提醒过,此酒莫非不值一百八?” “这……”公孙王想起那酒的滋味,不自觉吞咽唾沫,“值倒是值,可是……” 魏延厉喝道:“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堂堂漠北之王,难道还想赖账不成?” 公孙王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忘了身在何地,吃吃道:“可我……我现在身无分文。” 诸葛亮言道:“大王也不必着急,还债不在一时,只要大王认账,留在我军中效命,自有俸禄,也能立功领赏。我军中赏罚分明,以大王的本事,区区十万钱并不算多。” “当真?”公孙王绝处逢生,不禁大喜,本来他已想好投降免死,没想到这诸葛亮做事与众不同,忙问道:“我若留在军中,还有这酒喝?” 诸葛亮点头笑道:“那是自然,我军中之人,优惠价只收八十钱!” “太好了,我愿意!”公孙王喜出望外,不假思索按下手印。 诸葛亮又道:“要想吃酒,需先偿还欠债,另外这十万钱要另收利息,每月利息一千。” “还收利息?”公孙王愕然道:“本王已经投降,不能算自家人?” 诸葛亮笑道:“我们中原自古流传一句话:亲兄弟,明算账。此乃军中账务,我等也不便为大王减免。” 魏延怒目喝道:“军师免你一死,已是格外开恩,汝不识抬举?” “也只好如此了!”公孙王只能咬牙认命。 黄忠抚须叹道:“大王曾威行漠北,打下赫赫威名,若因此小利讨价还价,此事传到漠北乃至丁零,大王的一世英名可就毁了。” 公孙王浑身一震,他这次随曹操入中原,就是为了扬名立万,若是坏了名声那还了得,急问道:“不知贵军斩将杀敌如何奖赏?” 诸葛亮言道:“杀敌人头一百钱,斩将校尉以上五千,将军一万……” “快下令出兵吧!”公孙王握着拳头,低吼道:“我要打十个!” 诸葛亮笑道:“大王稍安勿躁,吾准大王休整一番,利息半月后才算,营中已摆好酒宴,为大王接风压惊,请!” 公孙王大喜,正转身要走,忽然又回过头来,警惕道:“这酒不收钱吧?” 黄忠已大步走过来,大笑道:“大王不必担心,军中酒食,皆是公/款,随便吃喝。” “快走快走!”公孙王迫不及待,拽着黄忠便先跑了出去。 魏延看得直摇头,疑惑道:“此人虽勇,却也是个贪利怕死之徒,只需唬他一番,便乖乖归降,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诸葛亮笑道:“胡人狂妄自大,好利轻义,又从未到过中原,晓之以正邪大义,不过对牛弹琴。其为苟活享乐,反复无常,今日降吾,明日又降曹。今以利驱使,叫他自惜羽翼,心存忌惮,自然俯首帖耳,此乃驯狼为犬之术也!” “军师高明!”魏延大为叹服。 …… 张辽自官渡回许昌,看到本来紧凑的宫殿变得空空荡荡,心中一叹,不知为何竟想起当年在长安时的情形。 县令满宠闻讯赶来,急道:“关羽秉性骄傲,中原鏖战,纵断臂亦不会退缩,必是诈病,将军因何弃官渡而来?” 张辽言道:“关羽最重名望,若失一臂,不能再临阵交斗,与死无异,此乃权宜之计,某已查探清楚,府台勿忧。” 满宠言道:“若关羽未回荆州,就伏于颍川境内,如何是好?” 张辽笑道:“张维至今还留在许昌,足见所言俱实,此人乃夏侯子林心腹,丞相女婿还会骗人不成?” 满宠劝道:“那张维自襄阳现身,看似助我,实则屡屡铸成大错,此必间客,望将军三思。” “此人身份已不重要!”张辽微微摇头,慨然道:“许昌势如累卵,唯有取回昆阳,方可阻关羽之势,否则处处受制,不过坐以待毙而已,破局唯有背水一战。” 满宠也深知形势不利,见张辽有死战之心,也不再劝说,拨付钱粮武器,即日出征昆阳。 许昌守军调走大半,城内愈发显得冷清,虽然关羽伤退,但许昌已经由帝都转为前线阵地,城内依然人心不稳,满宠命差役加强巡逻治安,以防有人趁机作乱。 曹丕迁都后,连同百官眷属都迁往河北,许昌的诸多宫殿府邸,分配给各宗族子弟居住。 夏侯惇因功分得皇宫东院、大将军府邸,夏侯楙被曹操提拔后,便搬入大将军府,但夏侯楙随军出征,夫人只在后院居住,偌大的前庭成了鸟兽过冬之所。 春日融融,家丁们都在前院廊下晒着太阳,看树下麻雀叽叽喳喳斗嘴,百无聊赖。 就在此时,忽然院门被人强行撞开,巨大的声响,惊得麻雀群飞而起,消失在屋檐背后。 “何人大胆?”家丁们纷纷起身怒喝。 虽说府中人少,但这可是夏侯惇长子、曹操女婿的住处,谁敢贸然闯入? 话音未落,便见一群差役,不由分说便将前院包围,虽然不是军兵,但家丁们看到这身装扮,无不脸色大变,不敢再叫嚣,乖乖站在一旁。 这些差役虽然身份不高,但许昌县令满宠,可是出名的酷吏,执法严格,又深得曹操信任,权威甚至比廷尉还高,曹洪的亲戚门客,说斩就斩,谁敢得罪? 队列中间,一人负手而出,身材不高,面目清瘦,一双三角眼扫过众人,家丁们仿佛被寒霜打了一样,浑身发冷。 “张维何在?” 第486章 扑朔迷离 家丁们闻言吃了一惊,纷纷看向东面一间冒烟的厢房,挂着青色门帘,仿佛与世隔绝。 张维自从帮夏侯楙向关羽求亲,激怒关羽后再也无法回荆州,被夏侯楙留在府中做管家,整日除了喝酒就是睡觉,怎么会被满宠盯上? 满宠以目示意,几名差役揭开门帘,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只见一人衣襟敞开,正在炕上横躺醉卧,将其架起来带出门。 张维被寒风吹醒,愕然看着众人,疑惑道:“满县令,在下一向遵纪守法,不知犯了哪条律令?” 满宠冷笑道:“汝并不犯律法,却做了不该做的事,带走!” “瞒着!”张维大喊道:“我是夏侯府的管家,你平白无故为何抓人?” 满宠背转身向外走去:“到了县衙,你自然知道。” “小小县令,竟如此猖狂,还有规矩吗,还有王法吗?”张维挣扎大叫:“夫人救我,请夫人作主。” 夏侯楙走后,夫人清河公主与女眷都在后院,从不过问前院之事,家丁们也六神无主。 “何人在此喧哗?”就在张维被带到院门口的时候,后院传来一声娇喝。 众人回身,便见一位身穿锦裘的美/妇款款而出,面罩寒霜:“尔等擅闯将军府,是谁的命令?” 满宠眉头微蹙,不得不转身回礼:“禀夫人,下官怀疑此人乃刘琦细作,为许昌安危,不得不将其带走审问,还望夫人见谅。” 清河公主瞟了一眼张维,眼里尽是厌恶:“一条狗你带走就是了,强闯府院是何道理?莫不是仗着魏王崇信,不将本公主放在眼里?” “下官不敢!”满宠抱拳道:“事出非常,下官担心惊动嫌烦,故而未报先来,冒犯夫人。” “罢了,快走!”清河公主不耐烦地挥挥手,转身时嘴角却露出一抹诡笑。 夏侯楙软弱无能,却又风流/成性,在外蓄养诸多小妾,她几次吵闹,甚至到曹操那里告状,谁知非但无果,反而因襄阳之行更得曹操信任,愈发变本加厉。 两人早已貌合神离,只是碍于曹操的面子不敢撕破脸,各约各的老相好,此次夏侯楙出征,留下张维在府中,也有暗中监视之意,被满宠带走正合心意,哪里还会阻拦。 满宠虚惊一场,将张维带至府衙,直奔刑房,只见里面摆满形形色色的刑具,火炉中烧红的烙铁摆了七八个,血腥味扑鼻而来,夹杂着皮肉烧焦的糊味。 张维脸色大变,挣扎大叫道:“满县令,你竟敢妄动死刑,我要见主人,见曹丞相。” 满宠好整以暇坐在案前,淡淡道:“关羽现在何处,只要你如实招来,本官便放你离去。” 张维怒道:“关羽现在襄阳治伤,许多人都亲眼看到,为何还来问我?” “嘿嘿,你休想瞒得过本官,”满宠并不着急,拿起一根火钳缓缓道:“我自有办法叫你如实交代!” 张维大怒道:“满宠,休要以为仗着丞相崇信,你便可滥用职权,我可是夏侯公子的人。” 满宠双目微缩,冷声道:“汝既为夏侯家将,为何前几日私自到刘晔府上去?” “什么?”张维脸色微变,大吼道:“我家主人相中刘晔之女,命我前去提亲,你若不信,大可派人去问夏侯公子。” 满宠不为所动,淡淡道:“我倒要看看你的嘴硬,还是我这刑具硬。” …… 满宠搜查细作之时,张辽已经领兵至昆阳,守将霍峻早有准备,攻打半月,防守滴水不漏,魏军一筹莫展。 这一日攻到日落西山,张辽收兵回营,正苦思对策,忽然探马来报,诸葛亮反攻下官渡,夏侯霸败走濮阳。 侯成大惊道:“数日间官渡失守,军心慌乱,恐许昌也人心不稳,将军速回。” 张辽冷笑道:“官渡寨固若金汤,只要夏侯霸不出战,比之昆阳坚固十倍,虽数倍兵力亦难攻破。诸葛亮最善蛊惑人心,必是见我攻昆阳甚急,故意散布谣言,乱我军心,不必理会。” 侯成急道:“霍峻也坚守不出,今军中流言四起,若诸葛亮果真分兵来攻许昌,如之奈何?” 张辽言道:“某亲自坐镇大营,关羽不出,谁与争锋?许昌有满伯宁在,可保万无一失,传令各营警惕,再有乱言此事者,军法处置。” 侯成走后,张辽暗中命护军武周派人往官渡打探消息,不觉天色已黑,张虎端来饭食,张辽却咳嗽不止,难以下咽。 张虎忧心道:“这寒症许昌无人能治,恐只有南阳张机可医,关云长先前送来药剂必出此人之手,父亲一直不用,莫不是担心其中有毒?” “住口!”张辽忍着咳嗽喝道:“吾与云长乃是神交,虽各为其主,却绝不做此下作之事,不可胡言。” 原来自上次与关云长交战,张辽深陷重围,杀透包围后又落水,自此得了寒症,久治难愈,关羽闻讯派人送来药剂,但张辽却一直不肯用药。 张虎不解道:“既如此,父亲为何不用?” 张辽一声长叹:“先前昆阳之战,贾文和计策虽高,却暗用毒箭杀伤云长,若非华佗及时出手,恐性命难保。吾料云长虽不会责怪于我,但为父心中愧煞,自觉无颜相对,今其又以德报怨,叫我如何领受?” 张虎咕哝道:“早知如此,父亲当初为何不跟了刘玄德?” “混账!”张辽咳得满面涨红,却抖如筛糠,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指着张虎骂道:“某当初若追随刘备,焉有你这孽畜?” 张虎吓得一缩脖子,退出帐外,听张辽咳得撕心裂肺,暗自心忧,想起那送药之人说过,关羽不忍张辽就此一病不起,更何况他这个做人子的? 先治病救人要紧,张虎一咬牙赶往后营,吩咐兵卒将关羽送来的药剂熬煮,既然不会有毒,偷偷换了药他也不会察觉。 煎好药送至帐中,见张辽果然分辨不出,吃完药伺候他躺下,才算心中稍安。 正准备出营巡视,忽然南门处鼓声大作,守军来报荆州兵劫营,张辽刚坐起来,张虎忙回身道:“营中早有防备,父亲尽管躺好,孩儿去处理即可。” 第487章 背水一战 张辽坐在床上,默然听着帐外脚步嘈杂,忽然心生凄凉之感,若将来自己果真病重,如此躺在床上了此一生,岂非生不如死? “大丈夫征战沙场,马革裹尸还,得其所哉耳!”张辽猛然双目一凛,沉声道:“云长兄,汝果真诈病也?” 念头一动,便觉心浮气躁,又咳嗽不止,喊杀还不如咳嗽声大,不到半个时辰渐消,一切又恢复如常。 张虎回帐骂道:“这群缩头乌龟,竟想偷袭,也不看看是谁的人马。” 张辽问道:“来了多少兵马?” 张虎摇头道:“黑夜里分辨不清,只以乱箭射退,料他不敢再来。” 张辽却神情凝重,缓缓道:“霍峻半月未出,忽来劫营,莫非官渡果真失守?” 张虎笑道:“父亲放心,夏侯霸文武双全,乃是年轻一代翘楚,官渡岂能轻易失守?” 营中一夜再无动静,张辽却心中忧虑,平明时分,武周急请入帐,禀告官渡果然失守。 张辽于病中惊坐而起,马上传令升帐,众将尚不知消息,昨夜被人偷袭,个个怒气填膺,争抢去厮杀。 牙将杨明请令道:“守军偷袭,必是城中器械不足,末将愿为先锋,今日必能破城。” 不知是否是错觉,张辽忽觉今日喉咙舒服了一些,照例清了清嗓子,对众将言道:“近日来诸葛亮于军中散布谣言,乱我军心,守军才敢趁机偷袭。霍峻既有出兵之意,吾欲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侯成抱拳道:“将军所言极是,若能引霍峻出城,取昆阳不难。” 张辽吩咐道:“可先传吾已卧病不起,杨明、朱慈二将继续攻城,却不必用力,以示军心不整,将士疲惫。到午时即退兵,守军必会趁势来攻,侯成、张虎埋伏于城外,截断其兵,某自大营接应,领精兵杀回,便可破城!” 侯成大笑道:“昔日将军逍遥津大破孙权十万兵,今日昆阳必能再建奇功!” 众将各去准备,张虎忧心道:“官渡已失,父亲为何不急回救许昌?若攻不下昆阳,岂非进退两难?” 张辽缓缓道:“今兵势甚危,不决一死战,何得破局?关羽去向不明,吾心难安,或已暗地里取许昌,吾攻昆阳乃置之死地而后生也!” “父亲记得吃药,多保重身体。”张虎暗自一叹,退出帐外,吩咐亲兵按时煎药。 张辽在帐中擦拭刀剑,刀刃上映出一张沧桑消瘦的面庞,须发灰白,愕然停住,喃喃道:“岁月蹉跎,不想已年近半百矣……” 魏军继续攻城,但攻势已远不如先前猛烈,军中又传言官渡失守,张辽病重,全军人心惶惶,暗地里打探消息,流言四起。 阵前唯有杨明、朱慈二将督军,不见张辽父子,魏军更信几分,一时间满营士气低落,行动散漫,连鼓声都弱了三分。 二人见军心涣散,士兵踟蹰不前,冲到城下白白送死,不到中午便传令退兵。 后军掉头先退,前军士兵刚回身,忽然城上鼓声大作,那痕迹斑驳的城门轰然打开,城内守军突然杀出。 吊桥还未完全落下,当先一将便跃马而过,大刀横扫,几名还懒散后撤的魏军便被杀死,大吼道:“长沙杨陵在此,谁敢拦路?” “零陵邢道荣来也,都给我闪开,哇呀呀——” 当先冲阵的正是杨陵,邢道荣紧随其后,作为曾经的荆南五虎,如今刘贤弃武从文,只剩他二人,并称潇湘双雄。 自从来到中原,一直在后方督运粮草,看守城池,与魏军鲜有交兵机会,今日终于有上阵机会,如猛虎出笼,势不可挡。 杨明、朱慈回身接住二人厮杀,但随后霍峻、吴巨又领兵杀出,魏军本就防备不及,再无大将抵挡,军中大乱,尽弃车仗辎重而走。 杨明、朱慈见大势已去,忙拨马往营中逃走,杨陵、邢道荣从背后追来,直往魏军大营赶去。 刚追到营门口,便见一将横刀立马昂然而立,金盔玄甲,蓝色征袍迎风鼓胀,乱军从他身旁狼狈而过,如礁石矗立洪流之中,渊渟岳峙。 杨陵横刀喝道:“你便是魏将张辽?” 张辽浓眉微蹙,并未答话,沉声道:“来将通名!” “哈哈哈,说出吾名,吓汝一跳!”邢道荣虚空挥动大刀:“可听过荆南五虎大名?” 张辽微微摇头道:“不曾!” “大胆!”邢道荣勃然大怒,舞刀便杀过去。 张辽眼眸冷锐,如鹰隼般扫过围拢上来的荆州军,拍马而出,黄龙钩镰刀划破空气,狠狠对向对方的兵刃。 只听一声巨响,邢道荣惊呼一声,在马上坐立不稳,若不是新配了马鞍马镫,这一下恐怕要坠落马下,忙紧握刀柄,圈马厮杀。 邢道荣的名位仅次于刘贤,但实力在荆南首屈一指,自从被调到南阳后,一直没有领兵机会,常心中不服,自忖他实力虽不如关羽、张飞,也与魏延等人不相上下,常有怀才不遇之叹。 今日主动挑战张辽,就是要证明自己的实力,人都说刘琦有识人用人之能,此次要让刘琦知道,他也有眼瞎的时候。 邢道荣意在扬名,上场便奋力发招,一把刀如惊涛骇浪,绵延不断,这是他惯用的先发制人的招数,在荆南十年间未逢对手。 但此次遇到张辽,却发现对方如同山岳一般,任凭他如何猛攻,却岿然不动,反将自己震得手臂发麻。 “看招吧!”张辽见败军陆续回营,一声沉喝,招式陡然改变。 只见刀刃舞动如龙,快如闪电,扭转翻腾,竟让人眼花缭乱,反攻才开始,便杀得邢道荣手忙脚乱,杨陵见势不妙,赶忙上前相助,二人围住张辽厮杀。 张辽舞动大刀,只见光华如匹练,将二人挟裹其中,三人都是用刀的高手,招式迅猛凌厉,金铁交鸣之声不断,如同走进了铁匠铺。 三匹马如走马灯一般,张辽正一刀架开邢道荣,未等杨陵刀到,忽然反手撩去,沉闷的破风声如龙吟虎啸,仿佛将空气都撕裂开来。 杨陵猝不及防,慌忙横刀招架,只听一声闷哼,大刀竟脱手向后飞去,吐出一口鲜血。 “张文远竟恐怖如斯!”邢道荣已是满头大汗,见杨陵受伤,拨马便走:“杨将军快撤!” 第488章 惺惺相惜 张辽十余合大败二将,领八百陷阵营反攻荆州军,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此时杨明、朱慈也重整人马转回,有逍遥津战例在先,魏军无不士气大振,全军倾巢而出,杀向昆阳。 先前张辽大败孙权,传为美谈,参战者提起此事,无不引以为傲,这次终于轮到自己上场了。 魏军全面反攻,士气如虹,人马追至昆阳,只见城外正在混战,张虎、侯成伏兵已出,两军杀声震天。 邢道荣狼狈奔向城门,见霍峻正与一名小将厮杀,大叫道:“霍将军快退,辽来辽来!” “退兵!”霍峻大惊,急忙传令退兵。 “哼,还想走吗?”张虎精神大振,挥刀缠住霍峻。 伏兵早知这是张辽之计,听闻张辽杀回,无不用命向前,奋力阻拦守军回城。 此时城上也响起鸣金之声,守军已看到援军赶至,急忙传令,但城外的魏军却死死纠缠,拦在大路上无法突破。 轰隆隆—— 马蹄声如闷雷般响起,大道上尘埃遮天,一队骑兵如洪荒猛兽,携裹着雷霆之势冲到。 “张辽在此,挡我者死!” 张辽催马舞刀,在乱军中横冲直撞,蓝色的征袍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根本没有一合之敌。 霍峻见势不妙,忙与邢道荣往望东路退走,守在掉桥上接应的守军慌忙撤退,城上士兵焦急大喊,奋力拉扯吊桥。 但张辽马快,已紧随其后追至,马蹄翻飞,如巨龙腾空,跃上吊桥,未等马蹄落地,张辽已挥刀砍断吊桥绳索,骑兵一拥而进。 昆阳城下两军混杂在一起,荆州兵几乎被携裹着进城,城上守军手忙脚乱,不敢放箭,犹豫之间,张辽已当先冲进城门。 两旁守军惊慌逃窜,往城上逃去,张辽纵马入城,直杀向府衙,后方有侯成等将可接管城门。 骑兵如风般掠过长街,空旷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府衙就在眼前,大门敞开,也不见一名守军。 张辽忽然心生警兆,猛提丝缰,坐骑人立而起,昂首嘶鸣,声音在街头回荡。 后方骑兵急忙勒马停住,饶是他们骑术精湛,也收势不住,挤在一起一片哗然。 武周上前问道:“将军何故停下?” 身后喊杀声愈烈,张辽却面沉似水,死盯着那两扇大门,攥着刀柄的手心竟冒出冷汗。 武周看向府衙,蹙眉道:“必是守军早已逃走,在下先去查探。” 才调拨人马,便听府中传来一阵大笑:“文远,汝果真来了!” 张辽闻声脸色大变,双手握住大刀,深吸一口气:“云长,果然是你?!” 魏军一片骚动,齐齐看去,只见府衙门口绿袍闪动,一个庞大的身影出现,身高九尺、面如重枣,卧蚕眉、丹凤眼,二尺长髯,正是关羽。 “文远别来无恙乎?”只见关羽全身披挂,气势惊人,哪里有半分受伤的模样。 张辽仰天长叹:“某又中计矣!” 关羽抚须笑道:“你我初次交手,何以言又?” 张辽深知此次大势已去,横刀缓缓道:“不必多言,可否与我决一死战?” 关羽不悦道:“将军以某为孙仲谋乎?” 张辽一脸决然,慨然道:“大丈夫战死疆场,幸也!吾能与君侯决战,夫复何憾?唯愿放过这些无辜之人,还有……” 张辽欲言又止,抱拳道:“请公上马!” 关羽抚须叹道:“你我意气相投,惺惺相惜,虽未结拜,却胜似手足,何必以死相拼?小虎已长大成人,吾有一女亦待字闺中,若能结秦晋之好,岂非……” “不必多言!”张辽断然打断关羽,厉声道:“公当年不肯降曹,当知吾今日心意,若不屑出手,某便自刎当场!” “且慢!”看张辽就要拔剑,关羽无奈一叹,对周仓吩咐道:“牵马来!” 自赤兔被射杀之后,刘琦请马乐自西域购得一匹大宛汗血宝马,全身皮毛为枣红色,虽不如赤兔马如一团烈焰,但与关羽面膛相似,愈发显得沉稳威猛。 关羽刚上马,便见一人从城门口跑来,大叫道:“父亲,大事不好,城门被关……关关关吁——” 来的正是张虎,本打算报信,却看到对面站着关羽,顿时惊得目瞪口呆,猛提丝缰。 “小虎!”关羽打量着张虎,颔首道:“果然将门虎子也!” 张辽扭头看了一眼张虎,慈爱一笑:“虎子退后,看为父与君侯公平一战,生死由命,切记不可为我报仇,若是……咳咳咳……” 关羽蹙眉道:“文远未服我送去之药?” 张辽勉强止住咳嗽,低头却见手心里竟有一滩黑血,愈发情绪黯然,微微摇头道:“君侯恩义,张辽磨齿不忘,只好来生再报。” 关羽凤眼大睁,爆喝道:“张虎,你这个不孝之子,有药为何不用?” “我我……”张虎惊得浑身一震。 关羽沉声道:“汝父子莫非怀疑关某不成” 张虎见张辽沉着脸不说话,实不忍他们二人因此心有芥蒂,悄悄指了指张辽后背,暗向关羽使了个眼色,一边点头示意。 嘴上却说道:“非是怀疑叔父,实因前次交战,叔父身中毒箭,父亲心中有愧……” “住口!”张辽冷声打断张虎,向关羽抱拳道:“你我各为其主,又两军临阵,各为统帅,此乃国家之事,岂能有私情交往?今日非为叙旧,但有死而已,出招吧!” 关羽眯缝双目,抚须道:“文远既抱恙在身,何不先回养病,待痊愈后再较量不迟。” 张辽惨然一笑:“到何处养病?” 关羽答道:“只要肯到襄阳,某保你药到病除。” “不必多言,接招吧!”张辽猛催坐骑,抬刀便斩向关羽。 关羽抬刀架住,劝道:“昔日某与将军约定三事,将军何妨与我约三事,关某定全力促成。” 张辽大喝道:“某确有三事:其一,不必伤及无辜,其二,善待小虎,其三,杀生成仁。公意若何?” “君既亡,某要这些残兵败将何用?”关羽丹凤眼大睁,冷笑道:“汝既执迷不悟,某当擒于马下,冒犯了!” 张辽大笑道:“关云长,汝小觑天下英雄乎?看招!” 第489章 龙争虎斗 冬日西斜,寒风彻骨,但丝毫压制不住周围士兵的热情,无论荆州军还是陷入包围的魏军,无不屏住呼吸,期待这场巅峰对决。 自吕布之后,关羽罕逢对手,斩颜良、诛文丑,威震天下,睥睨群雄。 张辽曾为吕布麾下第一猛将,甚至得到过吕布点拨,白狼山战蹋顿,逍遥津败孙权,同样威名赫赫。 二人又是肝胆相照的挚友,此一战既是为主尽忠,更是彼此成全。 街道虽不算宽阔,但足够两匹马往来奔驰,两位用刀的高手,此刻各显其能,对双方将士而言,这场龙争虎斗堪比当年虎牢关之战。 关羽先声夺人,意在让张辽屈服,青龙偃月刀光华如龙,势不可挡,每一刀挥来,空气中不时响起阵阵破风之声,似乎要将对手斩于马下。 张辽则身法略显轻灵,他自知气力不及关羽,眼睛如鹰一般盯着对手,先撑过惊涛骇浪般的十余合猛攻,刀如游龙出海,寻找破绽伺机反攻。 城门口的喊杀声已经停止,只有急促的马蹄声和兵器撞击声,尘土飞扬,双方士兵紧握兵器,无人呐喊,鼓声早歇,却丝毫不减这场龙争虎斗之威。 张辽如猎豹一般,虽处防守之势,但只要反攻,便快如闪电,手中长刀瞬间化为一道流光,劈向关羽,关羽稳稳接住刀势。 张辽坐骑也敏捷无比,早知主任心意,转头绕道关羽的侧面,挥刀又拦腰砍来,关羽在马上向后仰去,便避开这一招,同时青龙偃月刀横向一扫,也被张辽挡住。 不觉两人已战四十余合,张辽忽觉喉咙发痒,又有咳嗽症状,急忙强行压制,一旦咳嗽,气便散了,趁着二马交错,低吼一声,大刀犹如龙卷风一般扫过,斩向关羽后背。 关羽早有防备,眼角瞥见寒光袭来,便知此一刀是张辽全力所发,在马上微侧转身形,将青龙刀竖起。 当—— 两把刀刃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竟有火星飞溅而起,士兵们齐齐惊呼。 关羽久经沙场,目光何等敏锐,看出来张辽气息不稳,方才决一死战的气势早消散于无形。 刚才这一招虽是全力一击,但角度并不刁钻,杀机并不算重,甚至还有破绽,显然已有意求死。 心念转动,圈回战马挥刀大喝一声:“看我这招如何?” 大宛马四蹄悬空,青龙偃月刀划出一道弧线,带着尖锐的啸叫之声,反攻过去,刚才张辽一招全力进攻被震开,还未来得收刀。 张虎见状大惊,大吼道:“父亲小心。” 呜—— 青龙刀划破空气,仿佛龙吟长空,带着无坚不摧的气势,斩向张辽。 不仅张虎大叫,那些魏军也都张大嘴巴,关羽的刀法势大力沉,威猛无比,张辽准备不足,恐怕接不住这一招。 这两人之间的对决,对他们而言或许是一场比赛,但胜败却关乎魏军的生死,众人被热血沸腾的场面激动,但也紧张无比,患得患失。 只见张辽一脸决然,此刻双眸如同深潭一般,竟毫不避让,紧握刀柄,向上横举来硬挡这一刀。 砰—— 一声巨响,张辽的大刀脱手而出,坠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所有人都惊呼出声。 青龙刀携裹着风雷之势,寒光却到张辽面前戛然而止。 大街之上一片死寂,落针可闻,寒风吹动几片街角的枯叶,所有人仿佛被冻住一般。 张辽脸色苍白,紧闭双目等死,半晌眉头微蹙,缓缓睁开眼睛,感受着迎面仅有两寸的刀锋寒气,眼底却一片死灰。 不管他决心如何,这一刀竟让他生出无力反抗之感,更可怕的是,关羽的招式已到收发随心的地步,远在自己之上。 张辽两臂发麻,看向关羽苦涩一笑:“云长竟不知我,某大丈夫岂做阶下……噗——” 话未说完,便喷出一口黑血,坠落马下,他本就患病在身,状态大不如前,刚才这一刀又在他实力之上,已被震伤内腑。 “父亲!”张虎冲出来,扶起张辽,泪如雨下。 关羽从马上翻身而下,拄刀半蹲下来,缓缓道:“你知我能接你一刀,我何尝又不知你接不住我这一刀?” 张辽幽幽醒转,面如金纸,咳嗽不止,伴随着血沫从嘴角流出,勉强笑道:“能与君侯全力一战,此生无憾。你我之间不必多言,但求速死!” “某岂不知文远心意?”关羽无奈一叹,回头对周仓吩咐道:“取酒来!” 周仓早已准备多时,端着盘子走过来,当面给二人斟满,端在面前。 关羽取过递给张辽一杯:“某厮杀半生,嫉恶若仇,看不惯那些伪道腐儒,所交之人寥寥,除大哥、三弟外,你我可谓知己矣!奈何各为其主,形势所逼,不得不如此。饮此三杯酒,便送你上路。” 张辽坐起来,看着关羽:“果真愿成全于我?” 关羽点头道:“关某向来一言九鼎,文远何疑焉?” 张辽看着递过来的那杯酒,却指了指另一杯:“我饮此杯。” 关羽哑然失笑,交在张辽手上:“事已至此,文远还以为我会在酒里做手脚?” 张辽并不答话,仰头饮下,对张虎言道:“某受丞相厚恩,只可惜力有不逮,不敌关公,再不能为其征杀效命,今甘愿捐躯报恩。吾儿亦不必再回邺城交令,可自回雁门,随汝伯父看守家园,足以安度余生。” 张虎泣不成声,指着身后一众军兵问道:“父亲安忍舍诸位兄弟而去?” 张辽再倒一杯酒,遥对众人言道:“昔日我等同出并州,共谋大事,今奉先、高顺皆亡,我亦无力再保诸位,可惜功名未成,辜负兄弟,愧煞张辽。诸位去留自便,关将军不会为难尔等。” “张将军!”这些士兵都是吕布麾下和高顺陷阵营旧部,纷纷下马跪地,泪流满面。 张辽还待安排后事,忽觉天旋地转,倒在张虎怀里,惊呼道:“云长,你……你使诈!” “这话从何说起?”关羽一脸无辜,关切问道:“你我同饮一壶酒,文远现觉如何?” 张辽渐渐觉得浑身气力消散,关羽高大的身影渐渐虚化,气道:“我觉得似乎又中汝之计……” 第490章 将门虎子 张虎见张辽昏死过去,惊怒不已,瞪着关羽喝道:“关云长,你够狠!” 关羽愕然道:“贤侄为何动怒?” 张虎垂泪道:“你果真送家父上路了?” 关羽抚须大笑道:“某方才所言,不过是送文远往洛阳养病而已。” 张虎疑惑道:“那他现在?” 关羽叹道:“文远与我相似,脾性刚烈,若不用此法,安能叫他忍一时之气?” 张虎恍然,又问道:“同饮一壶酒,为何君侯无恙?” 关羽言道:“这还要多亏贤侄及时给文远服药,否则今日倒叫某为难了。” 张虎看着地上的黑血,大惊道:“莫非那药里果真有毒?” 关羽笑道:“酒里无毒,药中也无毒,但两样一起服下,却能叫人昏迷无力,其实并无大碍。” 张虎愕然道:“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奇毒。” “这也是孙仲谋……”关羽欲言又止,吩咐道:“先将张将军抬到后衙休息。” 周仓带人将张辽抬走,关羽扫视跪在地上的一众随从,对张虎言道:“这些部从既是文远心腹,暂交贤侄统管,且委屈押在后营,未知尔等意下如何?” 众人早被二人情义感动,又慑于关羽虎威,此时也别无选择,见张虎放下大刀,也都纷纷放下兵器,由胡班押到军营中看管。 张虎却眉头紧皱,忧心道:“此次全仗君侯相助,但这不过权宜之计,家父醒来恐怕又寻短见,这该如何是好?” 关羽抚须笑道:“某有一计,可瓦解文远必死之心,不过却要贤侄付出些代价。” 张虎忙跪地道:“只要能让家父活命,在下愿以命相抵。” 关羽扶起张虎,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笑道:“文远慷慨赴死,所牵挂者唯贤侄而已!吾有一女待字闺中,可许配贤侄,文远必喜。婚期可三五月便定,你二人喜结良缘,文远安得忍心赴死?” “多谢君侯!”张虎大喜,躬身谢过,却又蹙眉道:“若新婚之后,家父还执意殉国,又当如何?” “你这孩子,还是太年轻了!”关羽抚须笑道:“成婚之后,即可生子,你夫妻二人以此相劝,世上安得有祖父不盼见孙子者也?” 张虎恍然大悟:“伯父高见,成婚之后,多生个三儿五女,父亲便可安心养老了。” 只要瓦解了张辽必死的决心,不勉强他与魏军交战,留在后方看孙子应该不成问题。 关羽大笑道:“子子孙孙无穷无尽,某与文远便可把酒尽欢矣!” 张虎大受感动,抱拳道:“多谢伯父一番苦心,此恩张家永世不忘。” 叔侄二人正商议对策,刘贤前来禀告,已将进城的魏兵尽数消灭,杨明、朱慈被霍峻、邢道荣所斩,关平也顺利取了城外魏军大营。 关羽双目微眯,看向一脸震惊的张虎,抚须问道:“某正欲趁势取许昌,贤侄何不领兵前往,赚开城门,兵不血刃取城,便是大功一件。” “这……”张虎浑身一震,犹豫片刻抱拳道:“伯父见谅,恕在下不能从命。” 关羽脸色一沉:“汝既知恩,又将为吾婿,当为我所用,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 张虎跪地道:“小侄虽不成器,但自幼蒙家父训教,亦颇知‘忠义’二字。今背曹实属无奈之举,若又兵戈相向,非但小侄无义,恐怕也无颜再见家父。” 关羽丹凤眼开合,精光闪烁,听张虎一番慷慨之词,忽然抚须仰天大笑起来。 张虎无奈道:“自古忠义难两全,小侄虽愿为婿,侍奉君侯终老,但毕竟还是魏将,岂可首鼠两端?” “贤侄请起!”关羽亲自扶起张虎,非但没有怨气,反而颔首赞道:“果然不愧将门虎子,贤侄如此义气,某放心矣!” 关羽转回翻身上马,俯视着手足无措的张虎,冷笑道:“当年曹贼将关某困于许昌,某今重回故地,自有取城之法,方才不过试探而已。” “出发!”未等张虎反应过来,关羽将手一招,带领兵马出城而去。 人马来到魏军大营,关平早已领兵占住,获得营中辎重器械无数,又抓获许昌使者一名,正是满宠派来报信求援的。 “真乃天助我也!”关羽大喜,马上命士兵换上魏军铠甲,扮做援军取城。 关平问道:“莫非城中之事不顺?” 关羽言道:“文远父子已安置妥当,不必担心。” 关平道:“既然已降,何不让张虎领兵前往,必能万无一失。” 关羽抚须冷哼道:“某平生最恨反复之人,张虎若敢以此为功,先取他项上人头。” 三千精兵星夜赶奔许昌,到城下已是四更时分,关平命人上前叫门,守军不敢做主,忙报于满宠。 满宠前几日审讯张维,用尽手段却未问出荆州军虚实,正怀疑是否错怪好人,正犹豫是否要查刘晔,忽报官渡失守,忙派人向张辽求援,一夜未曾睡得踏实。 听闻援军赶至,满宠急忙披衣出门,冒着寒风来到城上,见城外火把通明,当先一将打着张辽旗号,自称裨将张文。 这几日满宠一直右眼跳得厉害,左慈说过此乃灾祸之兆,常心有戚戚,看到这支人马没来由心中不安,问道:“可有张将军令牌?” “令牌在此!”守将递过送上来的令牌,确实是张辽所部。 满宠手扶城墙,看着点点火光,喝道:“军中有令,夜间非大将亲至,不得开城,请诸位稍后,天明开城。” 张文厉喝道:“我等连夜前来支援,却让兄弟们在城外喝西北风,岂有此理。” 身后士兵一片喧哗,纷纷指骂守军,扬言若不立刻开城,他们便要返回大营。 满宠看了片刻,忽然大笑道:“尔等必是荆州兵假扮,焉能瞒得过我?” 张文怒道:“有令牌在手,安得有假?” 满宠冷笑道:“许昌告急,张将军既知军令,纵不能亲至,亦当派大将来援,尔等不过杯水车薪。且张将军素来治军极严,岂有尔等这般喧闹,动辄违令之举?” 张文为之语结,正思索对策,却见人群中一将纵马排众而出,那士兵见状慌忙退后。 来将身如山岳,手提青龙偃月刀,轻抚二尺长髯,丹凤眼斜睥着城上守军,傲然道:“不装了,某乃汉寿亭侯关羽是也!” 第491章 威名赫赫 关羽现身,城头上一片骚动,有守军惊得手中弓箭从城头坠落。 满宠大惊失色,他虽怀疑来的这支人马有问题,但绝料不到竟是关羽。 关羽在曹军中的威慑力不言而喻,加之曹操经常念叨云长,更让军中对其当年的事迹流传不绝。 这也成为那些亲身经历者的荣耀之事,人生一世,有幸亲眼见证如此精彩一战,足矣! 逢人便要炫耀一番,关羽如何万军之中取了颜良首级,如何追杀文丑,若是说得不够精彩,往往被人嗤之以鼻,甚至怀疑是在吹牛。 于是每个人争相夸口,在茶馆酒肆流传极广,见过的变本加厉,没见的凭空臆想,越传越神奇,关羽俨然已成武曲星下凡,武圣再世,莫可与敌。 有些人口才出众,能令人身临其境,逐渐成名后,干脆以此为业,每到茶馆讲述,都要收取些赏钱,许多人争相效仿,已渐成规模。 城内守军大多都是新兵,耳濡目染却素未谋面,此时真神就在眼前,紧张之余反倒没有多少惧怕,反倒隐隐有些期待。 满宠身为许昌县令,熟知民情人心,看左右将士眼神不对,顿时心下一沉,大喝道:“关云长,任你有万夫不当之勇,区区三千军,能耐我何?” 关羽抚须微哼一声,缓缓道:“张辽已被某拿下,官渡失守,许昌已是孤城,何必负隅顽抗?” 满宠心中暗惊,张辽的迟迟未至,关羽却先到一步,一时间难分虚实,强自镇定道:“关云长,汝虽英勇,但张辽将军亦当世虎将,岂能轻易便败?此等雕虫小技,安能动我军心?” “满伯宁,汝亦为汉臣,迷途知返为时未晚。”关羽一声爆喝,抬刀遥指城头,缓缓道:“若甘为曹魏爪牙,某这口青龙宝刀,誓要斩尽天下佞臣贼子!” “哈哈哈,此等拙劣计,只合去骗三岁小儿!”满宠仰天大笑,对左右吩咐道:“休听关羽一派胡言,乱箭射之。” “谁敢放箭?”关羽轻提丝缰,竟匹马飞奔至吊桥头,扬刀爆喝。 西北风呼啸,长髯迎风飘洒,征袍飞扬,火光映照下,关羽伟岸的身影投在城墙之上,显得愈发高大威猛,杀气逼人。 城上守军为其气势所逼,竟不自觉纷纷后退,仿佛那虚空一刀,就能砍了他们的首级。 “放箭!”满宠大怒,抢过旁边士兵弓箭,瞄准关羽射去,大吼道:“违令者斩!” 看魏军惊惧,关羽正仰天大笑,黑夜看不真切,忽觉小臂上一阵剧痛,方知被一箭射中,大怒道:“满伯宁,我誓杀汝!” 拨马退至阵前,关平忙举火把来看,所幸满宠只是文士,臂力不足,只是伤了些皮毛。 周仓大怒,就要领兵登城,却被关羽拦住,领兵在城下威慑守军,频频盯着许昌上空等候消息。 五更时分,西北风愈紧,夜空一片漆黑,忽然城北方向亮起三只杏黄色的灯笼,在随夜风缓缓升起。 “父亲,快看——”关平指着天空大喊道:“孔明灯!” 关羽点头道:“三只灯乃是西门,速去。” 关平马上带领一千精兵,自后方熄灭火把,借着夜色往西门而去,关羽则提刀上前,怒气不休,叫满宠下城受死。 此时守军注意力全在关羽身上,满宠也惊疑不定,猜测张辽人马的情况,没人看到头顶飞过的灯光。 正对峙之时,忽然西门处喊杀声起,火光大亮,守军匆忙来报,有人打开西门,荆州兵已杀进外城。 “反贼休走,降者不杀!”关羽抚须大笑,拨马直奔西门而去。 城上士兵一片哗然,有人往东门逃走,有人竟丢下兵器,主动往西门跑去,要亲眼见证关羽之勇。 “左神仙诚不欺吾!” 满宠见大势已去,城中精兵早被张辽调走,根本无人能挡关羽,只好与差役们自东门逃走。 关羽自西门长驱直入,只见街道两旁,城墙之上,跪满魏军,个个口称投降,甚至有人大喊:“君侯威武!” 关羽端坐马上,抚须扫视四周,目光所及,魏军无不低头,他哪里知道许昌的那些传言,还以为曹操篡逆不得人心,长叹道:“曹孟德若不称王,许昌人心何至于此?” 遂命吴巨、胡班接管城门,派人向霍峻报信,领兵前来支援,只带周仓亲卫往府衙而去。 只见门口一人身穿青衫,正躬身相迎,正是刘晔,打开西门破城,全仗他做内应。 关羽下马上前,抱拳道:“破城之功,当属先生第一。” 刘晔慨然道:“昔日与君侯兄弟相见,在下便自愧不如,近又得刘将军密信,吾为汉室宗亲,安得不尽力而为?” 关羽微微点头,他深知刘晔为人机智,又善于明哲保身,这对他来说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问道:“张维何在?” 刘晔叹道:“张维被满宠严刑拷打,始终不肯说出实情,令人敬佩。” 关羽大惊,忙快步进入府衙,见张维正躺在席上,满身血痕,奄奄一息,不禁神情肃穆,抱拳深施一礼:“公真乃义士也,让你受苦了!” 张维受关羽一拜,激动不已,挣扎言道:“某堂堂帝乡子弟,大汉臣民,岂惧区区乱臣贼子?” 刘晔眼神波动,也施礼道:“百姓犹如此,叫吾情何以堪,羞煞我也!” 前方关平杀进城中,魏军四处逃窜,无一人抵挡,许昌的地形他早已了然于胸,干脆领兵直奔内城。 许昌内城为皇宫内院,虽然分给宗族子弟,但族人早已迁徙,只留家丁看守府院,大多都空无一人。 来到夏侯楙府中,前院皆降,后院却被一众侍女拦住,士兵知道是清河公主,不敢强闯,禀报关平。 关平亲至后院,吩咐道:“许昌已破城,官军皆降,请夫人出门,诸位统一到廷尉府安置。” 侍女前去禀告,不多时传话道:“夫人知道将军来,说先前在许昌也有数面之缘,请将军入内叙旧。” 关平眉头微蹙,略作犹豫还是跟了进去,在廊下抱拳道:“请夫人出门。” 天刚蒙蒙亮,屋内亮着暗红色的烛光,传出夫人慵懒的声音:“小将军快进来呀!” 第492章 中原动荡 关平神色一凛,朗声道:“许昌城破,夫人当知眼下形势,家父看在昔日丞相厚待之恩,命我等善待家眷,请速出门。” “将军不进来,我便不出去!”曹夫人的声音虽然慵懒,却很坚定。 关平想起当年曹操要将长女许配自己,被关羽当面回绝,这女人便追到府上又哭又闹,差点在府门口上吊,闹得满城皆惊。 后来才知道她与曹昂是一奶同胞,因曹昂之死,曹操对长女格外纵容娇惯,从小任性刁蛮,连曹丕都敬畏三分。 心知若不进去,只怕她不愿从命,再说她现在还是夏侯楙夫人,张苞舅母,比自己还长一辈,只好迈步上台阶,准备请夫人出门。 关平进了房门,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脂粉香味,烛台上红烛燃烧过半,气氛氤氲,却不见曹夫人,循着声音看过去,不由两眼瞪大。 只见曹夫人侧卧床上,露出半截粉臂支着蓬松的云鬓,一条腿压着被面,仿佛剥开皮的荔枝,娇艳欲滴。 愣神之间,却听房门咣当一声关上,侍女悄然退了出去,关平顿时心头狂跳,惊呼道:“夫人意欲何为?” 曹夫人晃动着白藕般的胳膊,幽幽一叹,“妾身本与将军有缘,奈何当年……虽然父王是为拉拢关将军,但你可明白,妾身早对将军有意。” 关平不自觉吞咽唾沫,往门口退去,边说道:“此处非说话之地,夫人请速更衣出门,我还有要事……” “遵命!”曹夫人居然很听话,掀开被子便坐在床边,顿时雪白一片,与红烛交相辉映,令人眼晕。 关平大惊,忙掩目转身,沉声道:“夫人请自重。” 曹夫人幽怨道:“夏侯楙软弱无能,又奢靡无度,我们早已形同陌路,各不相干,将军可知,妾身爱慕天下英雄,盼你进城多时了。” 关平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赶紧上前拉门,却见门被反锁,大叫道:“来人,来人呐!” “咯咯咯——”曹夫人娇笑道:“叫吧,你叫破喉咙,也无人敢进来。” 关平豁然转身,见佳人已到面前,峰峦叠翠,忙闭上眼睛,拔出半截宝剑,厉喝道:“夫人再不退后,小心关某无情。” “将军何必如此?”曹夫人的声音愈发甜腻,甚至能感受到热气,喃喃道:“不必因我是公主而怜惜,自古成王败寇,今将军为胜者,妾为俘虏,甘为奴婢,任你处置……” 仓啷啷—— 话音未落,便见关平奋然拔剑,伸出门缝用力斩断门锁,推开房门狼狈逃出去。 “蠢货,关家人都是木头!”曹夫人被寒风一吹,忽然尖叫起来,大骂道:“比起父王和二弟,你们都差远了。” 关平奔至院门口,深吸几口气,朗声道:“某只限夫人半个时辰,请速收拾往廷尉府,否则休怪军法无情。” 听到里面传来摔门之声,关平也快步离开,不觉背后竟出了一层冷汗,没想到曹氏这一家子,不仅男的好色,女的竟也如此不检点,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一路上脑海中尽是旖旎画面,挥之不去,关平仰面向天,让清晨的寒风吹拂,想尽快忘掉这一幕。 缓步来到府衙,见关羽正与刘晔对坐,二人已在商议治军之事,魏军虚实刘晔尽在掌握,张辽败后,中原兵力已经形容虚设,正是趁机进兵之时。 许昌失守,中原必会动荡,刘琦在先前的密信中,也与诸葛亮早有商议,拿下许昌后,便兵分两路,由刘晔担任关羽军师,从南路取汝南攻豫州。 诸葛亮则领兵取濮阳,沿大河向东占领兖州,两路进兵,南北呼应,一举端掉老曹的根据地,以秋风扫叶之势占领中原。 关羽抬起头,见关平面色泛红,气息不稳,蹙眉道:“发生何事?” “并无大事!”关平神情尴尬,“曹夫人她……她不肯从命。” 关羽双目微眯,捻须笑道:“曹氏欲考验吾儿乎?” 关平顿时脸红得和老父亲一样,低头道:“孩儿岂是好色之人?” 刘晔劝道:“夏侯楙在外蓄养小妾,曹夫人也与多人有染,小将军千万自重。” 关平忙摆手道:“先生误会了,在下并无越轨之举。” 关羽抚须大笑,命关平暂守许昌,待霍峻来后交割人马,与刘晔先回昆阳,准备进军汝南。 …… 官渡消息传至洛阳,马超更坐不住了,找徐庶抱怨道:“文长才去一月便建功,早知如此,某先去中原一趟。” 徐庶笑道:“将军既意在报仇,何必在乎一时之功?难得清闲,还是安心过完年,开春之后,便是将军大展神威之时。” 马超不满道:“都怪那张翼德,当年非弄出个冰墙守武关,如今被对手学去,徐晃也如法炮制,反给我等填堵。” 原来徐晃从关中退至河东时,夏侯楙又弃潼关,人马都退回河东,同时辛毗、钟繇先后献城而降,曹军一片震动。 曹丕急任赵俨为河东太守,命郝昭守河东,调徐晃守河内,以防洛阳之兵,如果河内失守,河北也形势危险。 原本马超想趁黄河结冰,领骑兵直接过河,一鼓作气拿下河内,哪知道徐晃派兵在各处渡口建造冰墙,沿河数百里都设烽火台,根本无机可乘。 徐庶言道:“当年张将军守武关,是为策应马将军,自有长策。今徐晃守河内,并无外援,不过苟延残喘而已,只一人独木难支。” 马超咬牙道:“主公虽爱惜徐晃之才,若敢阻我报仇,休怪马某人枪下无情。” 徐庶点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孟起放心,终叫将军手刃仇敌。” 他最能理解马超的报仇之心,他也是个快意恩仇之人,否则当年就不会为好友仗剑杀人,四处流亡。 司马懿年纪轻轻便如此狠辣,动辄诛杀数万人,水淹寿春,罪恶滔天,要叫他也尝尝至亲丧命的滋味。 马超握拳道:“司马狗贼,一个也休想走脱。” 马超身上背负的,不只是家仇,还有那十万西凉军的血债。 此番领兵出关,凉州多少百姓夹道相送,盼他手刃仇敌,为那些枉死的冤魂报仇。 第493章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中间鏖战之时,曹操与刘琦正极力拉拢庐江太守孙瑜,庐江得失是影响淮南之战的关键。 孙瑜降曹,则可打通豫章联络,魏军可自庐江进入彭蠡泽,与孙辅、孙瑜联合,对淮南形成包围之势。 刘琦若得庐江,则孙辅孤立无援,败亡在即,不仅解除后顾之忧,还可从庐江出石亭直取彭城,令魏军腹背受敌。 双方使者多次往来,曹操许诺孙瑜扬州刺史,封侯拜将,刘琦派孙氏子弟劝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都未能说服孙瑜。 转眼又过一月,豫章急救书信如雪片般送到,鄱阳湖宗贼彭材等被于禁灭族,南昌告急,但曹操却鞭长莫及。 这一日正与司马懿商议取庐江之事,忽然曹纯一脸喜色快步而进,禀告道:“恭喜丞相,取合肥之机到矣!” 曹操吃了一惊,忙问道:“发生何事?” 曹纯禀告道:“果然如丞相所料,那刘琦到寿春不能服众,与老将黄盖、韩当意见不合,一怒之下往淮南调度水军去了。” “哦?”曹操双目微眯,事情如他所料时,却反而心中起疑,抚须沉吟片刻,看向司马懿:“仲达,此事你怎么看?” 司马懿答道:“刘琦初到合肥,便以复仇为名煽动百姓,征兵万余,此时到寿春却留下新兵转往淮南,只恐另有目的。” 曹纯不满道:“我在寿春的细作亲眼所见,黄盖当堂离去,刘琦拍案而走,江东已是将帅不和,这还能有假?” 曹操捻须冷笑道:“刘琦小儿诡诈多谋,细作所见,未必是真。” 曹纯急道:“丞相先前预料江东诸将固执念旧,必不服刘琦,今果然如此,为何反倒自疑?” 曹操微哼道:“若只是黄盖等当场忤逆犯上,倒在情理之中,此乃武夫行径。但刘琦此人极善隐忍,又最会鼓动人心,必不会愤而出走,反要留下说服众将,此举未免画蛇添足。” 曹纯问道:“今刘琦离开寿春,江东无人主持大局,丞相何不趁机出兵?” 曹操叹道:“吾本欲趁其不和,伺机取合肥,今刘琦离开寿春,黄盖等必会齐心守城。吾料刘琦必是见吾亲至彭城,无机可乘,欲借江东水军之力,自泗水攻下邳,迂回取徐州。” 司马懿点头道:“丞相所言极是,刘琦虽代掌江东,但毕竟乃是外客,自当忍辱负重才是。以在下愚见,此子往淮南去,恐与周瑜南下有关。” “唔——”曹操眼中精光闪烁,对司马懿的敏锐心中暗惊,抚须大笑道:“刘琦小儿雕虫小技,安能瞒得过吾?” 司马懿谏道:“周瑜并无降意,南下动向未明,丞相不可不防,若果真与刘琦暗中勾结,一旦二人会合,周瑜统水军,纵横淮泗之间,必为心腹之患。” 曹操神色不动,淡笑道:“仲达勿忧,此事吾早有安排,待孙瑜那边有了消息,再取寿春不迟。文烈在淮南已练成水军十万,我倒要看看,金鳞至盱眙,能否胜得过与我曹家千里驹。” …… 泗水自下邳汇入淮水,两河交汇处,湖泊众多,水道纵横,富陵湖连接淮河两岸,北为睢陵,南为盱眙。 江东奇袭广陵后,水军自邗沟入淮,占领淮水,魏军只好在睢陵建水寨,扼泗水之口,牵制江东水军。 江东水寨则建于盱眙,此处为淮南要地,昔日战国争雄,诸侯会盟便在此地,又曾为楚国国都,可见地势紧要。 淮泗之地水患频发,富陵湖也不断扩张,先前的众多湖泊逐渐相连,水域足有三四百里,昔日楚国都城也早已沉入湖底。 刘琦本想还登故城缅怀古人,顺便借首诗鼓舞士气,但望着烟波浩渺的湖水和一簇簇芦苇荡,陷入了沉默。 此时的富陵湖水域虽比不上后来的洪泽湖,壮阔不如洞庭,浩瀚不如太湖,但已颇具规模,可供舟船往来。 盱眙水寨外,大小船只来往穿梭,自入水口至寿春,沿岸数百里,都有哨船往来,两军小船厮杀不下数百次,各有伤亡。 寨中暖意融融,传来阵阵欢笑之声,只见江东众将正围着刘琦,一个个眼睛发亮,有人甚至不小心流出了口水。 寨门口便闻到阵阵香味,水军将帅无不震惊,堂堂皇室贵胄,大将军、襄阳侯,竟会亲自下厨,做这些妇人之事。 刘琦自到盱眙,既不与周泰等商议军事,也不巡视水寨,而是像见了宝物一样满营抓螃蟹,宣称要做一顿美食。 众将无不大笑,难道荆州人未曾吃过鱼,竟钓来这硬壳笨拙之物,这东西如何能吃? 刘琦命人将螃蟹绑起来,放入笼屉里,半个时辰后,闻到阵阵香味,众人无不大惊。 还未出笼,周泰便忍不住惊叹道:“想不到这螃蟹竟能蒸出此等美味,早知如此,我军中何愁口粮不足?” 蒋钦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久闻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马忠吞咽着唾沫,疑惑道:“这玩意儿倒是香味扑鼻,但浑身硬壳,如何使用?” 刘琦解开笼屉,看着八只整整齐齐的大红螃蟹,一脸感慨,取出一只笑道:“今日本将就做第一个吃螃蟹之人。” 犹记得后世的盱眙螃蟹也极为有名,价格实惠肉质鲜嫩,他吃过一次后念念不忘。 此次故地重游,虽然地形相差极大,但那满地爬的螃蟹却一模一样,岸边、船上随处可见,竟然没有人敢吃,简直是暴殄天物。 看刘琦剥开螃蟹外壳,露出里面的蟹黄,众人无不撇嘴,一脸嫌弃,等刘琦挑一块喂到嘴里,更是吃了屎一样的表情。 “好吃,原生态就是不一样!”刘琦却连连点头,赞口不绝。 “这……真好吃?”看刘琦继续剥壳,吃得津津有味,周泰终于忍不住坐在对面,跃跃欲试。 刘琦指了指笼屉,挥动着筷子笑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每人一只,尝过便知。” 江东众将相视一眼,终于忍不住香味的诱惑,各取一只有模有样地学着剥开,顿觉香气扑鼻。 周泰只吃了一小口,顿时脸上的伤疤仿佛都有了笑容,惊叫道:“真乃美味,若再有一壶酒,胜过活神仙。” 刘琦大笑道:“来人,上杜康!” 第494章 下战书 陆逊见刘琦有些得意忘形,忙劝道:“军中严令不得饮酒。” 刘琦摆手笑道:“诸位将军自入淮水,已三年有余,每日风吹日晒,还不能享受享受了?” 陆逊蹙眉道:“将军初到水寨,便先犯禁,将来如何服众?” 刘琦向周泰等人抱拳道:“吾此番代掌江东,实在迫不得已,只是不愿叫曹贼趁虚而入。至于统兵交锋,有诸位将军即可,何须我来服众?” 周泰等人本对刘琦还抱有几分敌意,见他亲自下厨做菜,又说出这等话,无不感动,抱拳道:“我等愿助将军攻破曹贼。” 陆逊言道:“曹军日夜监视水寨,曹休善于用兵,若趁虚来攻,如何是好?” 刘琦笑道:“伯言既有预料,巡营之事便有劳你了。” “呃……”陆逊一怔,看着刘琦说不出话来。 “只是今日破例而已!”刘琦拍拍陆逊的肩膀,示意他去巡营,此时士兵已搬酒入寨,刘琦举着螃蟹大笑道:“接着吃蟹,接着喝。” 陆逊独自出帐,沿水寨而行,心中却百思不得其解,若刘琦在荆州如此行径,如何得到众文武拥戴? 正忧闷之时,却听身后有人呼唤,回头看去却是马谡,提着两只螃蟹走来:“将军也来尝尝这美味。” 看马谡坐在河边一块石头上动手,陆逊微微蹙眉,虽觉此举过于粗鲁,但终究抵不住美味的诱惑,也在一旁坐下来。 马谡笑道:“将军休怪吾主任性,此实为一计也!” 陆逊微微一怔,眉宇间的忧虑瞬间消散,换上一副笑容,剥开蟹壳,香味扑鼻而来,颔首笑道:“原来是激将法,不知刘将军有何妙计?” 马谡言道:“曹休自到淮南,便受曹操委任水军都督,今掌管水军十万,必定志得意满,自以为与江东水军有一战之力,此时若下一封战书,将军以为若何?” 陆逊恍然道:“曹休见刘将军如此轻视与他,必定心中不服,自会应战。” 马谡点头笑道:“魏国水军虽不如江东,但若坚守水寨不出,实难攻破,唯有引其出战,于水上败之,挫其锐气,再破不难矣!” “刘将军果然老辣,能败曹贼,果然名不虚传。”陆逊明白了刘琦的意图,不禁大为叹服。 马谡却笑道:“将军有所不知,江东俊杰虽多,但我主所钦慕者,唯大都督与将军二人耳。曾言将军之才,不下于周郎,只是未得其位而已!” “哦?”陆逊倒有些意外,沉默片刻喃喃道:“未得其位……” “不想知我者,乃刘将军也!” 马谡早已吃完螃蟹,在水边洗了手,取出一封书信交给陆逊:“此乃战书一封,将军派人送往曹休处,且看他如何答复,再作打算。” 陆逊接过书信,看着手里的螃蟹,慨然道:“刘伯玮不来,何人能知螃蟹美味?知我者,刘琦也!” …… 睢陵魏军水寨中,同样沿河部署森严,舟船往来,船帆如云,每日鼓声不断,魏军的训练比江东更为严格。 濡须之战失利后,曹休方知与江东水军差距之大,而且北军大多不熟悉水战,听从陈矫建议,将原先水军裁撤大半,自淮南、徐州等地招募士兵重新训练。 这一次曹休亲自登船,与将士们同甘共苦,三年来从未间歇,就为与江东水军一较高低,助曹操踏平江南。 这一日正训练回营,却见夏侯楙带着文钦来到营中,疑惑道:“二位不在寿春助丞相,怎到水寨来了?” 夏侯楙言道:“刘琦已到盱眙,恐对水军不利,丞相命我等前来助战。” “刘琦到了盱眙?”曹休有些意外,旋即冷笑道:“此子未免太过狂妄,在南阳仗着地利取胜,难道还想在水上逞能?” 夏侯楙道:“丞相担心其与周瑜暗中联合,都督在水寨要多加小心。” 曹休大笑道:“二位不必担心,这淮河水域上下,吾早已派人严密监视,一条杂鱼也休想过境。” 这两人都是曹操亲信,一个女婿一个义子,曹休也不敢怠慢,命人摆宴接风,商议军事,一边派人打探江东水军动静。 傍晚时分哨船来报,刘琦初到寨中,便传令犒赏三军,与江东众将饮酒作乐,江东水军尽皆放松休整。 曹休冷笑道:“此必是刘琦收买人心,然军中之事,需赏罚分明方可服众,以利诱之,如何长久?” 文钦大喜道:“刘琦初到水寨,必定江东上下将士不服,又如此大意,何不趁夜去劫寨,一举击败江东水军,乃至擒拿刘琦,岂非为丞相解除心腹之患?” “此计大妙!”曹休一拍大腿,激动道:“寿春一战,孙权铩羽而归,江东人马折损惨重,若能重创其水军,天下何人能挡吾水师?” “哎呀呀,万万不可,此必是刘琦之计!”夏侯楙忙拦住就要传令的曹休,连连摆手。 “哦?”曹休眉头一皱,又缓缓坐下,“子林何以断定?” 夏侯楙冷哼道:“这个刘琦,向来诡计多端,从不将自己置于险境。此人初来乍到,便如此孟浪,绝不是他的作风,其中必定有诈。” “多亏姐夫提醒,险些犯下大错。”曹休暗自心惊。 夏侯楙不悦道:“丞相此番派我来,是为将军参赞军事,军中只有将士官职,不论亲疏,文烈切莫如此称呼,免得其他将领不满。” 曹休正点头,却见亲兵快步进来,带着一封书信:“刘琦派人送来书信。” “嗯?”曹休有些意外,拆开书信看过,顿时勃然大怒,拍案喝道:“刘伯玮未免欺人太甚,某定要与你分个高下。” 夏侯楙忙问道:“刘琦信中说些什么?” “此乃战表!”曹休拍着书信咬牙道:“刘琦竟笑我班门弄斧,不自量力,是可忍孰不可忍?” “什么?刘琦下战书?”夏侯楙有些意外,蹙眉道:“此莫非又是一计?” 曹休咬牙道:“刘琦如此轻视于某,若不应战,岂不为人所笑?” 文钦抱拳道:“将军训练水军三年之久,丞相寄予厚望,是时候展示真正的实力了。” 第495章 各尽其才 “莫非又是刘琦诡计?”夏侯楙微微蹙眉。 文钦未参加过南阳之战,对刘琦颇为不屑,冷嗤道:“参军去了两趟荆州,已成惊弓之鸟了?” “去你个鸟……我会怕刘琦?当真以为孟德新书白学的?”夏侯楙脸色涨红,握拳道:“某头悬梁、锥刺股,三年苦学兵法韬略,此次正为击败刘琦而来。” 文钦大笑道:“既如此,区区战书有何惧哉?” 夏侯楙却道:“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如今水军与吴兵真有一战之力么?” “子林苦学三年兵法,难道我便浑噩度日不成?”曹休极为不满,瞪着大声道:“你可知道我这三年怎么过的?” 夏侯楙忙道:“我并无轻视将军之意,然丞相说过:兵者,诡道也!刘琦初到水寨,便下战书,都督不可大意” “子林言之有理!”曹休能被曹操寄予厚望,绝非鲁莽之人,冷静下来言道:“这三年我水军建制比江东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艨艟便有五千余,大战船千余,斗舰、楼船数百,小船不计其数,足与江东水军一战。” 夏侯楙闻言信心大增,大喜道:“原来水军已有如此实力,此番我等必能大败刘琦,一雪前耻。” 文钦抱拳道:“将军若应战,某愿为先锋。” 曹休却摇头道:“文将军虽长于淮南,能驾船催舟,但水上交锋绝非如此简单,此番应战,只许胜,不许败,且看我水军将士如何挫敌。” 夏侯楙献策道:“既然将军早有主意,可回复刘琦,三日后出战,文将军领兵看守水寨,以防刘琦又有诡计。” “哼,江东鼠辈若敢偷袭,某叫他有来无回。”文钦虽然也想会一会刘琦,但也深知众将中唯有他没经过水战操练,只好领命守寨。 曹休遂回书命人送到盱眙水寨,约定三日后辰时会战于淮河口,与江东水军一决雌雄。 战书送至,刘琦于众将面前展开,笑道:“曹休果然应战,诸位将军可有信心一战?” 周泰大笑道:“曹休小儿不知天高地厚,以为有了几只战舰,便可与江东水军抗衡?” 蒋钦抱拳道:“刘将军但放宽心,此次末将愿为先锋,叫魏军知道何为真正的水军。” 董袭也笑道:“曹休苦练三年,便夜郎自大,我等定叫他白费功夫。” “必须要给魏军一个深刻的教训!”马忠请令道:“末将愿将曹休擒来,交由刘将军换些钱粮战船。” 江东众将哄堂大笑,众人皆知当年南阳一战,曹氏宗族多名将领被擒,逼得曹操拿钱粮赎人,此言一出,无不跃跃欲试。 潘璋大声道:“魏军来交锋,定将其舟船倾覆,来个痛打落水狗。” 刘琦点头道:“军心可用,吾心甚慰,此次对战,就由陆伯言全权指挥调度。” 陆逊一怔,忙抱拳道:“将军与曹休下战书,岂有在下指挥之理?更何况逊初到军中,恐人心不服。” 刘琦笑道:“我此来盱眙,只想引曹休出战,早日破敌取下邳,谋取徐州。至于如何交战,还需诸将用命,此所谓人尽其能,各司其职!伯言水战曾受大都督亲自点拨,远胜曹休十倍,诸位将军只需听令,冲锋陷阵即可!” “遵命!”周泰等人无不动容,刘琦这番话既有自谦之意,也足见对他们的信任。 潘璋、马忠几人曾遭寿春大败,想起孙权事事调度指挥,惨遭算计,再看看人家刘琦,从谏如流,举贤任能,更是暗下决心,这一仗定要打得漂亮,一雪前耻。 陆逊见众将斗志昂扬,短短一日,对刘琦的芥蒂竟消失无形,不由心中大定,抱拳朗声道:“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周泰握拳道:“刘将军此言吾等时刻铭记于心,三日后便叫将军见识我江东子弟之勇。” 犹记得当年刘琦初到江东助战,一首诗赢得满堂喝彩,濡须之战后水军大展神威,斗志昂扬,入淮后更压得曹军抬不起头来,纵横淮河,莫可与敌,无不以此诗激励将士。 本计划水陆并进共取徐州,周泰等人早将泗水等水域查探清楚,三军待发之际,谁知吕蒙遇害,孙权又惨遭大败,一切行动戛然而止,水军上下都憋着一口气,终于到发力之时。 刘琦将陆逊让与帅位,虽然年纪不大,但气度沉稳,环顾众人一周,言道:“曹休非鲁莽之辈,既敢应战,必有准备。诸位将军虽水战经验丰富,却万不可有轻敌之心,此乃军中大忌也!” 众将见陆逊虽不如周瑜那般英气勃发,自信从容,但自有一股儒雅稳重,令人不自觉为之倾倒。 陆逊遂传下将令,明日起全军操练,重申军令,再定新规,让各营水军都能按令行事,备战魏军。 周泰也听得暗自点头,心中却震惊不已,不想江东竟还有如此人才,陆伯言自出仕已近十年,孙权又其招为女婿,为何没有发现此人之才? 众将散去,陆逊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苦笑道:“将军叫我临时督战,有些强人所难了。” 刘琦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笑道:“伯言何必自谦?君与卧龙非但年纪相当,才能也不相上下,只是一向明哲保身,不为人知罢了,却逃不过我这双慧眼。” 陆逊眼眸微缩,默然不语,他的身世与众不同,又与孙家情仇交加,加之身份特殊,哪能像其他世家子弟那般宣扬名声? 这些年来战战兢兢,韬光养晦,只为保住家族而已,不想刘琦对他如此器重,再想起卧龙凤雏大展雄才,不禁暗自握拳,不能辜负刘琦一番信任。 周泰来到水寨门口,望着滚滚河水,也是心潮澎湃,那个自己当年冒死救出的少年,不知现在情况究竟如何。 初闻甘露寺之变,刘琦接管江东,周泰便料定其中必有阴谋,但黄盖亲自去江东,回来后连夜召集众将密议军事,虽言辞闪烁,但大家都能猜出隐情恐对孙家不利,若此事大白于天下,江东基业毁于一旦不说,文武将校也将做鸟兽散,一事无成。 为今之计,只有随刘琦中兴汉室,方能保住这半生功业,一世英名。 周泰一声轻叹,喃喃道:“若当年未能救出仲谋,江东局势又当如何?” 第496章 往事如烟 年关将至,曹操近来却总觉心神不宁,右眼皮跳得厉害,愈发谨慎小心。 正忧闷之时,杨修自庐江赶回,带来孙瑜亲笔书信,连同庐江太守印信,愿降曹为孙权报仇。 曹操览书大笑:“旁门左道实不可信,小小预兆几乱吾心!” 杨修疑惑道:“丞相何出此言?” 曹操笑道:“先前吾与左慈论道,曾言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吾今日右眼皮总跳,忧心有不吉之兆,不想德祖竟成此大功。” 杨修失笑道:“丞相英瑞神武,才智绝伦,岂能信这些旁门左道?” “德祖所言极是!”曹操微微点头,传令众将前来议事。 司马懿言道:“孙瑜一向徘徊不定,今忽献印,莫非其中有诈?” 杨修闻言大怒道:“司马仲达,汝以吾诈丞相乎?此去庐江,我等九死一生,费尽唇舌,安得无功?” 司马懿蹙眉道:“吾非疑先生之功,恐孙瑜使诈,若阳奉阴违,另有诡计。” 杨修冷笑道:“孙瑜见孙权血书,虽在犹豫,却对刘琦早已不满。近日孙暠被诛,孙静气死,孙瑜才愤而举兵,决意放弃庐江,欲回家奔丧,暗中解救孙权,与丞相南北呼应,共灭刘琦,如何有假?” 曹操抚须笑道:“孙瑜新丧父兄,皆因刘琦而起,此乃人伦大事,报仇理所当然,安得有诈?仲达多虑了。” 司马懿闻言默默退下,低着头暗中思量,虽然孙瑜之举看似合情合理,但他却嗅到一股阴谋的味道。 曹洪忙道:“既然孙瑜欲降,准备让出庐江,当立即派人接管人马,救援孙辅,趁刘琦牵制于淮南,一举攻破江东。” 曹操正要下令,抬头瞥见低头不语的司马懿,忽然心中生疑,问道:“仲达以为何人可当此任?” 司马懿言道:“孙瑜降意微明,庐江虚实未知,不可尽信书中所言。丞相若派兵前往,需多加小心,非智勇双全之人不可胜任。” 曹操捻须道:“孙瑜既有书信,若不取庐江,坐失良机,恐下江南无望矣!” 司马懿献策道:“可用假途伐虢之计:人马到庐江时,孙瑜出迎,不管他降意若何,不由分说先将其拿下,接管城防。若其真有降意,再置酒宴赔罪未迟。” “此计大妙!”曹操大喜,环顾左右,笑容却逐渐消失。 目光转了两圈,竟找不出一个足以胜任的大将,不由心中失落,若张郃、于禁等将在,何至于此? 曹洪请令道:“丞相,末将愿往。” “子廉壮哉!”曹操点头道:“拨你两万精兵,五百虎豹骑往庐江,切记随机应变,要以自保为先。” 曹洪抱拳道:“丞相放心,庐江并无大将,某去如探囊取物耳!” 曹操命人准备金珠厚赏孙瑜,封为镇东将军、钱塘侯,命曹洪领兵星夜前行,早日接管庐江。 众人散去,曹仁谏道:“庐江形势复杂,子廉性躁,若稍有不慎,恐会误事。” 曹操无奈叹道:“吾观帐下左右,能当此任者唯子孝而已,但徐州重任都在汝身,安得轻离中军?” 曹仁言道:“王基正守夹石要路,可增兵三千,与子廉约定信号接应,以防万一。” 曹操也知道曹洪智略不足,点头道:“此事子孝自去安排即可。” 正商议军情,忽然探马来报,曹休与刘琦约战,要在淮河口水军决战。 曹操略作思索,忽然计上心头,又派人将司马懿传来,言道:“先前传闻黄盖与刘琦不和,未知虚实,吾正有一计,可辨真假。” 司马懿抱拳道:“愿闻其详。” 曹操道:“江东诸将有心厮杀,却被刘琦安排镇守寿春,因此意见不合,此时必定心中不满。今刘琦与文烈决战在即,吾借故前往观战,若黄盖等果然出兵,便是不和,仲达设计败之,江东必乱矣!” 司马懿顿时会意,笑道:“黄盖若败,刘琦必怒,此人乃江东股肱老臣,若责之江东诸将必不满,若不惩处,则刘琦威望大失,再无力统兵矣。” “知我者,仲达也!”曹操捻须而笑,心中却叹息不已。 司马懿之智不下于郭嘉、荀彧,多善谋奇策,更有统兵之能,可任大将,但他对此人却难以推心置腹,甚至本能生出防备之意,他很讨厌这种感觉,却又无可奈何。 示意众人退下,曹操坐在案前失神良久,望着空荡荡的大堂,莫名惆怅,今虽贵为魏王,却难再有当年把酒言欢之友了。 曹仁带着司马懿到营中安排军务,见他面带愁容,神不守舍,问道:“仲达不必忧心,吾已向石亭增兵,命王基随时关注庐江动静,可保无虞。” 司马懿却摇头道:“非为此事,吾所忧者乃河内也!马超率西凉之众出关报仇,此皆虎狼之辈,一旦渡河北上,后果不堪设想。” 长安一战,司马懿虽然名声大噪,但年纪轻轻便心狠手辣,引起诸多人指责,如今西凉军再到洛阳,司马懿怎能放心? 曹仁安慰道:“仲达但放宽心,马超不过莽夫而已,勇猛有余,却智略不足,且西凉骑兵不习水战,有徐公明守河内,马超欲渡大河,难如登天。” 司马懿蹙眉道:“马超虽不足为虑,但徐元直深知谋略,恐怕……” 曹仁笑道:“仲达勿忧,待曹洪将军取庐江,淮南战事便有转机,某向丞相谏言,调你到河内辅佐徐晃便是。” 司马懿微微点头,其实他早已暗中向曹丕写信,请他将司马氏一族自河内迁往邯郸,但老父亲司马防性情耿直,不愿迁徙,司马氏家风极严,其他子弟也不敢再劝。 前几日司马防又送来家书,暗示曹操早非当年陈留起兵之英雄,今汉祚不当绝,能退则退,不可再助纣为虐。 但长安一战,司马懿便知自己已经没有选择,如今马超屯兵洛阳,对河内虎视眈眈,急欲报仇而后快,如饿狼临门,刀悬于头顶,怎能叫他心安? 不禁暗自懊悔,当年曹操/bi自己出仕,再咬牙坚持一下,或听从师傅建议,逃往荆州司马徽处,不知今日又是何等局面。 第497章 第一场水战 腊月初七,宜会友、下葬、伐木,忌出行、动土、出火。 富陵湖上波光艳艳,舟船往来,淮河口岸鼓声震天,南北两支水军列于河上,旌旗帆船遮天蔽日。 曹休与夏侯楙立于三层高的斗舰之上,远眺水面,周围船只动向尽收眼底,坚定的眼神中透着几许骄傲。 三年来他不仅苦练水军,又招募大量工匠打造战船,暗中派细作潜入江东,窃取造船图纸,江东水军有的战船,他这里一应俱全。 看到对面湖口缓缓出来三艘楼船,曹休嘴角浮出一抹冷笑,向一旁的夏侯楙言道:“吾水师大成,也有子林一番功劳。” 夏侯楙一怔:“将军何出此言?” 曹休笑道:“造船的资金,有三成是茂林堂所出,这功劳世子深知,丞相也心知肚明。” “往事不必再提!”提起钱,夏侯楙眼角便一阵抽搐,想起叶县烧毁的那些财产,足够再建一支水军,咬牙道:“你我齐心击败刘琦,方可报丞相厚恩。” 曹休扫视江东战船,看看时间将至,对常雕等吩咐道:“某今战船、兵力不输江东,水战若胜,便可直下江东,今日一战,只许胜,不许败!” “诺!”常雕领命,带人登上楼船,准备领兵作战。 夏侯楙手搭凉棚,见江东水军都集中在西口,战旗之下,刘琦正与一名白袍小将谈笑风生,忽然心生一计:“刘琦最善偷袭,何不趁两军决战,另遣一支船队自下游潜入江东水寨?若能烧其大寨,总不能毁其水寨,也叫他大军慌乱,彼时水军尽出,可大获全胜。” 曹休一阵心动,又蹙眉道:“刘琦为人诡诈,大营岂能毫无防备?” 夏侯楙冷笑道:“刘琦才到淮南月余,他只会陆战,哪懂得水战?富陵湖水道纵横,大小湖泊近百余,他如何防得住?” 曹休深以为然,又命牛金带领水军三千,驾小船轻舟自下游小湖潜入江东水寨,见机放火,以乱其军心。 牛金本是曹仁心腹大将,此次组建水军,军中缺乏统兵之人,曹仁举荐牛金、常雕,二人都能下水游个泳,粗通水性,这也是仅能找出的两员武将。 牛金分兵绕后,常雕也带船队到了河心,楼船居中,艨艟拱卫左右,小船往来穿梭,十分灵活。 此处淮水往湖面扩张,水势平缓,舟船稳定,这也是曹休敢应战的原因之一。若到开春后,风高浪大,战船起伏不定,对水军驾船和站立都是极大的考验。 江东水军大多自小在水中长大,驾船如履平地,这一点他们还不如江东水军,如今这个优势不存,足以正面一战。 但见对面湖口帆影转动,竟有三只楼船开路,艨艟如小鱼般跟随其后,与往日水军训练方式截然相反。 常雕不由大笑道:“看来江东诸将,除周瑜外其余人皆不习水战,焉有大船开路的道理,某此番必胜。” 两军于水上排开阵势,常雕将令旗挥动,艨艟如步兵般向前列阵,排列在楼船前方,随时准备发动进攻。 正观察时,却见对面船上一人大笑道:“久闻北方豪富,曹贼巨资大练水军,想不到三年来只有这几艘破船,岂不是以卵击石?” 常雕勃然大怒,站立船头提刀厉喝道:“尔等不习水战,竟还大言不惭,速来受死!” 江东水军先锋正是董袭,抱着胳膊傲然扫视魏军战船,撇嘴笑道:“就这几艘小破船,焉能与我交锋?我站在此地不动,你能奈我何?” 常雕气得脸色发青,大吼道:“无知之徒,某今日便叫你知道何为真正的水战!” 遂将手中令旗一指,右侧水军开动,二十只艨艟如离弦之箭,划破水平直冲出去,霎时间水上浪花飞溅,波涛翻滚,威势极盛。 艨艟的船身似乎十分轻巧,船舱用竹片、熟牛皮包裹,士兵藏于船中,船头安装铁锥,如冲车一般,主要为撞破地方船底。 往往此时对方也有艨艟或小船在大船前方阻拦,,但江东水军大船在前,转动缓慢,小船藏于后方,这不是白白送死? 尖锐的铁锥在阳光下发出寒光,快速靠近敌船,无坚不摧,常雕紧握拳头,咬牙道:“给我破!” 小船迅速撞过来,董袭还在船上自顾大笑,江东水军竟毫无反应,一旦将船底撞漏,大船倾覆,任凭他水军水性再好,大小船只一拥而上,也只能被杀在河里喂鱼。 “准备——”眼看艨艟与楼船仅有一丈距离,常雕紧握大刀,向船上的水手下令。 一旦艨艟撞击成功,对方楼船倾覆,便可全军驾船冲杀,莫说这前部大乱,后方船队来不及备战,也会被冲得大乱。 轰—— 随着一声巨响,第一艘艨艟撞上去,紧接着便是阵阵闷响,如打雷一般,水花四溅,起了一层淡淡的水雾,将两军船只包裹其中。船队中其他几艘艨艟也都撞上了周围的几艘楼船。 一阵阵闷雷似乱响,波涛翻滚,水花四处飞溅,船队周围出现了淡淡的彩虹。 “冲——啊?!!” 常雕刚举起大刀,忽然声音变了调,只见三艘楼船如礁石般岿然不动,艨艟却反被撞得倒转回来,有些甚至仰面倒翻,船体破裂,士兵惨叫落水。 那铁锥做成的尖刺,虽比不上冲车强劲,但足以贯穿船底,对方楼船竟毫发无伤。 咚咚咚—— 常雕错愕之中,号令却已经发出,楼船向前开动,大小船只也纷纷出发,往对方的楼船冲过去。 大船只是轻微晃动,艨艟却像涨潮的鱼群飘在水面上,撞击纠缠在一起无法驾驭,落水的士兵叫喊挣扎,乱成一片。 “下钩子!”与此同时,董袭冷然下令,率先抛出钩索。 只见江东楼船之上,无数钩索抛出,全都卡在艨艟之上,将其牢牢抓住,随后大船开动,那些艨艟便像上钩的大鱼,全被带到后方去了。 “不好!”楼船撤去,藏在后面的江东艨艟在水面上起伏不定,常雕见大船已经开动,忙大喝道:“停,快停下!” 第498章 小试牛刀 但大船正起速,哪里收得住,周围都是艨艟和小船,若贸然转舵,反会撞到自家船只。 同时江东水军也已冲了过来,常雕挥舞手臂之时,两军已在河心相遇,不得已只好下令放箭。 水上乱箭齐发,如飞蝗一般铺天盖地,战船相撞,水花飞溅,两军杀在一处,士兵纷纷落水而亡,转眼间水面上泛起猩红。 常雕亲自张弓放箭,但对方的艨艟已经撞到船底,听到阵阵闷响,船身震动,他的心也随之一颤,若楼船倾覆,他可不是江东水军的对手。 “报——将军,船底漏水了!”手忙脚乱之时,水军急来禀告。 “怎会如此?”常雕大急道:“船体加固,只几艘艨艟,如何能撞破?” 士兵答道:“有人下水,在水底凿船。” “什么?”常雕脸色大变,再也顾不上许多,急忙传令道:“撤,快撤!” 淮河水中,大小船只撞在一起,浪花翻滚,小船摇摇欲坠,两军近身交战,江东水军的优势尽显无遗。 只见那些士兵手提弯刀,站在摇晃的船上如履平地,甚至还能蹦跳自如,魏军则只能一手抓着船舷,勉强起身招架。 吴军登船挥砍,有人干脆奋力摇晃船只,小船左右晃动,魏军有些被甩落水中,有的坐回船中,毫无还手之力。 此时董袭又驾一艘大船开至,见敌船正缓缓转舵,横在水心进退两难,大笑道:“今日便叫尔等知道江东水军的厉害。” 楼船分开水面,撞入船队之中,江东小船十分灵活,轻巧避开一条通路,魏军早已大乱,被晃得头晕眼花,小船来不及躲避,竟被撞得飞了出去。 砰—— 一声巨响,两艘大船狠狠地撞在一处,激起巨浪滔天,周围的小船被震得飞上水面,人在空中手舞足蹈惨叫。 听到船身传来咔嚓一声巨响,常雕心下一沉,楼船本在倾斜,被这狠狠一撞,所有人惨叫倒地,一半已经往水底沉下去,忙死死抓住船舷。 董袭站在船头,两艘船还在剧烈摇晃,却大吼一声,借着船头起伏之势一跃而起,登上魏军船头,挥刀直奔常雕砍来。 在他身后,江东水军有些纵身跃起,抓住船舷登船,有些则抛出钩索,如蚂蚁般纷纷攀登上来,魏军站立不稳,根本无法防备。 常雕大惊失色,勉强站稳身形,才要提刀招架,忽然船身一阵震动,将他掀翻在地。 原来船底已被江东水军凿穿,半边船舱注水,迅速沉没,船上魏军如下饺子一般跌落水中。 常雕刚抱住一根柱子稳住,还未松口气,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断喝:“喂鱼吧!” “刀下——”常雕大急,喊声未绝,便被健步如飞的董袭赶上,自背后一刀砍了脑袋。 “无名之辈,可不在留人行列!”董袭甩了甩刀刃,转身奔向其他魏军。 天下皆知刘琦不杀俘虏,更重奖生擒敌将之人,但鲜有人知道,每个大将手中都有一份名单,紧急厮杀之时,除非名单上之人,其余将领若未到全面掌控战局或主动投降的,一律杀无赦。 两军交锋,浴血厮杀,哪容得留手劝降,一个不慎可能适得其反,再没有万全的把握下,刘琦也不会刻意要求生擒敌将。 常雕虽然及时求饶,但江东众将,自从渡河北上后,多次都被曹魏大败,个个心中憋着一口怒气,尤其水军苦练多年,却很少参战,此时终于大展身手,众人只想杀得痛快,哪顾得了许多? 转眼之间魏军楼船已沉没大半,船上士兵更被杀得抱头鼠窜,有些被迫跳水逃生,董袭才带兵返回自家大船,水里的小船也早被消灭殆尽,水面上一片狼藉。 “感谢曹将军送来的战船!”董袭傲然立于船头,倒提沾满鲜血的刀刃,向远处一片沉默的魏军抱拳,大笑收兵。 曹休正在船上向夏侯楙比划,水战如何训练,战船如何调度,转眼间常雕所部便全军覆没,不禁目瞪口呆,手停在半空如泥塑一般。 夏侯楙在一旁问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欺人太甚!”曹休面色涨红,大吼道:“全军出动!” 三年的训练成果,在敌军面前不堪一击,曹休像压上一切的赌徒,气血上涌,头脑发胀。 “将军息怒!”夏侯楙赶紧劝道:“区区几艘船而已,我再筹集资金帮你造便是。” “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曹休愈发恼怒,传令战船齐动,往河心前进,要与刘琦决战。 一声令下,曹魏水军出了湖口,布满整个北岸,一时间旌旗蔽日,波浪滔天。 千余小船只漂浮水上,平静的水面泛起层层大浪,浪花飞溅,船队如鱼群游走在水上。 前方两排艨艟布成阵势,后方楼船上弓箭手严阵以待,居中一艘庞大的战舰,在翻滚的浪涛中缓缓起伏。 对面湖口,刘琦看着曹军整齐的战船,慨然道:“曹贼自平定河北后,就在玄武湖大练水军,多年过去,这阵容也不容小觑。” 周泰冷笑道:“敌军阵势看似严整,实则不堪一击。方才交战,魏军不敢起身厮杀,船只稍有颠簸,便站立不稳,空有战船却无将士,不足为虑。” 陆逊目光沉静,扫视着魏军船队,问刘琦道:“不知将军有何对策?” 刘琦扶着船舷笑道:“我就这两把刷子,小试牛刀不过为激励士气而已,大战还是由军师指挥。” 刚才董袭出战,正是刘琦指挥调度,这几招还是从洞庭湖水贼身上学来的怪招。 竹片保护船底,水鬼下水凿船,这些也只能打个出其不意,真要大军会战,这些伎俩根本不够用,还得是陆伯言。 蒋钦指着曹休所在的那艘五层大船言道:“魏军有斗舰出动,上载兵器极多,恐怕不好对付。” 这艘船比刚才的楼船还要宽大许多,船弦上弓弩手整齐而立,盔甲鲜明,高处装配投石车,这是当年濡须之战时吴军的装备。 陆逊言道:“曹休乘斗舰来,不过为壮其军威而已,却不该驶入这淮河之中,如虎落阱中,无处施展,反生掣肘。” 第499章 故技重施 刘琦见曹休如此显摆,轻笑道:“此时若拿出飞云战舰,不知曹休该如何应对?” 三国时期,若论造船技术,还是要首推江东,这一点连荆州水军都自叹不如,甘宁、蔺文等参观一趟柴桑水寨,无不惊叹。 古代造船首推越人,他们水行而山居,以善制舟楫、锻造武器闻名,驭舟航行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最基本的生存技能而已,蔺文的技术正是在南越一带学来。 三国时期出现的楼船,也是江东最先研发出的大型战舰,甲板上三层船舱,外观似楼,在长江之上便是庞然大物,足以横行无忌。 普通的中小型战船被楼船一撞就四分五裂,即使靠近楼船进行白刃战,也被居高临下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甚至刘琦刚才还用钩索抓了十几艘艨艟,可见威力之大。 曹休乘坐的斗舰更在船四周设置女墙,与城墙相似,又多开孔洞,可射箭远攻,也能用长矛近防,已经与后世的炮船相近,可见此时的造船技术已经非常先进。 江东更有两艘规模更大的斗舰,足有五层之高,号为“飞云”、“盖海”,可容纳3000士兵,甲板上能够行车走马,宛如一座移动的城池,在当世堪称航空母舰。 盖海战舰在周瑜出海时孙权赐予船队,还有飞云停在牛渚,东吴在造船上投入的人力物力甚至大于曹军在骑兵上的消耗,借助长江之险阻挡魏国数十年进攻,三江之固绝不是一句简单的口号。 数十年后,年轻一代军事奇才王濬横空出世,也要在益州打造同等级的战舰,才能顺江而下,一举突破长江天险,消灭吴国。 曹休以为造几艘大船,训练三年就能与江东水军相抗衡,还是太想当然了。 陆逊淡笑道:“人尽其能,物尽其用,则战必胜。今魏军将士未得其职,战船未得其所,曹休必败无疑,何须轻动飞云?” “杀鸡焉用牛刀?”周泰大笑道:“我倒期待将军带来的连弩,一弩十发,战船威力大增,定能给魏军一个惊喜。” 众将无不点头,连弩能够一弩十发,而且力道凶猛,虽然造价稍高,但对江东造船消耗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了。 “卧龙真乃神人也!”初见连弩之时,陆逊也震惊不已,更想不到刘琦竟毫不保留拿来给江东水军使用,只这份气度和胆魄,就不是孙权可比的。 正议论之时,曹休已驾船来到河心,剑指刘琦大喝道:“刘琦小儿,既下战书,为何躲在后方?” 陆逊将手一招,指挥舰破浪而出,船头之上,刘琦穿一身银质轻甲,披月白长袍,与陆逊站在一起,二人都是一脸淡然,与这血腥混乱的场面格格不入。 刘琦笑道:“曹贼宗族将领被我擒得差不多了,你这后辈还敢叫嚣,莫非要步前辈后尘?” 曹休闻言大怒道:“刘琦休得猖狂,某今日要一雪前耻。” “曹文烈,千里驹?”刘琦斜睥着曹休,缓缓说道:“热烈的马!” 众人不解其意,陆逊却颔首笑道:“越烈的马,越能引起牧马之人的好胜心。” “看来伯言深谙训马之乐!”刘琦会心一笑,想不到陆逊看起来文质彬彬,儒雅深沉,骨子里却是个掌控欲极强的人。 这种人就像隐藏在冰山下的激流,表面看起来人畜无害,一旦爆发就是毁天灭地,奇袭荆州、夷陵之战都可见陆逊的深沉狠辣。 曹休见二人谈笑风生,旁若无人,气得面色涨红,怒道:“刘琦,可敢与我正面一战?” 刘琦笑道:“久闻将军多年训练水军,已有所成,不妨各出三百战船,将军意下如何?” 曹休见刘琦不敢单挑,在战舰上居高临下大笑道:“尔等可是怕了我这艘大船?” 刘琦轻笑道:“曹文烈,你要记住:大,不一定管用,关键还看技术是否熟练。” “哼,今日便让你见识曹氏子弟的厉害!”曹休传令将战舰后退。 因折了常雕,牛金又去偷袭后寨,便让副将曹永指挥船队,既为拔得头筹,助长军威,也为牛金争取时间。 刘琦在指挥台上观战,陆逊将令旗挥动,调出三百战船,由周泰亲自统领,江东水军已经多年未曾实战,首战不容有失。 震天的鼓声再次响起,曹休的斗舰两侧更架起四支牛角号,这是从鲜卑军中得来的战利品,低沉绵长的号角声,在水面之上更显威风。 淮河之上杀气笼罩,曹永率领十艘楼船,三百艨艟,其余小船无数,上面隐藏刀斧手,只等撞停敌船,便登船厮杀。 但江东方面却调出五十楼船,整齐排列在河面之上,甚至还用铁索相连,小船则隐藏其后,仿佛形成了一堵城墙。 “连环船?”夏侯楙指着那些铁索大叫道:“刘琦竟敢还用此招,快用火。” 上次在襄水见荆州用铁索连船,他灵机一动向曹操献连环计,不想却在濡须被周瑜一把火烧光,损失惨重,成为全军笑话。 如今见刘琦故技重施,夏侯楙激动不已,这不是找死吗? 曹休却暗皱眉头,却觉得此事没有如此简单,刘琦绝非愚蠢之人,先前火烧连环,怎会自己再用? “先将楼船冲垮,再用火计未迟!”曹休略作思索,决定先试探虚实,命小船准备火箭草把。 随着令旗挥动,曹永先遣一百艨艟前方开路,架楼船随后跟进,虽然刚才艨艟进攻无效,但必须要将阵型扰乱。 魏军战船全速冲刺,士兵们奋力划船,船头高高扬起,铁锥寒光闪闪,以飞蛾扑火之势直撞向庞大的楼船。 居中的楼船之上,周泰持枪傲然而立,眉骨上的伤疤似乎都在闪着兴奋的光芒,见敌船快速逼近,大吼道:“投石——” 只见江东楼船之上,船舷两侧的投石车同时启动,一块块巨石从天而降,气势骇人。 “哼,雕虫小技!”曹休冷然一笑。 投石车上一次在濡须就已经见识过,此次非但在自家战船上装配,艨艟和小船上也已经做了防备。 艨艟船形灵巧,速度极快,投石看似数量多,威胁却并不算大,要阻止艨艟的撞击,还要用艨艟相对。 如两虎相争,强者为胜,看谁的装备更精良,谁的将士更熟练。 第500章 全军覆没 漫天石块自船上落下,大半落入水中,有些砸到艨艟之上,却反弹开来,撞得艨艟剧烈摇晃,却毫无损伤,偶尔破坏的忽略不计。 曹休冷然一笑,这些小船的船篷都用曝晒过的毛竹搭成,柔韧而富有弹性,除非有百余斤的巨石砸下,在地面上还可能砸坏,但在水上却完好无损,这些小石块根本无济于事。 水面之上一片声响,波翻浪滚,水花飞溅,但那些艨艟却在剧烈跳动后稳稳落在水面上,继续向前冲过去。 原来为防士兵技术不够娴熟,工匠在舱中每个座位上安装皮带,与船体相连,将水军固定住,除非船只倾覆,士兵坐在上面纹丝不动。 投石车发动缓慢,一轮石雨过后,艨艟已乘风破浪,狠狠地撞在了楼船上,果然如先前一般,船底损伤并不大,加之大船用铁索相连,整条防线岿然不动。 “不必放箭!”周泰见魏军攻势如此单调,大船还在后方观望,大吼道:“下钩!” 只见那些楼船之上,渔网、钩索一股脑抛下,大船周围的艨艟还挤作一团,被钩索挂住,又被拖到了后方。 看到吴兵大小,曹休脸色铁青,咬牙道:“放火船!” 令旗挥动,一百艘龙舟模样的小船划开波浪,船头冒着黑烟,如吞云吐雾的神龙,直往对面楼船冲过去。 这些火船也是仿造东吴的字母船,前方船头装备倒钩,舱内装满干草火油,与大船相撞后连接其上,士兵可将船头拆卸,迅速撤离。 一股股浓烟顺风飘散,很快弥漫河面,这小船的速度比艨艟更快,转眼到近前,此时吴军船上的投石车也开始发动,巨石从天而降。 烟雾水雾弥漫,将那些小船隐没,只看到燃烧的火光涌到楼船底部,撞击声中火苗飞窜,虽被水花浇灭不少,但周围已经燃烧起来。 “好,烧得好!”夏侯楙在后方看到,激动得直拍手,大叫道:“烧,快烧死他!” 曹休到此时才放下心来,冷笑道:“刘琦竟敢用连环船,欺某不会用火攻?” 此时曹永已率领楼船向前逼近,剩余的小船拱卫左右,只要趁乱杀到近前,乱箭齐发,再用火矢烧毁船帆,便可登船作战。 魏军船队开动之时,却见吴军不慌不忙,竟将船舷上的铁链解下,一连串哗啦啦的响声,那些铁索很快便被解下,如收锚般盘绕在船舷之上。 与此同时,隐藏在后方的艨艟和小船出动,各自跟随大船摆开阵势,将船底的火势扑灭,只是烧毁了外围的已成竹片。 五十艘楼船向两翼张开,转眼之间形成了一个口袋阵,将疾冲而来的魏军船队围在中间,此时再想掉转方向,为时已晚。 “哈哈哈,尔等皆是瓮中之鳖!”周泰见阵势已成,举枪大吼道:“放箭!” 两列楼船之上,连弩、箭矢齐发,还夹杂着投石车的进攻,漫天的箭雨洒向魏军大船,巨石砸下,大小船只都避无可避。 “防御,反攻!”曹永陷入绝境,不得不咬牙下令,拼死一战。 船舷之上,魏军举起大盾,弓箭手和投石车也发动反击,但铺天盖地的箭雨和石头砸下来,许多人手忙脚乱,死伤一大片。 箭雨过后,又是一轮火矢,火苗星星点点落入船上,船帆瞬间起火,魏军船只更失去控制,士兵惨叫奔逃,彻底大乱。 砰砰砰—— 两轮交叉打击,魏军船队挤作一团,进退不得,此时吴军艨艟才发动进攻,撞在大船之上,水军齐攻周围的小船,一片惨叫之声。 魏军仅有十艘楼船,被吴军五十艘大船包围,船帆被毁,船底漏水,几乎已经瘫痪,眼睁睁看着大船逼近,毫无还手之力。 周泰傲然站立船头,待两船相撞,便带兵跨过船舷,登到魏军船上,对那些慌乱的敌军一通乱杀,所过之处没有一合之敌。 魏军虽然训练三年之久,但大多都是船队配合,在摇晃的战船之上,面对从小生长在水中的吴军,近身搏杀根本占不到便宜。 周泰更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多少次出生入死,悍勇非常,纵然曹休亲至,也难以抵挡,这些小兵卒哪里是对手,转眼间便冲到三层的指挥舰中。 此时魏军大船已经开始灌水,火箭挂在船帆之上,火势熊熊,浓烟滚滚,魏军惊慌失措,自相奔逃,到处都是呐喊惨叫之声,曹永根本无法指挥。 正准备出舱撤退,正见周泰杀到,遂提刀来抵挡,只三合便被一枪刺中心窝,尸体挑飞落入水中。 “啊这?”夏侯楙目瞪口呆,喃喃道:“原来铁锁还能做成活扣……” “以多欺少,岂有此理!”曹休目眦尽裂,正要传令全军进攻,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鸣金之声,愈发恼怒,大吼道:“何人擅自传令?” 左右亲兵面面相觑,全都莫明所以,鸣金之声是从后方寨中传来,不知谁敢如此大胆。 此时魏军早已看得心惊,听到退兵号令,纷纷掉转船头,往富陵湖深处退去,曹休纵想派船队救人,也无能为力。 夏侯楙看着河面上的滚滚浓烟,五千水军就这么被抛弃,蹙眉道:“难道是文将军所为?” 曹休大怒道:“混账东西,敢擅传将令,定要将他斩首示众。” 夏侯楙忙劝道:“将军息怒,文钦之父功劳甚大,丞相才收文钦为义子。忽然鸣金,或许营中有事,只可捉拿问罪,不可立杀。” 曹休气急败坏,拔剑砍在船舷之上:“纵然有事,也该派人报信,岂能乱吾军心,不斩此贼,我誓不为人。” 淮河之上厮杀声渐小,大小船只皆被吴军毁坏,魏军被楼船包围,虽看不清形势如何,但也料到全军覆没,首战遭此惨败,对曹休来说是奇耻大辱。 船队回到水寨,见寨中安然无恙,毫无动静,曹休愈发恼怒,一腔怒火全都撒在文钦身上。 未等船靠岸停稳,便跳下船仗剑大喝道:“文钦狗贼,我日/你……丞丞丞、丞相?” 第501章 再献连环 只见寨门前站立一人,须发灰白,面色深沉,身材虽不高,却自有一股威势,正是魏王曹操。 曹休愣了片刻,才急忙上前施礼:“恭迎丞相驾临。” 曹操目视远处,河面上隐隐还有黑烟飘动,轻叹道:“江东水军经营十余年,吴会之民多习水性,驾舟如北军骑马,如臂使指,岂能一朝败之?” 曹休满脸羞愧,请罪道:“末将有负丞相大恩,情愿领罪。” “胜败兵家常事,起来吧!”曹操对曹休还是极为器重,笑道:“文烈训练水军,三年有此成就,试问诸将何人能做到?江东本以水战为长,此非汝之过也!” 正准备回寨禀告军情,忽见一支船队狼狈而回,船只破损不堪,正是牛金回寨,船队在半途遭到伏击,又折损千余人。 牛金领兵上岸,跪地请罪,曹操看着岸边的残兵败将,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曹休大惊道:“丞相何故发笑?” “江东水军此战大胜,自以为水战无敌,必生骄心,更不服刘琦管制,岂不闻骄兵必败?”曹操自得一笑,命牛金带士兵下去休整。 曹休将曹操接至寨中,问道:“丞相为何亲至水寨?” 曹操言道:“吾此来另有巧计,方才见水战不利,先传令收兵,寿春即将有变,水寨万不容有失。” 曹休满脸羞愧,低头道:“三年苦练,首战失利,愧对丞相栽培。” “守住淮河便是有功,你与刘琦约战,情况如何?!” 曹操也不指望真靠水军击溃吴兵,要下江南,还是要突破寿春、合肥防线,以步骑为主力才行。 曹休将今日水战如实禀告,其实两军并未真正厮杀,但吴军驾船熟练,远非魏军可比。 曹操听罢言道:“吴军获胜,必会趁机来袭营,今夜需谨防东面水寨,要在水上以大船布成防线。” 曹休蹙眉道:“江东战船在水上来去自如,若登船作战,我军不占优势,还是沿江防御为妥。” 曹操言道:“年终之际,天干物燥,西北风正紧,敌军若以防火攻,整座大寨必失。” 曹休顿时低头不语,夏侯楙在一旁献策道:“何不用连环?” “嗯?”曹操霍然转头,怒瞪着夏侯楙,细长的眼睛里寒光闪烁,若不是自家女婿,就要喝令推出斩首。 上一次在濡须被他献连环计,水军全军覆没,还嫌烧得不够彻底? “丞相息怒!”夏侯楙忙道:“前次用死连环,这次用活连环,必能成功。” 曹操双目微眯,淡淡问道:“何为活连环?” 夏侯楙便将方才吴军用铁链之事如实禀告,言道:“平时可将船连接,战时解开,收放自如,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子林果有长进!”曹操恍然大悟,抚须大笑道:“孤有汝二人相助,胜比刘琦卧龙凤雏也!” 曹休却为难道:“三年来打造战船,物资耗尽,恐一时难以凑齐……” 曹操摆手笑道:“子林人脉极广,颇有资财,此事交给他万无一失。” “哦,是是!”夏侯楙有些意外,但看曹操如此信任他,只得硬着头皮接下来。 曹操又吩咐曹休安排战船藏于北岸、湖口,一旦吴军前来劫寨,便将其留下,扳回一城。 议事结束,私下与曹休商议,军中只有工匠,铁器早被用光,只能先凑些残破兵器铠甲,但要连接这些大船,需先预支费用二十万。 “莫说二十万,两万也没有!”曹休无奈道:“你可知一艘楼船抵得上三十匹战马,自迁都后,世子早已将水军军费扣减大半,我这里正入不敷出。” “没钱怎么办事?”夏侯楙瞪着眼,苦叹道:“我先前是有几个铜子,但叶县一把火,血本无归,丞相哪知赚钱不易呐!” 曹休一脸不信:“我听闻茂林堂日进斗金,到此危亡之际,就该倾力相助才是,子林你就不要哭穷了。” “茂林堂的钱都被世子拿走建造魏王宫了,否则……”夏侯楙看看四下,低声道:“否则关中失守,何等罪过,我岂能逃过此劫?” “可军令不可违呐!”曹休无奈一叹,写下一道军令交给夏侯楙,拍拍他的肩膀:“军中工匠,废弃武器任你调用,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夏侯楙看着手中纸条,愣了片刻气骂:“好好好,这父子二都来坑我是吧?我只是曹家女婿,可是不是曹氏之子……” …… 淮河波涛滚滚,不到半个时辰,方才厮杀的一切痕迹早已消失无踪。 刀光剑影,人命血骨,于山河之间,不过一重浊浪,一季黄叶,转瞬即逝。 江东水军大胜回寨,船上垂头丧气走下来瑟瑟发抖的魏军,他们战船倾覆,无处可逃,只能投降,如落网之鱼被捞起来,浑身湿透。 沿岸一片欢呼嬉笑之声,与曹军几次交锋,无不大败收场,让人笑江东无人,今日一战终于扬眉吐气,全军士气高涨。 水寨之中,众将再看刘琦和陆逊,无不心悦诚服,无论刘琦用人,还是陆逊调度,都恰到好处。 蒋钦今日未曾上阵,有些意犹未尽,抱拳道:“魏军苦练三年,却遭此大败,必定士气低迷,何不趁夜袭营,烧了他水寨,便可一举北上,杀到下邳。” “此计大妙,末将愿与蒋将军同去。”董袭等人纷纷请令。 刘琦言道:“曹休乃曹氏年轻一代翘楚,营中恐有防备,伯言意下如何?” 陆逊蹙眉道:“曹休虽有武略,却年轻气盛,心性不够沉稳,此战失利,营中防备必定松懈,若去劫寨亦未尝不可,可派后军接应,以防万一。” 刘琦也有些心动,若能趁胜进攻,一战毁了曹魏水军,便可突破淮河防线,分兵数路北上,就算曹操有三头六臂,也叫他顾此失彼。 便命陆逊安排劫营之事,回到行馆,见张承正整理公文书信,问道:“大都督那里可有消息?” 此番北伐中原,张昭举荐长子张承追随诸葛瑾辅佐刘琦,既为表示抗曹决心,也为历练张承,当然也有向刘琦示好之意。 张承答道:“大都督已到徐州边境,半月前有密信送至,曹操派其同窗蒋干随行相助,必有监视之意,正欲利用此人,大概还未得时机。” 刘琦眉毛一挑,轻笑道:“莫非又要让蒋干盗走一封书信?” 第502章 扳回一城 当夜三更时分,月黑风高,繁星点点,吴军船队悄然出港,有惯熟的水手驾小船带路,隐约有荧光闪烁。 蒋钦领水军进入魏军水域,远处只闻风浪之声,看不清河面上动静,一路畅行无阻进入富陵湖之北。 远远望见魏军水寨灯火通明,有士兵和船队打着火把,在岸边往来巡逻,寨中一片安静。 蒋钦看向东面水寨,一大片黑影漂浮在水面上,大船轮廓清晰可见,料想必是魏军战船所在之处,马上传令转舵,去烧毁船队,只要火起,董袭便可随后来接应。 西北风正紧,船借风势,转眼便到大船附近,吴军一声呐喊,举起火把,点燃火矢准备放箭。 “哈哈哈,江东鼠辈果然只会偷袭,某等候多时矣!” 只听一声大笑,船头上火光亮起,曹休站在高处,指着错愕的吴军厉喝道:“放箭!” 霎时间船头上乱箭齐发,拱卫在周围的楼船包抄过来,要用白天的战术将吴军围困其中。 蒋钦大惊,急忙举盾躲进船舱,传令撤退,虽然来时已有防备,但没想到伏兵竟在船上。 惨叫声中,吴军船队前后拥挤,饶是他们驾船技术娴熟,一时间也无法脱困,准备放箭的士兵掉入水中,死伤无数。 魏军楼船用铁索相连,左右包抄过来,如同渔网收拢,逼得吴军大船只能往水寨方向出逃,只有小船冒着箭雨自船缝之间逃走。 随着大船上火光亮起,魏军水寨中鼓声震天,无数船队蜂拥而出,直往湖口来堵截吴军。 富陵湖仿佛被瞬间点燃,到处都是跳跃的火焰,水波映照着火光,上下一片通红。 蒋钦驾驶小船带着残兵逃出包围圈,看到身后的火光震惊莫名,才到湖口,忽然岸边鼓声大作,两旁船队又杀出,两艘楼船各带船队,撞得东吴船只四分五裂,溃不成军。 正混战之时,淮水之上也响起鼓声,沿河火把亮起,五艘楼船快速逼近,前来接应,牛金这才带领船队撤退。 董袭赶至湖口接住蒋钦,将其接上大船,看北岸天空映红,杀声震天,惊问道:“魏军果真有埋伏?” 蒋钦苦叹道:“毁不听刘将军之言。” 董袭带船队在水上等了片刻,不见再有船队逃出,便知凶多吉少,无奈退回寨中,此一战折损近两千人,战船百余艘。 刘琦安抚众将,叹道:“曹家千里驹果然名不虚传。” 陆逊却剑眉微蹙,言道:“水上设伏,以大船围困,此计恐非曹休所出,莫非魏军中另有高人指点?” “难道是夏侯楙?”刘琦暗自吃惊,忙派人打探军情。 如果是夏侯楙倒还好办,就算他脱胎换骨,有所长进,也还在掌控之中,如果突然冒出其他能人,又是自己未知的人物,那可就麻烦了。 人对未知的东西总是充满恐惧,自从穿越来,刘琦虽自知远不如这些三国人物,但大概人物命运,性格长短都能把握,心理上处于优势。 但正所谓时势造英雄,那些未出名或未留名的未必就不是人才,可能只是机遇未到,或被其他人压制,难有发挥机会。 如今三国局势早已大变,曹军中更是人才凋零,曹丕大力提拔行伍之卒,有人趁势崛起也不无可能,这种无名之辈对刘琦来说,才是最可怕的。 …… 寒风呼啸,魏军水寨却灯火通明,一片欢呼之声,此一战重创江东水军,又让他们找回自信。 湖心之中,三十艘楼船围成一圈,将吴军困在里面,乱箭射杀,看着缓缓沉没的战船残骸,在水面上冒起一股白烟,无不拍手称快。 曹休一声令下,船上响起锁链摩擦之声,士兵们收了铁索,各自驾船归寨,不觉天色已经大亮。 回到寨中交令,曹操负手看向南方,冷笑道:“刘琦小儿,陆逊孺子,安得做孤对手?” 曹休心知夏侯楙正为钱财叫苦,为其请功道:“此战也全仗子林出力,献活连环,又打造铁链,才将吴军船队完全围困。” 这倒也不完全是恭维之词,如果没有铁链拉扯牵引,只凭士兵驾船,可能还未完全合拢,江东船队早已逃之夭夭。 曹操大笑道:“子林此计大妙,又出力出钱,功劳不小,孤将来命你掌管江南水道。” 夏侯楙脸上的怨气瞬间散去,大喜道:“多谢丞相,为国家出力,我愿粉身碎骨。” 曹操颔首道:“有此担当,不愧为将门之后,寨中其余战船连锁也要全仗子林。” “啊?是!”夏侯楙愕然,退在一旁脸又垮了下来。 寨中摆宴庆功,众将推杯换盏,唯有夏侯楙闷闷不乐,光那几艘楼船,就已将营中铁器全部用完,还有数百战船,只能从他处采购,这是要花很多钱滴! 向曹操敬酒暗示,曹操却只字不提军费之事,不由坐在一旁生闷气: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竟对老丈人莫名厌恶起来。 酒宴结束,曹休将夏侯楙请到馆舍,劝道:“如今战事不利,非止水军军费吃紧,其余各处大概也是如此,你我身为宗族子弟,就该忠心为国,不计私利,子林不必如此忧闷。” 夏侯楙不满道:“忠心?忠心能换来钱吗?” 曹休言道:“忠心虽换不来钱,然钱却可将忠心卖掉!丞相对你我如此器重,如今正是为其分忧之时,当需竭尽全力,待大业建成,必有厚报。” 夏侯楙顿足道:“可没钱,谁愿给你办事?” 曹休笑道:“子林向来生财有道,举国之中,何人置业能超过你?此事若成,你将是魏之范蠡、萧何,今荀文若不在,将来调度后方舍君其谁,还怕无钱可用?” “嗯,此言倒也有理!”夏侯楙心中暗喜,如果他能和荀彧那样掌管整个后方,日进斗金不在话下,忍着唇角的笑意,却摇头苦叹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此事难,难呐!” 告辞曹休,夏侯楙背着手来到江岸徘徊,他的家产一把火全葬在叶县,茂林堂又被曹丕掏空,朝中更无好友,思前想后,只能暂时从汉兴堂偷偷借贷。 打定主意,夏侯楙快步回营,写信命人送往许昌,找张维去办此事。 第503章 凤雏奇谋 刘琦在盱眙猜测来人身份,听得斥候消息,不由哑然失笑。 这半天工夫,设想了许多人物,却没想到是曹操亲至睢陵,这是典型的灯下黑,人在局中,便容易自迷。 其实人的很多烦恼,大多都是自找的,尤其对未知的事情,更会自行脑补,还总往不好的方向去想,搞得自己心神不宁。 人吓人,吓死人,更何况是自己吓自己? 正感叹之时,陆逊也得知消息前来商议:“将军离开寿春,曹贼又派擦红取庐江,本该趁机全力攻寿春、取合肥才是,为何也来睢陵主持水战?” 刘琦笑道:“必是曹贼担心曹休有失,亲至水寨,昨日若不是他及时传令退兵,诸位将军便可一鼓作气拿下富陵湖。” 陆逊不解道:“魏军利在陆战,不善水战,此时不攻寿春,岂不可惜?” 刘琦言道:“曹仁乃曹操心腹大将,又有司马懿为谋,吾料他临行时必有安排,或许在等曹洪得手,与庐江兵马南北呼应,夹击合肥。” “此言有理!”陆逊微微点头,问道:“庐江之事,将军有多大把握?” 刘琦言道:“孙瑜既奉孙静遗命诚心归汉,料他不敢反复,那里有庞士元为谋,以张飞之勇,可保无虞。” 陆逊点头道:“今淮南战事相持不下,庐江之变,必会改变江南局势,若能顺利接管庐江,擒拿曹洪,又断曹操一臂,将军入中原必矣!” 刘琦笑道:“伯言莫忘了关将军已兵临官渡,虎视中原,又有孔明相助,张辽能守得住许昌几时?” “关云长当世虎将,更兼卧龙为谋,龙虎风云,天下莫敌!”陆逊也明白关羽不是孙权,不禁眉宇间透出一股英气,朗声道:“将军麾下人才济济,可比光武创业,汉室再兴不远矣!” …… 庐江皖城,府衙后院里,孙瑜单设灵堂,与三弟孙皎为其父孙静守灵。 兄长孙暠起兵作乱,时孙静正在家中养老,闻讯惊怒交加,气愤身亡,孙暠也被叛军所杀,消息传到庐江,兄弟二人悲伤不已,急切间不能离任,只好另设灵堂遥祭。 众人都以为孙暠被杀,又气死孙静,孙瑜兄弟必会记恨刘琦,降曹报仇也在情理之中。 却没有人知道,报丧之人还带来孙静遗书、四弟孙奂的密信,孙静告诫二人不得降曹,孙暠也是因孙静之死心生悔意,羞惭自杀。 原来当年孙策遇害时,孙暠有意趁机自立,被虞翻等人劝住,孙静闻讯大怒,事后亲自到孙权处请罪,升任为昭义中郎将。 数年来孙静留守吴郡,训教孙暠,直到三年前回乡养老,才让孙暠出仕,哪知道本性不改,又起兵作乱,将老头子活活气死。 孙瑜二人本在庐江犹豫不决,见到孙静遗书,方知孙坚府中另有隐情,家丑不可外扬,刘琦临危受命,实乃天意,此时不助刘兴汉,更待何时? 二人遂马上与张飞联络,欲献庐江,不想庞统亲至城中,叫他假献降书,若能诱曹操到庐江,淮南战事便可一战而定。 虽然曹操未亲至,但派曹洪前来,将其拿下,也足以对魏军造成打击,将来汉室再兴,孙家这一支的功劳不小。 兄弟二人正商议之时,守军来报,曹洪领大军已过潜山,进入皖城境内。 孙瑜忙道:“快去请凤雏先生。” 不都是后堂走出来一位道士,正是庞统所扮,孙静诵经超度的道士都是左慈门徒,庞统混在其中,根本无人察觉。 孙皎急着回乡奔丧,献策道:“庐江境内群山环绕,地势复杂,曹洪已孤军深入,何不于天柱山设伏,将其消灭?” 庞统揪着胡须笑道:“曹洪已是瓮中之鳖,灭之不难!然若设伏兵,魏军困兽犹斗,将士必有伤亡,此乃下策也。吾今有上中二策,二位将军可愿听否?” 孙瑜抱拳道:“愿闻其详。” 庞统言道:“曹洪性急粗莽,二位将军若能与之继续周旋,佯装同谋,同往攻合肥,到前线时却反攻其后,此为釜底抽薪之计,乃上策。” 孙瑜微微蹙眉:“敢问中策?” 庞统道:“中策乃鸿门宴,可于城内摆下酒宴,迎接曹洪进城,将其人马一网打尽。” 兄弟二人相视一眼,心想这庞统未免他太过胆大,这不是虎口里拔牙,刀尖上跳舞? 孙皎忧心道:“若放魏军进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被其所害,岂非弄巧成拙?” 庞统轻笑道:“二位将军所言差矣!曹洪此番到庐江,既然为取江东,亦为收买人心。若不能善待二位将军,是绝江东文武,曹孟德岂会因小失大,做此不智之事?” 孙瑜蹙眉道:“素闻曹操多疑,为何此番如此托大?” 庞统言道:“中原战事吃紧,淮南又僵持不下,魏军首尾难顾,曹操看似沉稳,实则内心已乱,此番命曹洪深入敌境,乃不得已而为之。据斥候所报,曹洪一路之上也颇为谨慎,可见临行已有计划。吾料曹洪进城时必会试探,只要二位将军严词斥之,便可化险为夷。” 孙瑜沉吟片刻,言道:“上策虽好,但时日过长,难免会露出破绽,且家父尸骨未寒,我二人急于回乡服丧,不如就用中策。” 孙皎也点头道:“中策最好,擒曹洪、灭魏军只在旦夕,非是我二人无胆量,实因丧亲之痛,心神不稳,恐夜长梦多,还望先生见谅。” 庞统起身抱拳道:“二位将军能识大体,存兴汉之志,在下已感激不尽。此番又甘冒生死诱曹洪进城,便是有功于社稷,吾主必不忘二位将军之功。” 孙瑜二人起身还礼道:“孙家满门忠烈,二叔为国讨贼,尽忠职守,捐躯国难,吾等不及十一,时常怀愧,当此国家危难之际,理当挺身而出,在所不辞。” “此言壮哉!”庞统大赞,与二人重新落座,商议接待曹洪及对付魏军之事。 为防万一,暗中派人向张飞报信,请他连夜拨三千精兵到皖城,混在吴军中,务必将曹洪人马一网打尽。 第504章 鸿门宴 曹洪领兵进入庐江境内,经过夹石,守将王基迎接,要约定联络暗号。 曹洪不屑为之,此去接管庐江手到擒来,不必多此一举,就算孙瑜兄弟有什么阴谋,庐江境内并无大将,兵临城下,谁能阻挡? 自讨伐董卓起兵以来,曹洪身经百战,堂堂魏国上将,尚未入境,却与一名偏将商议退身之事,传出去岂不为天下人所笑? 兵至庐江境内,曹洪初时还保持警惕,沿途有探马细作连续传递情报,但数日来途径各县,无不殷勤接待,禀报孙瑜兄弟在皖城守灵,政事早已交付属官,遂渐生骄心。 不觉已到皖县境内,人马过天柱山,只见这里景色山清水秀,背靠潜山,前临大江,虽是隆冬之际,却烟雾缈缈,恍若仙境。 曹洪在马上喃喃道:“皖县果然人杰地灵,二乔叫丞相念念不忘,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此处必定还有佳人……” 神思飘荡之间,前方官道上尘土飞扬,一队人马来到近前,当先差役抱拳道:“皖县都尉奉孙将军之命特来迎接曹将军大驾。” 曹洪正神游陶醉,被人打断有些不满,沉声道:“为何不见孙瑜前来?” 都尉答道:“孙将军在堂守灵,不便远行,正在城下恭候。” “带路!”曹洪将马鞭一指,收敛心神向左右虎豹骑使了个眼色,到城下先擒孙瑜。 不多时来到皖城北门,果然见一将率领大小官员正在迎候,那人身穿麻孝,手捧印信,想必就是庐江太守孙瑜。 曹洪打马上前,朗声道:“孙太守弃暗投明,乃国家忠良,曹丞相已表奏天子,封将军为钱塘侯、扬州刺史,速来接令。” “多谢丞相!”孙瑜大喜,快步上前交付印信。 随从先将庐江印信接过,再取出绶印,孙瑜双手正准备接过,身后却涌出两员军兵,不由分说便将孙瑜捉拿。 城门口官员还未反应过来,虎豹骑轰然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住城门,将那些官员全部看住,吓得众人面如土色,纷纷跪地。 孙瑜挣扎大叫道:“曹将军,你这是何意?” 曹洪冷然一笑:“汝兄弟心怀不轨,欲谋害本将,这叫先下手为强。” 孙瑜大喝道:“我兄弟诚心归顺,曹将军不可愿望好人。” 曹洪冷哼道:“既是诚心,为何不见孙皎来迎?吾料城中必有伏兵。” 孙瑜怒道:“三弟正在后堂守灵,不便外出,请将军明察!” “此等雕虫小技,焉能瞒得过本将?”曹休传令人马先进城,冷笑道:“是否有埋伏,进城便知。” 待前队守住城门,命人将孙瑜及众官员看押进城中,一路之上孙瑜大骂不已,众官员战战兢兢,直喊冤枉。 来到府衙之中,只见差役们正紧张等候,大堂内已经摆好酒宴,沿途之上也没有刀兵埋伏。 曹洪面沉似水,命人押着孙瑜直奔后堂,来到偏院中,见几名道士正在诵经,一人跪在灵牌前焚香烧纸。 听到嘈杂声和孙瑜叫骂,那人转过头来,愕然道:“二哥?这是……” 曹洪收了宝剑,上前问道:“阁下便是孙皎?” 那人脸色微沉,起身大怒道:“尊驾想必便是曹洪将军?我兄弟二人诚心献城,为何恩将仇报?” 曹洪见孙皎果然在守灵,不由心中大定,埋怨曹操多此一举,害得他要在这里给人赔罪。 命人放开孙瑜,对二人深施一礼,言道:“在下深入战境,初来乍到,不得不防,方才得罪之处,还望二位见谅。” 孙瑜怒极反笑:“久闻曹丞相有容人之量,先收张绣、后纳张郃,皆受重用,我二人才甘献城,想不到却是如此下场,要杀便杀,何必惺惺作态?” 曹洪干笑道:“此并非丞相本意,是在下鲁莽,误会二位将军,我在此向二位赔罪。” 孙皎不信道:“丞相果真对我二人以诚相待?” “千真万确,本将愿用项上人头担保!”曹洪信誓旦旦,见孙瑜在一旁脸色铁青,又道:“方才得罪之处,还请将军海涵,某愿为令尊上一炷香谢罪,将军意下如何?” 孙瑜这才神色稍缓,轻叹道:“既然将军并无加害意,区区误会也算不得什么。” 曹洪咬着牙为孙静上香,言道:“方才进府,我看已经摆好酒宴,请二位将军到堂前,某当着众官员向孙将军赔罪。” 孙瑜摇头苦笑道:“家父新亡,尸骨未寒,为人子安得饮酒取乐?将军诚意在下心领,府中酒宴乃是众官员迎接诸位将军所设,诸位请便,恕我等不便陪同。” 曹洪神情讪讪,干笑道:“二位真乃忠孝之人。” 孙瑜抱拳道:“城中之事请将军尽快安排,明日我二人便要赶回家乡服丧。” 曹洪自小颐指气使,跟着曹操更是骄横惯了,哪曾如此向人低声下气过,不愿在此久留,客套两句匆匆离开后院,已是浑身冷汗。 吩咐随从暗中监视后院,只要孙瑜二人乖乖守灵,城中便安然无事,快步来到大堂,将那些官员都请进来。 曹洪示意众人落座,举杯笑道:“方才进城,是为试探孙太守降意,与诸位无关,某先罚一杯,向诸位赔罪,今日摆宴压惊,不醉不归。” 众官员这才长出一口气,纷纷向曹洪敬酒,以示忠心,片刻之后堂上气氛热闹起来,众人推杯换盏,彼此结交。 饮至傍晚,曹洪双眼迷离,已有些坐不住了,撑着桌案问身旁的郡丞:“此城中可有佳人否?” 郡丞心神领会,在耳边低声道:“皖县多出美女,早已在后堂为将军选好,此时被窝想必已经暖热了。” “哦?哈哈哈——”曹洪双目放光,拍着郡丞肩膀笑道:“知我者,明公也,庐江太守非你莫属。” 郡丞大喜,扶着曹洪起身,往后堂走去,边说道:“张飞人马就在蕲春,闻讯必会兴师前来,众将士连日奔波,该让他们好好休整,才好对敌。” “哼,张飞若来,某必擒之!”曹洪摆手大笑,遂向亲兵传令各营摆宴庆功。 不觉来到房门口,迎面一股暖风吹来,扑鼻的脂粉香味,让曹洪气血上涌,一把推开郡丞冲了进去:“美人儿,我来了!” 第505章 庐江之变 是夜魏军在皖城大宴庆功,天寒地冻,连日赶路,终于放松下来,无不酩酊大醉。 到了后半夜,皖城西门大开,数队人马进入城中,火光下一将身形高大,豹头环眼,燕颔虎须,面容与夜色融为一体,正是张飞。 傅肜上前迎接,他和王双先一步带兵混入城中,此时早已将魏军全部灌醉,联合守军重新接管城池,根本无需厮杀。 “一群酒囊饭袋。”张飞下了马,扫视睡卧一地的魏军,问道:“曹洪何在?” “曹洪此刻还在温柔乡中。”话音自后堂传来,正是庞统带着孙瑜和孙皎出迎。 张飞冷哼道:“这可真是老母猪拱圈——曹家的老毛病了。” 遂命文聘、王威二将带兵看押魏军,所得虎豹骑的装备都赏赐傅肜麾下,以为奖励。 几人来到后院,卧房外王双正带兵把守,里面正断断续续传来鼾声,张飞问道:“里面情况如何?” “刚……刚刚睡下。”昏暗的火光下,见王双神情古怪,面红耳赤。 “你小子趴墙根?”张飞环眼一瞪,走上前推开房门,正要呵斥曹洪起身,将其擒拿,却怪叫一声倒退而出,捂着眼睛摇头道:“哎呀呀,害了眼了!” “师傅……”王双就要冲过来。 “小孩子不许看!”张飞一把将其拦住,命人关上房门,吩咐道:“待曹洪醒来,再将其拿下。” 转回府衙,堂下的魏军早被抬走,孙瑜召集众官员,将庐江军政全面交接给张飞,便与孙皎收拾行装,准备天明后便乘船回吴郡。 不觉天色已经大亮,曹洪依然酣睡未醒,张飞有些急躁起来,他还急着拿曹洪印信去骗过夹石守军,偷袭魏军之后。 庞统却不慌不忙,掐着胡须笑道:“曹洪醒来,必会恼羞成怒,此一战身败名裂,恐无颜再见曹孟德矣!” “唉呀,果然酒色误事呐!”张飞想起刚才的场景,顿觉老脸一红,要是这样被人活捉,简直比杀了他还窝囊,摸着胡茬自省道:“俺今后也要在军中戒酒。” 自从庞统任军师后,刘琦特准他二人可在军中饮酒,但必须是庞统同意才能喝,以免饮酒误事。 庞统失笑道:“翼德不饮酒,难道喝杏仁茶不成?” “这倒是个好主意!”张飞眼睛一亮,忽然又颓丧叹道:“自从离开汉中后,俺喝杏仁茶便不得其味,下次见到主公,定要问问他有何秘方。” 原来张飞到江夏后,很是想念汉中的杏仁茶,遂命人准备,但不管四处购买,还是专门到汉中收集杏仁 请人制作,却始终做不出那个味道来,遗憾不已。 正商议下一步计划时,忽听门外传来大骂之声:“孙瑜狗贼,好大的胆子,曹某饶不了你们。” 只见曹洪被两名士兵架着走进大堂,衣衫不整,气冲牛斗,抬头看到张飞坐在堂上,顿时愣住了,半张着嘴巴,愕然道:“难道是做梦不成?” “曹洪,你妄想取庐江,那才是做梦!”张飞大笑,走下堂来,抱着胳膊扫视曹洪,问道:“将军腿软不?” 曹洪惊怒不已,大吼道:“腿软也不跪你这黑货。” “跪不跪俺不打紧!”张飞摸着胡茬,轻笑道:“不知曹贼得知此事,将军还能活命不?” “这……”曹洪凛然一惊,气怒交加,大叫道:“张飞,要杀便杀,何必辱人?” “俺老张从不杀手无寸铁之人,”张飞摇头道:“放你走恐怕也无颜回徐州,洛阳汉兴坛尚有你一席之地,俺老丈人正闲闷得慌,你去陪他可好?” “哼!”曹洪脸色铁青,此次虽说是中张飞之计,但也是自己饮酒误事在先,回去就算能活命,也必会被免职,为人所笑,还真不如躲到洛阳去清净。 想了一阵咬牙道:“叫我去洛阳也未尝不可,但需答应我一条件。” 张飞点头道|:“但讲无妨。” 曹洪言道:“某要坐马车前往,后院那几个妞随我同行。” “这……”张飞环眼瞪大,怒其不争:“好个曹洪,俺念在你当年讨董出力的份上,敬你是英雄,才送往洛阳,想不到你竟是如此好色无耻之徒。” 曹洪惨然一笑,事已至此,干脆破罐子破摔,斜睥着张飞道:“老子打了半辈子仗,还不能享受享受了?” 张飞正要怒骂,却见庞统在一旁言道:“将军要用香车美女,倒也未尝不可,不过这车马费可要自理。” “区区钱财算得了什么?”曹洪财大气粗,将手一挥:“那几名女子是哪户人家,一并买了做侍婢。” 庞统摇头叹道:“就怕将军买不起呐。” “嘿嘿,笑话!”曹洪傲然一笑,不屑道:“老子就不信,这天下还有钱买不到的女人。” 庞统介绍道:“那可是水云坊的头牌,训练多年,有一人更来自海外贵霜国,身价至少在二十万以上……” “好好好,原来是水云坊,你们早在算计我是吧?”曹洪气得牙根痒痒,水云坊的大名他可是如雷贯耳,夏侯楙不止一次提起,没想到自己也栽了。 “将军素来怜香惜玉,在下略有耳闻,故有此安排!”庞统淡淡一笑,斜眼缓缓说道:“但将军到了洛阳,若无亲兵侍女,便只有军兵招呼了。” 曹洪想起昨夜一幕幕销魂情景,顿觉心跳加速,醉酒之中迷迷糊糊还未真切享受,终究还是割舍不下。 再想到去了洛阳,被软禁起来,每日都面对五大三粗的壮汉,那还了得?终于咬牙道:“我全都要!” “口气倒不小,你现在不过阶下之囚,钱从哪里出?”张飞一脸鄙夷,冷嗤道:“俺老张做买卖,可概不赊账!” “休要欺人太甚!”曹洪涨红脸,怒道:“我将谯郡田产地契全都押给你,够不够?” 张飞正一脸嫌弃,庞统却赶忙说道:“口说无凭,立字为据,将军这边请。” 遂命人准备纸墨,请曹洪写下字据,按上手印,又取下随身玉佩为信物,若半年内无法付讫欠款,便以田产抵押。 曹洪正在气头之上,一怒之下写了契约,待看到庞统小心翼翼将书收入怀中,一脸喜悦之色,顿觉不妙:“我是不是又被你这个丑货算计了?” 第506章 膏粱子弟 庞统不以为意,笑道:“吾虽貌丑,心地却善,将军不必多疑。” 曹洪此时身不由己,心想那些田产都在魏国境内,又有家将看护,他庞统也占不去,不愿在此难堪,起身道:“我要回去睡个回笼觉。” 张飞嫌弃地摆摆手,等曹洪走后,不解道:“这地契田产都在谯郡,我们鞭长莫及,要他何用?” 庞统言道:“留在此处虽无大用,但派人送给主公,或能派上用场。” 张飞叮嘱道:“顺便问问杏仁茶的配方。” 庞统马上派人向刘琦报信,张飞则封锁皖县消息,命士兵换上魏军铠甲旗号,暂时按兵不动,等待时机进攻徐州。 …… 此时淮南战事已有变化,黄盖趁刘琦不在寿春,与江东旧将合计,私自出兵攻打曹仁大营,又中司马懿之计,大败回城,曹仁领兵围攻寿春。 消息传至睢陵,曹操大笑不已,这些江东老将果然不服刘琦,如此一来必定将帅不和,要是刘琦处理不慎,甚至可能死于兵变。 正与众将摆宴庆功,忽然许昌传来急报,张辽兵败被擒,许昌、官渡失守,荆州兵正分两路进攻中原。 曹休等人无不大惊,唯独曹操微微一顿,旋即仰天大笑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曹休言道:“关云长勇冠华夏,恐张将军果真不敌,中原危矣。” 曹操轻轻放下酒杯,抚须笑道:“文远虽武艺略逊云长,但统兵更胜一筹,有子丹率鲜卑骑兵支援,以许昌坚固,安得速败?” 曹休言道:“关羽有诸葛亮辅佐,此人诡计多端,难免为其所算。” “文远纵然兵败,也绝不会被擒,此必是刘琦小儿见战事不利,故意散布谣言,乱我军心!”曹操冷然一笑,举杯道:“诸位勿虑,继续饮宴!” 见众将重振士气,曹操忽然诗兴大发,正准备吟诗一首,却见一人大哭而进,跪地道:“丞相,你要为我做主啊!” “子林,成何体统?”曹操刚要起身,被夏侯楙打断,怒道:“孤平日里如何教导尔等,怎得如此失态?” 夏侯楙双目发红,垂泪道:“丞相,大事不好……” “放肆!”曹操拍案沉喝道:“孤将定淮南,有何大事?为将者当遇事沉稳,如此慌张失态,焉能担当大任?枉你苦读兵法,随孤历练,却毫无长进,岂有此理!” 夏侯楙还待张口,曹操以为他是来要军费打造连环,挥袖道:“退出整冠再来。” 夏侯楙无奈,只好退到门外,擦了泪水,整理衣冠,迈步早走进大堂,抱拳道:“丞相,属下有要事禀告。” “呵呵,这才像我夏侯子弟嘛!”曹操满意而笑,抚须环顾左右,趁机教训众人道:“尔等在军中,无论任何消息,切记不可自乱阵脚,方能从容决策!孤自起义兵讨董卓以来,除吕布、灭袁绍,多少次反败为胜,全仗临危不惧,刀悬于头顶而心如止水,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如此方能成大事也!” “丞相神武决断,战无不胜,攻无不取,乃吾等楷模!”众人齐声称赞。 曹操仰天大笑,这才对一脸愁容的夏侯楙言道:“子林有何事禀告?” 夏侯楙上前两步,急道:“丞相,许昌丢了!” “一派胡言!”曹操大怒道:“此乃谣言,汝亦不辨真假乎?” 夏侯楙跺脚道:“此事千真万确,我府中管家张维刚刚逃至军中,亲眼所见,他被满宠老贼诬害,打得遍体鳞伤……” 还未说完,曹操便脸色大变,手中酒杯掉在地上,喃喃道:“许昌……果真丢了?” 曹纯抱拳道:“丞相,看来许昌消息并非谣言。” 曹操浑身一震,眼神变得有些空洞,忽然觉得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众将大惊,急忙传医者救治,夏侯楙愕然站在那里,心想不过是我的家奴被打,只想出口恶气而已,丞相何至于如此动怒? 不多时曹操悠悠醒转,大哭道:“云长、云长……云长误我!” 曹纯言道:“今许昌失守,中原震动,恐人心不稳,丞相当速回兖州主持大事。” “孤此时若去,淮南战事前功尽弃矣!”曹操收敛心神,言道:“刘琦就在淮南,与江东诸将不和,若能将其困死于此,方可扭转局势。” 曹纯急道:“今张将军被擒,关羽挥师东进,中原震怖,何人能挡其锋锐?” 曹操道:“速调元让回兖州,加封河南大都督,统御众将,命司马懿为军师,部署防线,待孤破淮南,除掉刘琦,再北上支援未迟。” 曹休闻言忙提醒道:“周瑜降意未明,夏侯将军守泰山正欲取青州,如何能调走?” 曹操叹道:“周公瑾尚在路途之中,此时不可贸然向青州发兵,可调臧霸回泰山,以防万一。” 曹休忧心道:“江东水军防备森严,今两军相持不下,恐一时难分胜负。” “扶我起来!”曹操强打精神,起身来到案前,指着地图言道:“黄盖出兵受挫,江东内部必定不和,不久必有变故。子廉兵进庐江,至今未有消息,想必一切顺利,只待庐江兵出,淮南大乱,江东人心各异,刘琦小儿九死一生。” “丞相高见!”曹休恍然大悟,“天下之患,今只在刘琦身上,吾等定誓灭此贼。” 曹操马上命曹纯传令,调夏侯惇、司马懿赶回中原,继续打探许昌消息,派人催曹洪尽快出兵,早定淮南。 夏侯楙傻站在堂下,等众将各去忙碌,才上前告状道:“丞相,那满伯宁无故到我府上拿人,施以酷刑,这分明是不将我放在眼里,此人实在……” 曹操深知满宠是个酷吏,有时候矫枉过正,但此时心绪烦乱,不悦道:“许昌已失,汝还为此等事喋喋不休?” “小婿并非此意!”夏侯楙忙解释道:“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满宠如此嚣张,不给我面子,也就是不给丞相面子,岂能轻饶了他?” 曹操大怒道:“国家危难,正是用人之际,汝分不清家奴与能吏孰轻孰重乎?” “小婿不敢!”夏侯楙低头暗自咬牙,心想建功立业就为高官显贵,让人敬畏,如今却被一个县令欺负,曹家和夏侯家的面子就不重要了? 第507章 破釜沉舟 曹操深吸一口气,也知道夏侯楙筹钱不易,耐心言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汝也历经数战,怎得还是一副膏粱子弟之气?” 夏侯楙心下一凛,抱拳道:“小婿知错了。” 曹操又道:“孤即日便回寿春,水寨不容有失,限你一月内打造连环,你可能做到?” “保证完成任务!”夏侯楙心下惊慌,辞别曹操回到馆舍,将刚才之事说了一遍,脸色难看至极。 张维浑身带伤,脸上数处鞭痕,腿瘸手肿,叹道:“军中战事极多,将军还为小人出头,实在不值得。” 夏侯楙咬牙道:“先生放心,我迟早叫满宠跪在脚下,任你处置。” 张维抱拳道:“在下落魄半生,当年蒙公子不弃,已是感激不尽,何求其他?” “此非你一人之事!”夏侯楙拉着张维坐下,安慰道:“先生如今虽是管家身份,却是我的门客,某从未将你当做下人看待。本该送先生回去养伤,但眼下却有一事,不得不请君为我分忧。” 张维大受感动,点头道:“区区小伤何足挂齿?将军尽管吩咐,在下万死不辞。” 夏侯楙低声问道:“汉兴堂——先生可有门路?” “啊?”张维大惊,忙发誓道:“将军明察,在下与荆州上下早已断绝往来,那满宠分明是诬陷……” “我非为怀疑先生!”夏侯楙拦住张维,解释道:“眼下军中缺少经费,丞相却要我打造连环战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呐!我本写信送往许昌,要先生周旋此事,谁知……唉!” 张维吃了一惊:“将军是要向汉兴堂借贷?” “不错!”夏侯楙无奈叹道:“丞相限期一月完成,五百万钱,也只有汉兴堂即取即用,待此间事了,我收回茂林堂营生,明年到塞外收一批药材兽皮,一月便可还清。” 张维一脸为难,苦笑道:“向汉兴堂借贷,打造武器对付刘琦,这恐怕……” “所以此事才要你出面,要暗中去办!”夏侯楙言道:“断不可叫他们知道这钱的用处,否则军令如山,限期一到,吾命休矣!” 张维言道:“在下与将军休戚与共,自会全力去办,不知将军要用何物抵押?” “我现在当真是一无所有了!”夏侯楙苦涩一笑。 想当年他在叶县时,身价十几亿,何等风光,如今却要为区区数百万钱犯难,竟莫名心酸,一咬牙从怀中拿出地契:“这是我家的祖宅地契,加上丞相所赠,足有千亩,且先抵押了吧。” 张维郑重接过,言道:“若往荆州借贷,恐远水救不了近火,往返至少也要一月,汉兴堂在江东也有产业,在下这就渡河南下。” 夏侯楙蹙眉道:“淮南被吴军占去,江东钱财,如何运到徐州?” 张维答道:“将军方才说曹洪将军已取了庐江,钱财可自水路运至庐江,半月足矣!” 夏侯楙无奈道:“还剩半月,勉强够用,我只好先借用家父之名,着人赊欠物资。” “事不宜迟,在下立刻就走!”张维不敢耽搁,匆匆喝了几口茶,便告辞而去。 看张维一瘸一拐走出门去,夏侯楙大感欣慰,想自己夫妻不和,兄弟反目,这个张维却忠心耿耿,竟有些眼眸湿润,欣慰笑道:“这些年起起落落,风云变幻,唯有当年收下张维,是我最正确的选择。” …… 盱眙水寨中,刘琦也与陆逊等人庆贺,许昌消息送至,对江东文武来说,无异于打了一针强心剂。 如果先前还有人对刘琦心存抵触,只是碍于黄盖的面子和威望,随大流观望,此时也决定诚心归顺。 再愚蠢的人,也能看出当下的局势,再不跟着刘琦兴汉建功,黄花菜都凉了。 庆功之时,刘琦却叹道:“本待要黄老将军出兵,故作不和诈骗曹贼,不想二叔和孔明如此迅速,竟一举破了许昌,擒了张辽,恐曹孟德要退回兖州去了!” 周泰笑道:“曹贼退兵,岂不更好?我等水陆并进,杀进徐州,叫他首尾难顾,中原一战可定矣!” 陆逊却道:“曹操未必退回中原,今将军在淮南,又传出将帅不和之事,曹洪已进庐江,取淮南指日可待,操欲力挽狂澜,唯有决战淮南,挫败将军,此破釜沉舟之计也!” “伯言此言有理,曹贼若退,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刘琦猛然明白,笑道:“我等在淮南部署许久,曹贼又何尝不是如此?都不愿甘心放弃呢!” 正准备派人打探曹操动静,陈到进来禀告,有渔民求见,传令将其带进来,见他满身伤痕,似乎有些眼熟。 张维进门便跪倒在地:“属下张维,见过主公。” “你是张维?”刘琦大惊,赶忙上前将其亲手扶起,上下打量,几乎面目全非,问道:“究竟发生何事?” 张维便将满宠怀疑他,严刑拷打之事简单说了一遍,本待在许昌养伤,但刘晔却让他带伤来见夏侯楙,本打算借此离间魏国君臣,没想到却被夏侯楙派来办事。 “若大汉臣民皆如先生忠烈,何至于此?”刘琦慨然一叹,拉着张维入座,询问魏营水军之事。 江东众将听罢又是吃惊,又觉得好笑,想不到夏侯楙的心腹竟是荆州细作,怪不得老吃败仗,但又对夏侯楙借钱一事,哭笑不得。 天下谁不知汉兴堂虽说是习氏产业,其实由刘琦夫人习萱掌管,向它借钱来对付刘琦,简直闻所未闻。 刘琦听罢笑道:“如此看来,魏军钱粮吃紧,已是外强中干了。” 张维将地契拿出来,问道:“这借钱之事?” 刘琦很自然地将地契收入袖中,吩咐道:“你先回合肥养伤,等我消息行事即可。” 陆逊言道:“曹贼果然不肯就此放弃,回寿春必是等候庐江消息,正好依计行事。” 刘琦示意众人退下,只留陆逊、周泰二人,商议道:“只寿春兵变,曹贼必会起疑,水军中也该有人响应,周将军曾拼死救过孙权,趁机起兵正在情理之中,你可敢去魏营诈降曹休?” 周泰傲然道:“区区魏营,某视之如淮河草淀耳,将军尽管吩咐。” 刘琦大喜,三人商议计策,提拔陆逊为辅国将军、平北都督,统领江东水军,随后也赶往寿春去了。 第508章 苦肉计 建安二十年春正月,刘琦回到寿春,虽是年关,却无半分喜庆之色。 黄盖趁机出兵,中司马懿之计败退,魏军趁势进兵,反攻寿春,兵临城下,杀气腾腾。 这已是孙曹第三次寿春之战,两次重挫失利,令江东守军十分紧张,加上战事不利,城内死气沉沉,鲁肃自合肥赶至前线安抚军心。 刘琦径入城内,鲁肃先将他接入后堂,密禀道:“此次出兵挫败,魏兵并未赶尽杀绝,果然混进许多魏军细作,已派人严密监视,不知水寨情况如何?” 刘琦言道:“吾已提拔陆逊为水军都督,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鲁肃微微一怔,点头道:“将军言之有理,果然需待东风。” 刘琦问道:“黄老将军那里,可都准备好了?” 鲁肃抚须叹道:“老将军年事已高,恐怕……为何不选年轻武将?” 刘琦无奈道:“江东诸将,唯黄公覆威望最高,惩处他难取信于人,这也是老将军执意请求。” 鲁肃慨然道:“老将军真江东英豪,不输赵廉颇矣!” 刘琦言道:“明日事发,恐军心不稳,还要先生多多周旋,以免弄巧成拙。” 鲁肃点头道:“这条计若成,将曹操瞒过,一举杀进徐州,则江东无患矣。黄公覆老当益壮,此战必将名垂青史,比之披坚执锐,浴血冲杀,如何不值得?” 刘琦心中却暗笑,如今这个局势,黄盖挨一顿打,可比赤壁之战的作用小多了,不过淮南战事从此转折,中兴汉室,后人对黄盖的评价也绝不会低。 次日,刘琦召集众将升帐,询问出兵之事,众将无不默然,低头不应。 刘琦冷笑道:“素闻江东多俊杰,古有项重瞳,今有孙伯符,皆为英雄,到尔等皆畏首畏尾,无有担当,可见淮南屡战屡败。” 此言一出,满堂震惊,众将怒目看向刘琦,若不是照顾黄盖的面子,就要与刘琦拔刀相向。 刘琦身后,左赵云、右陈到,二人面色古井不波,冷然看着江东众将。 黄盖奋然出列,抱拳道:“将军不必动问,出兵乃黄某一力主张。” 刘琦冷哼道:“吾往水寨巡视,曾再三交代,未得将令不得私自出兵,老将军为何要违令行事?” 黄盖冷笑道:“刘将军自到淮南,巡视各营,伺机出战,不过是为出风头、收人心,却反叫我等固守,岂不叫曹贼笑我江东无人?” “放肆!”刘琦拍案道:“吾受吴侯之托掌管江东,汝为老将,本该以身作则,竟如此意气行事,欲试吾军法不严乎?” 黄盖大笑道:“吾自随破虏将军,纵横东南,已历三世,何用你来教我做事?” 刘琦拍案而起,沉喝道:“黄公覆,休要倚老卖老,此次出兵不利,挫我军威,你又作何解释?” 黄盖瞪着刘琦,抚须道:“刘将军去盱眙,以我江东水军之锐,却不敌曹休,又怎么说?” “大胆!”刘琦勃然大怒,指着黄盖厉喝道:“吾受吴侯之托代掌,督兵合力兴汉,汝安敢坏我军法?不斩尔老头不足以立威,来人——将黄盖斩首示众,以正军法!” “诺!”堂下两旁,涌上来四名亲兵,都是白毦兵,不由分说便将黄盖压住。 “住手!”韩当等人大惊,纷纷上前阻拦,双方推搡在一起。 仓啷一声清响,堂上寒光乍现,刘琦一手提着孙权宝剑,一手举着吴侯印绶,大声道:“有吴侯信物在此,胆敢有违令者,斩!” 赵云和陈到上前一步,怒瞪着江东众将,手按剑柄,就要大动干戈。 朱桓见势不妙,忙求情道:“刘将军息怒,公覆乃江东旧臣,不可杀他,还请宽恕。” 刘琦冷声道:“将令以下,谁敢乱我法度?将朱桓轰了出去——” 陈到跨步上前,抓住朱桓胳膊,便将他推搡出门,韩当等将无不作色,指着刘琦就要发难。 刘琦举剑斩下桌案一角,沉声道:“再敢有求情者,与此案同!” “吾剑未尝不利!”堂下一人拔剑站出来,正是少年凌统,咬牙看着刘琦:“不放黄老将军,某叫你血溅三尺。” 刘琦双目微凛,沉声道:“子龙何在?” 赵云自堂上一跃而下,只听一阵龙吟,寒光暴起,拔剑冲着凌统便刺了过去。 凌统虽年轻气盛,但也只想威胁刘琦,并不敢真的动手,看到赵云一剑刺来急忙闪避,加之他的武艺比起赵云还差了一截,两三合便被夺了宝剑,也被推出府衙之外。 转眼两名武将被轰出来,府外的军兵官吏无不震惊,大门口人头攒动,连百姓都凑上来看热闹。 韩当脸色铁青,握着宝剑的手指节发白,良久才深吸一口气,看向鲁肃:“都督……” 鲁肃抱拳道:“黄盖固然违反军令,然实为早日破曹,为将军分忧尔!自古胜负乃兵家常事,此时若斩大将,于军不利,反叫曹贼窃喜。望将军暂且宽恕,权且记罪,待破曹之后,禀报吴侯处置未迟。” 韩当等人忍着怒气,苦苦求情,不说黄盖平日在军中的威望,就是刘琦之举,也让他们有兔死狐悲之感,今日让他借刀杀人得逞,下一个可能就轮到自己。 刘琦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若不看鲁子敬面子,今日难饶此老贼!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拖出去责打一百脊杖,以儆效尤。” 韩当大惊道:“刘将军不可,黄将军年老气衰,一百杖如何承受得起?” “尔等休要得寸进尺!”刘琦气得额头上青筋直冒,“此乃吴侯将令,谁敢抗命?” 韩当一咬牙,拉着众将又跪地告免。 鲁肃也看不下去,又向刘琦求情道:“将军若惩处黄公覆,需另拜大将,何妨免其官职抵罪?” 刘琦指着黄盖冷声道:“老匹夫,吾在南阳时,数万人便可破曹贼三十万大军,全仗军纪严明。汝敢乱我法度?且寄下五十棍,再有违反,二罪俱罚。” 黄盖被推出门,怒笑道:“刘琦小儿,要杀便杀,何必惺惺作态?似你这等无知孺子,妄图灭曹兴汉,哈哈哈——” “老贼,我誓杀汝!”刘琦一脚踹翻案桌,提剑就要来杀黄盖,鲁肃等人急忙拦住。 第509章 杀鸡儆猴 黄盖被推出府门,在大街上行刑,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官兵百姓无不掩目。 刘琦听着外面不时传来的啪啪声,还有黄盖不断地闷哼,暗自咬牙,他虽不如周瑜那般亲近黄盖,但无辜打一位七八十的老人家,还是于心不忍。 “诸位听令!”刘琦不愿听外面的动静,呵斥众将,沉声道:“兵法有云,令行禁止,方可三军用命。黄盖仗着资历乱我法度,若长此下去,焉能破曹?吾决意拜赵云为征北将军、陈到为右护军,吕范为左护军,统领各营,严正军法,再有违令者军法无情,定斩不饶!” 韩当气得双目赤红,怒声道:“我等自从孙将军平定江南,经数百战;众将或从讨逆将军,或从吴侯,无不披坚执锐,出生入死,才有这江东基业。汝不过孙家女婿,代掌军权,有何权力夺我等兵权,欲喧宾夺主不成?” 陈武、全琮等将无不响应,纷纷大叫道:“韩将军所言极是,汝有何权力夺我等兵权?” 刘琦大喝道:“吾正是不忍孙氏基业就此葬送,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想我初到淮南时,军政一概不做过问,借由尔等裁决,不想却又败于曹军,莫非又要让合肥、寿春之战再次上演?” 韩当等人无不大怒,个个面色涨红,咬牙切齿,却又说不出话来,尤其合肥之战,众将都曾参与,那一战成为天下笑谈,平生之耻,根本无法反驳。 刘琦冷声道:“吾受吴侯托以重任,此番与曹贼决一死战,中原战事已有眉目,此正当东西并进之时,赵子龙常胜将军,多次大破曹军,诸位有何不服?” 韩当冷笑道:“将军好大的口气,难道要靠赵云一人破敌不成?” 刘琦言道:“联盟破曹,乃吾与吴侯共同决策,当与诸将齐心协力,此乃江东人马一雪前耻之机。若诸位不出力,自可坚守勿战,关将军挥师东进,届时江东上下恐怕真要贻笑万年矣!” 众将脸色难看,只听门外一人大声道:“刘将军真当江东无人乎?若拜赵子龙为将,明日便出兵与曹军作战,我等各出一支人马,看看孰高孰低!” 众人扭头看去,却是被赵云轰出去的凌统转回来,向刘琦抱拳道:“对盟友动手不算本事,阵前斩将杀敌,再分高低。” “壮哉!”刘琦大赞道:“如此方为江东男儿,有霸王之气度。” 遂缓缓扫视众将,问道:“诸位意下如何?” 韩当咬牙抱拳道:“一言为定!” 刘琦便传令拜赵云为大将,韩当为副将,各守营寨,牢把城池,没有将令不许妄动,再有违令者杀无赦。 此时府外行刑完毕,黄盖被打的昏死过去,抬回馆驿,众将关心他伤势,愤愤而去。 鲁肃叹道:“可怜黄老将军一生征战,到头来又受此苦刑,就怕年事已高,从此落下病根,叫人于心何忍?” 刘琦安慰道:“子敬不必忧心,行刑之人自有手段,别看老将军皮开肉绽,实则未曾伤到筋骨,不过皮肉伤而已。” 鲁肃这才松了口气,抚须道:“今日场面细作必会报知曹操,但此贼生性多疑,不知能否瞒得过他。” 刘琦笑道:“若司马懿还在营中,或许能识破,其余曹营诸人,断难看破此计,先生还要尽快安抚众将才是!” 鲁肃辞别刘琦,随后也来探望黄盖,众将都围在床边,看背上尽是血痕,有人忍不住落泪,大骂刘琦欺人太甚。 看到鲁肃进来,韩当等人脸色阴沉,冷哼一声各自离去,今日鲁肃没有拦住刘琦,在他们看来就是故意让武将难堪,助刘琦立威。 不多时医者擦完药水,鲁肃见黄盖脸色蜡黄,满头大汗,叹道:“老将军受苦了。” 黄盖强笑道:“为江东基业,多少男儿血染疆场,尸骨无存,区区皮肉之伤,何足道哉?某受吴侯二世厚恩,仲谋又……,此番进入中原,乃伯符遗愿耳,若能再回洛阳,为二位将军博取功名,我就是再挨一顿打,也是值得。” “将军乃真英雄也!”鲁肃也明白黄盖这些最早跟着孙坚的老将都是高古之人,与孙坚相似,非止为私心霸业,还有忧国忧民的胸襟,可称得上是国士。 黄盖言道:“降书我早已写好,此人需心腹之人,又能言善辩者方可担任,不知要派何人送去?” 鲁肃言道:“老将军不必忧心,已选阚泽为使者,他与仲谋交情匪浅,此去必能说动曹贼。” 黄盖点头道:“阚德润素有忠义之心,吾心安矣!” 鲁肃笑道:“老将军只管放心养伤,待此计大成,还要老将军领兵杀敌,扬我江东之威!” 黄盖忍不住大笑,扯动伤口又倒吸冷气,鲁肃叮嘱他好好养伤,告辞又往军营赶来,生怕有人心中不服,暗中闹事,那可叫弄巧成拙了。 不觉已是傍晚时分,尚未到营门,便被一名军兵拦住,请到韩当住处。 见礼后鲁肃言道:“明日便要与魏军决战,将军为何不去营中激励三军?” “哼!”韩当冷哼一声,盯着鲁肃问道:“日刘琦怒责公覆,实则是杀鸡儆猴,分明是叫我等难堪,先生虽然求情,却为何不与我等一起阻拦?” 鲁肃叹道:“大敌当前,将帅不和实为大忌,今日若皆与刘琦相对,恐军中大乱,淮南又为曹贼趁机所得矣!” 韩当大怒,拍案喝道:“没有刘琦,吾等便不能抗曹么?” 鲁肃苦笑道:“曹贼诡诈,颇能用计,吾观江东非公瑾不能与之敌对。若刘琦就此拂袖而去,江东必乱,韩将军乃江东故臣,还望以大局为重。” 韩当咬牙道:“我若再以大局为重,江东必为刘琦所得矣!我不管先生与公覆在甘露寺有何见闻,绝不能叫刘琦鸠占鹊巢,否则将来到泉下,有何颜面去见二位先主?” 鲁肃想不到韩当白日竟是虚与委蛇,大惊道:“将军意欲何为?” 韩当手按剑柄,沉声道:“刘琦小儿欺我江东无人,某决意联合众将,今夜起事,先灭刘琦,为公覆雪耻,为吴侯伸冤!” 第510章 比拼演技 鲁肃忙拦住韩当,屏退左右,密议道:“此乃苦肉之计,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韩将军万不可坏了大计。” “这世上还有人愿意挨打?”韩当大怒,提起沙包大的拳头朝着鲁肃:“先生让我打一拳试试?” 鲁肃见韩当不信,无奈道:“将军若不肯信,随我再去探望黄老将军,自见分晓。” 韩当怒气冲冲,二人再次来到黄盖住处,此时已是掌灯时分,院中只有心腹看守,房里亮着灯光,却是阚泽正与黄盖商议计策。 见鲁肃带着韩当进来,阚泽忙收了书信,先行告辞而去,黄盖趴在床上又一脸痛苦,呼痛不已。 鲁肃无奈道:“韩将军气恼不过,要起兵作乱,公覆还是将实情与他说了吧!” “万万使不得!”黄盖从卧榻上惊坐而起,抱拳道:“义公万不可冲动,此乃某苦肉之计也!” “果然是计?”韩当惊诧,旋即不悦道:“想当年某追随孙将军,不比黄将军晚多少,出生入死数十年,诸位密议此事,竟要瞒我,莫非信不过韩当?” 鲁肃无奈道:“黄将军所言极是,而且此事关乎江安危,中原得失,汉室兴亡,越少人知晓越好,若是走漏消息,前功尽弃矣!” 韩当急道:“韩某当年不过辽东一奴隶,若非偶遇孙将军,得其提携,安得有今日?某受吴侯三世厚恩,从征伐四方,岂能做出背主之事?” “义公此言差矣!”黄盖言道:“吾岂不知将军忠义?只是你为人耿直,心急气躁,若知道此事,今日行刑恐要露出破绽。” 鲁肃也点头道:“韩将军若知此计,今日恐不会与众将反对刘琦,乃至要起兵作乱。” “如此说来,你们是看我不会演戏咯?”韩当明白过来,向二人抱拳道:“好好好,韩某今天就让二位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演技。” 说罢拂袖而去,鲁肃放心不下,又一路小跑追到军营,见韩当已召集众将商议,个个摩拳擦掌。 陈武怒道:“刘琦欺人太甚,分明不将我等看在眼里!一个外来女婿,竟敢喧宾夺主,不如现在杀到府中,我倒要看看,赵子龙有三头六臂不成。” 韩当拦住众人,劝道:“此时若反,黄老将军一顿打白挨不说,恐魏军趁虚而入,江东危矣!吴侯正在江东苦盼捷报,我等不可自乱阵脚,叫主公失望。” 全琮还算沉稳,蹙眉道:“韩将军言虽有理,但这口恶气难以下咽,我等为江东立下汗马功劳,不能为黄老将军免罪也就罢了,又位于刘琦、赵云等人之下,简直奇耻大辱,必为人所笑。” 陈武点头道:“此言极是,堂堂江东大将,却为区区孺子欺弄!此事传出去,满营将士怎么看?江东父老怎么看?吴侯怎么看?魏国上下又怎么看?今后还怎么统兵作战,活在世上还有何颜面?” “诸位稍安毋躁!”韩当双手虚抬,示意众人冷静,言道:“若此时自相残杀,我等必会贻笑千年,可先为江东人马挣回颜面,再来找刘琦算账不迟。” 陈武忙问道:“韩将军有何高见?” 韩当冷笑道:“刘琦今日笑我江东无人,不能胜曹军,明日出战时,诸位多用命厮杀,超过赵云、陈到,叫他知道我等实力,回营时当众羞辱于他,岂不妙哉?” “此计大妙!”众将无不欣喜,纷纷点头,这的确是挽回颜面的最好办法,还能嘲笑刘琦,想想就解气。 韩当遂安排众将各回营寨激励三军,明日务必多杀敌破阵,盖过赵云风头,以显江东兵马雄威。 鲁肃在营门口看了半晌,喃喃道:“想不到啊想不到,韩当这浓眉大眼的家伙,竟也会使诈。” 次日一早,刘琦升帐,要出城与魏军厮杀,命陈到为先锋大将,陈武等江东武将纷纷请令争抢,双方争执不下。 凌统冷笑道:“刘将军昨日力惩黄老将军,法令何等森严,今日却如此任人唯亲,如何能够服众?” 刘琦言道:“既如此,就任左右先锋,陈到、凌统各领一军,开路迎敌。” 双方这才不再争执,各去准备,凌统和陈到各率领三千精骑出发,直奔八公山而来。 魏军细作早已探知消息,曹操闻报大笑道:“此必是刘琦惩处黄盖,江东众将不满,不得已出城交锋,免得城内自家争斗。” 曹仁道:“刘琦派左右先锋来,将其一方击败,回城自乱。” 曹操深以为然,命曹仁亲自领兵迎敌,最好能斩江东武将,激化矛盾,刘琦无法统御诸将,淮南唾手可得。 两军来至山下,各自摆开阵势,曹仁打量联军,陈到他曾有过数面之缘,见另外一员小将领兵,心中暗喜,若斩此小将,吴兵必乱。 正观察之时,那小将提枪纵马,上前厉喝道:“曹贼欺君罔上,妄图篡位,尔等助纣为虐,竟敢犯我疆境,速来受死。” 曹仁冷哼道:“小娃娃好大的口气,报上名来!” “某乃江东凌统是也,特来取你老贼人头!” 曹仁见凌统如此嚣张,不禁大怒,就要出战,却见旁边一将抱拳道:“杀鸡焉用牛刀?区区无名小将,不必都督亲自动手,交给末将便是。” 曹仁回头看去,正是副将淳于导,他兄弟三人是自己在徐州招募的大将,力大无穷,弓马娴熟,这几年镇守寿春,全仗三人出力,遂命淳于导出战。 淳于导刚出阵,凌统便大喝道:“某今日要杀曹仁,与你无关,休要逞能。” “江东鼠辈好大的口气!”淳于导勃然大怒,拍马上前,低吼道:“吃我一刀!” “哼,不自量力!”凌统本就精通武艺,合肥之战受辱后更是勤加训练,遍访名师,又大有长进。 见对方挥刀冲来,双目微凛,抬手舞出一个枪花,直刺向敌将胸前。 二马交错,只见噗通一声,淳于导便自马上坠落,壮硕的身躯像麻袋一般弹跳着,在沙尘中翻滚,大刀飞出老远。 第511章 少年英雄 一个照面,凌统便枪挑魏将,鼓手甚至还未进入节奏,提着鼓槌愣在当场。 撇嘴看着地上的尸体,凌统举枪傲然喝道:“还有谁?” “狗贼,还我大哥命来!”曹仁身旁,另一员武将愤怒而出,嘶吼着手持大刀冲了上来,正是老二淳于安。 “哈哈哈,今日叫尔等知道江东豪杰!”凌统放声大笑,手下却丝毫不慢,举起长枪双臂发力,此次要硬接这一刀。 只听一声巨响,淳于安大刀便被荡开,两马交错间,反手一枪顺势刺向对方的腰腹。 淳于导急忙横刀招架,没想到这少年不但力气大,震得他双臂发麻,招式也十分灵活,虽然报仇心切,此时也冷静下来,圈马与之厮杀。 凌统的枪法以沉稳狠辣为主,大有当年小霸王孙策的气势,原来他的武艺正是从孙权密授的一本枪谱上学来,虽然没有明说,但凌统却猜到这很可能便是孙策的招式。 当年逍遥津一战,吴军大败,孙权几乎被张辽所杀,凌统冒死断后,身受重伤,孙权见他是可造之才,赏赐秘籍一部,欲培养为江东大将。 二人交战不到十合,淳于安便有些力不从心,老三淳于普见势不妙,来不及请令便催马上前助战。 陈到在一旁观战多时,他虽不愿与一名小将争功,但凌统一人出风头,回去难免为江东诸将所笑,遂拍马出阵,沉喝道:“休得欺人太甚!” “滚开!”淳于普被陈到拦住,勃然大怒,提刀便斩了过去。 “小心!”曹仁忙出声提醒,对身旁骑兵都尉韩明吩咐道:“韩将军准备救援。” 陈到自追随刘备,便一直领白毦兵担任护卫,与曹魏虎豹统领曹纯相似,虽不出名,但武艺高强,否则也轮不到担任主公亲卫。 刘琦将白毦兵独任一军,虽多次冲阵杀敌,但荆州阵营中人才济济,基本都被关羽、张飞等将掩盖,除曹仁大概了解他的实力外,其余众将根本不认识。 淳于普挥刀冲到陈到面前,却见对方不闪不避,举枪径直杀过来,爆喝一声狠狠劈下。 陈到一杆枪如灵蛇出洞,枪头带着一道寒光,如飞一般到了胸前,淳于普胸前空门大开,来不及斩下,惊乱之间忙收刀招架。 噗—— 只听一声轻响,便被陈到贯穿胸口,大刀此时还横在半空,根本来不及格挡,愕然瞪着双眼,倒落马下。 虽然都是一招杀敌,但凌统的招式如雷霆般凌厉,陈到的招式却毫无花哨,迅疾如风,如蛇捕猎,一击致命。 “三弟!”淳于安听到声响,回头看时,却是老三落马,瞋目大叫。 “休急!”凌统爆喝一声,横枪自左向右朝对方扫过去:“某送你兄弟团聚!” 淳于安刚回头,瞥见枪头已到面前,大吃一惊,赶忙拿刀横档,只听一声闷哼,大刀飞出,被凌统顺势一枪刺中腹部,惨嚎落马。 转眼之间,曹仁麾下三员大将被杀,淳于导三兄弟的尸体整整齐齐躺在地上,魏军无不震惊。 曹仁脸色铁青,双拳紧握,一旦遇到荆州兵,他总要吃大亏,难道命里相克不成? 凌统年轻气盛,连斩二将意气风发,枪指曹仁大笑道:“曹仁老贼,今日可知江东凌统否?” “该我上场了!”韩明虚空舞动铁枪,缓缓打马出阵,傲然扫视二人:“某乃河北上将韩明,你二人谁敢一战?” 陈到见凌统斗志正盛,也能理解年轻人的心情,默然拨马后退,压住阵脚,以防曹仁趁机偷袭。 凌统本要和陈到争功,见他主动压阵,反倒有些惭愧,向陈到抱拳,回头冷喝道:“什么河北上将,分明是曹仁的替死鬼。” “今日叫你知道河北人物!”韩明勃然大怒,催马挺枪杀了过去。 韩明虽不出名,但武艺高强,正是河北枪王韩琼之侄,家传一杆铁枪,韩琼与大侠童渊齐名,在绿林中威望极高,只是不愿为官,只有一子韩猛曾在袁绍麾下任职。 韩猛武艺仅次于颜良、文丑,可惜因出身草莽,不被袁绍重视,后来官渡之战因押粮被劫,差点问斩,心灰意冷退隐江湖。 去年听闻刘琦成立镖局,招募绿林豪杰担任镖师,韩猛如拨云见日,在河北成立燕云镖局,往来塞北边境押运货物。 堂弟韩明学成武艺后,不屑于混迹草莽,正逢曹丕大肆招募人才,遂前往应招,在邺城比武无人能敌,便派来淮南助战,深得曹仁器重。 韩明使一杆铁枪,凭家传枪法,与凌统交战三十余合,杀得难分难解,战马往来疾驰,尘土飞扬,五十合依然不分胜负。 曹仁本待趁机绕后偷袭冲杀,但见陈到守住阵脚,阵容整齐,又担心韩明有失,遂传令鸣金收兵,两军各退五里扎营。 韩明初次上阵,便遇到如此对手,心中不甘,回营问道:“末将正要出绝招杀敌,将军何故收兵?” 曹仁咬牙道:“淳于导三兄弟被凌统所杀,某何尝不想报仇?但此子颇有些本事,又有陈到领兵,不可大意,可等丞相大军到来,自有人收拾他。” 韩明顿时不悦:“都督何必长他人志气,末将还对付不了几个江东鼠辈?” 曹仁言道:“吴内部不和,今双方各来叫阵,欲逞威风,不宜与他交战,此番回去必有争执,且依山下寨,打探消息等候丞相将令。” 韩明虽立功心切,但也不敢强自出头,今日与凌统交手,也知道对方实力不弱,便告退回营,思索败敌之策。 次日曹操大军赶至,曹仁禀报军情,昨夜细作来报,果然凌统回营后耀武扬威,江东诸将都笑荆州人马,双方争执不下,由鲁肃出面才算罢休。 曹彰抱拳道:“区区凌统何足道哉,明日孩儿出阵,定斩其人头为都督报仇。” 许褚嗡声道:“刘备余孽何其多也?陈到交给俺了。” 韩明不敢与这些曹操亲信争功,急得直向曹仁使眼色,曹仁言道:“某出师不利,自当戴罪立功,来日必擒凌统。” “诸位不必相争!”曹操闻报抚须笑道:“江东诸将各成部曲,向来自图利益,不思进取,刘琦小儿以为此襄阳兵马乎?吾自有破敌之计,叫孙刘两家自相火并。” 第512章 不得不为 次日曹仁自为先锋,重新整备兵马前来厮杀诱敌,曹操则分兵埋伏于八公山。 陈武等将不好与凌统争功,又想激励小将,依然叫他打头阵,众将都来掠阵观战。 凌统来到阵前,见又是韩明叫阵,大笑道:“黑货,今日必斩汝头!” 韩明急于表现,冷哼一声纵马杀出,凌统挺枪来迎,两下交战,棋逢对手,杀得烟尘四起,两军擂鼓助威,喊声震天。 刘琦和赵云等在后方观战,对这位东吴后期仅存的战力值高的武将,颇为期待,如果能加以培养,可能不输甘宁、太史慈。 对韩明刘琦倒没什么印象,看他一杆枪攻势凌厉,咄咄逼人,与马超的风格相似,但少了一份霸气,招式也不如凌统灵活。 随着曹军将领不断被杀或擒拿,军中会越来越多的陌生人,毕竟曹操占领中原和河北,地大物博,人才辈出,不知这新的机遇能否又涌现出一批人才。 听说凌统所学的是孙策留下的霸王枪,每一招大开大合,干脆利落,自有一股威势,二人厮杀三十余合,韩明招式渐渐凌乱,似被凌统压制,开始节节败退。 赵云在一旁微微蹙眉,正要评论,却见韩明虚晃一枪,拨马便走,曹仁见韩明兵败,忙喝令撤退。 “黑货,哪里走?”凌统大吼一声,紧追不舍。 韩当见魏军阵型骚乱,不由大喜,在马上瞄准曹仁连放三箭,逼得他手忙脚乱,与陈武各领一军,挥兵掩杀。 刘琦正准备擂鼓助威,却听赵云惊呼道:“不好,此必是诱敌之计。” 刘琦问道:“何以见得?” 赵云言道:“方才韩明招式虽乱,却应对有余,此乃诈败!” 陈到也道:“昨日二人五十合未分胜负,曹仁统兵严整,今日人马大乱,必定有诈。” “曹仁统兵,确实不止于此!”刘琦抬头看向战场,眉头紧皱。 此时吴军先锋尽出,士气正盛,凌统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更是上了头,已纵马冲入敌军中,往来冲突,如入无人之境。 昨日凌统大展威风,江东诸将无不欣喜,今日又胜一场,无不激动,多年来被曹军打压,终于有反攻机会,无不奋勇向前。 曹仁领中军勉强抵挡,与凌统交手四五合,见吴兵士气如虹,急忙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向后撤退。 后方韩当、陈武也丝毫不弱,两人从左右杀入,战马奔腾过处,杀得魏军人仰马翻,得丢盔弃甲,尽显江东男儿乞丐。 凌统一路追进山中,忽然前方山坳处杀出一支伏兵,让过曹仁,横刀立马大喝道:“吾乃陆仁,谁敢放肆?” 凌统更不答话,马不停蹄直冲上前,只一合便将魏将挑落马下,伏兵四散逃入山中。 曹仁大怒,趁机集合败军沿路拦截,凌统冲进阵中,数合杀得曹仁手忙脚乱,幸好韩明及时相救,保护曹仁退走。 韩当和陈武正担心山中有伏兵,见已经凌统杀散,再无顾忌,吴军一拥而入,追进山中。 八公山东面一处高岭之上,古松挺拔,风声阵阵,曹操正身披锦袍,站在树下观战。 从这里看下去,山中大小路口尽收眼底,曹仁败军且战且退,吴军已追进山中,前方不远处便是伏兵之地。 到了山谷口,曹仁看到前方救兵出现,立刻整兵结阵,接住凌统厮杀,后方吴兵赶至,分左右向前来冲。 “擂鼓!”曹操眯缝着眼睛,脸上看不出喜怒,淡淡下令。 随着一通鼓响,左右伏兵杀出,曹彰、典满各领一军冲击吴军两翼,两军混战在一处,山谷中杀声震天。 曹纯手搭凉棚看向山路方向,见并无援军赶至,蹙眉道:“刘琦若知山中有埋伏,恐不敢来救。” “鱼已吞钩,由不得他不来!”曹操抚须笑道:“刘琦纵知吾计,也要来救,否则必死于江东诸人之手。” 曹纯咬牙道:“此子得势猖狂,害我军中多人受辱,此战叫他身败名裂。” 曹操捻须看向山口,见远处旗角飘动,缓缓道:“此战孤将永除后患。” …… 吴军直冲入山,刘琦想要鸣金已是来不及,这时候全军士气大增,鸣金只会让队伍前后不一,前军更陷入危险境地。 赵云言道:“伏兵必在八公山,收兵不及,不如立刻救援,反攻魏兵。” 陈到言道:“曹贼既设伏兵,必料到我等去救,恐另有诡计。” “此次不得不为,”刘琦无奈道:“若不去救,江东诸人必记恨我等,加之责打黄盖之事,必有兵变。” 赵云抱拳道:“主公勿忧,云领一军前往,杀透重围,救出众将。” 刘琦言道:“曹贼极善用兵,不可孤注一掷,陈将军先领兵去救,引出伏兵,我自有对策。” “诺!”军情紧急,陈到马上带领白毦兵追赶吴军。 刘琦又对赵云吩咐道:“将军领三千精骑,自西部路口进八公山,待魏军伏兵尽出,将吴军合围之时再出救应。” “遵命!”赵云也点兵而去。 吴军左营,朱桓、全琮等将正在大笑谈论,甚至有些懊悔未做先锋,错过此次大杀魏军的机会,看刘琦又派赵云等出马,顿时不满,都来请战出兵。 刘琦言道:“凌统恐中了曹仁之计,前方必有埋伏,吾派赵子龙是去救援。” 朱桓冷笑道:“只恐救援是假,抢功劳是真。” 刘琦言道:“诸位将军稍安勿躁,稍后自见分晓,若前方形势紧急,还需几位将军再去救援。” 朱桓等将无不冷笑连连,竟然将抢功劳说得如此大义凛然,这刘琦的脸皮果然够厚的。 就在此时,果然八公山中传来阵阵鼓响,杀声四起,转眼间烟尘激荡,弥漫上半空,众人无不大惊,各自默默回阵准备。 刘琦看着漫天尘埃,神情凝重,虽说赵云有七进七出的本事,但这次局势不同,曹操占据绝对优势,自然爱才,想将赵云活捉劝降,这和自己对付魏将是一样的心理。 但现在曹操是劣势局,准备绝地反击,必定会不顾一切手段杀敌,如果传令痛下杀手,可不会给赵云那么多冲阵的机会。 第513章 十面埋伏 韩当追上凌统,三将一阵追杀,不断收割魏军性命,难得如此一场大胜,要一雪逍遥津之耻。 正杀到兴头之上,忽然两面鼓声大作,左右山上伏兵杀出,吴军才猛然醒悟,待回头时,来路上早有兵马拦住去路。 前方曹仁早已重整人马,横刀大笑道:“江东狗贼,尔等中计矣!” 韩当大惊,忙喝道:“刘将军必会来救,快撤!” 凌统回头看去,只见来路山上兵马无数,魏军骑兵结成方阵,步兵列于道旁,剑拔弩张,后路已经彻底被断,咬牙道:“二位将军,此次我等决不能再退!” 韩当一怔,见凌统一脸决然,不禁想起逍遥津之战,十万人被张辽数千人杀得大败,正是因为临阵怯战,人马奔逃,不战自乱。 那一战与其说张辽之勇,还不如说他们武将失职,兵败如山倒,未能及时稳住阵脚,一发不可收拾,成为众人心中之痛。 陈武面沉似水,大声道:“敌军设伏,来路之上人马必多,不如奋力向前,杀出八公山,前方便是淮水,必定兵力薄弱。” 韩当犹豫道:“若刘将军来救,该如何是好?” 凌统冷笑道:“刘琦欲夺江东久矣,恨不得我等死于乱军之中,只会作壁上观,待援不如自救!” 韩当正要劝说,前方曹仁已挥兵冲杀过来,韩明一马当先直取凌统,四路伏兵一拥而上,只好继续厮杀,先看形势如何。 魏军伏兵尽出,曹仁居于矮坡之上指挥,前方韩明与凌统交手,左边曹彰与韩当交战,右边典满敌住陈武,文钦领兵自来路带兵包抄过来。 吴军被不断压缩,集中在山谷之中,死伤无数,凌统几次奋力突围,却一时奈何不了韩明,此时莫说向前冲突,周围的空间越来越小,进退不得。 正混战之时,来路上魏军一片骚乱,陈到领兵前来救援,曹仁命文钦回头拦截,大笑道:“丞相设下十面埋伏,今日尔等插翅难逃。” 遂调文钦领兵阻拦,两军相遇,只见陈到纵马疾驰,数合便杀得文钦大败而走,后方魏军还未完全整好队形,便被白毦兵冲得七零八落,如洪流冲垮河堤,直往山谷中冲杀而来。 “岂有此理!”曹仁见援兵十分凶悍,惊怒不已,自领一支人马从左翼前来堵截。 数队人马混战在一处,喊杀声惊天动地,山谷之中到处都是尸体,被战马踩踏,变作肉泥,森森白骨,血流成河,令人触目心惊。 曹操在高处冷然看着这一切,一动不动,曹纯急道:“已将吴军围困,何不乱箭射杀?” 曹操淡淡道:“时机未至!” 曹纯正自疑惑,忽见左边山谷中,一员白袍大将纵马而出,身后骑兵轰然杀出,人马俱白,如同一朵流云飘过山梁。 当先那人十分勇猛,战马疾驰,舞枪冲杀,寒光闪处,数名魏军飞了出去,两名都尉听到动静,急忙回身上来阻挡,却被直接挑落马下。 “赵子龙!”曹纯看得真切,惊呼一声。 “来得正好!”曹操看到刘琦身旁两支亲兵都来救援,忽然脸上露出笑容,对曹纯吩咐道:“子和速速下山,领虎豹骑迂回八公山之右,直取刘琦中军,务必将此子拿下。” “啊这?”曹纯一怔,旋即满脸兴奋,抱拳道:“遵命!” 曹纯狂奔下山,曹操急喊道:“能擒则擒,不能擒则杀之!” 此时山下赵云已领兵杀入乱军之中,左翼被冲垮,白袍军如同利箭般一往无前,亮银枪上下翻飞,重重枪影中,无数魏兵被挑飞。 曹操再命人打出旗号,西北角上又一支伏兵杀出,正是许褚带领的铁甲军,重骑兵出动,如闷雷一般,整个山谷仿佛都在颤抖。 韩当正与曹彰厮杀,一时间竟奈何不了眼前的年轻人,正自焦急,赵云从背后杀到,连挑数人,曹彰大怒,爆喝一声逼退韩当,拨马来战赵云。 曹彰所用的武器正是吕布的方天画戟,白门楼吕布殒命,赤兔马为拉拢关羽送了出去,方天戟赐予武艺出众的曹彰。 原来曹彰天生神力,自小便喜欢舞刀弄枪,弓马娴熟,能手格猛兽,诸子之中最为勇猛,与曹丕、曹植性格完全相反。 曹操在许昌时曾劝诫道:“汝不念读书慕圣道,而好乘马击剑,此一夫之用,何足为贵?不如读《诗》、《书》,晓古今兵法,方可独当大任。” 曹彰一听到读书便头皮发麻,摇头道:“吾看书便头疼,写字便瞌睡,不如骑马射箭痛快。大丈夫纵横疆场,何等快意,当驰骋疆场,何能作博士邪?” 曹操笑问道:“霸王虽勇,却自刎武将,武夫安得建功立业?” 曹彰傲然道:“汉武卫、霍为将,挥兵十万驰沙漠、驱戎狄,如何不能立功建号?” “吾儿壮哉!”曹操大喜,遂不再勉强曹彰读书习文,赐予吕布遗留方天画戟,请诸将教导武艺。 其后出征漠北,果然披坚执锐,大杀四方,胡人闻之无不胆寒,又在军中教导兵法,着意培养为一名虎将。 此时曹彰见到赵云,不禁豪气顿生,纵马便来交手,他的目标就是要击败曹操念念不忘的关羽,正好先拿赵云试试深浅。 韩当见凌统正被韩明缠住,陷入重围,顾不得观战,领兵前来解围,二人合兵一处,杀退韩明,又救出陈武,三人护卫掎角之势,挡住魏军冲杀,且战且退。 曹彰仗着年轻刚猛,舞动方天戟,对着赵云就是一顿猛攻,方天戟如猛虎下山,周围只见残影晃动,士兵不敢近身。 赵云被这年轻小将拦住,也有些意外,见对方攻势如潮,抖手便舞出一片枪花,只听耳边传来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 曹彰怒吼连连,无论他力气多大,都被对方一杆枪拨开,根本无处使力,十余合猛攻如石沉大海,不禁急躁起来。 赵云救人心切,根本无意与他周旋,沉喝道:“看我这招如何?” 话音未落,手腕猛然发力,只见亮银枪剧烈抖动,枪杆扭曲,竟如银蛇一般舞动起来。 第514章 急中生智 曹彰还待缓一口气再战,忽然眼前出现七八条枪头,竟分辨不出真假,不由惊慌,只好本能举起方天戟招架。 清脆的撞击声中,手臂传来剧震,本以为挡住这一枪,谁知另有一道寒光如流星赶月,竟从戟杆下穿过,直奔胸口而来,再想换招为时已晚。 曹彰在马上目瞪口呆,举着方天戟一动不动,只觉浑身被一股莫名的气机锁定,动弹不得,竟能感受到死亡临近,一颗心沉到谷底。 万念俱灰之时,忽然斜刺里一将冲到,大吼道:“休伤三公子!” 哗啦啦—— 一串巨响,眼前寒光如银河般倾斜而下,将这一枪的杀机瞬间淹没。 曹彰惊出一身冷汗,抬头看去,正是虎痴许褚赶至,转动象鼻刀嗡声道:“戟把转得不够快!” 曹彰暗自叹息,他虽然力大,但与许褚切磋时却占不到上风,只能以招式取胜,往往此时便显得巧劲不足,许褚多次指出他的方天戟比之吕布少了几分灵气,转动缓慢。 但在营中练武,曹彰本就占优,加之大家让着他,又去了一趟塞外大杀四方,便自以为无敌於天下者,今日与赵云这样的高手生死拼死,方知先前的弱点竟如此致命。 许褚顾不得说话,虎吼一声来战赵云,曹彰收敛心神,见战场之上,吴军合兵一处,就要突破包围,赶紧领兵前来接应。 八公山下,探马往来疾驰,随时传报山中形势,刘琦听闻曹操派出许褚,便知伏兵尽出,马上命朱桓领兵去救人。 马谡言道:“曹贼用兵,虚实难料,中军不可妄动,若有人马奇袭本阵,如何是好?” 刘琦笑道:“曹贼此番志在灭吴军离间于我,已经精锐尽出,我救出凌统他们,叫老贼算盘落空。” 马谡剑眉微蹙,警惕地四下观察,望向八公山西北山麓,忽然惊呼道:“主公快看——” 刘琦正看着朱桓领兵进山,闻言转头,只见山坡后尘土飞扬,正有一支骑兵狂奔而出,铠甲明亮,杀气腾腾,顿时脸色微变:“唉呀,忘了还有虎豹骑!” 那支骑兵来势汹汹,如猛虎下山,跨过山坳便分作两队,一队直冲本阵,另一队从侧翼包抄过来。 曹操的虎豹骑亲卫天下闻名,虎骑重甲冲锋陷阵,豹骑轻甲迂回袭扰,多少次关键之战冲锋陷阵,也曾救曹操于危难之间,绝不比白毦兵弱。 马谡急道:“主公快撤!” 此时吴军中军虽有一万人,但精锐全部派出,其中三分之一都是旗鼓手,另有车仗、马夫等等,外强中干。 旁边吕范、全琮也发现敌情,急忙来与刘琦商议:“骑兵冲阵势不可当,刘将军速走!” “前军浴血厮杀,我等岂能撤退?”刘琦一咬牙,对左右大吼道:“大丈夫临阵死斗,岂可退缩苟活,结阵!” 马谡大惊道:“平原之上,骑兵一往无前,主公不可逞能,当以大局为重。” “主公快走!”一旁史阿等亲卫也都苦劝,他们虽是绿林高手,但在这样大规模的战争中却毫无作用,甚至有人牵马准备掉头,中军一片骚乱。 危机临头,刘琦此刻才明白孙权为何会有逍遥津之败,纵使他不愿退,也会被属下人簇拥而走。 在这个世家掌控秩序的时代,一旦主人身亡,这些下属都成丧家之犬,不管他们是为自保还是要继续享受富贵,都要力保主人安全。 但刘琦却知道此时决不能退,自己的名声倒还是其次,赵云这些人可还在山中,本阵失守,不是将他们送进火坑里? 急切间拔剑大喝道:“尔等以为我是孙……” 忽然看到围上来的吕范几人脸色微变,忙改口厉声道:“谁跑谁孙子!” “我等愿随刘将军死战!” 逍遥津之战的耻辱历历在目,吕范等人见刘琦如此勇猛,皆被激发血性,拔剑怒吼。 这里是淮河河湾处,曹军两次决堤,被冲得一马平川,根本无险可守,只有几处挖过的浅坑和一些小土丘,这还是吴军为填堵河堤,发动百姓运土留下的。 吕范和全琮忙指挥人马上前,依着土坑结阵,弓箭手仓促准备,刘琦身旁还有八百连弩兵,尽数调到前方。 军中旗鼓手和其他士兵都被刘琦气势感染,无不拿起兵刃,簇拥左右,准备齐心死战。 “哎呀呀,这是螳臂当车!”马谡在一旁急得直跺脚,这一点小地方如何能挡住骑兵冲杀? 吴军人马凌乱,空地上的士兵都被这气势所惊,纷纷往土丘反向拥挤,阵型还不稳定,哪里能与虎豹骑硬撼? 刘琦手持青釭剑,轻抿嘴唇面沉似水,狭路相逢勇者胜,只要能挡住虎豹骑的第一波冲击,很快就能坚持到赵云他们赶回。 此时虎豹骑已到五百步开外,卷起漫天尘埃,将八公山掩盖,仿佛是从沙暴中而来。 马谡正摇头叹气,看到魏军气势,忽然灵机一动,冲到刘琦马前,大吼道:“主公,沙沙,沙子!” “你骂谁?”刘琦扭头瞪着面色涨红的文弱少年,这小子竟敢骂自己傻子? “快扬沙!”马谡翻身下马,一把扯下头盔,在地上挖了一捧沙土,向空中抛去。 一股沙尘在空中散开,顺着东南风往前飘去,前方正拥挤的士兵纷纷掩住口鼻,向后看来。 “哈哈哈,妙计!”刘琦眼睛一亮,大吼道:“全军听令,卸盔——扬沙——” 传令兵愕然看向刘琦,这个号令军中从未有过,不知该如何穿搭,干脆也将头盔取下,擂鼓示意。 吴军纷纷回头,见刘琦等人都用头盔扬沙,也都反应过来,除了前方结阵的弓箭手之外,所有的仪仗、马夫纷纷效仿,奋力扬沙。 这些地方多次被淮水淹没,地上都是柔细的沙土,此时刚刚立春不久,东南风正紧,一万人同时扬沙,那是何等壮观的场面。 一场人工沙尘暴瞬间形成,鼓声早已消失,此时前方已经不见人影,只听到沉闷的马蹄声,如同浓雾中响起阵阵春雷。 大家连自家士兵都看不清,干脆低头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只管在地上挖出沙土,奋力往空中抛出去。 第515章 天降沙暴 曹纯领兵直冲吴军本阵,转过八公山见果然阵型不整,人马散乱,不由大喜。 昔日张辽守合肥,逍遥津一战成名,令江东小儿止啼,这次终于轮到我上场了! 虎豹骑的战力犹在陷阵营之上,前方更无孙权十万精兵,刘琦岂不是手到擒来? 担任虎豹骑统领,必是曹操心腹,曹纯虽知这是一份殊荣,但先前的曹洪、曹休都统兵一方,建功扬名,也让他羡慕不已。 此次终于奉命冲阵,又是至关重要的一战,甚至可能决定曹魏兴衰,曹纯自感责任重大,更知不容有失。 距离吴军本阵越来越近,他看到中军骚乱,旌旗歪斜,亲兵簇拥着刘琦,挤作一团,人马毫无斗志。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 曹纯猛催坐骑,迎着拂面的春风,只觉得天空的骄阳全照在他一人身上。 虎豹骑携裹着风雷之势,这些士兵也都是千里挑一,久经沙场的精锐,若单独统兵,足以胜任偏将,无不紧握兵刃,准备大开杀戒。 两百步! 所有人都看到吴军眼里的惊慌,阵型杂乱,如同被猛兽威逼的羊群,挤作一团任人宰割,甚至有人下马,脱下头盔准备逃走。 魏军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有人举起刀枪嘶吼,有人咧嘴大笑,吴军临阵脱逃是常态,今日一战他们将永载史册。 “冲——啊!?”曹纯一马当先,正扬刀大吼,后面的半个字却从升调变成降调。 只见吴军阵中忽然沙土飞扬,如同起了一层大雾,将其包围,尘土顺风弥漫过来,瞬间被眯了眼睛。 吕范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估摸着敌军到近前,大吼道:“放……呸——” 嘴巴刚张开,便被灌进一口沙子,咳嗽不止,幸好左右弓箭手早已蓄势待发,箭矢如雨点般消失在沙尘之中。 听着前方不断传来战马嘶鸣惨叫的声音,吕范吐着沙子露出了笑容,也取下头盔开始扬沙。 吴军也听到动静,无不士气大振,沙尘中只要有黑影出现,无数箭矢便招呼上去,装备严实的虎豹骑,也被射成刺猬倒地。 曹纯满嘴都是沙土,喊也喊不出来,沙土进入眼睛,双目流泪,只能凭感觉调转马头,往一旁撤退,其余骑兵也都各找方向躲避。 魏军人马不辨方向,即便训练有素的战马,在这种情况下也全部受惊,有人前冲,有人后退,训练精良的虎豹骑挤作一团,踩踏死伤无数。 八公山中,许褚与赵云厮杀三十合,被连中三枪,胸口寒铁护心镜被枪头刺出拳头大小的凹坑,护肩被震碎,打得手忙脚乱,慌忙撤退。 赵云也不恋战,带兵冲入乱军中,没有一合之敌,三合震伤曹彰,一合挑飞韩明的大刀,曹军心惊胆战,纷纷避退。 韩当几人压力骤减,跟着赵云奋力突围,前方文钦见赵云杀来,不敢撄锋,大声向曹仁示警。 曹仁正领兵与朱桓厮杀,拦截追兵,听到身后隐约传来叫喊,回头看时,后军已被冲乱阵脚,首尾不顾,忙向山中撤退。 朱桓见赵云当先冲阵,一杆枪连番挥动,所过之处无人能挡,转眼便杀出一条血路,心中震惊,带兵守住阵脚,掩护人马撤退。 曹操在山上负手而立,看着吴兵退出八公山,神色古井不波,只是叹道:“若使张辽在此,定叫尔等有来无回。” 如今军中缺少大将,曹彰、典满、文钦还不成熟,只有许褚一人独木难支,他也并不指望将这支人马全歼。 山谷中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甚至形成一片暗色的湖泊,血腥味在春风中飘散开来,令人作呕。 曹仁命士兵焚毁尸体,带领众将往山坡上来见曹操,此次叫吴军突围,众将神色讪讪,许褚、韩明受伤,都对赵云的枪法心惊不已。 尤其曹彰,失了往日的英锐狂傲,垂头丧气站在最后,像一只被斗败的公鸡。 “诸位不必丧气,吾计已成矣!”曹操安慰众将,反而呵呵大笑。 曹仁愕然道:“丞相何故发笑。” “诸位请看!”曹操抬手指向南山方向,抚须笑道:“虎豹骑不久将凯旋而归。” 众人扭头看去,那边天空中,漫天尘埃正渐渐消散,无不惊喜而笑,他们都是常带骑兵的大将,看出来这必定是骑兵往来冲杀才有的动静。 文钦抱拳道:“原来丞相早有妙计,就算赵云他们撤回,也救援不及。” 曹仁叹服道:“丞相用兵,果然虚实莫测,虽孙吴再生,也不过如此。” 曹操抚须得意而笑:“刘琦小儿此番必死无疑!” 虎豹骑是他亲手组建的精锐,比之当年董卓、吕布的西凉骑兵还要强悍,不出则已,出则必胜,吴军中再无大将,平原之上刘琦插翅难飞。 众将一扫失利的阴霾,围着曹操一番恭维,商议若刘琦身死,如何一举收复江南的大计。 许褚脸色阴沉,拄着大刀坐在一块岩石上发呆,曹彰走过去问道:“那赵云用的何等枪法,竟看不出招式,令人生出无力之感。” 许褚干涩的嘴唇动了动,才幽幽道:“赵云武艺又有精进,俺已经不是他的对手。” “什么?”曹彰大惊,暗自握紧拳头,比自己强的人还在苦练,他凭什么骄傲自满? 正在此时,曹纯领兵撤回,只见虎豹骑士兵全都盔歪甲斜,浑身沾满沙尘,仿佛刚从地利钻出来的泥俑,个个垂头丧气。 曹操抚须的手微微一僵,捏着一撮胡须,看着低头走过来的曹纯,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容逐渐消失。 曹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抱拳道:“方才冲阵,眼看功成,吴军阵中突起大风暴,沙土弥漫,人马不能进,有负丞相重托,请丞相治罪!” “风沙?”曹操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喃喃道:“天意乎?” 曹仁上前一把抓住曹纯的铠甲,喝问道:“子和,究竟发生何事?” 曹纯这一场败仗吃得太窝囊,狼狈收了败军,路上早已和士兵商量好,就说是天降沙暴,刮起风沙,惊了坐骑不得已而退。 不是他们不愿认罪,而是身为魏军精锐,最高傲的虎豹骑,丢不起这人! 曹操听罢良久不语,谷中尸体正焚烧起来,黑烟滚滚,再次弥漫天空,仿佛将他与江南彻底隔绝开来,仰天长叹道:“苍天何负于孤?” 第516章 光武再世 赵云等领兵退出八公山,往大营来与刘琦会合,远远看到营寨一片狼藉,无不大惊。 只见满营旌旗翻倒,丢盔弃甲,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土坑,仿佛被猪拱过的菜地一般。 赵云纵马基本到近前,所有守军浑身尘土,不远处倒下许多骑兵尸体,覆盖一层黄沙,全不像厮杀场面。 双方人马会合,虽都盔甲不整,但形成鲜明的对比,一方浑身沙土,一方血染征袍。 赵云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刘琦面前,抱拳道问:“主公,究竟发生何事?” 刘琦叹道:“曹贼果然诡诈,竟声东击西,派虎豹骑袭击中军,若不是幼常急中生智,险些全军覆没。” 韩当几人也都围上来,纷纷打听消息,得知魏军袭击中军,逍遥津一役差点再次上演,无不心惊后怕。 凌统从人群中走出来,盔甲被鲜血浸透,头上还冒着热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拳道:“都怪在下鲁莽冒失,连累诸位将军,险些铸成大错,请刘将军责罚。” 刘琦扶起凌统,欣慰笑道:“为将者本该披坚执锐,奋勇杀敌,诸位将军今日浴血而战,足见江东豪杰之勇!此战乃是我棋差一着,险些中曹贼之计,全仗三军用命,才有惊无险。” 吕范言道:“将军何必太谦?方才虎豹骑重振,若非将军临危不惧,激励三军奋力死战,后果不堪设想。” 全琮也盛赞刘琦英勇,众将听闻刘琦不肯退缩,也都大感震惊,比起当年合肥的孙权,简直天壤之别。 此时终于明白,刘琦能在南阳大破曹军,从此一鸣惊人,打下半壁江山,确实有过人之处。 一片称赞声中,刘琦指着马谡言道:“此番全仗马参军急中生智,功莫大焉。” “主公此言差矣!”马谡抱拳道:“其实并非在下用计胜敌,实乃天意也:魏军杀到之时,在下恰巧见到军前忽起龙卷风,卷起沙尘,方得以借势,此必是天助将军破敌。” 刘琦摇头失笑道:“你小子,总能整出点新花样!” 马谡虽然算不上军师,但是个合格的谋士,为人机敏,善能揣摩人心,献策也常能化腐朽为神奇。 这一点不得不说性格真是天定,有些人天生就是做主公的,创业果决有魄力,有些人天生就是做幕僚的,能出很多主意却没有魄力决策,只有用对了地方,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本事。 马谡就是典型的辅佐型人才,只要不让他带兵,用处还是很大的。 “唉呀,此莫非世祖显灵?”张承却惊呼道:“昔日昆阳之战,天将陨石破王莽军,汉室方有二百年中兴,今又天降沙暴,何其相似?” 众人闻言无不脸色微变,齐刷刷看向刘琦,目光与先前又有不同。 照此形势,如果刘琦真成为中兴之主,他们岂不都是中兴功臣,位列云台,名垂青史? 凌统满心愧疚和感激正无法表达,闻言第一个抱拳道:“末将愿助将军再兴汉室,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韩当早在讨贼建功中打了翻身仗,深知机会难得,马上也道:“某也一样!” 程普死后,韩当在江东武将中威望仅次于黄盖,他一表态,全琮等人也都纷纷向刘琦表决心。 此番生死拼杀,不但将近日来的隐患解除,武将阵营中对刘琦的一点隔阂也彻底消失。 刘琦见东吴众将归心,心中乐开了花,塞翁失马安知非福,这一次没有套路,终于换来东吴众将的信任。 唯有共患难、同生死,才能让彼此真诚以待,这绝不是只凭身份地位就能得来的。 遂传令退兵,韩当、陈武、凌统再次感谢赵云、陈到拼死相救,今日若非赵云力战几员魏将,伤了大将许褚,他们恐怕都要交代在八公山。 这一战吴军看似损伤惨重,但在刘琦看来却是一件好事,因为折损的那些都是各将的私人部曲。 东吴阵型编制有个与众不同的地方,各将都有部曲,这些都是他们自带的私兵,少则数百,多则数千,不受其他任何人调动。 这个传统是从孙策时期就留下来的,太史慈降孙策后,原来的旧部还归他自己掌管,在豫章期间几乎是个独立的小诸侯。 更可怕的是这些部曲还能继承,像吕蒙的部下,就是他姐夫邓当的老部下,凌操阵亡后,旧部也归凌统统领,所以凌统年纪虽轻,但在江东阵营中却有一定的话语权。 后来孙权招募江东世家子弟,也以此形势聚拢兵马,武将基本都带着家将族人出战,孙桓所领的五千军,有三千人都是他的家将。 所以江东兵马看似强盛,实则并不完全听从于孙权,或许这也是东吴一向进取不足,守备有余的原因,谁也不想让自己的人去当炮灰。 三国后期,晚年的孙权性情大变,多次诛杀老将功臣,大概也是因为世家的威胁,尾大不掉。 这一场血战,凌统、陈武、孙桓人马损伤惨重,而淮南兵马都是刘琦发榜就地招募的新兵,已经推行荆州全新的军制,这正好是个改革的契机。 人马回到寿春,鲁肃与马良带着大小官员到城外迎接,听闻前方人马陷入重围,大家都担忧不已,此战有失,恐寿春又将不保! 等他们看到人马混杂,有些带血,有些沾土,却都说说笑笑,好不欢乐,人都傻了。 鲁肃见连刘琦都衣甲沾满灰尘,头发里还有沙土掉落,愕然道:“刘将军何以至此?” 未等刘琦开口,马谡上前大笑道:“诸位勿忧,刘将军有世祖相助,化险为夷。此战足比当年昆阳时天将陨石,说出来诸位可能都不信。” 鲁肃更为震惊,忙追问道:“究竟发生何事?” 马谡摇头感叹道:“两军交锋之际,忽然天降沙暴,天威赫赫,魏军不战自败,那场面……可惜诸位未能亲眼目睹,遗憾呐遗憾!” 张承得张昭授意结好刘琦,也在一旁极力附和,吕范更是多年老成精的人物,笑而不语,全琮为了家族也跟着点头,听得鲁肃等人一愣一愣的。 众人先后进城,马良将马谡叫道一旁,蹙眉道:“君子不欺于心,幼常所言可都属实?” “当然!”马谡理所当然地点头,又对马良低声道:“此事要尽快在全军宣传,主公乃世祖再世,光武重生,汉室中兴在即。” 第517章 阚泽献书 当天晚上,寿春便传出消息,此次刘琦化险为夷,是光武暗助,天降正义,沙暴乃神龙卷起,一如当年昆阳之战,陨石大破莽军。 吴兵虽遭惨败,但如此神迹,让全军上下士气大增,吕范等将虽知实情,但看到刘琦在阵前英武果决,无不为其折服,暗中蓄力,准备重整旗鼓雪耻。 刘琦能在南阳大破曹军三十余万,如今魏军不过十万,他们江东人马难道不能取胜? 回城之后,马良送上庞统书信,已经顺利接管庐江,正将魏军全部囚禁城内,不许消息走漏,询问下一步计划。 刘琦言道:“今日吃了败仗,曹贼定以为吴军士气低落,对我生怨,正好可叫阚泽去献降书,吾料计成之时,魏军必会倾巢而出。我便可以其之道反制之:张将军收到曹贼书信,不必来淮南助战,可自夹石道直取魏军之后,袭击彭城,断贼后路,一战破曹。” “主公高见!”马良深以为然,又问道:“未知水军营寨,作何部署?” 刘琦笑道:“我来时早与伯言定计,阚泽自曹营归来,便可依计行事矣!” 夜深人静,阚泽悄然来到府中,密见刘琦,商议向曹操献诈降书之事,直到天色将明,才悄然离去。 …… 八公山之战虽大胜,但曹操回营后却头疾发作,卧病在床。 本打算速战速决,早日抽身回中原,但人算不如天算,奇袭刘琦失败,计划落空,两军又将陷入对峙之中,中原又告急,让他进退不得,心急如焚。 天降神龙的消息如风一般席卷淮南,恰巧曹纯正以此为由掩饰战败之事,魏军也信以为真,再也没有了胜利的喜悦,谁敢与正义对抗? 魏军众将将信将疑,又去问曹纯,曹纯只能硬着头皮承认此事,大家也不敢将消息报知曹操,如果将曹操比作王莽,恐怕当场就要气出个好歹来。 无奈之下,只能严禁军中议论,但如此一来,魏军上下愈发起疑,一时间人心惶惶。 为弥补心中愧疚,这几日曹纯主动请令巡营,也防备军中有人猜疑此事,这一日正到北营,忽见淮河中漂来一艘渔船,有渔夫正准备靠岸撒网。 如今淮河两岸战事正酣,水上更有战船往来巡逻,百姓早已逃散,竟有人敢在淮河捕鱼,这里距离大营不过一里地,普通渔民绝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曹纯带兵上前,围住渔夫大喝道:“何人如此大胆,敢窥探吾营寨?” 那渔夫转过头来,扫视杀气腾腾的骑兵,抚须大笑道:“久闻曹丞相用兵如神,果然哨探及时,佩服,佩服!” 曹纯按剑喝道:“汝是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那人扔掉渔网,取下斗笠,只见双目深沉,相貌儒雅,不慌不忙抱拳道:“在下江东阚泽是也!” “阚泽?”曹纯吃了一惊,纵马上前厉声道:“汝只身到此,莫非是为查探军情?” 阚泽冷笑道:“岂有细作如此查探军情?吾有要事拜见丞相,还不速将我押入大营?” 曹纯虽有疑惑,但既然他主动求抓,正中下怀,命人将他绑缚起来,先带回营中审问不迟。 一行人进入寨中,曹纯并未直接去见曹操,先将阚泽带到自己帐中,审问道:“汝既自称江东名士,可有凭证?” 阚泽言道:“斗笠夹层中有书信一封,送与丞相便知。” 曹纯命人取下斗笠,果然找到一封书信,见上面并无署名,微微蹙眉:“信中说些什么?” 阚泽见曹纯不但没有解去绑缚,还如此咄咄逼人,扭转身躯,冷哼道:“吾不惜冒死来见丞相,此岂是待客之道?信中内容,非汝所能知也!” “你……”曹纯大怒,却也怕耽搁大事,命人看守阚泽,快步来见曹操。 入帐禀告道:“丞相,方才守军在营外见一渔夫形迹可疑,将其捉回,来人自称是江东阚泽,有书信来见丞相。” “阚泽?”曹操在床上睁开眼睛,忽然猛地坐起,扔掉头上毛巾仰天大笑。 曹纯吃惊道:“丞相何故发笑?” “阚德润与黄盖交厚,此必是刘琦责打黄盖,心怀不满,前来投降。”曹操忽觉精神清爽,掀开被子下了床,吩咐道:“速将阚泽请来。” 原来书信正是黄盖所写,说他江东三世老臣,却被刘琦一个外来孺子欺压,不堪受辱,江东上下多有不满,非但他要来归降,还将暗中策反其他东吴旧将,杀刘琦一雪前耻。 八公山一战虽未能除掉刘琦,但总归是一场大胜,刘琦必定威望大跌,再有黄盖这样的老将反叛,必定一呼百应,平定淮南指日可待。 “真天无绝人之路!”曹操满心欢喜,下了床正准备穿鞋,地上冰凉的触感让他忽然冷静下来,又转回床上躺进被窝里。 不多时帐外脚步声响,曹纯带着阚泽进来,抱拳道:“丞相,阚泽先生……” 抬头见曹操又躺在床上,不由愣住了,莫非丞相病情加重了? “哎呀呀,果然先生到此,有失远迎!”曹操从床上勉强起身,看起来表情痛苦,忙下了床来迎接,连鞋都来不及穿:“属下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阚泽大惊,赶忙还礼道:“未知丞相养病,冒昧打扰,是在下之过也!” 曹操上前拉着阚泽的手臂:“近日身体偶感不适,仓促迎客,实在失态得很,先生快请坐。” “久闻丞相礼贤下士,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黄公覆所托非人,也不枉在下冒险前来。” 阚泽受宠若惊,深施一礼,才坐在一旁,神情十分感动。 曹操吩咐曹纯准备酒宴,等帐中无人,才道:“先生此来,必有指教,曹某洗耳恭听。” 阚泽言道:“刘琦年轻气盛,喧宾夺主,欲责老臣立威,着实欺人太甚,非止黄老将军与我等不满,水军将领周泰也有满腹怨气,正自观望,若丞相可接纳黄公覆,在下愿凭三寸不烂之舌,劝得周泰率众来降。” 曹操惊喜不已:“周泰也有降意?” 阚泽冷笑道:“刘琦以陆逊一书生为水军都督,众将耻于其下,周泰与吴侯关系匪浅,只需稍稍动之以情,必能成功。” “先生真吾之陈平也!”曹操抚掌大笑道:“孤若得周幼平,何愁水战不利?” 第518章 再献降书 曹休在富陵湖反败为胜,信心大增,但也意识到与江东水军还有差距,整日加强练兵,督促夏侯楙打造连环船。 夏侯楙四处赊欠,勉强凑齐第一批物料,正苦盼贷款,未料张维空手而归,告知借贷的钱财在庐江被曹洪扣押,转做军费。 夏侯楙顿时暴跳如雷,大骂道:“姓曹的欺人太甚,当初我兴办茂林堂,找他借钱时一毛不拔,如今却无故扣押我的钱款,我与他势不两立。” 张维劝道:“曹将军初到庐江,急需治军安抚百姓,反正都是军费,在哪用都是为丞相出力,将军不必……” “放屁——”夏侯楙涨红了脸,撸起袖子往外便走:“我要找他算账,不还钱老子宰了他!” “将军留步!”张维忙道:“曹洪将军可是虎将,又有数万人马……” “哦……”夏侯楙停下脚步,一脚踢在门槛上:“我去找丞相理论。” 张维拉住夏侯楙:“丞相早知军中钱粮不足,却还让将军操办此事,正是看重将军善于赚钱,如今限期过半,若再为此事跑一趟寿春,往来时日耗尽,违反军令,丞相又对将军失望,恐难再有情面可讲。” “这……”夏侯楙脸色大变,颓然坐在门槛上,咬牙切齿骂了几句曹洪,转头问道:“先生可有对策?” 张维摇头叹道:“限期将至,纵有计策也是枉然,不知将军凑了多少物资?” 夏侯楙泄气道:“最多只能连十之二三。” 张维示意夏侯楙到室内,低声道:“为今之计,只好用权宜之法:不可再用生铁铸造,可掺杂草灰、砂石等,待曹将军检查过后,其余船只或两三相连,或三四相连,大概可够用。” “这……”夏侯楙忧心道:“若偷工减料,以次充好,恐误大事。” 张维笑道:“将军此言差矣!今两军对峙,曹将军不敢轻出,江东人马也轻易不敢北上,只要将船相连,限期交令即可!听闻刘琦在寿春责打黄盖,江东众将早已不满,吾料不久必有大变,届时丞相挥师南下,水军出动,哪里还用得着连环船?” “先生所言极是!”夏侯楙眼前一亮,沉声道:“自家人坑自家人,我只好尽力而为,给多少钱办多少事了。” 二人正计划之时,曹休派人来请,有重要军情商议,夏侯楙遂将打造连环之事全权委任张维,到帐中来见曹休。 中军帐中,曹休正与牛金议事,将桌上一封信递给夏侯楙:“今有吴将周泰派人送来密信,因刘琦责打黄盖,又任陆逊为水军大将,心中不满,有投降之意,子林你怎么看?” 夏侯楙看过信,蹙眉道:“刘琦向来以识人用人著称,此次却用一个书生掌管水军,故意引得众将不满,莫非其中有诈?” 曹休点头道:“我也正为此事忧心,莫说刘琦是否别有用心,就是那江东诸人,都如孙权一般,反复无常,言行不一,周泰之言,某不敢深信。” 牛金言道:“刘琦自到淮南,确实做事张扬,以在下愚见,必是自以为全取江南,有骄兵之心。今又任人唯亲,打压功勋老将,吴将不满乃人之常情,若周泰果真有降意,岂非错失良机?” 曹休也一时难以抉择,问夏侯楙道:“子林苦读兵法韬略,深得丞相赞誉,可有高见?” “岂敢!”夏侯楙闻言挺了挺胸膛,干咳一声苦思良谋,片刻后忽然拍手道:“吾有一计,可试探周泰降意。” 曹休忙问道:“计将安出?” 夏侯楙言道:“何不回书周泰,叫他趁夜暗中来水寨中,共商大事?若其敢来,可试探诚意,若不敢来,便是有诈。” “此计甚好!”曹休大喜,马上派人与周泰联络,约定三日后在西北水寨会面。 三日之后,夕阳西下,霞光照在富陵湖上,金光涟漪,群鸟归巢,远处芦苇荡已泛起青绿,一派生机盎然。 曹休与夏侯楙亲自守在岸边,对这迷人春色视若无睹,眼巴巴望着湖面,忽然飞起一只水鸟,便伸长脖子,心急如焚。 直到夜幕降临,湖面陷入昏暗,正大感失望时,才远远看到湖上亮起一盏渔灯,顺着春风快速而来。 一艘腰身粗细的小船,如灵鱼般转眼便到近前,未等船只靠岸,那人便轻轻一跃,稳稳站在岸上,顺手将船桨横档,那小船借着冲势,哗啦一声便搁浅在岸边,整个动作干净利落。 曹休看得暗暗喝彩,莫说这人在水上驾轻就熟,就是这等小船,他的部下没有一个人敢在大风天开出去,一个大浪过来,恐怕就要去喂鱼了。 忍着心中激动,曹休走出芦苇荡,抱拳道:“敢问来者可是周将军?” “正是!”那人收拾船桨,抬起头来,暗淡的火光下只见满脸伤疤,给人一种凶悍之气,施礼道:“周泰拜见曹将军。” “不必多礼。”曹休急忙上前还礼,将周泰迎至帐中。 近距离打量,见周泰孔武有力,尤其双臂如古树一般,肌肉虬结,果然是一员虎将。 施礼坐定,周泰抱拳道:“水上哨探极多,未知都督相约,有何要事商议?” 曹休言道:“吾得将军书信,大为高兴,本待尽起大军响应,奈何未得丞相将令,又有夏侯参军言将军颇有谋略,恐信中有诈,故来当面会谈。” “啊我?”夏侯楙愕然,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不出话来,这不是当面卖我? “都督竟怀疑在下诚意?”周泰勃然大怒,霍然起身从腰中抽出短刀,仰天怒笑道:“想不到我周泰命途多舛,一生竟不能遇明主,天意乎?” “将军不可!”曹休起身解释道:“此皆谋士之言,吾料将军必不欺我,故亲自相见。” 周泰悲怆而笑:“某出身寒微,流落江淮,幸得吴侯赏识,方得建功,眼看功业将成,谁知到头来竟反被刘琦小儿所欺,大丈夫岂能郁郁被外客欺凌?某弃暗投明,将军却反生疑,普天之下,泰再无立锥之地,唯有一死而已。” 曹休见周泰又要自刎,不顾危险抱住他的胳膊,赔笑道:“适才不过戏言而已,将军不必当真。” 周泰用力抬手,割下一缕头发,正色道:“吾以忠心待都督,不惜冒死来见,公却以吾为戏。今割父母所遗之发,以表诚意。” 第519章 万事俱备 “将军息怒,是我大意了!”曹休满脸羞愧,连连道歉,瞪了一眼夏侯楙:“都怪子林多口。” 夏侯楙在一旁目瞪口呆,又不能当面说破,只好闷坐一旁。 周泰这才扔了匕首,冷哼道:“某不惜冒死前来,忠心惟天可表,欲休听小人之言。” 曹休对周泰再无怀疑,亲自拉着他入席,承诺道:“若得淮南之地,吾当为将军记首功,情愿将这水军都督相让。” 周泰大喜,二人尽释前嫌,曹休命人置酒接风,商议归降之事。 夏侯楙在一旁脸色难看至极,好心献策,谁知却闹了个里外不是人,有心拂袖而去,又怕驳了曹休面子,让周泰起疑,端着酒喝得不是滋味。 酒宴至三更方休,周泰先回寨中,策反其他江东水军,另约日期来降,先封为厉海将军,待除掉刘琦,再举荐任水军都督。 送走周泰,曹休向夏侯楙施礼道:“方才是为挽回周泰之心,不得已为之,子林莫怪。” 夏侯楙应付两句,怏怏回营,忽然发现这军中之事比他经商赚钱更为复杂,人心诡诈,处处掣肘不说,动辄还会招致杀身之祸,不觉已有些心灰意懒。 次日文钦领三千骑兵来到水寨,曹休疑惑道:“水上交锋,为何要骑兵助战?” 文钦满脸欣喜,拿出曹操密信:“丞相有密令在此,都督看过便知。” 曹休看罢大笑道:“原来周泰来降,丞相早有安排,子林你自作聪明,险些误了大事。” 夏侯楙愕然道:“又关我事?” 曹休屏退左右,将信递给夏侯楙,原来是曹操密嘱黄盖已降,正策反江东众将,若有人来归顺,要尽快谋划,定于三月初三起事,一举攻破淮南。 文钦也将曹操在八公山设伏,大败吴军,斩敌过万,险些擒住刘琦之事说了一遍。 夏侯楙闻言慨然道:“丞相英武睿智,吾等不及也!” 曹休却不服气,傲然道:“吾早料到周泰诚心来降,子林非要试探于他,险些弄巧成拙。” 文钦大惊道:“阚泽先说要劝周泰来降,此时便有了消息?” “某已见过此人了!”曹休便将昨夜周泰亲自来营中,断发明志之事告知。 文钦欣喜道:“周泰降意迫切,足见刘琦在江东已经不得人心,必定还回有其他人响应!” 曹休笑道:“今有周泰截发为誓,江东水军不足为虑,某与丞相同时出兵,两下夹攻,贼兵可破矣!” 夏侯楙被冷嘲热讽,气血上涌,涨红脸大声道:“你们太小看刘琦,小心这是他的诡计。” 曹休顿时脸色一沉,不悦道:“某奉丞相密令,正欲进兵,子林何出此言,慢我军心?” 文钦也一向轻视夏侯楙为人,在一旁冷笑道:“若只读几天兵书便能运筹帷幄,以我目前所学,岂非要胜过孙武、韩信了?” 二人坐在一处,商议联络周泰也在三月初三起兵,策应曹操杀进淮南,水军趁势渡江,踏破江东。 夏侯楙见二人竟将他忽略,心中懊恼,拂袖而出,仰天长叹道:“曹公压我,曹洪欺我,如今连曹休都诬蔑于我,这曹家之事当真难办,难办得很呐——” 到此时斗志尽失,回营平躺在床上,也不再去过问连环之事,一旦闲下来,便觉得军中枯燥无聊,营帐潮湿,床板太硬,无一处不觉得烦心。 又想起许昌产业尽失,谯郡的田产也抵押出去,愈发恼恨曹家之人,这次被关羽破城,曹夫人死了倒干净,却可惜了那些蓄养的侍姬,不知道她们又被谁占了便宜。 一声长叹,翻了个身喃喃道:“黑珍珠……” …… 淮南战事云波诡谲,曹洪却踏上了前往洛阳的路,自浔阳上船,一路江景开阔,两岸群山绵延,春光无限。 负责押送的王威问道:“未知这泛舟大江之上,比之魏郡铜雀台如何?” 曹洪扭头看了一眼船舱里的绰绰身姿,迎面吹着江风,大笑道:“此间乐,不思魏!” 这半月他虽被困在城中,但暗中已派心腹潜伏出城,向曹操送去密信,告知庐江变故,让他们早作防备,再看到城内军兵安然无恙,曹洪自知无法逃走,干脆尽情享乐。 皖城府衙中,庞统正提着葫芦,一边喝酒,一边写信,眼前桌上摆着一排信笺,写出的笔迹竟与那信笺上如出一辙。 张飞咂咂嘴,摸着胡茬不满道:“这曹洪的字,还不如俺老张写得好。” 庞统收了笔大笑道:“翼德将军的书法苍劲雄浑,规矩不如钟繇,豪放却可比张芝,难有人相比。” “若是天下太平,俺更愿吃酒乘马,提笔书画,胜过这打打杀杀。” 自从陇西一战,张飞中毒险些不能再战沙场,整个人豁然开悟,性情比先前温和许多。 庞统将字迹再对比一遍,轻弹信纸笑道:“当年曹贼仿写书信险些骗了元直,今日便叫他自食其果。” 张飞点头道:“这就是报应,俺做屠夫那些年,都说案板上的猪狗,皆是前世作恶多端之人。曹贼生性诡诈,动辄杀戮,又妄图篡逆,尤胜董卓,堪比莽贼,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这些报应不落在他身上,也要害了子孙后辈。” 庞统将那一摞密信放在火盆烧掉,这都是从曹洪派出去的心腹之人身上搜来的,现在皖城只许进不许出,有文聘镇守,连一只老鼠都逃不出去。 命人将书信送往曹营,庞统言道:“主公苦肉计已成,吾料曹贼定会命曹洪自庐江出巢湖,佯攻濡须,实取合肥会合大军。翼德可自军中选出与曹洪相貌相近者,大张旗鼓沿江东进,以掩魏军耳目,自领精兵过夹石直取彭城,吾于石亭屯兵策应,见机而动,则徐州可定矣!” 张飞站起身来望向北方,慨然道:“想当年俺与大哥、二哥讨黄巾、守徐州,共扶汉室,未料却被吕奉先搅局,如今重回故地,此必是大哥在天之灵护佑!” 庞统笑道:“徐州城有糜子仲家臣为内应,翼德此去必能旗开得胜。” 第520章 双保险 庐江书信送至曹营,曹操大喜,一扫先前失利的阴霾,马上召集心腹将领议事。 曹纯顿时来了精神,言道:“先有黄盖投降,后有孙瑜献庐江,两路出兵,里应外合,不信这次刘琦还能逃出生天。” 陈矫言道:“庐江消息,刘琦必已知晓,反叫他心生警惕,分兵布防,丞相需早思对策。” “吾早有妙计!”曹操抚须笑道:“可命曹洪先领一军,大张旗鼓直取濡须,以示断吴军后路,暗中却派精兵直取合肥,与我大军会合,前后夹击,刘琦小儿必败矣!” “丞相高见!”陈矫赞道:“如此虚虚实实,刘琦难辨真假,待破寿春城,淮南大乱,平定江南指日可待。” 曹仁问道:“周瑜兵至琅琊,动向不明,丞相作何打算?” 曹操笑道:“蒋干至今未有消息送到,或许周瑜与刘琦并无联络。此时两军对峙,吾料周郎必在观望,待吾取了寿春,水军南下,其自会欣然南下,助我取江东矣!” 曹仁想起南阳被擒受辱,咬牙道:“此番取寿春,末将愿为先锋,誓擒刘琦雪耻。” 曹彰大声道:“孩儿此次定要拿下赵子龙。” 二月期短,距离约定日期将近,曹操马上向曹洪、曹休传令,叫各营秣马厉兵,准备出兵。 此一战虽比不得官渡之战危机重重,却是至关重要,力挽狂澜、扭转局势全在此一役。 魏军全面备战时,刘琦也在寿春周密部署,黄盖苦肉计加上周舫断发计,双保险用上,不信拿不下徐州。 各处消息如雪片般送至,每一项计划都在顺利进行,日期临近,刘琦反倒有些紧张起来,担心哪里有疏漏,又怕曹操识破计谋,另有诡计。 不过有张维和杨修两人在敌营,只要这两人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这一日习贯又派人来取稿,刘琦不得不赶稿,心中叫苦连天,大战在即,却不得不为这兼职之事分心。 若不是为了当初答应习贯宣传报刊,还有不少人追书,他早就想放弃了,不赚钱不说,还要受人非议,写作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若像传统文学,有些作家一辈子吃不上三个菜,穷困潦倒而终,死后作品才大卖,养活了后来的许多人,那才叫一个冤。 虽说他那个时代教育普及,网络发达,网文成为主流,但多如过江之鲫,泥沙俱下,求量不求质,但没有渠道和推荐,也一样石沉大海,结局可能还不如实体作家。 想来想去,还是“作诗”来得快,随便找首诗放上去,短短十几个字,再有人品评一番,就能完成任务。 不过在刘琦看来,那个人心浮躁的时代,哪怕李白重生、苏轼再世,在急快俗的网文浪潮里也会被淹死。 打发了催更之人,刘琦从书房出来,三月的淮南已是满园春色,鸟啭莺啼,芬芳遍地,这章节数,正好表达对书友的爱。 刚准备在树下小憩,做一做春/梦,史阿进来禀告,江东有使者前来,商议与布氏结亲之事。 刘琦这才想起来,为了拉拢会稽的步骘,他与步家还有个婚约,如今步骘顺利交割会稽,这亲事步家也上心了。 据史书记载,步夫人不但美貌不妒,还经常进献美人,简直是每个男人梦寐以求的贤内助。 有这等好事,还做什么梦,刘琦打起精神,迈着轻快的脚步来到大堂。 来的正是张纮之子张玄,此次联姻,步氏请同郡张纮做媒人,因公事繁忙不得脱身,派长子代为下聘,同行的另有一位年轻人,正是步练师的兄弟步诚。 寒暄一番落座,张玄言道:“家父也知将军军务繁忙,不便打扰,但婚姻亦人伦大事,婚期将近,不得不冒昧打扰,还望将军恕罪。” “战事在即,险些辜负步家,有劳张公费心了。”刘琦接过那些聘书,上面有各种生辰八字、婚约聘礼等。 另外还要为步氏取名字,女子未订婚,便一般不会有大名,女子许嫁,笄而字,这就是待字闺中的来历。 写完约书,张玄问道:“婚期临近,尚余一月,家父命在下前来,既为商议聘礼之事,亦为询问婚期,若战事吃紧,是否需要延期向后,另择吉日?” 刘琦笑道:“这倒不必,叫张公但放宽心,不数日吾必破曹贼,自此江东百姓可高枕无忧矣!” 张玄暗惊,嘴上却说道:“将军既胸有成竹,家父便放心了。” 这次张纮派他渡江相询,正是因为八公山一战,吴军受到重创,担心战事因此遥遥无期,没想到刘琦竟是如此自信。 刘琦却叹道:“战事未已,连我都身不由己,更何况天下百姓?” 鲁肃言道:“将军英武贤明,乃命世之才,有光武之风,汉室再兴,再创建武盛世,则天下幸甚,百姓幸甚。” 大战在即,面对枭雄曹操,三国最大的boss,刘琦现在确实不敢为这些琐事分心,将准备聘礼之事交给马良筹办。 马良却蹙眉道:“如今在军中,不好准备聘礼,在下只好先回建业备礼。” “国事未定,安得为私情奔波?”刘琦干脆摆手否决此事,对张玄言道:“足下且带聘书先回,步子山那里,我自有答复。” 张玄为难道:“非是在下有意冒犯,如此回去实在无法向家父交代,将军可否透露一二?” 刘琦扫视众人,轻笑道:“吾取淮南,叫步氏族人衣锦还乡,自淮阴迎娶布氏,如此聘礼,岂不美哉?” 鲁肃点头道:“人生喜事,莫过于衣锦还乡,步子山出身寒门,流落江东,此番众人还乡,又与将军联姻,可谓双喜临门。” 马良笑道:“淮南安定,百姓安乐,又增一喜,此事必将传为美谈。” 张玄见众人似乎胜券在握,也不由信心大增,赞道:“刘将军心怀天下,先公后私,不愧为汉室宗亲,当世楷模。” 马谡在一旁眉毛一挑,嘀咕道:“主公虽说的是公事,实已办了私事。他如此有心,布氏闻之必然欣悦,怪不得能讨几位夫人欢心。” 马良低声呵斥道:“幼常胡说些什么?” 马谡缩了缩脖子:“我说主公大公无私,必能天下归心。” 第521章 恪尽职守 傅肜收到曹操将令,即日派兵往濡须进发,一路之上锣鼓齐鸣,旌旗飘展。 文聘继续守城看押魏军,虽然已有大半俘虏被劝降,但难保有人阳奉阴违,泄露消息。 诸事安排好后,傅肜自领精兵过天柱山往夹石道而来,傅肜为先锋到了山前却被魏军拦住。 自从曹洪兵进皖城,兵不血刃取庐江,夹石守将王基便时常关注前方消息,见曹洪只在城中庆功安民,荆州兵在浔阳一带却无动于衷,双方并未开战。 几次派人到皖城请令,却被守军呵斥而回,正无奈之际,却见一支兵马来到营前,要过夹石道回淮南,愈发心中起疑。 傅肜取出曹洪令牌,命人送至营中,王基反复检验,令牌无误,叹道:“当初曹将军若肯与我约定暗号,何至于此?” 副将疑惑道:“既是曹将军兵马,又有令牌在手,将军为何还不放行?” 王基言道:“曹将军自到庐江,便不出一兵一卒镇守各县,张飞觊觎庐江已久,却似猛虎打盹,无动于衷,其中必有蹊跷。今曹洪将军奉命取濡须,人马已出,理当分兵拒张飞,却反调兵回大营,实在令人费解。” 副将劝道:“他们运送庐江好物送往淮南,必是为讨好丞相,曹将军乃丞相心腹,将军若迟疑怠慢,惹恼了曹将军,我等都吃罪不起。” “吾奉命守此要道,自当尽责,岂能徇私?”王基眉头紧皱,手中摩挲着令牌,犹豫不决。 虽然王基起疑,但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曹洪和两万大军会不声不响被张飞一锅端了。 此时傅肜已在营外大骂,告诉他们车中装的江南水果,若是路上耽搁放坏了,全都要脑袋搬家。 守军急忙禀报,王基披挂上马,引兵来到营前,抱拳道:“在下奉大都督之命守夹石,未得都督将令,任何人不得通行,除非曹将军亲至。” “尔等好大的狗胆!”傅肜大怒,提枪指着一众守军:“曹将军已领兵出征,难道还要他半途折返不成?耽误了曹将军大事,你们都得死!” 守军顿时一阵骚动,纷纷看向王基,无不心中埋怨,人家曹洪是什么人,你一个小将在这里故意刁难,你不怕死不打紧,不要连累大家好不好? 王基却面沉似水,抱拳道:“若曹将军无暇来此,在下只好派人向大都督报信,恕我军令在身,不便徇私。” “好狗贼,竟敢拦曹将军人马!”傅肜气势汹汹,取弓箭便往王基射去,指向身后士兵大吼道:“好狗不挡道,闯进去!” 王基提刀拨开箭矢,见傅肜竟要强闯营寨,传令道:“擅闯军营,如同谋反,杀无赦!” 一通鼓响,傅肜领兵冲到营前,前军要强行打开营门,却被一阵乱箭射回。 傅肜勃然大怒,遥指王基冷笑道:“好好好,当真狗胆包天,待我禀报曹将军,他亲自来时,拿住你这狗贼,我要亲手扒了你的皮。” 看到人马车辆含恨退后,在不远处扎营,王基命副将严守营寨,派人连夜向曹仁报信。 夹石魏军上下一片埋怨之声,暗骂王基古板不通人情,曹洪是什么人,护短也是出了名的,为了保护亲戚差点把满宠都杀了,得罪了他能有好下场? 副将也是一阵无语,心想这次得罪曹洪,今后前程断了不说,如果又因此延误军机,可是杀头大罪,这年轻人真是不懂人情世故。 但埋怨归埋怨,众人却不得不奉命行事,事后追责有王基顶着,现在违令可是马上就要掉脑袋的。 傅肜回到寨中,告知张飞守将不让通行,连曹洪令牌都敢拒绝,感慨道:“想不到这偏僻之地,竟有如此恪尽职守之人。” “莫不是这小子看出了什么破绽?”张飞摸着毛茸茸的下巴,蹙眉道:“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王双嗡声道:“管他看出什么,俺先领一军杀进去,斩了这混小子。” 傅肜摇头道:“我等奇袭彭城,不便强行冲营,一旦泄露消息,恐影响主公大计。” 张飞环眼咕噜噜转动,急得直转圈圈:“寿春战事将发,却被一名小卒困住,延误战机,这该如何是好?” 王双又道:“不如连夜去劫营,将这里守军全部杀死,就不会走漏消息。” “幼稚!”张飞瞪了王双一眼,思索道:“从王基言行来看,他只是不敢放行,并未识破俺等身份……”忽然眉头一纵,拍手道:“有了!” 傅肜忙问道:“将军有何对策?” 张飞冷笑道:“庐江通往徐州有两条捷径可走,左乃夹石,右乃挂车。这小子守着夹石,你便去走挂车道,王基必担心挂车守军不敢阻拦,亲自前往营中,王双去山僻小径埋伏,将他生擒来。” “将军妙计!”傅肜大喜,先传令士兵就地埋锅造饭,待王双伏兵就绪,驱车前往挂车。 不觉已到下午,王基正巡营安抚军心,忽然守军来报,营外车马收拾起程,向西北方向而去。 王基大惊道:“此必是要走挂车道,守军必不敢阻拦,吾需赶在他前面回营。” 副将劝道:“既然是曹洪将军人马,将军何必苦苦相拦,放他过去便是。” 王基心中疑虑未去,无奈道:“吾奉大都督将令守卫此地,安得不尽心?得罪曹将军尚在其次,若放过敌军入境,罪莫大焉。” 副将摇头无语,这庐江早被曹洪拿下多时,境内哪里还有敌军,莫不是想立功想疯了? 王基叮嘱副将守营,带了两百骑兵,从山间小路直奔挂车道,刚越过一道山坳,忽然前方一声锣响,一彪军自林中杀出,拦住去路大喝:“迂腐之徒,敢坏我大事?” 王基大惊,抬头看时,正是傅肜,急勒马惊问道:“尔等究竟是何方人马?” 傅肜勾了勾手指:“你上前来,我告诉你。” 王基惊疑不定,忙调转马头准备撤退,却见身后也有一将领伏兵尽出,面如黑炭,身如铁塔,手持大刀低吼一声催马直冲过来。 第522章 春到淮南 王基见此处出现伏兵,便知大事不妙,急忙引兵厮杀,想突围报信。 王双催马赶到,一刀砍来,王基抬刀招架,震得双臂发麻,在马上坐立不稳,身躯还在摇晃,被王双反手打出一只流星锤,正中后心,顿时眼前一黑,栽倒在马下。 其余魏军惊慌无措,前面被傅肜冲杀,后面有王双的西凉骑兵冲击,人马大乱,转眼便被尽数杀死,弃尸于山涧之中。 王基被士兵上前绑缚,悠悠醒转,只觉眼前直冒金星,挣扎喝道:“尔等究竟是何人?” “俺叫王双!”王双在马上提刀指着王基,嗡声道:“俺师傅说过,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看在你也姓王的份上,饶你不死。” 王基并未听过王双之名,忙问道:“令师何人?” 王双摆手道:“稍后见了便知,带走!” 士兵牵来马匹,将王基用索绑缚住,趁着夕阳又往夹石道而来,押到张飞藏身的车仗处。 王基看到这名虎背熊腰的军兵,燕颔虎须,豹头环眼,顿时眼睛瞪得比张飞还大:“你你……你是张……” 张飞抱着胳膊哈哈大笑,点头道:“这小子眼睛比俺还大,定是个人才,回头交给军师处置。” 傅肜命人将王基嘴堵上,押解营前示众,对守军大喝道:“王基好大的胆子,竟敢屡次阻拦我等,我已将其捉拿,押回皖城交由曹将军发落,尔等谁还敢抗命?” 守军见状大惊,副将哪里还敢怠慢,急忙命人打开营门,上前请罪道:“此皆王将军自作主张,非我等所愿,请将军明察。” 傅肜命人将王基押赴皖城,冷声道:“尔等此时悔悟,还不算晚,夹石道暂由你来掌管,我自会一并禀明曹将军。” 副将大喜,忙传令军卒开门迎接兵马入营,吩咐准备酒宴接风,傅肜却因耽搁时间,不敢久留,人马稍作休整,带了些干粮连夜赶路。 人马过夹石道险峻之处,大家才松了口气,在一处山谷中休息,此时明月清风,松涛阵阵,倒也惬意。 王双提着一只烧鸡送给张飞,羡慕道:“俺以为师傅和我一样,只会冲锋陷阵,原来竟还会用计!” “你真当俺老张是莽撞人不成?”张飞一瞪眼,咬了一口鸡腿摇头晃脑:“非是俺不会用计,只是平日里有众军师在,懒得用计罢了。” 王双埋怨道:“不成,你也要教俺用计!” “这是天赋,岂是想学就能学的?”张飞白了他一眼。 “师傅是说俺没天赋,是个笨蛋?”王双不服气。 张飞正色道:“人各有所长,就该取长补短,俺二哥指点你那些刀法,就够你学的了,将来领兵,俺给你配个军师便是,此时不可太过贪心,先到万人敌再说吧!” “哦,知道了!”王双挠挠头,转身到草地上练武去了。 张飞自长安回荆州,与关羽在南阳短暂会面,兄弟相聚虽然只有半月,闲暇之余稍作指点,便让王双受益匪浅,方知中原地大物博,能人极多,从此勤加练武,日夜不辍。 他的武器在襄阳时改造为三尖刀,既可用刀法,也可用枪法,虽然两者各有不同,但张飞的蛇矛本就能刺能砍,二者兼容,武艺精进极快。 张飞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一力降十会。 王双此时最需要领悟的,还是对力道的掌控运用,如何最大限度发挥体能,一击破万军才是关键,真正到了战场上,千军万马冲杀,谁给你那么多机会耍枪弄刀? …… 又是一年三月三,柳絮飞满天。 北方的草木才挣脱寒气的束缚,淮南已是遍地春色,柳林中新枝摇曳,绿叶飘展,莺啼鸟啭。 淮河两岸的春色,却被漫天杀气驱散,淮河之上舟船往来,两岸探马疾驰,战事一触即发。 三月东风正紧,富陵湖上波浪汹涌,舟船起伏,曹休正迈步走在船上,步履沉稳。 沿岸大船都被铁索连环,张维带着工匠上前演示,令旗挥动,两旁连环解开,中间一艘船便破浪而出,直到湖心。 曹休大笑道:“有此活连环,某何惧江东水军?” 文钦言道:“连环初成,即将开战,不如先演练半日,以防水军操控不当。” “吾正有此意!”曹休微微点头。 周泰自从离去后杳无音信,他也担心计划有变,眼前只能靠自己做足准备,遂传令擂鼓集合人马,准备开船。 张维脸色微变,忙道:“都督,夏侯将军还在为军费之事懊恼,如今功劳已成,将军可否先去激励将军一二?” 曹休脸色一沉,不悦道:“子林全力打造连环,功不可没。然若因公事生怨,此非大将所为也,他若有不满,自去找丞相理论,与我何干?” 这段时间夏侯楙整日消沉,不是在帐中睡觉,就是坐在湖边发呆,有一次竟带人去捕捉水鸟,险些被江东哨船抓去,曹休早对他不满了。 今晚大战将起,曹休急着操练水军准备,哪有心思再去劝慰夏侯楙。 水军正登船时,忽然湖中船上士兵大喊,开回岸边禀告,湖口有一只渔船顺风而来,船头上悬挂鱼骨架,正是周泰送信的暗号。 曹休正为周泰之事心焦,忙命水军各回营寨,准备弓箭火器,命人将送信之人直接接到中军帐内。 “还好渔船来得及时。”张维看曹休离去,才松了口气,心知计策将成,驱散工匠来找夏侯楙。 曹休检验的这些战船都是预先准备好的,其余大船已被锁死,一旦开动就会露馅,虽然有夏侯楙背锅,但必定会影响大计。 曹休接过来人书信,边拆边问道:“周将军自上次离去,再无音讯,莫非计划有变?” 那人禀告道:“近来军中上下都对刘琦不满,不少人暗中与魏军联络,刘琦命各营严加排查,陆逊也加强防守水寨,周将军无暇脱身,未免起疑,故一直未曾与将军联络。” 曹休低骂道:“这些墙头草,坏我大事,我营中可不收废物。” 周泰不来,缺少大将指挥水军,他的计划又要临时改变,难道要拉下脸去请夏侯楙不成? 待看过书信,却又大笑道:“真天助我也!” 第523章 适可而止 原来周泰在信中告知,正好有广陵一批粮草运到,他请令去接船巡哨,正好劫了粮船开入富陵湖北口,约定二更后船到,让曹休放行。 曹休看罢书信,对来人言道:“周将军船到湖口,于船头上举火为号,亮出信物,自会畅行无阻。” 遂商议好接头暗号,厚赏送信之人,赐予酒食单独享用,待周泰船队出动后再去回信。 曹休又命人打探江东水军消息,果然有一支船队出湖口往下游而去,船上有大旗,上书‘周’字旗号,料想必是周泰去接粮草,不由心中暗喜,传牛金来听令。 水寨东面一座茅亭,本是魏军水寨的瞭望台,被夏侯楙强行占做钓台,心不在焉地钓鱼,眼光却不时瞟向大营,听着鼓声锣号,望眼欲穿。 自从被曹休耻笑之后,夏侯楙便赌气回营,不理军事,等着曹休派人来请他,毕竟他是曹操任命的参军,大战将起,没有参军怎么行? 眼看日期将近,却无人过问,夏侯楙按捺不住,强行占了一座哨台,想以此引起曹休注意,却不料曹休还是不闻不问。 见张维自军中归来,夏侯楙扔了钓鱼,上前问道:“都督可曾请我出马?” 张维叹了口气,无奈摇头,将曹休验收连环船,却毫无半句谢辞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好个曹文烈,想独吞功劳?”夏侯楙大怒,就要去找曹休理论。 张维忙劝道:“曹将军正在练兵,将军不可前去,将帅不和,恐会影响军心。” 夏侯楙咬牙骂道:“大功将成,便将我踢开,这不是卸磨杀驴?” “将军此言差矣!”张维却笑道:“你已完成曹丞相将令,活连环又是将军所献,此时大可坐享其成:若胜,少不了将军一半功劳。若败,则是曹休无能,与将军无干呐!” 夏侯楙一瞪眼,不甘道:“此战手拿把掐,又有周泰做内应,岂能有败?” 张维言道:“在下只是劝将军权衡利弊,适可而止而已。若将军执意要去分一杯羹,恐被曹休等所笑,得知又有何益?” 夏侯楙脸色数变,终于无奈叹道:“今夜注定无眠……” 夜幕降临,魏军在营中饱食完毕,各营整装待命,牛金领兵守在湖口,两岸芦苇丛中埋伏战船,全军战船不得妄动,以免被江东细作察觉,有了戒备。 曹休与文钦站在岸边令旗之下,迎风望着远处,三月时分,东南风大作,半轮明月如玉盘悬挂,湖中波涛翻滚,连环船却只是缓缓起伏。 曹休迎风大笑道:“东风助我军威,今夜必将一战成名。” 文钦慨然道:“寿春此时想必也已万事俱备,此战功成,大败刘琦,丞相将回中原主持大事,淮南主将,非都督莫属。” 曹休意气风发,一手指向东南方向:“江东无主,此正当大丈夫建功之时,来日某必荐仲若为先锋,你我一起下江东。” 文钦大喜,抱拳道:“某为都督守淮南足矣!” 正筹划之时,忽听得湖口处鼓声响动,哨塔上守军禀告,淮河口火光隐现,有厮杀之声。 曹休大惊,忙登船观望,不多时前方哨船来报,周泰果然带着船队进入湖口,后方有江东水军追赶,已被牛金伏击拦住。 曹休大笑道:“此番周泰来降,吴军又失粮草,营中必乱,稍后我等三路出兵,杀他个措手不及。” 文钦冷笑道:“刘琦竟以陆逊为孙策女婿而重用一书生,安得统御众将?此次用人不明,恐命丧江东矣!” 不多时便见湖面上船帆飘动,黑压压一片乘风破浪而来,前方一艘大船上,高竖“周”字旗号,士兵不断亮出信号,所过之处畅行无阻。 曹休迫不及待登上楼船顶部,凭高把住船舷,见船头之人身形高大,持枪而立,正是周泰,招手大喊道:“周将军,曹某恭候多时了。” 船队快速逼近,只见周围大小船只簇拥,顺风扬帆而来,到了近前丝毫不见减速,等大船渐近,文钦忽然惊呼道:“不好,都督快看——” 曹休正被夜风吹得流泪,擦干眼泪再看时,那船头之上并非周泰,而是一个草人,只穿戴铠甲,绑在船舷之上,愕然道:“这是何意?” 话音未落,只见船头上火焰轰的声窜起一丈多高,大船三层舱内都有火苗飞窜,霎时间黑烟滚滚,如同被激怒的火龙,呼啸而来。 与此同时,周围那些小船也都燃起大火,借着风势如飞而至,有些船只还未到近前,已经全部烧着,在水面上打转。 文钦大惊,忙拉着曹休往船下跑去:“来船有诈,此必是周泰之计,都督快走!” 曹休走了两步,忽然甩手挣脱,大笑道:“周泰莽夫,也敢算计本督?岂不知某早有准备,传令——开锁!” 文钦一怔,也转忧为喜,大吼道:“快解开连环,大船避让。” 士兵慌忙准备,半晌却见船只依旧相连,相互拉扯,只有曹休的战船解开,但被周围船只挤住,根本动弹不得。 曹休大骂之时,江东战船已到近前,纷纷撞在连环船上,只听四处都是闷响,撞得火星直飞上半空,如同天降流火,瞬间便将周围船帆点燃。 文钦大声喝道:“船被焊死了,都督快走。” “夏侯楙害我!”曹休跳脚大骂,望着沿岸火光映红,双目似欲喷火。 西北后营之中,夏侯楙正在哨台上观望,先见江东战船到来,连呼可惜,周泰带着船队来降,自己却未能参与,终究错过一场大功。 正遗憾之时,忽见远处水寨口火光亮起,映红半边天空,叫喊声远远传来,四处鼓声响动,气骂道:“曹休这个混蛋,关键时刻竟在营中失火。” 正焦急之时,见亲兵急匆匆来报,周泰诈降,东吴水军偷袭水寨,烧着大营,战船已经杀入港内,叫他快快逃走。 张维急道:“将军,看来此必是刘琦之计,快走吧!” “又是刘琦?”夏侯楙愕然,望着远处火光,跺脚骂道:“我未学兵法时被刘琦算计,学了兵法也被他算计,那我兵法不是白学了吗?” 第524章 天罗地网 睢陵西北便是下邳,为方便粮草辎重转运,魏军水寨正在富陵湖西北方向,大火烧起,借着东南风,快速往寨中蔓延开去。 曹休在浓烟中找到战马,还待领兵厮杀,但见烟火飞窜,整片天空映红,一转头便被烟雾呛得难以呼吸,只好掩口鼻而走。 魏军战船连在一处,水军无法操控,能解开连环的也被挤在一处,动弹不得,船上水军各自奔逃。 原来江东水军用的是子母船,前面小船全都装载硫磺火油,再搭上一整艘楼船,运载柴草,大火烧起,火趁风威,风助火势,根本无法阻止。 此时周泰的战船正在湖心,拦住前来救援的牛金,分兵先攻打东面水寨,这边多是后勤伙夫,根本不堪一击,很快便从东面登陆包抄。 富陵湖北面被大火照得亮如白昼,浓烟直窜半空,星月早被淹没,湖面之上,比晚霞映照还要通红,烈焰烧得人无法靠近。 早在南湖口等候的陆逊见到火光冲天,便知周泰成功,马上传令擂鼓出动,蒋钦、董袭各领一支船队,三路齐过淮河直杀向湖北。 …… 盱眙焰火冲天,此时的寿春却一片沉寂,明月稀星,春风送暖,仿佛在哄睡城中的军民。 寿春城上,巡城的士兵往来走动,火把被夜风吹得呼啦啦作响,有人打着哈欠,有人依着城墙打瞌睡。 连这些守军也不知道,看似松弛的寿春城内,正酝酿着一场大风暴,即将改变大汉的局势和命运。 府衙内灯火通明,四面围墙照得亮如白昼,陈到亲自领兵巡视,刀剑闪烁寒光,完全是另一幅景象。 府内闲杂人等早被清理出去,刘琦和鲁肃正与江东众将商议破曹之计,进行最后的部署,此一战不容有失。 吕范禀告道:“三门机关皆已部署完毕,只要曹贼进城,便是瓮中捉鳖。” 刘琦点头道:“稍后黄老将军打开北门,放魏军进城,三位将军切记各走三门,不可出错,出城后各按计划行事。” “诺!”朱桓、陈武、韩当领命而去。 刘琦又命吕范保护鲁肃等人,稍后开城,先从东门退走,乱军之中,这些官员基本没有自保能力,先让他们平安撤退。 大家各去准备,潘璋和马忠站在堂下,急问道:“将军将我二人带来寿春,却无有将令,这是何意?” 前几日刘琦自盱眙返回,亲自点名要带走潘璋、马忠二将,二人还以为刘琦欣赏他们,欣然跟来,哪想到现在还没有任务,莫不是故意不让他们立功? 刘琦笑道:“我请二位将军来,另有更重要之事,不过却凶险十分,未知二位将军肯否前往?” 潘璋大笑道:“想当年在下行走江湖,刀山火海,何等场面没见过?如今为中兴汉室,更无所畏惧,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有何惧哉?” 马忠抱拳道:“我二人出身草莽,难得刘将军如此信任,士为知己者死,请尽管吩咐!” 刘琦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二位将军的任务,便是擒杀曹贼,永除后患!” “啊?!”潘璋、马忠二人大惊,愕然看向刘琦。 刘琦冷然一笑:“怎么,二位将军怕了?” “那倒不是!”潘璋有些不敢置信,“此等重要之事,若能做成,必将名震天下,流传后世,将军为何不用心腹之人?” “这可是天降功勋呐!”马忠也半张着嘴巴,茫然点头。 如今曹操对黄盖苦肉计还毫无所觉,杀曹操几乎手到擒来,这么好的机会刘琦不让赵云他们去做,竟让给他们两个。 再说他二人与刘琦并无多少交情,江东那么多武将,朱桓、陈武都是世家子弟,这等好事轮也轮不到他们两个。 刘琦却慨然叹道:“人各有所长,这泼天的富贵,只属于二位将军。” 二人惊喜不已,相视一眼,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抱拳道:“将军尽管吩咐,末将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刘琦忙扶起二人,言道:“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此事但看天意,若非由二位将军做成,还望莫怪。” 潘璋问道:“将军但说无妨。” 刘琦言道:“寿春已布下天罗地网,若曹贼进城,必定九死一生。但这‘一生’却非我所愿,我要曹贼十死无生,二位将军要去城外淮水埋伏,以防万一。” 马忠蹙眉道:“淮水绵延千里,万一曹贼逃走,到哪里去找他?” 刘琦言道:“我已命全琮、孙韶埋伏在八公山中,曹贼若逃,必不敢走下蔡,定往当涂撤退。老贼身旁有许褚护卫,又颇多死士,陆战难有万全把握,二位扮做渔民守在当涂境内,待曹贼急渡河时,可于水上杀之。” “将军高见!”潘璋猛然醒悟,点头道:“只要曹贼到了水上,任他护卫有天大的本事,也要叫他们去喂鱼。” 马忠抱拳道:“将军尽管放心,只要真能叫曹贼上船,神仙来也也王然。” 刘琦目视吉邈,吉邈自药箱中拿出两幅袖箭,这是襄阳最新研发的武器,将连弩缩小后绑在手臂上,按住机括便可放箭,令人防不胜防。 潘璋二人按照吉邈吩咐绑在手上,听他介绍一番,啧啧称奇,有些爱不释手。 马忠抬手指向潘璋,嘿嘿笑道:“此神器倒合了我的心意。” 吉邈忙拉住他的手臂:“二位将军小心,这几支箭头上,在下已淬炼蛇毒七日,见血封喉,万不可有擦碰。” 马忠忙收了手臂,与潘璋告辞而去,有这两个三国最著名的大将杀手做最后保险,不信曹操还能逃出生天。 淮南之战,虽比不上赤壁危机重重,但两军对峙三四年,耗费的兵力也不少,刘琦更没想到曹操还能活着回来。 这一次双管齐下,终于占据上风,刘琦决定让曹贼埋骨淮南,永除后患! 就算抓住曹操,也没有劝降的可能性,自从他进位魏王的那一刻,就不可能再做治世能臣。 就算他有心留下曹操,也无法向死去的徐州百姓、招募的数万义士,还有那些被害的大汉忠良交代。 如今保护下来的三国英雄极多,早日结束这乱世,他还有更大的目标,更远的路去走。 大汉之名,不能远播海外,哪对得起这难得的穿越机会? 第525章 请君入城 魏军大营中,曹操安排诸将出兵,此一战对曹操而言也十分重要。 为免打草惊蛇,被吴军细作发现,各营兵马整装待发,却还不知道要往何处用兵,都在营中候命。 帐内灯火通明,曹操忍着头疼观察地图,心中竟莫名失落,想当年官渡之战,虽然处于劣势,但内有荀彧、陈群等安抚人心,外有郭嘉、荀攸等参赞军机,上下齐心,终于以少胜多,打下一片基业。 河北平定后,忽闻刘备被蔡瑁害死,曹操大喜过望,本以为中原诸侯再无对手,刘表老迈、孙权新立、刘璋暗弱,自此无敌于天下,横扫江南荡涤乱世。 谁知刘琦一鸣惊人,自南阳一战失利,便屡战屡败,如今军中人才凋零,缺少谋士,诸事都要他亲力亲为,加之连年四处征战,年迈体衰,已是精疲力尽。 忽然一阵夜风吹来,烛台上火光熄灭,曹操猛然抬头,灰白的须眉间露出浑浊的目光,缓缓问道:“几更了?” 曹纯答道:“还有一炷香便是三更。” “想必水军已开战矣!”曹操深吸一口气,起身传令道:“命曹彰、典满先行,韩明往寿春东门埋伏,各营三更出动。” 遂命亲兵准备衣甲,曹纯忙道:“丞相有恙在身,夜黑风高,还是留守大营,静候消息。” 曹操缓步走到帐前,目视南方,徐徐道:“此一战关乎国运,灭杀刘琦当在今夜,吾安得不亲往?” 曹纯追随曹操多年,知道劝阻不住,疑惑道:“既如此,何不命虎豹骑往寿春东面埋伏,只要刘琦逃出城,定将其除掉。” 曹操慨然一叹:“刘琦身旁安得无死士乎?有赵云、陈到保护,要杀他并非易事,只要韩明拦得刘琦片刻,消耗其亲兵护卫,待曹洪先取合肥,那时刘琦退路被断,人困马乏,必死无疑!” 不多时曹仁前来领命,又劝曹操不必亲自出马,曹操却坚持要去,披甲出营,踏上战场的那一刻,便精神抖擞,众将见到,无不感动。 曹操跨坐爪黄飞电之上,扫视全场,提鞭言道:“刘琦小儿谋害孙权,欺压江东诸人,今黄盖等旧将不服,弃暗投明,已于寿春为内应,诸位随孤取城,擒刘琦便在今夜!” 众将闻言无不震惊,旋即转为喜悦,刘琦责打黄盖之事早已传开,连魏军都为其鸣不平,投降也在情理之中,有他做内应,取寿春岂不是手到擒来? 曹操一声令下,魏军倾巢而出,只留陈矫和步兵都尉越兮、马全守营,此战破釜沉舟,已无需再留后路。 月明星稀,春风吹拂,魏军人衔枚马裹蹄,疾行过八公山,远望寿春城上灯火稀疏 曹彰已领兵靠近城池,派人前来接应,报知巡逻士兵如常,显然并无防备。 曹操下马亲至城下观看,曹仁分兵潜行逼近,将寿春四面包围,都在等着城头的火号,每个人心中都在默念黄盖的名字。 夜风呼啸,寿春城仿佛沉睡的巨兽,庞大的黑影在月光下岿然不动,时间仿佛停止了一半,等得魏军十分心焦。 曹操按剑立于城墙阴影之下,整个人如泥塑一般,不知在想些什么,煎熬之中,曹纯忽然指着城头惊呼道:“丞相,快看——” 曹操抬头看去,城上守军正在换岗,新来的军兵依次站在城头,很快便见城楼上点起火把,左右三圈挥动,仿佛挑动了每个人的心弦。 “黄公覆果不负孤也!”曹操难掩激动,铿锵一声拔出倚天剑,传令道“点火!” 曹纯当先点起火把,紧接着各营军兵依次点火,霎时间北门外形成一片火海,便四周照得亮如白昼。 嘎吱吱—— 吊桥缓缓降下,厚重的城门也被人推开,曹操几乎是屏住呼吸,举剑的手在微微颤抖。 砰—— 随着吊桥坠落,魏军将士的心也一阵狂跳,曹彰一马当先,率领鲜卑突骑兵轰然入城,典满领步兵紧随其后。 与此同时,其余各门守军发现动静,急忙擂鼓示警,人喊马嘶,安静的寿春城瞬间热闹起来。 曹彰领兵直奔府衙,刚转过街口,便被一队守军拦住,大喝道:“朱桓在此,何人擅闯寿春?” “曹彰来也!”曹彰更不停歇,舞动方天画戟便直冲过去。 朱桓挺枪来挡,不过三五合,便被杀得手忙脚乱,往西门逃走,吴军仓促迎敌,招架不住,各自往两旁散开。 “典将军去追!”曹彰深知此时不能让敌将集合人马,让典满去追朱桓,自己来府衙抓刘琦。 典满领兵追赶吴军,见朱桓正混在乱军之中,打开西门仓惶逃走,舞铁戟杀散几人,直追入城门道中。 轰—— 正往前时,忽然城墙之上坠下一道石闸,将整个城门道拦住,烟尘激荡,惊得坐骑人立而起。 典满被灰尘呛得咳嗽连连,忙圈马退出城门,见城上守军早已逃散,命人上城守住城门,带兵到府衙来支援曹彰。 曹彰刚到府衙,便被陈到领兵拦住,两军在巷道内厮杀,眼睁睁看着赵云护送刘琦从东门逃走,气得怒吼连连,却冲突不过,带兵从东街迂回包抄。 刚到转过东街,却是韩当正领兵前来支援,指着曹彰大笑道:“尔等已是瓮中之鳖矣!” 曹彰狂笑道:“某正要关门打狗!” 韩当大怒,上前与曹彰厮杀,听得四面都是喊杀之声,后面典满领兵赶至,不再恋战,自东门撤退。 曹彰紧追不舍,刚追到城门口,也见一道石闸从天而降,将道路堵死,无奈退回。 回头见典满赶来,二人合兵一处往南门来追刘琦,到街口却被赵云拦住,连弩如雨点般落下,一时无法冲过去。 曹操听到城内传来喊杀之声,快步回到阵前,翻身上马,带领大军准备杀入城内。 人马到了城下,只见城头上一员老将迎风而立,须发在风中飘洒,正是江东黄盖。 曹操勒马大笑道:“黄老将军,久违了!” 黄盖在城上抱拳朗声道:“曹丞相,请君入城!” 第526章 自食恶果 曹操微微点头,本待入城,忽听黄盖之言,莫名心头起疑,回头对曹仁吩咐道:“子孝先去,将黄盖换下城来。” 曹仁领兵先行,人马上吊桥入城,曹操策马让于一旁,抬头扫视城上吴军,眉头暗皱。 黄盖见曹操不肯先入,勃然大怒,手提弓箭,高声大叫道:“黄盖冒死献城,奸贼竟还疑某,看箭!” 曹操大惊,黑夜里看不清箭矢,忙拨马让开一旁,便听身后亲兵惨叫一声,坠落马下。 “不好,又中刘琦之计矣!”曹操一颗心沉到谷底,叫苦连天,急忙对曹纯大喊道:“鸣金,快鸣金!” 但此时前军已杀入城内,城上鼓声震天,风声正大,魏军哪里听得清楚,城上黄盖已命士兵乱箭齐发,魏军死于城下者不计其数,侥幸活命的也莫名其妙,不知进退。 曹仁领大军入城,听得身后人马大乱,城上吴军忽然放箭,不由大惊,不过此时人马挤在城下,后退只会自相踩踏,不如直接杀进城中,占了寿春。 遂分一队兵往城上杀来,自领大军径直入城,魏军占满大街小巷,四处寻找吴军追杀。 曹仁追至南门,见曹彰正与前军对峙,马上派兵上前救援,另分兵自左右包抄过去。 赵云正带兵阻挡曹彰,见曹仁大军赶至,不再逗留,放出一轮弓箭,带兵往城外退走。 “赵子龙休走!”曹彰急追上前,忽然身下一轻,连人带马坠入坑中,原来城门口不知何时竟挖了陷马坑。 曹仁从旁边跃马而过,赶至城下,只见前方一声闷响,城门被一块石板堵死,大惊道:“城门竟有机关?” 典满赶来,愤愤道:“吴狗怕死,东西南三门都被堵住,否则我定将他们斩杀。” “不好!”曹仁闻言大惊,陡然想起刘琦火烧新野,忙调转马头喝道:“撤,快出城!” 典满一阵犹豫,指着土坑问道:“二公子还救不救?” “废话!”曹仁涨红了脸,大吼道:“你来救人。” 典满急带人救曹彰,曹仁却急得拨马原地转圈,魏军已经散布城内各处街巷,忙着占领府衙城门,有些钻进商铺民房抢掠,哪里能约束得住? 此时黄盖已领兵杀下城头,与凌统二人杀散城下魏军,往城门外杀出,追杀曹操:“曹贼休走,黄盖来也!” 曹纯匆忙保护曹操后退,提刀咬牙嘶吼道:“老贼诡诈,我誓杀汝!” 话音未落,忽听身后人马惨叫,一军从西面杀到,大喝道:“江东朱桓来也,曹贼休走!” 曹纯才转身,东面又有一军杀到:“韩当在此,曹贼纳命来!” 曹纯大惊失色,忙上前对曹操言道:“此处有伏兵,丞相快走。” “好好好,尔等都来骗吾,来偷袭,吾定要尔十倍偿还!”曹操咬牙切齿,旋即又仰天大笑起来。 曹纯急道:“丞相,此时你还能笑得出来?” 曹操冷笑道:“区区伏兵,焉能吓退曹某?先除掉黄盖,再取寿春,叫刘琦偷鸡不成蚀把米!” 遂命许褚和许仪分兵拦截,对曹纯吩咐道:“此时若退,则城中之兵休矣,先占北门要紧。” “诺!”曹纯也知道此时退兵就是放弃入城人马,带虎豹骑赶至桥头,见黄盖杀出,大吼道:“老儿卑鄙,速来受死。” 黄盖杀出城门,看着曹纯仰天大笑道:“可笑曹贼不知此计,老夫不与你年轻人一般见识。” 大笑之中,只见他举起铁鞭,竟对着吊桥乒乓一通乱砸,曹纯正疑惑时,却见那吊桥另一头竟哗啦一声铁链脱落,坠入护城河中。 两军隔河相望,曹纯大笑道:“老贼自断后路,这次你插翅难逃。” 黄盖却不理会他,举起铁鞭大吼道“开闸——” 凌统领兵守住城门口,有士兵奋力搬动两旁的石狮子,只见那吊桥之下,石板缓缓移动,竟变作一道沟渠,迎着城门口延伸开去。 寿春城北高南低,北门入城便是台阶和缓坡,这也是两次被曹军水淹的缘故,此时城门道改成水道,护城河倾泻而下,直往城内灌进去。 曹纯一愣,旋即脸色大变,怒吼道:“黄盖老贼,你疯了不成?” 黄盖如此决绝,令他大感意外,这城中还有江东官兵,他引水灌城,岂不是两败俱伤? 黄盖须发皆张,怒吼道:“曹贼两次水淹寿春,今日便叫尔等自食恶果。” 寿春城重新修葺,护城河正是淮河支流淝河,如今春日涨潮,水量极其充沛,虽不如掘淮河淹城声势浩大,但这河水也足以灌满全城。 看河水奔涌入城,正惶急出城的魏军如泥沙一般被席卷回城,黄盖解气大笑,与凌统带兵沿城墙往东而走。 曹纯大怒,就要追到东门来杀,忽听得后方喊杀声又起,原来是守在南门的陈武领兵杀到,许仪抵挡不住,心知大势已去,赶忙来保护曹操撤退。 “黄盖老贼,刘琦小儿,欺吾太甚!”曹操目眦尽裂,气得头昏脑胀,眼前阵阵发黑。 曹仁入城,大军都被困在寿春,身旁只有虎豹骑和许褚的铁甲军护卫,见吴兵源源不断杀到,只能不甘而退。 曹纯掩护曹操,虎豹骑奋力冲杀,杀出一条血路,许褚领铁甲兵断后,往八公山撤退。 后方韩当、陈武、朱桓三将领江东人马紧追不舍,吴兵一直都被曹军压制,淮南更是多次惨遭重创,此时终于扬眉吐气,无不士气大振,奋勇向前。 许褚父子一人用刀,一人提锤,领铁甲兵拦截追兵,韩当上前,被愤怒的许褚数刀砍得手臂发麻,急忙避开,朱桓迎上,又被许褚杀退。 陈武与许仪不相上下,两军混战一阵,毕竟铁甲兵装备精良,往来冲突,吴军伤亡惨重,只好乱放一通箭矢,看魏军狂奔而去。 曹操快马加鞭,一路逃至八公山脚下,天色已经微明,回头看许褚领兵赶上,心中稍定,长叹道:“不想黄盖江东英豪,跟着刘琦小儿也学得诡诈,是孤大意了。” 曹纯忧心道:“却不知兄长他们情况若何!” “子孝有数万精兵,纵被困城中,暂时无妨!”曹操抬头看八公山,忽然又仰面大笑起来。 曹纯心头一跳,心中生恼:“丞相何故又笑?” 第527章 不会用兵 曹操鞭指八公山道:“吾不笑别人,单笑刘琦无谋,黄盖匹夫。吾先在此处设下十面埋伏,重创吴兵,险些擒了刘琦,先例就在眼前,竟不会搬用,何其愚也?” 说犹未了,忽听亲兵惊呼道:“丞相快看!”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山中忽然冒起浓烟,十余股直冲上空,曹纯瞟了一眼曹操,叹道:“山中已有埋伏矣!” 曹操双目眯成一条缝,沉吟片刻却摇头道:“岂不闻兵书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刘琦先前在此中计,故使人于山中放火虚张声势,使我不得急回营,是为拖延时间,对付子孝。吾偏不中小儿之计,径从山中过,搬救兵来援,再与曹洪南北呼应,淮南可定矣!” “丞相果然妙算!”曹纯恍然道:“若山中有埋伏,自当按兵不动,岂有预先示警之理?” 曹操担心追兵又来,遂传令人马进山,于山谷处留下五百军埋伏,虚插旌旗,拦截追兵。 此时刘琦也领兵出了寿春,人马向南而走,五里处忽然一队军马杀出,拦在山坡前。 一将横刀立马,大笑道:“刘琦小儿,丞相早已算定你要从此过,今日天叫我成功劳。” 刘琦见来的并非曹营主将,大感失望,不耐烦问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听好了!”那人傲然扫视刘琦身后人马,朗声道:“吾乃河北上将韩明是也!” 刘琦冷嗤一声,斜睥着韩明,淡淡道:“你听好了,河北只有一员上将,便是常山赵子龙!” 韩明大怒,提刀厉喝道:“败军之将,安敢口出狂言,还不下马投降?” 刘琦叹了口气,回头问道:“子龙何在?” 赵云拍马而出,直到阵前,韩明上一次未与赵云交锋,自以为有一战之力,打马来迎。 二马交错,赵云沉喝一声,枪影如万千金蛇狂舞,韩明惊慌错愕,根本不知道从何招架,提着刀还未看清招式,便被一枪挑落马下。 后面魏军见状大惊失色,早知赵子龙威名,哪里还敢阻挡,一哄而散,各自打马奔逃。 刘琦也不派兵追赶,对赵云吩咐道:“曹贼警惕不肯进城,此时想必已到八公山,子龙前去追杀。切记魏军突围死战,不可与他相拼,驱赶往淮河下游即可。” 赵云领骑兵去追,刘琦又命陈到带兵支援,若曹操逃走,可与山中全琮会合,去取魏军大营。 刘琦引出伏兵,再转回寿春,此时朝阳升起,照在城头之上,只见尽是徘徊急躁的魏军。 寿春三门早就装好了石板机关,一旦坠下,没有两三天的工夫,休想凿开,北门河水不断灌入,魏军要想逃命,只能从城墙上跳下。 城内粮草器械早被搬运一空,魏军只有手中的武器,缺粮少衣,城内又被洪水漫过,无奈躲在城墙之上晒太阳。 城外黄盖、韩当、吕范各领一军守在护城河外,张弓搭箭严阵以待,只要有魏军下城,便被射成刺猬。 这些守在城外的士兵正是招募的义军,无不对魏军痛恨,大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哪里会让魏军轻易逃走。 …… 曹操领兵行至八公山中,见先前设伏的山峪口,烽烟袅袅,不以为意,此时人困马乏,传令在山中暂歇。 士兵下马卸甲,曹纯命人取来山泉,曹操才喝了一口,忽然山上鼓声大作,箭雨、木石齐下。 士兵都躲在悬崖阴凉底下,顿时死伤无数,曹操被一口水呛得咳嗽连连,指着山上说不出话来。 曹纯见山上伏兵尽出,旌旗飘动,不知山林中究竟有多少敌军,忙扶着曹操上马,匆忙又往来路撤退,所幸山谷口留了疑兵,吴军正在山外徘徊,不敢冒进。 许褚当先领兵杀出,铁甲兵刚才匆忙撤退,盔甲失了大半,但声势依然惊人,追赶来的凌统等人不敢撄锋,只在远处包抄堵截。 曹纯保护曹操退出山口,正准备往西而走,忽见远处尘土飞扬,一队骑兵狂奔而至,人马旗号尽白,顿时脸色大变:“赵子龙来了,丞相快往东走。” 曹操遥望漫天尘埃,竟不慌不忙,反倒再次大笑起来。 曹纯急道:“追兵将至,丞相为何又笑?” 曹操抚须笑道:“吾笑刘琦毕竟智谋不足,江东无人也!若是我用兵时,早将赵子龙埋伏山口,待人马进山时,以逸待劳,前后夹击,亦十面埋伏之计也!今赵云来迟,吾当全身而退矣!” 曹操所乘宝马乃是爪黄飞电,速度极快,提缰纵跃,转眼已在百步开外。 许褚见是赵云追来,双目瞪大,舞刀纵马上前迎敌,对许仪大吼道:“吾儿好生保护丞相,快走!” 许仪和曹纯奋力杀退吴兵,只带虎豹骑保护曹操沿河向东奔逃,其余步兵留下协助许褚断后。 铁甲兵迎住江东兵马,许褚领五百步兵,在山脚下摆开阵势,横刀立马,目视赵云逼近,大喝道:“赵云,许褚等候多时矣!” 赵云远远看了一眼逃走的曹操,知道今日不拿下许褚,难以追敌,将手一招,骑兵分作三路包抄魏军,单枪匹马来战许褚。 先前八公山一战,许褚便知非赵云对手,但此时为掩护曹操撤退,已抱定死志,一把刀如雷霆霹雳,虎虎生风,只攻不守,一时间反逼得赵云节节败退。 赵云自关中一战,又与马超、张飞切磋武艺,自创七探盘蛇枪,招式如灵蛇舞动,讲究灵快准稳,恰好克制许褚这种招式力大势沉的武将。 虽然刚交手被许褚两败俱伤的打法压制,但二十合后,便以招式取胜,只听许褚怒吼连连,不觉已中了三四枪,胳膊、大腿上血流如注。 许褚双目赤红,几近癫狂,却始终奈何不了赵云,反而破绽百出,被赵云一枪刺中肩胛,铁甲碎片飞上半空,庞大的身躯轰然坠落马下。 赵云在马上冷然指着许褚:“许仲康,某念你一片赤诚,降者不杀!” “哈哈哈,俺许褚这条命早交给丞相了!”许褚拄着刀站起来,须发散乱,浑身沾满泥沙血迹,嘴角溢血,仿佛恶魔一般,低吼一声提刀大步冲过来。 第528章 穷途末路 许褚此时抱定死战之心,一心要拼命,凌统几人知道非其对手,一边与魏军厮杀,一边小心观战,两军拼命厮杀,鲜血飞溅。 许褚今日根本没打算走脱,朝阳中双目赤红,如同被激怒的野兽,他知道赵云威胁最大,拼着一死也要让他重伤,无力去追曹操。 咚咚咚—— 脚步踏在地上,如同一座土山在移动,震得地面颤抖,沙土飞扬,象鼻刀高高扬起,闪烁寒光,似欲斩破天地。 赵云双目微凛,挺枪拍马疾冲向前,朝阳初升,天地艳红,映照着两人轮廓,仿佛天神降世。 许褚的步战更强于马战,虽然受伤,但在地上更加灵活,反而弥补了马上行动不便的缺点,虎吼一声提刀斩向马腿。 赵云久经沙场,早有预料,并不与他大刀硬拼,把马往旁边一拨,那坐骑也是千里良驹,灵巧一跃便避开刀刃。 此时人马已与许褚擦肩而过,却不料亮银枪忽然转动,如神龙摆尾,竟是枪尾另一只手飞窜而出,直刺向许褚后背。 许褚用尽全力挥刀,一招劈空,人还在空中跃起,这一枪又十分隐蔽,根本未曾发觉。 砰—— 只听一声闷响,枪尾划破空气,狠狠戳在许褚后颈之上,他的头盔早已掉落,血沫和脑浆迸射而出,如同爆破的西瓜。 (防杠精注:西瓜一种说法是在神农尝百草时发现,原名叫稀瓜,意思是水多肉稀的瓜,但后来传着传着就变成了西瓜。另一种说法是西瓜并非源于中国,于西域传来,故名西瓜。) 噗通—— 庞大的身躯轰然坠地,象鼻刀哗啦啦响动,烟尘四起,正厮杀的魏军闻声看过来,无不齐齐一愣。 朝阳笼罩着赵云,白袍白马仿佛氤氲了一层光辉,举枪沉喝道:“降者不杀!” “拼了——” 静默之中,不知人群中谁喊了一声,魏军忽然爆发,不顾阵型向四周的吴军发起猛攻,一场血战再次上演。 许褚带领的铁甲兵,主将大多都是当年追随他的宾客家丁,出生入死几十年,此时见许褚战死,也不想独活,要为许褚报仇。 赵云冷冷看着这一幕,片刻后传令道:“杀!” 他虽敬佩许褚义气,又有这许多忠心耿耿的属下,但终究各为其主,对于誓死反抗,执迷不悟者,刘琦的将令就是杀无赦! 骑兵再次出动,配合着江东兵马,将零散的魏军分割冲散,围攻厮杀,所有魏军竟全部战死,无一人投降。 望着满地尸体,血流成河,这惨烈的一幕却让众将都高兴不起来,心中更多的是敬佩。 赵云深吸一口气,问道:“谁与某追杀曹贼?” “在下愿往!”凌统忙策马跑过来,两次大战,他对赵云的钦佩无以复加。 朱桓、陈武也要同往,几人商议一番,留陈武领步兵在此等候陈到,去攻魏军老营,朱桓、凌统带骑兵随赵云追敌。 …… 朝阳明媚,春风拂面,淮河上泛起万点银光,曹操带领虎豹骑残兵一路向东,春风十里掩不住满心凄凉。 一口气跑到中午,见后方再无追兵,终于松了口气,将人马藏在芦苇丛中休息,顺便等候许褚会合。 曹操坐在江边礁石之上,目视北方,此时再也笑不出来,灰白的须发间,竟流下两行浊泪。 曹纯端着用头盔熬煮的鱼汤过来,忙劝慰道:“丞相不必忧心,仲康武艺过人,必能突围。” “吾非为许褚耳!”曹操擦着眼泪,喃喃道:“想我等陈留起兵,兴义军讨贼,同为兴复汉室,吾只求死后碑刻‘征西将军’而已,孰料局势突变,身不由己走到这一步,虽封王裂土,却不能安定天下,何足为贵?” 曹纯言道:“我已命人沿河寻船,待渡过淮水,先回水寨休整,重整旗鼓再战刘琦不迟。” 曹操此刻竟有些心灰意懒,摇头长叹道:“南阳遇挫,淮南又被刘琦算计,此非天意乎?想吾征鲜卑、灭肃慎,就该以死明志,起死回生反为不美。” 曹纯劝道:“蝼蚁尚且贪生,丞相起死回生,亦是天意!想当年失兖州、战官渡,丞相亦未曾消沉,今尚有北方之地,何反自弃?” “吾已非当年曹孟德矣!”曹操低头抓起凌乱的头发,几近全白,垂泪道:“吾本当殒命漠北,延岁至今,死又何惧?吾所忧者,恐将来果真刘琦兴汉,公等皆为王莽之徒,留万世骂名,叫我如何心安?” 曹纯抱拳道:“大丈夫建功,当顾眼下,不负生平所学足矣,何惧后人议论?自古成王败寇,公若败,纵有功于社稷,也难免为刘氏所欺;公若胜,必可为开国元勋,乃至大魏武帝……” “不可胡说!”曹操豁然起身,忽然又大笑道:“曹某一生起落,几经生死,何惧小挫?待过淮北,吾又……” 话音未落,忽然哨探的亲兵来报,上游一支骑兵正追赶而来,皆白马白袍,必是常山赵子龙。 “不好!”曹操大惊失色,扔掉手中的头盔,跌坐在礁石上捶地大哭道:“仲康,许褚,孤的虎侯——” “爹——”远处正大口吃肉的许仪听到,也裂开嘴,如老牛般哀嚎起来。 曹纯远远望见河岸上尘土飞扬,忙扶起曹操,命人牵来战马,对许仪大吼道:“速保护丞相撤退,我来断后。” 许仪一手抓着烤鱼擦眼泪,一手牵马,又要扛起大锤,手忙脚乱,众人乱哄哄保护曹操继续向东而走。 曹操在马上回头喝道:“子和保重,你我后会有期,万不可轻生!” 曹纯自然明白曹操的意思,向远处微微拱手,转身提枪上马,招呼虎豹骑列阵,挡在河岸边,却是一脸决然。 自从上次曹仁被擒后,便对荆州兵恨之入骨,尤其见到魏延等将,更是咬牙切齿,似有不共戴天之仇,兄弟二人几次会面,一旦提及此事,曹仁便暴跳如雷。 前朝刘氏宗族龙阳之风盛行,曹纯猜测兄长必是受了极大的创伤,此时哪肯再降? 握了握手中粗硬的枪柄,喃喃道:“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 第529章 绝处逢生 赵云领兵追至近前,凌统催马上前,大喝道:“曹贼已走投无路,还不下马投降?” 曹纯仰天大笑:“哈哈哈,吾堂堂大将,岂降吴狗?” 朱桓大怒,提枪纵马,直冲曹纯冲杀过去,身后五百虎豹骑也摆开阵势,对赵云等人虎视眈眈,虽然人数不多,却杀气腾腾。 赵云遥望曹操领兵逃走,对凌统言道:“凌将军在此相助,某去去便来。” “在下与将军同去!”凌统怕赵云不答应,对朱桓大喝道:“朱将军,你可应付得了?” “你们放心前去!”朱桓一枪逼退曹纯,招呼身后亲兵,大喝道:“朱家军,是时候展示真正的实力了!” 朱桓所带的一千部曲,都是他亲自选拔训练的家将亲兵,实力强悍,知道眼前就是虎豹骑,闻令立刻结阵拦截。 前军下马举盾抬枪,后军取连弩放箭,另有两支骑兵往侧翼包抄,虎豹骑也毫不示弱,以弓箭对射,同时两翼骑兵出动,杀在一处。 赵云也不再劝,拨马往旁边绕行,有数骑见状,立刻纵马过来阻拦。 凌统催马上前拦截,厉喝道:“尔等喽啰不自量力,你们的对手在那边。” 大吼一声,长枪抖动,拦在他面前三名虎豹骑,竟挡不住一合之敌,被扫落马下。 其余几人吃了一惊,见赵云催马赶至,不自觉向后退去,看着骑兵向东扬长而去。 曹纯心中急切,奋力向前冲杀,却被朱桓死死挡住,二人交战三十余合不分胜负,虎豹骑与朱家军混战在一起,双方杀得难分难解。 虎豹骑虽然装备精良,但路上遗失不少,而朱桓的亲兵多选自山越,组成防御阵形,骑兵冲突,便用长枪招呼,直往坐骑身上刺去,魏军也有些招架不住。 赵云此时所带都是轻骑兵,曹军人困马乏,双方沿河狂奔,距离越来越近,凌统更是激动不已,匹马当先大声叫喊“曹贼”。 曹操回头看去,不由脸色微变,身旁护卫只有数百,战力强悍的虎骑仅剩数十,其余护卫哪里能挡得住赵云冲杀。 只恨亲卫坐骑不够精良,跑得太慢,爪黄飞电速度太快,若将亲兵全部甩掉,自己孤身一人更难活命。 恰在此时前方转过一道河湾,人马转弯时,赵云领兵直追过来,双方距离又近,曹操急得满头大汗,头盔早不知何时掉落,须发乱飞,状若厉鬼。 凌统紧盯着曹操,向赵云大喝道:“前方穿红袍的是曹操。” 曹操大惊,赶忙脱下红袍扔掉,随风飞上半空,如一朵红云飘入河中,转瞬即逝。 凌统又大叫道:“前方长髯者是曹操。” 曹操深知赵云箭法高明,不下于夏侯渊,赶忙把倚天剑割断胡须,伏在马背上奔逃。 正好前方又有芦苇荡,人马疾驰而过,有十几骑马陷淤泥,挣扎惨叫,追兵不敢逼近,绕远而行。 转过芦苇荡,曹操正以为隐藏行迹,却不料凌统又大叫道:“子龙将军,骑白马黄蹄的是曹操。” 曹操听得心下一沉,暗道失策,爪黄飞电高大威武,体态神骏,这根本瞒不过,此时根本不可能换马,刚才白折腾了。 正走之间,忽听身后传来惨叫之声,竟是赵云一骑赶来,追至军中,沉声道:“曹贼,纵使你化作碳灰,某也认得出你!” 亮银枪摆动,身旁的骑兵便被扫落马下,其余几人自知不敌,此时也顾不上护卫,各自逃命。 曹操慌乱挥动倚天剑,惊呼道:“赵子龙,你不要过来。” “休伤吾主!”惊慌间,旁边一只大锤砸到,正是许仪及时赶到。 这一锤气势惊人,赵云不得不拨马避让,曹操急忙催马,爪黄飞电不愧为千里良驹,嘶鸣声中昂首一跃,早已逃远。 “俺要报仇!”许仪双目赤红,嘶吼着向赵云发动猛攻。 凌统也被剩下的亲兵拦住,个个死战,奋力保护曹操逃走,双方在河岸边又是一场血战。 曹操畏惧赵子龙之名,再也不敢等候亲兵,独自一人打马逃走,此时已是傍晚时分,爪黄飞电快如流星,转眼便将众人甩在夕阳之下。 不知狂奔多久,不觉天色渐暗,前方有群山密林挡住去路,曹操奔走一日,只喝了几口水,饥渴难耐,加之年迈体衰,眼前阵阵发黑。 后方虽不见追兵赶来,但此时手脚发软,连握着缰绳的力气都没有,不由苦叹道:“想我曹孟德一世英雄,莫非要饿死道旁,抛尸荒野不成?” 正茫然之际,忽听得前方河岸边传来一阵水响,悄然下马上前,只见有渔民正在撒网捕鱼,不由大喜,赶忙上前见礼。 那渔民也吃了一惊,以为是官兵,吓得惊叫,弃了渔网就要划船逃走。 曹操忙道:“这位壮士,在下迷失路途,可否将我渡过对岸,当以此剑为谢。” 渔民断然摇头道:“对面可是魏军地盘,那曹操杀人如麻,如何能去?” 曹操正待亮明身份,闻言只好改口道:“我骑马而来,你若将我送过去,这马也无用,一并送与你,如何?” “还有马?”那渔夫顿时眼睛一亮,一匹马要是卖掉,足够他半年吃喝了。 曹操遂指向树林旁,那人走过去看到爪黄飞电正在河滩边吃草,虽然浑身污泥,但身形高大,将其牵过来咬牙道:“好,不过我只到岸边!” 曹操大喜道:“多谢壮士,操……草料一定要多喂些。” “嘿嘿,这里吃的虽不多,但草料管够。”那人指着船上说有干粮,喜滋滋牵了马藏到林深之处。 “虽馊涩,却也好过肉脯!”曹操先上了船,啃着难以下咽的野菜杂面饼,勉强安慰自己,却还是悲从中来,忍不住落下几滴枭雄泪。 半晌那人才走出来,此时天色渐渐昏暗,忽听得远处有战马嘶鸣,急忙催促上船。 渔夫也担心有官兵追来,立刻划船到河中,果然见岸边人影重重,一队骑兵追来,当先之人大喝道:“曹贼休走!” 渔夫大叫道:“我只是个捕鱼的,可不是贼。” 曹操正担心暴露身份,愕然道:“你姓曹?” 岸上士兵大叫道:“速将船划回来,赏百金。” 曹操急道:“官兵向来言而无信,壮士不可回,快快划走。” “我又不是傻子,”那渔夫得意笑道:“你尽管放心,我这艘船,那可是出了名的快。” 第530章 枭雄陨落 渔船离岸渐远,曹操方才长出一口气,追兵并无船只,只要渡过淮河,向东不远就是水寨,便可脱险。 天色昏暗,听着周围涛声阵阵,曹操靠着船舷,心力交瘁,本想借刘琦与江东诸将不和,一举拿下淮南,现在看来必是苦肉计。 曹操心绪烦乱,如这淮河之水,汹涌不息,几滴水珠溅到脸上,忽然浑身一震,大叫道:“不好!” 此次出战水陆兵进,曹休也收到周泰降书,周泰是黄盖举荐,只怕此时水寨也不保。 想到此处,曹操脸色大变,身躯僵直靠在船上,一颗心沉到谷底,如果曹休也中计,恐徐州不保。 刘琦若北进徐州,与关羽合兵一处,整个中原也将失守。 “嘿嘿,竟被你发现了?”愣神间,那渔夫竟转过头来冷笑连连。 曹操一怔:“何出此言?” 那渔夫竟扔了船桨,缓缓站起身来,扫视曹操,摇头叹道:“人言曹孟德生性多疑,果然不假,也不知哪里露了破绽。” “你……你是何人?”曹操大惊失色,想要起身,但小船在风浪中颠簸,根本站不起来,忽觉脚下冰凉,低头看去,船底竟不知何时漫了一层水,没过脚面,惊叫道:“船在下沉!” “哈哈哈,我方才说过,这艘船可是出了名的快!”那人抱着胳膊大笑,缓缓道:“沉得更快——” 曹操厉声道:“你究竟是何人?” 渔夫大笑道:“曹贼,你听好了,某乃江东马忠是也!” “啊?快回去,划回去!”曹操浑身一震,转身大吼道:“赵云,赵子龙——” 落在这些小兵手中,为了立功,他们必会不择手段,还不如暂降赵云,或有活命机会。 “叫吧,你叫破喉咙也没用!”马忠冷笑道:“祸害遗千年,刘将军正是担心你老贼命长,在陆上被人所救,某才不惜大费周折骗你上船。” “原来又是刘琦之计!”曹操陷入绝望,跪在船内四下张望,昏暗的月色下,一眼看去竟是波涛翻滚,根本无处可去,水已经没过膝盖。 如果是在陆地上,他还能设法思索脱身之计,如今被困淮河之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彻底慌了神。 曹操死死抓着船舷,急道:“你若渡吾过河,我封你开国大将,赏千金,封万户侯,如何?” “哈哈哈,你道我马忠是贪图富贵之徒么?”马忠大喝道:“我若放了你,那些死去的寿春将士和百姓岂能放过我?” 曹操又急又气,悲从中来,不禁仰天厉笑道:“想我曹孟德英雄一世,竟丧身于卑鄙小人之手。” 马忠冷笑道:“老贼,你也敢妄称英雄?” 曹操怒及反笑,用手拍打着水面,嘶吼道:“曹某为国家无惧刀枪,不辞辛劳,舍曹某何人扶保天子,何人扫荡狼烟?若无我曹操,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帝?” 马忠冷笑道:“曹贼,休说大话!既然你心存社稷,为何要屠徐州、灭邺城?更以人肉为军粮,残害南阳百姓,又为一时得失,水淹寿春军民?如此丧尽天良之事,虽桀纣、董卓,也不过如此,竟还妄称英雄,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身在高位不胜寒,岂尔等匹夫所知?”曹操绝望摇头,他也有诸多无奈,但不足与马忠之流谈论,此时半身已浸入水中,惨然一笑,长叹道:“汉祚衰微,既生操,何生琦——” “嘿嘿,难得你此时还念着刘将军!”马忠嘿嘿一笑,对曹操言道:“对了,刘将军托我给您带个话,你只管放心去吧,你妻子儿女,他会好生抚养……” “大胆!”曹操本已抱着船舷闭目等死,听到此言瞠目大喝,竟在水中挣扎起来:“刘琦小儿,我与你势不两立!” “老贼,不要挣扎了!”马忠缓缓抬起手臂,对准曹操:“刘将军仁德信义,家人后事,汝勿虑也!” 曹操奋力挣扎,船沉得更快,整个身躯已经沉入水中,咬牙嘶吼道:“刘琦竖子,我做鬼……咕嘟……” 一阵浪打来,灌了一口水,呛得说不出话来,与此同时,马忠也发出袖箭,正打在曹操脖颈之上,卷入洪流之中。 哗啦啦—— 又有一人如鱼一般跃出水面,手中拿着铁凿,正是潘璋,甩着头上水珠问道:“为何不取老贼人头?” 马忠叹道:“曹操虽不算英雄,也是一位枭雄,位极人臣,也算是个体面人,留他个全尸吧!” 潘璋扭头又钻进水中,很快便找到曹操尸体,将他人头割下取回,对马忠言道:“刘将军说过,此老贼也算半个天命之人,多少次起死回生,不取他人头,我不放心。” 马忠愕然道:“老贼不会水,又中了毒箭,这未免残忍。” “真是妇人之仁!”潘璋怒骂道:“此战若非刘将军用计高明,若被曹贼攻破江东,你我人头能保否?” 马忠看着那颗湿漉漉的人头,想起曹操生性残暴,不再与他争执,二人游回南岸,将人头交给等候许久的赵云。 火光之下,赵云看曹操须发残缺,面目狰狞,双目圆瞪着,死不瞑目,不知为何竟想起刘备死时的情景来,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众人连夜赶回寿春交令,凌统已押送俘虏的许仪回城,只有曹纯带着虎豹骑突围逃走,此一战曹军人马全军覆没。 刘琦见了曹操人头,也是心中百感交集,这一场精心策划,总算没有白费,自此三国三位雄主,二死一囚,心头之患尽去,只剩曹丕已经不足为虑。 翌日徐州传来捷报,张飞兵至彭城,守军大惊失色,以为淮南尽失,又有糜竺家将暗中鼓动人心,弃城而走,兵不血刃占了城池。 庆功宴上,鲁肃言道:“今曹操被杀,曹丕必会兴兵报仇,将军要早做准备。” 刘琦笑道:“曹丕若隐忍不出,横大河之险,以河北之兵对抗,倒还要大费周折,若他急于报仇雪恨,正合吾意。” 马良献策道:“周公瑾已无需南下,若曹丕兴师动众,可命周郎袭平原,取渤海,攻其之后。” “此计大妙!”刘琦大喜,马上命人向周瑜送信,叫他先回北海见机而动。 第531章 重见天日 三月里的小雨,淅沥沥下个不停,大河里的浊水,哗啦啦流个不停。 春后小雨贵如油,但对马超来说,却无异于火上浇油,正准备开春大展拳脚,又连日降雨,心情焦躁。 自二月冰消以来,徐庶命马超出孟津、吴懿出成皋、张任出广武,三处渡河,均被徐晃领兵守住。 徐晃自到河内,从修武等地抽调三万兵马守住沿河要道,趁着冰墙又修筑营垒,顺大河之北,形成百里防线。 徐庶命人在洛阳赶造战船,作势调荆州水军前来助战,但眼看中原战事如火如荼,造船少不了半年以上,诸将急不可耐。 马超更是报仇心切,自回洛阳见徐庶,埋怨道:“年前冰雪覆岸,年后春河解冻,以先生之智,难道无有渡河之计?” 徐庶知道马超心思,劝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孟起切勿心焦。吾今三路出兵,并非无的放矢,实早有对策矣!” 马超惊喜不已,忙问道:“先生有何良策?” 徐庶笑道:“诸将皆以为我无有渡河之策,欲调水军北上,吾料魏军亦如是!徐晃自退守河内,派兵日夜巡防,人马紧张,闻此消息必会放松警惕,此时突发奇兵,攻其不备也!” 马超言道:“我这就回去调兵渡河。” 徐庶却摇头道:“将军只管在孟津虚张声势,渡河之事吾早有安排,不出半月,必叫西凉军过到河北。” “当真?”多次许诺之后,马超对徐庶都有些不信任了。 “当真!”徐庶郑重点头。 马超这才满意而去,徐庶命人请来辛毗,问道:“审固那里准备如何?” 辛毗点头道:“府君不问,在下也正好要来禀告,审固收到杨公之信,已决意弃暗投明,却又畏惧徐晃军法严整,不敢妄动。” 原来这半年洛阳虽按兵不动,但徐庶和辛毗已暗中派人策反河内官员,但凡有关系的,或对曹操进位魏王不满的,都暗中拉拢,晓以利害。 这审固是与杨俊是同郡人,出身行伍,受杨俊举荐提拔,升任都尉,但于他同时举荐的司马懿、常林等早已封侯拜将,在魏王府做高官,因此心中常有怨气,如今再被杨俊劝说,果然成功策反。 徐庶叹道:“审固胆怯,自守有余,进取不足,故难成大事,只好我亲自前去主持大事。” 辛毗大惊道:“明府身兼司隶校尉重任,受大将军器重,岂可亲身冒险?” 徐庶慨然道:“庶不过江湖一豪杰,幸得主公不弃,方有今日。大丈夫得遇可事之主,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也!” 辛毗蹙眉道:“明府若去,洛阳之事,谁来掌管?” 徐庶大笑道:“有一人才能胜吾十倍,不日将到洛阳,足以担任大事。” “莫非要调卧龙前来?”辛毗吃了一惊,旋即又摇头道:“孔明正在濮阳用兵,安得轻离前线?” 徐庶笑道:“此人与先生也算故交,见面自知。” 辛毗猜测不透,能让徐庶如此推崇的,除了卧龙凤雏,他还从未听过,天下能有几人,才学胜过徐庶十倍? 不日雨住,天色放晴,地上已不觉泛起一层新绿,空气中散发着泥土的清香,鸟雀欢鸣中,一辆马车进入洛阳宫门。 徐庶早已带着众官员在府门外迎候,众人无不引颈张望,刘琦远在淮南,究竟是什么人,让徐庶亲自出迎? 马车缓缓停下,轿帘掀开,一人缓步走下马车,所有人好奇的眼神瞬间变为震惊,旋即又充斥着怀疑、不解,目瞪口呆。 “荀公一路车马劳顿,辛苦了。”惊愕之中,徐庶已抱拳迎了上去。 那人身形颀长,风度翩翩,面如冠玉,远远望去给人一种儒雅深沉,飘然于世之感,正是天下有名的颍川荀令君——荀彧。 “岂敢!”荀彧抬头扫视宫室四周,满脸感慨之色,如今的帝都与往日早已大不相同,但想起往日种种,不禁感慨万千。 尤其他历经生死,如今又要重新任职,为汉室效力,再想起曹操竟进位魏王,更是心绪复杂。 良久之后,荀彧才向众官员抱拳道:“诸公辛苦,荀彧有礼了!” 众人一片哗然,纷纷见礼,兀自不敢相信,不说荀彧在天下士人中的威望如何,就是他今日忽然出现在刘琦军中,就足以震惊天下。 辛毗快步迎上来,上下打量着荀彧,吃吃道:“荀公,你……果然还活着?” “若非刘将军,吾安得重见天日?”荀彧温和而笑,点头道:“君能审时度势,弃暗投明,吾心甚慰!” 荀彧虽然与辛毗年纪相当,但他在家氏辈分和威望极高,辛毗又是荀氏门生,再次会面,格外亲切。 “苍天有眼呐!”辛毗竟忍不住热泪盈眶,想当年听说曹操赐空食盒逼死荀彧,让他悲恸不已,没想到竟被刘琦救活,抹泪笑道:“明公若早来消息,我又何必苦守荥阳?” “食君之禄,自当尽责,佐治无过矣!”荀彧慨然一叹,往事不堪回首。 徐庶一一介绍众官员,又拿出刘琦送来的公文,表荀彧为侍中,任大将军府长史,辛毗为洛阳令,即日起掌管京畿,安抚人心,徐庶改任征北大将军,率领洛阳兵马取河内。 府中摆下酒宴,众人为荀彧接风,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证实曹操果然派人谋害荀彧,无不大骂曹贼奸诈,竟连昔日功勋都不放过。 辛毗愈发对曹操痛恨,咬牙道:“今曹贼称王,野心昭昭!令君复出,震动天下,何不做一份讨贼檄文,以孚士人之望?” 荀彧点头笑道:“吾早有准备矣,请诸位一观!” 其子荀恽命人带来一箱册子,人手一份分发下去,只见上面写着三个字“汉月刊”,打开第一页,便是荀彧手书的《讨奸臣魏王曹操书》,后面还有其余大小文章十余篇,有些是将荆州政令,其中一则正是荀彧自述被曹操迫害一事,众人看得义愤填膺。 辛毗浏览一遍,拿着文集问道:“襄阳报知已令吾等大开眼界,不知这……汉月刊又作何称呼?” 荀彧笑道:“此亦大将军之功,可称为杂志,每月一册,可执士林牛耳!” 辛毗愕然半晌,他至今还未见过刘琦,喃喃道:“刘将军真乃神人也!” 第532章 声东击西 有荀彧坐镇洛阳,徐庶便可放心出征,次日离城,越北邙自平阴渡河。 虽到三月,但北方依然春寒料峭,清晨的大河之上,薄雾轻笼,石缝山坳中还能看到积雪冰块,远处涛声阵阵。 沙摩柯早已带人准备就绪,轻舟和羊皮筏各百余艘,张嶷、郭淮保护徐庶上船,趁着晨雾往对岸划去。 为免徐晃起疑,马超等大将按兵不动,徐庶只带偏将前往河阳,沙摩柯和张嶷所部都是蛮兵精锐,精熟水性。 河上风浪正大,小船起伏不定,徐庶见郭淮小心翼翼守在自己身后,按剑朗笑道:“吾并非孔明、士元那等儒生,伯济不必如此护卫。” 郭淮笑着退在一旁,他原本是跟着刘琦去中原,不料刘表病故,刘琦回襄阳服丧,便命郭淮到洛阳听令,特意交代徐庶着重点拨培养。 数年来刘琦一直倡导授业传道,不拘一格择贤任用,甚至鼓励各行开宗立派,尤其以医学院、武学院、术学院为最,这与当下世家互相品评吹捧大不相同,荆州由此盛行收徒之风。 徐庶见诸葛亮、庞统都收弟子授业,而郭淮文武双全,为人机敏沉稳,大为喜爱,又是名门之后,便收为弟子,传授兵法韬略,又请马超等指点武艺,半年来进步极快。 一个时辰后,船队到了对岸,早有人在接应,众人来到山中,只见一位中年武将正带着三百士兵出城来见。 那人见徐庶身后尽是相貌怪异的蛮人,眉头微蹙,上前见礼道:“下官河阳守将审固,敢问阁下何人?” 徐庶还礼道:“在下徐庶。” “啊?”审固大惊,想不到徐庶竟会亲自到河阳来,脸色大变,赶紧言道:“此处尚有五千魏军,明府怎敢亲自冒险前来?” 徐庶笑道:“将军迷途知返,深慰杨公之心,吾知将军为人,自然要以诚相待。” 审固心中感动,抱拳道:“府君谬赞,在下愿为汉室中兴,略尽绵薄之力。” 徐庶问道:“城中尚有五千兵马?” “正是!”审固苦笑道:“实不相瞒,这些人马皆徐晃部众,在下不敢贸然相劝,仅有这三百亲兵可为心腹,虽有心讨贼,却无可奈何。” 说到此处,不禁鼻头发酸,想他当年受杨俊举荐,与常林、王象等河内名士同往许昌面圣,到头来人家个个官居高位,自己还只是个裨将,甚至连部从人马都无权调动,这些年可是白混了。 “将军有讨贼之心便足矣!”徐庶并未因审固兵少而轻视他,安抚道:“此番取河内,将军当为首功也!” 审固大喜,但扫视徐庶身后人马,不过两千余人,忧心道:“徐晃在河阳布下重兵,每日三五次探马往来通报,先生只这两千兵马,恐难以成事。” 徐庶轻笑道:“吾既然渡河北上,自有计策对之,将军暂请回城,如此如此……” “先生妙计!”审固听完徐庶安排,大喜而去。 徐庶命人马在山中休整,派人回河南报信,叫马超依计行事。 …… 马超早已在辕门外望眼欲穿,得到探马报信,立刻传令人马出动,往孟津港而来,作势渡河。 这几月洛阳造的战船也有十余艘,大小船只排列河上,鼓声震天,西凉军依次上船,坐骑也被驱赶到大船上。 与此同时,马岱另带五千精骑绕过北邙山,也从平阴渡河,这里仅有五艘大船,先将战马分批运过黄河。 洛阳动静,早有细作报知徐晃,徐晃亲自领兵守在孟津对岸,命人传报各处隘口,严加守御。 流星探马报到河阳,审固立刻调动城中守军备战,派心腹人往河岸处巡逻,沿河三十余处探马往来传送情报,魏军得知马超领大军渡河。 马超多次扬言要找司马氏报仇,魏军上下皆知,这已是第三次渡河强攻,无不紧张起来。 傍晚时分斥候急报,马超攻打温县港口,攻势甚急,命审固调兵前往支援,审固不敢怠慢,立刻调城中守军往温县支援。 河阳守军尽数出动,半个时辰后,西南山中人马攒动,徐庶带着汉军来到城下,夕阳之下,城上临时调动的差役们傻了眼! 他们只是衙役民兵,临时拉来凑数的,面对全副武装的敌军,顿时慌了神。 审固闻报来到城上,看着惊慌的众人,无奈道:“徐将军将守军尽数调走,敌军势大,我等若是抵抗,非但自身难保,还会连累城中亲友,吾闻刘琦兵马向来不杀俘虏,善待百姓,不如开城投降,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早已心慌,纷纷点头,未等审固下令,已有人屁颠屁颠跑去打开城门,迎接汉军进城。 徐庶命张嶷、沙摩柯守城,郭淮巡逻,一行人来到府衙门前,一路上有百姓偷偷观望,满脸疑惑,前脚魏军刚走,后脚汉军进城,怎得没有一点动静? 进入府衙,审固带官差拜见徐庶,安抚众官出榜安民,才抱拳道:“先生当真料事如神,声东击西,不费吹灰之力便取了河阳。” 徐庶言道:“河阳免去刀兵之灾,亦将军之功也!” 原来徐庶听徐晃部署周密,哨探不时通报消息,干脆将计就计,命马超佯攻孟津北岸,待探马报信的间隙,叫审固另安排人假传将令,调出守军,兵不血刃拿下了河阳。 不多时马岱领兵赶至,有这五千骑兵进城,河阳百姓顿时心中踏实了许多,甚至有人提着鸡蛋粮食慰劳汉军。 这河内可是光武发迹之地,也是起家的根基,虽比不上南阳帝乡,但东汉以来一直列为京畿之地,受司隶校尉直接管辖,百姓无不以此为荣,如今坊间传闻刘琦有光武暗中护佑,他们这些功勋之后,也应该理所当然支持汉军,再兴汉室。 徐庶召集众将议事,言道:“徐晃奉命镇守河内,自知兵力不足,故借大河之险沿岸布防,若知河阳失守,必会亲自领兵来攻,诸位听吾将令行事,不得有误。” 马岱大笑道:“徐晃若敢亲来,某必擒之。” 第533章 徐庶用计 孟津北岸,徐晃见汉军气势汹汹,又有马超统兵,忙亲自到岸边来调度兵马。 等了许久,却见敌军战船只在水面徘徊,却不往岸上杀来,两军擂鼓示威,傍晚时分竟转了一圈徐徐而退。 徐晃正自疑惑,其子徐盖前来禀告道:“父亲何时调动河阳守军?” 徐晃蹙眉道:“吾未曾调兵。” 徐盖道:“河阳援军已至营外,奉命来援,孩儿未得将令,不敢……” 徐晃闻言脸色大变,失声道:“不好,恐河阳失守。” 徐盖疑惑道:“何以见得?” 徐晃顿足道:“马超在这里虚张声势,必是用声东击西之计,将河阳守军诱出,另有兵马趁虚攻城。” 徐盖大骂道:“审固这个混账,未得将令,谁叫他私自发兵?” 徐晃沉声道:“将领兵之人带来见我。” 不多时一名都尉进帐,说城中见到报信之人求援,审固调兵派他们前来助战。 徐晃听罢咬牙骂道:“此必是审固叛变,河阳不容有失,趁马超还未渡河,某亲自去夺城。” 遂命徐盖守城,徐商为先锋,带兵五千连夜赶奔河阳而来,河阳虽不如孟津重要,但位于大河上游,此处失守,洛阳人马粮草就能源源不断运至。 汉军已经过河,徐晃不敢长驱直入,前方多派斥候哨探,到河阳境内已是平明时分,一路不见伏兵拦截,徐晃反倒谨慎起来。 徐商言道:“将军用兵,向来千里奇袭,深入敌境,所向披靡。此次急救河阳,马超又在孟津,为何却迟疑不前?” 徐晃叹道:“往日用兵,某为先锋,后有大军接应,自无顾虑。今吾奉命守河内,身肩重任,又无援军,岂容有失?” 徐商也一阵默然,自南阳一战后,魏军实力每况愈下,各处战事不利,徐晃又被张飞、庞统几次算计,失了当年的威猛之气。 两批斥候回报前方没有动静,徐商喜道:“吾料必是审固临时背反,洛阳兵马还未赶至,城内兵力不足,才不敢分兵在外,此正是取城之时。” 徐晃也难以决断,命徐商领兵先行,自领大军随后接应,如果前方真有埋伏,也好有个照应。 徐商领兵直奔城下,见城上守军果然无多,到城下劝说审固,叫他开城请罪,可免一死。 审固大骂道:“曹贼篡逆,堪比王莽,某乃大汉臣子,岂能与贼为伍?” 徐商大怒,枪指审固喝道:“背主之徒,可敢出城一战?” 审固手把城墙,大声道:“不敢,你能奈我何?” 徐商叫骂,见审固只是不出,料定城中守军无多,遂派人向徐晃报信,将人马后退三里,准备强攻河阳。 前军方退,后军正转身之际,忽然城上鼓声大作,守军忽然擂鼓,城门开处,一彪人马杀出。 咚咚咚—— 吊桥还未落稳,马岱已纵马飞跃而过,西凉骑兵如猛虎出笼,紧随其后杀向魏军。 徐商听到鼓声浑身一震,忙回头看时,汉军已经杀出城来,大骂道:“卑鄙,偷袭!” 赶忙喝令结阵迎敌,但此时人马都在撤退,阵型散乱,军心懈怠,哪里能听到号令。 后军听到鼓声,见骑兵疾驰而至,撒腿就跑,前军却跟着徐商掉头,前后挤作一团,未等敌军杀到,自家人马先乱。 骑兵速度极快,转眼便到,携裹着烟尘冲入乱军之中,马岱一马当先,挥刀连斩数人,所向披靡。 徐商在乱军之中又急又怒,却又无可奈何,未等结阵,马岱已纵马突破亲兵阻拦,冲到近前,一刀斩来:“受死!”。 “无耻——”徐商大怒,见来将十分陌生,并未见过,嘶吼着举枪来战。 只见绚烂的刀光闪处,一股鲜血喷洒半空之中,徐商的人头便飞上半空。 魏军见状愈发惊乱,弃甲倒戈往回逃走,这是西凉兵进入中原首战,无不奋勇当先,摧枯拉朽,所过之处,留下一地尸体。 马岱乘胜追击,魏军大败而走,直追出四五里,看到大路上尘土飞扬,知是徐晃援军赶至,才收兵回城。 徐晃得到徐商报信,正领兵赶来,突见前军大乱奔逃,败军报知徐商被袭,阵前而亡,不禁大怒,追至城下。 马岱早已列阵以待,指着满地尸体大笑道:“久闻徐晃练兵有方,以某观之,也不过如此。” 徐晃脸色铁青,看这队骑兵阵容十分齐整,便知非同寻常,沉声道:“来将通名!” 马岱横刀立马,傲然道:“吾乃西凉马岱是也,汝可敢一战?” 徐晃听马岱之名,便知与马超有关,要想夺回河阳,必须先除掉这支骑兵,更不多言,举斧便杀了过去。 马岱先随马超平定西凉,再回关中时,局势早被刘琦控制,凉州刺史韦康投降,魏军败退河东,虽杀进中原,但至今还未曾与名将交手。 此时遇到徐晃,不禁斗志昂扬,舞刀接战,徐晃的大斧沉稳凌厉,竟将他的刀势逼退,二人交手十余合,各自心惊。 徐晃也大感意外,想不到西凉军中除了马超,还有如此人物,又战十余合,心中着恼,大喝一声举斧猛攻,要将其劈于马下。 马岱虽然武艺不差,但遇到徐晃这样的武将,还是略感吃力,三十合后渐渐不敌,处于守势,魏军也看出徐晃占优,纷纷举兵器呐喊助威。 “果然不愧为曹贼心腹爱将!”徐庶在城上观战,微微点头,却不急于收兵,反而对身旁士兵吩咐道:“举旗!” 左边哨楼之上,守军挥动红旗发出信号,便听城外山坡后鼓声大作,有伏兵自侧翼杀到,正是张嶷、沙摩柯二人,他们早已埋伏在城外多时。 魏军正为徐晃助威,准备趁胜冲杀,不料背后还有伏兵,被杀了个措手不及,首尾难顾,顿时阵型大乱。 徐晃也未料到汉军竟有如此之多,顾不得继续与马岱厮杀,挥斧将其逼退,拨马便走。 “徐晃休走!”马岱重振精神,领骑兵乘势冲杀。 徐晃虽然带兵有方,但兵败如山倒,士兵溃败逃窜,根本无法阻止,只好在乱军中败走。 此时郭淮也领城中守军杀出,汉军士气大振,四将大展威风,跟着西凉骑兵,直追出十余里方回,沿途收得军器无数。 第534章 出其不意 徐晃一战折了许商,损失大半兵马,领残兵退至孟县休整,忧闷不已。 县令供给粮草慰劳士兵,对徐晃言道:“西凉军彪悍善斗,只以河内守军恐难以抵挡,当速报世子求援,方为上策。” 徐晃叹道:“中原连战不利,河北之兵尽调往徐州、兖州,恐世子也束手无策,徒增其乱而已。” 县令道:“将军莫忘了并州尚有五万精兵,高幹自降丞相以来,养精蓄锐,却从未效命,张燕所部黑山军亦在上党屯驻,足以为援。” 徐晃蹙眉道:“高幹守并州,是为防鲜卑、匈奴,张燕所部本待支援河东,恐不敢妄动。” 县令急道:“河内若失,守河东又有何益,又会危及河北,此乃当务之急也!今国内忧患,危在旦夕,何顾胡人?且匈奴早已归附,鲜卑也已残破,不足为虑也。” 徐晃沉吟半晌,西凉军足有十万,他们的悍勇他早就领教过,以河内目前的兵力,确实难以抵挡,终于点头道:“且禀报世子军情,看他如何定夺!” 县令去传信,徐晃到军营巡视,见军兵士气低落,若长此以往,不等马超来战,迟早要军心涣散。 在营中徘徊良久,忽然心生一计,连夜点五百精骑,沿济水赶奔轵县,当夜就在城中埋伏。 河阳城中,一场大胜让将汉军士气大增,审固见识汉军之勇,愈发信心大增,马岱都与徐晃有一战之力,看来已是胜券在握。 次日探马来报,徐晃退至济水沿河布防,马岱等请令要去厮杀,趁胜出击。 徐庶却道:“徐晃有统兵之能,我军兵力不足,若出兵不利,反堕将士锐气,待孟起大军渡河,一鼓作气可取河内。” 传令暂时按兵不动,养精蓄锐,派马岱领兵到河岸接应马超,将孟津兵马渡过北岸,牵制徐晃大军,张任和吴懿自下游伺机渡河。 随着将令传下,河阳城也紧张起来,百姓们无不欣喜支援,除了对汉军的企盼之外,他们还知道刘琦定的各项惠民政策。 凡是新收复之地,都会免去三年赋税,官府还要重新划分土地,这可是翻身的大好机会,另外单身者还包嫁娶,养儿育女更有奖励,无不期待河内战事早日大胜。 郭淮昨日一场小胜,意犹未尽,正尝到甜头,有些按捺不住,来找徐庶献策道:“西凉军渡河向东而进,需防河东、上党之兵,今徐晃大败,魏军士气低落,何不趁机先取轵县,断河东之兵,安定后方,方可从容进兵。” 徐庶点头道:“伯济之言甚合吾意,昨日吾已命审固写信劝降轵县,至今未有消息。” 遂命人将审固请来问话,审固思索道:“必是轵县令还在犹豫之中,在下愿亲自去劝他来降。” 郭淮抱拳道:“末将可领兵相助,威慑守军,再晓以利害,破城必矣!” “郭将军所言极是,轵县兵马不过乌合之众,若不识时务,可就地斩之。” 轵县县令不来投降,审固也觉得面上无光,他在河内这么多年,连个小小的县令都不给他面子,简直岂有此理。 徐庶点头笑道:“好,你二人一文一武,吾心安矣!” 遂命郭淮领兵三千,与审固往轵县鼓噪而来,大张旗鼓威慑守军,叫他们不战而降。 中午时分到了城下,郭淮领兵摆好阵型,旌旗密布,城上守军大乱,惊慌擂鼓,一时间人头攒动。 “就这?”审固冷然一笑,打马来至城下,傲然道:“叫王县令来答话。” 守军赶忙前去禀告,不多时却见城门缓缓打开,审固仰天大笑道:“真是不见黄河……” 话音未落,陡然脸色大变,只见城内喊杀声大起,一支兵马冲杀而出,当先一将纵马举斧,正是徐晃。 “啊?你——你不要过来!”审固大惊失色,赶忙拨马便逃。 徐晃面沉似水,骤马追上,审固绝望叫喊,但未等郭淮上前相救,已被徐晃举起大斧,一招斩于马下。 “背主之徒,该杀!”徐晃冷喝一声,领兵直冲向汉军大营。 郭淮方才也以为轵县县令开城投降,正准备上前接纳,哪料到徐晃竟在城内,愣神之间,审固已被斩杀,急忙传令御敌。 汉军还在仓皇结阵,弓箭未曾上弦,城上鼓声震动,魏军如猛虎下山,跟着徐晃直冲到侧翼,左营士兵哗啦啦倒下一大片,惨叫连连。 “岂有此理!”郭淮郭淮脸色大变,知道中计,但此时却不能撤退,咬牙催马来挡徐晃。 徐晃早憋了一肚子火,举斧也向郭淮杀来,骑兵直冲向乱军之中,这些士兵都是徐晃的亲兵,经验丰富,无需指挥也能冲杀,不给汉军结阵的机会。 郭淮虽知徐晃武艺高强,但初生牛犊不怕虎,加之得到马超指点,自以为武艺大进,大吼一声一枪刺向杀来的徐晃。 当—— 徐晃转动大斧,一招便将钢枪震开,反手又一斧轮过来,斩向郭淮的胸口。 郭淮手臂发麻,心中暗惊,忙拨马向后避开,心知徐晃的斧子是重兵器,不与他硬碰硬,枪走轻灵,与之缠斗起来。 徐晃与郭淮交手十余合,竟拿不下这员小将,看他枪法精妙,心中震惊不已,昨日遇到马岱,不想今日又有这样一员小将。 心想此人要是成长起来,必为魏国劲敌,虎吼一声转动大斧发动猛攻,只见寒光闪闪,周围士兵都被逼退,将郭淮包裹其中。 此时徐晃部曲在乱军中往来冲突,汉军阵型大乱,又无大将指挥,各自为战,开始溃逃,只剩郭淮苦苦支撑。 郭淮已经不敌徐晃,回头见人马都被冲散,不由心中焦急,去年才降汉,今年又要被魏军抓住? 正懊悔之时,忽然远处尘土飞扬,马蹄声震,一队骑兵如飞而至,携裹着大片烟尘,气势惊人。 徐晃正准备斩杀郭淮,听到亲兵禀告,知道汉军援军又到,他手中只剩下这些亲兵,不敢托大,只好舍了郭淮急退进城。 郭淮满头大汗,双臂颤抖,回头看去,只见这支骑兵全副武装,皆穿鱼鳞甲,战马也用铁甲罩身,只露出两只眼睛和马腿。 当先一将白袍银铠,面如冠玉,剑眉星目,手持虎头枪,一股睥睨天下的桀骜之气令人心折。 第535章 西凉马超 郭淮正在绝望之中,见来人不由喜出望外:“马将军?” 来将正是马超,冷然扫视战场上一片狼藉,吃惊道:“何人守轵县?” 郭淮满脸羞愧,低头道:“正是徐晃!”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马超大怒,催马直到城下叫战。 原来郭淮早上刚走,马超便迫不及待乘坐第一批船渡河,在城中闲来无事,急着就要出兵与徐晃厮杀。 徐庶见劝他不住,便让马超先带援军来轵县,等郭淮取城后由其族弟马枟驻兵守城,马超自带亲兵疾行,正好解了郭淮之围。 徐晃登城观看,见又是一员年轻武将,容貌非凡,气势凌厉,已猜到七八分,问道:“来将通名。” “吾乃西凉马超是也!”马超枪指城头,大喝道:“徐晃贼,欺负一个晚辈算什么本事?可敢与某一战?” 堂弟马枟上前道:“兄长,你比郭淮大不过十岁,怎得就成长辈了?” “你懂什么?”马超扭头瞪了他一眼,“某指导郭淮武艺,便算半个师傅,谁欺负他,那就是不给我马孟起面子。” 徐晃虽听过马超之名,但不知其本事如何,看他年纪尚小,本打算出迎,又想起昨日与马岱交战,又犹豫不决,身为河内主帅,他现在容不得半点冒险。 马超见徐晃半晌不答,招手将郭淮叫到近前,吩咐道:“骂他!” “啊?”郭淮愕然,硬着头皮上前喝道:“徐公明,速速开城投降,否则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徐晃冷嗤道:“手下败将,也敢叫嚣?” 郭淮面色涨得通红,低头羞赧而归,实在打输了一仗面上无光,底气也不足。 “打不过他,你还骂不过吗?”马超怒其不争,撇着嘴拍马上前:“看我的!” 虎头枪指向徐晃,高声道:“徐公明,曹贼作恶多端,汝若为英雄,就不该助纣为虐,纵不能弃暗投明,也该在回河东时解甲归田,还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为何要怙恶不悛?” 徐晃冷笑道:“某护驾东行,扶保天子有功,今已封侯拜将,光宗耀祖,岂尔等西凉戎贼所能知也?” 马超傲然大笑道:“我马家世代公侯,汝不过白波贼而已,关中兵败尚不知悔悟,至今贼心不死,死后当必留万世骂名。汝逃亡河东家乡时,可见到祖坟之上,冒着黑烟?” 不等徐晃答话,又点头道:“哦是了,必是汝做贼心虚,无颜去到祖坟前祭拜。只怕这许多年过去,汝父母坟冢塌陷,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马超小儿,欺吾太甚,我誓杀汝!”徐晃被骂得暴跳如雷,下城领兵便来厮杀。 马超不慌不忙策马后退,对目瞪口呆的郭淮一扬下巴:“如何?多学着点。” 郭淮无语地看了一眼马枟,马枟也只能无奈地耸耸肩,我这堂兄要是狠起来,连自家人都骂。 城上鼓声大作,徐晃再次杀出城外,未等答话便拍马杀将过来,怒喝道:“西凉蛮贼,受死!” “今日叫你知道英雄之后!”马超挺枪跃马,直取徐晃。 咣—— 一声震耳欲聋的兵器撞击声,马超竟举着铁枪硬接徐晃的开山斧,硕大的斧头打在枪杆上被弹开,阳光下犹见火星飞溅。 “哈哈哈,还不错!”马超拨马大笑,舞枪又冲过来。 徐晃面沉似水,他久经沙场,身经百战,对手实力如何,一试便知,刚才这一下,便知西凉马超名不虚传,武艺还在马岱之上。 这也是马超入中原第一战,早上就迫不及待要找徐晃这样的名将交手,不想却在轵县遇到,自然战意勃发,虎头枪抖动,红缨飘洒,如同一团烈焰在燃烧。 霎时间两骑来回转动,杀得烟尘四起,只听阵阵兵器撞击声如打铁一般接连不断,徐晃大斧势大力沉,但遇到马超的虎头枪,威力却大打折扣。 枪虽走轻灵一路,但马超这杆枪却与众不同,重达七十二斤,枪杆用生铁铸成,枪头更是一块天外陨石,足有三十多斤重,一枪刺来,反震得徐晃大斧嗡嗡作响。 马家枪法传自老祖马援,千锤百炼,凌厉实用,加之马超又天生神力,一杆枪动起来如怒龙搅海,攻势如潮。 转眼二十合过去,徐晃以往凭大斧的重量制敌,此时却无法撼动对方分毫,被杀得满头大汗,手忙脚乱,忙拨马撤退。 “奸贼哪里走?”马超紧追不舍,幸好徐晃亲兵早有准备,用弓弩将其逼退。 徐晃退至城门之下,脸上汗如雨下,竟心有余悸,此时方知马超之勇,恐不下于关张,慨然叹道:“刘琦麾下,人才何其多也?” 马超见魏军收起吊桥,提枪大笑道:“徐晃贼,若还执迷不悟,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徐晃黯然退回城内,命守军小心守城,一时间进退两难 本想出其不意杀退来取轵县的敌军鼓舞士气,哪知马超兵到,遇到个劲敌,反被困在城中,如果徐庶分兵攻温县,岂不是弄巧成拙? 马超在城下叫了一阵,魏军哪敢出战,眼看天色将晚,他们都是轻装而来,无法安营扎寨,只能退兵。 郭淮本兴致勃勃而来,却不料取城失败,又折了许多兵马,心中忧闷,更觉愧对徐庶教导,不甘就此离去。 看看日薄西山,忽然心生一计,对马超言道:“徐晃昨日兵败,本该留守大营安定军心,不知何故悄然竟到轵县,虽暂时守住城池,然此举乃舍本逐末也!吾料其必急于回营,将军可暂退人马,往济水埋伏,必擒徐晃,我正好趁机取城,一举两得!” “哎呀呀,此计大妙!”马超对郭淮也十分欣赏,颔首赞道:“你小子武艺天赋差了些,但统兵设谋却是个人才,一定要跟着徐军师多学本事。待将来见到主公,我保你做我的参军,你我文武相合,天下何人能挡?” “多谢将军提携!”郭淮对马超的武艺,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能与这样的英雄携手,何愁功名不立? 马超将马枟叫过来,三人商议一番,马超亲自断后,护送人马在暮色中退兵。 第536章 将功折罪 夜幕降临,一轮弯月早已悬挂东山之上,跫音蛙鸣一片,夜间的风已不再寒冷。 大地回春,处处生机,但对魏军来说,却如履薄冰,探马三次回报,汉军已完全退出轵县境内,徐晃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三更时分,才嘱咐县令小心守城,带着亲卫自北门绕过济水,快马加鞭返回大营。 轵县县令送走徐晃,回到府中心事如潮,毫无半点睡意,这两日形势风云变幻,错综复杂,比他前半生加起来都过得惊险刺激。 先是河阳失守,境内震动,后来又接审固劝降书信,正与众官员商议之时,徐晃又亲至城中,只好将书信如实上缴,以示忠心。 今日汉军前来攻城,徐晃斩了审固,杀退郭淮,就在众人以为胜券在握之时,不料马超又到,杀败徐晃,起起伏伏,实在是太刺激了。 独自喝了几杯闷酒,稍微平复心绪,先回后衙休息,不管谁主沉浮,日子还是要过,去年刚纳一房小妾已等不及了,徐晃交代的公务日后再说。 刚到屋内准备更衣,忽然有人大声敲门,县令大怒,开门喝道:“何人聒噪?” 门外差役大叫道:“大事不好,汉军又又又来了!” “果真?”县令大惊,再也顾不上身后呢喃的呼唤声,忙拉扯衣服跌跌撞撞跑出来。 几名官员匆忙跑到城头,只见南门外火把齐明,漫山遍野都是火光,足有数千人马。 城下一将提枪立马,正是白日来过的郭淮,对县令言道:“徐晃已独木难支,白日战事,与尔等无关,若开城投降,可既往不咎,望诸位早识时务,百姓免遭杀戮。” 县令本是为了自保,先前见审固书信就有意投降,此时见兵临城下,军无战心,没有丝毫犹豫便传令开城。 郭淮领兵进城,终于长出一口气,虽然损兵折将,但总算取了轵县,见到徐庶也好有个交代,要是马超再能伏击徐晃成功,便可将功折罪。 马超领兵埋伏于济水西岸的柳林中,听夜风吹拂,枝叶婆娑,马儿在一旁吃着青草,等了许久不见魏军到,渐渐有些不耐烦。 正准备去支援郭淮,忽然斥候来报,徐晃自东岸而来,马超懊悔不迭,急领兵追赶,魏军已到近前。 马超见追之不及,命人擂鼓,指着对岸大骂道:“徐晃贼休走!” 徐晃早就猜测马超不甘退兵,沿途必有埋伏,才绕路从东面撤退,果然如此,大笑道:“马超小儿,此等雕虫小技,焉能与某相斗?” 马超大怒:“徐公明,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徐晃策马笑道:“有本事过河一战!” 马超气急:“你过来!” “某堂堂中国大将,岂与羌胡野种一般见识?”徐晃今日也憋了一肚子气,嘴下毫不留情。 马超暴跳如雷,枪指徐晃大骂道:“徐晃狗贼,我誓杀汝!” 徐晃出了一口恶气,仰天大笑,更记挂大营安危,打马扬长而去。 马超怒吼一声,反手一枪竟刺向岸边柳树,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腰身粗细的老柳树竟被一枪贯穿。 再爆喝一声,便将柳树一分为二,木屑纷飞,咬牙骂道:“徐晃,吾誓当生擒汝,食汝肉,寝汝皮。“ 马超怒气不休,怒冲冲带兵赶往轵县,准备大开杀戒,未料守军开城投降,在府衙中独坐到天明。 次日交割人马,留马枟守城,吩咐道:“轵县连接河东、并州,往来客商极多,常有镖局在此转道,你要好生经营,多多赚钱。” 马枟这次却不太情愿:“我只想随兄长上阵杀敌,对钱不感兴趣。” “少废话!”马超心情烦躁,呵斥道:“无有钱粮,你拿什么打仗?” 马枟和马乐二人,一个擅长经营产业,一个擅长训养战马,马氏家族在西凉与羌人、西域各地的交易,都是马枟一人完成。 这些年马腾兵进关中,与韩遂等西凉诸侯交锋,钱粮有一半都由马枟筹措,马超举荐他守轵县,正是为了筹集军费。 马枟这才明白,欣然领命,送走马超和郭淮,立刻召集县令及城中官员,登记城内所有铺户、商号以及常来的镖局,准备大干一场。 马超领兵赶回河阳,已有五万人马渡过大河,西凉骑兵三万,声势浩大,但骑兵消耗也极多,不得不早做准备。 郭淮到府衙主动向徐庶请罪,一时轻敌大意,折了审固,人马损伤大半,首次出兵便遭大挫,心中羞愧。 徐庶早知轵县消息,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也是我未料徐晃如此大胆,你总算取了轵县,将功折罪。” 郭淮抱拳道:“终有一日,吾要击败徐晃,一雪前耻。” 徐庶欣慰笑道:“徐晃乃当世良将,又久经阵战,你败在他手下,也不算耻辱。” 马超咬牙道:“徐晃当年也曾护驾有功,未料却见风使舵,转投曹操,功臣反成助恶之徒,实在可惜。” 两人骂归骂,但与徐晃一番交手,见他智勇双全,反倒让马超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徐庶言道:“如今魏国已是四面楚歌,吾料中原有云长、孔明,无人能当,曹贼亲至徐州,也难挽颓势。徐晃在河内孤掌难鸣,迟早必败,要擒此人,还需孟起出力。” 马超大笑道:“军师放心,下次再遇徐晃,某保证手到擒来。” 话音未落,只听一人大声道:“杀鸡焉用牛刀?要擒徐晃,某一人足矣!” 徐庶扭头看去,只见一将虎背熊腰,身高八尺,体如猿猱,正是马超副将庞德,不禁颔首笑道:“令明亦足以敌对徐晃。” 这庞德也是一员西凉猛将,本为马腾州从事,随其平定羌、氐,数有战功,迁至校尉,曾在河东与马超大破郭援、高干亲斩郭援首级,武艺与马超不相伯仲。 徐庶自从千里驰援金城,在五泉山救出马超一行,无不对他铭感肺腑,又助他们败韩遂报仇,平定西凉,众人早已肝胆相照。 见庞德请令,马岱也跃跃欲试,轻笑道:“徐晃独木难支,吾已有擒敌之策矣!” 第537章 再回徐州 徐晃连夜回营,调温县守军沿济水布防,得知轵县失守,只能无奈叹息,手下无将可用,其实也在他预料之中。 中午时分,马超领西凉骑兵来至济水,岸上尘土飞扬,人喊马嘶,气焰十分嚣张。 马超单搦徐晃厮杀,徐晃避战不出,两军隔河对峙,一时陷入僵局之中。 徐庶大军到后安营扎寨,并不急于进兵,先安稳人心,教导境内百姓春耕,等待中原战事消息。 此时中原鏖战正酣,诸葛亮在官渡作势渡河北上,欲直取魏郡勤王救驾,诱曹真出兵相救,于大河伏击魏军,智取濮阳。 正准备进军兖州,恰逢夏侯惇援军赶至,于曹县扎下大营,自各郡县调兵对敌。 诸葛亮几次出兵皆被司马懿识破,彼此交锋互有胜负,各生警惕,两军对峙于菏泽。 豫州境内,关羽则挥师一路东进,沿途各县闻关羽之名,无不望风而降,偶有阻拦者皆被斩杀,短短一月取汝南郡,所向披靡。 四月兵至谯郡,关羽有意北上直取曹氏老巢谯县,若攻破曹县,囚曹氏宗族子弟,魏军不战自乱,必将土崩瓦解。 军师刘晔却建议继续东进,至徐州与刘琦大军会合,东西连城一片,对中原形成合围之势,可一战而定。 正犹豫不决之时,忽然探马来报,魏军在淮河全线溃败,曹休水军尽失,曹仁被困寿春,曹操下落不明,张飞袭取彭城。 关羽闻报惊喜不已,再无犹豫,抚须大笑道:“不想三弟竟夺取徐州矣!此天意叫某兄弟徐州再会,即刻兵发小沛。” 众将各去准备,关羽却独自陷入沉默之中,徐州对他们兄弟而言,既是福地,也是困地,几经辗转沉浮,聚散离合,如今兄弟南北又重逢,却少了兄长刘备,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将至徐州,虽非故乡,关羽却有种近乡情怯之感。 关平在一旁准备兵甲,见关羽神情忧愁,问道:“父亲可是想念家母?” 关羽闻言心中一沉,闭起双目长叹一口气,缓缓道:“往来中原近十年,她母子二人至今下落不明,只怕……” 原来当年刘备领徐州时,曾为关羽娶妻胡氏,谁知正在身孕时惨遭大败,兄弟分崩离析,自己被困土山,为保兄嫂暂降曹操。 天下人都称道他千里护送兄嫂,义薄云天,却无人知这背后的辛酸,堂堂七尺男儿,却连自家妻儿难以保全,暗地里也曾落下几次英雄泪。 好不容易到荆州落脚,还未来得及派人打探消息,刘备又被蔡瑁所害,痛断肝肠,等荆州战事稍定,再寻消息,连胡家庄都被贼军洗劫,胡氏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刘琦和伊籍都曾为关羽做媒,但关羽自觉愧对胡氏,一直不肯续弦,如今忽然被关平提起伤心之事,霎时间鼻头发酸,虎目泛红。 关平劝慰道:“父亲英雄盖世,她母子必有神灵护佑,定会化险为夷,此番到了徐州,孩儿定会全力查询其下落。” “汉室未兴,何以家为?”关羽收敛心神,长身而起,抚须看向西南方向,抱拳道:“某受兄长托付,灭曹贼、兴汉室,大丈夫当忠义为先,岂可儿女情长?此事不可再对外人提起,更不可假公济私。” 关平凛然,为关羽披挂衣甲升帐,留霍峻守汝南,杨仪督运粮草,三军拔营往小沛进发。 人马刚起行,探马又有消息送至,曹操被吴将潘璋、马忠诱至淮水,被杀身亡。 众人震惊不已,连刘晔也不可置信,忙下马叫住来人,详细询问淮南战事经过。 那人仔细交代,半个时辰说得唾沫横飞,刘晔慨然道:“大将军真命世英才也,汉室再兴不远矣!” 关平大笑道:“曹贼啊曹贼,纵然你诡诈多端,终究还是敌不过刘将军,此乃天道也!” 关羽在一旁负手而立,丹凤眼不时开合,看不出喜怒,良久才抚须冷笑道:“潘璋、马忠无名之辈,曹孟德一世枭雄,竟死于此等宵小之手,岂不叫天下人耻笑?” …… 此时潘璋、马忠正捧着曹操人头在寿春庆功,一夜之间,二人名声大噪。 非但军中人人羡慕,徐州、淮南百姓更是焚香祷告,感谢二人将曹贼斩首,为他们报仇,那些枉死的亲人、被刨祖坟的先祖,终于可以在泉下瞑目了。 魏军被困寿春一日,本来士气低落,再看到曹操人头,曹仁当场昏死过去,曹彰气得吐血,领兵出城报仇,被赵云所擒,其余魏兵军心涣散,开城投降。 自此淮南战事平定,恰逢又是春耕之时,刘琦传令三军庆功,招募各地流亡百姓就近到县衙登记户册,划分土地,境内人心欢悦,一片生机。 曹仁再次被擒,羞愤难当,加之曹操败亡,心灰意冷,与曹彰同时绝食,饿昏过去后被送往建业暂时看押,其余降将送往荆州。 不一日陆逊也将淮南俘虏送至寿春,曹休、夏侯楙等皆逃走,只有文钦断后被周泰所擒。 刘琦知道文钦死忠曹氏,并未开口劝降,只是问道:“你儿子现在何处?” 文钦冷哼一声:“某尚未成婚,何来子嗣?” “啊这……”刘琦大感惋惜,文鸯居然还没出生,岂不是少了一员虎将,又问道:“那你可有婚约?” 文钦满脸悲愤,赤红双目瞪着潘璋、马忠,咬牙道:“北征归来,丞相已为我定下亲事,未料他老人家,却被尔等算计……我誓报此仇。” 潘璋大怒道:“阶下之囚,还敢口出狂言,找打!” 刘琦拦住潘璋,不以为忤,反赞许笑道:“年轻人有志气,我很欣赏!我放你一条生路,现在即可离去。” 文钦一怔,狐疑地看着刘琦:“当真?” 刘琦正色点头道:“此乃府衙之内,军中无戏言!” 文钦双目微眯,低头思索片刻,忽然指着刘琦大骂道:“刘伯玮,休要欺人太甚。” “大胆!”潘璋怒道:“刘将军留你一条狗命,还不快滚,找死不成?” “大丈夫宁死不屈!”文钦挺了挺胸膛,沉声道:“要杀便杀,我绝不受辱。” 刘琦蹙眉道:“我好心放你一条生路,容你将来报仇,将军何出此言?” 文钦怒吼道:“淮南诸将,皆被囚禁,为何独放我回营?分明是你轻视于我,以为文钦为无用之人,岂有此理!” 第538章 重新布局 刘琦没想到文钦竟会如此作想,但总不能说是为了让他回去生文鸯,只好言道:“我大汉以孝治天下,汝既无后,可放归家中,侍奉双亲,延续香火。” 文钦大声道:“我若回去,定要再整兵马,为丞相报仇。” 刘琦蹙眉道:“你果真不愿走?” 文钦冷哼道:“众将皆被囚在洛阳,独我安然而归,世子怎么看我?满朝文武必笑我无用,今后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刘琦挑眉道:“汝愿降否?” 文钦傲然道:“我父子受丞相厚恩,岂可忘恩负义,宁死不降!” 潘璋气不过,怒道:“将军,此子既一心求死,交给末将发落,我必叫他后悔。” 文钦脸色微变,抱拳道:“若放我回去,必需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刘琦一阵无语,放你一条生路,还要我给你想理由,要不是看在文小鸟的面子上,早乱棍打出去了。 思索片刻言道:“汝既为曹贼义子,可将其首级送往邺城,以尽孝心。劝曹丕早识时务,将天子护送至洛阳,可免杀头灭族之罪。” 文钦看着桌案上的锦盒,忽然跪地放声大哭,涕泪交流,发誓要为曹操守孝报仇,哭得撕心裂肺。 潘璋实在看不下去,上去踢了文钦屁股一脚,呵斥道:“此处并无魏营之人,你号丧给谁看呢?留着点眼泪回邺城再表现吧!” 文钦闻言止住悲声爬起来,眼眶揉得发红,却没有几滴泪水,红着眼睛盯着刘琦,咬牙道:“刘琦,汝敢小觑于我,欺我营中无人,日后定叫你后悔。” 刘琦忽然想起前几日张维的密信,轻叹道:“其实魏军中早有人识破吾计,可惜无人肯信,否则还要大费周折。” 文钦急问道:“谁?” “此人两次盗用吾计,若被擒获,吾必杀之!”刘琦并不言明,摆手道:“送客!” 潘璋上前提过锦盒,一根手指提溜着递到文钦面前,冷嗤道:“认贼作父!” 文钦咬牙接过,捧着曹操首级出门,到了门口见吴军无不面带嘲笑,顿时脸上火辣辣的。 停住脚步,回头朗声道:“刘琦,吾虽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但你有句话我却深以为然:未经打击老天真。需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刘琦笑道:“等你有了儿女子嗣再说吧!” “我文钦,还会再回来的!”文钦大吼一声,昂首大步而去。 刘琦一阵无语,这大概就是父凭子贵吧? 文钦确实威胁不算大,他又谗文鸯的本事,不管这孩子能不能出世,总要尝试一下,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不过旋即又担心起来,也不知道文鸯之母是否就是文钦现在的未婚妻,就算是原配夫人,可能洞房的时间不同,同床的姿势不一样,文鸯可能都不是历史上那个人。 历史已经改变,许多人的命运早不相同,历史的车轮正走向未知的方向。 莫说未出世的,就是刘琮、周不疑、邓艾、姜维这些搜罗培养的年轻一代,也与历史上大不相同了。 刘备意外身亡,孙权被囚古寺,曹操身首异处,三位英雄没落,再没有三国纷争,接下来的路,完全要凭本事去走。 刘琦怔然站在堂下,望着一缕阳光透进来,自己也像落进光幕中漂浮的一粒尘埃,不知最终落向何处。 潘璋见刘琦脸色不虞,以为他心生后悔,问道:“是否要将这小子捉回来?” “不必了。”刘琦摆摆手,让潘璋再送他一匹快马,早回河北报信,等魏军炸了营,徐庶和诸葛亮那里才更好用兵。 淮南战事告一段落,境内百废待兴,正好推行新政,刘琦专门划割淮南郡,调张纮来治理境内,由投降的陈矫辅助,他们都是淮南人,定会用心办好此事。 正准备北上徐州与张飞会合,鲁肃一脸喜色进来禀告道:“曹休闻彭城失守,曹贼阵亡,弃了下邳逃回中原,陆伯言取下邳,东海郡望风而降,徐州全境已得,足见人心所向!” 淮南一战,破灭魏军,刘琦在吴军中的威望空前,人人敬服,早已将那个屡次折戟淮南的孙权抛之脑后,纷纷摩拳擦掌要并进中原,建功立业。 刘琦大感欣慰,言道:“曹丕对泰山郡守臧霸一直心存戒备,可请公瑾借机策反此人,若得泰山郡,取兖州易如反掌。” 鲁肃疑惑道:“将军先前命公瑾渡河北上,取平原攻河北之后,为何又变了主意?” 刘琦言道:“吾已另有安排:今江南已定,甘兴霸领水军出广陵渡海北上,可命陆伯言到青州替换公瑾,待其二人会合,一文一武,水陆并进,渤海一带何人能当?” 鲁肃忧心道:“公瑾之能远胜伯言,临阵换将,恐人心不服。” 刘琦笑道:“公瑾若只在边上策应,未免大材小用,我正要与他逐鹿中原。另外不换陆伯言北上,如何能叫夏侯楙督镇北方?” “此事与夏侯楙有何关联?”鲁肃愈发满头雾水,揪着胡须不解道:“将军怎断定此人能督镇北方?” 刘琦大笑道:“只要文钦见到曹丕,此事必成矣!” 鲁肃虽然猜不到原因,但知道夏侯楙并非将才,曹丕若重用此人,取河北易如反掌,也不再追问,又道:“将军与布氏婚约不足一月,未知将军要在何处完婚?荆州太远,恐错过吉日,不如就选建业,将军意下如何?” 刘琦闻言不由心中一阵荡漾,多半年在军旅之中,已经快忘了温柔乡的滋味,一直听说布氏貌美贤淑,早就期待洞房之夜了。 搓了搓手,却又轻咳一声,言道:“战事方定,烽火未熄,百姓飘零,此时娶亲,恐受人议论。” 鲁肃抱拳道:“将军此言差矣!今淮南已平,中原将定,大汉中兴在望,此普天同庆之际,将军娶亲正合时宜,正与万民同欢也!” 刘琦大喜,马上吩咐道:“既如此,就定在徐州吧!” 鲁肃点头道:“徐州新定,急需安稳人心,将军在徐州娶亲,可事半功倍。” 第539章 否极泰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魏王宫中,曹丕神色狰狞,将案上文书推在地上,大发雷霆。 “父王神武明哲,大军到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取,谁能当之?纵有小挫,也能化险为夷,他一定还活着,还活着——” 曹休、曹纯跪在地上以额触地,众文武满脸震惊,偌大的宫殿中回荡着曹丕的嘶吼。 淮南兵马全军覆没,魏王曹操命丧淮河,消息如春风一般传遍河北,境内一片震动,满朝哗然。 董昭、蒋济等认为这是刘琦故意散布谣言,直到曹休和曹纯狼狈逃回魏郡,方知消息不佳,全都慌了神。 没想到曹操再次败给刘琦,这次败得更彻底,竟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曹丕脸色铁青,嘶吼道:“还不速去寻找父王,或要见人,死……速去。” 曹休大哭道:“世子不知,我等在下邳已派人苦寻数日,沿河打探消息,潘璋、马忠二贼害了大王,已割其首级送到刘琦处。” “啊——”曹丕抱着头大叫一声,竟昏死过去。 众人急忙救醒,曹丕嘴里念着“父王”,曹操遇害,对他来说仿佛天塌了一般。 往日哪怕曹操出征漠北,但曹丕心中却觉得踏实,尽力维持局面,如今局势大不如前,曹操又被害,曹丕心神大乱。 众人正安慰之时,亲卫来报,文钦回城,正在宫外求见。 “必是仲若找到父王下落了!”曹丕振作精神,传令道:“快快有请!” 不多时文钦快步而进,见众人围着衣冠不整的曹丕,略作犹豫,捧起锦盒扑通跪地,嚎啕大哭起来。 众人不禁脸色大变,曹丕也一颗心沉到谷底,颤声道:“仲若……何故如此?” “父王被害了!”文钦捧着锦盒,哭得泣不成声,断断续续道:“我本当自刎效忠,又不忍大王受辱。不得不忍辱负重,再三向刘琦求情,委曲求全,才讨回首级,请世子过目。” “父王——”曹丕跌跌撞撞跑过来,颤抖双手接过锦盒,满脸恐惧。 曹纯上前掀开盖子,见果然是曹操首级,众人无不跪地大哭。 “刘琦,我誓……噗——!” 曹丕目眦尽裂,仰天怒吼,突然口中喷出一股鲜血,再次昏死过去。 众人又将曹丕抬到后堂救治,大殿内一片哭声,望着曹纯怀中的锦盒神情复杂。 前几日洛阳汉军杀进河内,徐晃派人求援,整个河北竟调不出一万兵马。 曹操去徐州时,就从河北抽调十万精兵,每年又调拨钱粮辛苦训练水军,如今全都覆灭,整个河北已被抽空。 加之荀彧忽然复出洛阳,发文讨伐曹操,历数其罪行,戮杀主后,残害忠良,罔顾天下,说得曹操穷凶极逆,人神共愤。 一篇檄文发出,在荀彧的号召之下,天下士人闻风而动,都往洛阳汇集,准备各尽其力兴汉讨贼。 如今曹操身败名裂,魏国形势每况愈下,只凭曹丕能否力挽狂澜? 曹休抹干眼泪,上前扶起文钦,拍着他肩膀言道:“此次多亏将军忍辱负重,带回大王首级,叫他老人家入土为安,否则吾等纵万死难辞其罪!” “主辱臣死,若非文将军顾全大局,吾等皆无颜存活于世也!” “文将军不惜名节为主受辱,必传为佳话矣!” 董昭、华歆等也上前安慰文钦,赞其一片忠孝之心,若不是文钦向刘琦求情,曹操首级被悬挂淮南,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还有何颜面见人? 曹纯咬牙道:“大王之仇,我要亲手去报!” 华歆言道:“大王受辱而死,尸首分离,实在人神共愤!当务之急,当为大王塑造金身,入土为安。” 董昭也道:“国不可一日无主,大王被害,官民不安,吾等当表奏天子,请世子继承王位,再议报仇之事不迟。” 曹丕醒来后,在众文武劝慰下稳定心神,命人为曹操塑造金身,禀奏天子,以国丧之礼葬于魏郡漳河之畔,留曹植、曹熊等守灵。 翌日曹丕奉诏继魏王之位,拜丞相、大将军,召集文武出兵讨逆,为曹操报仇。 华歆谏道:“连年征伐,将士疲困,国内空虚,此时当休养生息。不如撤回河南兵马,横大河之险,以燕赵之众蓄养人马,重整旗鼓,方为长久之计。” 董昭言道:“刘琦侵吞江东,收买人心,此时士气正盛,纵大王有意罢兵,恐刘琦也不肯善罢甘休。” 王朗献策道:“何不升刘琦官职,进爵楚王?命其守卫江南,江东文武必心生不满,叫他自乱阵脚。” 董昭冷笑道:“此举无异于割肉喂虎,饮鸩止渴。” 曹丕缟素在身,听众人议论,沉声道:“父仇安得不急报?兖州全境尚在,岂能不战而退?” 王朗忙谏阻道:“今刘琦士气正盛,数路兵马来攻,我大将皆被俘虏囚禁洛阳,兵微将寡,只可议和,不可出战,请大王三思。” “苍髯老贼,汝心向汉焉?”曹丕勃然大怒,大声道:“当今局势,比之官渡之战若何?前军正浴血厮杀,却将疆土拱手让人,如何对得起死去的数万将士?” 曹纯大声道:“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如今尚未到困厄之境,便唯唯诺诺,何日能报大仇?” 曹休抱拳道:“大王放心,末将愿领敢死军,一雪前耻,为先王报仇。” 王朗、华歆相视一眼,暗自摇头,默然退下,这帮年轻人比起曹操,还差得太多。 曹丕冷眼扫视众人,缓缓道:“向日官渡对峙,危在旦夕,父王兵微将寡,尚能一鼓克袁绍;今日孤有河北之众,兖州之地与刘琦周旋,岂可不战而退?” 蒋济献策道:“今夏侯都督镇守中原,足以御敌,事急者仅河内而已!只需遣一上将前往支援,高垒深沟拒守。以冀州之富,燕赵之士,半年内可再建雄兵,足以应敌。” “此言正合吾意!”曹丕欣慰点头,忽然发现局势确实没有那么遭,朗声道:“昔日刘表病危,刘琦崛起于南阳,此所谓否极泰来也!今父王遇害,吾等正当奋力之时,孤岂不如刘伯玮豚犬之子乎?” 遂命曹休为征西将军,领兵支援徐晃,曹纯、文钦招兵买马,操练士卒,再召集十万雄兵,与刘琦决战。 第540章 忠义之士 众将各去准备,文钦私下里与曹丕相见,言道:“军中大将皆被刘琦小儿擒去,大王族中就有人才,必能为国分忧,何必叫明珠蒙尘?” “哦?”曹丕正为人手不足发愁,闻言惊喜不已,忙问道:“何人能为我分忧?” 文钦言道:“正是大王姐夫夏侯子林。” “他?”曹丕微微蹙眉,摇头叹道:“子林固然对国家有功,也曾苦学兵法,但奈何无用兵之能,淮南一战毫无建树,败后更不来见我,难堪大用呐!” “大王此言差矣!”文钦言道:“夏侯楙在水寨可并非一无是处,献策活连环,自筹钱款打造战船不说,还识破了刘琦之计” 曹丕吃惊道:“真有此事?” 文钦慨然叹道:“子林曾直言周泰乃是诈降,奈何当时局势正盛,文烈与我破敌心切,未能听取良言,铸成大错。若当初听其所言,将计就计,刘琦必败矣!” 曹丕惊得站起身来,走到文钦面前:“将此事详细报于我知。” 文钦便将夏侯楙在水寨献活连环,在军费不足,没有钱粮供给的情况下一力完成任务,又在营中说江东诸将投降是刘琦之计说了一遍。 对震惊不已的曹丕说道:“吾向刘琦求情时,刘琦也说过魏营之中,其所忌惮者,唯独子林而已,若能再擒,必除之而后快。” “不想子林竟受此委屈!”曹丕听罢感动不已,想夏侯惇正全力镇守兖州,慨然长叹道:“夏侯父子,真乃大魏擎天之柱也!” 文钦又道:“某来时路上已经打听过,子林并非不来见大王,而是得知先王遇害,自回谯县为其设灵,正在祖坟披麻戴孝,为先王服丧。” “子林心存忠孝,却从不与人争辩,真君子也!”曹丕也心生愧疚,轻叹道:“孤误会姐夫了。” 文钦言道:“眼下正值用人之际,何不将其调来任用,若被刘琦探知其下落,派刺客下手,悔之无及矣!” 曹丕浑身一震,马上派家将连夜赶回谯县,将夏侯楙接来魏郡,并未说要起用他,只说到邺城为曹操守墓。 文钦走后,曹丕又将曹休传来,询问夏侯楙之事,曹休虽不耻夏侯楙为人,但对他献活连环,设法打造战船之事还是十分认可。 曹丕又问道:“孤闻军中传言,子林曾识破刘琦之计,可有此事?” “这……”曹休脸色微变,抱拳道:“此不过我等争执,他随口说的一句气话而已,如何能当真?” 曹丕笑道:“吾并非要追究兵败之罪,只是子林不回朝,恐另有隐情,故而动问。” 曹休言道:“子林的本事只在筹钱置业,大王在河北筹备钱粮,倒可重用于他,军中之事,千万不要让他插手,否则必误大事。” “我自有道理!”曹丕心中大定,当日请宗族子弟赴宴,为曹休践行。 …… 魏王宫中稍微安定,此时邺城的皇宫却暗流涌动。 曹操灭亡,刘琦占据半壁江山,眼看大汉将兴,所有人都有些按捺不住了,献帝也忍不住三次召见杨修,加为侍中,询问淮南战事情况。 被曹操几次血腥镇压的文武大臣,仿佛冬日里枯败的草木,受了春风拂动,便蠢蠢欲动,准备生根冒芽。 大汉兴衰四百年,总有人为这个王朝抛头颅、洒热血,不顾生死前仆后继。 漳河之畔的明月酒楼,是夏侯楙在邺城时所建,格局大小与襄阳的水云坊相差无几,甚至不知从哪里买来三名肤色黑亮的女子,取名黑珍珠,大受世家子弟追捧。 闻名天下的汉兴堂杜康酒,也只有在这里才能喝到,虽是国丧期间,但这里进出达官贵人络绎不绝,莺莺燕燕笑声不绝。 临河的一间厢房中,有人正为杨修摆宴接风,透着窗户看出去,对岸便是曹操的陵墓,春风飘进窗棂,令人心情愉悦。 左手之人高谈阔论,眉飞色舞,正是名动一时的邺城名士魏讽。 右手一人气度儒雅,始终保持着一份贵气,正是南阳名士刘廙之弟刘伟,乃汉室贵胄,长沙定王刘发之后。 汉室再兴有望,天下百姓无不议论此事,将刘琦比作光武第二,神助天道,命世之人,这些蛰伏隐忍的刘氏子弟,血脉也在被唤醒。 原本以刘氏身份自危的开始暗地里打听南方战事,死心塌地为曹氏效忠的,也忽生愧疚之心,准备迷途知返。 酒过三巡,三人拿着荀彧的檄文念了好几遍,痛斥曹贼罪行,一吐心中块垒,言归正传商议对付曹丕之事。 魏讽已有些迫不及待,言道:“德祖兄既与刘伯玮已有联络,今曹丕新继位,何不趁其立足未稳,朝中人心动荡之际,联合诸位义士一同举事,里应外合夺了朝廷?” 刘伟也点头道:“曹丕正在邯郸召集兵马,邺城空虚,若能一举将曹氏党羽扫清,陛下重登大宝,振臂高呼,天下响应,我等与刘伯玮里应外合,曹氏必灭矣!” “二位稍安勿躁,小不忍则乱大谋!”杨修忙劝住二人,低声道:“刘将军再三嘱咐,叫我等要多加小心,汉军不过河北,万不可操之过急,以免误了大事。” 魏讽急道:“朝中自有忠良,吾已结交义士数十人,一声令下,便可护驾出皇宫,调动羽林军消灭曹氏一党,占领邺城,足与曹氏宗贼周旋。” 刘伟也道:“只要陛下重获自由,号令一方,谁敢不遵?” “贤弟此言差矣!”杨修微微摇头,慨然道:“若吾此番未曾外出,与诸位一样深居宫内,必以为此计可成。但见识了淮南战事,江东剧变,方知此等事不可想当然。你我内无权威,外无支援,稍有不慎,便是杀身之祸,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魏讽长身而起,朗声道:“大丈夫为国尽忠,为天子效力,必能名垂青史,死有何惧?” 杨修拉着他坐下:“自古义士以忠孝全节者数不胜数,但若因此连累天子,陛下若有性命之忧,吾等皆为千古罪人矣!” 魏讽有些丧气,埋怨道:“如此瞻前顾后,如何能成大事?” 杨修言道:“邺城已有刘伯玮心腹潜入,此事二位不可再与第四人提起,只需待机而动则可。” 第541章 等待时机 大地回春,细雨微风,徐庶与徐晃沿河对峙半月有余,各不出兵。 徐晃正固守待援,忽得知荀彧复出,声讨曹操,大感震惊,命人花重金买到那本杂志,见了其中隐情,心情十分复杂。 徐庶则趁此机会,派斥候细作潜入河内各地散布流言,策动境内名士豪族反曹兴汉。 汉军分作三营随时准备渡河,左营马超、右营马岱,徐庶自领中军守中营,传令各营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不数日细雨稍停,守卫左营的马超按捺不住,与郭淮商议道:“魏军现在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动了。前几日早该趁机攻过济水,此时某已取了河内,军师未免太过谨慎了吧?” 郭淮言道:“军师常言:兵者伐谋,攻心为上。连日派人鼓动人心,便是在等待时机,一呼百应,河内可一战而定。” “可拉倒吧!”马超不屑地撇着嘴,冷笑道:“那些世家豪门,别看平日里高高在上,实则都是墙头草。别看平时一个个人五人六,叫喊得热闹,也就跟这河里的蛤蟆差不多,光图嘴上痛快,真指望他们做事响应,那是白日做梦。” 郭淮摇头失笑道:“将军倒也看得透彻,不过此举并非毫无结果:只要动摇其心,前军徐晃一旦兵败,人马所过之处,必定望风而降。” 马超言道:“某在西凉时,曾见过猛虎狩猎,既要等待时机,更要寻找时机,若原地不动,只能活活饿死!” 郭淮愕然道:“将军此言何意?” 马超斜睥着郭淮:“伯济也懂兵法谋略,又跟元直近一年,难道什么也没学到?何不想个计策,你我先领兵先出,寻找破敌之机?” 郭淮犹豫道:“军师有令,各营按兵不动,岂敢违抗将令?” 马超笑道:“兵法有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只要你我先破敌,击败徐晃,便不算违令,还有大功!” 郭淮不由一阵心动,自从关中被擒,受刘琦厚待,又随徐庶学兵法,早有心立功表现,只是一直苦于没有献策的机会。 此次马超扎营,指明要他做参军,徐庶也欣然同意,显然是对自己寄予厚望,如果毫无建树,与草木何异? 想到此处,郭淮低头思索片刻,言道:“今两军相持半月有余,又连日降雨,魏军必定防备松懈,此天赐良机也:可自上游渡河偷营,以将军虎威,必能攻破魏营,擒杀徐晃。” “此计甚妙!”马超闻言大喜,抚掌笑道:“不愧为主公看重之人,事不宜迟,今夜便行事。” 郭淮言道:“徐晃颇有用兵之能,也不可大意,需报知军师派兵接应,方为万全之策。” “这如何使得?”马超摆手道:“若向军师请令,他必不肯答应。” 这半月时间,马超已经向徐庶请求出兵不下于三次,·知道绝无可能。 郭淮机敏一笑,低声道:“将军三更出兵后,再派人向军师报信,彼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待你我渡河袭营时,营中大概也已准备好,只需渡河接应,前后夹击,魏军必败矣!” “高,实在是高!”马超拍着郭淮的肩膀,大笑道:“你小子,总能给我搞出点新花样。” 到了三更时分,郭淮牵着马超新送的西凉宝马,心潮澎湃,抚摸着光滑透亮的皮毛,一应披挂都仔细检查一遍,有良驹相助,再遇到徐晃,也有一战之力。 夜深人静,济水岸边蛙鸣一片,二人领三千精骑,两千步兵,自营中悄然而出,往济水上游而去。 探马赶奔中营,被巡营的张嶷拦住,闻报大吃一惊,赶紧来见徐庶。 中军帐中,却见徐庶并未睡下,正在案前掌灯夜读,听了马超消息,神色不动,挥退来人,命人传沙摩柯来听令。 张嶷急道:“马孟起一向性情桀骜,为人粗莽,此番私自出兵,定是立功心切,军师为何不派人唤回?” 徐庶无奈道:“马超先斩后奏,便是因我不许他出兵,此时人马想必已经过河,追之不及,吾只好派兵接应他。” 张嶷皱眉道:“徐晃为将沉稳,又是中原名将,用兵向来谨慎,其营寨恐怕早有防备,马将军此去若不能胜,岂非徒劳无功?” 徐庶笑道:“吾派你二人是去救马将军,而非助他破敌也!” 张嶷正自疑惑,沙摩柯闻令前来,徐庶马上命二人领三千蛮军出动,到左营驾船渡河,在岸边举火等候接应马超。 二将领命而去,徐庶又派人向右营马岱报信,叫他带兵关注东岸动静,若见营中火起,便渡河从下游冲杀,若无动静,便按兵不动。 四更时分,马超领兵过济水,自北向南来取魏营,前方斥候早已回报,魏军防备果然松懈,并无多少准备。 “天助我也!”马超大喜,靠近敌营,巡逻的士兵并无多少,只有两队火光在移动,对郭淮言道:“徐晃以为我真不敢出兵?” 郭淮也暗自高兴,言道:“此次攻其不备,想必军师也已整兵接应,今夜必能建功。” 马超紧握虎头枪,轻提丝缰,战马人立而起,昂首嘶鸣,如穿云裂石,西凉军冲杀,有时候不用擂鼓,以马鸣声为号! “杀——” 马超挺枪大喝,一马当先,直冲向魏军营门,身后八百精兵紧随其后。 轰隆隆—— 沉闷的马蹄声如春雷响动,打破夜间的宁静,骑兵先行,两翼步兵策应,无数火矢飞上半空,营门口火焰飞腾。 马超舞枪冲进营寨,·巡逻守军匆忙抵挡,被他挑飞半空之中,惨叫连连。 火光之下,看到无数人影晃动,魏军四处奔走叫喊,鼓声和金鸣声不绝于耳,营中彻底大乱。 郭淮领兵随后跟进,步兵在两翼四处放火,火把和火箭落入营帐,火势很快蔓延开来,有些帐篷被雨露打湿,冒起青烟,弥漫开来,营中不辨东西。 马超领西凉军横冲直撞,魏军四散逃窜,营中无人能挡,径直杀进到中军帐前。 看帐中人影晃动,马超大喜,挺枪挑破帐篷冲进去,大吼道:“徐晃贼,可见西凉马……咿呀——” 第542章 军法无情 火光之下,只见帐中竟是一个稻草人,破头盔挂在木桩上。 “中计了,快退!”马超大惊,调转马头就往营外冲去。 才转身,便听四周鼓声大作,伏兵自营外杀至,乱箭齐发,汉军倒下大片。 马超惊怒不已,一边带领骑兵四处冲杀,招呼士兵撤退,一边寻找郭淮会合。 此时汉军正四处冲杀,到处都是喊杀声,加之烟火烧起,根本听不到号令,被伏兵冲击,各自奔逃。 郭淮听到鼓声,也知中计,忙领兵退至营门接应,见马超赶来,大叫道:“马将军,此乃空营。” “伯济先走,某来断后!”马超大喝一声,勒马停住,四处张望,寻找徐晃。 忽然来路上一通鼓响,郭淮被人拦住,一将举大斧冷笑道:“尔等今日插翅难逃。” “徐晃狗贼!”郭淮双目微凛,纵马上前厮杀。 伏兵自左右包抄过来,此时魏军也自营后追杀出来,将汉军包围在中间,两军混战在一处。 郭淮接住徐晃厮杀,正感吃力,马超拍马赶到,大吼道:“徐晃,纳命来!” 徐晃冷哼一声,弃了郭淮来战马超,另有几名副将缠住郭淮,他在这里设下重重包围,专为对付骑兵,只要坚持半个时辰,就能将马超所部消灭。 听着周边惨叫不绝,马超见西凉军不断倒下,黑暗中又看不清多少敌军,不敢再恋战,大吼一声逼退徐晃,挑翻围住郭淮的两人。 二人合兵一处,仗着西凉军强悍,马超在前杀开一条血路,郭淮随后接应,救出部分兵马沿河撤退。 “马儿休走!”徐晃整兵紧追不舍,骑兵无法渡河,今夜只要除掉马超,河内的汉军便不足为惧。 二人正狼狈退兵之时,忽然前方岸边火把齐明,马超大惊道:“此处还有伏兵?” “马将军快来!”正紧张之时,却听有人呼唤,火光之下,才看清来的都是汉军,打着张字旗号。 “是张将军!”郭淮终于长出一口气,赶紧上前会合。 马超也精神大振,调转马头,横枪立于河岸上,暴喝道:“徐晃贼,速来受死!” 徐晃正追赶汉军,忽见前方岸边亮起火光,早已喝令人马远远停住,见马超还部署援军,岸边不知有多少兵马,也不恋战,及时退走。 “占了便宜还想走?”马超怒气不休,就要拍马追赶,被郭淮劝住。 马超下马抱拳道:“二位将军来得正及时,多谢相救,不知军师有何安排?” 张嶷言道:“军师料到徐晃必有准备,救援已来不及,命我二人在此接应将军。” “悔不听元直之言!”马超满脸羞愧,再次谢过二人、 众人依次上船,将人马渡过济水,东方已经大亮,清点人马,折损三千余,郭淮所领步兵全军覆没。 “违令兵败,害死数千人,皆吾之过也!”郭淮站在岸边,忽然拔剑,就要自杀谢罪。 “慢着!”马超一把夺过宝剑,厉声道:“出兵之事由我承担,与你无关。” 郭淮叹道:“如此惨败,我有何面目去见军师?” 马超言道:“一切自有军法处置,容不得你自行谢罪,先回营再说。” 张嶷和沙摩柯也劝说郭淮,众人带领残兵返回大营,徐庶早已在左营中军大帐等候。 马超见徐庶面沉似水,马岱等皆在一旁神色焦急,干笑一声抱拳道:“军师,昨夜是我执意要出兵,与伯济无干,还望恕罪。” “大胆马超!”徐庶拍案冷喝道:“吾再三申令,各营不得私自出兵,汝犯我军法,该当何罪?” “呃——”马超一怔,没想到徐庶竟然变脸,看看左右众将都低着头,顿觉脸上火辣辣的,强笑道:“军师,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 “放肆!”徐庶沉声道:“岂不闻军中无戏言?三军阵前,汝为大将,先坏吾法令,岂能饶你?来人,将马超推出帐外斩首!” “不是……”马超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徐庶:“军师,你来真的?” 徐庶冷哼道:“军令如山,若不惩处,今后叫我如何统兵?定斩不饶!” 马超初时还不以为意,此时见徐庶不讲情面,不禁脸色一沉,盯着徐庶缓缓道:“军师,你真要杀我不成?” 郭淮忙上前道:“军师,此计是我所出,与马将军无干,末将愿一力承担。” 徐庶冷声道:“吾令你为参军,助马将军同守左营,其违反军令,汝本该谏之,竟反献策出兵,致使数千人平白丧命,乱我军心,堕我军威。汝为始作俑者,本当该斩,有何资格为他求情?” 郭淮满脸通红,颓然跪地道:“郭淮……愿领罪。” 马超见郭淮跪地,顿时傻了眼,徐庶是他的救命恩人,向来将其视作兄弟对待,从内心中没把他当外人。 本以为这次出兵失利,他回来讲个人情也就过去了,没想到徐庶如此无情,连自己都要问斩,这求情的话更说不出来。 愣神之中,见徐庶深吸一口气,摆手道:“先将郭淮推出辕门斩首,以正军法。” “慢着!”马超一把推开走过来的士兵,向徐庶抱拳道:“军师,此事确实因我而起,要杀也是杀我,不必连累郭淮。” 徐庶冷眼看着马超:“军法无情,汝当吾不敢斩你么?” 马超闻言一股气血上冲,头脑发胀,仰天大笑道:“哈哈哈,马超这条命本是军师所救,别人杀马超,我定然不服,死在军师手里,我死而无憾!” 徐庶神情痛苦,道:“吾斩汝,乃是按军法办事,并非为私情也!此番兵败,折损数千人,皆汝之过也!若不明正军律,叫我今后如何服众?” 庞德急忙跪地求情道:“西凉数万兵马,皆听孟起号令,若杀他恐有兵变,请军师三思!” 马岱也跪地道:“念兄长是初犯,还请恕罪,今军中唯有兄长能敌徐晃,不如留其有用之身,戴罪立功。” “昔吾不惜冒死救出三位,今又何忍斩首?奈何军法无情,却又不得不为……”徐庶仰天深吸一口气,眼眶发红,终于摇头道:“孟起,你走吧!” 马超愕然道:“去哪里?” “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徐庶忍不住流下两行泪,背转身去,缓缓道:“带着你的西凉军,走吧!” 第543章 宝剑藏锋 马超浑身一震,见徐庶不似作伪,大声道:“要杀便杀,我不走!” 他这次起兵到中原,既为报父仇,也为建功立业,才要大展拳脚,重振先祖伏波将军的荣光,将来好衣锦还乡。 如果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神威天将军将成为整个西凉的笑话,岂不是生不如死? 徐庶仰天长叹道:“若不斩汝,便是因私废公,人心不服,若斩汝,营中必乱,恐误大事,你还是早走为好。” 马超一颗心沉到谷底,不禁悲从中来,噗通跪地:“某为伏波将军之后,理当为汉室效命,岂可无功而返?既违军令,情愿领罪,西凉军各营自有马岱统领,绝不会作乱,请军师责罚!” 马岱大惊,跪地抱拳道:“兄长虽有罪,也是急于立功效命,偷寨袭营行军常有之事,情理可原,请军师宽恕。” 徐庶言道:“吾奉主公之命兴汉讨贼,今局势稍有起色,汉室兴复有望,若因此废法,军中人人徇私,何以兴国也?马超今犯军法,容不得私情,汝若果真不愿走,当甘受裁决,休得生怨!” 马超热泪滚滚,大声道:“好汉做事好汉当,马超违令,死罪难逃,只望军师饶恕郭淮,勿使得连累。” 转身又对马岱、庞德二人跪拜,泣声道:“马超幸赖军师相救,得以活命,此恩无以为报,某视军师如手足也!今违令问斩,绝无怨言,只恨父仇未报,大恩未偿。贤弟与令明率西凉兵马替我报仇,好生助军师建功立业,诸儿郎衣锦还乡,马超虽死亦无恨于九泉。” 言罢三人抱头痛哭,马岱又苦苦哀求,张嶷、沙摩柯等将纷纷跪地求情。 徐庶也泪流满面,却毫不心软,摆手命左右推出马超,于营门外斩首示众,以正军法。 府门外一片哗然,西凉军将领纷纷围上来,要救马超,马超喝止不住,西凉军与护卫推搡叫嚷,乱成一团。 徐庶迈步来到门口,拔剑大喝道:“再敢有违令者,立斩不赦!” 马岱、庞德大惊,急忙跑出府外,呵斥西凉军退后,双方在街上对峙,剑拔弩张。 “刀下留人!”就在此时,街角转出一行人,当先之人招手大喊道:“诸位稍安勿躁,待我去见徐将军!” 马岱见来的正是运粮官李严,忙上前道:“李将军来得正好,快想办法劝劝先生。” 一路上将出兵之事告知,快步来到府衙,李严见礼,劝道:“马将军立功心切,才致如此,此番交兵,全仗孟起之威,若是斩杀,我折大将,军心不稳,魏军必窃喜。此亲者痛,仇者快,望君三思!” 徐庶微哼一声,淡淡说道:“主公兴汉,全仗文武用命,上下一心,吾早将军令晓谕三军,法令岂能因一人而废,无马超吾便胜不得徐晃?定斩不饶!” 李严言道:“法令固不可犯,然三军易得,一将难求!主公向来宽仁惜才,敌国大将尚不肯轻易杀戮,将其囚禁劝说,更何况麾下能臣乎?今正当讨贼之际,未曾交战,便先斩一将,乃是自堕士气,于军不利,不如留有用之身,戴罪立功!” 马岱趁机求情道:“马氏一族世代忠于汉室,其父子三人已被奸佞所害,伏波将军一脉只剩吾兄一人,万望暂赦其罪,吾等西凉军上下,愿戴罪立功,誓灭魏军。” 徐庶手指轻敲桌面,拭去泪痕,轻叹道:“吾与孟起肝胆相照,交情匪浅,传此令亦心如刀绞,然徇私枉法,乃治军大忌也。此次不治马超,西凉军皆视法度于无,若有差池,吾有何颜面去见主公?” 李严抱拳道:“君言虽也有理,但马将军千里支援,助主公兴汉讨贼,若斩之,是绝天下兴汉义士也!何况主公向来宽仁,必不忍杀之,军师若执意要行军法,不如先将马超押赴洛阳,交由主公发落,此为上策也!” 徐庶沉吟片刻,点头道:“正方之言倒也有理,但囚禁马超,又担心西凉军人心不服,令不能下,反生掣肘。” 马岱跪地大声道:“西凉军上下,今后绝不违反军令,若有违令,无需军师出手,某亲手斩之。” 徐庶这才道:“看在众将求情,李将军又想出折中之策,马超之罪便先记下,免其死罪,削除官职,押赴洛阳等候发落。” 马岱惊得浑身冷汗直流,听到逃过死罪,急忙连连磕头谢罪:“多谢军师。” 徐庶又道:“然马超、郭淮违令,若不惩处,吾军令难以执行:就在府门外,马超杖责五十,郭淮三十,晓谕三军,以正军法。” “遵命!”马岱大喜,亲自带着军兵出门,就在府外执行。 西凉军虽然还有不满之人,被马岱呵斥送回营中,不多时便听到门外传来阵阵噼啪之声,如农妇砸麻一般,连绵不绝。 李严听得心中不忍,忧心道:“马超出身公侯世家,生性桀骜,西凉军又多跋扈之徒,元直如此责罚,若恼羞成怒,引起兵变,如何是好?” 徐庶叹道:“今日之举,正是为灭其性情也!” 李严这才松了口气,笑道:“原来元直并非真要杀马超,倒叫我虚惊一场。” 徐庶将宝剑缓缓入鞘,只留半截闪烁寒芒,言道:“剑若无鞘,锋芒毕露,迟早自伤,亦连累亲近之人。” 李严点头道:“揣而锐之,不可常保。刚则易折,藏锋于内,方能发轫于外也!” 徐庶言道:“马超乃当世猛将,虽有霸王之勇,然智略不足,远不及其祖伏波将军矣!其性兼孙策之傲、吕布之莽,此皆为将之大忌也,吾既为其友,安得不费心雕琢也?” 李严慨然道:“孟起的确尚需多加磨砺,方可独当一面,只是他自小颐指气使,又本性情急躁,恐难以体会元直一番苦心呐!” 徐庶侧耳细听,外面责打的声音已经停止,笑道:“要孟起领会吾意,还需正方助我一臂之力。” 李严抱拳道:“军师但讲无妨。” 徐庶命人摆下酒宴,为李严接风,待二人落座,低声道:“稍后马岱来复命,公将方才疑虑再问一次则可。” 李严微微一怔,旋即会意,余光中看到马岱走上台阶,举杯大笑道:“久闻元直治军极严,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佩服!” 第544章 纯金璞玉 马超和郭淮被打得两股鲜血淋漓,郭淮更是昏死过去,观看者无不震惊,谁也想不到看起来温和儒雅的徐庶,执法竟如此严苛。 马岱咬牙等到行刑完毕,赶紧命人将二人抬下去救治,叫庞德先回军营安抚军心,自己来府衙报信。 刚到门口,便听里面传来大笑之声,抬头看去,却见徐庶正和李严对坐欢饮,谈笑风生,顿时怒上心头。 刚才责罚马超,徐庶还满脸悲伤,我大哥在外面挨打,疼得死去活来,你却在这里吃吃喝喝,果然读书人个个都是伪君子。 想起方才为马超求情,不惜屈膝下跪,愈发恼怒,隔着两三个台阶大步迈上去,便要将徐庶申斥一番,带着西凉军护送马超返回西凉。 才到门口,却听李严笑道:“元直如此煞费苦心,若能消磨孟起性情,我大汉又多一员虎将矣!” 徐庶却叹道:“孟起世代公侯,自小娇生惯养,又因天生神力,所向披靡,不知天高地厚,若不借此机会敲打,待将来朝纲有序,必要惹出大祸来。” 马岱闻言脚下一顿,闪身躲在门口柱子后面,仔细听他二人议论。 李严言道:“此言极是!此次幸亏将孟起留在洛阳,若先前派往中原支援,在诸葛麾下,以孔明治军之严,只怕此时早已悬首辕门,哪容得我来讲情。” 马岱听得心中感动,才明白徐庶是借机敲打马超,忽然又庆幸此番是在熟人麾下,徐庶还念旧情,如果真由其他人任大将,当真人头不保。 却听徐庶又道:“孟起虽统兵一方,然除金城之困外,却少经磨难,实纯金璞玉,尚需磨砺。西凉军上下骄横已久,常犯军法,迟早也会连累于他,吾此番杀鸡儆猴,亦在威慑三军耳!” 李严点头道:“吾闻善治军者,必以法为先,赏罚分明,方可服众,元直此番也算借机立威,军中令行禁止,必能所向披靡。” 徐庶笑道:“胜负兵家常事,吾非是非不分也!昔曾与孔明议论治军之事,其言胜负之分,不在兵之多寡,在主将耳。如将无能,虽兵多何用?若孟起经此历练,能够知耻而后勇,可直追其祖马援将军矣!” 李严举杯大笑道:“人皆言主公有卧龙凤雏,天下可定,以吾观之,元直亦主公之张、萧良辅也!” 马岱在门口听得满脸羞愧,暗骂自己小人之心,伸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才迈步走进大堂,禀告行刑之事。 徐庶叹道:“非是我翻脸无情,实因受主公重托,不敢徇私,将军千万要安抚军心,莫要自乱阵脚,为天下人所笑。” 马岱抱拳道:“兄长违令在先,吾等并无怨言,请军师放心。” 徐庶这才稍微松了口气,点头道:“明日便将孟起送回洛阳,稍后我自会去探望于他。” 马岱走后,李严忽又叹道:“元直此番敲打马超,固然用心,却连累郭淮受罚,未免可惜。” 徐庶挑眉一笑:“郭淮年轻气盛,常以吾不用其计,心中不服,此番亦叫他知道用兵非同儿戏,不可想当然。” “郭淮也在敲打之列?”李严举杯的手微微一顿,忽然惊呼道:“元直派郭淮做马超参军,莫不是……” “嘘!”徐庶示意李严小声,言道:“吾与徐晃对峙已久,孟起出兵其实亦无不可,若真有奇效,吾自会接应。然此战虽败,吾计亦成矣,不出半月,吾必取河内。” 李严点头:“老虎也有打盹之时,徐晃如此日夜谨防,魏军安得持久?今孟起、郭淮不能统兵,军师若有差遣,末将愿效犬马之劳。” 徐庶也知道李严并不甘于只在后方运粮,笑道:“将军暂留军中听用,吾自有安排。” 李严大喜,这才从怀中取出钱粮账册,拿给徐庶清点核算。 马岱本赶往军营,路上想起刚才徐庶的担忧,也怕马超有所误会,心怀怨恨,又转身来探望伤势。 行营之中,军医已为马超上了金疮药,正趴在榻上脸色苍白,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马岱挥退左右,检查马超伤势,不忿道:“兄长从小到大,连伯父都舍不得动一根手指,羌人也未曾伤你分毫,如今却遭此毒打,是可忍孰不可忍?” 马超吸着冷气笑道:“些许小伤算得了什么?怪我立功心切,乱了法度,元直于我等有恩,万不可叫他为难。” 马岱怒道:“枉你我如此信任徐庶,想不到他竟是个虚伪小人,既然他不仁,休怪我等不义,不如带兵返回西凉。吾等奉兄长为西凉之主,自立一方,何等逍遥威风,何必受此屈辱?” “混账,嘶——”马超气得从床上爬起来,龇牙咧嘴,指着马岱厉喝道:“马家世代公侯,皆大汉忠良,岂能自立?此吾等报仇雪耻,光宗耀祖之时,汝出此言,是何居心?” 马岱愕然道:“兄长从小到大,人人敬畏,羌人各部更奉为神威天将军,却被徐庶当着三军之面羞辱,这口气叫大家如何咽得下?如此责罚兄长,就是在打我们的脸呐!” “你懂个……”马超忍住了骂人的冲动,摇头叹道:“主公有句话说得好:不经打击老天真。元直此番重责于我,反倒叫我清醒不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中原之地非比西凉,你我既奉刘将军为主兴汉,自当遵从律法。” 马岱再问道:“兄长心中果然无有怨气?” “若无主公派元直千里救援,焉有你我今日?”马超轻叹道:“大丈夫当知恩图报,但主公麾下藏龙卧虎,不缺你我,再不出力,为时晚矣!我走之后,你让他们都给老子收敛着点,谁再给西凉军丢人,我叫他回不去家乡。” 马岱忽然大笑起来:“兄长这顿打,总算没白挨!” 马超一瞪眼:“你小子敢笑话我?” 马岱扶着马超趴下,将他在府门外听到的话一一告知马超,他毫无怨言,足见二人肝胆相照。 “好小子,你竟来试探我?”马超笑骂着,心中愈发感动,长叹道:“徐元直的人情,我这辈子也还不清了。” 第545章 深谋远虑 马超违反军令,被徐庶当众责罚,打得血肉淋淋,三军肃然,尤其西凉军上下,虽心中不平,但也收敛许多,再也不敢有人妄自行动。 傍晚时分,徐庶清点完粮草,前来探视马超,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徐庶看过伤势,惊叹道:“这金疮药果然不愧为华神医亲自所制,两个多时辰,竟已结痂。” 马超言道:“这也多亏元直手下留情,虽是杖责,却并未伤筋动骨,只是皮肉之伤,否则只怕要躺数月。” 徐庶笑道:“吾擒徐晃,全仗孟起之威。大战在即,岂能自伤一员虎将,叫魏军窃喜?”、马超一怔,旋即惊喜道:“元直并非要将我押送洛阳?” 徐庶叹道:“今日责打孟起,实在情非得已,然发付洛阳,却非吾本意,乃是用计也!” 马超忍不住又爬起来,抱拳道:“军师尽管吩咐,马超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徐庶嘱咐道:“将军暂回孟津安心养伤,吾计成时,自会派人来接。” 见马超伤势无碍,徐庶松了口气,又来探视郭淮,他的体质远不如马超,虽挨得少,却伤得重,至今还不能下地。 见徐庶到来,郭淮急忙要下地施礼,被徐庶按住,垂泪道:“悔不听先生嘱咐,酿此大祸,害人害己。” 徐庶坐在榻边,轻叹道:“马将军请你做参军时,吾早已料知矣!” “这……”郭淮吃了一惊,猛然醒悟道:“原来先生所说等待时机,便是等马将军出兵?” “不错!”徐庶点头道:“孟起性情急躁,你又急于立功表现,吾料必定按捺不住。西凉军一向疏于军纪,骄横跋扈,若不早做惩戒,他日并进中原,必闯大祸,此番既然为磨砺马将军,亦为打压西凉军气焰。顺便……也叫你记住,用兵需谨慎,伯济可曾怨我?” 郭淮其实已隐约猜到徐庶可能有意为之,虽甘愿受罚,但总觉得被算计了,此时见徐庶开诚布公,不禁满心感动,忙道:“先生教训得极是,学生只得皮毛,今后自当铭记于心。” 徐庶欣慰点头,笑问道:“你可知吾计将安出?” 郭淮低头思索片刻,露出一副决然之色:“吾本为魏将,先生重责我二人,将马将军押回洛阳,留我在营中,莫不是要用苦肉计,叫我诈降徐晃?” 徐庶摇头笑道:“徐晃乃智将,谨慎稳重,此计不可用。” 郭淮眉头紧皱,半晌后摇头道:“先生智谋高深,恕我愚钝,不得其中奥妙。” 徐庶言道:“徐晃所惧者,唯马超耳!今吾将其打伤,押赴洛阳,其必伺机出兵,欲反败为胜,正好将计就计。” 郭淮蹙眉道:“徐晃持稳,正固守待援,恐不会轻易出兵。” 徐庶笑道:“若就此按兵不动,徐晃自不敢出,吾若分兵取野王,他又当如何应对?” 郭淮沉吟道:“野王在济水以东,若只以偏师袭之,未必成功,若遣大军攻之,则大营空虚。取野王便可直攻温县,此处防线不攻自破,徐晃若要救野王,需用围魏救赵之计……” 郭淮想到此处,忽然眼前一亮,终于明白徐庶之计,想不到他早在分兵扎营时就料到今日之局,不禁叹服道:“先生深谋远虑,吾不及万一也!” 徐庶点头笑道:“吾分兵攻野王,徐晃知吾多谋,以为此路佯攻,乃引蛇出洞之计,沿途必有埋伏,定不会分兵去救。吾却以大军急攻野王,守军告急,徐晃见我大营空虚,必破釜沉舟来攻,则可一举破之。” 郭淮也忍不住笑道:“先生之计虚实难料,待徐晃杀进大营,却见马将军坐镇中军,正好报先前空营之仇。” “孔明已兵进兖州,我等也不能太过落后。”徐庶慨然一叹,叮嘱郭淮好好养伤,待到用计之时,另有重任委派。 次日士兵押送马超渡河南下,汉军吃了败仗,西凉军又军心动荡,徐庶命李严守左营,日夜操练兵马,提升士气。 这几日天气放晴,济水又涨了半尺,波涛滚滚,徐庶看西凉军人心渐稳,郭淮也已能下地走动,召众将升帐议事。 刚到帐中,便见夏侯兰带着书信一脸喜色进入帐中,大笑道:“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徐庶神色淡然,笑问道:“莫不是淮南又传捷报!” “正是!”夏侯兰将书信交给徐庶,大声道:“主公于淮南大败魏军,曹贼身死淮河,曹仁等将被擒,已尽得徐州矣!” “嘶——” 帐中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众人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徐庶闻言也大吃一惊,忙拿起书信拆开,情报虽说得简单,但他也猜到其中必定云波诡谲。 “曹阿瞒授首,天下尚存英雄乎?”徐庶拿着书信一脸感慨。 昔日曹操煮酒论英雄,以为天下英雄唯刘备与曹操,谁知风云变幻,两人出师未捷身先死,竟都丧命于水中,当真世事难料。 “曹贼终于死了,死得好!”马岱张开双臂大笑道:“叔父,你在九天之灵,想必早知此事了吧?” 庞德握拳怒吼:“主公威武,为我西凉军出了一口气啊!” 李严也没想到一代枭雄,多少次死里逃生,董卓、吕布、袁绍皆不能取其性命,最终却死在晚辈刘琦手中,此时再想起来,刘璋让出益州,实在是明智之举。 心念电转,忙抱拳道:“此消息想必也已传遍魏军,趁其人心大乱,一举出兵,破敌便在眼前。” 徐庶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言道:“岂不闻骄兵必败,哀兵必胜?此事还需步步为营,诸将务必听吾号令行事,不可大意。” 众人已知徐庶军法森严,纷纷敛容答应,各归位置站好,听候将令。 “马岱、李严听令!”徐庶传令道:“命你二人领兵两万,再拨三千精骑杀奔野王,三日内务必取城。” “诺!”二将领命而去。 徐庶又对庞德吩咐道:“庞将军领精骑五千,沿河往来巡视,威慑魏军。” 庞德领命而去,徐庶才对郭淮秘嘱道:“天黑之后,汝领三千人马,往济水上游填河蓄水,若见大营起火,便放水淹之,再来助战。” 第546章 瞻前顾后 魏军大胜马超一阵,士气稍涨,但徐晃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这些损失对西凉军来说,不过隔靴搔痒而已,未能截杀马超,援军又迟迟不到,局势依然不容乐观。 正忧心之时,细作来报,徐庶因马超私自出兵,违反军令,按律当斩首,众将求情,才以杖责押赴洛阳问罪。 徐晃闻报大喜道:“西凉军中,唯马超为劲敌,徐元直竟为军纪,自断一臂,真天助我也。” 但他知道徐庶多谋,不敢大意,派斥候仔细监视敌营,务必要确定马超被押往洛阳才放心。 正等候援军准备反攻之时,忽然河内太守缪尚慌忙来营中,报知中原传闻,淮南兵马全军覆没,众将被擒,曹操阵亡,境内人心震动。 “不可能,此必是徐庶派人散布流言!”徐晃呵斥缪尚,冷声道:“魏王吉人自有天相,纵然落败,尚有许褚、曹纯保护,岂能有性命之忧?” 此时营中消息也已传开,魏军上下一片惊慌,徐晃传令严禁军中议论此事。 不想次日缪尚又来,却带着曹丕所发的公文,见讣告徐晃目瞪口呆,脑子里一片空白。 想当年因官府腐败,加入义军起事,后来又随杨奉护驾东行,受满宠邀请,以曹操为当世英雄,拜为明主。 十余年风云变幻,出生入死,眼看大功将成,岂料曹操竟死于淮南,这让徐晃如坠黑暗之中,失去了方向。 正茫然之际,忽然哨马来报:“徐庶分兵往太行山行进,渡河攻打野王。” 缪尚大惊道:“此必是徐庶闻知先王被害,趁机出兵。野王若失,温县危矣,当速发兵去救。” 徐晃收敛心神,问道:“有多少兵马渡河?” 探马答道:“前军有三千骑兵,后军两万步兵,正搭桥渡河。” 徐晃冷笑道:“哼,此必诱敌之计,不必理会。” 缪尚急道:“野王仅有五千守军,大半为民夫差役,若不去救,恐难久守。” 徐晃言道:“徐庶多谋,今惩处马超,又攻我不下,故迂回取野王!此乃声东击西之计,欲诱我出兵救援,路上必有埋伏,吾若去救,反中其计矣!” 缪尚忧心道:“野王失守,此处防线便无用,将军不可不防。” 徐晃冷哼道:“区区三千骑兵,并无辎重器械,何能为也?野王虽近温县,却远汉军大营,纵然拿了城池,粮草无以为继,吾只需出兵劫粮,其孤军在外,不战自败矣。” “将军高见!”缪尚这才长出一口气,只要守住济水防线,汉军孤军深入,确实难以成功。 徐晃命缪尚暂留军中,安抚人心,曹操阵亡,军心震动,眼下不是出兵良机,只能等曹休兵到,再议破敌之策。 亲自出营来看汉军动静,只见对面河岸之上旌旗飘展,尘土飞扬,骑兵往来奔驰,马蹄声如雷鸣一般。 徐晃观察片刻,见骑兵阵形散乱,人马偶有冲撞拥挤者,问道:“统兵者何人?” 斥候答道:“此人名叫庞德,乃马超家将。” 徐晃眉头微蹙,沉吟道:“马超被押走,马岱又去攻野王,徐庶以偏将统领西凉军,莫非故意使诈不成?” 又观察一阵,见庞德虽身形壮硕,但难以约束那些西凉军,甚至还与几名将领争吵,便不以为意,自回营中。 缪尚也在营前看了一阵,叹道:“自董卓以来,西凉军实国家之患也!其兵强马壮,悍勇善战,如今沿河巡视,耀武扬威,是趁机乱我军心也!” 徐晃笑道:“明府不知兵,岂能看透其中奥妙?徐庶派庞德出兵,看似巡视逞威,实则是为练兵也。然兵马操练,军容阵势,需经年累月,岂可一蹴而就?” “原来是在练兵!”缪尚恍然,言道:“既然马超、马岱都不在军中,敌营中无人是将军对手,何不趁此机会渡河,攻破敌营,夺回河阳?” 徐晃却摇头道:“徐庶派马岱佯攻野王,营中必有防备,不可轻出,还是等曹将军到来,再做商议为好。” 缪尚暗自摇头,徐晃虽有用兵之能,但太过于求稳,犹豫不决,坐失良机,这岂是做大将的料? 若是换了张辽、夏侯渊,此时必已集合人马杀过对岸,等马岱转回,早将敌营攻破,大获全胜。 想必是几次在汉军面前吃亏,心存畏惧,加之张辽、乐进、夏侯渊等先后被擒,魏营诸将无不人人自危,徐晃也兔死狐悲,故以自保为上。 魏营中人心各异,士气低迷,徐晃也因曹操之死心中感伤,彻夜辗转难眠,直到天明时才迷迷糊糊睡去。 睡梦之中,忽听亲兵呼唤,忙披衣而起,已经日上三竿,探马来报,李严连夜渡过济水,领两万大军直取野王,守将紧急求援。 徐晃大惊道:“昨日还在搭建浮桥,怎能一夜渡河?” 亲兵答道:“他们早已准备渡船,搭桥乃是虚张声势。” 徐晃脸色大变,蹙眉道:“虚者实之,又被徐庶多算一步。” 缪尚也闻讯疾步赶来,急道:“两万人马围攻野王,恐难坚守,将军快发兵支援。” 徐晃面沉似水,在帐中来回踱步,最终却摇头道:“徐庶派两万精兵攻城,又有马岱三千西凉骑。若分兵去救,兵少必为其所破,非某亲至不能敌也。某若离营,徐庶必出兵来攻大营,正中其计矣!” “唉呀,如此瞻前顾后,何日能退敌?”缪尚家属尽在野王,见徐晃还犹豫不决,顾不得其身份,大声道:“昨日不先发制人,如今反被其制,顾此失彼,徐将军这是在自掘坟墓。” “放肆!”徐晃勃然大怒,沉声道:“某用兵多年,岂不知兵法?徐庶乃智谋之士,汝等儒生安知虚实?” 缪尚急得直跺脚,只好又求情道:“徐将军,此时并非争辩之时,救兵如救火,请将军速速发兵为好。” 徐晃也知道局势危急,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为今之计,只好破釜沉舟,围魏救赵,方能挽回局势。” 缪尚吃惊道:“将军要渡河攻营?” 徐晃点头道:“非如此不能力挽狂澜,今敌营中并无大将,吾观西凉军十分散漫。徐庶若以为吾等因魏王新丧,军心涣散不能出兵,正好攻其不备。” 第547章 背水一战 缪尚闻言大喜道:“将军真乃当世虎将也!料徐庶纵有智略,也想不到此时将军还敢出兵反击。” “此所谓哀兵必胜也!”徐晃慨然一叹,向缪尚抱拳道:“今军中无人可用,还需明府助我一臂之力。” “这……”缪尚吃了一惊,摆手道:“非是在下贪生怕死,不愿出力,只是我从未领兵,恐反误了将军大事。” “无需明府带兵厮杀!”徐晃笑道:“今野王告急,某若不发兵去救,徐庶必定起疑!明府可带一支预备新兵,假意驰援野王,天黑后却折返济水之畔。” 缪尚问道:“不知何时回营?” 徐晃言道:“这两日徐庶命人假意搭桥,填河蓄水,上游水面上涨。某连夜袭营,上游守军必来相救,明府可带人挖开河道,就算马岱有所防备,想要救援,也只能隔河兴叹。” “原来如此!”缪尚恍然,却又蹙眉道:“但将军渡过对岸,一旦放水,便无法折返,岂不危险?” “为将者披坚执锐,何惧艰险?”徐晃长身而起,朗声道:“此举背水一战,有进无退,也是为防徐庶反派兵劫吾营寨,不成功……则成仁!” 缪尚见徐晃如此决然,对其先前的不满烟消云散,抱拳道:“昔日韩信背水列阵,大破赵军,今将军破釜沉舟,必能再建奇功。” 徐晃闻言却暗自皱眉,韩信乃是大汉开国元老,缪尚以其为比,莫非要出师不利? 猛地甩头将不好的念头挥去,命缪尚点五千新兵和后营杂役人夫,穿戴整齐往野王进发。 傍晚时分,徐晃召集各营将校,放眼望去,尽是平庸之辈,心中莫名感伤,传下将令命其各自准备,三更后埋伏于河岸边,先看徐庶是否派兵劫营,再作打算。 春夏交替,夜风呼啸,与波涛之声交相呼应,高一声低一声,一如徐晃起伏不定的心思。 本以为徐庶佯攻野王,是调虎离山之计,谁知他竟发大军实取,将自己陷入两难境地,若不背水一战,只有退守温县。 但一旦退兵,孟津的张任便会渡河北上,与徐庶合兵一处,十余万大军,更无法应对,其实他已经别无选择。 三更过半,河面之上毫无动静,上下斥候查探,未见汉军出兵,徐晃当机立断,兵分三路渡河。 士兵早将船只准备好,这两日上游架桥,将河水堵截,河床水浅,正利于过河,渡河之后埋伏于河岸边,等骑兵自侧翼攻营,便杀出顺风放火,烧营冲杀。 徐晃自领三千精骑,绕道济水下游,用大船从渡口运送战马过河,斥候来报,前方还有汉军骑兵巡视,但明显不如昨天精神,只在大营周围走动。 徐晃心中暗喜,带兵杀奔大营来,将到营前,远处火把明亮,守军听到马蹄声,立刻大声呼喊示警。 咚咚咚—— 营门口鼓声大作,守军匆忙应战,虽然徐庶军纪严明,但连日来有所懈怠,还是挡不住骑兵的冲击。 “杀——”徐晃一马当先,举斧砍开营门,未等箭楼上守军放箭,骑兵已经一拥而入,冲到寨中。 震天的鼓声中夹杂着凄厉的惨叫,营门口守军被骑兵冲击,又有徐晃这样的大将开路,哪里抵挡得住,纷纷向周围躲避。 “何人大胆,敢闯我大营?”正混乱之际,前方传来一声暴喝,一将横刀立马挡住去路。 在他身后,一队骑兵阵容严整,端坐在马上,列成阵势,刀枪闪烁寒光,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精兵。 徐晃见汉军响应如此迅速,反倒心中大定,催马上前喝道:“徐晃在此,何人挡我去路?” “某乃西凉庞德,”庞德提刀审视徐晃,冷笑道:“曹贼篡逆,已经授首,尔等爪牙尚不知悔悟早降,一心要做反贼不成?” 徐晃沉声道:“曹丞相护驾保国,忠于朝廷,汝等不遵王命,忤逆犯上,实为反贼也!” “哈哈哈,当真贼咬一口,入木三分!”庞德仰天大笑道,盯着徐晃缓缓道:“贼就是贼,狗改不了吃屎。” “住口,无名之辈安敢口出狂言?”徐晃见庞德比马超还嘴碎,勃然大怒,催马举斧便杀过来:“受死吧!” 庞德大笑,提刀迎战,二人都是重兵器,就在营门口厮杀起来,阵阵兵器撞击声震耳欲聋。 徐晃前来袭营,想一举除掉徐庶,上来便是一阵猛攻,本以为四五合便能将庞德斩于马下,谁知交手十余合竟不分上下,不由心中暗惊。 正对战之时,东营外喊杀声起,转眼便见火光冲天,浓烟顺着东风飘入营中,焰火弥漫开来。 庞德见状大惊,奋力逼退徐晃,领兵往后撤退,大吼道:“保护军师快走。” 此时埋伏河岸的魏军一拥而上,杀入营中,汉军抵挡不住,中军方向传来鸣金之声,显然徐庶传令退兵。 庞德带兵赶往中军大帐,汉军撤退入营,四处奔走,阵势已经大乱。 “建功领赏,便在今日,随某来!”徐晃见汉军大乱,心中狂喜,马上下令催赶兵马,向前紧追庞德。 前方大帐中火光通明,庞德正保护徐庶匆忙上马,带着亲兵官员往北而去。 徐晃拍马赶到,大吼道:“徐庶休走!” 庞德纵马上前拦住,沉声道:“徐晃,休要得寸进尺,我劝你好自为之!” 徐晃大笑道:“除恶务尽,徐某奉诏讨贼,岂能留下祸患?” 庞德大怒,与徐晃又战十余合,见营中兵马四处逃散,魏军正源源不断从烟火中杀出来,带领西凉兵后退。 接连失利后,此次终于大获全胜,徐晃和魏军彻底杀红了眼,直追出大营北门,只见整座大营已烧过半,火光映红天空,到处都是逃跑的人影。 眼看徐庶就在眼前,却被西凉军仗着骑术精湛,几次将徐晃拦住,手臂上不知何时也中了一箭。 徐晃气得暴跳如雷,连砍数人,紧盯着前方徐庶急追,恨不得将那些骚扰的西凉军砍为肉泥。 庞德且战且走,奋力断后,急吼道:“徐晃,岂不闻穷寇莫追?” 徐晃顿时被气笑,大笑道:“尔等终于承认为寇么?” “我尼玛……”庞德为之气结,却不敢与徐晃厮杀,猛催坐骑前赶。 第548章 自断后路 汉军营中烧起大火,映红天空,如今朝霞初升,方圆数十里内,鸡鸣犬吠,鸟兽出动,以为天色将明。 郭淮在河岸边见到火光,立刻传令士兵挖掘河道,众人提着铁锹锄头来到岸边,却见对岸黑压压出现一片人影,无不大惊。 “小心!”郭淮忙提宝剑上前,见对面人也都愣在岸边,手中拿的并非兵器,也是铁锹锄头。 “莫不是先生又担心我误事,另派一军在对岸准备?” 郭淮心中有些慌乱,大喝道:“快挖,愣着干嘛?” 言罢抢过一把铁锹,亲自上前挖掘泥沙,汉军也争先恐后动手,将沙土连同桥墩一并拆除。 对岸来的正是缪尚,正准备带人动手,却见对岸涌出一队敌军,也吃了一惊,他带的可是新兵和杂役,根本无法交战。 正暗骂徐晃误事,却见对面的人竟争先恐后挖掘河道,缪尚愣了片刻,急喝道:“快快动手,莫要被他们抢了功劳。” 缪尚也以为对岸是徐晃派来的士兵,没想到徐晃连挖河这样的功劳都要抢,白天还一副大义凛然之色,原来暗藏私心,要独吞功劳。 汉魏两军各怀心思,此刻齐心协力埋头苦干,仿佛早有默契一般,干得热火朝天。 不多时便将还未完成的河道挖空,济水奔涌而下,两军都气喘吁吁,站在岸边隔河相望,目送对方各自离去。 郭淮归心似箭,选出五百骑兵直奔大营来支援,徐庶已经对他有所失望,再不好好表现,今后前程尽毁。 对面缪尚则沿着河岸,边看对岸火势边徐徐回营,见火光越烧越盛,汉军营寨必定不保,愈发埋怨徐晃自私,此等大功竟不分给他。 “阿嚏——”此时徐晃正在对岸追赶庞德,一阵夜风吹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震得头盔歪斜。 才抬手准备扶正,忽听前方传来一声惨叫,两翼包抄的骑兵翻滚倒地,乱成一片。 徐晃扶正头盔,沉喝道:“发生何事?” 轰隆隆——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黑暗中马蹄声震,只见暗红色的火光之下,一队骑兵从西北冲来,如同幽灵一般,声势惊人。 “御敌!”徐晃大惊,赶忙传令士兵停止追赶,准备迎敌。 “哈哈哈,徐晃,你终于敢过河了吗?” 骑兵从百步之外呼啸而至,当先一将威风凛凛,气势桀骜,正是西凉马超。 “徐庶,好深的算计!”徐晃心中一沉,见马超突然出现,便知又被中徐庶之计。 照此情形来看,马岱攻野王,由马超留守大营,自己若去救野王,马超必来取营,若反来攻营,便是自投罗网。 不管自己如何选择,汉军都已立于不败之地,徐庶竟比他多算一步,棋差一着,满盘皆输。 回头看了一眼烧成火海的大营,心知此时缪尚已经挖开河道,渡河的魏军已是落网之鱼,此时唯有殊死一搏,拼个鱼死网破。 但显然马超并不如此认为,大喝道:“徐晃,汝等已是瓮中之鳖,还不早降?” “大丈夫为主尽忠,有死而已,何必多言?”徐晃见身后人马渐渐簇拥过来,缓缓举起大斧,言道:“放马过来!” “手下败将,尚不自知焉?”马超挺枪出马,傲然斜视着徐晃。 徐晃更不答话,低吼一声举大斧杀来,开山斧左右挥动,竟是拼命的招式,舞得虎虎生风。 但西凉马超可不是浪得虚名,面对徐晃的猛攻,竟毫不退让,反激起斗志,举枪硬战大斧。 十余合过后,徐晃便有些支撑不住,招式渐乱,虽然他拼尽全力,但始终奈何不了对方。 如今的马超正值壮年,士气正盛,枪招又神出鬼没,数代人累积的杀敌经验何等丰富,几次差点将徐晃刺伤。 危机临头,徐晃随之冷静下来,知道并非马超对手,要想找到机会,必须耐心寻找机会,多少年临阵厮杀,徐晃也有其过人之处。 二马穿行,你来我往,不觉间竟过了三十合,后面的魏军全都静默,为徐晃捏了一把汗,他们都明白,此战胜负关乎他们的存亡。 “啊——” 就在两军观战之时,忽然侧面一声惨叫,打破了场上的宁静。 只见左翼人马大乱,一队骑兵冲杀过来,将魏军冲得人仰马翻,当先一将舞刀横冲直撞,所向披靡。 魏军一片惊乱,往中军拥挤过来,但与此同时,右营同样遭到突袭,乱箭齐发,挤作一团的魏军惨叫连连,纷纷倒地,整个阵形彻底大乱。 咚咚咚—— 腥红的光幕之后,沉闷的鼓声如春雷乍响,仿佛自天际传来,在空旷的济水岸边传开,无数汉军蜂拥而出,从背后包抄魏军。 徐晃急忙回头,只见前后左右都是人影,惊怒道:“卑鄙,又来偷袭!” “哈哈哈,分明是你来偷营,却反说我偷袭?”马超大笑道,“先顾好你自己吧!” 趁徐晃分神之际,趁胜进攻,一枪刺向了其胸口,徐晃忙举斧子架住,此时已被马超杀得汗流浃背。 身后惨叫连天,眼前对手强悍,绝望之中,徐晃怒吼一声,大斧忽然招式愈发凌厉,如同雷霆一般猛地向马超砍来,竟不顾刺向胸口的那一枪。 火光中一片寒光如匹练般洒向马超的脑袋,就算自己被一枪刺中,大斧的余威也足以将马超斩首。 马超双目微凛,岂能看不出徐晃的心思,爆喝一声,将刺出的虎头枪微微上抬,枪尖向下,毫不避让再次硬接这一斧。 滋啦啦—— 大斧斩在枪柄之上,响起令人牙酸的摩擦之声,枪杆上火星飞溅。 只见马超一路火花带闪电,纵马从徐晃面前飞驰而过。 徐晃被震得身躯摇晃,大斧险些拿捏不住,正准备回马再拼命,却听马超沉喝道:“看我这招如何?” 未等他回头,只觉后心一阵剧痛,打得他胸口发闷,眼冒金星,一口气提不上来,大斧脱手坠落,喃喃道:“你偷袭,不讲武德……” “无论白猫黑猫,抓住老鼠便是好猫!” 听着身后传来马超的大笑,徐晃眼前阵阵发黑,耳边的厮杀声渐渐远去,整个人仿佛坠入无尽深渊。 第549章 冤家路窄 原来马家还流传一个绝技——流星锤,这是老祖马援南征时从百越族中学来,历代相传,在西凉之地颇为流行。 王双的流星锤正是受马家影响,不过是自行所创,技术不够熟练,还曾被马超嘲笑,王双向其讨教。 马超却认为此招过于卑鄙,不屑使用,更不愿外传,刘琦却认为此招大为有用,战场之上生死相搏,能杀人的招式便是好技能。 并告知众将,“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马超恍然大悟,将此绝学传给王双,并在马家军中大加推广。 如今西凉军中,马超所领三千精骑不但人人都用流星锤,而且还配置最先进的连弩,威力大增。 徐晃本就被马超杀得手忙脚乱,气力不济,加之中计被困,心神慌乱,防备不及被马超打落马下。 此时魏军已自顾不暇,徐晃亲卫还未反应过来,西凉军便连弩齐发,一拥而上,将护卫杀散,绑了徐晃抬到后方去了。 “杀——” 自从渡河以后,马超始终都憋着一口气,甚至还挨了一顿打,虽说并不责怨徐庶,但这口气却记在了徐晃身上。 此时大功将成,一马当先冲进了混乱的魏军阵中,剩余的十几名徐晃亲兵还在反抗,瞬间就被西凉军冲突而过,如虎入羊群。 徐晃被俘,魏军无人指挥,被马超、庞德、郭淮三将领命冲杀,混乱的魏军根本不堪一击,纷纷往济水岸边逃走。 烈焰还在飞腾,赤红的苍穹之下,铺天盖地的骑兵横冲直撞,毫无阻滞地冲进乱军中,无数士兵被战马撞飞,到处都是惨叫之声。 马超率领三千精骑,所向披靡,一杆枪左右挥舞之中,便倒下一大片,没有一合之敌,魏军看到骑兵冲来,无不逃窜避让。 将魏军冲得七零八落,看看无路可逃,纷纷跪地弃械投降,沿河数里地,都是黑压压跪倒的人群。 庞德最先追至河岸,东方已经渐渐发亮,只见济水奔腾,浑浊的波浪翻滚着,呼啸而下,魏军如羊群一般挤在岸边,瑟瑟发抖。 他们藏在岸边的船只早被洪流冲走,看着滚滚洪流,全都傻了眼,有人不小心被挤落河中,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汉军四下包围过来,士气尽失的魏军哪里还有背水一战的勇气,又不见徐晃出现,最后的希望破灭,尽数投降。 朝阳初升,照在济水之上,缪尚已迫不及待在东岸观看,只见对面汉军大营浓烟滚滚,人马挤在河岸边,无数人跪地求饶。 “徐将军此战建大功矣!”缪尚激动得握拳大叫,回顾众官员,抚须笑道:“当然也有我等功劳,若非我等掘河断路,安得有如此大胜?” 众人无不点头而笑,如今曹丕新继位,军中人才匮乏,此次立下大功,必会得到升赏,都在商议稍后如何接待徐晃庆功。 半个时辰后,水势渐渐平息,对岸驾驶舟船,渡河而来,缪尚带领众人站在岸边,笑得比春日骄阳还要灿烂。 待船过河心,笑容便僵在脸上,指着船上旗号吃吃道:“汉汉……这怎么可能?” 缪尚及众官员目瞪口呆,岸边一片骚乱,所有士兵早已卸下盔甲,官员们拱手而立,都等着恭迎大军,哪想到等来的却是汉军。 “走,快撤!”缪尚跌跌撞撞下了岸边,差点跌倒,惊慌寻找坐骑。 魏军乱成一团,正簇拥混乱之时,便听到岸上人喊马嘶,回头看时,汉军已经上岸跨马,冲杀下来。 还在岸边穿戴盔甲的魏军根本不作抵抗,马上扔掉刀枪跪地投降,骑兵自他们身旁呼啸而过,淹没在尘埃之中。 缪尚惊慌失措,爬上战马逃奔大营,远远望见辕门紧闭,大喝道:“开门,快开门!” 只见辕门开处,一队兵马鱼贯而出,列于两侧,但装束却不是魏军,而是汉军铠甲。 “吁——”缪尚大惊失色,用力拉扯丝缰。 此时坐骑已经冲到门前,战马嘶鸣一声,人立而起,缪尚措手不及,坠落在地上,摔得灰头土脸。 “缪太守,别来无恙乎?”营门处一人迈步而出,身姿挺拔,气度出尘,斜背一把宝剑,颇有几分侠士模样。 “单福?”缪尚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人影,狠狠揉了揉眼睛,却不小心将沙子揉进眼中,顿时泪流满面。 徐庶大笑道:“哈哈哈,你我虽有一面之缘,但并无多少交情,足下为何如此激动?” 缪尚忍着眼泪,摇头叹道:“正所谓冤家路窄,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任凭处置吧!” 原来当年徐庶为了给好友报仇,杀害仇家,当时将其抓捕归案的正是缪尚,当时县丞敬徐庶义气,劝缪尚不必过于刁难,设法为其开脱。 缪尚却急于立功升赏,在狱中动用大刑拷问,徐庶只是闭口不言,曾夸下海口不问出结果誓不罢休,谁知后来竟被人劫狱救走。 此事过去十余年,没想到今日的对手徐庶竟是当年的单福,缪尚知道此人性情刚烈,又极为记仇,恐怕难以活命。 正绝望之时,却见徐庶走过来,将他亲手扶起,笑道:“昔日单福已不再,过往恩怨早已烟消云散。今日吾为徐庶,只论公事,不计私仇。” “这……”缪尚茫然站起来,无奈叹道:“阶下之囚,刀俎之鱼,有何资格议事?” 徐庶言道:“吾主矢志兴汉,讨逆除贼,只为还复大汉江山,不忍黎民受害,想必明公也有耳闻。” 缪尚点头道:“刘将军有汉武之雄,世祖之仁,体恤百姓,此事天下尽知,实为当世明主也!” 徐庶抱拳道:“今徐晃已败,河内并无大军驻守,我等更不忍殃及境内百姓,明公若能助我取城,功莫大焉!” 缪尚闻言大喜,忙道:“在下家眷尽在野王,正为此事忧心。将军若能信得过在下,在下甘为先驱,入城劝其归降。” 徐庶言道:“吾命马岱取野王,却只是围而不攻,正欲待明公前往说降耳!” 缪尚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忙躬身道:“事不宜迟,在下这就出发。” 此时马超已领军赶至营前,沿途魏军尽数归降,徐庶命其休整兵马,继续向东取温县,亲自带着缪尚赶往野王解围。 第550章 河内危机 缪尚跟随徐庶来到野王,远远望见城池四周烟尘激荡,旌旗飘展,汉军将野王围得铁桶一般,怪不得连日来不见有人求救。 人马到了近前,马岱、李严接入帐中,听闻徐晃被擒,魏军大败,众将无不欣喜,缪尚担心城中人心不安,先请入城。 徐庶对马岱言道:“野王已是囊中之物,吾已命孟起趁胜取温县,马将军若要支援,即可前去。” 马岱抱拳道:“司马懿设谋诛杀叔父三人,又屠戮十万西凉军,末将日夜无不记挂报仇之事,此仇末将要带西凉军亲自去报。” 徐庶点头道:“既如此,稍后若守将献城,将军不必入城,即可离去。” 马岱也知徐庶为人嫉恶若仇,跪地道:“多谢军师。” 徐庶扶起马岱,慨然道:“你我也算是生死之交,何必言谢?此番了结恩怨,西凉军当齐心协力,为国建功,光复先祖荣耀。” “遵命!”马岱深施一礼,转身去传令,走到帐门口却又停下,问道:“司马氏一族,与我等有深仇大恨,但主公却严令滥杀无辜,更不得杀害降俘,若司马氏主动投诚,该如何是好?” 徐庶轻笑道:“温县乃河内治所,城池坚固,又有徐晃之子镇守,破城非一日之事。将军先出兵要紧,切不可叫司马族人闻风遁走,其余之事,吾自有主张。” 马岱心中一紧,快步出帐,传令全部西凉军整装待发,仇敌就在眼前,若是被他们逃走,无异于大海捞针。 徐庶怔然看着被风吹动的帐帘,目光深邃,眉宇间略带一丝忧虑,但看到门口人影闪动,已瞬间恢复清明。 李严快步进来,禀报道:“城内守将得知大势已去,已开城投降矣!” “果不出吾所料!”徐庶微微点头,与李严出帐。 来到南城门外,只见城上旗号早已撤下,城门大开,一队官兵正跟着缪尚快步而出,个个神色不定。 县令常贵跪倒在地,满头大汗:“下官参见徐将军。” 他被围困数日,汉军既然不叫战,也不攻城,连主动投降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每日眼巴巴盼着援军。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缪尚只身入城,劝他们归降,这让常贵懊悔不迭,早知如此,他就该不顾颜面主动开城,只为了在县里保住几分面子,却将这大好的功劳让给缪尚? 更让他心情忐忑的是,当年徐庶被抓时,他还只是个小小的书吏,亲眼见到单福杀了刘威,在一旁作证才让徐庶受刑,担心他趁机报复。 但显然徐庶早已忘记他这个小人物,抬手笑道:“诸位不必惊慌,刘将军向来宽仁爱民,只要还心存汉室,绝不伤及无辜。” 众官员如蒙大赦,跟着起身,在缪尚的陪同之下,铠甲鲜明的士兵护卫着,浩浩荡荡进入城中。 常贵擦着额头上的冷汗,看着远去的徐庶背影,还是那么熟悉,但恍然却又遥不可及,心中感慨不已。 当年的杀人犯俨然成了兴汉功臣,名传天下,自己恪尽职守,每日兢兢业业,到头来也不过一个小小的县令,人与人的差距,为何如此之大? “莫非是我未遇明主?”常贵凛然一惊,摔着衣袖快步跟了上去。 众人来到府衙,有缪尚带头,大小官员再次见礼,徐庶命其发榜安民,已是春耕之际,免去今年赋税,百姓无不欢悦。 不到半日时间,剑拔弩张的野王城杀气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城欢悦,常贵将府中所藏的陈酒全搬出来,犒劳汉军官员。 徐庶举杯笑道:“昔日吾虽在河内遇难,然塞翁失马安知非福?今幸得大将军器重,遂生平之志,今日故地重游,感慨不已,与诸位共饮,不醉不归。” 众官员大喜,都知道徐庶是刘琦左膀右臂,纷纷向其敬酒,若能借此机会博得信任,将来前途无量。 徐庶更是豪兴大发,喝得尽兴时,竟在席间舞剑高歌,仿佛回到当年仗剑江湖,饮醉天涯之时。 野王城内犒赏三军,城外西凉军却毫不留恋,伴着夕阳的余晖,毅然向东南狂奔而去。 …… 此时的温县却喜忧参半,喜的是最大的世家司马氏正为老四司马馗娶亲,府中大排宴宴,宾朋名流络绎不绝,一片欢声笑语。 忧的是曹操败亡,河内战事告急,军民人心不安,徐晃在前阵不敌马超,更让所有人心中惴惴。 长子司马望借机回乡省亲,要劝司马防举家迁徙到魏郡,马超如同寻仇的恶狼虎视眈眈,全府上下都心惊肉跳。 但司马防却坚决不从,司马氏是高阳之子重黎后裔,远至商代便世代袭承夏官,到周朝改称司马,周宣王时恩赐司马为族姓。 先祖司马卬随项羽灭秦,受封殷王,建都河内,司马家族世代居住在此地,岂能在他手里背井离乡? 司马防有八子,时号“司马八达”,教子严格,即使众子弟弱冠成人之后,也对司马防十分敬畏,不命曰进不敢进,不命曰坐不敢坐,不指有所问不敢言。 司马防坚决不搬家,司马望虽然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虽是长子,也不敢强令族人迁徙。 他也明白,司马氏近千年累世为官,任凭朝代更替,山河变换,却始终屹立不倒,正是因为根基深厚,一旦离开此地,便是无根浮萍,没有两三代人的努力,再难重现荣光。 但司马懿为夺回长安,不惜设计灭了十万西凉军,如此血海深仇,三年来不断有西凉刺客潜入府中行刺报仇。 虽说司马家的护卫都是高手,但也难免有疏漏之时,几名家眷遇害,府中人心惶惶,不敢轻易外出,如今马超卷土重来,西凉兵气势汹汹,怎能不防? 大婚次日,司马望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来拜见老父亲,劝道:“西凉贼残暴更甚虎狼,此番马超兵进河内,必是兴师报仇而来,刀悬于颈,不可不避,望父亲三思。” “哼,马超区区莽夫何足道哉?”司马防翻着洛阳买来的大汉杂志,抚须道:“老夫乃朝廷重臣,侍奉先帝,洛阳时也曾与刘景升交情匪浅,纵然刘琦来时,也要拜帖来访,谅他不敢造次,尔等不必忧心。” 第551章 围攻温县 司马防正训教诸子,忽然府外一片喧哗,脚步杂乱,便见有人直闯进后院来,正是五子司马恂慌张而来。 司马防勃然大怒,大喝道:“竖子未经通禀便擅闯后院,岂有此理!” 司马恂满头大汗,慌忙答道:“父亲,大事不好,徐晃兵败,马超正往温县杀来。” “什么?”司马防脸色微变,旋即抚须冷笑道:“此必是谣言,徐公明虽不如马超之勇,却善于统兵,安得轻易便败?” 司马恂急道:“徐晃之子徐盖已领兵进城防御,败军早报徐晃被擒,正欲报仇。” 司马朗大惊道:“父亲,马超若来,我等危矣,请速速撤离。” 司马防此时更放不下面子,冷哼道:“哼,仲达为国事设谋,乃各为其主,生死有命!乱世之中死者不计其数,若因此便嫉恨于人,他马家岂非与华夏为敌?” 司马朗还待再劝,忽听城外鼓声大作,号角长鸣,这是紧急御敌的信号,顿时一声暗叹,此时想走,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司马防吩咐道:“世子已发救兵来,只需城内上下一心,必能守住温县,伯达可助徐盖安抚人心,共御来敌。将府中钱粮拨出七成犒赏三军,固守待援。” “遵命!”事已至此,司马朗知道别无选择,只希望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曹休援军早些赶到。 此时温县城外,其实只来了三千骑兵,正是马超带领的精骑,围着城池疾驰一圈,四门紧闭,无人敢出城。 马超催马到城下,指着守将言道:“马某此来,只捉司马氏一族,与其余诸人不相干,若识时务,早些开城,可免一死!若敢负隅顽抗,破城之日,片甲不留。” 温县守军无不惊慌,谁都知道司马懿设伏杀了马腾父子和十万西凉军,这个血海深仇,只怕难以解开。 徐盖来到敌楼上,厉喝道:“马超,快将我父亲放还,否则我与你势不两立。” “哈哈哈!”马超闻言仰天大笑,斜睥着徐盖:“大丈夫报仇,自当手刃仇敌,某自西凉直入中原,正是为报父仇!汝既要报仇,就该下城与我厮杀,躲在城上嘤嘤狂吠,当真是虎父犬子!” “我誓杀汝!”徐盖涨红了脸,就要下城决战。 副将亲兵急忙拦住,徐晃都不是马超对手,徐盖出去那不是找死? 马超等了片刻,见无人开城,冷声道:“好好好,尔等果真甘为司马氏走狗,某便叫尔等为司马氏陪葬。” 不多时庞德、郭淮领大军赶至,马超分兵将温县四面包围,准备云梯、冲车等攻城器械,全力攻城。 半个时辰后,西凉军开始发动进攻,震天的鼓声中,人马分作八队交替进攻,井阑、投石车推至护城河前,一排庞然大物令魏军震惊不已。 多次交战和改造之后,汉军工坊里的攻城器械再次威力大增,投石车一次能发出十块巨石,其中有三颗包裹火油,井阑上装配连弩和硬弩,对城上守军形成完全压制。 除了器械之外,汉军的弓弩也大大增强,江东水军强盛,水战又以弓箭为先,他们的弓弩最为先进,刘琦早已集合两军加以改进,射程和威力大大增强。 马超、庞德、郭淮各领一军压住阵脚,在盾兵掩护之下,井阑和投石车压制,一轮进攻发动,城头上便惨叫连天,不再见到有人冒头。 井阑上射倒几名守将,徐盖躲在角楼里不敢露头,投石车发出的巨石呼啸而下,箭雨如蝗虫般飞上城头,守军甚至没有还手之力。 不少石块包裹着沾了油的麻布,带着烈焰劈头盖脸砸来,仿佛陨石坠落,城头上油包炸开,很快便形成一道火墙,躲在墙角的士兵也被烧着,四处逃窜。 马超神情冷峻,虽然知道仇敌就在眼前,却强忍着怒火按捺心性,静静地等着守军士气被消磨殆尽。 有这等攻城利器在,无需再让士兵拼死登城,西凉军先前已经死伤惨重,此次千里而来,并不值得白白送死。 攻城从午时一直到傍晚,器械进攻十分猛烈,冲车已损坏十辆,在城墙脚下烧成炭灰,温县城墙已到处都是焦黑之色。 暮色降临,又一队人马赶至城下,正是马岱前来会合,马超命四人各扎一营,就堵在城门外,不叫一人走脱。 …… 温县城中哀鸿遍野,士气一片低迷,守军伤残过半,徐盖也被流矢所伤,在府衙中面沉似水。 白日里司马家发下粮饷,魏军士气大振,还有三千多百姓自告奋勇投军,领了钱粮誓死要与温县共存亡。 但没想到汉军攻势如此厉害,只是半日的打击,便让所有人丧失信心,军兵毫无还手之力,百姓更纷纷退出行列,交还粮饷躲到家中去了。 司马朗满心忧虑,此一战关乎家族存亡,此刻如坐针毡,对徐盖言道:“汉军器械威力甚大,军兵恐惧,欲守住城池,需将其破坏……” 话说到一半,看徐盖手臂受伤,血迹犹在,又无奈叹了口气,抱拳道:“不知小将军可有御敌之策?” 徐盖也失了白日的锐气,徐晃被擒,他独自领兵,方知对敌之难,此刻欲哭无泪,惨笑道:“吾闻家父兵败,急回城支援,但河南孟津尚有张任三万兵马,必会趁机渡河而来,届时只怕……” 司马朗一颗心沉到谷底,在大堂内急得团团转,半晌之后停下脚步,咬牙道:“为今之计,只好退求其次。” 徐盖忙问道:“先生有何妙策?” 司马朗言道:“刘琦向来以宽仁示人,严令各部不得滥杀无辜,侵扰百姓!将军可选精兵休整一夜,待天明时驱赶百姓出西门投降,另派兵马继后攻之,西凉军必来围攻,我等却领精兵自东门突围而去。” 徐盖愕然道:“我等既为守将,就该护卫百姓才是,再者弃军卒而去,非大将所为也,今后还有何人肯为我效力?” 司马朗言道:“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计!温县百姓已不肯为我等出力,护之何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正当三军尽忠之时,他们为护将军突围,可谓死得其所,何言弃也?若等张任兵到,我等必死无疑,令尊被俘,小将军如何救父尽孝?” “先生所言倒也有理!”徐盖此时早已心神大乱,只好听从司马朗之计,选精兵连夜准备突围。 第552章 大难临头 次日,徐盖派人出城与马超联络,诈称自己愿开城投降,但需饶过徐晃性命,善待他父子。 马超顿时为难起来,与马岱商议道:“徐盖若降,按军令我等不得伤及无辜,司马氏之仇如何得报?” 马岱言道:“司马之仇,其实只在司马懿,与其余诸人无关,今其正在兖州军中,可早定河内,往兖州找司马懿报仇。” “不成!”马超怒道:“司马懿杀我父子兄弟,此仇必报!不杀他族人,让他也尝尝其中滋味,如何能解吾心头之恨?” 马岱深知兄长脾气,今日不能让他手刃仇敌,心中恨气不能发泄,恐怕要后半生要郁郁寡欢,死去的西凉军中,也有自己的亲友,为了快意恩仇,这次干脆豁出去了。 思索片刻言道:“稍后徐盖出城,兄长不必等他见礼,便将其拿下,趁守军不备杀进城去,直奔司马氏府邸。事后就说徐盖乃是诈降,被我等识破,趁机取城。” “此计甚好!”马超大喜,命来人回复徐盖,叫他即刻开城来降,保证徐晃无恙。 马岱担心马超克制不住,叮嘱道:“兄长入城之后,只除首恶,不可伤及无辜。” 马超摆手道:“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某岂是残暴滥杀之人?” 不多时便见城上竖起白旗,西门处城门缓缓打开,却不见徐盖领兵出降,却涌出来许多百姓,扶老携幼哭嚎而来。 马超愕然道:“这是何以?” 马岱微微蹙眉,忽然惊呼道:“不好,徐盖乃是诈降,驱赶城中百姓先出,后方必有大军。” “哼,螳臂当车!”马超脸色一沉,催马就要冲杀过去。 马岱忙道:“西门有百姓扰乱,恐守军自东门逃走,兄长快去拦截,此处交给我来对付。” 马超大怒,他正是守东门,却被徐盖诱至西门答话,忙领兵奔直南城,招呼庞德随行,二人各引三千精骑,往东门来堵截。 马岱命士兵守住阵脚,呵斥百姓往护城河两岸散开,正驱赶之时,果然城内魏军冲杀而出,马岱提刀纵马,冲上吊桥截住厮杀。 西门出来的士兵都是残兵败将,哪里挡得住西凉军冲击,马岱挥刀砍翻十余人,未等魏军杀出来,倒先冲了进去,骑兵如利刃般插入城门口。 城上守军早被撤下,根本无人防护,城下魏军抵挡不住,四散奔逃,西凉军一拥而入,已从西门杀进城中。 马岱分兵往北门开城接应郭淮人马,自领五百精锐直奔府衙,大街上只有逃散的军兵,百姓大多被驱赶出城,城内一片狼藉。 司马朗苦劝司马防一夜,却始终无法劝动这个倔强的老者,而且仓促逃亡,家眷也无法撤离,只好相互妥协,他带领众兄弟撤离,其余家将随司马守护府邸家眷。 西门开城时,司马朗便随徐盖出东门,徐盖领精兵往东北方向突围,亲兵护卫保护司马氏兄弟随后,这里正是两座营寨之间的空地,并无防御。 马超前去纳降,西凉军以为胜券在握,未做防备,等发现时已被他们冲过大半,忙上马来追赶,东门外万马奔腾,尘土飞扬。 徐盖已纵马奔至包围圈外,回头看去,只见漫山遍野尽是西凉骑兵,马蹄翻飞,黄沙滚滚,刀枪闪着寒光,如群狼出动,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正准备等候接应司马朗,回头却见南门处一队骑兵正狂奔包抄过来,盔甲明亮,杀气腾腾,上面打着“馬”字旗号,顿时浑身一凛,催马疾走。 “徐将军,等我……速速断后!” 漫天尘埃中,司马朗怀中抱着年仅七岁的侄子司马师高声叫喊,但声音早被厮杀声掩盖,根本无人听见。 在他身后,司马馗抱着年纪最小的弟弟司马敏,司马恂三人护卫左右,看着越来越远的徐盖兵马,陷入绝望之中。 司马恂急追上司马朗,指着南面大喊道:“兄长,马超已追来,快回城。” 司马朗回头看去,放眼尽是奔腾的骑兵,黄沙腾空,已将温县淹没,没想到弄巧成拙,反将自己陷入绝地。 此时后退无路,大吼道:“后路已绝,唯有向前,分开走。” “我来引开马超!”司马恂大吼一声,拨马迎向马超。 司马朗怀抱司马师紧追徐盖,司马馗则往北向太行山逃走,其余二人司马进、司马通惊慌失措,大难临头,只能猛催坐骑各自逃命。 马超眼见守军果然出逃,暴跳如雷,对庞德及部众大吼道:“杀,片甲不留!” 猛催坐骑,匹马冲入乱军之中,他的这匹马来自于乌孙的西极马,比之大宛马更为神骏,撒开四蹄,如风驰电掣一般,只见一道白色流光掠过平原。 暴怒中的马超,如杀神一般,魏军望之远远避让,眨眼间便追上了惊慌逃窜的司马朗,大喝道:“狗贼哪里走?” 司马朗面如土色,忙大声道:“马将军且慢动手……” 说话之间,马超已冲到近前,坐骑人立而起,举枪睥睨众人,惊得身旁护卫纷纷四散后退,司马朗手忙脚乱,坠于马下。 周围还有逃兵奔走,但都主动远离一里地外,以示与司马氏无干,马超沉声道:“汝临死有何遗言?” 司马朗汗水粘着灰尘,形如乞丐,将怀中孩童推向前:“此乃司马懿长子司马师,将军乃当世英雄,当恩怨……” “伯父,你说要护送我出城,原来是为替罪!”司马师重重跌了一跤,忍痛未哭,此时见司马朗将他推出,才绝望大哭起来:“你如此无耻,如何向我父亲和祖父交代?” 司马朗大怒道:“汝父子乃我司马一族祸害,咎由自取,死不足惜!” “到了奈何桥,你叔侄二人再慢慢争吧!”马超一脸厌恶之色,沉喝声中,抖手便一枪刺来。 “将军且慢……呃——” 司马朗大惊,忙抬头要求饶时,只见枪头已刺穿司马师的胸口,奔着自己咽喉而来,未及出声,便被贯吼而死。 “今日,尔等都得死!”马超一枪将司马师叔侄串了糖葫芦,手腕一抖,便将其抛尸荒野,看也不看继续追杀其余司马氏余孽。 第553章 见风使舵 马超在城外追杀时,马岱已领兵杀进城中,叫郭淮接管府衙,巡城防卫,自带三千人马将司马府团团包围。 河内是光武刘秀起家的根据地之一,但司马氏在温县的影响力远大于刘氏,府院都用青石板筑成,斑驳的痕迹见证着家族底蕴,青砖绿瓦则彰显目下司马氏的辉煌。 河内司马氏在东汉也是官宦世家,司马防起家郡官,历任洛阳令、京兆尹,其父为颍川太守,河内多次遭到贼人洗劫,历经黄巾贼、黑山贼、匈奴等抄掠,但司马家却毫发无损。 此次面对兴师报仇的西凉军,司马防也自觉有能力将其喝退,听闻府外被军兵包围,不时传来“报仇”的叫喊之声,府中上下一片惊慌。 “不必担心,待吾退敌!”司马防不慌不忙,命家将严守前后府门,整理衣冠来与马超理论。 大门右侧还有角楼,这也是当初为防备贼人袭击修改的哨楼,平日由护卫居住,三层楼顶之上,可将温县尽收眼底。 司马防迈步来至二楼院墙之上,见大街上尽是骑兵,刀出鞘、弓上弦,密密麻麻令人心惊,抱拳问道:“敢问马孟起何在,可否与老夫一见?” 马岱拨马上前,冷声道:“某乃马岱,吾叔父长安被害,十万西凉军血染长街,此仇必报!” 司马防朗声道:“昔日天下丧乱,王道不平,诸侯自立,各聚党众。是以有志之士各为其主,莫不思竭尽力,马将军起兵西凉,远征万里,亡者不计其数,吾儿仲达受陛下之诏、曹丞相将令还保长安,此皆为国家之事耳,何期只记私仇,携众报复?” 马岱怒道:“司马懿阴险诡诈,杀吾叔父三人,残害十万西凉军,令人发指,此仇焉能不报?” 司马防言道:“胜败兵家常事,向者钟繇败走长安,曹军死伤不计其数,此马将军之功也,仲达奉命取城,也有曹军众将出力,马将军及麾下被害,乃用兵长短,非吾儿之罪也。” 马岱厉喝道:“兵败也该俘虏就擒,若死于疆场之上,我等死而无憾,何以对弃械之人痛下杀手?如此狠辣之辈,天下共诛之!” 司马防叹道:“吾闻刘将军宽仁爱民,海内归心,有光武之风,老夫世受汉恩,虽退隐山林,却心念朝廷,吾府中之人亦温县百姓也,何不一视同仁?况足下兴兵报仇,当往中原刀兵相对,却以披坚执锐之虎骑对手无寸铁之吏民,岂不为天下所笑?” 马岱闻言微微蹙眉,一阵沉默不能对答,半晌后抱拳道:“此事还需与兄长商议,请稍候。” 司马防见马岱后退,抚须淡然而笑,心中开始重新盘算,司马氏接下来的路要做出改变了。 司马懿是为曹家效命对敌,这笔账应该算在曹氏头上,如今曹操败亡,眼看中原沦丧,曹丕独木难支,是时候将仲达叫回,弃暗投明为大汉效力。 以司马懿之能,挥师北上破灭曹丕,平定河北,既为兴汉立下大功,又为西凉军报仇,便可化解这段恩怨,司马一族也能名利双收。 马岱退至后方,心知此事与马超绝对商量不通,又担心他稍后进城强行闯府,累及刘琦声望,派快马赶奔野王,向徐庶报信,请他来定夺。 当今世上,能平息马超怒火,阻止其鲁莽行为的,除了刘琦,便只有徐庶。 此时城内已被郭淮领兵控制,魏军大多被杀,降者仅有少数,城外逃走的寥寥无几,只有东门外还在厮杀。 半个时辰后,见马超领兵进城,月白色的盔甲沾满鲜血,虎头枪扛在肩上,枪头上挑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随着战马走动,左右摇晃,血水淋漓。 走近看时,马超的雕鞍两侧也挂着人头,将战马肚腹染红,恍惚间白马变作赤兔。 马岱疑惑道:“兄长,这是?” “此皆司马余孽首级也!”马超晃了晃虎头枪,睥睨左右仰天大笑。 纵马来至司马府前,见士兵还围着司马府,怒道:“尔等为何不杀进去?” 马岱忙道:“既然司马子弟尽数被杀,司马懿又在兖州,府中皆无辜之人,不必滥杀。” “哼,除恶务尽!”马超冷哼一声,指着楼上厉喝道:“司马老贼,速速出来受死。” 司马防正在楼中小憩,闭目养神思索对策,听得有人大叫,忙出门来看,只见一员大将气势桀骜,浑身浴血,左右挂满人头,顿时心头狂跳,颤声道:“阁下莫非便是西凉马超?” “然也!”马超大喝道:“老贼若识时务,可留你全尸。” 司马防勉强稳定心神,将方才之言说了一遍,抱拳道:“今正当汉室再兴之际,愿将军先朝廷之急,而后私仇,老夫愿唤回仲达,以救国难,助力报仇,则汉室幸甚,天下幸甚。” “我呸!”马超听罢勃然大怒,厉声道:“老贼既称汉室忠良,何以令诸子效力曹魏?分明是见风使舵,狼心狗行之徒,竟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惭,马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司马防急道:“曩者齐桓用管仲,遂有王业,将军先君伏波将军,归志世祖,此皆竹帛之功也!仲达亦能弃暗投明,与将军同灭曹氏,报仇雪恨,将来留名后叶,岂不美哉?” “哈哈哈,此时想转舵,为时晚矣!”马超仰天厉笑,将虎头枪一摆,人头便飞上阁楼,大声道:“汝见此人头,能与某化解恩仇否?” 司马防惊得后退几步,扶着门框站稳,人头正好滚到脚下,低头看去,顿时双目瞪大,惨叫道:“孙儿!” 马超指着雕鞍上的人头,狂笑道:“老贼教子无方,助纣为虐,马某便替你管教管教!若还不知悔改,这几颗人头便是你的下场。” “我与你……”司马防气怒交加,眼前阵阵发黑,抖抖索索指着马超就要大骂,但看到那些虎视眈眈的西凉军,转口道:“老夫世代官宦,乃朝廷功勋,于国家有功,汝何敢杀我?” 马超冷笑道:“马家世代公侯,历代戍边讨贼,杀你何妨?念你为朝廷老臣,却生出不屑之子,容汝自杀以谢天下。” 司马防见马超软硬不吃,几个儿子被杀,方知此人心狠手辣,彻底慌了神,大声道:“老夫要见徐元直!” 第554章 除恶务尽 马岱也赶紧劝道:“我已命人去野王传信,军师不久便到。” 马超双目微凛,抬头看看天色,缓缓道:“午时为限,容汝再活一个时辰。” 拨马退至街口,命庞德将司马朗几人的人头也抛上阁楼,除了司马恂下落不明,出城的子弟无一幸免。 “达儿——”司马防跌坐在地,大哭几声,仰天怒吼道:“苍天无眼,为何对司马氏如此狠绝?” 言罢口吐黑血,昏死过去,家丁们急忙将他扶进阁楼,望着那些熟悉的人头,全都面如土色,瑟瑟发抖。 马超傲然坐于马上,冷眼看着这一切,他同意等徐庶,既是为了将令,更是想看这老贼绝望的样子,就这么杀了他,自己所受煎熬,岂不是白受了? 众人救治下,司马防悠悠醒转,已是奄奄一息,他万万没想到,平生引以为傲的司马八达,竟全遭了马超毒手,悔不当初。 如今他的另一个希望就是徐庶,当年徐庶被捕,正是他听闻此事,感念此人侠义,暗中保护才没有被当场问斩,后来营救徐庶,他也暗中出力,并指点其前往颍川求学。 虽只是一面之缘,他当初也将徐庶当作普通江湖豪客接见,并未重视,但此人极重义气,定不会忘了当年恩情,岂能眼睁睁看着他一家人被杀? 喝了点参汤恢复气力,司马防忍着心中悲痛,将心腹家将唤来,吩咐道:“东北花园竹林内,棕竹丛下有青石一块,旋转青石可打开地窖。汝至后堂保护张夫人及吾孙司马昭藏匿,里面吃喝足备,不可告知第三人,月余后再设法出逃,找仲达为吾等报仇!” 家将含泪而去,司马防闭目深吸一口气,府中还有其他宗族子弟,但为了报仇,只能有所取舍,司马昭不过五岁,却聪明伶俐。 曾有术士看过面相,说此子天生贵气,将来必能位极人臣,贵不可言,为防万一,将来兴旺家族,还要寄托在他身上。 那人快步到后堂拜见司马懿夫人张春华,见夫人正在树下教导司马昭读书,对外面的厮杀叫喊竟充耳不闻,不由一愣。 张春华淡淡道:“可是主人命你来保护我母子?” “正是!”那人回过神来,看看左右无人,快步上前将司马防之言告知。 张春华静静听完,轻叹道:“大人一向沉稳睿智,不想此时竟乱了方寸,此举非但不能救我母子,实为自掘坟墓。” 那人愕然道:“小人追随主人三十余年,尚不知这密室,夫人可放心隐藏,小人拼死也会保护夫人。” “不妥!”张春华微微摇头,冷笑道:“马超早知我母子都在府中,若杀进来,不见我二人,岂肯善罢甘休?密室再隐秘,终非万全之地,如何保命?” “这……”那人愣在当场,躬身道:“小人再去请示主人。” “不必了!”张春华拉着司马昭站起身来,吩咐道:“你将二公子带到密室,好生照看,此处自有我来应付。” 那人知道张夫人向来颇有主张,甚至连司马懿都要礼让三分,当年为了应付曹操派来的官员,亲手杀了几名侍妾,不敢多言,抱起司马昭直奔后园。 张春华神情淡漠,外面的事情似乎与她无关,也不打听司马师的消息,开门将贴身丫鬟叫来,分与银两首饰,叫她们趁乱出逃,众人啼哭不止,被张春华轰出门外。 只留一名心腹侍女,取出拇指大小的一个瓷瓶:“去至后厨,将此药喂服赵家夫妇,带其子来见我。稍后西凉军进入府中,便放火烧了后厨,自去逃命吧!” 司马府外,双方眼巴巴盼着徐庶报信,一匹马疾驰而来,清脆的马蹄声踏在青石板上,每个人的心跳随之加速。 探马来到近前,未等坐骑挺稳,便飞身一跃而下,动作干净利落,禀告道:“报将军,徐军师在野王庆功,应酬官兵,宿醉不醒,无法理事。” “啊这?”马岱愕然道:“为何不将他叫醒?” 那人答道:“李将军说军师饮至天明方休,呼唤不醒,属下等了半个时辰,只好先来报信。” “怎会如此?”马岱眉头紧皱,喃喃道:“军师绝非贪杯之人……” “此乃天意也!”马超却仰天大笑,对一脸绝望的司马防喝道:“老贼,司马懿将吾父子三人乱葬于长安,某留你全尸,已是念在朝廷份上,你好自为之吧!” 司马防不肯死心,对马超言道:“马将军,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吾儿仲达精通谋略,才能不下于卧龙凤雏,若能联手……” “住口!”马超勃然作色,厉声道:“老贼无需嘤嘤狂吠,某今日先杀尔等,若司马懿那时候还肯与我化干戈为玉帛,某自与他联手。” 司马防瘫坐在地上,抱拳求饶道:“将军,司马家上下二百余口……” “汝二百多人能抵得上西凉十万人性命?”马超一手指天,大声道:“亡父和十万兄弟都在天上看着我呐——” “啊?”司马防心中惶恐,与西凉军一起抬头看向天空。 只见马超取出弓箭,猿臂轻舒,一箭飞出,便从司马防喉间贯穿而过,箭羽带着一串血珠,射进楼前的柱子上。 司马防双目圆睁,喉间血如喷泉,带着不甘和懊悔,缓缓倒地,楼上司马氏家丁们一片混乱。 “杀!”马超挽弓立于马上,缓缓道:“府中上下,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不留。” 马岱大惊道:“兄长此举未免太绝?” 马超冷哼道:“除恶务尽,斩草除根!” 西凉军早已蓄势待发,一声鼓响,弩箭便飞上院墙,那些家丁惨叫坠落,几名士兵上前撞开院门,连人带马直冲入府中,只要看到活物,统统一刀砍杀。 马超命人将一名俘虏带来,吩咐道:“前面带路,找到司马懿余孽,免你一死!” 那人早被吓得面如土色,两股战战,被两名西凉军架着,一行人簇拥而入,直奔后院司马懿住处,亲兵一脚踢开院门闯了进去。 马超提剑大步而进,见院中石桌旁,一名气质冷艳的夫人正怀抱孩童喂饭,吃得满脸油腻,柔声道:“昭儿快吃,我母子就算被害,也不能做饿死鬼。” 第555章 报应不爽 马超看着母子二人,眼神略微波动,沉声道:“汝等便是司马懿亲眷?” 张春华缓缓抬头,面若桃花,双眸如水,搂着孩童点头道:“将军便是西凉马超?” 马超暗自咬牙,示意随从将一把刀放于石桌上:“马某从不杀妇孺,你二人自行了断吧!” 那孩童吓得大哭,刚要叫喊,便被张春华搂进怀中,脑袋埋没于胸前,哭得呜呜咽咽,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马超看其领口被撑开,波涛汹涌,白花花耀人眼目,深吸一口气,半转身躯,冷声道:“只给你一盏茶的工夫,是否死得体面,全在夫人一念之间。” “唉——”张春华幽幽一叹,苦笑道:“将军兵至河内,妾身便料到会有今日,不管仲达是否为国家不得已为之,此事终究与三岁孩童无关。将军乃名门之后,大丈夫当恩怨分明,若能放过我儿,妾身……愿答应将军任何条件。” “放肆!”马超浑身一震,厉喝道:“某岂是好色之人?马超志在中兴汉室,耀先祖荣光,汝休得诡诈!” “将军虽慷慨,却算不得英雄!”张春华冷声一笑,缓缓道:“汝只配为草莽豪杰,与乃祖相去甚远。” “放肆——”马超勃然大怒。 转头正要理论,却见张春华嘴角溢出鲜血,美目平静地看着自己,嘴角挂着一抹嘲弄的笑意,缓缓倒在石桌前,怀中的孩童也早没了动静。 马超猜到必是饭食中下了毒,此时后院方向浓烟滚滚,已经起火,便摆手道:“将这里一并烧了吧!” “且慢!”亲兵正要上前,那躲在门口的俘虏却大叫一声,跌跌撞撞跑进来,指着石桌前的尸体:“他不是司马昭。” “哦?”马超双目微凛:“你确定?” 那人虽然还在浑身颤抖,但肯定点头道:“确定,司马昭嘴角有痣,这孩子脸上虽有米粒遮挡,但分明没有痣。” 马超顿时剑眉倒竖,沉声道:“你去将那孩童带过来,仔细查看。” 那人走到石桌前,将张春华尸体扶到一旁,挡住众人视线,竟将手伸到其怀中,狠狠抓了两把。 正准备抱起那孩童,忽见张春华猛然睁开眼睛,顿时大惊失色,正待张口叫喊,便觉腹部刺痛,已被一把匕首刺中。 “岳平,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贼,平日待你不薄,为何要出卖我母子?” 张春华陡然起身,马超等人无不大惊,错愕地看着眼前嘴角挂着血迹,衣衫不整的女人,仿佛见了鬼一般。 “嘿嘿,哈哈哈——”那家丁捂着肚子坐在石凳上,凄然大笑,“你夫妻二人阴险狠辣,一丘之貉,你可还记得当初被杀的那两个丫鬟?” 张春华脸色微变:“你是何人?” 岳平冷笑道:“翠花就是我的亲妹妹,那年我攒了钱正要来为她赎身,没想到却被你这个贱人杀了,我忍辱负重到府中做工,就是为了报仇,果然老天开眼,让我等到了今日。” “原来如此!”张春华惨然一笑,将怀中孩童推到一旁,轻叹道:“没想到我精心策划,竟坏于你这个小人之手。” “毒妇竟敢骗我?”马超此时才明白,这张春华竟然假装服毒,就是为了博取他的同情,诈死逃生。 “哈哈哈,我早说过,你马超不过一个莽夫而已!”张春华笑得如鬼魅一般,凄厉而又绝望。 看着气息将绝的岳平,惨笑道:“一切都是报应,但你休想找到昭儿,休想——” 马超正要审问,张春华已举匕首刺中心窝,当场毙命,歪歪斜斜倒在石桌之下。 岳平脸色惨白,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对马超言道:“小人尚有一子,在东城鞋匠铺做工,望将军看在在下揭穿此事的份上,将奖赏交于他,小人来世必报大恩!” “快来人……”马超正准备叫人治伤,岳平也气绝而亡。 马超上前取过玉佩,当即便派两人到东城去找人,对众人吩咐道:“立刻搜索府中各地,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司马余孽。” “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马超看着倒在地上的张春华,一声感叹。 虽然只是一点小小的变故,却让他一阵后怕,没想到司马懿夫妇都是如此奸诈之人,刚才若是换了其他人,此次恐怕就要被她蒙混过去。 正搜查之时,士兵来报张任领兵进城,马超命马岱派人守住府院,仔细搜查,来见张任。 府衙中,张任已卸甲休息,抱拳道:“马将军果然神速,昨日细作来报,得知徐盖退兵,天未明便渡河来助战,不想将军已破城矣!” 马超摆手笑道:“徐公明尚被某所擒,小小徐盖何足道哉?” 张任问道:“不知将军可将徐盖擒获?” “功亏一篑拿!”马超一声轻叹,此时才来得及卸甲,将头盔扔在桌上,遗憾道:“为抓司马氏余孽,来不及追他。” 张任道:“未知司马府情况如何?” “大小人等皆被伏诛,尚有一个漏网之鱼。”马超微微蹙眉,将张春华之事大概说了一遍。 “唉呀,可惜了!”也不知张任是在叹息张春华,还是那个无辜的孩童。 马超冷笑道:“此子必定还在府中,藏于暗室或地窖之中,他跑不了。” 正闲聊之时,庞德前来复命,司马府中无论人畜尽皆被杀,大小房屋、水井都搜查一遍,却未找到司马昭。 马超大怒,喝道:“将房子拆了,难道他能上天遁地不成?” “且慢!”张任却拦住马超,言道:“司马氏在河内传承数百年,根基深厚,此府邸必定另有玄机,如此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呐!” 马超猛捶桌面:“难道要留此余孽不成?” 张任淡笑道:“将军于西凉之地,想必也经常狩猎,若狡兔入窟,当用何法猎之?” “狡兔三窟,若猎杀不及,唯有伏于暗处,等它再出来觅食……”马超微微蹙眉,忽然眼睛一亮:“将军的意思是?” 张任点头笑道:“司马昭藏匿,必有心腹人保护,正惶恐谨慎,急觅之必不敢出,何妨佯作不知此事,不出数日,其自现身矣!” “高,实在是高!”马超抚掌大笑,命庞德暂撤兵马,暗中监视动静。 第556章 故人相见 傍晚时分,西凉军将司马府中所有钱粮财物搬运一空,由郭淮、卓膺登记充公,温县的府库竟然装不下,望着堆积如山的财物竟发起了愁。 张任与马超等人商议,先将剩余的粮食、布帛发放城中百姓,先安抚人心,一时间满城欢声雷动。 白日大家被西凉军冲杀,惊魂未定,不少人还为司马家惋惜,晚上便开开心心生火做饭,都说司马家灭得好,无不感激西凉军。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便拥戴谁,至于城头之上竖起哪家旗号,他们根本无力改变,成败兴衰也与他们无关,斥责谩骂并不能填饱肚子。 次日徐庶快马赶到温县,看着被烧成灰烬的司马府,无奈叹道:“不想一次醉酒,竟误了大事。” 马超抱拳道:“军师不必自责,某自作主张大开杀戒,此事由某一力承担,今日便写书呈上主公,任凭发落。” 徐庶却摇头叹道:“此事皆因吾醉酒而起,吾为统帅,当为首责,该罚亦当先罚我。” 马超大惊道:“军师……” “不必再争了,吾自会向主公说明原委!”徐庶打断马超,对众将言道:“曹休已领援军赶来,当下迎敌要紧。” 张任此次未曾参战,急于立功,忙抱拳道:“末将愿为先锋,前往拒敌。” 徐庶言道:“将军可前往怀县、射犬布防,吾命吴懿向敖仓进兵,二位将军沿河策应,见机而动。” 张任领命出兵,徐庶派人向成皋的吴懿传令,马超等将暂住河内休整,安民治内,以防河东、并州的魏军。 徐盖领败军逃至修武,派人连夜打探温县消息,得知司马氏一族竟被夷灭,鸡犬不留,不由一阵后怕,忽然觉得徐晃被擒,竟是如此幸运。 正准备派人求救,曹休领兵赶至,闻讯大惊失色,探马报知汉军已向东而来,只好将人马停驻修武,准备御敌。 …… 洛阳,汉兴坛。 庭院四周的桃花纷落,结出小小的果实,鸟雀穿行其间,正带着雏鸟试飞,处处生机勃勃。 张辽和乐进正在树下对弈,片片花瓣落在棋盘之上,张辽慨然道:“一春又尽矣!” 乐进正待答话,却听一声重重的冷哼:“哼,二位好生逍遥自在!” 二人扭头看去,不由齐齐一怔,待仔细确认,张辽手中的棋子吧嗒一声掉落,乐进则缓缓起身,一声长叹。 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须发灰白,却难掩一身杀伐之气,眉梢带怒,正是徐晃。 三人对视无语,满院落英缤纷,却与这气氛格格不入,徐晃身后,还跟着一位身形修长的文士,正是荀彧。 恍惚间,众人有一种在许昌相聚的错觉,似乎就在下一刻,曹操的大笑便从屋内传来。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荀彧迈步上前,脚步拂动地上的花瓣,叹道:“刘将军此诗用在此时虽有不当,却也颇合今日局面。” “主辱臣死!曹公遇害,尔等居然还有心情吟诗作对?”徐晃脸色铁青,大步上前,冷眼扫视三人:“公等皆一时人杰,何以不知荣辱羞耻?” 荀彧仰头望着天空,缓缓道:“今之魏王,已非昔日曹公矣!” 张辽更不想谈及当下之局,看徐晃须发灰白,摇头苦笑道:“公明老矣!” 乐进还和往日一样,眼中的惊诧和落寞一闪即逝,黑着一张脸沉默不语。 “吾虽年迈,雄心未老!”徐晃冷哼一声,上前正要斥责张辽,低头却见石桌上的棋盘与平日所见不同,咦了一声。 碗盖大小的红黑木质棋子,上写“俥傌象士将”等字,蹙眉道:“汉界、魏河……还有将帅,这是何棋?” 张辽笑道:“此乃象棋也,专用于攻伐厮杀,刘将军怕我等苦闷无聊,故教此术对弈,比之那黑白子痛快。” 徐晃毕竟是武将,一眼便看出这是两军隔河对峙的局势,忙问道:“如何用法?” 张辽指着棋盘上的俥言道:“吾已杀过对岸,直取文谦老营,深入敌境,胜券在握矣!” “未必吧?”向来寡言少语的乐进忍不住开口了,将黑子車移至河岸,大声道:“我也有一車,汝孤军深入,俥对車,胜负未定。” 张辽笑道:“汝丢車保帅,先失一子,败局已定。” “那也未必!”乐进涨红了脸,看向徐晃:“失一子未必便败,公明你说是也不是?” “问我作甚?”徐晃看红子直到对方最后一线,不禁想起自己渡河袭营被擒,顿时老脸通红,拂袖大怒道:“我又不懂这棋术。” 荀彧看出了徐晃的窘迫,笑道:“世事如棋局,胜败乃兵家常事,二位又何必争执?” 乐进却不肯罢休,硬拉着张辽要把残局下完,让徐晃看个究竟,正吵闹之时,后院走出一对夫妇,那夫人柳眉杏眼,腰腹高高隆起,显然身怀六甲。 “父亲,凤儿马上就生,该给他取个……”那男子正说话,忽然一愣:“徐叔叔怎会在此?” “虎子?”徐晃回头看到张虎,指着他扶着的夫人:“你何时成婚?” 张虎笑道:“刚到洛阳时,关将军便为我二人定亲,这位便是关将军千金关凤。” 遂向关凤介绍徐晃,关凤毕竟也是将门之女,上前两步抱拳道:“久闻徐将军大名,家父在襄阳时也常提起将军,曾道有一日要与将军携手衣锦还乡。” “哪个与他携手?”徐晃震惊不已,冷哼一声回头指着张辽:“好个张文远,你……你竟堕落得如此之快!” 张辽无奈道:“我当时也被云长算计,出于无奈,自知此事愧对诸位,故而未曾宣布。” “好好好,我当真错看你了!”徐晃为之气结,指着张辽骂道:“汝刚被擒便与关羽联姻,丞相命丧淮南,却在此对弈消遣,原来是个不忠不义之徒。” 张辽本想说等孙子诞下,看他一眼便自杀明志,但话到嘴边却停住了,如今曹操身亡,局势大变,他的心志早不如先前坚定,而且事已至此,多解释反会惹人耻笑。 荀彧在一旁言道:“三位皆忠壮果烈,有智有策之将!大丈夫立功名,当审邪正之变,明可否之分,勇不虚死,节不苟立,屈伸变化,唯道所存,则忠孝不坠,荣名于后也!” 第557章 五子良将 “荀公休得巧言舌辩!”徐晃知道自己辩才远不如荀彧,冷声道:“曹丞相要杀你,刘琦又有解救之恩,公今日之选,我不做评判!但张辽、乐进二人行径,某不屑为之。” 荀彧叹道:“曹孟德要杀我,皆因吾世受汉恩,只食汉禄,不肯为魏臣也!敢问将军今日用兵,为汉臣、为魏臣焉?” “这……”徐晃一滞,半天才道:“某受曹公厚恩,誓死以报,绝不做背主之人。” 荀彧言道:“将军昔日保天子东进,有护驾之功,昔日统兵扫乱,此为国家之事,皆汉室良臣也。今后中兴汉室,上以报国家,下不负先人,何期臣仆曹魏,背本就末乎?” “人各有志,何必强求?”徐晃脸色阴沉,自觉词穷,背转身去,缓缓道:“吾今日前来,只为见故友一面,便去泉下追随丞相……不想却大失所望,不如不见。” 张辽最能理解徐晃此时的心情,示意张虎先退下,抱拳道:“公明之心,某感同身受,且随我来,看过一物,再决策未迟。” 正要请徐晃入堂,却被乐进拉住:“文远你来看,我虽失一子,你却要输了。” 乐进平日里寡言少语,但对象棋却极为沉迷,刚才三人一番议论,他却盯着棋盘,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荀彧见这关键时刻被乐进拦住,上前拿起炮,往后架去,淡淡道:“乐将军不必挣扎了,你已是死局矣!” 乐进看到荀彧落子,顿时脸色大变,半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如石雕一般站在桌旁,刚才所想的几步妙招竟无从施展。 荀彧看向一脸好奇的徐晃,拱手道:“请!” “哼!”徐晃冷哼一声,拂袖大步走向大堂,总觉得荀彧方才那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进入大堂,却见正面摆着条桌圈椅,左右各有一张巨大的桌案,左边摆满书籍,正是襄阳最新的印刷书籍,用锁线包装,十分精美,右边则是形状各异的器物,多为胡人所用,大概都来自异域他乡。 张辽却走向左边墙上,指着挂了一排的地图,对徐晃言道:“公明来看,世界之大,非止九州,华夏不过弹丸之地也,我等厮杀,便如兄弟阋于墙也!” 徐晃快步走过去,只见上面画着大小不一的地形,标注贵霜、安息、东瀛、大秦等地名,顿时双目瞪大:“这是何物?” 荀彧抚须道:“天外有天,此为世界地图。若大汉再兴,万国来朝,敢问将军之志?” 张辽手指向北方之地,喃喃道:“天阔地远,穷此一生难及也!北地辽阔,胡种层出不穷,除之不尽,吾欲一探究竟!” “张骞凿空西域,班超招抚各国,今其恃远不服,吾愿为定远侯之事!”乐进不知何时跟了进来,目光盯着西域诸国。 徐晃接连看过几张地图,心情久久难以平静,愕然叹道:“不想某竟是井底之蛙……” …… 北方战火纷飞,江南已是一片祥和之气。 孙氏之乱平定后,新岁之际,张昭、顾雍为表率,当先推行屯田制,百姓分得土地,春耕又有官府送稻米种子,无不称颂刘琦之德。 豫章更是全面推行荆州新政,历经宗贼、兵祸和孙辅等人搅乱之后,豫章境内百废待兴,正是最好的契机。 法正将政事交予潘濬、陆凯等青年才俊,大力起用培养新人,境内民生风生水起,那些躲在山中的百姓、山贼闻风归顺。 有地有粮有媳妇,谁愿意留在山中做贼?随着豫章境内平定,他们劫掠的机会越来越少,日子不好过,还要被亲戚朋友鄙视,不如趁着招抚机会改邪归正。 鄱阳湖波光粼粼,又到鱼肥虾美的季节,每日见渔民撒网捕鱼,湖上帆船往来,渔歌互答,仿佛已是太平盛世。 柴桑东门外有一片湖泊,山水相接,阡陌交通,有一处周瑜修建的凉亭,当地人称周郎渡,如今已成了法正的专属之地。 战事结束之后,他将军政之事全权委托,自己每日在这里钓鱼消遣,偶尔与百姓闲聊,逍遥自在。 这可急坏了张郃、于禁等将,江北捷报频传,刘琦就要平定中原,曹魏败亡在即,他们却躲在这穷山恶水荒度岁月,眼睁睁看着别人立功,每日如热锅上的蚂蚁。 二人站在城楼上,看着远处凉亭下躺在摇椅中的人影,鱼竿横在身上,已经半个多时辰未动,分明是睡着了。 张郃急道:“甘兴霸一月前就率水军东进,此时想必已经入海,不日便可北上建功,我二人难道真要在此终老不成?” 于禁蹙眉道:“法孝直每日闲坐钓台,莫非以为我二人不愿出战,不好来催促?” 张郃突然伸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气骂道:“都怪这张臭嘴,说什么不与曹军对敌,如今再无立功机会了。” 于禁沉吟片刻,言道:“昔日我等如此说,是感念曹丞相之恩!如今曹公已兵败身亡,当今天下只剩汉、魏两军,并无曹军,我等本为拨乱兴汉,并不违背初衷。” “文则言之有理!”张郃眼前一亮,握拳道:“河北之战将起,正是我衣锦还乡之时。大丈夫明时务,就要当机立断,若还心念曹氏,将来刘伯玮果真位登九五,你我岂非成了二心之人?” 于禁浑身一凛,忙对张郃言道:“事不宜迟,快去请军师出兵。” 二人快步下城,来不及走路,飞马直奔凉亭,找到法正,却见他脸上盖着草帽,睡得正香。 张郃忍不住叫醒他,抱拳道:“中原战事正酣,正是建功之时,军师怎能置身事外,不为主公分忧?” 法正眯缝着眼睛,懒洋洋叹道:“吾本有心北上,但奈何主公将我三人分作一组,二位将军不肯与曹魏对敌,吾心有余而力不足呐!” “军师说哪里话?”于禁抱拳道:“我二人食汉禄,本为汉臣,自曹操进魏王,便与曹氏一刀两断。昔日王道未平,吾等便矢志讨乱,奉帝扶汉,今委身刘将军,岂有二心焉?请军师早日北上,助主公绥宁海内,再兴汉室。” 法正闻言缓缓坐起,看着二人问道:“二位将军果有此意?” 于禁二人抱拳道:“此乃肺腑之言。” 法正忽然仰天大笑,二人愕然,只见法正抬起鱼竿,那线头之上哪有鱼饵,分明是一个直钩。 第558章 全新局势 随着战线北移,荆州、柴桑水军都被调至沿海,曲阿港继柴桑、牛渚后成为江东最大的水寨。 一支水军即将出海,十艘高大的五层战舰,楼船排列左右,宽阔的江面也显得拥挤起来。 当先一座青龙战舰,龙首高昂,雕刻得栩栩如生,威猛霸道,龙头犄角之上,悬挂两面旗帜,分别写着“甘”、“海”,船舷之上,红色的“漢”字旗迎风招展,如一团烈焰。 刚刚晋升的海军大将甘宁,全身披挂,锦袍罩身,亲手把住船舵,眉宇间尽是期待,大吼道:“出航!” 绵长的号角声响彻大江,沿岸战鼓排列,震天的鼓声为海军送行,蓝色征袍迎风鼓掌,后面绣着展翅飞翔的海鸥,这是刘琦亲自设计的海军旗号。 江东众官员目送战船缓缓出海,消失在迷蒙的水雾之中,也忍不住心潮澎湃,他们世代居住江东,却从未想过探索大海,那无穷的碧涛深处,究竟隐藏着什么? 张昭雪白的胡须在江东中飘动,似乎也蠢蠢欲动,慨然叹道:“想当年吾等只想以水军守护三江,刘伯玮却建海军,出海乘风破浪,只此创举,便足以垂名后世!” 顾雍抚须凝视远处,目光深邃,缓缓道:“刘将军之功,何止于此?直追秦皇汉武,前无古人矣!” 甘露寺中,吕壹每隔数日便要下山打探消息,将各处情况如实禀告孙权。 听闻刘琦用江东旧部大破魏军,淮南大捷,曹操败亡,孙权震惊不已,一整日坐在吴国太灵前,幽幽叹道:“吾果真不如刘琦乎?” 待吕壹禀报海军之事,孙权浑身一震,忽然想起来吴国太临终交代,急吩咐道:“立刻准备纸笔,我有要事与刘琦商议。” 海风徐徐,波涛涌动,朝阳映照之下,江面上万点金光,前方水面越来越宽阔,仿佛打开了一道通往异界之门。 甘宁早已按捺不住,竟爬到龙头上站立,手搭凉棚看向远处,尽目所极,都是碧涛,呼吸越来越急促。 虽然刘琦和江东诸将早对他多次说过大海之阔,但未曾亲眼所见,还是无法想象这场面的宏阔,随着战舰自江口驶入大海,方知何为海纳百川。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开阔,周围的景物消失不见,甘宁忍不住浑身颤抖,仰天长啸,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一个字:“啊——” 海天一色,整个人仿佛置身于波涛之中,甘宁不觉已是泪流满面,恨不得纵身跃入海中,尽情遨游,望着这天地广阔,激动大喊道:“大海啊,全是水!” 苏飞站在最高层四处张望,也激动得手足无措,颤声道:“兴霸,我们终于梦想成真了。” 甘宁擦着激动的泪水,张开双臂仰望天空,海鸥盘旋于头顶,大笑道:“哈哈哈!我甘宁,要成为这片大海上最自由之人。” …… 大海的明媚并不能驱散中原的阴霾,兖州战事正如海啸将至,天地变色。 菏泽魏军大营中,忽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啊——马超狗贼,我誓杀汝!” 正巡营的曹真听到这个声音,竟吓得毛骨悚然,忙赶回帐中,只见司马懿口吐鲜血,趴在案几上不省人事,面前一人衣衫褴褛,形如乞丐。 曹真大惊,拔剑喝问道:“何人大胆,敢擅闯军寨?” 那人转过头来,垂泪抱拳道:“在下河内司马恂。” “原来是军师四弟!”曹真一怔,忙传军医救治司马懿,上前问道:“先生为何扮做此等模样前来?” 河内司马氏是名门望族,司马防更是极重仪表,对众子弟极为严格,连司马懿都十分敬畏,司马恂怎如此自毁形象,招摇过市? 司马恂大哭道:“河内失守,温县被西凉军攻破,吾家中上下,尽遭马超灭门……” 原来那一日出城突围,司马恂本打算引开马超,让司马朗逃走,但看到西凉军见人就杀,根本不给说话机会,惊慌之下坠马掉入沼泽之中,反而侥幸逃过一劫。 司马懿醒转,起身一把抓住司马恂,急问道:“父亲他们究竟如何?” 司马恂也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将温县战事告知,得知府中被屠戮,他更不敢回城,连夜赶奔兖州来找司马懿报信。 “马超——”司马懿紧握双拳,眼角不断抽搐,嘴角还挂着血迹,脸色越来越阴沉。 “仲达……”曹真在一旁听得手心冒汗,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这已不是节哀顺变几个字就能安慰的。 司马恂死死攥住司马懿的胳膊,嘶声道:“二哥,我们一家之仇,全仗你来报了。” “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噗——” 司马懿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牙缝、眼角渗出血迹,手心也被指甲戳破,刚张口,又忍不住喷出一股鲜血,仰面跌倒。 曹真急命人将司马懿送回帐中救治,到傍晚时分方醒,已是气若游丝,嘴唇发紫,双目乌青,形如鬼魅一般。 此时夏侯惇闻报从曹县赶回,亲自探视司马懿,安慰他道:“军师节哀顺变,此仇某定助你去报!” 司马懿目光呆滞,面色苍白,摇头道:“承蒙将军厚爱,只是在下痛彻心扉,已心神俱伤,恐难再为将军谋划矣!” 夏侯惇看司马懿确实气息不稳,言道:“区区诸葛村夫,某自能应付,军师暂回邯郸休养守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司马懿微微点头,咳嗽数声闭上眼睛,夏侯惇示意众人退出,命医者喂服药汤,次日用马车将司马懿兄弟二人送回河北。 司马恂在车中照顾司马懿,正昏昏欲睡,却见他忽然坐了起来,神情阴鸷冷漠,完全不似带伤之人,大惊道:“二哥,你?” 司马懿示意他噤声,沙哑着声音低声道:“吾身体无碍,诈病离营,只为急报大仇耳!” “原来如此!”司马恂惊喜不已,握拳道:“二哥与魏王交情匪浅,借来人马杀回河内。” 司马懿却缓缓摇头道:“今局势大变,曹氏自顾不暇,曹丕亦急于为父报仇,不可全指望于他!” 司马恂愕然,忙问道:“二哥有何对策?” 司马懿双目微眯,一双鹰眼愈发阴鸷狠毒,缓缓道:“欲报大仇,需借外力。” 第559章 防微杜渐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曹丕、司马懿先后丧亲,惨遭挫败之时,刘琦迎来了人生的又一个巅峰。 淮南大捷、破灭三雄,迎娶白富美步练师,感觉人生达到了高潮。 徐州改天换日,军民欢悦,关羽、张飞、赵云、陈到重返故地,与前来贺喜的糜竺相聚,仿佛经历了一个轮回。 曾经糜家经营的客栈之中,众人摆设香案,为刘备焚香设灵,共叙旧情,再回徐州,距离刘备兴复汉室的宏愿已不远了。 糜竺慨然道:“玄德若在天有灵,见今日之局,想必也该含笑九泉了吧?” 关羽抚须道:“大哥一生矢志兴汉,关某虽不才,愿肝脑涂地,万死不辞。今幸委身伯玮,文武受命,海内望风,不负兄长遗嘱,上报国家,下报兄弟,不亦快哉?” 张飞已经喝得两眼发红,抱着酒坛认真点头道:“俺也一样!” 赵云、陈到则坐在门口,二人相视而笑,再提起刘备,没有了丧主的悲痛,只有满怀欣慰,聚散离合是人之常情,今日一切尽在不言中。 刘琦在彭城交鸳倒凤,神游云台,步练师虽从小家贫,但毕竟是世家出身,带着江南女子与生俱来的温婉,这是他在孙尚香身上永远体会不到的。 衾窝宛转,春光无限,刘琦切身感受到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神仙日子。 徐州会师之后,文有庞统、马良、鲁肃、步骘,武有关张赵及江东众将,他只想做个开心的甩手掌柜。 哪知好景不长,大婚才过五日,便被马谡请出后堂,到府衙与众文武议事。 见众人个个眉头微蹙,刘琦不由心下一沉,忙问道:“莫非中原战事不利?” “非也!”马良摇头道:“战事顺利,却闯出大祸来了。” “战事顺利,能有什么大祸?”刘琦不在乎地摆摆手。 曹操和孙权已经退出历史舞台,曹魏大将基本都被拿下,现在凭自己手下这些人才,等于巅峰孙刘联盟打后期的曹芳,基本已呈平推的态势。 马良将马超攻河内,灭门司马氏,司马懿吐血重病,回魏郡休养之事说了一遍,忧心道:“据炎风营细作来报,司马懿乃是诈病,此番不顾前线战事回朝,必是图谋复仇之事。” “竟有此事?”刘琦接过史阿递来的书信,一封是徐庶的公文,另一封却是马超密信,二人争相担责,表示愿为此事负责。 “灭了就灭了吧!”刘琦将信扔在桌上,没有人知道他故意将马超留在洛阳,就是等今天这个结果,淡淡道:“司马懿残忍滥杀,这也是他应得的报应。曹贼吾尚不惧,何况小小的司马懿?” “此举不妥!”鲁肃却抱拳道:“将军以仁德信义布于天下,常俘敌将而不忍杀,故万民景仰,民间称赞有世祖之风,天下思汉,虽敌军亦能收其心。今却因私仇纵容马超滥杀无辜,若不惩处,则前功尽弃矣!” 刘琦蹙眉道:“有如此严重?” 鲁肃点头道:“养志传名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功,然众口铄金,却如霜雪见日,一朝消散。司马懿虽狠绝,然司马防乃前朝元老,年高德劭,其子弟颇有才学。今若诛而视之不见,则军中将士各有私仇,都来报复,军纪必乱矣,此乃防微杜渐也!况以区区司马一族,绝天下士人、豪族向汉之心,愚以为此举因小失大,望将军熟虑之。” “倒也有理!”刘琦微微点头,鲁肃不愧为当世大战略家,这眼光和高度,比三四层楼还要高。 他铲除司马一族,虽说是怪司马懿心狠手辣,但也带着两千年之后的偏见和恨意而来,没有司马氏篡逆,八王之乱,也不至于有后来的五胡乱华。 但就当前局势来讲,鲁肃的见解是真正的高瞻远瞩,所言一针见血,哪怕淮南人对司马懿恨之入骨,但对其他各地百姓来说,水淹寿春也只是一个不幸的事件,骂过了也就过了,不痛不痒。 但司马灭门事件,必定会轰动天下,其他人并不知道司马家后来的罪过,不处理马超,汉军这些年来不杀降俘的形象就会彻底破灭,而且军中一旦开了这个头,其他人也来公报私仇,可就不好处理了。 想到此处,刘琦言道:“司马氏惨案,因徐庶醉酒误事,御下不严所致,当为首过,但念在其取河内有功,即日免职发配还乡!马超纵容军兵杀戮,西凉军赏赐一律取消,马超降职三级,受张任节制,若有再犯,军法从事。” 马良忙道:“若将徐元直调走,何人担任军师?” 刘琦笑道:“法孝直在南昌享了数月清闲,也该到他出力之时了,张任有勇有谋,目前对付曹休足矣!” 马良又道:“曹洪闻曹操败亡,自以为延误军情,害了曹操,羞愧自杀,此事只怕会引起俘虏众人不安,还需早思良策。” “曹氏也有忠烈之人呐!”刘琦慨然一叹,曹洪对曹操那可是忠心耿耿,几次舍命相救,虽说贪图财色,但性情刚烈,令人敬佩,问道:“夏侯渊有何反应?” 马良言道:“夏侯渊已在洛阳许久,又有三将军夫人安慰,想必不会自寻短见,但曹仁、曹彰等被俘未久,恐一时冲动,步其后尘。” 张承言道:“曹氏宗族子弟,必不会易志归顺,自杀倒也干脆,免得将军又与人结仇,岂不正好?” “不然!”刘琦言道:“吾与曹氏交锋,乃各为其主,待还复江山,天下大定,或许就能翻然改志。此皆大汉良将,华夏英雄,若肯为讨伐外族出力,必有大用。” 鲁肃叹道:“可惜将军一番苦心,曹氏不知,乱世出英雄,吾等却手足相残,恐将来为后人所笑也!” 庞统在一旁抿着小酒,听到此处才说道:“若要留曹仁几人,倒也不难,若阻止只会适得其反,需反其道而行之。” 刘琦问道:“先生有何良策?” 庞统微微一笑,八字眉挑动:“只需选一心腹之人,劝其不必轻生,当学伍员、勾践,忍辱负重,伺机复仇则可。” 刘琦微微点头,蹙眉道:“曹仁等就算果真逃走,也不足为虑,但司马懿决然弃营回河北,恐为大患。” 第560章 汉祚不绝 庞统言道:“曹孟德已亡,河北空虚,曹丕已自顾不暇,安得为司马懿报仇?其急于回朝,必是另有所图,莫不是要借外力?” 马谡思索道:“河北之地,仅存辽东公孙康、鲜卑轲比能而已,此二贼皆被曹操击败,互相结仇,不来趁机报复已是万幸,岂肯相助?” “不然!”马良摇头道:“公孙康久居辽东,早有自立之意,只因名位不正,隐而不发。若曹丕许以爵位,割地让利,诏其勤王,其必欣然而来。轲比能等胡种,向来重利忘义,族群部落之间亦常争斗,只需以利诱之,自会出兵。” 庞统提醒道:“莫忘了河西尚有南匈奴五部内附朝廷,呼厨泉多受曹氏恩惠,若去搬兵,必会兴师。” 刘琦顿时眉头紧皱,忧心道:“司马懿这是要将孙子干的坏事提前做了啊!” 马谡愕然道:“主公此言何意?” 刘琦意识到失言,拍案骂道:“司马懿这孙子,引狼入室,要坏大事!” 鲁肃言道:“曹丕若果真听信司马之计,必为天下人唾骂。曹氏正风雨飘摇,人心散乱,此举不过饮鸩止渴,大失人望,将军需早做准备。” 刘琦无奈叹道:“北方之事,我等力有不逮,若果真被胡人入境,百姓又遭屠戮,诸位有何对策?” 马谡咬牙道:“司马狗贼,安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马良轻叹道:“惨遭灭门,司马懿已仇令智昏,只为报仇,不择手段矣!” 众人无不蹙眉,各自低头思索,虽说大家先前各为其主,都想建功扬名,但自汉以来,对匈奴和胡人的痛恨却是一致的。 鲁肃言道:“河北之事,将军鞭长莫及,只好听天由命,若曹丕果真丧心病狂,只能全军出动,集天下雄兵速攻河北,收复疆境。当务之急,乃是早日安定中原,蓄势北上,发动雷霆一击。” “子敬所言极是,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刘琦轻叹一声。 现在想胡人的事情确实没有多大用处,先平定中原,早点灭了魏军,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庞统言道:“河东郡守赵俨,与同郡辛毗交厚,又曾受荀彧、钟繇举荐,可请三人写信劝降,其不念汉室兴衰,也当顾天下苍生。若其识时务,既顺势得河东,亦可将匈奴阻于河东之外,汾水之北。” “此计甚好!”刘琦点头道:“赵俨等皆曹贼心腹,非机敏善辨之人不可胜任,徐元直既已免官,正好可请他携书信,秘密往河东去见赵俨,晓以大义,促成此事。” 庞统抚须笑道:“主公之见与我不谋而合,此事非元直不能胜任。” 刘琦深吸一口气,收起享乐的心思,传令升帐,汉室未兴,大家还需努力呀! 当日便命关羽、张飞、赵云、陈到四人出兵,领兵两万直取小沛,吕范为汝南人,与黄盖、韩当等江东众往汝南助战取豫州,又派人向周瑜送信,尽快取泰山,至兖州会合。 …… 淮南战事不利,周瑜还青州,蒋干本待趁机离去,却被周瑜殷勤相邀,又想寸功未立,不好去见曹操,只好也跟回北海。 谁知才回城中,曹操便中计败亡,十万魏军全军覆没,徐州尽失,兖州、豫州也战事不利,形势急转直下。 曹操身亡,让蒋干失去目标,如坠云雾,每日不知所谓,直到城中来了一位贵宾,周瑜亲自迎接,邀蒋干陪同。 见来人气宇轩昂,年纪不大却举止从容,周瑜介绍来人便是江东陆逊,蒋干大惊失色,终于意识到事情非同寻常。 淮南大捷,大败曹休的水军都督正是陆逊,他只身来到北海,岂不说明周瑜与他们早有联络,甚至可能已归顺刘琦? 散席之后,蒋干请周瑜到馆舍,言道:“今曹操已亡,足见汉祚不绝,天命尚在刘氏,贤弟孤悬海外,还需早寻托身之地,建功立业,为时未晚矣!” 周瑜淡笑道:“未知子翼有何高见?” 蒋干抚须道:“自董卓乱世以来,海宇颠覆,群雄并起,今皆丧败。刘伯玮雄起荆襄,克曹吞吴,抚柔疆垂,天下莫敌,有世祖之风。兴汉者必此人也,以贤弟之才,必受重用,若携青州投之,必能成功。” 周瑜闻言嘿嘿一笑,让蒋干一阵心虚,抱拳道:“吾知贤弟之才,实不忍明珠蒙尘,一身才学就此埋没。若贤弟果有此意,吾愿走一趟徐州,冒死举荐。” 周瑜忍俊不禁,大笑不止,指着蒋干言道:“子翼呀子翼,人都道周郎乃江东第一水军都督,以某观之,兄若领水军,必胜吾十倍也!” 蒋干愕然道:“愚兄并不会统兵,公瑾何出此言?” 周瑜抱拳道:“先前在北海时,足下劝某投曹,今又劝我降刘!这见风使舵的本事,瑜自愧不如也!” “取笑了,取笑了!”蒋干满面通红,连连摆手,问道:“陆逊至青州,吾料必是受刘琦嘱托来做说客,大丈夫当识时务,愚兄只是劝公瑾不可坐失良机,遗憾终身。” 周瑜挑眉问道:“以君之见,刘琦为人若何?” 蒋干言道:“此人材略绝异,平定江南,又取两川,再续汉祚,刘氏季兴,实乃天命之人。” 周瑜微微点头,笑问道:“如此说来,子翼亦有心归顺刘琦了?” 蒋干顿时一脸正直之色,朗声道:“吾虽为白衣野人,但祖上世食汉禄,吾为汉人,理当为国家效命,正如刘伯玮所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周瑜直视蒋干,看得他低头手足无措,才缓缓道:“足下本是曹操派来的说客,劝降不成,又来做间客,汝真当吾不知么?” “这……”蒋干知道周瑜也是极聪明之人,不禁背后冒汗,跪地道:“当时情势所逼,迫不得已而为之,今日诚肺腑之言,望公瑾念在同窗情分上,饶过蒋干。” “子翼请起!”周瑜扶起蒋干,言道:“吾虽知兄长来意,却执意将你留在军中,是担心为曹贼所害也!其人奸诈,许攸、孔融尚不能容,何况你一个外客?” 蒋干不由一阵后怕,擦着冷汗颤声道:“多谢公瑾一番美意,救命之恩,没齿不忘。” 周瑜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我同窗契友,无需如此,眼下便有大功一件,你若能办成,刘将军那里,我自会保举。” 蒋干大喜,忙抱拳道:“愿闻其详。” 第561章 蒋干送书 周瑜言道:“欲与刘琦联手,需入兖州会师。今吾虽据青州,然北有大河,西临泰山,郡守臧霸颇有武略,又盘踞十余年,极难攻破,还需子翼助我一臂之力。” 蒋干蹙眉道:“愚兄虽有心,却不懂兵法,如之奈何?” 周瑜笑道:“兄无需参与战事!据细作来报,曹丕继位后,便对臧霸一直心存怀疑,本有意东巡收其兵权,正逢曹操回朝,此事作罢。虽未成形,吾料必令夏侯惇暗中监视,臧霸也心中惶惑。兄带一封密信往兖州见夏侯惇,就说臧霸与吾暗有往来,伺机自立,吾自有计取泰山矣!” 蒋干捻须点头道:“贤弟妙计,那臧霸本为泰山贼,先投陶谦,后从吕布,又降曹操,实为投机之辈,愚兄此去必能成功。” 周瑜知道蒋干一向自大,言过其实,嘱咐道:“正所谓言多必失,兄将密信交于夏侯惇看过,无需细说,便以北上见曹丕为由离营,以免祸及自身。” 蒋干领命,周瑜拿出一封书信,正是仿照臧霸笔迹写成,另有半封周瑜回书,贴身藏好即日便往兖州而去。 周瑜召集大小官员议事,此次陆逊带来诸多江东武将,周泰、蒋钦、朱桓、陈武都主动请缨而来,非是他们不愿到中原去厮杀,而是刘琦手下实在人才济济,随军也难抢到功劳。 一想到要与关羽、张飞、赵云、黄盖等争功,众人无不大摇其头,中原虽然战机多,但他们最多可为副将,不如到青州来领兵杀敌,宁为鸡首,不为牛后。 见到诸多江东大将齐聚,青州官员无不震惊,周瑜直到此时才说出真相,众人惊喜不已,原本他们还为汉军将至忧心,现在倒省心了。 周瑜宣布刘琦将令,命陆逊为青州刺史、征北将军,将青州军政交割陆逊,选周泰、朱桓为将,领兵两万取济北。 议事结束,太史慈早已等在后院书房,他父子二人先回北海,本是用作奇兵来对付夏侯惇,但中原战事告急,夏侯惇往兖州,青州安然无恙,周瑜叫太史慈暂时不必暴露身份。 此时见淮南战事结束,刘琦已派人来接管青州,闻周瑜点将出兵,并未召唤他,太史慈以为忘了他父子,赶来府衙,正急得团团转。 见周瑜回来,太史慈迎在门口问道:“公瑾莫非忘了我?” 周瑜失笑道:“你我患难与共,因伯符之事到此会齐,怎会忘了将军?” 太史慈道:“吾须发虽白,年纪却不老,蹉跎数年,今正当为国出力之时,公瑾为何不用?” 周瑜笑道:“子义之勇,不下关张,良将岂能不用?” 太史慈疑惑道:“那为何今日升帐,不传唤我父子?” 周瑜言道:“子义至今未暴露身份,吾另有大用,今取泰山入兖州,子义为奇兵也!” 太史慈这才转忧为喜,忙问道:“公瑾有何妙计?” 周瑜言道:“泰山郡群山环绕,地势复杂,臧霸盘桓于此十余年,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此地极难攻取。吾已命蒋干往兖州离间此人,今发兵攻济南,夏侯惇必命臧霸相救。其若守泰山不肯发兵,则为主所疑,若发兵来,则中吾计。” 太史慈恍然道:“公瑾莫非要我潜入泰山,趁机取城?” “然也!”周瑜点头道:“臧霸骁勇善战,擒此人还要着落在子义身上。” “交给我了!”太史慈大喜,胸膛拍的砰砰作响,“某复出第一战,必擒此贼!” …… 夏侯惇到兖州时,濮阳已经失守,便以司马懿之策,借菏泽地势阻挡诸葛亮大军,南路由曹真屯曹县,北面以鄄城为大营,布成防线。 两军对峙数月,互有胜负,诸葛亮几次出兵,都被司马懿识破,反折了兵将,因此按兵不动。 这几日得知司马懿因灭族之痛,吐血受伤转回河北,汉军又蠢蠢欲动,连日来调兵遣将,探马往来奔驰,又有进兵之势。 夏侯惇一面传令各营谨防,一面伺机破敌,如今豫州失守,徐州也被刘琦攻破,再僵持下去便是坐以待毙,等刘琦大军北上,腹背受敌,他如何抵挡得住? 探马先后来报,关羽领兵攻小沛,又有数万东吴军自蔡水进入豫州,夏侯惇愈发心焦,与曹真等商议破敌之策,但面对诸葛亮的部署,也是一筹莫展。 这一日正在帐中忧闷,忽然亲卫钟缙带进一名文士,见他风尘仆仆,须发凌乱,显然是长途跋涉而来,待仔细看时,竟是蒋干。 夏侯惇忙命人看座,备酒接待,疑惑道:“先生乃江淮名士,向来举止从容,今何狼狈至此?” “唉,一言难尽呐!”蒋干不顾形象,灌了两口茶水,将曹操派他潜伏周瑜营中,暗中打探消息之事说了一遍,慨然叹道:“谁知未曾发现端倪,不料丞相却……” 提起曹操之事,夏侯惇也一阵感伤,握拳道:“丞相虽常言,胜负乃兵家常事,吾等大将,死于疆场得其所哉,但潘璋狗贼竟让丞相身首异处,不留性命,某必报此仇。” 正要命人送蒋干下去洗漱歇息,蒋干却摆手道:“都督且慢,在下此次千里疾行,冒死前来,是有要事禀告。” “哦?”夏侯惇忙问道,“先生果真在周瑜那里打探到消息?” “幸不辱命!”蒋干从怀中取出褶皱的书信,信封已被汗水打湿,“在下虽未察知周瑜与刘琦是否早有勾结,却无意中撞破一件机密之事:泰山郡守臧霸,与周瑜暗中勾结,似有自立之意。” “嘶——”夏侯惇倒吸一口冷气,一把抢过书信,却见封口已被拆开,蹙眉道:“信已被看过,带来何用?” 蒋干言道:“在下盗书逃走,想必周瑜已知,一路兼程赶路,未及细看,将军看过便知。” 夏侯惇取出信笺,见是臧霸因曹操败亡,有反叛之意,欲与周瑜联手,于青州自立,另一封却是周瑜回书,叫他稍安勿躁,静待时机,坐山观虎斗。 夏侯惇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好个臧宣高,果怀二心焉?” 蒋干伸手讨要书信:“在下本待往邯郸见魏王,又恐此事耽误军机,故来告知都督,稍后便渡河北上。” 夏侯惇独眼转动,笑道:“先生一路奔波劳累,休息一日再去邯郸不迟,营中不必惧怕周瑜派人追杀,只管安心歇息。” 第562章 青黄不接 简单询问北海军情后,夏侯惇命人安排蒋干洗漱歇息,召集参军王凌等升帐议事。 众将听闻臧霸有被反之心,无不大惊,如今徐州、青州尽失,兖州东部全靠臧霸借助泰山地利防守,一旦他有二心,东面防线将彻底崩溃,汉军三面来攻,如何抵挡得住? 夏侯惇将书信传阅众人,言道:“蒋干虽受丞相重用,但此人毕竟与周瑜乃同窗好友,又相处半年,周瑜诡诈,难保其中另有阴谋,诸位对此有何高见?” 钟缙言道:“臧霸本为泰山贼出身,多次换主,只为自保,此等人只图私利,而无忠义,此事恐有十之八九。” 钟绅也道:“先前大王便对臧霸有所怀疑,欲剥其军权,命都督小心提防,绝非空穴来风。” 夏侯惇见王凌拿着书信低头不语,问道:“王参军你怎么看?” 司马懿到兖州后,见王凌才干过人,又文武兼备,极为欣赏,对其大力提拔重用,留在身旁参赞军机。 如今司马懿回邯郸养病,夏侯惇看左右无人可用,便任王凌为参军,如今军中人才青黄不接,也让他倍感无力。 王凌看了一阵,才答道:“周瑜深知兵法,谙熟筹略,恐此为离间之计。今正当用人之际,万不可以往事论人,臧霸于泰山,果有泰山之重,望都督熟虑之。” 夏侯惇蹙眉道:“以蒋干为人,他敢来骗我不成?” 钟缙言道:“何不将臧霸往日公文取来,核对字迹,便知真假。” 夏侯惇命人取来臧霸昔日公文,众人仔细核对,虽然有些字迹因汗水打湿,有些歪斜,但整体看来,确实出于臧霸之手。 夏侯惇怒道:“好个臧霸,丞相昔日待他不薄,安敢忘恩负义?” 王凌叹道:“臧霸虽昔日为贼,但服化已久,数年来蛰伏守善,乃因丞相势大,今丞相遇害,见势不妙,又生二心。然泰山诸将乃乌合之众,智小谋大,不足为虑,若与周瑜联手,却为大患矣!” 夏侯惇勃然大怒,沉声道:“果然不出大王所料,此等反复小人,某当亲自讨灭之。” 先前曹丕就不满臧霸,准备将其裁撤,因曹操忽然回中原,便就此作罢,曾暗中交代夏侯惇,要防备臧霸,没想到一语成谶。 王凌忙劝阻道:“都督息怒!方今大敌在前,将军为中原之镇,不可轻举妄动。臧霸既只与周瑜密谋,必还在犹疑之间,若发兵征讨,是坚其心也!” 钟缙忧心道:“今徐州丧乱,泰山郡当中原路道喉辖之要,交此二心之人,岂非受人权柄?” 正商议之际,忽然探马来报,周瑜领大军攻济南,似有意与刘琦呼应,瓜分中原。 王凌言道:“周瑜在北海数月按兵不动,坐观虎斗,忽然发兵,必是见书信被蒋干盗走,唯恐事泄,先发制人。” 夏侯惇急道:“周瑜不攻泰山,反取济南,此二人果然暗有勾结,这该如何是好?” 王凌献策道:“何不命臧霸出兵救济南?若救则见他还念丞相救恩,可装作不知此事,算他戴罪立功。若借故不肯出兵,便已有异心,可另派军进驻泰山,趁其不备将他拿下。” “彦云之计,与我不谋而合!”夏侯惇深吸一口气,对众人吩咐道:“此事务必严加保密,万不可打草惊蛇。” 遂命人向臧霸传令,着其支援济南,与田豫共抗周瑜,不可令其入境。 次日将书信交还蒋干,蒋干听闻周瑜竟发兵来追,大骂周瑜不念同窗之谊,竟如此大动干戈。 夏侯惇却暗笑你盗走别人机密文书,还反咬一口,这些儒生名士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全凭一张嘴搬弄是非,颠倒黑白。 不过此事全仗蒋干,再三谢过,又为其设宴送行,命人驾车将其送到河边,乘船送往河北。 蒋干被魏军驾船相送,只得硬着头皮过了河北,舟船退去,只留一人一马,站在河岸边望着涛涛洪流愣住了,一时间不知何去何从。 片刻之后忽然叹道:“逝者如斯夫!人生在世,若随这河水逐流,终将一事无成,大丈夫当留名后叶,岂能随波没于大海乎?” 心想既然已经到了河北,不如干脆去见曹丕,只要说动曹丕惩处臧霸,便可逼他反叛,助周瑜一臂之力。 “吾与公瑾同窗十年,同读圣贤之书,何周郎独秀焉?”打定主意,遂翻身上马直奔邯郸而去。 不觉已是仲夏之际,中原天气炎热,两军更不能交兵,夏侯惇也传令将军中训练改为两日一次,各营交替而行。 每到天热,他的那只坏眼便痛痒难忍,要用蜂蜜水滴入眼中,再用井水冷敷才能缓解,近两年忽觉另一只好眼也会发痒,用手揉的时候,经常眼冒金星,仿佛世界变成了五彩之色。 夏侯惇因此不敢久留于烈日之下,这也是他不愿出兵的原因之一,虽然军情紧急,却只能暂时忍耐,诸葛亮不来进攻,正好等秋后算账。 这一日正滴着蜂蜜水,忽然人报汉军大规模出动,往定陶、陈留一带扩张,许多民夫百姓追随,各持镰刀农具。 王凌言道:“此必是诸葛亮见无机可趁,欲抢收各处小麦,充做军粮,以为久计。” “诸葛村夫,我靠恁娘!侵吾疆境,还要抢吾军粮?”夏侯惇近来心情烦闷,忍不住破口大骂。 王凌言道:“诸葛亮深知兖州乃曹氏根基之地,欲伐中原,非一朝一夕之事。此时屯兵储粮,乃是待刘琦人马会师,欲一战而定,不可令其得逞。” 夏侯惇摸着发痒的眼睛问道:“王参军有何对策?” 王凌献策道:“诸葛命骑兵护卫,军卒百姓混杂为伍,到各处割麦收粮。今其分兵四处,可先使人查探动静,再以精兵袭之,不必与他厮杀,只将所割小麦抢来则可。诸葛亮若派兵防备,则收粮入不敷出,若不增兵,则为我所用,久之必破矣!” “此言正合我意!”夏侯惇仰天大笑道:“诸葛村夫欲以战养战,以为长久之计,我要他狗咬猪尿泡,空欢喜一场。” 遂下令分兵四路,曹真、夏侯霸、曹泰、王凌各领精骑,先派斥候打探汉军割麦之地,傍晚时分出袭,循环交替,叫汉军防不胜防。 第563章 江东俊杰 周瑜取青州,尚有大河之北平原、南部济北、济南、乐安等国未得,夏侯惇奉命御敌,命臧霸率泰山贼旧部和一万青州军,借助泰山地势牵制吴兵。 兖州东部大山阻隔,泰山、鲁山、沂蒙山成为东南部屏障,又有臧霸于山中各处险要隘口布下人马,周瑜不得不绕道泰山之北进兵。 遂周泰领一万大军先行,降将程喜为向导,朱桓为副将,杀奔济南而来。 兵马至章丘,魏军接连后退,以坚壁清野之势防御,并不与吴军交锋,吴军愈发士气大振。 淮南大捷之后,江东众将终于明白一个道理,原来他们并不是打不过魏军,而是统帅无能,不懂兵法瞎指挥,害得他们为天下人所笑。 尤其周泰,几次身受重伤,又得知孙权母子做下的恶事,悔得那几根肠子又差点跳出来,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冒死救出碧眼儿。 如今兵进中原,终于可以堂堂正正与魏军交战,谁敢再笑江东尽是鼠辈? 望着南面群山峻岭,泰山之巅隐没在云雾之中,周泰回顾二将,大笑道:“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吾等不负讨逆将军之望,终于踏入中原矣!” 朱桓也意气风发,他虽未见过孙策雄姿,但也知其有霸王之志,慨然道:“若当年孙将军早将刘伯玮招为女婿,这天下英雄,未知有多少江东男儿成名。” 周泰微微点头,唏嘘不已,当年追随孙策,横行江东,所向披靡,太史慈、吕蒙、陈武、凌操、董袭,不知涌现出多少才俊,到了孙权接管,却是损兵折将。 时势造英雄,没有孙策,他和蒋钦或许还是水贼,董袭、凌操也啸聚一方,如果孙策未遭意外,必定还能招抚豪杰追随,得遇明主方能建功,成王败寇莫不如此。 程喜见二人吹嘘,心中有些不爽,提醒道:“二位将军鏖战中原,全仗刘伯玮用计高明,大败曹孟德呀!” “还用你说?”朱桓白了他一眼,对这种降将嗤之以鼻,冷笑道:“此番便叫足下见识见识我江东男儿之勇!” 周泰毕竟为将多年,也见多了朝堂争斗,忙为二人调停,问道:“夏侯惇命田豫守济南,此人颇有谋略,程将军可知济南兵势若何?” 程喜揪着胡须瞥了一眼朱桓,缓缓道:“田豫虽有些本事,但未必是周将军对手。但尚有骑都尉鲍邵、步兵都尉越兮、马全,此三人皆兖州俊杰,却不知朱将军能否对付。” “汝敢小觑我也?”朱桓大怒,抱拳道:“周将军,末将愿为先锋,斩此三人首级献于帐下。” 程喜笑道:“没有我带路,小将军或许连济南城都找不到呢!” 周泰见二人又争吵,劝道:“二位不必争执,前方地势复杂,就以程将军为先部,休穆为后军,你二人彼此呼应探路,以免中计。” “遵命!”程喜正担心朱桓抢攻,欣然领命。 周瑜既然归顺刘琦,自己又是降将,此时再不立功,等见了刘琦,别人吃肉,他连汤都喝不到一口。 程喜先行,周泰叫住朱桓嘱咐道:“我等初入中原,首战至关重要,休穆年轻气盛,却不可与人争执,将帅不和,乃军中大忌,若因小失大,悔之无及。” “末将明白!”朱桓领命随后而行。 …… 田豫因程喜失了北海,险些被其诬陷,夏侯惇见程喜叛降,方知其中有误会,遂留他守济南。 听闻周瑜又与江东众将会合,田豫便知战事将至,命人日夜监视北海动静,待敌军出动,便收缩防线,退守济南城。 这一日探马来报,程喜领兵三千来取济南,田豫怒道:“程喜狗贼,安敢来与某交锋?” 鲍邵请令道:“背主之贼,待我去灭了他。” 这鲍邵正是前济北相鲍信长子,曹操进位魏公,追思鲍信当年功绩,封邵为新都亭侯,加拜骑都尉,此次随曹操出征淮南,奉命巡视兖州。 田豫言道:“此贼诡诈,若见势不妙,必会逃走,吾有一计,可擒此贼。” 鲍邵道:“将军所言极是,近年来军中多有叛降者,已蔚然成风。正好将其拿获,交由大王发落,以儆效尤。” 田豫遂命鲍邵出兵迎敌,诈败诱敌,将程喜引至城东锅盖山,又命兵都尉越兮、马全二将埋伏于山中,待程喜兵到,将其捉拿。 鲍邵领兵出城,带一千骑兵迎敌,遥望见远处大路上尘土飞扬,传令摆开阵势,横枪立马挡住要道,心想若是以一己之力擒获程喜,既一劳永逸,又可扬名,一举两得。 不多时程喜兵至,见有魏军拦路,上前大喝道:“汉室将兴,曹操已亡,尔等为何还要助其余孽?不如早降,做个兴汉功臣,不失封侯之位。” 鲍邵指着程喜厉喝道:“兴汉与你何干,叛徒神气什么?” 程喜勃然大怒,催马举枪来杀鲍邵,鲍信的两个儿子,一文一武,鲍邵任骑都尉全仗他爹的功劳,弟弟鲍勋任御史,但不受曹丕待见。 在程喜看来,没有了曹操这个靠山,这俩兄弟也不过是平庸之才,膏粱子弟,不足为惧。 二人各怀心机,交手十余合不分胜负,鲍邵毕竟并不曾真正临阵对敌,见没有把握,心生退意,虚晃一招拨马就走。 程喜紧追不舍,大笑道:“汝兄弟今日爵位,全是令尊拿命换来的,不好好珍惜,却来送死,吾便成全于你。” 正追之时,忽然两旁山上梆子声响,箭矢从密林中射出,人马惨叫倒地,程喜大惊道:“不好,有埋伏!” 两旁伏兵杀出,吴军大乱,程喜忙传令退兵时,马全、越兮二将已堵住山口,冲杀过来。 鲍勋回马整兵,冷笑道:“背主之徒,今日再将你擒拿,汝是否又要做反复小人?” 程喜脸色大变,他知道这次就算不战死,被抓回去也是砍头之罪,咬牙大吼道:“诸位坚持片刻,朱将军随后便到。” 吴军被困在山中,进退无路,只得奋力死战,两军之间一直有探马往来通报消息,忙向后报信。 朱桓闻报,立刻传令全军疾行救援,亲兵言道:“程喜小人,屡次耻笑主人,何必救他?” “你懂个……此为国家之事,安得公报私仇乎?”朱桓呵斥后军兼程赶路,领五百骑兵先来解围。 第564章 歪瓜裂枣 魏军伏击成功,正在攻杀程喜,眼看敌兵所剩无多,忽然来路上马蹄声大作,援军赶至。 马全道:“只管捉拿程喜,某来断后。” 遂领本部人马向后结阵,大喝道:“来者何人?” “江东朱桓是也!”朱桓催马赶至。 “哼,江东鼠辈而已!”马全冷然一笑,紧握大刀。 江东众将被张辽一人杀得丢盔弃甲,在他看来都是软脚虾,自己虽然没有张辽的本事,但对付一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知死活!”朱桓冷喝一声拍马直上。 马全也急于立功扬名,催马迎战,夏侯惇领大军去鄄城,当时未挑中自己,马全一直心中不服,此番让全军见识到自己的本事,将来才会受到重用。 两马飞速接近,马全舞刀直斩向朱桓,只想将对方一刀劈于马下,再顺势将这些骑兵杀败,缴获马屁物资,既能扬名,还能训练一支骑兵,一举两得。 没有人比步兵都尉更渴望拥有一支骑兵了! 叮当—— 巨响声中,只见朱桓钢枪摆动,竟一招便将他的大刀拨开,顺手又一枪刺来。 马全还未转回大刀,见枪头来势极快,想要遮挡已经来不及,顿时大惊失色,失声叫道:“啊?救命——” 话音未落,朱桓手中钢枪已到胸前,只是本能侧身往旁边闪避,但哪里躲得过。 噗嗤一声,枪头穿破铠甲,正刺中左肋,用力拨动枪杆,便将马全从马背上挑起。 凄厉的惨叫回荡在山谷之中,令人毛骨悚然,马全自空中手舞足蹈,重重跌落草丛之中,却未断其,兀自惨嚎不止。 朱桓一合便挑了马全,魏军一片骚动,还未反应过来,骑兵已携裹着雷霆之势直冲过来。 “杀!”朱桓马不停蹄,冷喝声中连挑数人,魏军惊慌逃入山中去了。 前面越兮正围攻吴兵,听得身后惨叫,回头看时,见朱桓冲过来便枪挑马全,顿时大惊失色,他与马全武艺不相伯仲,又见骑兵冲势正猛,哪里还敢阻拦,忙带领人马躲入山林之中。 朱桓领兵杀散后方伏兵,继续向前冲杀,此时程喜仅剩数百人躲在山坳处苦战,岌岌可危,见援军赶至,纷纷奋力反抗。 鲍邵见势不妙,不知援兵究竟来了多少,只好舍了程喜,领骑兵退出锅盖山,向城中撤退。 程喜浑身是血,杀得汗流浃背,跌跌撞撞来到朱桓面前,抱拳道:“多谢小将军相救,此恩程喜没齿不忘!先前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他虽然知道朱桓在后,但也担心他心中怀恨,不肯来救,正绝望之时,朱桓及时赶到,捡回一条命,顿时满心羞愧。 朱桓翻身下马,还礼道:“先前争执,也怪我年轻气盛,岂能因一时义气,而误了公事?” “江东果多俊杰也!”程喜自愧不如,再次谢过朱桓,命人救治伤兵,收拾战场。 周泰领兵赶至,程喜上前请罪,再谢过朱桓救命之恩。 周泰见二人尽释前嫌,反心中暗喜,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三人齐心,必破济南矣!” 再以朱桓为先锋,往济南城而来,对程喜言道:“某在淮南时,刘将军便说休穆有国士之风,果然如此。” 程喜慨然道:“久闻刘伯玮有识人之能,看来名不虚传。” 其实从内心深处,周泰这些出身平民,凭一刀一枪建功的武将,他们是看不上朱桓这些世家子弟的。 汉末时期门阀士族自成一系,家族子弟大多都是靠着各族名士,互相吹捧出的声望,往往名不符实,以此担任官职,难堪大用。 朱桓兵至济南,田豫早已命人紧闭城门,坚守不出,三将出动伏击,反折了一将,这仗还怎么打? 目前魏军的局势,让田豫也深感无力,此时夏侯惇自顾不暇,不知何处有救兵,一时间竟分不清是固守待援,还是坐以待毙。 淮南一战,刘琦征服江东文武,虽还自立一方,实则已受刘琦辖制,三足鼎立已变成两强相争,而曹魏在曹操败亡后,更是急转直下。 近十员大将被擒,张辽、徐晃等自不必说,连宗族将领也仅剩夏侯惇苦苦支撑,剩下的这些,田豫都忍不住要骂一句:歪瓜裂枣。 “当年若能追随刘玄德,此时想必也在刘琦麾下吧?”田豫望着城外旌旗飘动,只能叹息时运不济,造化弄人。 朱桓在城外叫骂半晌,守军无人答应,只好将人马后退一里地,等周泰大军赶至,就在城外安营扎寨。 次日一早,周泰领兵至城下叫战,田豫根本无心应答,鲍邵、越兮更不敢出城,面对两万装备整齐的吴军,魏军士气低迷。 周泰传下将令,命营中准备投石车、井阑,与朱桓、程喜各攻一门,压制城中守军,只留西门让他们逃走。 就在前军攻城之时,周瑜也领兵进入济南境内,却并不急于进兵,反在东平陵之南扎营,命士兵休整。 徐盛急道:“前军攻城甚急,大军赶至,交替相攻,济南旦夕可破,都督为何行军迟慢?” 周瑜笑道:“吾此番进兵,非为田豫,实为泰山臧霸也!” 徐盛疑惑道:“既攻臧霸,为何不直取泰山?” “吾自有妙计!”周瑜笑道:“济南与泰山唇齿相依,今夏侯惇与孔明大军相对,必无暇来救,吾攻济南,必命臧霸来救,正好围点打援。” 丁奉言道:“泰山之南有刘将军主力,恐臧霸不敢轻离。” 周瑜笑道:“臧霸若不发兵,夏侯惇必疑他有二心,已是死局,进退取舍,全在他一念之间。” 丁奉道:“臧霸盘桓泰山,可谓如鱼得水,一旦离开此境,便如虎落平阳,不足为惧。” 周瑜点头道:“除灭臧霸,吾取泰山便如探囊取物,彼时便可与刘将军会师东平,谅夏侯惇有三头六臂,也难有作为。” 丁奉大笑道:“夏侯惇纵有三个头,可惜只有三只眼,不能眼观六路,败局已定。” 周瑜摇头失笑道:“二位将军休得胡闹,早除臧霸,鏖战中原,方有我江东男儿一战之地。” 徐盛抱拳道:“臧霸若来,某必擒之。” 周瑜自领大军攻打济南,命二将连夜潜伏南部山中,寻找埋伏之地,若臧霸果真来支援,便将其伏击捉拿。 第565章 泰山臧霸 奉高城中,臧霸正教导儿子臧艾、臧舜武艺,忽报夏侯惇派人传令,忙请孙康、尹礼一同接待使者。 自从寿春一战,折了兄弟孙观、尹礼,曹操命他回防泰山,便带领旧部重回故地,教导诸子成才,厉兵秣马安心镇守。 不想短短两三年时间,天下局势风云突变,曹操北征,刘琦吞吴,曹丕竟对自己忌惮猜测,迁都邺城时,曾派人前来,要将他的家眷接到邯郸去。 美其名曰保护文武亲属,请名士大儒教导成材,让大家能安心对敌,实则谁都清楚,这是要以子嗣为质,以免张郃、于禁故事再演。 臧霸心中恼怒,孙康、尹礼极力反对,却又迫于形势无可奈何,正犹豫之时,曹操班师回朝,此事便不了了之。 本以为丞相回归,亲至徐州,定能力挽狂澜扭转乾坤,谁知竟传来阵亡的消息,臧霸不可置信,亲自派心腹到下邳打探消息,方知曹操果然被杀。 一时间感慨连连,想他本是朝廷命官,但因官府腐败不受重用,加之黄巾之乱,盗贼四起,便集合义士到泰山自保。 一心只想弃暗投明,洗脱恶名,历经陶谦、吕布,见证徐州的兴衰离合,本以为曹操是明主,能建功立业,光宗耀祖,谁知如今曹操也身败名裂,前途又变得一片渺茫。 更让臧霸不安的是,曹丕对他的忌惮从未消失,虽被曹操委以重任保守东方,清定海岱,但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曹丕继魏王,自己的好日子恐怕也要到头了。 送走使者,臧霸与二人商议道:“刘琦已得徐州,出兵小沛,安得不窥泰山?猛虎在侧,却要我等支援济南,刘琦必会趁机而来。然若不发兵,又有违令之嫌,二位贤弟有何高见?” 孙康因兄弟被害,对曹氏早已不满,怒道:“曹操死后,部下兄弟已有不少擅自离去,再出兵谁肯听令?曹丕小儿又对我等不满,大哥何必还为他卖命?” 尹礼却道:“魏王对我等早有不满,若是违令,恐惹大祸,泰山弹丸之地,如何存身?” 孙康大声道:“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兄弟们这些年死的死,散的散,曹操败亡,曹魏大势已去,我们也该早作打算才是。” “不可胡说。”臧霸一声冷喝,皱眉沉吟不语。 曹操死时,他手下的徐州军众及部分青州之兵,认定曹氏必败,天下将乱,不少人擅自离去,曹丕即位后,命夏侯惇都督中原,还曾质问此事。 但无论如何,曹操对他有知遇之恩,岂能忘恩负义? 一时之间,臧霸忽然心生英雄迟暮之感,甚至有些厌倦这样的权衡和厮杀,十几年腥风血雨,到头来竟是一场空。 半晌之后,臧霸对二人言道:“若无曹丞相,我等皆如吕布,葬身徐州矣!今虽功名不显,却也封侯拜将。吾既受命于朝廷,食国家之禄,安得抗命不出?” 孙康冷笑道:“大哥虽有心报效国家,却不知曹氏视我等为爪牙,为其所用而已。” 臧霸叹道:“自古成王败寇,命数难料。大丈夫当恩怨分明,有始有终,此次出兵,便算为国家出力,也为报曹丞相之恩。此战之后,诸位去留自便,吾亦当辞官退隐。” 尹礼忧心道:“非是我等不肯出兵,然刘琦就在徐州,岂能视而不见?夏侯惇纵有将令,也该知道泰山处境,强敌环伺,岂能轻出?若闻我等发兵,必会来攻,只怕……” 臧霸言道:“孙贤弟带三千人马,往蒙山、泗水一带增兵,此处地势险要,大军难行,足挡徐州之兵。若刘琦果发大兵,我也能及时回守奉高,彼时纵不能去济南,夏侯元让也无话可说。” 孙康还心中不忿,被尹礼劝说,才勉强领命,带兵向蒙山而去。 臧霸留二子守城,与尹礼领一万精兵驰援济南,这些部下都是曾经的老部下,对泰山境内的地形了如指掌,连夜行军也得心应手。 一路上臧霸思绪如潮,看着身后部众,多年来死伤无数,但始终不离不弃,曾经号称十万雄兵,如今却只剩十之一二。 想起当年共享荣华富贵的豪言壮语,心中莫名惭愧臧霸,除了老迈伤残者,大家都还在奔波征战的路途之上,连让他们安家立业都未能做到。 人马出泰山,往前便是济南境内,臧霸派斥候打探前方消息,命士兵就地休整,准备作战。 尹礼埋怨道:“周瑜奇袭青州,苦守两年,竟将此地拱手让于陆逊,只怕早与刘琦勾结。今泰山已成孤地,我们也有覆巢之危,自顾不暇,何必多此一举?” 臧霸决然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曹公之恩岂能不报?” 尹礼忧心道:“周瑜也非易与之辈,此人精通谋略,深知兵法,丞相昔日也颇为忌惮,恐怕此行未必顺利。” 臧霸面沉似水,缓缓道:“大丈夫有所必为,无论胜败如何,但求问心无愧而已。” 尹礼沉默良久,忽然问道:“大哥果真今后要弃泰山退隐?” 臧霸慨然叹道:“造化弄人,时不我待!以当今局势观之,汉祚不当绝,此一战我也正是要与曹氏做个了结。” 尹礼问道:“何不降刘琦,再建功名?” “某堂堂丈夫,岂能做反复小人?”臧霸不禁恼怒起来,无奈叹道:“当初未选刘玄德,这便是命呐!” 不多时斥候来报,周瑜正领兵围攻济南,只留西门让守军逃走,其余三处都有器械压制,城墙已毁塌多处,岌岌可危。 尹礼言道:“周瑜兵多,又有周泰等将,要解济南之围谈何容易?” 臧霸言道:“吴军已围攻两日,定料不到我等自山中突袭,可先与田豫联络,里应外合破敌。” 尹礼虽然一路上埋怨不断,但对臧霸的命令却是言听计从,当下召集各营士兵传令,天黑之后在山中做饭饱食,后半夜准备出征。 臧霸也派人下山,天黑后潜入城中,与田豫约定,四更时分劫营,以举火为号,里应外合杀退吴兵,解济南之围。 第566章 井底之蛙 臧霸出泰山之北,命孙康守南部蒙山,却万万料不到,东北部沂山中,一支人马悄然潜行,进入泰山境内。 自从曹操死后,魏军士气低落,军心涣散,臧霸麾下的兵马更是逃散无数,除了本部精锐外,大多都涣散懈怠,根本无人发现这支奇兵。 进入泰山的正是太史慈,此次只带八百精兵,分作数批进山,他这些麾下都是当年在豫章招募的士兵,还有部分山越人,爬山涉水如履平地,在山地作战甚至还要强于臧霸的泰山军。 探知臧霸已经出兵,太史慈次日便领兵出山,直奔奉高而来,兵至城下,守军才有所警觉,急忙擂鼓关城,将许多百姓阻隔在城外。 对城外惊慌的百姓视而不见,太史慈催马直奔城下,大喝道:“东莱太史慈在此,速开城投降。” 臧艾、臧舜兄弟一直被臧霸严格训练,整日战战兢兢,难得空闲下来,此时正在府中与几位亲信官员设宴享乐。 忽然听得街上鼓声雷动,刚派人去问,便有差役慌张冲进堂下,大叫道:“报——大事不好了!” “何事惊慌?”臧艾酒杯还在唇边,满脸不悦。 臧舜拍案冷声道:“赵县令,平日里家父称赞你治民有方,不想手下人却如此鲁莽,这也太不像话了。” “放肆!”赵县令呵斥道:“看不见本官正陪二位将军吃酒,成何体统?” 差役吓得跪在地上,急道:“若非天大的事,小人怎敢打扰诸位雅兴!” “天大的事?”臧艾将杯中酒仰脖饮下,环顾左右冷笑道:“这奉高城,还能有天大的事?” 臧舜大笑道:“奉高只有屁大的事。” 众人都以为是有人擂鼓告状,无不跟着二人大笑,臧霸在泰山郡,宛如土皇帝一般,这些人都是郡官将校,可不会给奉高县令留面子。 赵县令气得胡须抖索,喝道:“瞎了你的狗眼,还不滚出去?” 差役忙禀告道:“真有大事,有敌军入境,已到城外了。” “当真?”赵县令大惊,起身问道:“来者何人?” “东莱太史慈!” “太史慈?”赵县令一怔,旋即又怒道:“太史慈已死多年,你分明谎报军情。来人,推出去重责五十大板!” “千真万确,贼军正在城外叫阵。” 众人这才觉得事态有些严重,纷纷放下酒杯,赵县令看向二人:“二位将军,你看这……” 臧舜不以为意,起身抱拳道:“太史慈早已是冢中枯骨,必是哪里的山贼趁家父外出,趁机来打劫。未免也太不将我二人放在眼里,定要他好看。” 臧舜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对众人言道:“这些蟊贼不知太史慈已死,定是井底之蛙,诸位只管上城观战,看我如何灭他!” 赵县令忙拿起酒壶倒酒:“我等为二位将军壮行!” “酒且斟满,某去去便回!” 兄弟二人意气风发,大步赶奔营中而去,众官员也都闹哄哄,簇拥着到城头观战,一路上嘻嘻哈哈。 大家都不以为意,泰山境内大小山脉极多,有个把强人啸聚也是常有之事,但竟敢来打劫奉高,这不是虎口拔牙,找死吗? 臧艾二人披挂整齐,点起兵马径直杀出城外,年轻人首次上阵对敌,虽然眼前只是数百贼军,但也觉得热血沸腾,与平日军营训练大不相同。 看贼军数量不多,领兵之人须发尽白,臧艾横刀大喝道:“何处蟊贼,敢来奉高造次,报上名号。” 那老者手持铁戟,抱拳道:“某乃东莱太史慈也,此番只来取城,并不愿多造杀戮,小娃娃速降!” 臧艾摇头叹道:“老贼,你冒充谁不好,却偏偏选个死人唬人,糟老头子坏得很呐!” 臧舜仰天大笑道:“哪里是太史慈,分明是嫌死得太迟!” 笑声未绝,便见一员小将拍马而出,大喝道:“无知之徒,谁敢与我一战!” 臧艾回头看了一眼城上观战的大小官员,顿时血气上涌,朗声道:“大哥,这头一阵便让给我吧!” 臧舜点头道:“也好,小的交给你,老的交给我。” 举手传令,城上守军擂鼓助威,这些年臧霸严格训练,他兄弟二人日夜不辍,虽然臧霸还不满意,但在泰山郡内基本已经没有对手,对付一伙蟊贼,还不是手到擒来? 臧艾舞刀催马,抖擞精神来战眼前的年轻人,首战出马,又有诸多人观战,激动得手都在发抖,抬刀便向对面斩过去。 只见对面小将低头避让,顺势便一枪刺来,借着战马奔驰,速度极快,一枪便挑破征袍,若不是他躲得快,已被刺伤,顿时大惊,急忙收敛心神圈马对敌。 他哪里知道,对面出战的正是太史享,自小受太史慈指点不说,太史慈养病期间又在襄阳与邓艾等人一起练武,获益匪浅。 太史慈诈死后,太史享更是忍辱负重,一心苦练武艺报仇,在建业被孙权厚待,常与凌统等切磋,也看过孙策留下的兵书,早比同龄人成熟许多。 臧艾那里是太史享的对手,十合过后便手忙脚乱,招架不住,加之临阵经验不足,手忙脚乱之中,被太史享一枪拍落马下,身后军兵一拥而上,便将其擒到后方去了。 “二弟!”臧舜大惊,忙打马而出,大喝道:“还我弟来。” “年轻人,还是太冲动了!”太史慈微微摇头,叹息之间已拨马向前。 “滚开!”臧舜救人心切,挥刀斩向太史慈,以为一招便能将其杀死,冲入军中救人。 当—— 只听一声巨响,手中大刀便飞了出来,惊呼声中,忽觉腰间一紧,便被人从马上提起,举在半空之中,顿时吓得惊叫连连。 太史慈更不停留,举着手舞足蹈的臧舜匹马冲向城门,大喝道:“统统让开,降者不杀!” 后面太史享领兵赶上,八百人马冲过惊慌逃窜的守军,一拥而入杀入城中,将大小官员全都堵在城楼之上。 赵县令惊魂未定,颤颤巍巍下了城楼,再问来人真是太史慈,心中惊疑不定,但此时臧舜兄弟被擒,别无选择,稀里糊涂投降。 太史慈带着众人进入府衙,见桌上摆着酒席,取过酒壶斟了一杯饮下,点头笑道:“此酒尚温,开席!” 第567章 蛇谷遇伏 府衙内重新摆上酒宴,大小官员却全都战战兢兢,首位上那威风凛凛的老将不开口,谁敢动筷子? 来人再次自报家门太史慈,大家还是不敢相信,太史慈明明死于江夏,怎会出现在这里? 莫不是此人怕臧霸报复,不敢吐露名姓,冒充个已死之人? 大家各自猜测,太史享已命人将臧舜兄弟带进来,为二人看座压惊,好言安抚。 太史慈言道:“臧太守此时想必已到了济南境内,你二人谁愿去报信,劝他迷途知返,免得伤了和气。” 臧舜刚才被摔得头晕眼花,此时还觉得浑浑噩噩,疑惑道:“阁下真是太史慈?” 太史享大笑道:“尔等就算不相信家父,也该相信在下,这世上难道还有乱认爹的不成?” 此言一出,众人倒是频频点头,不禁又信了几分,毕竟孝道为大,再胡作非为,也不能忘了祖宗。 臧舜惊疑不定,此时也正急于去找臧霸,抱拳道:“将军若肯信任,在下愿走一趟。” “事不宜迟,早去早回。”太史慈命人给臧舜看酒壮行。 臧舜接过酒杯,想起刚才那番豪言壮语,顿时脸如火烫,不敢再与众官员招呼,匆匆饮了酒低头快步出府,连夜前去报信。 太史慈再次安抚众官员,只说不日汉军将至,众人无不惊喜,命其出榜安民,将城头旗帜换成“漢”字旗号,以安百姓之心。 太史享带着臧艾巡城,见他忧心忡忡,安慰道:“贤弟也不必太过担心,虽然你非吾对手,但你爹也打不过我爹啊!他会识时务的。” …… 夜风习习,一轮明月升上泰山之巅,天地一片朦胧。 臧霸仰观星月,恍惚回到当年在泰山中,与众兄弟吃喝嬉戏的情形,忽然又觉得天下大乱,自成一方首领当个山大王,比王侯还快活逍遥。 不觉已是三更时分,四野寂静,月华如水,尹礼在前方带路,臧霸居中,带领人马杀奔吴军大营而来。 过青铜山便是济南,山中有一条小路,蜿蜒曲折形似长蛇,当地人叫青蛇峪,此时正当盛夏,山上草木茂盛,一条小溪顺山谷而流。 人马行进在山谷之中,臧霸忽然莫名的心惊肉跳,抬头望去,坡上枝叶繁茂,风吹草动,并无异常。 又走了一阵,臧霸心中愈发不安,来至一处山坳,地势稍微开阔,山脚下有一处水潭,命士兵在这里取水稍作休息,叫来尹礼商议。 臧霸言道:“不知为何,这两日总是心神不宁,莫非此行不顺?” 尹礼正为跋涉苦累,闻言道:“大哥若是改变主意,我们现在立刻退兵,也还来得及。” 臧霸猛地一甩头,沉声道:“大军既出,未等交锋便退,岂非叫天下人耻笑?我臧霸半生厮杀,从不知有个‘退’字……” 话音未落,忽然左边山坡上传来一阵鼓声,如霹雳一般,惊得所有人心头狂跳,纷纷起身。 臧霸浑身一震,抬头看去,只见那斜坡之上,涌出无数人影,旋即火把亮起,前后左右各有呼应,瞬间将谷中照得亮如白昼。 “不好,有埋伏!”臧霸大吼道:“速撤退——” 嗖嗖嗖—— 山谷中士兵一片混乱,急忙寻找兵器铠甲,山坡上伏兵已经逼近,乱箭齐发,在火光中如密集的飞蝗,铺天盖地。 魏军猝急不防,惨叫声中只能纷纷后退,前后拥挤,乱作一团,不少人被挤进身后的水潭之中,陷入泥沼。 臧霸大惊失色,见前后都有伏兵,大声呵斥部下结阵,向来路突围,但此时士兵都乱了阵脚,到处都是叫喊之声,根本无法传令。 一轮箭雨过后,伏兵再次向前压阵,漫山遍野亮起火把,刀枪闪烁寒光,弓弩手蓄势待发,只听见受伤之人的哀嚎。 臧霸被亲兵挡在身后,看清伏兵是吴军装扮,便知中了周瑜之计,紧握大刀暗自咬牙,思索脱身之计。 “哈哈哈,臧霸,某已在此等候多时矣!” 山坡之上,一将越众而出,肩上扛着一把大刀,虽然咧嘴而笑,但火光下森白的牙齿却如恶魔一般。 臧霸冷哼一声,推开亲兵上前,抱拳道:“某便是臧霸,来者何人?” “吾乃琅琊徐盛是也!”那人向前走了几步,一手叉腰,朗声道:“昔日在家乡时,也曾听过将军威名。你我也算半个同乡,老乡见老乡,何必动刀枪?愿化干戈为玉帛,未知尊意若何?” 臧霸双目微凛:“如何化法?” 徐盛抱拳道:“曹氏败亡在即,将军乃当时豪杰,当识时务。今刘伯玮嗣宗兴汉,天道昭昭,何不弃暗投明,共谋大业?” “笑话!”臧霸仰天大笑,横刀怒吼道:“大将临阵,但有一死而已,岂能屈膝苟活?” “好,有胆魄、有血性,不愧为泰山群首!”徐盛不怒反笑,竖起大拇指赞道:“佩服,佩服!” 臧霸微哼一声,转身便要传令全军突围,事到如今,只有杀出血路,退回泰山再说。 却听徐盛又大声道:“臧霸,你不怕死不要紧,但连累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却不是好汉所为。” 臧霸半张着嘴,看着山谷中满脸惊慌,毫无斗志的士兵,不由身躯一僵。 嘎吱吱—— 弓弩上弦,吴军居高临下摆开阵势,箭镞瞄准了山谷中的每一个人,令人头皮发麻。 臧霸看到那些士兵眼中的慌张和绝望,一颗心也沉到谷底,咬着牙硬生生将“杀”字吞入腹中。 丁奉领兵挡住来路,举枪大喝道:“降者不杀!” 士兵们一片骚动,若不是慑于臧霸平日的军威,只怕此时就要跪倒一大片。 “降者不杀!” 山坡上吴军齐声呐喊,声震四野,惊得林中鸟雀飞起,在空中盘桓惊叫。 臧霸咬牙缓缓转身,盯着前方的徐盛,提刀言道:“你我一战定胜负,不必伤及无辜,如何?” 徐盛微微撇嘴,叉着腰看向天空,傲娇道:“切~你有何资格与我决战?” 臧霸沉声道:“吾若胜,放过他们,我任你发落!否则——便血战到底!” 第568章 以诚相待 臧霸紧咬牙关,败了如何,他没有说,也不必说。 事到如今,他只求拼死一战,为兄弟们谋一条生路,回到泰山还能有所作为。 如果战败,身后之事便不必去管,由他们自行抉择。 “唉,真是麻烦!”徐盛无奈一叹,抬手将刀一转,去了刀鞘,迈步来到一处平地上,懒洋洋指着臧霸:“来吧!” 臧霸见对方如此轻视他,不禁恼怒,回头看了一眼众人,并不多言,抿着嘴大步上前,抱拳道:“请!” “哟呵,还讲江湖规矩?”徐盛微微挑眉,提刀指着臧霸笑道:“战场之上,胜者为王,可不管你那么多。” 臧霸被一个晚辈再三奚落,怒从心头起,低吼一声提刀便向徐盛扑了过去。 这两人一个是昔日泰山之王,一个是江东水军将领,都擅长步战,一出手便是挥刀对砍。 咔嚓—— 只听一声脆响,臧霸忽觉手中一轻,整个人便向前扑了出去,忙低头看去,手中大刀竟断为两节,顿时大惊。 “嘿嘿,接招吧!”徐盛却不给他喘息机会,愣神之间,扭身一刀便拦腰斩来。 臧霸大惊,赶忙侧身避让,下意识提刀抵挡,只听又一声脆响,刀柄便又被削去半截,手里只剩鼓槌长的铁棒。 赌上性命和尊严的一战,竟是被对方宝刀破坏,臧霸气急败坏,怒吼道:“卑鄙小儿,不讲武德!” “武器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徐盛晃了晃手中古锭刀,毫不觉得惭愧,大笑道:“你要这铁棒有何用?” 臧霸脸色铁青,抬手将手中枪柄狠狠砸过来,拔出宝剑又向徐盛杀来。 徐盛轻松躲过暗器,挥刀上前交手,古锭刀不愧为孙氏家传宝刀,数合之间,臧霸的宝剑便只剩一尺来长,如同匕首一般。 徐盛横刀打量着,讥讽道:“听闻曹贼有倚天、青釭两把神兵,削铁如泥,阁下如此忠诚,为何不赐你一把?” 臧霸想起当下被曹丕猜忌,被宗族将领打压,顿时悲从中来,抬起短剑就要自刎。 徐盛厉喝道:“你敢言而无信?” 臧霸浑身一颤,忽然浑身脱力,连退数步,短剑坠落草地之上,心如死灰,仰天一声长叹。 “还算条汉子!”徐盛点点头,上前准备将臧霸拿下。 “刀下留人——” 就在此时,后山上却传来一声大叫,只见一人从阵前冲出来,大声叫喊。 来的正是匆忙赶来报信的臧舜,听闻臧霸被包围,他急忙向吴军说明情况。 丁奉闻报大喜,赶紧让人将臧舜带来,还未来得及答话,正好看到徐盛提刀走向毫无还手之力的臧霸,以为他要下死手,赶紧冲了过来。 徐盛愕然停住,臧霸听这声音有些熟悉,扭头看时,正是臧舜从山坡上跑下来,以为自己精神恍惚了。 臧舜冲到徐盛面前,抱拳道:“这位将军且慢动手,家父愿降!” 徐盛看着这满头大汗的年轻人,愕然道:“你是何人?” “在下臧舜!”臧舜气喘吁吁,指了指臧霸:“家父臧宣高。” 臧霸此时才回过神来,上前一把抓住臧舜肩膀,惊呼道:“你怎会到此?” 臧舜跪地道:“父亲,投降吧,四处都是东吴兵!” “这……怎么可能?”臧霸脸色惨变,臧舜留守奉高,他来这里劝降,说明本部失守,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 徐盛叹道:“臧将军,你怎么说也是从乱世中摸爬滚打过来的,徐州四战之地,多少豪杰化作烟云,怎得到头来见识还不如后辈?” 臧霸沉默片刻,终于仰天长叹,缓缓道:“某本为汉臣,只降汉,不降吴!” 徐盛撇嘴笑道:“说得谁不是汉臣一样!” 臧霸一怔,旋即无力而笑,到了此时,他如果还不明白东吴和周瑜早与刘琦联手,也就活不到今天了。 遂向徐盛抱拳道:“既皆为汉军,可否放过这些部众?” 徐盛大笑道:“自相残杀,实非吾等所愿,待天下太平,你我并肩讨伐异族,开疆拓土,方为大丈夫。” 臧霸慨然一笑,叫过尹礼和几名头领,传令全军将手中兵器放下,归入汉军之中,这些人打着魏军旗号,但都是臧霸旧部,闻令纷纷缴械跪地。 丁奉走近前来,抱拳道:“大都督早料到将军来救济南,必与田豫有联络,可否告知详情,合力破城,便算将军首功。” “周公瑾果然料事如神。”臧霸无奈苦笑,他也明白这算是投名状,便将与田豫约定里应外合之计如实告知。 丁奉点头道:“果然与大都督所料相差无几,我二人正要连夜破城,臧将军可否派人相助?” 臧霸抱拳道:“臧某既然弃暗投明,自当效犬马之劳,某愿为前驱。” 丁奉却道:“济南已是囊中之物,倒是太史将军奇袭泰山郡,恐境内人心不稳,还需将军亲回奉高,协助安民守御,以免境内有人趁机作乱,伤及无辜百姓。” “这……”臧霸吃了一惊:“小将军能做主将我等私自放回?” 丁奉笑道:“此亦周都督将令也!若将军翻然改图,便请速回泰山主持大事,不可因小失大。” “久闻江东周郎足智多谋,雅量高致,果然名不虚传!” 臧霸见周瑜未与他见面,便如此安排,再想起曹丕对他的猜忌,两下对比,大受感动,心中的一丝芥蒂也烟消云散。 遂将尹礼和臧舜叫到面前,抱拳道:“如此就由尹贤弟与犬子助战,某连夜赶回奉高。” 看看时辰不早,臧霸留下五千精兵,带其余人马抬着伤残士兵回奉高救治,丁奉也向尹礼 授计,要他领兵先行,诱田豫出城。 泰山军前后离去,徐盛对丁奉言道:“大都督并未叫臧霸回奉高,承渊私自做主,就不怕违反将令,非但无功,反要受罚?” 丁奉笑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大都督也未交代要将臧霸带回,这也并不算违令。” 徐盛不解道:“那为何又多此一举?” 丁奉言道:“臧霸出身豪杰,为人义气当先,却因多历其主,又谨慎小心,今受曹丕猜忌,正自惶惑,吾以诚相待,是收其心也!” 徐盛蹙眉道:“泰山乃其老巢,就不怕纵虎归山?” “既已收其心,有何惧哉?”丁奉自信一笑,旋即又道:“他一家大小都在奉高城中,又主动留长子随我等出战,安得有二心哉?” 徐盛恍然,指点着丁奉叹道:“你小子,总能整出点新花样来。” 第569章 智取济南 田豫在济南固守待援,见周瑜只是围而不攻,整日用器械打压守军,心中又起忧虑,吴军很可能是在围点打援。 吴军三面围住济南,若从西门退兵,又恐城外另有埋伏,一时间进退两难,眼看约定时间将近,更是一颗心提起。 月上东山,城头上风声呼啸,吴军营寨灯火通明,士兵往来巡逻,田豫早就看过周瑜部署有方,打消了劫营的念头。 眼看四更已到,城外却毫无动静,田豫眉头紧皱,臧霸未能如约而来,只怕中了吴军埋伏,又折返泰山去了。 鲍邵急匆匆赶来,焦急道:“田将军,臧霸迟迟未到,莫不是果有二心,不肯发兵?” 田豫再次皱眉,没想到鲍邵竟会如此作想,忽然想起鲍邵兄弟与曹丕交往甚密,很可能是受其影响,对臧霸有了猜疑。 果然人处在不同境地,想法便大不相同,田豫忽然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当初程喜不听良言,失了青州,却因与曹丕亲厚,又送了不少金珠,差点便将自己问罪下狱,若不是曹操回朝,此时还不知生死如何。 “将军快看!”正低头叹息之时,鲍邵忽然惊呼起来。 田豫抬头看时,只见城外东、北两座大营背后,漫天火矢如蝗虫飞起,转眼间大营便烧起大火。 吴军营中鼓声大作,人喊马嘶,火光映红的天空下,满营人影奔走,一片大乱。 “援军总算到了!”鲍邵转忧为喜,抱拳道:“将军快发兵。” 虽然迟了一刻多钟,但臧霸总算来了,大概是山路难行,行军缓慢所致,田豫也松了一口气。 城内人马早已全副武装,在城门口待命,田豫马上命鲍邵、越兮自南北二门杀出,自领三千精兵出东门,准备里应外合破敌。 刚走下城楼,忽然西门守军来报,一部泰山军在城外大叫开门,只好先赶到西门来。 火光之下,只见尹礼和臧舜二人领兵,大叫道:“田将军,东门外吴军势大,老大冲突不过,请速出城支援,共擒周瑜。” 田豫见此二人到来,心中毫不怀疑,也知道东门外是周瑜本部,吴军精锐竟在此处,臧霸轻兵奔袭而来,确实难以对付。 当下传令打开城门,领兵出西门,与二人合兵一处,抱拳道:“多谢二位相救……” 话音未落,便见臧舜先带一支人马冲过吊桥,竟往城内冲进去,大声道:“二位先走,我去方便一下。” “这……”田豫愕然,未及阻止,臧舜已经闯入城内。 尹礼摇头苦笑,无奈道:“懒驴上磨屎尿多,让将军见笑了。” 田豫大感震惊,两军交锋,战事正紧,竟有人临阵要如厕,简直闻所未闻,早干嘛去了? 尹礼解释道:“都怪老大,平日里太惯着这小子,不知轻重。城南守军都去救火,田将军可自南门先去会合,我接应小将军随后便来。” 田豫也见惯了这些大将、高官子弟纨绔无能,仗着长辈崇信胡作非为,心想臧舜必是想立功,又不敢杀敌,只好出此下策,权当还臧霸人情,带兵直奔东门而来。 田豫才走,尹礼便带兵随后进城,只说与田豫商议,由他来守城,守军只看到二人对话,却听不见说些什么,不疑有他,坚守数日也确实疲累,当即交割人马回营歇息去了。 鲍邵自北门杀出,带两千精兵冲入吴军大营,上一次伏击功亏一篑,此次定要杀敌立功。 “呃啊——” 正往前冲时,忽然前方传来一阵惨叫,前军连人带马翻滚在地,后军收势不住,冲撞在一起,顿时大乱。 “不好,有埋伏!”鲍邵看到前方有陷马坑,脸色大变,赶忙拨马后退。 还未转身,两侧营门外乱箭齐发,士兵惨叫倒地,火把亮起,吴军将他们四面围住,剑拔弩张。 一将纵马而出,正是朱桓,沉喝道:“降者不杀!” 鲍邵自忖非其对手,见这里有埋伏,其他三门想必也都差不多,黯然一叹扔掉兵器,魏军也都纷纷弃械投降。 另一边越兮果然也被伏击,这边程喜抵挡不住,被他逃回城中,刚刚进城,便被赶来的尹礼一刀斩于马下,至死还不明白为何对方要向自己人动手。 此时田豫也领兵绕过南营,往东面接应臧霸,才过一处山坳,忽然伏兵杀出,前军跌倒,后军被攻杀,人马乱作一团。 田豫一颗心沉到谷底,此时已明白中计,但想不通为何尹礼他们会出现在西门,见四周都被吴军包围,大吼道:“随我杀!” 田豫低吼一声,调转马头往来路突围,刚走之时,一将拦住去路,沉喝道:“周泰在此,降者不杀!” 田豫自小在幽州长大,常与胡人交锋,自有一股血性,哪肯束手就擒,舞刀上前与周泰交手,奋力死战。 但与此同时,徐盛、丁奉二将领伏兵冲杀,其余的魏军却抵挡不住,转眼便被杀得丢盔弃甲,死伤无数。 周泰一刀逼退田豫,大喝道:“尔等无路可走,还敢妄图反抗?” 田豫扫视四周,不见尹礼赶来,沉声道:“臧霸现在何处?” 徐盛冷笑道:“臧宣高早已弃暗投明,尔还执迷不悟么?” “原来如此!”田豫此时终于明白为何臧舜急于进城,尹礼迟迟不至,缓缓道:“我要见刘伯玮。” “如你所愿!”周泰不假思索一口答应。 田豫心知大势已去,慨然一叹,扔了兵器翻身下马,其余魏军也弃械投降。 不觉已经天色大亮,城外厮杀声已停,只见黑烟滚滚,田豫再回济南城时,周瑜已端坐大堂之上,自己却成了阶下之囚。 原来昨夜周瑜得到徐盛报信,命人只在后营放火,前营设下埋伏,出城的魏军一头撞入埋伏圈中,几乎全军覆没。 周瑜传令摆宴庆功,邀请田豫、鲍勋二人入座,言道:“田将军守疆有功,胡人望风逃窜,鲍将军之父为讨贼首倡义兵,为国捐躯,此皆汉室良将也!今曹贼将亡,汉兴在即,迷途知返,为时未晚矣!” 鲍勋一声轻叹,他与曹家交情匪浅,家眷又还在邯郸,忧心道:“非是在下不识时务,只因兄弟尚在河北,不敢连累他人,请将在下送往洛阳羁押吧!” 田豫神色淡漠,缓缓道:“我只想见刘伯玮。” 第570章 螟蛉之子 孙康奉命到蒙山驻防,刚至泗水,便闻刘琦兵出四路北上,由关羽、张飞、赵云、陈到为将,以为要呼应周瑜攻泰山,赶忙派人日夜打探前方军情。 次日探马又来报,徐州兵马折转西北方向,都往小沛而去,孙康不敢置信,命人再探。 他当年在徐州,可是见识过这四人的本事,随便拿出一位来,也足以攻取小沛,所以才担心其他三路是顺势取鲁国、泰山、济北,来与周瑜会师。 翌日流行探马飞报,四将确实领兵过微山湖之南,进入沛县境内,孙康一阵头皮发麻,叹道:“小沛县令何德何能,竟让这四位一起出动?” 不由好奇心起,想必这定然又是一场龙争虎斗,反正在山中乏闷,也闲来无事,干脆将斥候都派往沛县打探消息,将前方战事详细禀告。 沛县,本为高祖龙兴之地,后刘备助陶谦抗曹,曾屯兵于小沛,被陶谦表为豫州刺史,也是刘备发迹之地。 县令吴质出身寒微,不为乡人所重,后曹操发榜招贤纳士,前往应召才得以赏识,与曹丕更成为挚友,曾任朝歌长、元城令。 曹操北征归来,准备伐吴,因麾下人手不足,曹丕举荐吴质为运粮都督,任小沛县令调度钱粮,并派年轻小将秦朗相助,以为历练。 忽闻曹操败亡,二人全都傻了眼,吴质出身寒门,又与乡人不和,若不是曹操,根本没有出头之日,秦朗更是曹操义子,一夜之间失去依靠。 秦朗闻报惊慌不已,就要假借回邺城报信逃走,却被吴质劝阻,徐州失守,小沛为豫州门户,若他二人不极力安抚人心,境内必会望风而降,于是合力守御疆境,向夏侯惇求援。 谁知援军未至,徐州兵先到了,吴质大惊,忙与秦朗商议道:“敌军骤至,城中无将,如何迎敌?” 秦朗笑道:“明府勿忧,有末将在此,贼军休想踏进城池半步。” 吴质愕然道:“秦将军果能对敌?” 秦朗一向谨小慎微,远不如曹真、何晏等义子出名,前一阵还要临阵脱逃,怎会突然如此有胆略? 其实秦朗在许昌时常受母亲杜氏叮嘱,要为人谨慎低调,以免被曹氏宗族子弟忌恨,招致杀身之祸,所以虽受曹操喜爱,但十分低调,这在外人看来就是怯懦柔弱。 这两月练兵,见众将士对他言听计从,秦朗忽然生出几分自信来,想国家正值危难之际,必须要有人站出来力挽狂澜,如今沛县告急,岂不是天赐良机? 不说古人临危受命,一战成名,就是刘琦也是忽然崛起,一鸣惊人! 自己这些年来忍辱负重,苦练武艺,学习兵法,与刘琦命运何其相似? 如今曹丕掌权,与他交情深厚,虽不能如刘琦那般成为一方诸侯,但辅佐曹丕上位,将来封王裂土,也足以光宗耀祖。 这几日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命运让他留守小沛,便是天降大任,天赐不予,反受其咎。 面对吴质的质疑,秦朗大为不满:“某自小便受丞相教导,熟知兵法韬略,又常与世子、文烈他们切磋武艺,得多位名师指点,只是平日不显山露水罢了!今前线告急,已容不得某低调了。” 吴质也见识过曹真、曹彰几人的本事,见秦朗如此说,不禁信了七八分,以为他平日为人谦逊,顿时好感倍增,抱拳道:“原来秦将军文武双全,恕我眼拙了。” 秦朗傲然大笑,抱拳道:“明府尽管放心安抚百姓,备足钱粮军器,某统城中将士,纵刘琦亲至,也叫他铩羽而归。” 见吴质唯唯听令,主从关系倒转,秦朗愈发得意,别看平日里你们这些文士高高在上,真到了关键时刻,还得靠真本事才能站得住脚。 站在城上巡逻,秦朗迎风而立,征袍猎猎,顿时豪情万丈,大丈夫生逢乱世,当凭真本事立功名,再也不要让人暗笑我螟蛉之子,仗着母亲姿色才有今日。 当天晚上,秦朗梦见自己击败刘琦,收复中原,一路杀进荆州,被曹丕奉为辅国大将军,身披金甲红袍,受万军拥戴,所过之处,风光无限。 正挥手大笑之时,却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昏暗,窗棂朦胧,笑声犹在耳边,还咧着嘴巴,原来竟在睡梦中笑醒。 秦朗意犹未尽,有些懊恼,闭上眼睛想再回梦境,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估计天色不早,干脆披衣下床。 正穿戴洗漱之时,听得吴质敲门呼唤,开门问道:“明府有何要事?” 吴质正一脸惶急,见秦朗容光焕发,面带喜色,不由一愣,顿足道:“秦将军,徐州军已到城外,正在叫战。” “来得如此之快?”秦朗吃了一惊,赶紧回房取过头盔,边戴边问道:“可知何人领兵?” 吴质苦叹道:“来的正是张飞。” “张飞?”秦朗系丝带的手一紧。 吴质担心地看着秦朗:“小将军莫非怕了?” “怕?我怕他个莽夫?”秦朗咬牙怒骂道:“某正愁难报杀父之仇,张黑子竟送上门来,真天助我也!” 当年徐州之战,诸侯更替,秦朗之父秦宜禄正是吕布麾下,吕布败亡后,秦宜禄归降曹操,任沛国铚县长,后刘备占领徐州,张飞路过铚县,劝降秦宜禄。 秦宜禄也因曹操霸占妻子杜氏,自觉面上无光,一时气恼追随张飞,但行了数里便心生后悔,惹得张飞性气,一怒之下将其斩杀。 吴质自然也知此事,闻言松了口气,与秦朗赶往南门,边说道:“来的不止张飞,还有赵云……” “可是那常山赵子龙?”秦朗微微蹙眉,顿觉脚下沉重不少。 “正是!”吴质观察着秦朗神色,言道:“还有一将……” “还有人?”秦朗停下脚步,扭头问道:“可是关云长?” “这倒不是!”吴质摇头道:“另一人叫陈到。” “陈叔至么?”秦朗轻咳一声,淡淡道:“倒也平常。” 吴质见秦朗裹足不前,一颗心又提了起来:“未知秦将军可能对付?” “莫说陈到,就是关羽来,某有何惧?”秦朗一甩征袍,快步往城头走去,大声道:“我要打三个,以报杀父之仇!” 第571章 恩怨情仇 众人来到城头之上,只见城下排列三队骑兵,“趙”“張”“陈”帅旗迎风招展,身后各有五百军,白黑红色彩鲜明。 三员大将气势各不相同,居中的张飞势如奔马,高举蛇矛叫喳喳,左边赵云挺拔如松,右边陈到渊渟岳峙,拱卫两侧。 吴质揪着胡须蹙眉道:“五百军也来攻城?” 秦朗一眼扫过去,指着张飞大喝道:“张翼德,你不要给我哇哇叫!” 张飞正自叫战,听有人呼唤,打马上前,圆睁环眼打量城头,见一名小将十分面生,喝问道:“娃娃,你认得俺老张?” 秦朗咬牙道:“环眼贼,可还记得当年被你无辜杀害的秦宜禄么?我今天要为父报仇!” “秦宜禄?”张飞一怔,旋即大笑道:“便是那个妻房被曹贼霸占,屁都不敢放一个的蚩蚩小人?” “张屠夫,我誓杀汝!”秦朗被张飞当面揭穿短处,气得面色涨红,转身往城下而来,传令道:“开城!” 张飞不慌不忙,策马向后退开数十步,向身后的赵云使了个眼色:“子龙,你懂的!” 只等秦朗出城,便将其生擒活捉,一鼓作气杀进城去,夺了小沛。 秦朗怒冲冲下了城头,披挂上马,守军已将吊桥放下,城门正缓缓打开。 刚准备领兵出城,却见吴质跑到内城头上,惊慌大叫道:“秦将军,关关关……” 秦朗仰头喝道:“某今日为父报仇,谁敢关门,我将他碎尸万段!” 吴质急得只拍城墙:“唉呀,是关云长到了——” “啊?”秦朗大惊,低头看去,此时城门已经大开,只见远处尘土飞扬,大队人马杀到。 漫天的尘埃笼罩天幕,前方一张金边绿色旗号,金丝线绣作庞大的“關”字,在烈日下闪耀金光。 当先一将头戴金甲,身穿鹦鹉战袍,赤面长须,手提青龙刀,在滚滚黄沙衬托之下,愈发显得威猛无匹。 人马还未到近前,便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秦朗吓得双腿一紧,大叫道:“关城门!” 守军也早被后面大军震慑,看到来的是关羽,无不丧胆,七手八脚一拥而上,拉起吊桥,关闭城门。 嘭—— 看着城门轰然关闭,激荡起一片尘土,张飞白等半天,见关羽已到催马赶到,埋怨道:“二哥来得忒快,看给人家孩子吓得!” 关羽眯缝着眼睛,抚须望向城头,不满道:“何人守城,竟不出降?” “老冤家了!”张飞慨然一叹:“守将正是那秦宜禄之子,如今已长大成人,转眼便是十余年呐!” “是她?”关羽丹凤眼猛然张开,旋即又轻轻阖上。 “对,正是那个窝囊废!”张飞还在一旁嘀咕着:“母亲被人霸占,此子竟还为曹贼卖命!要是俺老张,早一头撞死在豆腐上了。” 关羽轻抚长髯,立于马上闭目不语,身后关平领大军摆开阵势,旌旗蔽天,兵甲曜日,还未曾进攻,城上守军便觉喘不过气来。 秦朗再次上了城头,不知累的还是吓的,已是额头见汗,喃喃道:“奶奶的,区区一个小沛,至于如此大动干戈么?” 吴质也吓得面如土色,问道:“秦将军可有对策?” “对策?”秦朗瞪大眼睛,摇头道:“莫说是我,就是吕布来了也顶不住啊!” 正无奈之时,却听城下传来张飞的大笑之声:“哈哈哈,果然老子窝囊儿废物,你还不如秦宜禄。” 秦朗勃然大怒,探出半截身躯,指着张飞大吼道:“张翼德,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张飞连连点头:“俺老张等你来。” 秦朗大声道:“某今日要报杀父之仇,只是你我恩怨,不许其他人插手。” 张飞自然明白秦朗心思,大笑道:“莫说要他人相助,俺老张从不欺孤儿寡母,俺再让你一只手。” 秦朗怒不可遏,再次转身就要下城,吴质赶忙劝阻道:“秦将军,此乃激将法,不可中计。” “士可杀不可辱,我誓报此仇!”秦朗一把推开吴质,大吼道:“今日环眼贼死定了,关云长也拦不住!” 秦朗被张飞几次辱骂,已经气急败坏,吴质阻拦不住,带领一千兵马出城,来与张飞决战。 张飞竟将蛇矛交于身旁的赵云,赤手空拳上阵,右手指着秦朗:“小娃娃,俺若用左手,便算输。” 赵云在后面提醒道:“翼德不可轻敌。” 张飞嘿嘿笑道:“曹贼麾下,能打的早已上场,留在后方的必都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赵云浓眉微蹙,见旁边的关羽丹凤眼已睁开一条缝,遂取弓箭在手,叮嘱道:“小心。” 秦朗见张飞如此轻敌,愈发气冲牛斗,大吼一声舞刀便向张飞斩来,却见张飞动也不动,只是瞪大环眼看着刀刃,仿佛被吓傻了一般。 秦朗心中狂喜,双臂猛然加力,大笑道:“黑子,这次你死……” “嘶——”话音未落,却见张飞抬起右臂,蒲扇大的巴掌伸过来,一把便攥住了刀柄。 秦朗的力量仿佛泥牛入海,消失不见,惊呼声中急忙抽刀,但大刀如生根了一般纹丝不动。 此时他坐骑还在向前狂奔,愣神之下猛拽兵刃,却反将自己拽下马来,噗通一声倒翻在尘埃之中,只剩战马跑了出去。 城上守军无不惊呼出声,从远处看去,秦朗恰似以卵击石,场面滑稽可笑。 未等守军反应过来,后方汉军已经冲上前,将摔得找不着北的秦朗押到后方去了。 张飞倒举大刀,对混乱魏军爆喝道:“燕人张飞在此,降者不杀!” 魏军早被关羽气势压制,又见张飞如此勇猛,毫无斗志,纷纷跪地,吴质在城头一声叹息,带着护卫从北门逃走。 赵云、陈到先领兵进城,关羽抚须打量着狼狈惊慌的秦朗,如待宰的羔羊,半晌才问道:“令堂可好?” 张飞摇头叹道:“二哥,杜氏那老母猪,又为曹贼生了二子一女,不值得你惦记。” 秦朗顿时暴跳如雷,咬牙嘶吼道:“刘关张,人面兽心,我要杀了你!” 关羽闭目一声长叹,摆手道:“放他走吧!” 张飞对关羽的话向来言听计从,毫不犹豫便让人放开秦朗,将其坐骑归还,推出阵外。 秦朗顾不得拍去尘土,上马狼狈而去,大叫道:“环眼贼,你等着,我还会回来报仇的!” 第572章 再拜大将 蒙山之中,孙康听得探马来报,大笑秦朗年幼无知,竟敢与张飞单挑,这不是屎壳郎滚泰山,不自量力吗? 正与众喽啰在山中野炊谈笑,忽然梁甫县令派人急报,奉高被吴军偷袭,城池失守。 孙康再三确认后,顿时人傻了,本在这里开开心心看戏呢,哪曾想到,自己家没了! 忙领兵折返,待赶回奉高时,臧霸早已回城,收了兵器进城会见太史慈,孙康如同梦游一般。 太史慈闻关羽已取小沛,对二人言道:“今夏侯惇独木难支,中原战事将定,二位将军可愿随某出兵,立功报国?” 此时周瑜已趁胜进攻济北,臧霸知道再不出力,大半生征战将化作乌有,抱拳道:“愿听将令!” 众人商议一番,遂留孙康暂代泰山郡守,太史慈与臧霸领兵取鲁国,派人向刘琦禀报军情,希望能参与中原之战。 流星快马飞报时,刘琦已到小沛,众人都说他杀鸡用牛刀,却不明白刘琦只想早定中原,在司马懿发动反击之前杀过黄河,免得中原再遭兵乱。 沛县虽小,但作用却不容忽视,这是中原进入徐州的门户之地,当年刘备、吕布都在这里屯兵,其实就相当于徐州的门铃。 快速占领小沛,徐州百姓自会心里踏实,安心耕种,那些躲在大别山中的流亡之人也会闻风而至,划分土地成家立业。 刘琦闻知臧霸投降,大感欣慰,臧霸手下可不止有原本的泰山贼,为了安定海岱,曹操还拨付两万青州军,这才是曹丕忌惮臧霸的真正原因之一。 泰山的臧霸和豫章的太史慈有些相似,看似与主公是从属关系,实则有一定的主动权,甚至可能听调不听宣。 曹操能弹压臧霸,但曹丕却没有这个实力,就像孙策敢把整个豫章全权托付太史慈,孙权却要暗算他一样。 泰山郡拿下,进入兖州便一马平川,刘琦命关羽攻山阳郡、赵云取任城、张飞取鲁国,与周瑜会师于巨野泽。 这几个地方虽然级别为郡国,但都是封地,地盘不大,实力还不如当年的荆南四郡,派这三人出动,必定手到擒来。 各路人马出动,刘琦则与陈到北上直取曹氏老巢谯郡,谯县本属于沛国,但作为曹氏根基,曹操划周围数县设谯郡,境内其实已成曹家宗族的封地,曹丕称帝后更升级成为陪都之一。 陈到疑惑道:“谯郡乃曹氏根基,何不集合精兵一鼓破之?谯县若得,则魏军必乱矣!” 刘琦却笑道:“若大军骤至,曹氏宗族子弟必会誓死抵抗,吾自有妙计,叫他们不战自乱。” 陈到问道:“难道曹氏内部还有叛徒不成?” 刘琦拍了拍腰中口袋:“莫忘了我手里还有两张地契,曹洪和夏侯楙的地盘,占了谯郡至少三成,只需拿到一成,破之不难矣!” 陈到微微蹙眉,不知道刘琦作何打算,两国交锋,都是生死拼杀,难道曹家人还会看到地契主动让出地盘不成? …… 淮南一战,让夏侯楙深感挫败,万念俱灰,回到谯县,才想起早将地契抵押出去,无处可去,干脆便到祖坟给曹操守孝避嫌。 正思索如何前往河北,到邺城去看看酒楼情况如何,要想翻本,唯有行商,恰好曹丕派人来接他去为曹操守灵,正中下怀,欣然北上。 到曹操墓前上香后,便被请到邯郸魏王宫,曹丕亲自接见,叹道:“父王虽起用姐夫,却未能人尽其才,惜哉!” 夏侯楙莫名所以,嘴上却道:“先王遇害,吾亦有责,虽守灵赎罪,却难偿万一。” “姐夫真仁孝之子也!”曹丕言道:“昔日许昌之时,你我共同治业,支援大军。方今朝堂不稳,人心动荡,能推心置腹、委以重任者,唯姐夫一人而已。” 夏侯楙已然看出来,曹丕让他到河北,是另有要事商议,有些受宠若惊,但如今曹丕继任魏王,早已不是先前那个能勾肩搭背的世子。 两人虽是亲眷,更是君臣,忙躬身施礼道:“吾虽不才,但大王若有差遣,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曹丕大感欣慰,拉着夏侯楙入座,忧心道:“中原大乱,东西告急,孤已自顾不暇矣!欲请姐夫助我一臂之力,再拜大将,讨逆平乱。” “这……”夏侯楙一怔,本以为曹丕要让他重操旧业,去赚那些世家豪族的钱粮补充军资,不想竟还要带兵,顿时为难起来,吃吃道:“吾虽有心,恐辜负大王厚望。” 曹丕言道:“淮南一战,若用姐夫之计,或另有转机!今中原烽火连天,河内西凉军作乱,青州吴军又伺机北进,实乏统兵大将应征四方,还望姐夫以国事为重。” 夏侯楙微微蹙眉,中原有老爹夏侯惇镇守,河内曹休已经出兵支援,只有东面缺少大将,但青州有周瑜在,也不是好惹的对手,试探道:“不知大王有何差遣?” 曹丕冷声道:“据探马来报,周瑜将青州交割陆逊,自领大军攻济南欲吞兖州,足见早与刘琦暗中勾结,实乃首鼠两端小人。姐夫可往平原驻兵,领河北人马取青州,断周郎后路,孤御驾亲征助夏侯都督,擒周郎、灭刘琦,荡平中原。” “陆逊?”夏侯楙闻此消息,顿时来了信心,一拍桌案,沉声道:“昔日淮南水寨时,某险些将此孺子捉拿,青州之事,大王放心交给我吧!” “汝父子真乃大魏擎天柱也!”曹丕大喜,马上派人将文钦传来,设宴为夏侯楙接风。 次日便召集文武,拜夏侯楙为征东将军、青州刺史,文钦为讨逆将军,自南皮、河间调兵两万,往平原攻取青州。 曹丕亲自将夏侯楙送出邯郸,于昔日赵王阅兵台为诸将壮行,拱手道:“此番出征,二位务必齐心协力,一文一武,足安孤心矣!” 三军上路,文钦问道:“大王此次委以大任,肩负东面之镇,将军有多少把握?” 虽说夏侯楙是他推荐的,但真让他独自领兵,文钦却心中打起了鼓。 “陆逊不过白面书生,何足道哉?”夏侯楙微仰着下巴,冷笑道:“斗不过刘琦,我还斗不过陆伯言?” 第573章 司马献策 曹丕送走夏侯楙,才回宫中,度辽将军阎柔上书,幽州连年抽调兵丁,又要守御边疆,已无多余兵马,顿时眉头紧皱。 这阎柔年少时曾被乌丸、鲜卑俘虏,后来为刘虞报仇,击退公孙瓒,官渡之战时归顺朝廷,拜护乌丸校尉,随曹操讨伐乌丸有功。 曹操待其如子,曹丕也视其如亲兄弟,命其坐镇北方,统帅幽州兵马抵御胡人,十年来北方安定,轲比能兴兵报仇未果,全仗此人。 曹丕继任魏王后,升阎柔为度辽将军,命其训练兵马,此次准备从幽州抽调三万兵马备战,没想到竟无兵可调。 正准备请侍中董昭、蒋济商议,忽报司马懿带兵来见,曹丕大感意外,特许其乘轿入宫,到书房相见。 来到门口,曹丕浑身一震,望着房内的人目瞪口呆,竟觉有一股阴森的杀气扑面而来,令人不寒而栗。 只见司马懿面容消瘦,眼圈乌青,眼窝深陷,双目阴鸷,须发竟变作灰白色,若不是两人早已熟悉,根本认不出来。 愣了半晌才轻咳一声,问道:“仲达既抱恙回朝,就该好生休养,待孤前去探望,不必如此劳顿。” 司马懿正望着墙上的一把剑出神,听到声音才转过身来,忙躬身道:“只是一时气急攻心,并无大碍。臣临阵离营,心中惶恐,故来请罪。” “仲达何罪之有?丧亲之痛,孤感同身受!”曹丕示意司马懿入座,咬牙道:“为国家之事,你我皆丧至亲,今同与刘琦为敌,当齐心报此大仇。” 司马懿暗自握拳,却问道:“未知大王如何兴师报仇?” “这……”曹丕一滞,长叹道:“你我昔日同窗求学,亦师亦友,事已至此,孤也不瞒你,眼下之局,近乎山穷水尽矣!” 当年司马懿被曹操强征入朝,辟文学掾,正是教导曹丕等宗族子弟学习,两人交情极深。 便将国事如实告知,先前曹操南征,调走十万兵力,来不及休养生息,整个北方已调不出兵力,而且国内空虚,入不敷出,形势危急。 司马懿默默听着,神色冷漠,言道:“今刘琦尽得江南,又安定关中,半壁江山任其所用,兵精粮足,若只以河北之兵反击复仇,确实难有胜算。” 曹丕忙抱拳道:“未知仲达有何高见?” 曹丕也深知司马懿之能,虽然曹操曾提醒他要防备此人,不可重用,近几年表现更是崭露头角,但到现在这个局面,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司马懿言道:“今国家危亡,欲报大仇,纵尽调河北之兵也不足以成事,需借外力。” 曹丕蹙眉道:“鲜卑与我有仇,南匈奴自内迁后,实力大不如前,安得为助?” 司马懿冷然一笑:“吾有一计,足有三十万兵马可用。” 曹丕大惊,忙道:“仲达请讲。” 司马懿缓缓道:“大王不曾仔细算过,南匈奴五部若集合精兵,足有三万,且胡人骑术精湛,妇孺皆可为战,若许以厚利,足有五万骑兵。” “这倒不难!”曹丕点头道:“其余兵力从何处来?” 司马懿又道:“自梁习到并州,休养生息,已有起色,可征调两万人马,再命张燕集合黑山贼旧部,三万有余,此亦五万兵矣!” 曹丕眼中渐渐有了光芒,追问道:“还有何处兵力可用?” 司马懿又道:“大王先前表公孙康为辽东侯,其早已应命,却因三韩之叛未能出兵,今辽东已平,公孙康正军威大振,何不割让辽西,命其前来支援?其父子向来觊觎幽州,可许诺事成后表其为幽州刺史,公孙康必全力相助,辽东军十万有余。” 曹丕蹙眉道:“并州本就残破,一旦调兵,境内必空,再将幽州割让出去,孤岂非仅有冀州一地?” 司马懿阴恻恻一笑:“大王听吾最后一处兵力,则此患不足为惧:可将幽州亦割让鲜卑,将来令其相互争斗,大王坐收渔翁之利而已。” “原来如此!”曹丕恍然,却又蹙眉道:“然先王屠灭鲜卑,早已结下大仇,轲比能安得肯助?” 司马懿冷笑道:“自古征伐交兵,无不为利也!轲比能自学我中原文明,便胸怀大志,欲图河北久矣,丞相所灭者乃东部鲜卑,反助轲比能一家独大,只需割让幽州,其定会意动。而先前轲比能起兵,也因濡须一战部众伤亡惨重,部落震动,不得已为之,此事皆刘琦所为,请其前来报仇。封其为鲜卑大单于,既可得利,又能收拢部落人心,名利双收,其必欣然而来。” “若各处人马一起出动,何止三十万?”曹丕激动得站起来,忽然又忧心道:“然华夏之地,与胡人向来势不两立,若与鲜卑联手,恐朝堂上下反对,大失人心,恐将来……” “欲成大事者,需冒天下之大不韪也!”司马懿言道:“昔日伍子胥借吴兵伐楚,此安得不为叛国之贼也?天下之事,无不以成败论英雄,此战若能胜,必将名垂竹帛,后世将颂扬大王有容人之量,高瞻远瞩,功德直追三皇五帝矣!” “这这……这可不敢当!”曹丕连连摆手,问道:“此事还需奏报天子,恐那些老顽固极力反对,该如何是好?” 虽说曹丕现在对邺城的朝班已经不屑一顾,但割地拜将,封号还要诏书圣旨,他实在不想和那些老臣斗嘴。 “朝中文武,皆冢中枯骨,安知大王雄略?”司马懿言道:“可奏报此驱虎吞狼之计也:公孙康、轲比能等虎视在侧,若不利用,待河北告急,必会趁机来攻,与其养虎为患,不如喂虎出猎,为我所用。” “此言有理!”曹丕长出一口气,却又叹道:“只是如此一来,胡人入境,恐各州百姓又遭涂炭,如之奈何?” 司马懿言道:“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牧民何尝不是如此?大王父子保护各地之民数十年,安享乐业,也该到他们报恩之时了。” 曹丕也知道此次事关生死,咬牙道:“即日便内迁并州、幽州之民,若有抗命,不能为我所用者,留之无益,便任他自生自灭吧!” 第574章 报仇计划 司马懿淡淡道:“大王此言极是,黔首之民,皆愚昧无知,何辨正邪?待大业功成,再薄赋轻徭,些许恩惠便如甘露,自对大王感恩戴德。” 曹丕深以为然,当年曹操屠徐州,现在徐州百姓还不是一样乖乖听话,破邺城时杀戮数万,如今却以魏郡为根基,只要让生者吃饱穿暖,自然死心塌地,谁会为死者为难自己? 兵力问题似乎有了眉目,却又忧心道:“今国内空虚,钱粮不足,数十万兵马骤然入境,如何支应?” “这有何难?”司马懿言道:“昔日先王兖州鏖战,前有刘备、袁术,又值蝗灾荒年,犹能度困,大王才思睿智不输先王,以今日之局,足以应付。” 曹丕心神领会,点头道:“此事倒也不难,今国中能用兵者屈指可数,孤请御医为仲达诊治,早日康复,也好对敌。” 司马懿双目微眯,缓缓道:“吾病不过一时气血虚弱,无关紧要!今国之所患者,乃西凉马超也,西凉骑善奇袭直进,稍有不慎,朝夕便可至魏郡。当务之急,乃是取回河内,安定河北,固守待援。” 曹丕也明白司马懿这是急于去报仇,问道:“仲达有意往河内助战?” “正是!”司马懿沉声道:“不杀马超,吾心怎甘?此去既为报私仇,亦为国家之事,了结恩怨,收取河内,吾当助大王兴师报仇,成就大业!” 曹丕无奈道:“修武仅有三万兵马,西凉军足有十万,恐无力进兵。” 司马懿言道:“大王既决意割让幽州,可撤回幽州兵马,连同乌桓、鲜卑内附族群,可集合三万援军,吾自有计破马超,以解此患。” “好!”曹丕本来在邯郸六神无主,以为今后只能苟延残喘,与二袁相似,不想经司马懿一番谋划,竟能反败为胜,立刻下定决心,冷笑道:“那就再灭他十万西凉军,孤倒要看看,西凉究竟有多少兵马。” 司马懿抱拳道:“兵法云:上下同欲者胜!今军中将士消极,军卒怠战,又因刘琦号称不杀降俘,瓦解军心,故前军屡败,还需从严治军,方可为战。” 曹丕叹道:“刘琦佯装仁义,厚待俘虏,将士皆无死战之心,如之奈何?” 司马懿言道:“当此之时,唯有杀鸡儆猴!河内之败,皆因徐晃父子用兵不当,徐晃冒进中计,徐盖临阵脱逃,可斩徐盖,以正军法。” “啊这?”曹丕大惊道:“徐晃乃国家重臣,功勋之将,今兵败被擒,孤无力救援,已然心中有愧,安得再斩徐盖?” 司马懿冷笑道:“徐晃被擒,实乃咎由自取,被刘琦所囚,尚未治他战败失地之罪!若斩他人,不足以威慑全军,大王新继位,即斩徐盖,既正军法,又可立威。否则顺降之风渐长,遇汉军不战自败矣!” 曹丕犹豫不决,沉吟片刻问道:“果真要斩?” 司马懿点头道:“治军务必从严,否则令不能行,禁不能止,虽吴起不能定其规,孙武不能善其后也。孙武斩宫嫔而吴国称霸,先王斩王垕以安军心,此皆王霸之道也!大王欲成霸业,自当杀伐果断,不可有妇人之仁。” 曹丕低头思索半晌,终于点头答应,命人取来地图文书,仔细部署计划,当务之急,还是破马超,夺回河内,连接河东,以大河为防线与刘琦交锋。 正商议之时,人报江南名士蒋干求见,有机密要事禀告,曹丕让司马懿暂时回避后院,接待蒋干。 从内黄到邯郸,不过数日路程,蒋干却在渡河之后,因水土不服,在馆陶卧病半月,才匆匆赶到邯郸,迫不及待便将周瑜密信呈上。 曹丕见信勃然大怒,就要传令夏侯惇捉拿臧霸审问,却听屏后传来一声轻咳,命人先将蒋干带下去休息。 请出司马懿问道:“仲达是否另有良策?” 司马懿言道:“此必周瑜离间之计也!” 曹丕沉声道:“臧霸贼心不死,早有不臣之心,孤早有意除之,仲达不知情罢了。” 司马懿却道:“不论臧霸心思若何,此乃周瑜离间之计,大王一旦出兵,是逼臧霸降周瑜,正中其计。” 曹丕将书信递给司马懿:“此书信千真万确,实乃臧霸笔迹,安得有假?” 司马懿却看也不看,抱拳道:“周瑜为人谨慎,又是在军中,必有心腹之人保管,岂能轻易遗失公文?此或与蒋干合谋,或故意为之。且臧霸纵有二心,此人转圜徐州十余年,多从其主,安得不识时务?刘琦就在徐州,不投刘琦,何期待反投周瑜哉?” “险些中了周郎之计!”曹丕猛然醒悟,搓着手急道:“然臧霸守泰山,系中原之重,若真有二心,该如何是好?” 司马懿言道:“臧霸纵横泰山久矣,当此纷乱之际,必定心有不安,万不可惊动于他。可杀蒋干,将其首级、书信送往泰山,以示大王推心置腹,可安其心。” “蒋干老贼,竟敢来欺孤?”曹丕勃然大怒,命人将蒋干斩首,连同书信送往泰山,安抚臧霸。 护卫才出去不久,夏侯惇急报便送至,臧霸投降周瑜,合谋夺取济南,刘琦兵进小沛,兖州东部告急。 曹丕大惊,忙收回成命,侍卫已经提着蒋干人头前来复命,只好命人将其葬于城外,即日赶来邺城面圣。 司马懿回到三弟司马孚府中,后堂已为司马氏族人摆设灵堂,望着摆满一排的灵位,兄弟三人抱头痛哭。 上香之后,司马懿言道:“吾已说动曹丕发兵报仇,先斩徐盖人头祭拜亡灵,三弟明日领了圣旨,便前往塞外,务必说动轲比能出兵。” 司马孚平日为人温和,与世无争,但不幸家族灭亡,对西凉军痛恨不已,咬牙领命。 司马恂恨声道:“若非徐盖见死不救,大哥和贤侄焉能被害?我要亲自将其斩首。” 司马懿言:“四弟随我到军中,先杀徐盖报仇,再经河东前往西凉,吾另有机密事要你去办。” 司马恂疑惑道:“去西凉意欲何为?” 司马懿双目微凛,寒芒闪烁,握拳道:“只杀马超,难解吾心头之恨,我也要叫他家破族亡,血债血偿!” 第575章 公报私仇 曹丕往邺城面圣,还担心此事被群臣反对,路上又与蒋济、吴质商议,二人皆以为司马懿之计可行,要兴魏,先借兵。 蒋济言道:“今刘琦声望日增,朝中之臣无不盼汉室再兴,其不欲大王功成,实盼刘琦进兵也,此等投机趋势之臣,大王何需听他议论?” 吴质也道:“朝中众臣,未与大王齐心也!纵河北兵败,吾等皆可迎刘琦,奉汉帝,美其名曰弃暗投明。唯大王身居高位,必为刘氏惩治,抄家灭族,岂有退身之地?今幸有司马仲达与汉军结仇,甘心为大王谋划,愿早定大计,若有迟疑,悔之无及矣!” “季重所言极是!”曹丕闻言心中一颤,方知他已如临深渊,别无选择,遂下定决心。 入朝奏议,果然群臣一片反对之声,非但老臣杨彪、王朗谏止,连往日心腹陈琳、陈群等人也出列反对,声称此举引狼入室,遗祸万年,竟无一人响应。 曹丕愈发心惊,站在金殿之上怒斥众人,厉喝道:“尔等阻孤出兵,欲迎刘琦乎?吾父子为朝廷出生入死,先王没于王事,此仇安得不报?时事已变,诸公不足与图大事。” 遂禀奏天子,以清河水患,罢杨彪、王朗太尉、司徒之职,拜蒋济为太尉、华歆为司徒、吴质为光禄勋,将奏折放在龙书案上,盖了玉印,发下诏书。 封匈奴单于呼厨泉为五贤王,率匈奴五部支援河内,鲜卑单于轲比能为塞北王,割幽州为鲜卑放牧之地,以易水为界开放互市。 又进爵公孙康为辽侯,掌管辽东、辽西二地,即日进京勤王,并州、幽州百姓即日迁徙至冀州,男子十八岁以上尽皆征兵入伍,发兵十万支援河北。 诏令传下,满朝一片怒骂之声,曹丕根本不做停留,命蒋济、华歆、吴质三人整顿朝堂,即日离了邺城赶回邯郸,遣使往各处求援。 司马孚领了圣旨,回府来见司马懿,却见他早已伪造好许多诏书,仿照玉印盖章,命司马恂小心收好,到西凉之后再用。 临行之际又对司马孚嘱咐道:“三弟此去漠北,见轲比能务必说明,表其为王、割让幽州,实吾兄弟之功也,万不可叫魏王得了人情。” 司马孚不解道:“此举有何深意?” 司马懿言道:“轲比能几次与曹氏父子交往,皆损兵折将,未曾获利,此番虽有割地之利,恐也未必肯全力相助,可诱其趁机图谋大事。贤弟私下再献一计:叫他另遣一军,趁虚攻雁门、掠并州,吾为内应共分河北,助其报仇。轲比能自负有大志雄略,必会举族而来,方可为我所用。” 安排司马孚出走之后,司马懿才来向曹丕辞行,曹丕大感意外:“仲达急于报仇,何以还滞留邯郸?” 司马懿言道:“欲速则不达,吾留邯郸,既为守灵尽孝,亦为安抚兄弟,另外……还有一事需请大王相助。” 曹丕问道:“未知仲达还有何未决之事,尽管说来。” 司马懿沉默片刻,才说道:“纳妾!” “啊?”曹丕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道:“君新丧至亲,本该服丧,今为报大仇而外出,以为不孝,怎能再行享乐之事?” 司马懿神色木然:“吾早已心如死灰,安得有享乐之意?纳妾只为延嗣而已!” 曹丕也知道司马懿已经孑然一身,深表同情,叹道:“仲达勿忧,孤这就赐汝三名侍婢,愿早结珠胎,再续香火。” 司马懿抱拳道:“承蒙大王美意,吾欲纳妾十名,然大仇未报,无暇分心,请大王成全。” “这有何难?”曹丕见司马懿只想报仇,为司马家留后,并无大志,心中暗喜,摆手道:“孤马上便选十名豆蔻美姬,今夜便送到府上。” 曹丕与曹操一样好色,这些年曹操北征,在夏侯楙相助之下,暗中选许多美人入宫,甚至还有南越娇娃,许多尚未来得及享用,正好送给司马懿做人情。 司马懿谢过,领了魏王旨意回府,请医者开了药汤服下,睡卧后堂养精蓄锐,准备大展雄威。 曹丕不顾群臣反对,联合外族兴兵报仇,消息传出,不止朝堂震动,邯郸魏王宫也一片混乱,不少人在府门前跪谏,城内人心动荡。 混乱之中,一名少年趁机溜出城外,跨马向南狂奔而去,餐风露宿赶至河内修武大营。 此时徐盖正在巡逻,见来人吃惊:“贤弟不在邯郸,来此作甚?” 那少年满面灰尘,气喘吁吁,急道:“我正是为兄而来,司马懿恨兄长未能救出他族人,要来杀你,快随我去洛阳避难。” “什么?”徐盖大惊,不敢置信:“某在军中统兵,唯魏王、曹将军之命是从,司马懿岂敢杀我?” 那少年便将司马懿说动曹丕,已经请了王旨,不日便要来河内报仇之事说了一遍,听得徐盖心惊不已,又不肯私自离营,带他去见曹休。 来人正是乐林之子乐綝,今年不过十五岁,与张辽之子张虎、徐盖三人一同长大,习文练武,颇有交情,在王府听闻此事,顾不得家眷私自出宫前来报信。 曹休听罢也震惊莫名,半晌喃喃道:“世子一向英明睿智,怎会做出此等糊涂之事?” 乐綝急道:“非是我等不肯为国效命,实因大王偏听偏信,还望将军施恩,放我二人离去。” “有我在,谁能杀你们?”曹休摆手道:“二位勿忧,某这就上书劝谏,如此下去,岂非自取灭亡?” 乐綝劝道:“司马懿自闻族人被屠,已判若两人,近乎疯狂,不可以常理论之!其携王旨而来,有先斩后奏之权,恐将军阻拦不住。望念在前辈功劳份上,放徐盖走吧!” 曹休大怒:“某为大将,司马仲达安敢抗命?” 徐盖沉吟片刻,言道:“将军若私自放我离去,亦违军法,恐大王震怒,也会伤了将帅和气!末将若就此临阵脱逃,又为他人所笑。不如在下别领一军,至河岸大营巡视,若司马懿执意要公报私仇,便下河而走,也不会叫将军为难。” “谅他司马仲达一儒生,安敢与某相对?”曹休心中不满,但为防万一,还是派徐盖出城巡逻。 第576章 寡恩德薄 三日后司马懿快马赶至修武,刚进城与曹休见礼,便拿出魏王将令,要捉拿徐盖审问。 曹休言道:“徐盖虽兵败而走,但守御有功,又保住许多人马,功过相抵,某已禀报魏王,不必治罪。” 司马懿冷声道:“徐盖父子用兵不当,河内失守,人马折损数万,又使无辜百姓受害,虽万死难辞其罪,安得能赎?” 曹休不满道:“今军中正是用人之际,吾留徐盖尚有大用,还望军师体谅,让他戴罪立功。” 司马懿道:“不杀徐盖不足以正军法,若人人皆避战而走,如何统御三军?将军用兵多年,当知治军从严,军法无情,不可偏袒徇私。” 曹休见司马懿果然不肯退让,大怒道:“军师执意杀人,莫非要公报私仇?” 司马懿捧起魏王诏书,淡淡道:“将军此言差矣,吾奉大王旨意行事,与私情无关!” 曹丕向来性情高傲,又得曹操器重,被称为“千里驹”,作为年轻一代的翘楚,莫说曹彰、曹真等人对他敬畏三分,就是那些老将也时时迁就自己,没想到司马懿却如此固执。 加之先前与乐綝二人对话,顿觉颜面尽失,按剑喝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某今奉命御敌,有调兵用人之权,徐盖可戴罪立功,军师若不服,可再报大王请令。” 司马懿神色不动,放下将令,也从腰中解下佩剑:“此乃魏王佩剑,见者如大王亲至,曹将军听令!” 曹休惊怒不已,指着司马懿喝道:“汝敢对本将发号施令,欲反焉?” 司马懿举着佩剑言道:“方才诏书已经说明,此剑只为执行军法,严明军纪,并无调兵之权,吾奉王命治军,整饬三军,乃为助将军破敌也!” “好好好,还有这招?”曹休气得直咬牙,却又无可奈何,背转身去摆手道:“徐盖现领兵巡视沿河大营,军师自便吧!” 司马懿马上传令两名督军出城,带领五百刀兵往河岸大营去捉拿徐盖,又对曹休抱拳道:“在下奉命行事,还望将军莫怪,今西凉军势大,还需你我齐心协力,方可破敌。” 曹休气得脸色铁青,却不得不强笑道:“军师多虑了,某岂不知先生是为公事?徐盖犯错在先,自当严惩,若能藉此立威,也未尝不可。” “多谢!”司马懿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出府门带上司马恂,直奔南门城楼等待。 不多时督军回城报信,徐盖闻知有人捉拿他,畏罪逃走,驾船进入大河,追之不及。 “混账!”司马恂勃然大怒,厉喝道:“必是尔等故意放人,推下去斩了!” 督军大惊,急忙跪地求饶,司马懿喝退军兵,言道:“此事与尔等无关,徐盖何时出城巡营?” 督军答道:“三日前才去!” 司马恂惊怒不已,咬牙道:“此必是曹……” 司马懿抬手拦住他,将督军喝退,斥责道:“此乃军营,不可妄言!吾今掌管军纪,汝安得发号施令?” “二哥,我……”司马恂涨红脸,就要争辩。 “放心,吾自有对策!”司马懿背转身,看向修武府衙,缓缓道:“汝即刻起程前往西凉,此间事无需掺和。” 司马恂当即带着十名心腹家将出城而去,司马懿目送一行人消失在山麓之后,才回府来见曹休。 曹休嘴角挂着一抹冷笑,背着手问道:“可曾将徐盖正法?” 司马懿神色不动,抱拳道:“徐盖畏罪而逃。” “区区一名小将,不足为虑!”曹休微哼一声,请司马懿入座,问道:“未知大王派军师前来,有何破敌之策?” 司马懿言道:“西凉军势大,此时不可急于求战,需坚壁高垒,训练军卒,待援军到时,可一鼓破之。” 曹休愣了一下,点头道:“军师言之有理,既然大王命你严肃军纪,练兵之事,就多由军师代劳。” 他本以为司马懿这次到前线,必定会不顾一切出兵报仇,甚至像刚才那样拿出魏王佩剑施压,没想到他居然按捺得住,不禁暗自敬服,但又恼恨司马懿刚才不给他面子,干脆让他去练兵。 司马懿却毫无怨言,甚至似乎忘了家族被灭之仇,稍作休息之后,马上便到军营安排训练事宜。 …… 徐盖驾船逃至河南,与乐綝望着滚滚黄河一声叹息,虽说司马懿要公报私仇,但这也是曹丕授意,没想到父子半生浴血厮杀,立下汗马功劳,到头来还不如儒生一句话管用。 乐綝虽未受波及,但也兔死狐悲,心有戚戚,二人赶到洛阳,向城门都尉报上名号,守军惊诧莫名,不敢做主,赶忙报知洛阳令辛毗。 辛毗在府衙接见,确定就是徐盖、乐綝,惊喜不已,忙问道:“二位贤侄主动来投,莫非魏郡又有大变?” 乐綝毕竟还是个热血少年,当下滔滔不绝,便将曹丕勾引外族,引狼入室之事说了一遍,义愤填膺,若是还念着曹氏旧恩,差点就要大骂曹家祖宗十八代了。 “子桓不如曹孟德远矣!”辛毗慨然一叹,叫二人洗漱吃喝休息,请来荀彧商议,这可是劝降徐晃和乐进的大好机会。 荀彧听罢却摇头道:“佐治不必着急,可先叫他父子团聚,共叙天伦之乐。” 辛毗急道:“今操已败亡,曹丕新继位便杀害功臣,又勾连外族,如此寡恩德薄,还不足以让他们幡然悔悟?” 荀彧摇头道:“正所谓请将不如激将!此时若去劝降,其心自认二臣,心存芥蒂!可不必用他,若有问话时,只说吾等大汉臣民,九州共愤,同仇敌忾,正齐心对外,其自会主动请战!” 辛毗还有些不放心:“果然有用?” 荀彧抚须笑道:“张文远出身雁门,自小便受胡人劫掠欺凌,恨之入骨,徐公明不甘朝廷欺压,才举义旗为民请命。此二人皆当世豪杰也,若闻胡人犯境,乡邻又遭涂炭,必感同身受,愤然出战矣!乐文谦虽在中原,却为人骁果壮烈,二将皆出讨贼,其安得甘心枯坐乎?” “明公高见!”辛毗叹服,便派人将徐盖、乐綝送去汉兴坛,其余并不过问。 第577章 家国情怀 曹丕不顾群臣反对,执意邀请胡人助战,消息传开,天下震动,一片唾骂之声,但这并不妨碍魏军调兵遣将,一时间河北风云动荡。 幽州、并州境内更是哀鸿遍野,百姓若不迁徙,就要面临胡人的劫掠屠杀,根本没有选择,携老扶幼往南而行,到处都是流亡之人,贼人也趁势而起,境内大乱。 此时刘琦正在谯郡大搞房地产,利用夏侯楙和曹洪的地契,在境内掀起一场土地转卖风波,现在的谯郡已是战争前线,曹氏宗族无不惊慌,争相低价出手,好早日迁到河北去。 眼看就要将谯郡周围地盘全部买入,河北消息传到,刘琦大惊道:“这曹丕疯了?” 马谡低头数着一摞地契,叹道:“曹丕未疯,疯的是司马懿。” “果然读书人狠起来,才是最可怕的!”刘琦一声叹息,看来司马懿为了报仇,已经不择手段了。 同样是家族灭亡,亲人被害,马超报仇也只是带着本部人马一通冲杀,司马懿却不一样,竟搞出个祸国殃民的计策,波及之大,简直令人发指。 马良言道:“以我之见,司马懿为曹丕献策,恐未必真心为曹魏,实为公报私仇,此人之患,更甚曹贼!” 刘琦站起身来,缓步走到门口,看来现在的司马懿,已经彻底黑化了,曹操做事还有所顾忌,想建功留名,司马懿却不管那么多,一心只想报仇,而且还有曹丕在上面背黑锅,手段必会更为狠辣。 马谡蹙眉道:“司马懿至河内,必为对付马超,此人深谋诡诈,吾忧西凉军长安惨案重演!” 刘琦浑身一震,马上对马良吩咐道:“即刻传令,我等明日前往河内,豫州军事交由关将军都督。” 马良言道:“司马懿诡诈,可差智谋之士前往相助即可!今中原决战在即,主公岂能轻离腹地?” 刘琦言道:“夏侯惇已不足为虑,只需关将军便可对付,更何况还有孔明、周郎策应?马超与司马懿如今已是血仇,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吾若不亲去,恐其他人难以节制,铸成大错。” 马谡点头道:“主公所言极是,马超性暴气躁,必中司马懿之计,张任必定弹压不住,非主公亲往不可!” 遂马上命人调赵云随同北上,豫州军事交给关羽,以庞统为谋,与周瑜攻取兖州,又命诸葛亮留一支人马牵制夏侯惇,主力自黎阳取河内,断司马懿归路,将其彻底消灭。 正准备之时,人报田豫求见,刘琦将其接至书房,问道:“将军可是听说河北之事前来?” “正是!”田豫一脸愤然,抱拳道:“幽州告急,黎民遭殃,若将军信得过在下,请放我归乡,以保境内。” 田豫到军中已有数日,刘琦只与他叙旧,询问当年幽州之事,并未劝他归顺,这种人自有决断,无需多费唇舌。 刘琦叹道:“非是我信不过将军,然曹丕撤去幽州兵马,割让疆土。今胡人铁骑南下,势不可当,一人之力何其渺小?” 田豫咬牙道:“某自幼长于边境,以守土安民为己任,此去但求杀贼尽力而已,其余不问!将军也曾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燕地岂无慷慨之士?” 刘琦见田豫心意已决,只好点头道:“将军此去,千万保重,需知这本是大汉疆土,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多谢将军!”田豫见刘琦对他如此信任,大为感动,跪地道:“某若在幽州有立足之地,必全力护佑百姓,恭候将军前来会师。” 刘琦扶起田豫,郑重道:“守护疆土,同心御外,此天下共识也。终有一日,某必叫海内清平,胡人望风,大汉之名远播海外。” 田豫抱拳道:“若有此一日,豫甘为前驱,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刘琦拍了拍田豫肩膀感慨不已,不仅是为他这份胆气和豪情感动,也是为每有外敌入侵,不但许多人会放下成见同仇敌忾,连原本浑浑噩噩的普通百姓,也会燃起爱国斗志。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从古至今,正是这种传承的家国情怀,让华夏数千年屹立不倒! 谁说汉人没有信仰?敬天法祖,保家卫国就是最高的信仰,只是它已根深蒂固到融入血脉,无需刻意去宣扬而已! 那些焚香烧纸,顶礼膜拜,大张旗鼓的信仰之徒,大多不过是沽名钓誉,别有用心的掩饰,盛世里蛊惑人心,一旦遇到危机,就会分崩离析。 刘琦当日为田豫设宴壮行,约定共讨异族,齐心兴汉,次日送别田豫,刘琦也带领随从赶奔河内。 当日行至陈留休息,馆驿之中,刘琦洗漱完毕,正准备练习华佗新创的五禽戏健身,却见史阿走进来,一脸神秘:“主人,有贵客到来。” “贵客?”刘琦大感疑惑,想了想陈留似乎也没什么名人,问道:“我在陈留并无旧识,何来的贵客?” “这……”史阿干笑一声,躬身道:“主人见过便知!” 刘琦大为好奇,来到东面厢房,进门一看,顿时惊呼道:“孔明先生?” 只见堂中一人羽扇纶巾,道袍鹤氅,正在窗前仰面观天,正是诸葛亮,闻声并未转身,却长叹道:“天道不明,星河紊乱,日月倒悬,苍生涂炭。” 刘琦迈步进门,疑惑道:“军师不在濮阳大营,却以青衣道袍外出,莫非是云游境内,访察民情?” “非也,亮正为主公而来!”诸葛亮缓缓转身,神情淡然,一副飘然出尘之姿,慨然道:“天道大乱,亮如行雾中,不辩方向,特来向主公请教。” “这话从何说起?”刘琦反倒如坠雾中。 诸葛亮却摇头道:“王室崩摧,四海倾覆,奸佞弄权,异族入侵,百姓无主,大道不明,非止亮一人彷徨,天下百姓莫不如此!” 刘琦言道:“中原将定,汉室将兴,不出数年,天道当归正统,何言不明?” 诸葛亮叹道:“昔日英雄并起,各霸一方,四海之士各为其主,皆为图名利而已。唯主公仁义为本,以宗室之重延续汉祚,虽有兴汉之意,却无王霸之志。今位不足称尊号,威不足服众心,已渐失众人之望矣!” 刘琦心头一动,问道:“何解?” 第578章 进位汉王 诸葛亮言道:“曹丕专权,祸国殃民,朝纲废弛,天下惶恐。今主公仁义著于四海,已抚有半壁江山,当进王位,以正朝廷,讨灭国贼。” 刘琦心头一阵狂跳,终于也到我称王称霸的一刻了吗? 此时若有麦,定要高歌一曲: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梦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激动到脸上却变成震惊,忙摆手道:“先生之言差矣。琦虽为汉之宗室,然受皇叔之托,家父遗命,只为兴汉讨逆,勤王救驾,若为此事,岂非与曹贼同类?” 诸葛亮道:“高祖有命:非异姓不得封王。主公乃刘氏宗亲,今已有半壁江山,应天顺人,名正言顺,岂曹贼可比也?” 刘琦再次摇头道:“吾若僭居尊位,恐德不配位,且待中原大定,再商议未迟!” 诸葛亮一声长叹:“昔日主公草堂留书,亮本以为主公已然悟道,故欣然来投,以求证道,未料却不得始终。只好就此告辞,再归隆中,寄情山水了却残生罢了!” 言罢向刘琦深施一礼,摇着羽扇迈步就要出门,大有一去不返的潇洒。 刘琦忙拦在门口,一脸为难:“先生苦心,吾岂不知?然不得天子明诏,自便称王,恐众人议论,有僭越之嫌也!” 诸葛亮站在门口,忽然仰天大笑,朗声道:“主公勿忧,此事非亮一人做主,徐元直何在?” 话音刚落,屏风后便转出一人,正是徐庶,刘琦愕然道:“元直竟未去河东?” “恕吾擅自行事!”徐庶上前施礼道:“曹氏篡逆已久,又独占大将军之位,主公若不为王,位不匹对,号令难行。若只推却,恐众心解矣!” 刘琦指着二人叫苦道:“你二人如此定计,可是害苦了我了!” 徐庶不慌不忙,从屏风后取出一只锦盒,放在书案上打开,笑道:“河东之行暂不可去,吾离了河内,便专为此事奔走,已得众文武之表,请主公过目!” 刘琦走过去一看,里面放着许多密信,最上面的署名赫然就是荀彧,下面依次是关羽、张飞、庞统、周瑜、赵云等亲笔署名,内容不用看,也知道写的什么。 “这这这……”刘琦翻着书信,激动得直跳脚,看起来却是急得顿足:“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虽然他已有些迫不及待,但没想到会是这个局面,徐庶和诸葛亮一起设谋,这谁顶得住啊? 徐庶正色道:“今天下未平,曹丕又割地胡人,引狼入室。汉室无主,主公若还避嫌守义,恐失万人之望。愿主公熟思之。” 刘琦深吸一口气,压制着想笑的冲动,慨然道:“既为延续汉祚,拯救百姓,我只好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诸葛亮、徐庶大喜,一起跪地施礼:“臣参见大王!” “还早还早!”刘琦忙扶起二人,问道:“曹丕称魏王,吾当以何爵位与之相对?” 诸葛亮言道:“今天下已平十之七八,只以封地为尊号,未免狭隘!主公矢志兴汉,延续汉祚,当称汉王,以孚众望。” “孔明之言甚善!”到了此时,刘琦也没必要再推辞下去,当即命人摆宴,与二人痛饮。 说实话自从三顾茅庐,请诸葛出山,刘琦也想跟刘备那样与卧龙形影不离,但奈何形势不由人,自襄阳一别,竟再未谋面,不免唏嘘。 不止诸葛亮,就是与徐庶、庞统他们,也是一别动辄数年,虽有大好江山,却难与这些名士交流,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地盘大了也愁人呐!”刘琦心中感慨连连,这一夜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次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命人去请诸葛亮和徐庶,二人不知何时早已离去,竟未留下任何口信,昨夜会面仿佛一场梦。 等洗漱出门,却见大街上人人避让,看向自己的目光古怪,敬畏中又带着亲切和期待,躲在远处争相观望。 “发生何事?”刘琦有些心虚,昨夜他三人密议,难道这么快就走漏了消息? 史阿惊叹道:“主公有所不知,昨夜陈留上空出现赤龙,照得满城亮如白昼,龙吟如雷鸣,三声霹雳,人畜无不惊倒。今早有仙长赶至,说此处有真龙之气,炎汉必将再得大兴!” “竟有此事?”刘琦微微蹙眉,马上便猜到这肯定是诸葛亮和徐庶的把戏。 不觉人马已到西门,刘琦左右观望,忽然众百姓围着一名老道,左手晃动拂尘,右手提着酒壶,正在街头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听得众人不时齐声欢呼。 刘琦觉得此人有些面熟:“那不是左道长?” 史阿摇头道:“非也,此乃少林高道乌角先生,道行高深,听说已成半仙矣!” 此时那老道正仰头灌酒,只见他面目黢黑,胡须散乱,眇目跛足,却不是左慈,只是身形有些相似。 疑惑之间人马已经出城,众人赶奔洛阳,此时阳光明媚,刘琦的心境也与先前大不相同,乘着曹操的爪黄飞电,感觉整个人沐浴金光,仿佛要随风飘起来一般。 赶至荥阳,只见早有车马仪仗已在等候,五驾马车正是王侯待遇,绛紫色的冕旒金銮,远远望去便觉威风无比。 马到近前,荀彧已同伊籍、辛毗、刘贤、傅巽等大小官员在道旁恭候,个个正冠仪容,大礼参拜。 刘琦忙下了马,上前扶起荀彧,示意众人起身,言道:“方才与孔明等商议,礼仪未成,安得行此大礼?未免操之过急了吧!” 荀彧言道:“人间之礼安得比天道之礼?陈留天降祥瑞,乃天赐良辰,礼仪可从简稍后,吉时却不可错过。将军进爵早礼成矣!” “诸位消息来得倒快!”刘琦摇头失笑,指着车驾问道:“仓促之间,何以车驾准备如此周全?” 伊籍笑道:“主公有所不知,此车驾本为曹丕暗中命人打造,藏于洛阳宫中,不料却是为今日准备,足见天意也!” 荀彧言道:“左道长早已窥破天机,算出祥瑞,往陈留迎接真龙。请吾等在此恭候多时矣!” 难道那个道长真是左慈,怎么变成了那等模样? 刘琦心中疑惑,已在众人簇拥之下,登上王驾,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往洛阳,准备上位。 暂时顾不得许多,马车中看山河叠翠,江山如画,不由感叹:这就是出身的重要性啊! 曹操当初位极人臣,称公都遭反对,自己反倒被大家推着登上王位,全因为一个字:姓刘。 第579章 仇人见面 中原天降祥瑞,刘琦在万民期待中登上人生又一个巅峰时,司马懿却迎来人生又一个至暗时刻。 司马懿自到修武,初因战徐盖与曹休争执,但其余军事政务却从不干涉,曹休怨气渐消。 半月来见司马懿严肃军纪,教演阵法,军容为之一新,将士重燃斗志,不禁心生惭愧。 曹休性情高傲,虽然嘴上不愿承认,却将营中诸事全权委任司马懿,依其计深沟高垒,坚守不出。 马超闻知司马懿到修武,顿时按捺不住,留马岱守温县,与庞德领兵三万,浩浩荡荡杀奔修武来报仇。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就在曹休以为司马懿要出兵时,却见他整日只在营中训练,甚至与诸位将校同食同宿,不回馆驿,对马超的叫骂也充耳不闻。 一连数日,马超在城下骂得十分难听,不仅大骂司马氏,连曹操宗族也一并辱骂,曹休忿怒不已,追到军营就要出战。 司马懿却道:“军卒训练未毕,军阵未成,西凉军骁锐,只可坚守,不可出战。” “马超乃军师仇敌也!”曹休反倒劝起了司马懿:“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灭族乎?马超虽为报长安之仇,却杀无辜族众,何其残忍,军师不愿报仇?” 司马懿面沉似水,长叹道:“血海深仇,吾岂能忘?然用兵之事,关乎国之存亡,将士生死,不可意气用事。” 曹休诧异地看着司马懿,见他无动于衷,也只好暂时忍耐,幽州援军正兼程赶来,合兵一处的胜算更大。 回到府衙,心里再想起曹操曾经的评价,司马懿面对杀亲仇敌竟能如此隐忍,不到十分把握绝不妄动,可见城府之深。 不觉已经入秋,天气愈发燥热,忽一日马超再领兵到城下,竟挑着一颗人头命人放在吊桥头,大骂道:“司马老贼,某誓叫你断子绝孙!见此人头,还不来与我决一雌雄?” 守军用竹篮将人头取回城头,却见是一个婴孩,曹休惊怒不已:“马超此贼,竟连孩童都不放过?” 众人皆不识人头,但猜到必定与司马懿有关,曹休将人头带到军营,司马懿正在点将台上练兵,扭头看过来,顿时双目瞪大,浑身一震。 曹休正待说话,却见司马懿眼角抽搐,牙关紧咬,竟挥动令旗,继续训练,将台上鼓声震天,连他都不敢贸然打断,只好站在一旁观看。 半晌一套阵法操练完毕,才鸣金收兵,司马懿连退数步,扶着旗杆才勉强站稳,曹休忙上前扶住。 还未开口,却听司马懿咬牙颤声道:“请扶我至营房。” 曹休此时才看到司马懿双目赤红,嘴角流出血沫,竟已将牙齿咬出血来,赶忙将其搀扶到房中。 “噗——”才进门,司马懿便喷出一口黑血,浑身气力尽失。 曹休忙将他抱起,放在床上,正要传医者,却被司马懿一把扯住,摇头道:“不可扰乱军心。” 曹休指着桌案上的人头,小心问道:“此何人也?” “昭儿——”司马懿望向人头,一把将被子蒙住头,悲声大哭。 曹休惊得站起身来,愕然望着桌上的人头,没想到这竟是司马懿次子司马昭,见到亲子被杀,为了不违反军纪,竟继续练兵。 看被子里人影剧烈颤抖,发出低沉凄厉的哀嚎,曹休忽然有些心中发毛。 等司马懿止住悲声,曹休才握拳低吼道:“马超如此残暴,岂能任他张狂?某当助军师报此大仇,来日出兵,决一死战!” “不可!”司马懿掀开被子,只哭得眼角渗血,却还是咬牙摇头:“吾奉旨迎敌,不可以私废公,兵马未成,不可轻动。” “仲达!”曹休大怒道:“大丈夫有仇不报,有何颜面立于世上?” 司马懿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吾今心神大乱,不能为将军筹划,还望稍等数日,自有对敌之策。小不忍则乱大谋,请暂坚守为上。” 曹休见此情形,也知道司马懿确实无法领兵,好言安抚一阵,命亲兵将他抬回馆驿,派医者诊治休养。 来到城上,见西凉军已经扬长而去,心知这两家的仇怨,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借司马懿之仇再破西凉军,也未尝不可。 城外马超横枪立马,等了良久,却不见魏军有任何动静,只好再次退兵回营。 张任闻报大惊道:“至亲骨肉被害,司马懿尚且不出,此人如此隐忍,必有狠绝之计,不如暂回射犬,以为万全之计。” 马超怒道:“某与司马氏血海深仇,不死不休,岂能退兵?” 先前张任奉命取修武,被曹休先到一步,只好在射犬屯兵,恰逢徐庶被贬,马超降职,便依徐庶之计养精蓄锐,安定境内。 马超闻司马懿到修武,出兵来报仇,张任劝止不住,只好一同出兵,魏军只是坚守不出。 庞德见司马懿不来交锋,干脆将刚抓到的司马昭一刀砍了,想激司马懿决战,哪想到对方还不出兵,这让张任忧心起来。 庞德抱拳道:“曹丕召诱外族入境,曹休必是固守待援,不可叫他得逞!请将军拨兵两万,发付器械,末将愿为先登,拿下修武!” “曹休用兵有方,部署严密,此时攻城,只会徒损兵力。”张任微微摇头,又埋怨道:“庞将军不该对三岁孩童动刀,此举必惹魏军同仇敌忾,更难进攻矣!” “斩草不除根,必为后患矣!”庞德冷哼道:“张将军必怨我公报私仇,残忍无情。姑且不论长安之事,那寿春两次被淹的无辜百姓,皆手无寸铁之人,其中有多少妇孺孤弱,有谁来为他们讨一声公道?” 张任默然,蹙眉道:“司马懿做事向来狠绝,如今又身负大仇,若如二位将军一般快意恩仇,倒也不足为惧!然此人能如此隐忍,必有深谋。贼如猛虎潜伏,不动则已,动则必杀,某正为二位将军及西凉军担心。” “张将军欺某不会用兵?”马超大为不满,冷笑道:“任他司马狗贼诡计多端,某定要他死无葬身之地,为西凉军报仇,也为朝廷除此大患!” 庞德握紧剑柄,沉声道:“若此贼果真还冲着西凉军来,我杀他个片甲不留!” 第580章 复仇计划 一场秋雨降下,暑气尽消,万物萧条,春去秋来,山河依旧。 修武城东的一间民宅中,司马懿坐在梧桐树下,独守孤坟,须发尽白。 一番变故,让他心境大变,曾经满怀抱负,立志救国的热血少年,此刻心已死,血已冷! 想他也是出身宦门,伏膺儒教,声名显赫,深恶董卓,暗恨曹操,为朝廷衰微抱怀叹息,为百姓遭难奔走疾呼,怎会走上这等绝路? 不禁想起当初装病被侍女撞破,妻子张春华毫不犹豫杀了二人,却还是未能躲过曹操的胁迫,为了族人踏上仕途,未料却也因此害了族人。 寿春一战崭露头角,长安一战只为报国,却未想过会有如此后果…… “汝为操用,不过他盘上一枚棋子而已!” 司马懿忽然想起寿春免职后,赋闲家中,拜访老师胡昭时曾说过,劝他适可而止。 但那时候他年轻气盛,刚尝到带兵的甜头,自觉有运筹帷幄,掌控天下之能,只想实现抱负,并未放在心上。 此时再想起来,忽觉如梦方醒,喃喃道:“吾果真为曹操利用?” 一滴水珠落下,打在额头上,冰凉的触感让他回过神来,秋风乍起,落叶飘零。 司马懿缓缓起身,拍去衣襟上的黄叶,目光变得深沉起来,过往之事不可追,他已别无选择。 秋雨扑面而来,打湿发丝,凄冷萧条,司马懿大步走在空旷的街上,满眼肃杀之气,仿佛那些枯叶因此惊落。 曹休正在府中百无聊赖,望着雾蒙蒙的城楼发呆,忽然门口闪身走进一人,带着一股冷风飘进来,不禁打了个寒噤。 “军师?”曹休愣了一下,扶着桌案缓缓起身,摇头叹道:“昔日伍子胥过昭关,一夜白首,仲达经此大难,竟也如此,古人诚不我欺。” 司马懿并不在意,径直走到案前,抱拳道:“马超每日来搦战,我军坚守不出,必欺我不敢出兵,彼军懈怠,未曾提备。今夜可乘虚劫其寨,必得全胜。” 曹休一怔:“天正降雨,如何出兵?” 司马懿道:“将军亦以为不可出兵,此时发兵,可攻其不备。” “仲达高见!”曹休猛然起身,沉声道:“今马超与军师有仇,刘琦多辱我宗族之人,今夜可杀马超,擒张任,交换人质。” 司马懿微微点头,言道:“将军分兵攻左右营寨,吾自东面烧营,此时营帐潮湿,一旦烧起,必浓烟弥漫,四周擂鼓呐喊,贼必自相生乱,不战而走。另遣一军伏于射犬要道,则张任可擒矣!” “军师放心,某亲自去捉拿张任。”曹休大喜,叫司马懿先去准备,传令众将升帐。 经过这段时间,曹休对司马懿又敬又怜,敬他恪尽职守,怜他丧却骨肉,不需司马懿提出兵之事,他也忍不住要出手相助。 傍晚时分,雨势已停,曹休命大将张普、薛乔引兵在左右大营虚张声势,自与牛金引兵五千,往射犬方向来埋伏。 初秋时节天干物燥,白日只飘了一些细雨,只打湿地皮,并不影响行军,到晚上月明星稀,司马懿带三千兵,准备火具硫磺,准备从东门攻营。 待各路人马出动,三更过后,司马懿领兵出城,命副将往东门而去,自领五百军潜伏在西南门外。 魏军靠近营寨辕门,士兵一起点火,等汉军发现动静时,弓箭手早已准备多时,火矢已从天而降,一齐落入营中。 趁着守军擂鼓示警,人马惊乱之际,魏军举着火把直冲到近前,四处放火,烧毁箭楼、营帐不计其数。 营中张任、马超闻报,立刻领兵抵挡,但营门口大火烧起,那些被雨打湿的柴草冒起青烟,弥漫在东门,被夜风吹动,根本辨不清景物,无法进兵。 马超纵马赶来,捂着口鼻骂道:“此必是司马狗贼,不敢与某厮杀,竟用诡计偷袭。” 张任正要派人救火,忽听南北营外鼓声大作,喊杀声四起,无奈道:“敌军来势汹汹,人马慌乱,不可硬拼。” “不杀司马懿,我誓不罢休!”马超大怒,领五百精兵冲过烟火,来寻司马懿。 此时司马懿早已趁乱潜入营中,正是汉军粮草囤积之处,趁着混乱杀散守军,魏军冲到草料房中,放起火来,这些可都是干草木房,霎时间烈焰腾空。 张任正带人赶来准备运粮,见到火势,便知大势已去,传令鸣金收兵,率败兵王野王撤退。 行至半路,忽然两旁呐喊声起,伏兵杀出,乱箭齐发,射倒汉军无数。 张任手臂中了一箭,大吼道:“结阵!” 前方路口一人拦住去路,横刀沉喝道:“张任,投降不杀!” “哈哈哈,某堂堂汉将,岂降曹贼?”张任临危不惧,挺枪便向曹休杀来。 曹休大怒,催马来斩张任,张任虽然手臂中箭,但实力不俗,与曹休大战十余合不分胜负。 但牛金率领伏兵左右冲杀,近年来交锋,魏军多次吃亏,士气低落,但军卒上下也憋着一口气,又经司马懿训练,无不想报仇雪耻,此时得势,无不奋力向前。 汉军仓促撤退,盔甲兵器不全,面对如狼似虎的魏军,根本抵挡不住,被杀得人仰马翻。 后方张普领兵呐喊追杀而来,跟来的汉军四散奔走,张任渐渐被魏军围困在草滩之上,周围军兵渐少,手臂伤口发作,渐感不支。 曹休见张任枪法已乱,厉喝道:“张任,还不束手就擒?” 他并不想将张任杀死,更没想过让他投降,几次出招都留了力,命士兵只是将其远远包围,张弓搭箭防他逃走。 曹休的想法很简单,只想用人质换回一员大将,不管是曹仁还是夏侯渊,哪怕是曹彰也好,比劝降张任用处更大。 张任虽已处于劣势,但气势丝毫不弱,大笑道:“岂不闻西川但有断头将军,无有降将军?” “牛将军,射他坐骑!”到了此时,曹休也顾不得许多,先抓人要紧。 “放箭!”牛金一声令下,数十支弩箭齐动,纷纷射向张任的战马。 第581章 桀骜不驯 张任坐骑中箭,哀鸣一声挣扎到底,将其掀落马背。 魏军一拥而上,就要将其擒拿,却见张任爆喝一声,竟从泥土中半蹲起身,枪如车轮般横扫,靠近的魏军又被杀死数人。 “不知死活!”曹休大怒,拍马冲上前去:“让开!” “马超来也,谁敢放肆!”就在此时,不远处夜色之中,一骑狂奔而至。 原来马超从东门冒火冲出,冲杀魏军一阵,却寻不着司马懿,见粮草被烧,无奈带着庞德撤退,闻知前方有埋伏,急忙前来相救。 魏军听到叫喊无不大惊,扭头看去,只见马超催马舞枪冲杀,所过之处人马尽倒,没有一合之敌,在他身后,一支西凉骑兵如虎入羊群,横冲直撞。 曹休心头一跳,顾不得来捉张任,对牛金喝道:“杀了他!” 牛金举枪要对张任下手,却被张任一箭射中肩胛,忙跟着曹休退走,魏军早对马超闻风丧胆,哪里还敢恋战,纷纷弃了张任绕路而走。 马超连杀十余人,冲到张任面前,见他满身污泥半跪在地,顾不得追杀魏军,下马将其扶起,赔罪道:“怪我报仇心切,险些害了将军!” 张任叹道:“也是我用兵不慎,被司马懿所乘!” 此时庞德已领兵杀退魏军,三人收拢残兵退到野王,此次出战的都是西凉军主力,折损三千余人,粮草辎重尽失,张任也险些丧命。 马超向张任赔罪,承诺送他一匹大宛马作为补偿,一战遇挫,让马超心生愧疚,不好再提出兵之事,传令营中休整兵马,伺机再报仇。 次日一早,张任还在后衙包扎伤口,忽听得堂上鼓声大作,来不及穿戴,赶忙披衣而出。 只见大堂正中,竟摆着一口漆黑的棺木,庞德与几员西凉将领头戴百孝,齐刷刷跪在堂下。 张任大惊道:“庞将军这是何意?” 庞德抱拳道:“吾等西凉军与司马家血海深仇,如今又被他害死数千人,此仇不得不报,还望将军成全,某愿为先锋,杀破魏营,上报国家,下慰将士,不死不休!” 西凉众将也都纷纷叩首,大声道:“血债血偿!” 张任大怒道:“用兵乃国家大事,岂能如此儿戏?司马懿多谋,万不可鲁莽冲动。” 庞德闻言,叩首高求道:“吾等兵进中原,既然为报国,亦为报仇也!若大仇不报,心中不宁,如何安心报国?张将军亦义气之人,万望成全。” 张任眉头紧皱,于公他不能贸然出兵,于私却也理解西凉军的恨意,双方已经结下血仇,不是简单的几句话就能分清是非。 正吵闹之时,马超也闻讯赶来,见堂中情形,也是大吃一惊,却问道:“棺中装的谁人?” 庞德咬牙道:“此棺木是为我所备,为兄弟们报仇,不死不休。” 马超一怔,旋即怒道:“报仇就报仇,为何用此不祥之物?” 庞德答道:“吾受乡亲托付而来,十余万亡魂尚在长安,如今又折数千人,满营愤怒。若不能为他们报仇,有何颜面统率三军,立于世上?今仇敌就在眼前,某选三千死士,誓杀司马懿,我若不能杀他,必为其所杀,故先备棺,以示死战决心。若事不能济,将军再为我等报仇不迟。” “放屁!”马超勃然大怒,指着庞德大骂道:“汝敢不遵吾命,私自做主报仇,眼里可还有我马超?” 庞德抱拳道:“末将只为兄弟报仇,别无他意。德感将军父子恩遇,虽肝脑涂地,不能补报,安敢有不敬之心?” “一派胡言!”马超忽然拔出宝剑,怒目瞪着众人。 张任大惊,赶紧上前拦住马超:“孟起息怒,庞将军他们报仇心切,并非有意隐瞒将军。” “此乃吾家事,将军不必插手!”马超推着张任坐下,剑指众人大喝道:“马家自起武威,威震西凉,全仗众将士相助,西凉百姓拥戴。今同心起兵报仇,誓灭司马,尔等欲弃我而去乎?” 庞德忙道:“将军误会,某今为先锋,当誓死破敌,杀开血路,若不幸身亡,还要将军好生看养吾儿。司马懿诡诈,还需将军手刃此贼。” 马超举剑大喝一声斩下,将那棺木劈为两半,环顾众人,缓缓道:“要报大仇,某与汝等同去!” 庞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忙言道:“吾等先去报仇,将军随后再来接应未迟。” 马超摇头道:“西凉将士,皆追随吾父子,今功名未成,反被惨死他乡。此事皆因马家而起,报仇之事,吾岂能退居其后?若要死战,我马超理当为先!” 庞德等人大为感动,纷纷趴在地上痛哭不已,西凉军几经磨难,多少次出生入死,携手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虽非骨肉,但情谊却远超至亲。 张任本以为马超这架势是要劝止庞德,哪想到他竟也要去,赶紧劝阻道:“司马懿深谋之人,将军切不可轻敌,铸成大错。” 马超缓缓举起宝剑,剑刃上映出一张坚毅的面容,沉声道:“吾等被曹贼、司马懿算计,早在金城时便死过一次。若非刘将军相救,安得有报仇之日?如今活命,全为报仇雪恨,亦愿为主公扫清障碍,死有何惧?” 张任言道:“用兵大事,需请主公将令,望将军熟虑之!” 马超眸光飘向门外,示意庞德众人起身,向张任抱拳道:“大丈夫有仇不报,何谈纵横天下?我方才已说过,此乃我等家事也,恕马某今日不能从命!” 说罢不顾张任劝阻,带着庞德等人大步出了衙门,到营中只点西凉军出动,同时派人向马岱传信,命其领本部人马到修武会合报仇。 邓贤蹙眉道:“今将军虽为河内都督,但马超自恃血气之勇,又独掌西凉军,几次公然抗命,有损军威,恐于军不利。” “西凉军虽桀骜不驯,却也同仇敌忾,如狼群出行,安得不为中原所惧?” 张任望着地上破成两半的棺木,想起刚才那一幕,心情复杂,马上派人向刘琦报信。 第582章 司马献策 曹休领兵回营,见司马懿正指挥士兵修葺营垒,因为下雨,营寨只烧着东边一片,其余完好无损。 汉军仓促撤退,留下铠甲兵器无数,魏军及时救火,又获得不少粮草辎重,顿时一扫放走张任的遗憾,传令犒赏三军,全军庆功。 司马懿自责道:“可惜未能留住马超,让他救走张任,将军不能赎人。” 曹休叹道:“此非军师之计不妙,而是军中无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呐!” 司马懿言道:“将在谋而不在勇!马超勇而无谋,性急好斗,不足为虑。此番受挫,必会再来决战,吾正欲再用计除之,以雪吾恨!” 曹休忙问道:“计将安出?” 在苦守数月之后,终于迎来一场大胜,虽未能如愿斩杀敌将,但足以鼓舞士气,曹休也对司马懿更为信任。 司马懿答道:“西凉军骁锐,人马极多,未可卒除,需缓缓图之。吾命人修葺营寨,待马超来,先挫其锐气,再破西凉军,斩此匹夫!” 曹休忧心道:“只是军中无将,难与马超匹敌,恐难以久守,如之奈何?” 司马懿冷笑道:“将军勿忧,西凉军虽勇,却皆为骑兵,不善步战,吾已命人在大营周围布下陷坑无数,叫他不敢轻易进攻。幽州援军已到魏郡,不数日便可赶至,那时便是马超死期!” 曹休蹙眉道:“幽州援军不过三五千,也难与西凉军匹敌,军师何以如此断定?” 司马懿双目微凛,缓缓道:“马超卷土重来,意在杀吾,并未在将军身上也!数日后吾当诈败退兵,将军可退至修武坚守,吾却逃往城外。马超必领兵来追杀,却叫援军埋伏于山中,吾将此贼引入绝地,设下十面埋伏,谅他插翅难逃。” “原来如此!”曹休大喜,又道:“不过马超骁勇,西凉骑速度极快,军师亲身诱敌,千万要小心。” 司马懿言道:“吾自有准备,倒是将军守城,也不可大意!只需坚持一日,待吾除掉马超,便领援兵来助战。届时吾率众攻其后,将军自城中杀出接应,彼首尾不敌,一鼓可破也。” 曹休信心大增,大笑道:“只要除掉马超,西凉其余诸将,某视之如犬羊耳!” 正商议布兵之事,忽探马飞报:“马超果然重整兵马前来报仇,以庞德为先锋,军前抬一口棺木,扬言要与司马军师决一死战,已到营外十里处。” 司马懿闻言,脸色一沉,摸着唇边的髭须冷声道:“吾要将马超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安敢妄想用棺木?” 曹休却勃然变色,拍案而起,大怒道:“若马超亲至,口出狂言也就罢了!庞德无名之辈,也敢叫嚣,如此藐视于我,某当先斩此贼,以振军威。” 司马懿劝道:“将军身系河内之重,护卫河北,何必与偏将莽夫一般见识?”曹休怒道:“若不出战,岂不为西凉军笑吾营中无人耶?” 司马懿道:“何不先遣偏将对敌,看此贼实力若何,若不敌时,将军再战未迟。” “此言有理!”曹休刚接任曹仁的车骑将军之职,也自恃身份,遂传令三军结阵迎敌。 不多时西凉军便浩浩荡荡杀到,曹休提刀上马,领众将来迎庞德,司马懿则在营门处守卫,以防万一。 只见庞德身穿鱼鳞甲,手提一把大刀,跨坐白马,青铜头盔上挂着白布,身后五百西凉军,全都去掉盔缨,挂上白布,显然是为死去的将士戴孝。 两阵对圆,几名士兵脸上涂墨,画着日月符文,肩抬一口棺木,晃晃悠悠摆在阵前。 魏军见到如此诡异的一幕,顿时一阵骚动,上阵打仗先备棺材,这也太不吉利了,简直闻所未闻。 庞德指着棺木喝骂道:“司马狗贼,还在畏首畏尾?今日你我有一人,必有一个要躺在棺内。” 曹休见庞德竟然无视他,气往上冲,大骂道:“庞德贼,尔等滥杀无辜,罪有应得,还敢在此叫嚣?” 庞德横刀立马,不见司马懿出阵,斜睥着曹休问道:“汝何人也?” 曹休气得满脸涨红,指着身后旗号喝道:“西凉犬贼目不识丁焉?某乃车骑将军曹休是也!” 庞德叫道:“某此来是为报仇,专取司马懿之首。曹家的帐,今日暂且不算,速叫那缩头乌龟出来受死。” 曹休大怒,回顾众将喝道:“谁与我斩此贼徒?” “末将愿往!”话音刚落,副将张普纵马挺枪,来取庞德。 张普和薛乔是曹休回邺城调兵,才从军中提拔的大将,一场大胜,让二人信心大增,此时正表现之时,自然不甘落后。 庞德打马上前,横刀招架,二人圈马来战,不到五合,便被庞德一刀斩于马下,魏军无不震惊。 曹休双目微眯,重新打量着这个粗壮的大汉,再看庞德时,觉得此人虎背熊腰,气势沉稳,竟有大将之姿。 正惊疑不定,却见庞德横刀大喝道:“还有谁?” 曹休想起先前在司马懿面前说大话,此时他在营中观战,若就此退兵,必为其所笑,遂打马出战。 曹休能被曹操赞为千里驹,自然也有过人之处,与庞德交战二十余合,不分胜负,但自知非此人对手,便虚晃一招退走。 “不交出司马懿,谁也别想走!”庞德不肯罢休,趁势领兵冲杀。 魏军仓皇退入营中,只见营门两侧,忽然乱箭齐发,最前面的十几名骑兵纷纷扑倒在地,只好拨马向一旁让开,绕了一圈回到阵前,营门早已关闭。 庞德在马上看到营门处的司马懿,大喝道:“司马狗贼,我看你能躲到几时!” 司马懿深深看了一眼庞德,并不答话,命士兵小心守营戒备,与曹休先回中军帐中议事。 傍晚时分,马超领大军赶至,二人在营外叫骂一阵,魏军更不敢出战,死守营寨不出。 马超与庞德各领一军,想径直攻入大营,魏军早在营前挖下壕沟,前军陷落,后军被乱箭射退,又折了数百人。 二人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只好退后数里安营扎寨,等马岱援军到来,再商议破敌之计。 第583章 成王败寇 建安二十一年秋八月,荀彧主持在洛阳南宫筑坛,正是当年世祖刘秀驾崩之地,以示顺天应人,继承光武之志。 高坛方圆九里,分布五方,摆设旌旗仪仗,刘琦穿戴新作的金蟒紫袍,十二旒王冠,车服銮仪已基本与天子相等。 倒不是荀彧等人不懂礼仪,暗藏僭越之意,而是曹魏先用此仪仗,汉王的礼制自然不能低于魏王,不然大家的面子往哪放? 按照礼仪,刘琦上书三辞,在众文武再三劝进下,受封汉王之爵,面南而坐,受文武官员拜贺,将洛阳皇宫改汉王宫。 刘琦按照礼仪登坛焚香,祭拜天地受爵,捧过自制玺绶、节钺,立长子刘永为王世子,习萱为王妃,孙尚香、步练师为侧王妃。 封伊籍为太傅,徐庶为尚书令,法正、庞统为侍中,诸葛亮为军师,总理军国重事。 将尚书六曹改吏、户、礼、兵、刑、工六曹,各部任曹掾,由荀彧总摄尚书,主持政务。 六曹治事是光武登基后的设定,有三公曹、吏部曹、民曹、南北两主客曹、二千石曹、中都官曹,刘琦借此机会形成六部雏形,为后期改制做准备。 另选军中武艺出众者,封龙虎大将军,以壮军威: 关羽、张飞、赵云、马超、黄忠为五龙大将; 魏延、太史慈、甘宁、张郃、张任为五虎大将。 周瑜为水师大都督,陆逊为水师军师,周泰为水军大将,甘宁为海军大将,于禁为禁军都督,分管军中兵马征招操练事宜。 其余大小官员,各拟功勋封官进爵,广场之上礼炮齐鸣,万众欢呼,当日在明德宫摆宴庆贺。 汉兴坛上,那一座伫立西北处的高楼上,张辽、徐晃、乐进三人看着这场面神情复杂,从场面和百官神态上看,刘琦的汉王显然比当初曹丕的魏王更得人心。 众文武依次上前向刘琦见礼,人群中又出现两个熟悉的人影:张郃和于禁头戴金盔,身披锁子甲,气度不凡。 张虎在一旁轻叹道:“若三位长辈早回转心意,今日那红毯之上,必也有一席之地。” “自古成王败寇!”乐綝龇着牙花倒吸冷气,他可是亲历过曹丕登基的,那场面简直不堪回首,慨然道:“这才是真正的王者风范呐!” 徐盖眉头紧皱,看向面沉似水的徐晃,闻知曹丕下旨要杀自己,徐晃气得当场便将曹操亲赐的开山斧扔进花池中,也不知他此时作何感想。 虽然刘琦强调一切从简,但封王拜将非同小可,宫内酒宴摆上,文武道贺,望着满堂人才济济,刘琦心中大感欣慰。 在场的除了荀彧、张纮、伊籍、向朗等这些内政人物外,文有诸葛亮、徐庶、法正,武有赵云、张郃、于禁、霍峻等,光这些人就足以争霸一方。 如果再加上汉兴坛关着的那几位,实力已经超过曹魏,更何况主力正在外面打仗? 现在换上阿斗继位,兴汉也能手拿把掐了吧? 正行酒之时,却见诸葛均带着一位老道一瘸一拐走进来,足穿木履,身背酒葫芦,须发灰白,满脸黑灰,正是左慈。 刘琦忙起身迎接,让左慈坐在身侧,且不说陈留祥瑞左慈出了大力,就是这十年来在少室山卖药,可是赚了曹魏宗室不少钱财。 修建洛阳宫,光左慈一人就捐赠五亿之多,本身却所留无多,比起那些世家豪门,要纯粹得多。 见礼之后,左慈献上一只锦盒:“此乃贫道近些年新练仙丹,特赠予大王,愿大王长寿安康,永续汉祚。” 刘琦接过打开,一股蜜花香味扑鼻而来,只见五枚手指大小的药丸,光泽莹润,问道:“不知此丹何名?” “此乃五行丹!”左慈颇为自得,揪着胡须说道:“先前贫道炼制五石散,常因火候不到,总有残渣,后来用加了些硝石,制成雷火,终于练出这五行丹!” “五行丹?”刘琦心头一跳,原来是五石散的进阶版,这玩意儿可和那凤梨酥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动声色放在桌上,不过他更关心他说的雷火,陈留上空的火龙和霹雳,就是左慈的雷火加上诸葛亮的孔明灯合力完成。 谢过左慈问道:“道长先前仙风道骨,飘然出尘,怎得会变成此等模样?” 左慈抚须叹道:“唉,大王有所不知,贫道制雷火,并非一朝一夕,而是不断尝试,加入各种引火之物,又一次不慎失火,丹炉爆炸,险些就驾鹤西去了!” 刘琦一阵激动,忙问道:“道长可还记得那一次用何物引火?” “怎么?”左慈一只眼瞪着刘琦:“大王还想让老道再羽化一次不成?” “不不不,绝无此意,本王只是好奇而已!”刘琦摆摆手,心想很可能是左慈试到了火药配方。 虽然他也知道一硝二硫三木炭是火药配方,但这并不是简单的几样东西掺杂就能完成的,而且这个时代的采矿和冶炼技术都不达标,连军中武器大多都是青铜,更不要说制作火器,加之连年交战,资源匮乏,军费都吃紧,哪有精力物力做这些没把握的尝试? 但左慈无意间做出黑火药,又好像提高了冶炼温度,让刘琦再次动起了心思,中原即将一统,如果能有火器相助,征服异族岂不是秋风扫叶? 诸葛亮在一旁陪着左慈,请教道:“亮曾于武当学习星象,只窥门径,近观天象混乱,星宿移位,未知师叔有何解?” 左慈笑道:“贫道今观天象,紫薇起于牛斗之间,将星隐没天河,兆示汉祚将兴也!曹孟德因炎汉而起势,却亡于水中,足见命格不符,兴汉之人,非汉王莫属。” 众人闻言大笑,都向左慈敬酒,席间鼓乐再起,丝竹钟磬声中,刘琦却在计划成立火器营,哪怕没有火枪大炮,搞几个土炮炸城墙,在这个时代也是颠覆性的。 正欢庆之时,忽然史阿疾步入堂,不顾礼仪穿过舞者,将一封密信送到刘琦手中,众人意识到情况紧急,都不自觉停下来,看向堂上。 刘琦看过书信,递给身旁的法正,法正却微微一笑,抱拳道:“主公今日封王进爵,祭飨天地诸神,不必因些许小事误了良辰吉日。” 刘琦会意,示意史阿退下,举杯环顾左右,大笑道:“今日宴会,不醉不归,接着奏乐,接着舞!” 第584章 驭人之术 次日一早,刘琦便命史阿准备出行,请诸葛亮、徐庶、法正来议事,昨天收到张任书信,连酒都没敢喝太多。 西凉军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而且关乎一员虎将,还是要谨慎对待,书房中仅有四人,就是要给出一个解决之道。 徐庶叹道:“马超自幼才能出众,生性桀骜,虽经磨难,却不足以磨平其性情,此次又意气用事,当真本性难移。” 刘琦笑道:“竟元直指点后,马超已有所收敛。此次冲动,既为司马懿所激,亦为庞德等所逼也!身为三军统帅,若不能与将士同心,身先士卒,如何服众?” 诸葛亮也点头道:“马孟起义气刚烈,此为其长,亦为其短也!羌族呼之‘神威天将军’,足见其威猛,然刚则易折,渭水之败、金城遭难,无不因此而起。此次又遇司马懿,恐为其所算。” 刘琦问道:“我准备连夜渡河北上,助孟起报仇,谁与我同去合适?” 法正淡淡道:“主公曾言:未经打击老天真。此言极是,马超先前所受磨难,不过个人生死而已。此次为西凉之主,统御大军,先前小挫,不以为意,若叫司马懿重创,方知用兵之难,自有转变。” 刘琦蹙眉道:“马超虽被庞德等裹挟,不得不违令出兵,但终归是为破曹灭魏,西凉军并无大过,岂能任其自灭?” 法正抱拳道:“主公宽仁,吾等尽知。善待士卒、招诱降俘、怀柔异族,此皆仁君所为也!然凡此类人,多如虎狼,驯之极难,加之以刀棍,尚需经年累月,稍有不慎便遭反噬,更何况人乎?” 刘琦言道:“马超虽桀骜,但为人忠义,又为汉室功勋之后,父子皆矢志讨贼兴汉,今河北未平,胡人入境,西凉军足为主力,魏军尚不忍杀之,更何况眼睁睁看他跳入火坑?吾以诚待人,料想西凉军也不会负我!” 这倒不是刘琦圣母,而是西凉军确实是一大主力,马超意气用事,那是被庞德几人逼到这个份上,那种情况下,他如果退缩不前,那就不是西凉锦马超了。 法正担心西凉军将来尾大不掉,在刘琦看来完全不成问题,如果是益州的刘备,或许有此顾虑,但现在自己手下人才济济,兵精将勇,西凉军进了中原,能有多大威胁? 保留这股编制打匈奴、鲜卑,开疆扩土不香吗? 诸葛亮在一旁轻摇羽扇,言道:“中原战事未已,亮离营半月有余,虽有黄、魏二位将军暂代,但决战夏侯惇,刻不容缓,不能抽身。元直与马孟起交情深厚,又知无不言,由他随大王前去最好。” 徐庶瞟了一眼司马懿,叹道:“吾与孟起虽为莫逆之交,然劝诫之言早已说尽,过犹不及也!况匈奴起兵,河西大乱,吾正要往河东劝说赵俨等弃暗投明,守土安民,此乃国家之事也,岂能因小失大?” 刘琦失笑道:“如此看来,只有我与孝直北上了。” 法正抱拳道:“臣此番北上,本就是调往河内,在所不辞。” 刘琦传令道:“官渡还需另派一支兵往黎阳进发,截断曹休归路,就由于禁、张郃二将领兵,孔明调度。待我两军分取河内、定中原,会师于魏郡,再与曹丕决战。” 三人各去准备,刘琦到后宫与几位夫人道别,连年征战在外,大家都是聚少离多,小别胜新婚,双方依依不舍,含泪而别。 来到城外长亭,赵云已带兵等候多时,却迟迟不见法正到来,直到中午时分,才见他跨马优哉游哉而至。 史阿急忙迎上去催促道:“出征在即,先生怎能让大王在长亭苦等一个多时辰?” 法正淡淡一笑,远远下了马,不急不慢上前见礼:“臣与几位旧友道别,又祭拜一番孟达,告慰此事,故而来迟,还望大王恕罪。” 毕竟没有明确说明时间,刘琦也不好责备他,起身道:“人既已到齐,马上出发吧,连夜渡河!” “大王且慢!”法正却叫住刘琦,示意左右退出亭外,上前言道:“司马懿明知魏军不敌马超,却设营于修武城外,此必诱敌之计也。今计未发,大王去时,若劝止马超,其必心中不服,反生忤逆。可待其兵发,再渡河救之,恩威并加,如此方为驭下之策也!” 刘琦摆手道:“既知司马懿有诡计,就当早做防备,西凉军骁勇善战,宁可叫他们战死于漠北,也不能被司马奸计所害。” 法正再劝道:“防患于未然,不如救险于危难!似马超此等性高气傲之人,不撞南墙不回头。千句良言不如一次重挫,大王欲收服此人,唯有救其于绝地,望主公熟虑之!” 刘琦这才明白法正故意来迟,竟是在拖延时间,摇头叹道:“孝直之言,吾岂不知?但明知如此而为之,吾心不安。谋定天下,就要以德服人!” “大王真仁义君子也!”法正躬身施礼,不再劝谏,示意史阿他们起程。 刘琦如今虽贵为汉王,但出行却一切从简,尤其带兵打仗,只带关键用具,什么车仗旌旗一律不带,一行人骑马而行,傍晚时分便到了黄河岸边。 早有船队在等候,众人上船过河,刘琦独自在船头,眺望远处夕阳,落日群山,江山无限。 他对法正的话也不是全都充耳不闻,马超在军中并不是个例,江东世家那些部曲,其实比西凉军更危险,只是实力还小,看不出来,从晚年孙权不惜损耗国力也要大开杀戒,就知道小军阀的威胁有多大。 思来想去,刘琦忽然明白他那个时代,军中派政委的重要性。 正准备叫法正来商议此事,忽然船舱内士兵大呼道:“不好了,船底漏水了……” 船身随之便隐隐有些歪斜,船上顿时大乱,士兵们纷纷都往船舱涌去,呼喊补救。 不多时史阿几个箭步奔上船舷,禀告道:“大王,大船不小心触礁,船底破损严重,无法过河,只能返航。” 此时底层船舷上黑压压跪满了水手和士兵,纷纷大哭求饶,刘琦刚进位汉王坐船,就出现这种事故,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法正快步过来求情道:“天灾地祸,非人力所为也,还望大王恕罪,先回港口要紧。” 第585章 为主报恩 水手忙将船只调回,待回港口,大船已经歪斜,天色将黑,再过河更为危险,只好先在营中留宿。 史阿安排刘琦住下,怒冲冲找到都尉,呵斥道:“尔等经常往来运送辎重,既知大王过河,就该选精熟水手,怎会犯此错误?” 那都尉正自心惊,闻言吓得跪地道:“下官确实选的最老练的舵手,这片水域往日也不曾有暗礁……” 史阿正待严查,以防有奸细混入,却见法正进帐,笑道:“诸位不必惊慌,大王并未怪罪。小心检查船只,明日一早渡河便是。” 那几人满头大汗,连忙磕头谢罪,法正将史阿唤出,带着他来到河岸边,涛声如雷,周围听不到他二人声音。 史阿蹙眉道:“这船队往日无事,今日却有意外,恐有人故意为之,以先生之智,为何不严查?” 法正淡笑道:“不必查了,此事乃吾派人暗中所为也!” “啊?”史阿大惊,看着法正一脸疑惑。 法正笑道:“西凉军势大,若不彻底降服马超,迟早必生祸端。吾劝主公暂缓发兵,待中计后再去救援,此雪中送炭也!然主公宽仁,不愿为之,只好用此拙计。” 史阿愕然,看着翻滚的波涛,半晌才问道:“大王已有决策,先生如此违拗,若被他察觉,岂非祸及自身?” 法正慨然道:“圣人云:君君臣臣。君有君道,臣有臣责,今主公大业将成,胸怀天下而又志存八荒,自要恩泽四方,德被海内,此仁主之风也!吾等为臣者,自当为主所不能为、不当为之事,大丈夫得遇明主,君臣相知,武者浴血拼杀,文者殚精竭虑。此所以肝脑涂地者,但求为君分忧,报主之恩而已,何惧一死?” “受教了!”史阿恍然,抱拳道:“先生果然才智绝伦。” 法正叹道:“若非形势紧急,臣岂敢与公斗智,唯愿以诚相待也!此为大汉国事,不得已而为之,还望保密。” 史阿点头,心中暗想,人家文武大臣在国事上为主分忧,自己一名护卫,既不懂带兵,也不会治国,平时应当多为主公在私事上分忧才是。 …… 却说马超围住魏营,等马岱领援军赶至,自提一军攻打西门,命马岱、庞德攻南北二门,只留东门放魏军逃走。 西凉军连攻数日,魏军深沟高垒,弩箭、投石车准备极多,骑兵又不擅冲突,连日攻打无果,人马渐渐力乏。 司马懿坚守不出,仇敌就在眼前,却不能报仇雪恨,马超暴跳如雷,就要全军猛攻,忽然洛阳诏书传至,刘琦进位汉王,封马超为五虎上将。 马岱趁机劝道:“大王起于荆州,救吾等于西凉,尚未建功,却将兄长与关张等功勋并列,足见对兄长器重,此时不宜徒损兵力,留有用之躯以报王恩才是。” 马超接过印绶,激动不已,朗声道:“贤弟此言差矣!大王对我等有救命之恩,尚未还报,如今又得如此恩遇,超虽肝脑涂地,粉身碎骨在所不辞也!某为五虎上将,如今却连杀父之仇都不能报,必为天下人所笑也,何谈报国报恩?” 马岱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兄长三思。” 马超放下印绶,向西跪拜,大声道:“血仇未报,吾心不爽,十万西凉军泉下不得瞑目,安得全心报国?某今日誓灭司马,虽刀山火海,亦绝不退缩,愿父亲及诸位兄弟在天之灵护佑!” “血债血偿,誓灭司马!”庞德等将齐声大吼。 马岱见众人激动,知道劝止不住,只好献策道:“魏营防备森严,久攻不下,可先假意退兵,以示无奈。魏军防备已久,军马疲惫,见我退走,自会懈怠不备,再来劫营,必能成功。” “此计大妙,当助某虎将之名也!”马超大喜,立刻传令依计行事。 傍晚时分,西凉军见久攻不下,无计可施,依次拔营退往射犬,探马传回消息,魏军无不长出一口气,当即便坐在墙角下歇息。 司马懿正在营中写信,闻报脸上不见喜色,双目微凛,马上派人请来曹休议事。 曹休见营外部署得当,赞道:“西凉军善攻,却也不敌军师守御有方,马超虽勇,马蹄如何踏得破这壕沟壁垒?” 司马懿却道:“马超性急暴躁,与吾不死不休,此番违令出战,除非刘琦亲至,绝不会轻易退兵,此番退兵,必定有诈。” 曹休一怔,问道:“莫非是以退为进?” “正是!”司马懿点头道:“马超假意退兵,是教守军放松警惕,吾料其今夜必来劫营。” “此言极是!”曹休也颇知兵法,一点即透,握拳道:“要破西凉军,便在今日。” 司马懿言道:“吾早在营中设下壕沟陷阱无数,必能重挫西凉军。今夜营破时,将军回修武固守,吾诱马超至绝地,里应外合,可灭马超。” 曹休大笑道:“除去西凉军,其余兵马不足为虑,某此番取河内必矣!” 当即传下将令,各营晚饭多拨钱粮吃喝庆功,每名士兵多加一只鸡腿,激励士气,天黑后再叫将校暗中准备。 早有斥候藏在营外草丛中监视动静,将消息报知马超,见魏军果然放松无备,三人大喜,也命士兵饱食备战,只叫辎重后勤兵马打着旗号退回野王。 当夜三更时分西凉军人衔枚、马裹蹄,直到魏军营外,长驱奇袭,对西凉军来说可是轻车熟路,当年在西凉境内,他们多少次驱逐羌胡,就是用的这种战术。 马超亲自靠近敌营查看,见营中防备比之先前几日,果然松懈许多,不但巡逻的火把减少一半之多,守军也靠着栅栏昏昏欲睡。 这一次马超改变战术,命庞德绕道南门攻南门,马岱攻东门截断魏军退路,不让司马懿逃回修武,只留北门,那边空旷,正利于骑兵冲杀。 二人各去准备,马超按兵悄然靠近西门,待见到南门处亮起火光,一声令下,前军五百骑兵直冲魏军辕门处。 震天的鼓声打破夜晚的宁静,马超高举虎头枪大吼道:“杀!纵是刀山火海,也给老子闯过去,后退者杀无赦!” 第586章 血债血偿 西凉军打马奔至营前,前军放箭,后军马上都拖着沙袋,将营外壕沟填满,冲入营中。 大营外四处火起,一片喊杀之声,骑兵前队杀入营寨,正追逃散的魏军,忽然马失前蹄,人马跌倒,滚做一团。 原来那些大营过道上,都挖了陷马坑,只有少数几条通道能够通行,魏军每日行走,熟悉道路,看似慌不择路,实则避开陷坑。 西凉军第一批人马全都陷落,战马挣扎不起,士兵们掉下马背,拿刀枪继续向前冲杀。 马超领军杀入营寨,命人四处放火,前军开路,破开重重障碍,直往中军而来,魏军但有抵抗者,尽被杀散。 魏军营中大乱,西凉军虽然死伤极多,但根本阻拦不住,层层推进,魏军节节败退,半个多时辰后已经包围中军。 曹休正往东门而走,被马岱领兵截住,牛金禀告北门无兵,带着残兵保护司马懿往北而走。 马超在人群中看到旗号,大吼道:“帅旗下是司马懿!” 西凉军闻声全都涌过来,曹休大惊,命人扔掉大旗,纵马奔出北门。 马超的马速度极快,紧随其后,大枪横扫,数名骑兵便惨叫落马,曹休自知不是马超对手,拨马往东而走。 司马懿回头看了一眼追来的马超,继续向北狂奔,魏军两下不能相顾,各自奔逃,只有数百人跟在司马懿身后。 “计成矣!”马超大喜,对马岱喝道:“贤弟去追曹休,某当手刃此贼。” “兄长小心!”马岱大声呼唤,马超已经纵马扬长而去。 正指挥兵马追杀魏军,追赶曹休,庞德也领兵赶至,马岱放心不下,让庞德接应马超,自己领兵来攻修武。 马超引百馀骑,从背后追杀司马懿,看看赶上,忽然魏军留下一百人挡路,乱箭齐发,人马跌倒无数。 马超大怒,举枪上前,杀死十余人,其余魏军也被西凉军杀死,继续向前追赶,又追一程,不觉东方已经大亮。 “司马休走!”马超大叫,将虎头枪收起,拿出弓箭,朝着前方放箭。 箭矢飞出,便有一名魏军应弦而落,马超左右开弓,例无虚发,最后的魏军不断惨叫倒地,惊得伏于马上左右狂奔。 马超将一壶箭用光,又叫亲兵扔过箭袋,继续放箭,司马懿见势不妙,只得提前放出预备的绝招,大喝道:“放烟!” 只见数十名魏军从身后取下一根竹筒,在马背上点燃,留在最后举过头顶摇晃,一股股青烟顺着晨风向后飘来。 前排骑兵正纵马追赶,闻到烟味顿时剧烈咳嗽起来,未过多久便噗通一声栽倒马下,滚倒在草丛中不省人事。 霎时间,前排骑兵如滚葫芦般掉落,满地都是西凉骑兵,后军猝急不防,踩踏过去,死伤无数。 马超惊怒不已,赶忙扯过征袍捂住口鼻,带兵往边上让开烟雾,回头看去,这一下就折损百余人,也不管那些士兵死活,分兵从左右包抄上前。 朝阳升起,两股人马前后追赶,战马狂奔,尘土飞扬,马超一人虽马快,但也不敢匹马逼近魏军,不断催促士兵紧追,这次决不能让司马懿逃走。 只见马超一人纵马在草地之上,指挥西凉军追赶,边放箭边大叫道:“穿蓝袍的是司马懿。” 司马懿虽然预估西凉军悍勇,但没想到他们比想象中还要厉害,这些常年奔走在大漠草原上的骑兵,在这空旷之地如鱼得水,哪里是才训练的新兵能比的。 还未到埋伏之地,西凉军再次追赶到近前,听得马超叫喊,忙脱下征袍,马超箭法极准,也不敢大意。 马超两箭射去,被魏军挡住,又大叫道:“金盔者是司马懿!” 司马懿扭头看去,马超匹马追近,竟已经与魏军齐头并进,正张弓搭箭,忙将头盔取下扔掉。 马超一箭射去,有一名魏军倒地,见司马懿须发尽白,愣了一下,大笑道:“司马老贼,你也尝到了亲人被害的滋味?” 司马懿紧咬牙关,并不答话,催马狂奔,前方山坳便是埋伏之地,先叫他猖狂一阵,稍后便是报仇雪恨之时。 “仓髯老贼就是司马懿,杀!”马超手里的箭用完,扔掉长弓,提枪竟直冲魏军杀来。 “放箭!”司马懿一声断喝,此时发髻也已散开,白发飞扬,如同妖魔一般。 魏军乱箭齐发,马超舞枪挡开,纵马杀入魏军,接连挑翻数人,此时两军混战,弓箭手已无法放箭。 十余人拦住马超厮杀,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已全部倒下,后面西凉军正好赶上,再次向前追杀。 魏军被马超一人杀得胆寒,见背后大军又追来,如畏猛虎,惊得往两旁避开,各自逃命,司马懿身边士兵越来越少。 马超仰天狂笑,此时反倒不紧追他,如猫捉耗子一般,任凭魏军逃散,大笑道:“司马懿,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西凉军已逐渐将队形散开,如扇形包抄上前,这是狩猎的阵势,一边叫喊驱赶,一边聚拢,等其惊慌逃窜,力气耗尽,只能任由宰割。 此时魏军见西凉军并不杀他们,各自散去逃命,只撇下司马懿和随从数人,正如他们追杀的猎物,只是最后的挣扎。 司马懿回头看去,士兵皆已逃散,马超越追越近,顿时大惊,慌不择路纵马钻进山坳之中。 马超紧随其后,厉声大叫道:“司马懿休走!” 西凉军一拥而入,全都冲入山谷之中,在曲折的山路上又追二三里,道路崎岖窄小,马不得过,追兵越近。 司马懿惊得滚鞍下马,差点站立不稳,跌跌撞撞往山林中逃去。 马超纵马追至路口,举枪将后面的随从尽数杀死,也弃马追进山林之中,西凉军纷纷下马来追。 就在此时,忽听半空中有人大叫道:“休伤军师,放箭!” 山坡上乱箭齐发,无数士兵跌倒,马超大惊,忙躲在山崖底下,那些弓箭手却瞄准战马,将坐骑尽数射杀。 前方司马懿钻出密林,在半坡上冷笑道:“马超小儿,汝中吾之计矣!” “退,杀出去!”马超咬牙切齿,山上有伏兵,骑兵不得入,只能无奈后退。 话音刚落,只见山谷口涌出一队伏兵,挡住去路,一将提刀大喝道:“马超,河北鲜于番在此,速来受死!” 第587章 浴血厮杀 马超见坐骑都受伤倒地,举枪上前厉喝道:“挡我者,死!” 这鲜于番正是幽州援军,奉命在这里埋伏,见马超失去战马,以为不堪一击,若能将其斩杀,便可一战成名。 冷笑一声,轮刀纵马直冲过来,马超迈步上前,低头闪过大刀,一枪向对方战马刺去。 鲜于番久在幽州,弓马娴熟,反手一刀砍来,想拨开对方兵器保护坐骑,却觉手臂剧震,大刀竟砍不动对方的枪杆,愣神之间,枪头已戳进马腹。 战马吃痛,扬前蹄跃起,鲜于番此时正全力挥刀,猝急不防,从空中掀下马背,人还未落地,便被马超一枪挑飞,如稻草一般扔向树林中。 伴随着凄厉的惨叫,鲜于番撞在一棵大树上,加之后心中了一枪,震碎内脏吐血而亡。 魏军见马超如此悍勇,无不震惊,顿时齐齐勒马停住,举着刀枪,却无人敢上前。 司马懿站在一块岩石上,大喝道:“魏王有令,杀马超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咚咚咚—— 霎时间山谷中鼓声大作,魏军如潮水般涌来,山上伏兵也开始放箭,西凉军腹背受敌,不断惨叫倒地。 马超咬牙切齿,舞枪大吼一声,竟迎着骑兵冲进乱军之中,他宁可在乱军之中战死,也决不愿再被司马懿所杀。 只见马超一人在骑兵中舞枪厮杀,甚至将马上刀枪夺过,双手各拿一杆枪往前冲杀,人隐没在骑兵之中,反躲过弓箭手的射击。 但这股援军来自幽州,其中还有部分胡人,战力强悍,马超连折断三根枪杆,依然未能冲出突围,在乱军连杀四五十人,终于气力不济,渐渐枪法散乱。 司马懿站在岩石之上,双目如鹰隼般看着乱军中那个白色人影,马超竟以一人之力冲杀千余骑兵,这是何等悍勇? 心中虽敬佩,但对他的恨意更深,此贼不除,后患无穷! 马超奋力又杀十余人,身旁护卫尽数战死,幽州骑兵开始围着他转圈,并不硬拼,趁他不备从背后出招。 此时的马超征袍染血,已经分不出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如同被狼群围困的老虎,虽然威猛,却无处下爪,迟早要被其吞噬。 回头看到站在高处的司马懿,马超懊悔不迭,仰天怒吼道:“天亡我马也——” 正要拔剑自刎,忽然前方魏军一片大乱,人马惨叫,只听一人大叫道:“少将军休慌,庞德来也!” 马超闻言精神一振,爆喝一声高高跃起,将眼前的一名骑兵刺穿,再次奋起余威,枪挑剑砍,连杀数人,与庞德会合。 谷口魏军没想到后方还有援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更挡不住如狼似虎的西凉军,庞德连挑数人,转眼便被杀散。 庞德见马超孤身一人,满脸血污,白袍白甲变作红袍,心惊不已:“少将军没事吧?” “令明来得正好!”马超已杀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咬牙道:“老贼在此设下埋伏。” 庞德扫视四周,沉声道:“伏兵已被杀散,可就势杀上山去,擒拿司马懿。” 司马懿见埋伏被破,果然神情焦急,指着四周大喝道:“放箭,快放箭!” 但西凉军在山谷底下,山坡上弓箭射程不够,只有稀稀拉拉几支箭矢飘下来,毫无威胁。 马超拄着枪转过身,指着高处司马懿大骂道:“司马狗贼,雕虫小技也想害某。吾当活捉,生啖汝肉!” 说罢,命庞德领兵先行,往山上来捉司马懿,从士兵身上取过水囊,猛灌几口,只觉手臂疼痛,也顾不上包扎,命后军牵马跟随。 庞德弃马步行,带着五百精兵在前方开路,借着悬崖和树木掩护,往山坡上冲过来。 虽然没有坐骑战力大打折扣,但这些自小在西凉长大的士兵,翻山越岭也是常有之事,对付养尊处优的司马懿还不是手到擒来? 司马懿见势不妙,转身又往山上跑去,西凉军对这罪魁祸首恨之入骨,一齐呐喊上山,魏兵躲在高处的弓箭手放了一阵乱箭,将箭矢用光,也各自后退。 …… 就在西凉军大破魏军时,刘琦也渡过黄河,来到温县,命人打探前军消息,闻报大吃一惊 立刻对赵云吩咐道:“司马懿用兵老道,岂能如此大败?此必是诱兵之计,孟起危矣,子龙速带轻骑沿途救应!” 赵云领命,只带过河的五百军,马不停蹄循着前军印记前往救援。 法正言道:“河内靠北便是太行,司马懿向北而走,必是见西凉骑兵悍勇,用计诱马超进山,山高林密,马不能行,子龙恐力有不逮。” “山中必有埋伏!”刘琦心中一沉,马上命人向张任报信,调沙摩柯的五溪蛮兵出动。 法正又道:“曹休固守修武,必是等候司马懿消灭马超,再来反攻,里应外合破敌,此时可调野王兵马,一举破城。” 刘琦又命张任领兵来攻修武,留法正参谋军事,记挂着马超安危,欲亲自到前方来查探情形。 法正劝道:“马将军吉人自有天相,大王千金之躯,何须冒险?” 刘琦道:“马家满门忠烈,马腾父子响应吾计,因此长安遇害,马超若再被司马懿所害,吾心何安?” 遂与陈到带兵来追赵云,这些白毦兵都是从丹阳选拔的,也善于山地战,或许比赵云的骑兵更有用。 众人一路向东,只见沿途之上尸横遍地,西凉军和魏军的各有不少,无主的战马在野地里吃草嘶鸣,有些站在主人尸体旁边,徘徊不去。 追至魏军埋伏的山谷旁,已是傍晚时分,赵云领兵在此查探,除了满地尸体和簇拥一团的战马,未找到一个活人。 见刘琦亲自追来,赵云忙上前禀告道:“司马懿必在此设下埋伏,却被西凉军冲破,已追进山中去了。” 刘琦当机立断:“司马懿用计,绝不会如此简单,山中必定还有埋伏,马上进山!” 赵云言道:“天色将晚,似乎有雨,山中危机四伏,大王请在此等候消息,末将与叔至同去即可。” 陈到也抱拳道:“大王可放心先回,吾等必全力营救马将军。” 刘琦抬头看去,不知何时天空中阴云阵阵,将夕阳隐没,山谷中已早早昏暗下来,狂风吹过树梢,山雨欲来。 第588章 火烧马槽湾 “一起进山吧!”刘琦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本王才封的龙将,还未扬名便折了,岂不损我军威?” 陈到忙劝道:“天色将黑,山中地势复杂,若逢大雨,恐有危险,大王还是在此等候为妥。” 赵云和史阿也都极力相劝,就在此时,河内太守缪尚带人赶来,张任得知刘琦亲自来救马超,放心不下,让他派人来做向导。 刘琦问道:“此处进山地势如何?” 缪尚答道:“从此小路上山,翻过山梁便是马槽湾,那里草木极多,易守难攻,曾为黑山贼一处巢穴,马将军若被困在此处,同样也难走出来。” “果然司马懿另有诡计!”刘琦问道:“既有山贼啸聚,必定还有大路可走车马,你可知通道?” 缪尚点头道:“此处向东五里,转进太行道,便可进入马槽湾。” 刘琦当机立断,吩咐道:“子龙,你领骑兵向东顺大道而来,见机行事,我与叔至翻山,务必救出孟起。” 赵云也知形势紧急,不再多言,抱拳领命,缪尚派了两名差役做向导,一行人继续向东而行。 刘琦命缪尚调兵在这里接应,顺便将马匹辎重清理运走,与陈到领兵进山。 山风呼啸,沿途不时能看到西凉军的尸体,有些平缓处死尸堆积,但最多的也不超过十几人,显然司马懿故意在激怒西凉军,将他们引入埋伏之地。 来到山梁顶上,放眼望去,一座横亘的断崖就在眼前,太行山中这种悬崖峭壁数不胜数,有些甚至高达千仞,半山之上还有小路通行,比之蜀道艰险不逊分毫。 马槽湾只是这天堑之中的一小部分,下山路不便埋伏,魏军早已撤退,沿途再未看到尸体,但几十匹战马都留在山顶,崎岖陡峭的山路马匹已经无法通行。 刘琦望着山谷蹙眉道:“果然如孝直所料,司马懿自知西凉军马战强悍,将其战马截下,再派兵伏击,任谁也难以逃脱。” 正短暂休息之时,忽见左下山脚处一股黑烟升腾而起,顺着强劲的山风吹起,很快在山谷中弥漫开来。 陈到正在山崖上查看地形,大声道:“不好,那里烧起大火,必是埋伏之地。” 向导连连点头道:“不错,那里正是马槽湾。” “立刻下山!”刘琦吩咐道:“兵分两路,前队哨探敌军阵型,后队设法袭击伏兵。” 这司马懿果然狠绝,先在山谷口设伏,让马超以为计策被破,一路穷追不舍,又不断杀西凉军将其激怒,一路引到绝地,这还不算,还要用火攻之计。 现在正是秋高气爽,草木枯黄之时,一把火烧过去,西凉军被困在山谷中,就是有战马也难逃脱,更何况徒步追赶? …… 西凉军一路追赶魏军,不时被前方弓箭手放冷箭射倒,庞德肩上也中了一箭,气得暴跳如雷,如同被激怒的野兽,盯着目标不放。 翻过山梁,西凉军下山追至一处山谷,忽然前方魏军失去了踪影,峡谷中风声如怪兽怒吼,满山树木晃动,加之天色昏暗,看不出他们藏在何处。 从昨夜准备袭营一直到现在,西凉军滴水未沾,先前厮杀追敌,还不觉得如何,此时徘徊在山谷中,这口气泄下来,顿觉口干舌燥,腹内饥渴,浑身疲惫。 马超拄着虎头枪也觉有些虚脱,派出少部分人查探四周,其余人就在山谷中的小溪边喝水休息。 这座山谷并不高大险峻,周围都是缓坡,远处悬崖峭壁,高达数百丈,暮色中抬头看去,山崖仿佛要扑面压下来,令人心悸。 刚坐下来喝了两口水,忽然前方林中传来一声惨叫,斥候大声叫喊,林中有埋伏。 庞德从一块石头一跃而起,提刀大喝道:“少将军暂歇,让我去!” 这一路追杀,他们也知道埋伏的魏军都是临时部署,不过数十人,就为了拦截他们追杀。 庞德选三百军提刀上前,刚到坡下,忽然一支魏军伏兵从山坡上杀出,竟有千余人,分左右冲上来。 马超见势不妙,也带兵上前接应,庞德一把刀如怒龙翻滚,左右砍杀,魏军惨叫连连,见马超也过来接应,自知抵挡不住,往坡后逃走。 庞德紧追不舍,刚到半坡上,忽然乱箭齐发,忙舞刀遮挡,不得已退回山脚下,又折损百余人。 马超带兵靠近,咬牙切齿看着那山谷口,大吼道:“司马懿,可敢与我马超决一死战?” “哈哈哈,马超匹夫,吾为智谋之士,岂与你逞匹夫之勇?” 山崖之上,一人仰天大笑,白色长发在风中乱舞,居高临下看着众人,正是司马懿。 马超目眦尽裂,取过弓箭便射,但司马懿所在之处极高,箭矢在狂风中失了准头。 司马懿负手而立,征袍猎猎,沉声道:“尔等西凉匹夫,两国相争,生死有命,竟记恨于吾家人,今日便叫尔等灰飞烟灭,看汝等还能报仇否?” 马超勃然大怒,举枪怒吼道:“杀上去!” 庞德一声怒吼,正要领兵冲锋,忽然闻到一股呛鼻的烟味,回头看去,顿时脸色大变:“将军,不好!” 马超也已察觉异常,众人纷纷转身,只见那山谷下方,忽然烧起熊熊大火,浓烟在强劲的山风中如潮水涌来,更可怕的是,两旁山坡上,那些枯草灌木全部烧着,被劲风吹拂,燃烧的速度堪比战马奔驰。 “哈哈哈,马超小儿,此处名叫马槽湾!”司马懿指着山谷,咬牙道:“吾将你葬身于此,也算得其所哉!” “冲出去!”马超惊怒不已,与庞德并肩往山坡上杀来,留在山谷中只是等死。 此时浓烟已经弥漫满谷,司马懿将令旗挥动,缓缓道:“放火!” 轰—— 一声令下,两旁悬崖之上,伏兵齐出,无数火把柴草丢下来,山谷口也有巨石滚滚而下。 马超奋起余威,大吼一声用虎头枪挑飞几块巨石,周围的士兵都被砸死,另有燃烧着烈焰的木桩滚下,无奈只好退回山谷之中。 前后谷口都被大火烧断,满谷杂草遇火即燃,西凉军前后拥挤,根本无路可逃,山上不断有火箭射下,马槽湾已变作一座火坑。 马超和庞德在士兵簇拥下挤在小河边,浸湿衣物捂住口鼻,暂时躲避浓烟,但四周温度越来越高,令人窒息,再次感受到了绝望。 马超怒吼道:“昔日被困五泉山,还能拼死一战,今日被司马懿所算,竟被烧死!苍天呐,马某不服!” 第589章 绝地求生 庞德此时也无力回天,跪地大哭道:“都怪庞德,执意要报仇,连累少将军,虽万死不足以赎罪也!” 马超也扑通一声跪在小溪中,哭喊道:“父仇未报,血恨未消,马超死不瞑目——” 四周浓烟弥漫,温度越来越高,烤得人脸上发烫,西凉军无不坐地哭喊,这种无力反抗的绝望,比等待死亡还要不甘。 正哭喊之时,忽然晴空一声霹雳,冰凉的雨点打在马超脸上,初时他还以为谁的泪水,待接连几滴在脸上,忽然精神一振,猛地站起来。 浓烟之中,雨点越来越密集,打在脸上,马超确定不是眼泪水滴,不禁张开双臂,惊喜叫喊道:“苍天有眼,我马超有救了!” 西凉军也反应过来,纷纷起身,仰面感受着雨势,无不欢呼,庞德怒吼道:“此必是老将军在天有灵,十万西凉军英魂护佑我等!” 随着一声沉闷的雷声,骤雨倾盆而下,转眼的功夫,满谷火焰便熄灭,连那升腾的黑烟,也在大雨中渐渐消散,露出熏得黢黑的山崖。 马超忙从河边抓起虎头枪,再也顾不上找司马懿报仇,大吼道:“随某来,从下方杀出去。” 西面山谷口被大石木桩封堵,来路上山路陡峭,下了雨无法行走,只有东面有一条大路,不管通过何处,先杀出去再说。 西凉军绝处逢生,无不奋力死战,个个抄起兵刃,跟着马超、庞德向东面,沿着小河冒雨狂奔。 司马懿站在山崖之上,任凭狂风暴雨打湿全身,怒目瞪着天空,眼看精心策划的复仇大计就要破灭,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见西凉军要逃走,快步跑过去,一把夺过士兵手中的鼓槌,奋力擂鼓,对传令兵嘶吼道:“西凉军已是强弩之末,命孙礼截杀马超,不惜一切代价!” 鼓声夹杂着雨声,回荡在山谷中,埋伏在山谷的魏军一起杀出,前军结阵阻拦,后军冲下山坡来追。 埋伏在东面山中的正是幽州援军都尉孙礼,曹操平定幽州后,见孙礼应对有方,征为司空军谋掾,随军出征。 后被任命为河间郡丞,升范阳都尉,刚任涿郡太守未久,曹操便阵亡,曹丕让出幽州,征招兵马南征。 孙礼虽然不忍相亲受难,但幽州割让给鲜卑,百姓迁徙,军兵撤离,只能无奈带着家人南下,领兵到河内助战。 首战便埋伏诛杀马超,孙礼本以为是一场苦战,见司马懿运筹帷幄,将西凉军困在山谷,毫无还手之力,不由信心大增。 见西凉军做困兽之斗,立刻挥兵压上,调度各营兵力上前布成阵势,前军拦截,后军放箭,虽在大雨中有所影响,但西凉军也行动不便,成功将其挡住。 此时刘琦见山谷中冒起浓烟,正带兵从山上快速而下,但山路陡峭,过急反而容易摔伤,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刚到半山腰,忽然空中雷响,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陈到赶紧命士兵寻找山崖躲避,在这陡坡上遇到大雨,那可是九死一生。 还未完全躲到山崖下,倾盆暴雨便降下,陈到忧心道:“天降大雨,恐无法下山了!” 刘琦却满脸带笑,站在山崖口迎着狂风,张开双臂大吼道:“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这场雨虽然阻止了他们救援,但也浇灭了山中之火,只要西凉军不被烧死,就有突围的机会,不然谁来都白搭。 秋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北方常有暴雨不过门之说,转眼间雨停风歇,仿佛只是为了熄灭这场大火。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刘琦长出一口气,叫陈到派人在前方探路,不顾满山泥泞下山。 马槽沟中,马超和庞德两人交替上前,欲凭一人之勇冲破突围,但谷口的魏军组织有序,仿佛无穷无尽,杀散一队,马上就有一队补上来。 若有战马相助,换做任何一人都足以冲突而过,但失去坐骑,两人拼尽全力,也无法冲过数百人的拦截。 不觉大雨已停,但双方在山谷口却厮杀正酣,满谷尸体堆积,血流成河,和泥水混在一处,如同一片血海。 此时后面魏军也围上来,西凉军腹背受敌,死伤无数,人数越来越少,都被围堵在狭窄的谷口。 马超命庞德领一军守住后方,再次奋起余威抬枪冲过去,西凉军个个都变成血人,只是随着马超机械地向前冲杀。 西凉军虽自知必死,无不拼死血战,但一日厮杀,又翻山越岭,加之刚才被烟熏火燎,早已气力不济,只是求生的本能在咬牙死撑。 连马超也渐感力乏,此时只想临死前多杀一人,但想到又被司马懿算计,胸中便愤懑不已,胸膛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随时要爆炸一般。 就在悲愤绝望之际,忽听得魏军背后传来一声大喝:“常山赵子龙来也!” 孙礼正指挥士兵重新结阵,听到叫喊,猛然转身,只见一支骑兵狂奔而至,马蹄翻滚,带起大片的泥水,当先一将白袍在夜风中鼓胀,还有雨水被甩起。 刚才一场暴雨,山路被打湿,马蹄踏在地上没有声音,魏军也在全力拦截马超,直到近前才察觉。 这股骑兵来势极快,听到赵子龙之名,魏军无不向旁边闪避,孙礼也躲在大树背后。 所有人目视骑兵冲过谷口,前方还在厮杀的士兵反应不及,便被赵云横扫倒地,如利刃般冲破魏军包围。 “子龙,子龙——” 马超刚才还以为是错觉,待看到赵云果然出现,激动得举着虎头枪大喊。 赵云来不及答话,纵马让过马超,亮银枪抖动,前方魏军纷纷倒地,根本没有一合之敌。 西凉军狼狈退在一旁,骑兵呼啸入谷,杀得魏军人仰马翻,死者无数,其余人见势不妙,纷纷往来路山坡上连走带爬逃生。 司马懿正在半山之上暗赞孙礼,庆幸此人用兵有方,若不是他在那边领兵,恐怕要被马超逃走。 正思索如何将此人笼络为心腹,忽然一支骑兵杀进来,白袍白甲,所向披靡,仿佛西凉军重生。 司马懿一怔,双拳紧攥,眼角抽搐,仰面迎着雨后的冷风,悲吼道:“悠悠苍天,何薄司马?” 第590章 头狼之责 山谷中西凉军只剩数百人,眼看马超等人就要被杀,不想半路杀出个赵子龙,全盘计划落空。 司马懿气得咬牙切齿,恨天怨地,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超脱困,功亏一篑。 “活捉司马!”就在此时,忽然山崖上四处响起叫喊之声。 司马懿双眸微缩,目光瞬间变得阴鸷起来,立刻传令道:“撤!” 随着一阵清脆的鸣金声响起,山谷和悬崖上埋伏的魏军迅速撤离,司马懿也带着亲兵消失在山林之中。 转眼之间,马槽湾变得冷清下来,赵云立马小溪边,凝目打量周围,以防魏军还有诡计。 满谷尸体堆积,溪水变作黑红色,泥水杂着鲜血,还有满山冲下来的灰烬,宛如人间炼狱。 天色再次昏暗下来,四周只有风声,赵云才折返谷口,只见西凉军全都躺在草坡之上,如同被打捞上岸的鱼儿,偶尔抽搐一下。 马超靠着一块岩石呆坐,虎头枪随意地扔在一旁,愣愣望着悬崖出神,目光空洞,神情萧索。 天色已晚,无法赶路,赵云命人查探周围地形,寻找宿营之地,来到马超面前,却见他竟默然垂泪,不由一怔。 正待安慰,却见马超噗通一声跪在面前:“马超多谢赵将军救命之恩!” “孟起何必如此?”赵云忙上前扶起马超,不顾满身污泥血迹,将他扶着坐在岩石上,慨然道:“将军为报仇,被司马懿算计,此人之常情也!若非大王及时救援,恐要遗憾终身矣!” 马超抹干眼泪,忙问道:“大王如何知道我被困此处?” 赵云便将刘琦渡河后闻知消息,顾不得休息立刻调兵遣将,亲自前来救援之事告知一遍。 马超听罢愈发羞愧:“马超何德何能,竟受大王两次救命之恩。” 赵云也敬重马超忠勇,拍拍他的肩膀,缓缓道:“某来时,大王曾交代:不抛弃,不放弃!” “不抛弃,不放弃……”马超浑身一震,喃喃念着陷入沉思之中。 不多时士兵来报,前方山崖下发现魏军营地,留下不少粮食辎重,正好可以屯兵。 赵云传令将战马让给已经近乎瘫痪的西凉军,扶着他们上马,将其送回营地,埋锅造饭休息。 此时山上叫喊声越来越近,探路的士兵先下了山,沙摩柯所部先到,白毦兵也随后下山,都来谷口会合。 马超执意不肯走,在谷口静静等着刘琦,火光之下,见一人满身污泥,衣甲被树枝刮破,形同乞丐,却满脸带笑大步而来。 马超鼻头发酸,冲上前去,不顾泥泞噗通一声便跪在地上,头埋在泥浆之中,抽噎不止。 “将军请起!”刘琦拉扯着壮硕的身躯,将马超拉起,忽然给了他一个熊抱,低声安慰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马超浑身一僵,愈发感动,又被触动伤心之事,竟也猛地抱紧刘琦嚎啕大哭起来,声如猿啼,在山谷中回荡不绝。 刘琦像被钢筋箍起来一般,两膀生疼,竟有些喘不过气来,奋力挣扎无果,只好咬牙承受,忽然有些理解那些被强迫的女人心情。 马超哭了一阵,情绪得到发泄,终于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失态,赶忙后退数步,再次跪地拜谢。 刘琦扶起他,与众人先回到营中,探视西凉军,两万多人几乎全军覆没,活着的也满身带伤,有些可能从此无法打仗了。 营地旁还有一处水潭,士兵正在做饭,众人干脆到潭中洗澡,大家坦诚相见,关系又觉亲近许多。 刘琦言道:“此番多亏天降大雨,否则就算我等赶到,也无能为力。” 马超想起刚才的大火,也是阵阵后怕,惭愧道:“超自起西凉,从小受人恭维,又因武勇桀骜逞能,自以为天下无敌。金城一战,尚不悔悟,此次被司马懿算计,方知用兵在谋,而非匹夫之勇也!” 刘琦微微点头,言道:“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孟起能有如此感悟,将来必能再建功业,名垂竹帛。” 正闲聊之时,忽闻山林间传来阵阵狼嚎,不觉已是中秋时节,皓月当空,山风习习,白日的杀戮丝毫不影响这天地间的清风明月。 马超抹了一把脸,仰头看着明月当空,仿佛又回到躺在祁山草丛中狩猎的日子,缓缓道:“吾从小练武,常出狩猎,曾多次与狼群对峙,最喜狼性坚韧团结,训练兵卒也以狼为本,自以为西凉军可纵横天下,奈何却还是败于儒生之手,可知谋胜武远矣!” 刘琦却道:“将军以狼性训练兵卒,此举甚善,将士如狼,方可所向披靡。然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故有此败。” 马超忙问道:“请大王指教。” 刘琦言道:“狼为群兽,同进同退,坚韧不拔,此言不假!孟起却只见群狼出动,不死不休,未见头狼坚韧,百折不挠也!狼性固坚韧狠辣,却也十分诡诈,极善隐忍,不到完全把握,绝不出击,一旦遇挫,便逃之夭夭,舔舐伤口再来复仇。识时务知进退,存实力能自保,如此方为头狼之责也!” “头狼,头狼……”马超若有所悟,陷入沉思之中。 想起他几次与狼群对峙,狼群一旦被杀死几只,便会被头狼召唤,逃入山林之中,伺机再来报仇,而非一次以死相拼。 泡在清凉的池水中,马超忽觉心灵明澈,如获新生,慨然道:“吾为报仇,逞一时之怒,又连累数万人马,此马超之过也!今后愿以国事为重,待大汉再兴,何愁司马不除,大仇不报?” 刘琦见马超终于有所感悟,大感欣慰,笑道:“今后何不将西凉军改为贪狼军?汝为头狼,时刻谨记头狼之责,知凶险,知进退,必为一代名将,不输令祖伏波将军。” “贪狼军?”马超略作沉吟,抱拳道:“多谢大王赐名,臣当铭记此教训,并传之于后辈,永世不忘。” “孟起放心,终有一日,吾必叫你手刃仇敌!”这一声“臣”叫得刘琦浑身舒爽,差点在水潭中打个激灵。 彻底收服一员猛将,又让马超有所悔悟改变,总算不枉顶风冒雨,跋山涉水之苦。 第591章 军制改革 等晚饭做好,西凉军草草吃喝完毕,躲在山脚下倒地便睡,陈到分兵巡逻,其他士兵也在营中休息。 由于营帐有限,大家不得不几个人挤一座帐篷,刘琦与众人同甘共苦,叫着马超抵足而眠。 翌日一早收兵回营,张任、马岱已攻破修武,原来曹休探知汉军分批向东求援,司马懿迟迟不来,便知计策失败,连夜弃城而走。 众文武迎接刘琦进城,重新见礼,传令全军庆功,马超因部众损失惨重,无心饮宴,带着西凉众将到营中叙话,反省自评。 此一战马超本部精锐,庞德所部全军覆没,只有马岱麾下三万西凉军,再不收敛重新调整,未等功成,都要埋骨他乡了。 次日一早,刘琦正与法正、李严商议西进之事,马超带着马岱求见,请进府衙相见。 刘琦言道:“各营兵马正在休整,孟起有伤在身,就该好好将养才是。” 马超抱拳道:“臣此来正为练兵之事,虽然此战失利,本羞于启齿,但为贪狼军之荣耀,不得不厚颜前来。” 刘琦笑道:“既然为军事,便是为国事,有话但讲无妨。” 马超叹道:“历经数战,马超深知将卒虽勇,无谋却难获胜!原本军中有元直参谋,足以建功,但先生大才,当为国用,若只在西凉军,未免大材小用,末将欲求一人为贪狼军参军,助我一臂之力。” 刘琦欣慰点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孟起有此认知,无心甚慰,马岱将军为人沉稳,统兵有方,可为参军矣!” 马岱忙抱拳道:“末将不过一武夫而已,焉能当此大任?此次中司马懿之计,足见吾等见识短浅,还需用深知兵法,精通韬略之人方可。” 刘琦看了一眼法阵,见他微微颔首,来时大家还在商议军制改革,独立统兵的大将设立参军都尉。 这与目前军中的参军不同,拥有一定的兵权和决策权,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有了分歧,以参军都尉的决策为主,与后世的政委有些类似,也能规避部分古代军阀势力过大,尾大不掉的隐患。 现在马超主动提出要人,这可是个极好的契机,以贪狼军为先,逐步在全军推广,至少万人以上的大将,都要配置参谋,以目前的人才储备,应该足够了。 马超见刘琦沉吟不语,以为他在犹豫,忙起身抱拳道:“末将不敢奢望卧龙、凤雏相助,只需目下军中一人,郭淮郭伯济为参军足矣!” “哦?”刘琦诧异地看了一眼马超,心想这小子还挺有眼光,故意笑问道:“郭伯济人微言轻,又从军未久,将军能听他参谋军事?” 马超郑重点头道:“郭伯济年轻有为,文武双全,又得元直指点,颇知韬略,末将信得过他。” 马岱也起身抱拳道:“西凉军往日多桀骜乱纪者,今更名贪狼军,自当洗心革面,急需外人训练,重申法令、严肃军纪。郭淮练兵有方,定能助我等一臂之力,吾等定会言听计从,将帅和睦,齐心为汉室建功,还望大王恩准。” 刘琦想不到马超二人还要整顿西凉军,大笑道:“好,二位将军既然有此决心,孤即擢郭淮为贪狼军参军都尉,整肃人马,建功扬威。” 二人大喜,忙谢过刘琦,也顾不得先传将令便匆匆而去,往军营来找郭淮,这段时间张任一直与郭淮练兵,担心被他挖走了。 正排兵布阵准备趁胜进击,一举拿下河内,直逼魏郡,忽然探马来报,曹丕自并州各地调集五万人马,往上党集合,又遣黑山中郎将张燕领兵十万支援河内,于牧野一带扎营设防。 法正言道:“大军已至,可不必急于交锋,曹丕此番勾结外族,不久大失人心,境内必乱,彼时孔明必已平定中原,南北呼应,东西并进,又有民心所向,河北可一战而定!” 刘琦摇头叹道:“曹丕这是抱薪救火,自掘坟墓,比之曹孟德远矣!” 李严又道:“曹丕调并州兵马集合上党,西可支援河东,南下可袭击河内,不可不防。” 刘琦冷笑道:“太行陉易守难攻,我虽进不了并州,并州兵马也休想踏入河内,可调霍峻守陉城。李将军于野王支援,河东未归顺,也要防两面夹击,以保河内无虞。” 太行八陉,自古就是出入太行山的要道,太行陉正从上党直通野王,有霍峻守住谷口,任他来多少兵马,也是白搭。 李严领命,先带兵回野王驻守,向陉城增兵,多派斥候于太行、王屋一带打探消息。 李严走后,法正蹙眉道:“曹丕调并州兵南下,吾忧并州恐怕也有兵祸。” 刘琦言道:“并州有雁门关天险,胡人难以攻破,轲比能若果真被曹丕说动,自会全军进入幽州,怎会反戈一击?更何况鲜卑军早已元气大伤,也无力分兵攻城掠地。” “但愿如此吧!”法正一声轻叹,反正并州之事刘琦也鞭长莫及,便不再详谈。 刘琦此时更关心的是河东局势,河东太守赵俨能否回心转意,归顺汉廷,将决定汾河两岸百姓的生死存亡。 匈奴自分裂成南北二部,北匈奴一直向西游牧,南匈奴则依附东汉称臣,安置在河套地区,建庭五原塞,后迁庭于美稷,置使匈奴中郎将率兵监管。 东汉年间,南匈奴多次反叛侵边,甚至于夫罗领兵劫掠到中原腹地陈留一带,蔡邕之女蔡文姬便是在此时被带去匈奴,留下了著名的《胡笳十八拍》。 后来于夫罗归附曹操,将南匈奴分为五部,安置在西河郡内,每部择立贤王,另选汉人为司马对其进行监督。 此时的西河郡,已基本被南匈奴占领,一旦五部匈奴响应曹丕,大举入侵,河东再支援钱粮,司隶境内威胁极大。 这也是徐庶要亲自去河东的原因,若能劝降赵俨,便可以汾水为界,挡住匈奴南下的脚步,防止中原又遭屠戮。 虽然都是战争,但中原诸侯争霸,大多都想占领地盘以为根基,安抚百姓治理境内,胡人一旦入境,便是烧杀抢掠,肆意破坏,将百姓视若牛羊,性质完全不同。 第592章 年轻翘楚 河内对战之时,诸葛亮也与张郃等来到兖州,调兵三万准备渡河攻黎阳。 人马尚未备齐,魏军援军已到,曹丕派满宠守黎阳,驻军三万,沿河拒守,防备森严。 于禁言道:“满伯宁沉稳老练,有他守城,恐难急攻,不如另选他处渡河。” 诸葛亮却道:“黎阳增兵,吾料荡阴援军也防备河内兵马,若无大王策应,纵能攻下北岸,也难以驻足。诸位将军且在此练兵造船,待吾取兖州,水陆并进,诸位可为先登。” 众将领命,诸葛亮命于禁统管三军,操练人马,随法正一同北上的贺齐、留赞造船训练水军,自回陈留主持中原战事。 诸葛亮前往洛阳时,命黄忠守濮阳,魏延守陈留,牵制夏侯惇救援各处,以抢粮为由,虚虚实实,叫魏军不敢轻举妄动,待东部诸郡平定,便与周瑜、关羽三面夹攻,最后剿平济阴郡。 两军相持两月有余,自收粮食至深秋,只是小股部队纠缠,以抢粮为主,并未大举用兵。 汉军收割的粮食虽然几次被抢,但依然从容出兵,魏军虽小有收获,却不过杯水车薪,一旦有伤亡,便得不偿失,加之豫州逐步沦陷,军心浮动。 曹真在定陶每日忧心忡忡,关羽自颍川一路东进,杀到徐州,又北上取小沛,进逼谯郡,在豫州如在自家后院,横行无阻。 如今豫州仅剩梁国、谯郡二地,地盘窄小,兵微将寡,哪里挡得住来势汹汹的汉军? 这一日忽然家将曹宝狼狈而来,禀报谯郡一夜间被汉军占领,城中兵马防备不及,被吕范、文聘兵不血刃拿下。 曹真惊怒不已,喝问道:“谯郡尚有三万精兵,宗族子弟数百,怎能毫无防备?” 曹宝欲哭无泪,无奈道:“将军有所不知,那些宗族子弟,先前将田产争相低价出手,谁知暗中却是汉军收走,敌军扮做农夫家丁进驻庄园,里应外合取城,根本防备不及呀!” “废物,一群败家子!”曹真勃然大怒,一脚踢翻案几。 想曹操一世英雄,创下偌大基业,结果却被这些宗族子弟败了个精光。 正恼怒之时,夏侯霸回城,大笑道:“子丹,此次大获全胜,抢了三车……” 见满堂狼藉,忙问道:“发生何事?” 曹正一声苦叹,将谯郡之事告知,本以为谯郡兵精粮足,定能死守数月,再有梁国为据点,可坚持到河北援军赶至。 哪想到最容易攻破的反倒是曹家根基,谯郡守军甚至毫无反抗,都被宗族子弟给坑了。 夏侯霸大吃一惊,忙道:“若关羽、黄盖兵到境内,我等三面受敌,这该如何应对?” “小打小闹不过是隔靴搔痒而已!”曹真一阵咬牙,沉声道:“如今诸葛亮不在军中,魏延勇而无谋,若趁机将其杀退,夺回兖州,方有转圜余地。” “将军所言极是,我们早该出兵了!”夏侯霸几次请求出兵,但曹真忌惮诸葛亮,担心中计,一直不敢妄动。 曹真沉默半晌,缓缓道:“吾与魏延相持许久,一直未曾交兵,其必以为我等志在劫粮,不敢进兵,此时若去劫营,必能成功。” “子丹高见!”夏侯霸大喜,握紧笑道:“中原各地沦陷,将士屡战屡败,人都笑我魏国无人,吾等宗室子弟更要身先士卒,以为表率!” 曹真也一直想扬眉吐气,但奈何才带兵便遇到诸葛亮这样的对手,处处被算计,失了濮阳,正要一雪前耻,马上传令升帐。 派人请来曹泰、王凌商议,王凌赞道:“汉军各路军告捷,必生骄心,此去必能成功。” 曹泰也极力赞成,老父亲曹仁被关押在建业,他和夏侯霸可是同病相怜,都急于抓住敌方大将交换人质,无时无刻不想出兵寻找机会。 几人计议一番,年轻人血气方刚,说干就干,当即决定今夜便去劫营,先败汉军一阵,鼓舞士气再说。 当夜三更时分,皓月当空,魏军饱食出营,沿济水往汉军大营而来,汹涌的波涛声掩盖行踪,正利于偷袭。 夏侯霸一马当先,悄然靠近汉军大营,看到营门处果然防备松懈,将手一招,一百精兵潜行向前,挥刀杀死守军,挑开鹿角,打开辕门。 “杀!”夏侯霸大喜,纵马领兵冲杀而进。 营门处的惨叫虽然惊动守军,但不等里面巡逻士兵来查问,魏军已经杀进营门,骑兵狂奔而至,如狂风骤雨,势不可当。 “敌袭——啊——” 凄厉的惨叫和呼喊声响起,守军才有所警觉,后营中鼓声大作,火把亮起。 咚咚咚—— 鼓声一响,满营混乱,汉军慌乱结阵抵挡,曹泰、王凌此刻也领兵从另外两门杀进,趁着夜风放火,转眼火光冲天,照亮整座大营。 杀到中军,挑开营帐,见一员将领正在慌乱披甲,纵马上前一枪将其刺死。 “何人大胆,敢闯某营!” 夏侯霸正冲杀之中,忽然一将纵马而出,赤面虬髯,手提大刀拦住去路,正是魏延。 “哈哈哈,魏延,夏侯霸特来擒你!” 夏侯霸大笑,挺枪直刺过去,魏延勃然大怒,舞刀来战,二人交手十余合不分胜负。 此时满营烧起大火,到处都是喊杀之声,人影幢幢,汉军乱走,魏延怒不可遏,乱军中却无法调兵,只好逼退夏侯霸退走。 “红脸贼,哪里走!”夏侯霸紧追不舍,要捉拿魏延换人。 刚追出西门,见远处无数火把如龙,正快速往这里逼近,知道其余两营援军来救,只好勒马停住。 “放火,撤!” 夏侯霸没有丝毫犹豫,与曹泰、王凌会合,将魏延大营全部烧着,带领人马呼啸而去。 下游河岸边,曹真领兵接应,见岸边火势冲天,大喜道:“吾计成矣!” “可惜被魏延逃脱。”夏侯霸回头看着赤红的天空,脸上并无喜色,反倒眉头紧皱。 魏延被封五虎将,果然武艺不凡,只此一人他便无法对付,汉军中还有其他龙虎大将,形势不妙啊! 曹泰握拳解恨道:“无论如何,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先杀他锐气,魏延被袭,必来雪耻,某自有计策擒他!”曹真却信心大增,传令回营备战。 第593章 骄兵必败 朝阳升起,汉军营寨化作灰烬,将士们狼狈聚集在济水岸边,望着滚滚黑烟发愣。 “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魏延紧握刀柄,咬牙道:“是某大意了。” 前来求援的寇封怒道:“曹真小儿竟敢出动出击,若不还以颜色,必笑我军中无人,让末将前去叫阵!” 公孙王抱拳道:“魏将军,让我带我的铁骑前去,踏破魏军的老巢。” 公孙王自降后,诸葛亮选鲜卑军组建一支骑兵,配备马鞍等装备,战力大增,以黄权为主帅,公孙王为将,早就想试试新兵的威力,却一直等不到机会。 魏延微微蹙眉,看向黄权:“黄参军怎么看?” 黄权言道:“曹真袭营,出其不意,退兵必有防备,将军不可妄动。” 正商议之时,副将胡济清点人马转回,禀告道:“死伤五百多人,三员都尉阵亡。” “此仇不报,如何统兵?”魏延勃然大怒,提刀上马,大喝道:“二位将军随某叫阵,伟度收拢残兵暂时回。” 黄权劝道:“曹真善于用兵,将军三思。” 被一个晚辈算计,魏延脸上哪里挂得住,冷笑道:“曹真小儿何足为惧?某必破之。” 黄权言道:“将军既要厮杀,吾等可为后应,以防万一。” 魏延遂命胡济将伤兵送回,黄权随后而来,先与寇封领兵来战曹真,要一雪前耻。 人马来至魏军大营,寇封上前叫阵,只见营门开处,魏军鱼贯而出,阵容十分整齐,弓弩手射住阵脚。 两军对圆,曹真大笑道:“尔等龟缩数月,终于肯出战了么?” 寇封大怒,明明是魏军坚守不战,竟反来讥讽,拍马而出,沉喝道:“尔等奸党欺君罔上,某今日为国除害!” 曹真冷喝道:“谁来斩此贼?” 话音未落,旁边一将舞刀杀出去,正是部将罗平,也是曹真在冀州练兵时选拔的武将。 两人在阵前厮杀十余合,罗平便挡不住,拨马便走,寇封紧追不舍,斜刺里追过去,大喝道:“逆贼,受死!” 罗平心神慌乱,惊乱中竟将兵刃砸向寇封,大叫道:“曹将军救我!” 寇封举枪拨开兵刃,坐骑如狂风般冲到,未等罗平转身,沉喝一声,一枪便刺中左肋,将其挑落马下。 “枪下留……” 魏军阵中,夏侯霸闻声杀出,却已经来不及了,勃然大怒,横刀便斩向寇威。 寇威斩了一将,精神大振,拨马又迎向夏侯霸,面对这一刀毫不避让,举枪招架! 咣—— 巨响声中,二人坐骑人立而起,扬蹄嘶鸣不已。 寇威双臂发麻,心中暗惊,拨马让开一旁,夏侯霸却不与他多言,舞刀催马又杀来。 寇封举枪相迎,二人又在阵前厮杀起来,转眼杀到三十余合,寇封渐感不敌,虚晃一枪便走。 “狗贼,纳命来!”夏侯霸也要斩将报仇,紧随其后。 “年轻人,休得猖狂!”魏延早已蓄势已久,催马上前拦住夏侯霸。 夏侯霸知道魏延勇猛,不敢大意,拨马与之厮杀,二人又战十余合,终究还是不敌魏延,拨马往旁边逃走。 魏延正待要追,忽然勒马大笑道:“此等雕虫小技,也想骗魏某?” 曹真见魏延识破诱敌之计,冷哼道:“看我来迎你!” “莫说魏延以大欺小,”魏延冲着远处掉头的夏侯霸勾了勾手指,“你二人一起上!” 曹真大吼一声,抬枪来战魏延,两人才交手,魏军营中忽然鼓声大作。 轰隆隆—— 与此同时,营门外两侧,马蹄发出阵阵闷响,伏兵尽出,转眼便冲到近前。 “御敌!”寇封正现在观战,见此情形大惊,赶忙喝令士兵迎敌。 但魏军骑兵来得极快,马上乱箭齐发,两翼大乱,两支骑兵,分左右冲入后军之中。 “杀!”夏侯霸早已准备多时,听到鼓声,带领精骑让过魏延,直冲汉军阵营。 “好小子,又偷袭?” 魏延勃然大怒,但一时间却奈何不了,被曹真死死缠住,气得怒吼连连。 此时魏军左边曹泰、右边王凌,领兵杀出,夏侯霸正面冲杀,寇封一人招架不住,汉军彻底大乱。 夏侯霸在乱军中冲杀,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这一次扬眉吐气,竟觉热血沸腾,仿佛力气比平日更增数倍,杀得敌军四处逃散。 魏延惊怒不已,奋力几刀杀退曹真,赶回阵中支援,但此时人马阵型大乱,两军混战,只好救出寇威,带领残兵撤退。 魏军再胜一阵,无不士气大增,曹真一声令下,众将齐出,挥军掩杀,汉军大败而逃。 正走之时,来路上尘土飞扬,公孙王领兵赶至,远远列阵对敌,曹真见好就收,鸣金收兵,紧闭营门守御。 魏延狼狈回到阵前,满脸羞愧,叹道:“悔不听参军之言。” “大王曾言,曹氏新一辈宗族子弟,唯曹真可为将,果然如此!”黄权慨然一叹,收拢残兵返回大营。 诸葛亮临行时,在济水南北布下三座大营,互为掎角之势,不想魏延本阵被曹真偷袭,虽然损失不算大,但对士气打击极大。 魏延回营,干脆撤了前营,只留济水两岸之营,在水上搭设浮桥,重新整顿兵马,伺机报仇。 还未等到机会,诸葛亮已返回陈留,带兵来到军前,众将迎进帐中,诸葛亮看向魏延冷声道:“魏将军,汝可知罪?” 魏延老脸一红,跪地道:“末将用兵不当,出师不利,甘愿受罚。” 诸葛亮道:“吾非责汝守营不利,而是不该再出兵也!” 魏延抱拳道:“若非被曹真偷袭,末将也不会贸然出兵。” 诸葛亮叹道:“连日对峙,必有疏漏之时,此乃人之常情,然魏将军恃勇再去争斗,又中曹真之计,却是不该。” 魏延微微蹙眉,低头不语,心中却对诸葛亮的见解不以为然,为将者因一时失利便胆怯,不敢再战,还如何统兵? 诸葛亮轻摇羽扇,环顾众将,缓缓道:“兵法云:骄兵必败!魏将军一战失利,又去厮杀,乃存轻敌之心,近来吾军屡胜,数路告捷,诸营将士难免都有骄心,军心随之浮躁,此乃用兵大忌也。远者袁绍亡于官渡,近者曹操走于南阳,无不因此而败,不仅文长,诸位也当以此为戒,戒骄戒躁。正如大王登位时所言:曹党未灭,汉室未兴,吾等还需努力呀!” 第594章 祸福相依 诸葛亮一席话,说得众将无不心下凛然,纷纷点头,魏延也心服口服,低头请罪。 诸葛亮正色道:“虽说胜败兵家常事,然魏将军身为主帅,却不顾大局,若不惩处,难正军法,即日撤去大将之职,往后营督运粮草!” 魏延大惊,忙抱拳道:“军师,末将情愿为先锋,戴罪立功。” 诸葛亮喝道:“似你这等鲁莽冒失,必坏吾大事,先去后营反省,不得违令。” 魏延连连求饶,黄权大胆求情道:“魏文长武勇,大王封拜五虎大将,军中全仗他对敌陷阵,今正欲平定中原之时,却贬大将,如缚一臂,何不叫他戴罪立功?” “吾视魏营诸小将如婴孩,无需上将,亦足以破敌!” 诸葛亮将羽扇一挥,护卫上前便将魏延的令牌取下,收了印绶带出帐去。 魏延可是当初帮助刘琦平叛的功臣,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刚封五虎上将,却毫不留情将其治罪,其他人无不心惊。 诸葛亮言道:“吾料曹真即日便要来出兵,诸位各回营整兵,严加操练,随时备战,若有违令懈怠者,军法从事。” 众将虽将信将疑,但见诸葛亮军法森严,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各回营传令,军中风气为之一正。 众人散去,向宠问道:“曹真守定陶数月,坚壁高垒,军师何以断定他此时要发兵?” 诸葛亮笑道:“曹真先前忌惮吾军雄壮,不敢轻举妄动。此番连胜两场,必定信心大增,闻知魏延被贬,吾又小觑于他,必会出兵。” 向宠叹服道:“原来军师方才之言,并非信口开河。” 诸葛亮轻摇羽扇,淡笑道:“近来军中人心浮躁,多有懈怠者,正好借此机会整饬军心。如今这骄气却转到魏军身上,曹子丹若不自知,其必败矣!” 向宠叹服道:“军师常言祸福相依,阴阳转换,果然如此。” 诸葛亮从袖中取出一副锦囊,对向宠吩咐道:“吾今日严惩未尝,一为严肃军纪,震慑军心,二为用计耳。巨违带吾锦囊去见文长,你二人往冤句督粮,依计行事,则曹真必败矣!” 向宠接过锦囊,到后营来找魏延,见其正垮着脸收拾行装,也不说破,只说是军师派来一同运粮。 魏延知道向宠是诸葛亮心腹,以为派来监视他,冷笑道:“你尽管叫军师放心,魏延虽心中有气,也是气自己无能吃了败仗。吾犯错在先,受罚理之当然,但为国家之事,绝不会懈怠渎职。大丈夫百折不挠,终有魏某再出头之日。” “此言壮哉!”向宠赞道:“果然不愧为大王器重之人,魏将军将来必成大器。” “还用你说?”魏延冷嗤一声,背起行囊,提刀上马出营。 向宠紧随其后,直到离营十余里,才将锦囊取出,告知诸葛亮安排,魏延拆开视之,不由大喜,纵马直奔陈留而去。 …… 魏军连胜两场,士气大振,曹真传令全军庆功,自己却高兴不起来。 虽说打了胜仗,但没有拿下陈留,对中原局势却毫无影响,汉军其余各路不断逼近,危机非但没有解除,反而愈发危险了。 这几日正命人打探各路人马消息,忽然探马来报,诸葛亮回营,惩贬魏延,并扬言无需大将便能打败自己。 曹真闻报不由大怒,诸葛亮这是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简直岂有此理。 正恼怒之时,夏侯霸等人也都闻讯,纷纷前来请战,没有魏延,其余诸将根本不足为惧,这次定要让诸葛亮见识见识他们的厉害。 曹真见众人动怒,忽然心头一凛,蹙眉道:“此莫非孔明之计?” 夏侯霸大声道:“诸葛亮免了魏延,如自断一臂,其麾下其余诸将,某视之如草芥耳,有何能为?” 曹泰也气道:“诸葛村夫,竟将吾等视若孩童,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凌劝道:“魏延虽不在军中,其余众将也不容小觑,诸葛亮深知兵法,此恐为激将法。” 夏侯霸大笑道:“尔等吃了几次败仗,便畏敌如虎,难道坐等天杀诸葛不成?” 曹泰也道:“前几日交锋,某观汉军也不过如此,当此危难之际,若无破釜沉舟之心,如何反败为胜?” 王凌言道:“夏侯都督命我等守定陶,上下齐心,将近半年,今援军将至,万不可因一时之气,功亏一篑呐!” 夏侯霸冷笑道:“就算再守一年十年又如何?如今谯郡失守,豫州不保,待与徐州兵马杀到,岂非要束手就擒?” “二位贤弟所言极是!”夏侯霸一句话,让曹真心中紧迫起来,对王凌言道:“王参军不必忧心,诸葛亮欺我等不会用兵,某此番只与他正面交战,一决胜负,叫他不敢小觑中原人物。” 曹泰急于出人头地,献策道:“汉军兵多,若交锋于我不利,何不与他斗阵?” “斗阵?”曹真蹙眉道:“尊父曾在新野布八门金锁阵,被徐庶所破,兵败被擒,如何还敢再用?” 曹泰脸色涨红,大声道:“我曹家祖传几套军阵,何止八门金锁阵?更何况上次败阵后,家父已将此阵法重新推演完善,早已今非昔比,纵然徐庶再来,也叫他死于阵中。” 曹真将信将疑:“果真有此把握?” 曹泰胸膛拍得砰砰作响:“将军若不相信,吾与仲权操演一番便知。” 曹真马上带二人到校场上,曹泰手持令旗,在营中布成一阵,夏侯霸领兵闯入,冲杀半个时辰却不能出,反将那些骑兵尽数拽下马来,狼狈不堪。 曹泰收了阵法,回将台上禀告道:“方才不过最简单的三才阵,便有如此威力,若祭出八门金锁阵,必擒敌将。” 曹真见状惊喜不已,抚掌大笑道:“原来阵法有如此妙用,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王凌却蹙眉道:“将军阵法虽妙,但就怕诸葛亮不懂阵法,不肯应战,如之奈何?” 曹真冷笑道:“诸葛村夫小觑吾等,若不敢应战,某正好当众羞辱于他。他若勉强来战,正好捉拿敌将,换回几位将军。” 第595章 布阵破敌 次日,曹真领定陶兵马两万,来到济水岸边与汉军决战。 汉军闻报,也出营迎敌,沿河摆开阵势,南岸地势空旷,两军相迎,旌旗蔽日,刀枪闪烁寒光,肃杀之气弥漫济水。 魏军阵前大旗摆动,曹真于帅旗之下居中,左边夏侯霸、右边曹泰,众将列于左右,除了王凌外,另选裨将十余名,以壮声威。 只见诸葛亮羽扇纶巾,端坐于四轮车上,轻摇羽扇,在秋风中甚是潇洒,仿佛这三军阵势,数万兵马与他并不相干。 曹真出马喝道:“诸葛村夫,汝等只会仗阴谋诡计取巧,可敢与某正面一战,决一雌雄?” 诸葛亮淡笑道:“如何斗法?” 曹真大笑道:“若斗兵,你我兵力并不相当,不算公平;若斗将,汝一儒生,必非吾对手,曹某不屑恃强凌弱;不如就斗阵,如何?” “也好!”诸葛亮轻摇羽扇,点头道:“汝先布阵,吾观阵势如何。” 曹真心中暗喜,马上命曹泰布阵,曹泰早已准备兵马,在开阔之地结成阵势,阵中马步兵都配备其中,五彩旌旗随风招展。 这大阵约有三千人,曹泰居中仗剑而立,左右几名亲兵侍立,手中各持彩色旗帜候命。 等阵型不好,曹真问道:“汝可识得此阵否?” 诸葛亮起身站在四轮车上,只见魏军阵型结成圆形,一层层向外铺开,中间有枪兵、刀兵和骑兵交错,仰天呵呵大笑。 曹真大怒道:“诸葛村夫,汝若不识得阵法,早些认输,何必掩饰?” 诸葛亮羽扇指向阵型,朗笑道:“此阵中八杆大旗,分别对应八门,乃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看似八卦阵,实则为八门金锁阵。昔日曹仁摆下此阵,早被徐元直破了,汝等竟拾人牙慧,岂不贻笑大方?” 曹真老脸一红,冷声道:“那时阵法尚未完整,被徐庶钻了空子,汝既识得此阵,可敢破阵?” 诸葛亮脸上出现犹疑之色,摇晃羽扇答道:“徐元直已破此阵,吾再破之,何足为奇,亮不屑为之。” “哈哈哈,汝怯战乎?”曹真看诸葛亮神情,愈发断定他不会阵法,暗自得意,大笑道:“汝不过南阳一耕夫,不识阵法,强要统兵,也就骗骗刘琦小儿罢了!汝不敢破吾阵,不如早回,继续耕田读书,沽名钓誉,免得露出马脚,身败名裂。” 诸葛亮微微蹙眉,似乎陷入两难境地,又看了一眼阵法,言道:“汝既知阵法,吾亦能布之,汝可敢破?” 曹真对阵法其实一窍不通,但看诸葛亮神色,如果不叫他布阵,必不敢先来破阵,只好将希望寄托在曹泰身上,傲然道:“汝有何能耐,尽管布来我看。” 只见诸葛亮自四轮车旁边木箱中取出黄旗,左右军动,汉军也排成一阵,赶紧命人将曹泰叫来。 曹泰出阵来看,哂笑道:“此不过八卦阵而已,何足为奇?” 曹真警惕道:“诸葛亮诡诈多谋,汝可看得仔细?” 曹泰自信笑道:“八门金锁阵正是从八卦阵演化而来,吾岂能看错?吾料那诸葛村夫黔驴技穷,不敢破阵,却效仿我八门金锁阵临时布阵,照猫画虎,虚张声势而已。” 正商议之时,诸葛亮在车上问道:“汝识我阵否?” 曹真信心大增,冷笑道:“量此不过区区‘八卦阵’,某如何不识?” 诸葛亮轻笑道:“汝既识得此阵,可敢破吾阵否?” 曹真回头看了一眼曹泰,见他暗自点头,大笑道:“某既识得,如何不敢打?不过吾若破阵,汝亦要来破我阵。” 诸葛亮点头道:“一言为定。” 曹真回到本阵中,对曹泰言道:“若不先破他阵,诸葛必不敢入阵,你可有把握?” 曹泰笑道:“诸葛亮所布之阵,也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却不如我八门金锁阵繁杂多变,只需三将,从正东生门打入,往西南休门杀出,复从正北开门杀入,此阵可破矣!” 曹真大喜,对夏侯霸、王凌二人吩咐道:“二位将军随曹将军前去破阵,若敌军大乱,某自领军直取诸葛亮,擒此村夫。魏国崛起,当由吾等今日破敌之始!” 王凌也看出诸葛亮不懂阵法,三人信心大增,立刻各领人马,跟在曹泰之后,从生门杀入敌阵。 两军阵前鼓声大作,士兵呐喊助威。曹真在马上暗自紧握兵刃,紧盯阵中情况,目光不时瞟向四轮车上的诸葛亮,想一举擒之。 曹泰纵马杀入阵中,当先遇到一将拦住去路,催马厮杀,十余合之后,那人往左退去,曹泰并不追赶,直往西南而去,忽然前方无数箭雨袭来,军兵惨叫倒地。 曹泰向左侧挥兵冲杀,此时身后夏侯霸和王凌被一军隔开,不知不觉间,魏军被分作三部,各自为战。 曹泰信心十足,认准方向往休门杀出,前方虽有武将弓箭手阻拦,但都阵法转动,很快便让开一旁,纵马直往前走。 按照时间,应该已经出阵,但前方人影却似乎无穷无尽,不由心中暗惊,阵中沙尘飞扬,不知何时竟起了一层薄雾,整个战场变得迷蒙起来。 曹泰急往前杀去,见阵中愁云惨雾,无数汉军拦住去路,任他如何冲杀,却始终走不出休门,闷头又杀一阵,连门户也失去了方向。 夏侯霸和王凌不懂阵法,只记着方向冲杀,阵中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只能乱撞冲杀,只杀得两臂发酸,汗流浃背,却冲突不出。 咚咚咚—— 阵前战鼓如雷,汉军的鼓点却另有变化,阵型随着鼓声变动,像个磨盘一般转动,将进阵的魏军不断分割蚕食,许多士兵茫然四顾,如豆子一般消失在乱军之中。 “这……”曹真大吃一惊,曹泰三人入阵许久,如石沉大海,不见踪影。 再扭头看去,却见诸葛亮早已端坐四轮车上,轻摇羽扇,面带微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完全不似方才不懂阵法的紧张疑惑。 曹真不由双目一阵收缩,咬牙道:“莫非又中诸葛村夫之计?” 第596章 防不胜防 又等一刻钟,不见人马出阵,却是汉军阵型已收,曹泰三人和所有兵卒不见踪影。 曹真大吃一惊,催马上前,指着诸葛亮厉喝道:“诸葛孔明,你究竟懂不懂阵法?” 诸葛亮轻摇羽扇,笑道:“略懂略懂!” 曹真惊怒不已,急道:“既是斗阵,就该将人放回,汝再来破我阵法。” “将军请稍侯!”诸葛亮转回阵中。 王平和廖化早将曹泰、夏侯霸、王凌三人擒拿,绑在军中,上前恭贺:“军师妙计,一次便捉了三员敌将。” 诸葛亮笑道:“吾用兵多年,尚无人敢与我斗阵,汝等竟敢班门弄斧,捉拿此三人,何足为奇?” 曹泰心中不服,问道:“此为何阵?” 诸葛亮笑道:“此乃八阵法也,乃吾用八卦推演而成,今日不过小试牛刀而已。若待阵法大成,不必用兵,只用山石结成石阵,每日每时,变化无端,可比十万精兵。” “切,吹吧!”夏侯霸冷哼道:“纵张良再世,也不过如此,汝比张子房如何?” “亮岂敢与古人相比?”诸葛亮不温不火,慨然道:“张子房兴汉功勋,亮甘为后驱而已!今日既是斗阵,吾不害汝等性命,可先放一人回营,再斗一阵,若曹真能胜,便放其他人等回去。” 三人知道只有曹泰懂阵法,便保曹泰回去,二人被关在营中,焦急等候消息。 曹泰被诸葛亮收了兵器战马,带着残兵步行出营,个个垂头丧气,狼狈回到魏军阵前,汉军在对面遥指大笑。 曹真大怒道:“阵前小挫,便如此垂头丧气,成何体统,抬起头来,随某一雪前耻。” 魏军这才不情愿抬头,曹真惊得愕然张嘴,只见那些士兵脸上都被墨汁涂黑,有些面颊之上涂着乌龟,甚至还有妇女之像。 曹泰咬牙道:“将军息怒,稍后……” 曹真脸色铁青,勃然大怒,厉喝道:“尔等受此羞辱,某为大将,若不能雪耻,有何面目统帅三军?” 未等曹泰说完,便传令擂鼓进兵,曹真拔剑在手,大吼道:“直取诸葛亮的四轮车!” 魏军也被激怒,鼓声响起,无不奋力向前,跟随曹真直冲向汉军阵前。 曹泰见大军已发,来不及阻止,心想汉军阵中并无大将,正好趁势冲阵,一雪前耻,遂引阵中百馀骁将,随后冲杀。 汉军阵前,王平、廖化各领一军射住阵脚,乱箭齐发,连弩在诸葛亮两侧如雨点般射出,密不透风,前排魏军纷纷倒地。 曹真挺枪紧盯着诸葛亮,欲将其一举拿下,正督兵冲杀之时,忽然后方鼓声大作,沉重的马蹄声如同闷雷,顿时心下一沉。 回头看去,只见后方不知何时来了两队骑兵,漫天的尘土之中,骑兵轰然而至,如虎入羊群,后军被冲得大乱。 原来诸葛亮早派寇封、黄权领兵向后迂回,故意激怒魏军,待其进兵时,从背后杀出。 曹真情知又中计,大骂诸葛亮诡诈,当真防不胜防,忙命曹泰分后军拦截,传令前军撤退。 魏军进退两难之时,冯习、张南二将又领兵自侧营杀出,汉军三路夹攻,魏兵彻底大乱。 曹真心知大势已去,忙会合曹泰,二人领兵奋力杀出一条血路,带领残兵狼狈逃走,魏军跟随者不足十之二三。 汉军四将领兵,沿河追杀出十余里,获得辎重器械无数,捉拿千余俘虏,大胜而归。 诸葛亮收兵回营,当日传令摆宴庆功,将夏侯霸、王凌也一同请来,二人得知曹真大败而逃,坐在那里面沉似水,与这热闹的场面格格不入。 见众将都围着诸葛亮敬酒,恭维之词不绝,夏侯霸忍无可忍,拍案而起,怒喝道:“诸葛孔明,你休在这里装腔作势,今日不敢先打吾阵,莫非也无法破阵?” 诸葛亮淡笑道:“八门金锁阵破之不难,但曹真明知此阵已破,却又摆出来,吾料其中必定有诈,未有十全把握,吾岂能叫将士冒险?更何况纵然破阵,也有将士伤亡,今优势在我,何必徒损兵力?” 夏侯霸气得咬牙切齿,指着诸葛亮骂道:“卑鄙无耻,伪君子!” “住口!”寇封大怒,按剑喝道:“汝等阶下之囚,也敢在此叫嚣?若不是念在令尊与张将军有亲,早将你打入囚车送往洛阳,焉能坐在堂上?” 夏侯霸仰天大笑,沉声道:“大丈夫何惧一死,要杀便杀,某若皱一下眉头,便算不得英雄。” 诸葛亮摇头笑道:“将军如此慷慨,令人钦佩,然令尊父子正在洛阳休养,将军若先走,岂不是要叫白发人送黑发人,此为大不孝也!” 夏侯霸傲然道:“自古忠孝难以两全,某为国效忠,家父岂能怪罪?” 诸葛亮叹道:“亮此番去洛阳,也曾见过令尊一面。夏侯将军听闻曹丕勾结外族,勃然大怒,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纵曹孟德亦难宽恕。汝当自省,不可助纣为虐,若能迷途知返,可送小将军回洛阳团聚。” 夏侯霸怒极反笑,背转身去,冷冷道:“人各有志,要杀要剐,何必多言!” 诸葛亮一声叹息,看向王凌:“王司马,曹氏不久必为汉所灭,汝为王氏年轻俊杰,可识时务?” 王凌摇头苦笑道:“吾受曹丞相提携之恩,安忍背之,恕我不能仕二主。” 诸葛亮轻笑道:“汝祖上皆为汉臣,世食汉禄,汝叔父王司徒为除国贼,不惜冒死,实乃大汉忠良,名垂竹帛!汝今不思报效朝廷,反助篡逆之臣,不以为耻,竟反以为荣,将来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及王公子师?” 王凌顿时满目通红,低下头讪讪不能答话,满营尽是冷嗤之声。 寇封大骂道:“此人当年临阵脱逃,只身逃离长安,如今又认贼作父,还不如那貂蝉巾帼女子情深义重,吾等不屑与他为伍。” 众人正骂之时,忽然一人急匆匆闯进帐中,禀报道:“军师,大事不好,那魏延看守粮草,整日酗酒打骂兵卒,将士们忍耐不住……” “且住!”诸葛亮豁然起身,脸上出现少有的紧张之色,拂袖道:“吾今日庆功,大宴宾客,有事稍后再禀。” 来人正是主簿陈震,这才发现帐中还有外客,赶紧闭上嘴,躬身退出。 第597章 掘阱待虎 当日汉军庆功,饮至深夜方休,诸葛亮也有些醉意微醺,命人将夏侯霸和王凌关押在后营,明日再处置。 守军见诸葛亮有意劝降二人,并未将二人绑缚,只是关在门房内,并端上酒食招待。 夜深人静,听得门外隐约传来鼾声,夏侯霸猛地起身,听了半晌,叫起王凌,商议将合力将守军杀死逃走。 王凌却道:“此等小卒,杀之无益!稍有不慎,惊动其他守军,反而弄巧成拙。” 夏侯霸蹙眉道:“不杀他们,如何逃生?” 王凌四下打量,这监牢虽窄小,却十分高大,如同一只木桶,只有一道小门,月光从后墙一扇天窗照进来,足有一丈来高,根本够不着。 忽然想起来少年时随王允进京,趁他上朝时混入皇宫,贿赂几个小太监,站在他们身上,趴在宫墙窗户看宫女沐浴的情景来。 当下拉着夏侯霸来到窗下,蹲下去搭了人梯,让夏侯霸站在自己肩膀上,先让他爬上窗户,再用腰带拉拽上去,二人从后窗逃出。 此时中秋刚过未久,月华如水,只见满营一片寂静,士兵们早已歇下,只有三五队巡逻兵,在营中心不在焉四处走动。 夏侯霸叹道:“可惜子丹还是不够大胆,若今夜来劫营,必获全胜。” 王凌低声道:“今日大败,吾料全军受挫,曹将军纵有此心,也无能为力。” 夏侯霸摇头叹息,不敢久留,看着灯火暗淡处,躲开巡逻士兵,往营外潜行,刚走到一半,却见一座帐中亮着灯光。 夏侯霸见营帐距离不远,好奇心起,不顾王凌劝阻,悄然伏地向前,如野兽般手脚并用,快速来到大帐背后,只听里面一人正与诸葛亮议事,正是陈震: “军师贬了魏延,此人生性桀骜,心中不满,仗着大王崇信消极懈怠。粮草乃三军命脉,若主将不能尽职,恐误大事,请军师早做定夺。” 诸葛亮言道:“吾岂不知粮草之重?然魏延乃大王心腹之臣,先前为正军法立威,不得已为之。吾调其到冤句看守粮草,是为悔过自新,再加重用,谁知他竟如此心胸狭窄。” 陈震言道:“魏延乃一介莽夫,安知军师一番苦心?不如将其调回陈留,免得因一人之气,误了大事。” 诸葛亮一声轻叹,压低声音道:“从事有所不知,吾观魏延脑后有反骨,久后必反。此人桀骜不驯,不可敲打过甚,否则适得其反,若一再调动,恐惹大祸。吾今大败曹真,正要趁胜进兵,一鼓作气取定陶,不可自乱阵脚。” 陈震忧心道:“然魏延在冤句,惹得满营将士不满,军心震动,此亦为大患也!” 诸葛亮沉吟片刻,言道:“吾连夜写信禀报大王,快马送往河内,可将魏延调往他处,暂解燃眉之急。” “也只好如此了!”陈震无奈,赶紧请诸葛亮写信,派人连夜送出。 夏侯霸听得一颗心扑通狂跳,不想此次被擒,竟探出这等天大的机密来,躲在一块破布后深吸几口气,稳定心神,这才悄然回到远处。 王凌早已等得手心冒汗,见夏侯霸满脸喜色,猜到他必是偷听到重要军情,二人急忙离开。 刚走不久,便听到汉军营中鼓声大作,火把齐鸣,数队骑兵疾驰出营,举着火把沿河追来。 二人不顾河水冰凉,跳入济水,躲在一块礁石后,等到火光远去,才狼狈上岸,往定陶赶去。 寇封带兵回营交令,禀告道:“夏侯霸跑得比兔子还快,不知去了何处。” 诸葛亮摆了摆羽扇:“夜间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也不过装腔作势而已。” 寇封忧心道:“夏侯霸骁勇,王凌又颇知计谋,放此二人回去,无异于纵虎归山,何不放走些俘虏散布消息?” 诸葛亮笑道:“曹真屡败,若放小卒报信,必生疑心。吾既纵虎而去,自有擒虎之策,此番非但掘阱待虎,又猎一狼,取定陶易如反掌矣!” 夏侯霸和王凌沿河而走,半路上遇到巡逻军兵,才要了战马回到定陶,顾不得回去洗漱,径直来见曹真。 曹真因又被诸葛亮算计,惨败而归,气得彻夜未眠,刚迷迷糊糊睡去,听闻二人逃回,赶忙披衣而起,盯着两个黑眼圈来见。 只见二人浑身衣衫湿透,沾满污泥,夏侯霸的裤腿里竟还掉出一条小鱼,大惊道:“二位为何如此狼狈?” “能逃出已是万幸!”夏侯霸一脚踩死小鱼,抱拳道:“昨夜探得重要军情,先谈此事。” “二位休慌,慢慢道来。”曹真一边听着,命人端来酒食。 夏侯霸将昨夜之事说了一遍,急道:“诸葛亮屯粮于冤句,今魏延因被贬玩忽职守,军卒生怨,若能趁机劫粮,则可反败为胜。” 曹真听罢不喜反忧,蹙眉道:“此莫非又是那孔明之计?” 夏侯霸顿时不悦,一拳捶在桌上:“某冒死打探消息,子丹竟不信我?” 曹真摇头道:“非是我不信仲权,而是恐诸葛村夫故意为之,又设诡计。” 夏侯霸不满道:“那你是情愿我二人囚禁敌营,永不回转,方能安心不成?” 曹真忙道:“我并无此意,只是诸葛亮生性谨慎,治军极严,怎会有此疏漏?” 王凌言道:“汉军大胜,全军庆功,故而守备松懈,我二人才得以脱逃,打探消息也是夏侯将军无意间撞破,十有八九是真。当年先王决胜官渡,正是烧乌巢之粮,若因许攸乃袁绍心腹而犹疑,坐失良机,焉有当今大魏?” “这……”曹真见王凌也如此断定,一时间犹豫起来。 夏侯霸握拳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那魏延天生反骨,此番若能顺利劫粮,捉拿魏延,便可将其策反。既得一员大将,又能羞辱刘琦,让他也尝尝痛失股肱的滋味,一举多得,子丹何必多疑?” 曹真又将二人如何逃脱之事详细问了一遍,还是觉得心中没底,揉着黑眼圈沉吟不决。 夏侯霸急道:“此去河内快马不过三五日便回,若魏延被调走,悔之无及矣!” 王凌言道:“可先派人查探冤句情形,找出屯粮之地,再做定夺不迟。” “王参军此言极是!”曹真猛然醒悟,马上派人打探消息。 第598章 同流合污 中原鏖战正酣,塞北被曹操打得一蹶不振的鲜卑人又开始蠢蠢欲动。 鲜卑大人轲比能,在首领檀石槐死后,重新整顿部落,以勇健、断法公正、不贪财物取信于人,被鲜卑民众推举为新一代首领。 轲比能胸藏大志,收纳逃往塞万的中原人,令其教作兵器铠楯,传授中原文字,拟则中国,出入弋猎,建立旌麾,以鼓节为进退,控弦十万。 终于超越檀石槐,鲜卑地盘东起辽东、西至敦煌,南接汉边,北邻敕勒,直追匈奴,被各部落尊称为大单于。 为方便管理,轲比能效仿中原州郡之法,将鲜卑部落划分为三部六十余邑,部有大人,邑有小帅等,分管各处。 轲比能自领精兵居中部,并向朝廷进贡获得封号,据有代郡、上谷一带地盘,觊觎幽州,虎视中原。 先前曹操征兵鲜卑,许以厚利征战中原,各部落欣然前往,为此还大打出手,差点出现兵变,不料全军覆没,有去无回、 轲比能自认时机已至,以此为由号召各部,出兵为族人部众报仇,欲一举吞并幽州,瓜分河北。 不料曹操亲自北征,非但进攻无果,各部落被杀得丢盔弃甲,尤其东部鲜卑,更被曹操杀到鲜卑山,端了老巢,分崩离析。 轲比能带领残部退守弹汗山,从此一蹶不振,在军师姬博的劝慰之下,以越王勾践为榜样,于弹汗山挖了一处寒窑,卧薪尝胆,等待时机。 近两年姬博派人四处招募来各部落残余势力,他们也走投无路,都来归顺,逐渐又集合数万部众,轲比能也重燃斗志。 忽然一日姬博喜滋滋跑进寒窑,禀告曹操阵亡,曹魏屡战屡败,中原不保,河北空虚,再无力顾及北方。 轲比能终于走出寒窑,站在山巅的王宫顶上,如狼王巡视领地。 天气转凉,草原之上一片枯黄,杂乱的野草,稀疏的羊群,早已不复几年前得的盛况,如白云朵朵,战马驰骋,如波涛翻滚。 姬博干瘦的面皮被狂风吹得不住颤动,却掩饰不住三角眼中的兴奋,握拳道:“大王,这两年储存的粮食已经耗光,是时候重振雄风,先打一场秋风了。” 每当入秋,便是胡人各部落入侵中原,抢夺粮食,准备过冬物资的时期,部落里称之为“打秋风”。 正准备发兵之际,却迎来了魏国使者,各部落大人十分震怒,都主张将使者团烧死,为死去的族人报仇。 轲比能力排众议,迎接使者团上山,与使者司马孚密议军情,山顶王宫的灯火接连亮了三日,终于熄灭。 随后召集各部落大人在弹汗山聚会,重新与魏国结盟,封轲比能为附义王,割让幽州北部供鲜卑使用,并将内附于上谷、代郡的乌桓归义侯王同、王寄归属轲比能管治。 鲜卑众头领本来还对曹氏怀恨在心,听到如此优厚的条件,无不惊喜,纷纷举杯敬司马孚,幽州在中原看来是苦寒之地,但在胡人看来,已经足够富庶了。 当即双方签订盟书,答应即日出兵相助,各部落向魏王献上端牛角、貂裘等宝物,连同宝马十匹,由军师姬博恭送使者一行。 使者走后,轲比能命各部大人回去准备精兵,随他前往幽州,司马孚说了,辽东兵公孙康已经出兵,他们如果去的晚了,可就没有地盘抢了。 女婿郁筑鞬不解道:“父王,曹操杀了我们多少族人,结下血海深仇,怎么又能与他们合作?汉人诡诈,恐怕又有阴谋?” “话虽如此,但司马使者说的也不无道理!”轲比能喝着中原送来的美酒,美得半眯着眼睛,冷笑道:“先前我们虽然实力强大,但各部落貌合神离,暗中不服本王管制的极多,这次被曹操重创,甚至灭了东部鲜卑,现在谁敢不服?” 郁筑鞬恍然大悟,拍手笑道:“对呀!如今西部拓跋部又被匈奴赶走,我们乞伏部成为鲜卑最强大的部落,如果再占领幽州,父王将成为北方最大的王。” 轲比能放下酒杯,大笑道:“所以曹操这次北征,反而让本王成为草原上的蝎子屎,本王应该感谢他才对。” 郁筑鞬蹙眉道:“大王尊贵如日月,怎能比作粪便?” “不不不,你不懂!”轲比能微微挑眉,摇头晃脑缓缓说道:“中原有句古话:蝎子拉屎——独一份。我就是草原上独一无二的王。” “这大概又是军师教父王的吧?”郁筑鞬摇头苦笑,这几年轲比能在军师那里学了不少中原儒者之词,总是故作深沉,说话让人似懂非懂。 轲比能点头道:“军师人如其名,很是博学,可是我们这里寥寥无几的人才呀!” 郁筑鞬对此也一知半解,只知道那个军师姬博是来自中原,自称是周文王姬昌之后,通阴阳、懂八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十分博学,深得轲比能器重。 虽然此人有时候小肚鸡肠让人生厌,但这次重新集合各部落民众,让轲比能再次崛起,全都是军师策划,大家也就尽量忍让,不与他计较。 正商议出兵之事,姬博转回,路上得到司马孚称赞,满面酡红,仿佛吃了一坛酒,山羊须翘得老高,十分得意。 轲比能问道:“还请军师推演一下,此行是否顺利?” 姬博揪着胡须信心十足,摆手道:“不必推演,也知道大王此去定能扬名立万,凯旋而归。” 轲比能疑惑道:“何以见得?” 姬博笑道:“先前大王出师不利,乃因曹操占领中原,中部属土,北方属水,土克水,故而失利!如今曹操败亡,曹魏北迁,与大王同属水,正该同心协力。刘琦意图兴汉,汉为火,南方亦属火,水克火,故知大王此去,必能全胜!” “原来如此!”轲比能恍然大悟,抚掌大笑道:“如此说来,本王与曹魏同流合污,也是天数啊!” “咳咳,大王所言极是!”姬博干咳一声,对轲比能总是用词不当习以为常,也不敢总是指正,免得惹他厌烦,又道:“不过大王此次出兵,要防步度根大人,以免后院失火。” 第599章 狼狈为奸 步度根是正统的鲜卑王室后裔,首领檀石槐之孙,魁头之弟,魁头死后,继任鲜卑首领。 当时鲜卑已经四分五裂,分裂成许多小部落,甚至代郡以西的拓跋部、吐谷浑部叛离西迁,代郡以东的中部鲜卑也分裂为三个势力。 步度根部众分布于并州太原、雁门一带,轲比能趁势崛起,分布在幽州代郡、上谷等地,另外还有几个部落分布辽西、渔阳塞外。 所以鲜卑各部虽尊轲比能为王,但步度根也受曹魏封王,又因兄长扶罗韩被轲比能所杀,双方互相攻劫,战败后退保云中一带。 因双方不和,曹操北征时,步度根并未参与,又联合扶罗韩子泄归泥,部众数万,实力不容小觑。 如今轲比能刚刚缓过一口气,又要与公孙康争抢幽州,如果步度根趁机来报仇,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想轲比能却得意笑道:“军师放心,这件事司马使已有了安排!” 姬博愕然道:“此事我怎不知?” 轲比能嘿嘿笑道:“这是我们的阴谋,当然是私下里商量的,怎么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 “呃……阴谋?”姬博无奈问道:“不知司马孚有何安排?” 轲比能大笑道:“这次我要与步度根狼狈为奸,瓜分中原。” 这次连郁筑鞬也听出来不对劲:“父王这个比喻有些欠妥吧?” 轲比能傲然道:“本王为草原狼王,他步度根顶多也就是个小狈,狼狈为奸有什么不对?” “是是!”郁筑鞬连连点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轲比能自从大败后便喜怒无常,一味指点人家得意之处,说不定哪天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姬博忧心道:“大王胸襟宽广,却不知步度根是否愿意。” 轲比能笑道:“这次司马使者亲自前去劝说,步度根为了扩大地盘,一定会去攻打雁门关,如今的并州可比幽州还富有啊!” “攻打雁门关?”姬博吃了一惊,想不通司马孚为什么要找人打自己,不过这也不是他关心的,马上催促轲比能赶紧出兵,先进幽州要紧。 不一日各部人马先后到齐,姬博选定良辰吉日,轲比能手持皇封节钺,宰牛杀马在弹汗山祭旗,以郁筑鞬为先锋,重归代郡而来。 轲比能生有四子,依次以福禄寿禧为名,长子轲多福管理府库钱粮,此子轲多禄掌管爵位官职,三子轲多寿统管禁卫军,幼子轲多禧巡查各部。 此次出征,轲比能留长子、次子治理境内,调拨钱粮,由三、四子领兵随行,大军起行,至王宫与夫人诀别。 他的原配王妃先前战败时在逃亡中病逝,如今宫中几位夫人都是侧妃,真正让轲比能牵挂的,是西山望月宫的平妃。 这平王妃并非鲜卑人,而是中原女子,正是当年名震天下的太平教大贤良师张角之女张宁,黄巾军战败后逃至塞外。 轲比能在众多难民中一眼便看出此女气质不凡,将她收纳为妾,到后来有了身孕才吐露心声,便封为平妃。 如果不是部落大人和几位夫人极力反对,轲比能封王时想将张宁封为王妃,那些粗手粗脚的鲜卑女子,和张宁比起来,简直是牛羊与凤凰相比。 见众人都排斥张宁,轲比能出于无奈,干脆在弹汗山西山另选一地,调集汉民建造望月宫,由张宁自己挑选随同部众守卫,以防被害。 快马上山,将近宫门,轲比能竟莫名紧张起来,这两年卧薪尝胆,很少再来西山,不知张宁是否误会自己嫌弃她了? 刚下马一脚踏入宫门,便见一把明晃晃的宝剑迎面刺来,轲比能大惊,急忙让开一旁,大喝道:“何人大胆?” “嘻嘻,父王,是我!”门后闪出一人,却是一名少女。 只见她身穿道袍,发髻高挽,手持七星剑,柳眉粉腮,双眸黑白分明,娇嗔中带着几分飘然仙气。 此女正是张宁之女,本想取个汉名,但鲜卑无种姓,干脆以二人首字为名,因张宁想让此女继承张角道法,便也姓张,反正鲜卑族对姓氏也不在乎。 “原来是轲儿!”轲比能松了一口气,呵斥道:“不好好学习你外公的道法,怎么在这里胡闹?” “谁叫父王出征,不带着我?”张轲嘟着嘴:“我这几年可是学了不少武艺和兵法,比我外公厉害多了,一定能再立黄天,当上女王。” “真不知天高地厚!”轲比能摇头失笑,父女二人说说笑笑来到楼上,张宁早已备酒践行。 历经沧桑,几经沉浮的张宁,早已心如止水,早没有了报仇想法,更不想再卷入乱世纷争,在这远隔中原的清净之地,只想将张角传承的道法传授下去。 轲比能虽非中原人,但对她一向敬畏呵护,又有一女姓张,这就足够了,见他又将远征,张宁心中莫名担忧。 默默敬了三杯酒,终于忍不住说道:“军师姬博,名不符实,在塞外堪称博学,但到了中原,却不过草原上的一棵草,微不足道。大王乃当世英雄,此次出征,大事千万要自己抉择,不可轻信此人之言,以免误了大事。” “本王这次梅开二度,可多亏了姬先生啊!”轲比能慨然一叹,忍不住又问道:“军师的才干已经得到本王认可,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夫人不妨明说吧!” 其实姬博之在那么多汉人中一跃而起,得到轲比能信任提拔,正是张宁暗中推荐,但张宁对他的身份几次欲言又止,让轲比能心中有些不爽。 张宁静修十余年,常有参禅悟道的感觉,总觉得轲比能此去将是永别,心中暗叹,缓缓道:“其实他并非文王之后,而是我二叔外甥,不过……” “哈哈哈,原来也是本家亲戚!”轲比能心中疑虑尽去,摆手大笑道:“不管他与文王是否有关联,只要诚心辅佐本王,这就足够了。” 张宁正要告诉他军师本姓纪,并无才学,只是个能说会道的游方术士,但此时山脚下传来低沉绵长的号角声,出征在即,已经无暇多说。 话到嘴边,只是叮嘱道:“军师言过其实,不可大用,大王小心。” 轲比能刚起身,张轲便跳出来拦在面前:“我也要随父王出征。” 第600章 众叛亲离 轲比能笑道:“你一个女儿家,哪懂得用兵之道?” 张轲答道:“母妃已经传授我兵法五年,排兵布阵我可不输父王。” 轲比能大笑道:“好好好,若父王出师不利,你再来支援吧!” 上次大败而归,轲比能倍感挫败,几乎一蹶不振,正是张轲陪他演练兵法,推演沙盘,才重拾信心,想起那段温馨时光,轲比能也难得露出几分铁汉柔情。 张轲大喜道:“好,我一定到。” 张宁呵斥道:“放肆,大军未发,岂能出此不吉之言。” 轲比能抚摸着张轲的长发,笑道:“夫人不必怪罪,小孩子童话不忌,我们是老小无猜。” 张宁为之愕然,心想这轲比能的中原话越来越不靠谱了,那姬博本就只从张梁那里学了个鬼画符,大字不识几个,能教出什么好来? 愣神之间,轲比能已大步出门,跨马疾驰下山,与大军会合,人马浩浩荡荡往燕山而去。 “母妃,那燕山背后,究竟有什么?” 张轲站在高处望向远处,鲜卑人对南方一直念念不忘,让她十分好奇。 张宁收回复杂的目光,幽幽叹道:“燕山背后,依然是山。” “我一定要去中原看看!”张轲跳下石台,到后园练武去了。 张宁又一阵出神,忽然心生懊悔,初到塞外,自己心有不甘,想借鲜卑军之力复仇,所以才与轲比能虚与委蛇。 哪怕生了女儿,也派人搜集兵书韬略,请高人指点武艺,不断讲述当年天公将军的光辉事迹,期待她能帮自己完成大愿。 但这几年远离中原纷争,一次有人从中原带回来一本张鲁所著《老子想尔注》,阐述道法自然,便静下心来参悟。 轲比能大败后更是深有感触,仿佛一日悟道,忽然看开了许多人事,不再像当初那般执着,若一切都是天意,命数使然,何必强求? “生死有命,祸福在天,由他去吧!” 半晌之后,张宁幽幽一叹,也不知是在说轲比能还是张轲,自回丹房去了。 轲比能兵至代郡,得知步度根果然领兵攻打雁门关,心中大定,挥兵进入幽州,直奔居庸关而来。 多次与汉军交战,他深知居庸关和军都城的重要性,自匈奴到鲜卑,数百年来,塞外骑兵多少次南下都被挡在这里,如今曹丕主动让出幽州,先占领此要地,就算魏军反悔,也能进退自如。 人马刚到上谷境内,忽然前方一队乱兵奔来,却是乌桓首领王同,只见他神色惊慌,哭丧着脸大叫报仇。 轲比能命人将他带到近前问话,方知二人奉命去接管居庸关,不想却被阎柔伏击,王寄死于关中,自己舍命杀出一条血路,才侥幸活命。 轲比能惊怒不已,咬牙骂道:“曹丕小儿,竟敢骗本王?” 王同忙道:“魏王并没有失信,他已经调走幽州守军,迁徙境内百姓,辽东十万兵马已过右北平。这是阎柔自作主张,临时翻脸,我们才被他算计。” “阎柔竟敢违抗王命,好大的胆子!”轲比能大怒,命王同带路,领精兵气势汹汹直奔居庸关而来。 望着这座熟悉的关隘,轲比能打马上前,叫阎柔出来答话,他曾多次通过阎柔向朝廷进贡,也算是旧相识了。 阎柔闻报出现在关头,冷眼扫视鲜卑军,沉声道:“某奉命守卫边疆,绝不容尔等踏入中原半步。” 轲比能拿出魏王节钺,大喝道:“阎将军,本王受魏王邀请,到中原助战,你有几个脑袋,敢违抗军令?” 阎柔面沉似水,遥向南方拱手道:“某为大汉度辽将军,职责所在,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恕我不能放行。” “阎柔,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轲比能满怀希望而来,好不容易等到曹丕主动割让土地,不想竟被一个小小的边将挡住,心中又气又急。 阎柔冷冷道:“某奉诏守土,寸步不离,尔等要想从此入中原,除非踏过我的尸体过去。” “好好好!”轲比能气得脸色铁青,咬牙道:“既然如此,你可不要怪本王不念旧情,狼心狗肺了!” 遂将人马暂退上谷城中,传令各部加速集合,赶造器械准备攻打关隘。 姬博言道:“大王,我们远来是客,曹丕让出幽州相待,却被阎柔这个看门狗拦住,何不先派人向曹丕要个说法?告知曹丕,要是他处置不当,我们便撤兵,不必在这里损耗人马。” 轲比能顿足道:“公孙康已到右北平,我们再不过关,幽州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姬博笑道:“此乃以退为进之计!曹丕正亟待救援,如果此事真是阎柔自作主张,他必会派人撤职让路,若是有意为之,我们深入敌境,也是极为危险之事。” “对对对,本王可不能狗急跳墙!” 轲比能猛然醒悟,自己只盯着幽州这块肥肉,太过心急了,马上派人到邯郸去见曹丕,质问此事。 曹丕此时在邯郸已是焦头烂额,先是匈奴五部出兵支援,人马才到离石,西河太守毋丘兴抗命起兵,阻挡匈奴兵南下,很快河东太守赵俨响应,宣称与曹魏决裂,以汉臣自居支援毋丘兴。 随后河间豪杰田银、苏伯乘机起兵,邻近幽、冀二州百姓为之煽动,聚集三万贼军叛乱,攻打河间、渤海等地,援军未至,反倒境内大乱。 华歆谏道:“魏国建号至今,已有数年,但至今人心思汉,多徘徊不定者,皆因帝号不绝也!大王可奏报天子,效仿尧舜,禅让帝位,以绝汉祚。公继大统以魏治天下,则人心归附,不复有反矣!” “此言甚善!”曹丕大喜,忙请蒋济、董昭等重臣商议。 蒋济谏道:“大王不可操之过急!昔日先王奉天子号令天下,故能威行海内,今九州未定,国有危难,而刘琦势大,若废天子就位,必失人心,不可一错再错。” 董昭也道:“刘琦自称汉王,而未敢称帝号者,皆因天子在邺,未敢僭越!大王若行禅让,非但适得其反,是助刘琦登大位也,望熟虑之!” 曹丕犹豫未决,正在此时,鲜卑使者求见,众人大惊,以为轲比能不肯发兵,忙命人传进。 使者呈上书信,曹丕看罢气得浑身颤抖,大骂道:“竟连阎柔也背叛孤王,气煞我也!” 众人才要问,却见曹丕大叫一声,口喷鲜血,扑倒在桌案上。 第601章 国士之风 众人急忙叫医者救治,曹丕幽幽醒转,捶着胸口痛心疾首:“想不到啊想不到,孤视为心腹的阎柔竟也叛变了!” 阎柔年少时曾被乌桓、鲜卑俘虏,后来为刘虞报仇,对抗公孙瓒,官渡之战时便认为曹操为天下英雄,上表朝廷,归顺曹氏。 后来讨伐乌桓数立战功,镇守北方,曹操待其如子,曹丕也视如兄弟,年初刚封阎柔为度辽将军,封县侯,以为心腹大将。 本想等北方援军到后,拜为大将对敌,哪想到他竟第一个公然抗命。 华歆言道:“阎柔少时曾被胡人劫持,作为奴隶,对其深恨之,自不愿胡人入境。此人因个人之恨误国家大事,非足以托付重任。” 曹丕无奈叹息道:“赵俨之流沽名钓誉,田银之徒趁乱而起,皆趋炎附势小人,何足道哉?阎柔背反,如断孤一臂,痛哉惜哉?” 华歆道:“此时不可再念旧情,当壮士断腕,速放鲜卑军入关,否则轲比能含恨而去,援军未至,又添新仇,因小失大也!” 曹丕气得心慌气短,骂道:“阎柔竖子公然抗命,拥兵自重,如之奈何?” 董昭言道:“大王只需传下将令,免去阎柔官职,另选副将为帅,即日退兵,阻断军都粮草,其势自然瓦解,一人之力焉能阻挡鲜卑大军?” 曹丕深吸一口气,吩咐道:“可先派人去见阎柔,动之以情:孤与他情同手足,欲托付大事,共谋大业,勿负先王厚爱。 晓之以理:孤引鲜卑、辽东军入境,既为抗敌,亦为根除边患。此二贼到幽州必会争抢地盘,孤坐山观虎斗,可将其一网打尽,此诱敌深入,永靖边疆之长策也!” 蒋济等抱拳道:“大王志存天下,深谋远虑,可惜百姓愚钝,未知一片苦心。” 曹丕摆摆手,命蒋济立刻派人传令,如果阎柔回心转意,即刻调回邯郸,若敢抗命,格杀勿论,迎接鲜卑军入关。 使者到军都,先传曹丕将令,免去阎柔之职,另选守将,再到居庸关来见阎柔,另派人到关外安抚鲜卑军。 使者说明曹丕心意,容阎柔考虑一日,天明之后,若还执迷不悟,便以军法从事。 深秋的燕山,已渐感微寒,灯火暗淡,一阵冷风吹来,屋檐上传来呜咽之声,如野兽侵袭。 阎柔独坐在檐角下,将身躯隐没在黑影中,仿佛又回到少年时被胡人劫掠,在塞外放羊牧马,任其打骂,战战兢兢的岁月。 那是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所以他回到家乡后,矢志镇守边疆,不让一名胡人进入边境,誓死保卫百姓安全。 本以为此生镇守边疆,再无憾事,谁知好景不长,曹操阵亡,曹丕竟引狼入室,割地迁民,整个北方都要受胡人之害。 阎柔连上三道奏折,但都如石沉大海,守军调动,百姓迁徙,鲜卑军接踵而至,陷入无奈和绝望之中。 昔日的知己好友变得面目全非,偏狭乖戾,道不同不相为谋! 明知一人之力渺小,但阎柔还是义无反顾,自军中选出义士,愿随他抗胡者两千余人,往居庸关拒敌。 宁可战死边关,也不愿再看生灵涂炭! 阎柔按剑缓缓起身,准备出关闯营,与胡人决一死战,杀不了轲比能,也要多杀几名鲜卑军。 刚下关楼,便见一名亲卫快步而来,低声道:“将军,有人求见。” 亲卫道:“来人非朝廷使者,自称故人。” 阎柔以为又是曹丕派来的说客,此时已抱定死志,摆手道:“任何人一概不见。” 阎柔微微蹙眉,来到关内,见一人负手而立,虽身穿布衣,但身形高大,气势沉稳,抱拳道:“尊驾何人?”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抱拳笑道:“阎将军,别来无恙乎?” “田将军?”阎柔见是田豫,不由一怔:“吾闻将军青州出战不利,为何竟到了此处?” 田豫慨然一叹,目视左右:“此事说来话长,一言难尽呐!” 阎柔马上命人准备酒宴,将田豫请到后堂,挥退下人,急问道:“听闻将军被汉军所擒,今日来此,莫非另有指教?” “然也!”田豫见阎柔如此直接,也不再兜圈子,抱拳道:“在下蒙汉王恩赦,北上安护百姓,略尽绵薄之力。听闻将军以一己之力对抗鲜卑军,愚以为实为不智之举,欲邀将军共谋长策,未知尊意若何?” 阎柔问道:“将军有何高见?” 田豫道:“某已在渔阳说动鲜于辅将军起兵,接纳各处百姓!将军若肯同往,可暂守一隅,伺机对敌。” “大丈夫奉旨守土,有死而已!”阎柔忽然仰天大笑,沉喝道:“汝必是曹丕派来,以退为进,诓我退离居庸关者。” 田豫起身到门口,跪地指天立誓道:“田豫岂是叛国媚外之小人,吾若与曹氏再有半分关联,乱箭穿身,不得好死!” 阎柔久知田豫为人,忙将他扶起,叹道:“吾非怀疑将军,实不愿坐视胡人入侵。以公之能,又有鲜于将军辅助,足以守御渔阳,何必如此煞费苦心?” 田豫抱拳道:“某知将军素怀忠义,欲尽心报国,北方威望无出其右者,故冒险来请。昔日为刘幽州报仇,各部共举公为首,虽公孙瓒不敌也,今为救护幽州百姓,若将军振臂高呼,则万众响应,公肯为北方之镇否?” 阎柔抱拳道:“吾本受曹丞相厚恩,今背反已是不义,今唯有胡贼决一死战,以全名节,幽州之事,有田将军足矣!” “将军此言差矣!”田豫言道:“胡人入侵之患,在于曹丕,曹氏不灭,此患不除。方今曹丕乱政,早背曹公之德,内有奸党,外有强敌,将军轻动便亡,虽死不义。何不聚万众之心,成燎原之势,响应汉王,共灭胡贼,讨平曹党,方遂大丈夫报国之志!” “明公一言,令吾茅塞顿开!”阎柔浑身一震,猛然醒悟,跪地抱拳道:“吾自幼孤贫,为胡人所欺,此生矢志讨灭胡贼,惜未遇知己,本以为曹丞相天下英雄,谁知不得始终。今蒙将军看重,某愿为讨贼先锋,虽万死不辞。” 田豫大喜,马上请阎柔准备,将关内愿讨贼者集合起来,收拾辎重连夜离开居庸关,往渔阳而去。 第602章 添一把火 曹丕勾结外族,割地引贼,北方大乱,众叛亲离,天下一片谩骂之声。 曹真在定陶闻讯,叹息不已,想当年曹丕在许昌时,习文练武,指点江山,志在天下,于士林中崭露头角,堪称有道之人。 怎得自从继任爵位,便心性大变,曹操为胡人不惜远征漠北,曹丕反倒引狼入室,不知他看到当年那些诗作,作何感想。 不过眼下战事紧迫,暂时无暇多想,与诸葛亮对峙数日,苦盼冤句汉军粮草消息,却先等来梁国战事消息。 黄盖已领兵攻至睢水,南部失守,梁国相袁涣自料不敌,请求支援,曹真刚吃了败仗,自顾不暇,哪能分兵? 王凌言道:“汉军势大,小沛又有关羽大军,梁国并无大将,无异于螳臂当车。与其分兵四处,被逐个击破,不如集合精兵钱粮,坚守定陶,以待援军。” 曹真言道:“梁国若失,汉军自南而进,吾腹背受敌,如何挡得住?” 随着豫州、徐州沦陷,再放弃梁国,定陶将以一郡之力对抗三路大军,压力山大。 王凌献策道:“可先将梁国钱粮物资运出,只留精兵及一月粮草,沿睢水布防拒敌。若将军果能烧冤句粮草,则诸葛亮军不出半月必败,趁势一举取回陈留,收复兖州,届时援军已至,则足与敌对抗矣!” “此计甚善!”曹真咬牙道:“今军中急缺钱粮,若不运来,迟早必为汉军所得,坚壁清野,为防守之要略也!” 遂命报信之人回信,叫袁涣将梁国府库钱粮运出,顺便将谯郡逃至梁国的曹氏家眷一并护送到兖州。 汉军已进入定陶境内,诸葛亮派大将到城下搦战,辱骂叫嚣,将曹操自曹氏祖先连同夏侯先祖骂了个遍,耻笑众子弟吃里扒外,忘了祖宗是谁。 夏侯霸等按捺不住,就要出城厮杀,被曹真喝退,严令三军小心巡逻,坚守不出。 次日细作来报,汉军粮草并不在冤句城中,而是藏于城西的冤塚山中,由魏延看守,每日都有粮车出入。 王凌大喜道:“此天助将军也!若粮草屯于城内,一时奈何不得,今在城外,只需付之一炬,大功告成。” 曹真蹙眉道:“诸葛亮谨慎,不将粮草存于城内,却放在山中,莫非故意为之?” 王凌言道:“若不是夏侯将军无意间探得机密,吾等安知其粮草在冤句,更藏于山中隐秘之地?诸葛亮最善故弄玄虚,此乃虚者实之也。” 曹真总觉得心中不踏实,不敢轻举妄动,命人再去山中打探,务必察知其是否果真存粮,再做决策。 王凌虽急,但曹真所言也有理,干脆亲自出城,往冤塚山打探消息。 汉营众将也急于求战,天气转凉,如果能在入冬前拿下兖州,便可安心过冬,不用再受严寒之苦。 诸葛亮却按兵不动,这一日陈震又自后营赶回,禀告道:“冤句境内多次发现魏军斥候,曹真却迟迟不肯发兵,魏将军假意吃酒,这两日也吃醉了,这该如何是好?” 诸葛亮笑道:“曹真屡中吾计,已是惊弓之鸟,自然谨慎,叫文长稍加耐心,时机不远矣!” 陈震刚走,夏侯兰便来禀告,斥候在梁国境内发现一支兵马,正运粮北上,中间还有许多车辆,都是魏室宗族子弟,行动极其缓慢,被斥候发现。 诸葛亮呵呵笑道:“时机至矣!” 遂命人将王平唤来,吩咐道:“曹真已探知吾粮草所在,却犹豫不决,还需再加一把火!将军可先去劫粮,放走那些宗族子弟,曹真闻报,则不得不出。” “遵命!”王平大喜,带着板楯兵趁着夜色向南而去。 …… 梁国边境上,一队人马不疾不徐穿过一片杨树林,满地黄叶被踩得窸窸窣窣作响。 秦朗骑马走在队伍之首,虽然全副武装,却不见小沛时的意气风发,反而一脸愁容,面色阴沉。 自从小沛败退后,秦朗返回谯郡,不料各家田产早被卖光,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不数日谯郡又失守,只好保护宗族家眷暂退梁国。 自曹操迁都许昌后,亲眷其实大多都迁至许昌,谯郡的这些曹氏、夏侯氏子弟,都是远亲,一人飞升,鸡犬得道,身份无不水涨船高,又分与大量土地田产,后辈养尊处优,成了纨绔子弟。 秦朗虽被曹操视如己出,但毕竟是养子,在这些宗族子弟眼中,更是个外来的螟蛉客,个个对他心底里鄙视,甚至颐指气使。 双方各看不顺眼,但梁国危急,秦朗却不得不遵曹宇将令,护送这些废物北上,一路上被其嬉笑指使,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此时北方消息早已传遍中原,秦朗对曹丕所为也大感失望,暗想此次完成任务,便回徐州老家去,归田养家,传宗接代。 本想兼程赶路,但这些子弟们不堪奔波之苦,今日腿疼,明日头疼,一日只行二三十里,这兵荒马乱逃难之时,竟当做外出游玩。 秦朗催促两次,反被喝骂嘲笑,笑他不过仗着杜夫人得,哪懂得打仗,在小沛不战而逃,竟还在他们面前摆将军架子。 秦朗有苦难言,干脆任其自便,走走停停,本来两日的行程,未出梁国境内,已经过了三日。 一路上心事重重,思索着将来何去何从,正走之间,忽然间山谷内一阵鼓响,只见一彪兵马截住去路。 秦朗坐骑受惊,人立而起,险些将他掀下马背,忙提丝缰稳住,抬头看去,不由大惊,只见无数汉军出现于大道中央。 一将纵马而出,沉喝道:“王平在此,降者不杀!” “快,快御敌——”秦朗惊慌失措,急忙督促士兵防守。 魏军才有动作,两旁林中弩箭齐发,瞬间便倒下数十人,其余军兵簇拥在车辆背后,人马乱作一团。 后方车辆中一片尖叫哭喊之声,刚才还欢声笑语,叫苦连天的家眷们,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撤!”秦朗见势不妙,调转马头带着随从便往来路逃走。 只凭这些家将军兵,还有梁国的部分差役,根本无法与眼前全副武装的精兵敌对。 “秦将军救命!” “朗哥哥救我!” “阿郎回来!” …… 那些子弟们见秦朗离去,愈发绝望,纷纷招手叫喊。 “我救你奶奶个腿!”秦朗回头大骂,现在叫“将军”,早干嘛去了? 第603章 背水一战 秦朗扬长而去,魏军乱作一团,有些未曾见过血腥的,见满地尸体,当场便晕了过去。 王平催马冲到近前,扫视混乱的人群,大喝道:“汉王有令,同族不相残,缴械不杀,我等只要粮草,不害无辜。” 魏军早知道汉军不杀俘虏,早已扔下兵器跪在地上,那些差役听到叫喊才反应过来,纷纷放下武器跪地。 王平命人上前,将运载粮草的车马拉走,收了兵器铠甲,其余人连同那些曹氏子弟,一概不问。 有人想要立功,大喊道:“将军,这里都是曹家人,何不抓去洛阳?” 又有人叫道:“还有夏侯家的。” “哼!”王平在马上回头,冷声道:“洛阳只收英雄,不要废物!” 众人凛然一惊,面面相觑,等再转头时,发现汉军已经拉着粮车远去。 “刚才是谁出卖本公子,站出来!” 汉军刚走,就有人从车厢里爬出来,厉声大喝。 兵卒们纷纷低头,知道说话的人就在身旁,却没有人肯指认。 有人尖叫道:“出卖主人,其罪当诛,你们都休想活命。” “他娘的,老子不干了!”忽然有人咬牙站起来,大吼道:“横竖都是一死,干脆散伙。” 那人起身,不少人跟着响应,纷纷叫嚷,甚至有几人握着拳头围住车厢,将那几名子弟拽下车来,打得哭爹喊娘。 其余众子弟见状,顿时吓得一声尖叫,又躲进车厢呼喊起来,战战兢兢不敢露头。 军卒和差役们见事已至此,别无选择,干脆涌入车中,将其行李细软,甚至穿的绫罗绸衣全都抢了,一哄而散。 空旷的野地上,一众曹氏亲眷无助哭喊,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眼看天色将黑,竟连方向都辨不清,正进退两难之时,忽然一队巡逻士兵赶至,将其送往定陶。 原来曹真在定陶等了数日,不见粮草运至,派人前来查探,方知被汉军劫走,再派兵拦截时,为时已晚。 深更半夜,一行人到了定陶,望着哭爹喊娘,争相告状,要将秦朗碎尸万段的的子弟们,曹真便隐约猜到事情经过,让人先带回府中安置。 夏侯霸这几日满腔怒火,向曹泰埋怨道:“这可倒好,我等尚未去劫粮,诸葛倒先一步,真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曹泰也为曹真犹豫焦急,言道:“明日你我一同请命。” 次日一早,王凌回城,众人一起来到府衙,询问冤句粮草情况。 王凌言道,“汉军粮草确实就在冤塚山,其中一座山谷,地形狭长,四周密林,十分隐秘。” “参军可看得清楚?”曹真再次确认。 王凌点头道:“千真万确,吾昨日下午便到山中,于高处观察,不时有车辆出入,来路之上掉落许多粟米,山中粮仓数百,汉军根基必在此处。” 曹泰言道:“果然是粮草过多,城内堆放不下,故而选在山中。” 夏侯霸急道:“既然确定消息,当立即出兵,若错失良机,待汉军攻城,悔之无及矣!” 曹真此时心中也半忧半喜,喜的是诸葛亮选择如此隐秘的地方囤粮,夏侯霸又是无意间探得消息,应该不会有假,却又忧心诸葛亮诡诈,故布疑阵。 两军交锋,决策都在一念之间,曹真岂不知为将者自当杀伐果断,但这一切都要从结果来论。 若大胜,自然显得英明无比,若战败,又中敌之计,则是无能无知。 夏侯霸见曹真还在犹豫,上前抱拳道:“将军若不放心,某只需三千精兵前往,保证烧了汉军粮草。” “不可!”王凌却道:“不说有魏延镇守冤塚,就是那沿山路口,也有重兵把守。此计不行则已,行则必胜,否则打草惊蛇,前功尽弃。” “哎呀,似如此犹豫,如何败敌?”夏侯霸急得直跺脚,大声道:“当年官渡之战,先王得知乌巢粮草,不惜亲身涉险,前往烧粮,才挣下半壁江山,将军何怯敌也?” 曹真皱眉叹道:“诸葛用兵,神鬼莫测,岂是袁本初可比?” 曹泰在一旁思索,忽然灵机一动:“当年先王袭乌巢,袁绍却派兵攻我老营,未及相救,故而大败。今何不反其道而行之:假装不知粮草所在,声东击西,先派兵再去劫营,掩护劫粮军。” 王凌猛然醒悟,赞道:“此计大妙,将军可另出一军先攻汉军大营,诸葛亮必以为我等无计可施,不防冤塚。此举亦可牵制汉军兵力,纵有消息,也无力相救,一举两得。” “哈哈哈,果然妙计!”曹真双目微凛,拍案大笑道:“此天助我成奇功也!” 正商议之时,探马急报,关羽已兵至砀山,黄盖领兵攻入梁国,汉军马上就要攻入济阴。 王凌言道:“诸葛亮一直按兵不动,必是等待豫州兵马,事不宜迟,将军速速发兵。” 曹真深吸一口气,传令道:“仲权领一万精兵前往冤塚,王参军领五千军随后接应,你二人见机行事。若烧粮顺利,可往济水上游埋伏,堵截敌军。” 夏侯霸欣然领命,和王凌先去准备,这一战不但关乎兖州安危,还事关中原战事,若能大胜,必将一战成名。 曹真又对曹泰吩咐道:“我二人今夜出城劫营,虽是扰敌,若汉军防备松懈,当全力一战,若能大败敌军,可一劳永逸。” “将军此言极是,防守数日,突然杀出,纵然是诸葛亮,也叫他措手不及。” 曹泰上次劫营大胜,尝到甜头,这次也跃跃欲试,回营自去准备。 众人各去准备,曹真取过地图,又仔细看了一遍,思索前后布兵是否还有疏漏之处。 忽然想起此战若不利,定陶也守不住,命人再向曹泰传令,今夜城中守军倾巢而出,背水一战。 夜幕降临,定陶城中却紧张起来,营中传令加餐,兵卒查点兵装火具,饱食待命,二更时分,夏侯霸点起人马,在北门悄然集合。 曹真拍着夏侯霸肩膀,郑重道:“此战若胜,仲权将成先王之功,成败全在此一举,不可大意。” 夏侯霸抱拳道:“将军放心,若不能胜,某誓不回城!” 望着人马消失在夜色之中,曹真负手冷笑道:“孔明啊孔明,我兄弟三人之智,还比不得汝一耕夫么?” 第604章 算无遗策 秋风送寒,一派肃杀之气,萧萧黄叶,本当落叶归根,却在西风中飘入济水,身不由己东流而去。 两军对阵,诸葛亮如狩猎的头狼,随时保持警惕,甚至一片落叶,也能惊醒残梦。 外面脚步声才靠近,他已在案前披衣而起,双眸明澈,轻摇羽扇静静等候消息。 夏侯兰快步而进,欣喜道:“果然不出军师所料,魏军大队人马出城而去。” “升帐!”诸葛亮神色古井不波,命侍从整理衣冠,往中军大帐而去。 大帐内灯火通明,众将得知消息,纷纷到齐,目光熠熠盯着诸葛亮,虽然不知有何计策,但深夜用兵,必有大事,也是建功之时。 “曹真今夜必来袭营!”诸葛亮扫视众将,轻笑道:“战事天明便见分晓。” 黄权抱拳道:“军师既有谋算,吾等当早作准备。” 寇封大笑道:“曹真此番再来,某定要将其生擒。” 众将也都摩拳擦掌,多次用兵,大家都知道诸葛亮算无遗策,无不言听计从,只要照令行事,必能有所收获。 只要诸葛亮在军中,打仗简直信手拈来,又能杀得痛快淋漓,又能立功升赏,从未打过如此顺利的仗。 诸葛亮却轻摇羽扇,笑道:“擒曹子丹尚在其次,山人已有妙计取定陶矣!” …… 夏侯霸领兵一路急行,来至冤塚山,王凌示意自南侧进山,那边树林茂密,守军防备松懈。 人马进入山中,半个多时辰来至一处山坳,王凌早派人在此接应,下午刚有十余辆车运粮进山,魏延假借犒劳运粮兵之名,又摆宴庆贺。 “真天助我也!”夏侯霸悄然来至悬崖之上,见山谷中灯火明亮,悬崖脚下到处都是粮仓草垛,欢笑声隐约传来。 等士兵准备就绪,夏侯霸言道:“某先领精兵杀入,攻破守军,参军随后进山,放火烧粮。” “依计行事!”王凌早和夏侯霸商量好,马上命士兵背好草把火油,准备箭矢。 夏侯霸带三千精兵,悄然进入冤塚山谷,汉军正在里面庆功,外面守备松懈,直到谷口火光隐现,山头上才有了动静。 “来者何人?”山坡上有人喝问。 “夏侯霸来也!”夏侯霸举枪大喝,纵马直冲向谷口:“随某杀!” 山谷口虽有栅栏哨卡,大概是下午运粮车刚进去,还未来得及关门,等守军发现骑兵时,夏侯霸已一马杀入寨中。 轰隆—— 马蹄落地,泥土草屑飞溅,夏侯霸举枪横扫,只有手臂粗细的一根木桩便被震碎。 汉军匆忙叫喊放箭,但魏军骑兵一拥而入,虽有人受伤落马,但不过皮毛而已,如洪流般冲入山谷之中,势不可当。 此时王凌领兵随后跟进,火矢发射,谷口箭楼和营房瞬间起火,守军呼喊乱窜,向后谷逃去。 夏侯霸憋屈数日,此刻发泄出来,直冲谷底而去,如虎入羊群,根本无人能挡。 身后魏军也不甘示弱,紧随夏侯霸一路向前,冲过三四座营寨,汉军仓皇后退,根本来不及反应,大多都还在山崖下的营中吃酒庆功。 “敌袭——魏军来了!”终于有人嘶声叫喊,营中鼓声大作。 “哈哈哈,叫吧,叫破喉咙也没用!” 夏侯霸仰天大笑,看向不远处亮着火光的营房,直向前来捉魏延。 “何人大胆,敢……敢来偷袭?”很快一将纵马而出,拦在粮仓前方。 “嘿嘿,魏延,可认得夏侯霸否?” 夏侯霸见火光之下,魏延盔歪甲斜,醉眼迷离,心中暗喜。 “夏、夏侯霸,敢……来找死?”魏延抬起刀,在马上摇晃不定。 “魏文长,降者不杀!”夏侯霸大笑,拍马直接冲杀过去。 魏延勉强打起精神,见夏侯霸杀来,忙抬刀相迎,但哪里挡得住士气正盛的夏侯霸,数合便抵挡不住,拨马往谷中逃去。 “追!”夏侯霸纵马急追,后面的魏军士气如虹,一鼓作气冲杀进来,守军四散奔走。 山崖上虽有箭矢射下来,但威胁并不大,前方魏延边走边喊士兵御敌,但此时整片山谷中烟火烧起,一片混乱,哪里能听得见。 夏侯霸紧盯着魏延急追,心中狂喜,此番毁了汉军兵粮,若能再抓住魏延,将其策反,还愁不能单独领兵? 正追之时,忽然魏延纵马奔上一处山坡,山上箭如雨下,前军惨叫跌倒,箭雨十分密集,将魏军拦住。 夏侯霸舞枪拨开箭矢,再要追时,却见魏延已经到了坡顶,回马大叫道:“夏侯小儿,汝中计矣!” “魏延,休要虚张声势,看我烧了你的粮草。” 夏侯霸见这里地势狭窄,汉军居高临下,不利于骑兵冲锋,干脆命人守住山脚,带兵去烧粮草。 此时王凌带着魏军进入山谷之中,各带着火把火油四处放火,霎时间整个山谷火焰冲天,浓烟滚滚。 夏侯霸正横枪立马,紧盯着半坡上的魏延,等他着急时杀下山来,趁其酒醉将他擒拿,便可回去复命。 就在此时,忽然王凌急道近前,大喊道:“夏侯将军,快撤,此处有埋伏!” 夏侯霸指着魏延大笑道:“魏延已被我堵在此处,哪里有什么埋伏?” 王凌指着后方叫道:“来路被烧断,必是汉军所为。” “什么?”夏侯霸吃了一惊回头看去,只见来路上的山谷口竟烧起大火,正往谷中蔓延过来,断了后路。 “哈哈哈,夏侯霸,跟魏某斗,你还太嫩了些!”魏延在高处抚须大笑,哪里还有半分醉态,傲然道:“汉军不杀降俘,汝等下马投降,可免做灰烬。” 不仅山谷口火焰冲天而起,此时整座粮仓营房也已起火,谷中热浪滚滚,浓烟弥漫,到处都是奔走惨叫的魏军。 “狗贼,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夏侯霸自知后路被断,心中一横,猛提丝缰,直往山坡上杀去。 “杀出去!”王凌举刀大喝。 魏兵们也知道陷入绝境,唯有拼死一搏才能活命,这可是真正的火烧屁股,无不奋力向前,跟着夏侯霸蜂拥上山。 魏延冷眼扫视冲上山坡的魏军,沉喝道:“放箭!” 第605章 技高一筹 夏侯霸纵马直冲向前,林中箭雨突然发出,急忙舞枪遮挡。 却不料那些弩箭都是瞄准坐骑,如雨点般落下,根本遮拦不住,只听跨下马却一声嘶鸣,翻滚倒地。 跟上来的魏军惨叫倒地,夏侯霸也从马背上跳开,人马都被困在半山坡上,进退不得。 王凌也十分狼狈,带兵在山脚下,背后火势蔓延,如同火炉一般,眼前箭矢乱飞,无数火箭从天而降,山路上草木也燃烧起来,几乎没有落脚之地。 山崖之上旌旗遍竖,鼓角齐鸣,汉军高声呐喊:“降者不杀!” 山谷中惨叫不绝,山坡上魏军也被浓烟覆盖,渐渐失去抵抗之力,夏侯霸咬牙切齿,招呼王凌带兵冒烟顶上来。 二人合力往谷口冲杀过去,魏军走投无路,个个拼死奋战,魏延并不与他们硬拼,且战且走。 夏侯霸和王凌只顾埋头冲杀,也不知前方地势究竟如何,先逃离大火,上了山坡却又是一道峡谷,魏军人困马乏,已然力竭。 魏延横刀立马,扫视着疲惫的魏军,冷喝道:“夏侯霸,尔已无路可走,还要负隅顽抗,连累无辜?” “大丈夫为国尽忠,有死而已!”夏侯霸怒吼一声,挺枪大步冲了过去。 “无知之徒!”魏延纵马上前,提刀斩来。 夏侯霸抱着必死之心朝天刺向魏延,却被魏延一刀震开,战马疾驰而过,趁他立足未稳,一把抓住后领,如拎小鸡一般便将夏侯霸提起来。 “再有反抗者,杀无赦!”魏延一手提着面如死灰的夏侯霸,厉声大喝。 王凌见夏侯霸被擒,又无处可逃,便知大势已去,一声长叹,扔掉手中兵器,魏军也都纷纷跪地请降。 魏延将夏侯霸抛在地上:“送他父子团聚!” 后面汉军早已张弓搭箭,在向宠带领之下,将魏军押赴到后谷,那里有一处水潭可供休整,与前方的大火隔绝开来。 …… 夏侯霸走后,曹真等到将近四更,才领兵出城,曹泰尽带城中守军,杀奔汉军大寨而来。 先前袭营大败魏延,此次又是诸葛亮坐镇中军,曹真料到汉军定会严加巡视,人马行动十分谨慎,准备直取正门。 人马离营三里地,就发现哨探,曹真此次旨在牵制汉军主力,并未收兵,命骑兵直冲向前,曹泰另攻北门。 汉军得知消息,寨中鼓声震天,无数火把照亮大营,整座大营中人马齐出,很快便列阵迎敌。 曹真冷笑道:“孔明啊孔明,你虽用兵谨慎,却料不到泄露军机,此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杀!”曹真拔剑在手,两翼骑兵冲击,中路步兵冲阵,趁汉军还未结阵完毕,便全军压上。 这一战旨在烧毁冤塚粮草,正面必须全力以赴,若能一举攻破汉军大寨,更可一劳永逸。 魏军杀到营门处,汉军仓皇结阵,据营门死守,弓箭手不断放箭,魏军也早有防备,举盾向前,后方弓箭手同样射箭掩护,火光下箭矢如蝗虫般往来飞窜,士兵死伤无数。 就在此时,忽然北门处火光冲天,喊杀声起,竟是曹泰突袭成功,汉军忙往侧翼救应,正面阵型大乱。 曹真大喜,马上催兵冲杀向前,震天的金鼓声中,一马当先,亲自带领骑兵冲阵,魏军士气大振,一拥而进,杀入大营之中。 夜空被火光映红,到处都是喊杀之声,汉军正面被突破,侧翼又被偷袭,首尾不能相顾,四散奔逃。 “哈哈哈,诸葛亮用兵也不过如此!”曹真挥兵进攻,从东门直杀到西门,心中畅快无比。 正准备回马与曹泰会合,忽然探马来报:“将军,汉军自毁营寨,将粮草辎重全都烧了。” “为何不见敌将?”曹真抬头看向漫天火焰,双目微眯。 北门被曹泰突破,自己从东门杀到西门,南面是济水,并未见诸葛亮,更不见汉军主将应战,似乎有些不对劲。 正疑惑之时,曹泰引兵前来会合,此时汉军大寨已经全部起火,照得济水水面通红,如血河一般。 “将军,诸葛亮何在?”曹泰四下张望,还想擒杀诸葛亮。 “只恐我等又中诸葛之计!”曹真脸色十分难看,看着波涛滚滚的济水,沉声道,“此处乃是一座空营。” 曹泰愕然道:“怎会如此?” “速回定陶!”曹真回过神来,拨马往北而走。 “撤退!”曹泰很快也反应过来,咬牙怒吼,传令各部兵马绕过大营赶往定陶。 曹真看着烧得正旺的大火,面沉似水,自己带兵倾巢而出,如果诸葛亮趁机去取定陶,后果不堪设想。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若诸葛亮早已料知此事,只怕冤塚的粮草也是虚假,此去凶险重重。 “莫不是诸葛村夫故意放走夏侯霸?”曹真纵马急奔,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在冷冽的秋风中打了个寒颤。 此时东方已经发亮,正往东疾走,忽然有败军狼狈而来,个个丢盔弃甲,曹真心下一沉,急忙勒马停住。 “报将军,汉军昨夜偷袭定陶!” “什么?”曹真在马上一阵摇晃,颤声道:“南岸有探马巡视,他们如何赶到城下?” “汉军从济水乘船来,我们不曾防备……” 话音未落,忽然来路方向尘土飞扬,一队人马已追到近前,只见正是汉军旗号,帅旗上大书“公孙”二字,正是鲜卑突骑杀到。 “哈哈哈,看来曹氏果然还是不如刘氏,本王选对主人了!” 当先一将膀大腰圆,手提狼牙棒飞奔而至,正是鲜卑大将公孙王。 曹泰随后赶至,见汉军杀到,急问道:“敌军从何而来?” “定陶失守,快走!”曹真勒住马头,带兵往北而走。 “小崽子,没有了曹操,看你们还如何嚣张?”公孙王想起曾经被曹军算计,怒吼一声,纵马急追。 此时天色大亮,朝阳东升,汉军骑兵如猛虎下山,斜刺里包抄上前,紧追魏军。 魏军冲杀半夜,已然有些疲惫,此时哪里是鲜卑骑兵的对手,前军虽走,后军被杀得丢盔弃甲,四散奔逃,许多人被逼得走投无路,只好跪地投降。 第606章 成人之美 听得后军被杀得惨叫连天,鲜卑骑越追越近,曹泰大怒,就要带兵断后,曹真深知公孙王之勇,呵斥人马速退。 魏军一路溃败,曹真不敢走冤句方向,恐夏侯霸也中计,往句阳方向而走,刚到过一片树林,便听鼓声大作,伏兵杀出。 一将拦在前方,人马肃整,蓄势待发,正是寇封,大喝道:“曹真,汝不过螟蛉之子,何必为曹氏卖命?令尊也为汉臣,当弃暗投明,认祖归宗,方不失丈夫之志!” “竖子安知吾意?”曹真大怒,拍马直取寇封。 寇封举枪迎敌,二人在道路上厮杀,两翼汉军齐出,本就混乱的魏军抵挡不住,死伤无数。 曹泰正待上前救应,王平、廖化伏兵自后方杀出,急忙回头迎敌,魏军背腹受敌,全军溃乱。 不多时公孙王、黄权也领兵赶至,将魏军围困于山坡前,大声呵斥劝降,弃械跪地者越来越多。 曹真见势不妙,奋力逼退寇封,带亲兵救出曹泰,二人杀出一条血路,只带一千多从骑逃走,公孙王直追出十余里方回。 剩余的魏军见诸将逃走,四面被围住,只好跪地请降,黑压压在山坡上连成一片。 朝阳升起,大路上尸横遍地,血流成河,猩红的血水映照着阳光,令人心悸。 寇封先回定陶报捷,王平、廖化收押俘虏,清理战场,将降兵押送到冤句安置,那里的粮草正是为这些俘虏准备的。 中午时分,寇封回定陶复命,魏延已带兵回城,这一战歼灭曹真所部,全取定陶,济阴只剩北部鄄城等三县,也是曹魏在中原仅存之地。 夏侯霸二次被擒,又被押回定陶便知大势已去,咬牙怒目,站在堂下宁死不跪,王凌在一旁垂头丧气。 诸葛亮轻摇羽扇,笑道:“汝二人可心服?” 夏侯霸冷哼道:“阴险诡诈,何足道哉?” 魏延冷嗤道:“年轻人,你的本事要是有嘴一半硬,也不至于被某一合拿下。” 夏侯霸顿时脸色涨红,咬牙低头一语不发,两次被诸葛亮算计,其实他内心深处早已惊怕,只是嘴上不愿承认罢了。 诸葛亮又看向王凌:“太原王氏,累受朝廷之恩,今汉室将兴,汝尚执迷不悟?” 王凌一声轻叹,低着头默然摇头,曹操对他有提携举荐之恩,又极受重用,他不能背信弃义。 寇封见王凌还如此固执,上前一步,指着王凌厉喝道:“王司徒在长安才死了几年呐,忘了?” 王凌浑身一震,抬头看着寇封半晌,终究还是仰天叹息:“自古忠孝难两全,某只好追随叔父去了。” 言罢忽然伸手拔出寇封宝剑,就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寇封反应也不慢,王凌拔剑,以为他要对自己下手,反手抓起剑鞘格挡,正打在王凌手腕上,宝剑当啷落地。 寇封捡起宝剑,冷眼瞥向王凌,缓缓道:“此乃吾祖传皇室器物,杀你这背祖忘恩小人,有辱此剑!” 众人虚惊一场,诸葛亮挥了挥羽扇:“将他二人押赴洛阳去吧!” 夏侯霸、王凌被带走,众将纷纷上前报功,此战大捷,全军士气大增,都请命趁胜追击,一举攻破鄄城,克复中原。 诸葛亮却淡笑道:“穷寇莫追,连日交锋,将士疲惫,传令全军庆功,大宴三日。” 魏延急道:“军师,今曹真败走,魏军士气低迷,夏侯惇一人何足为虑,某愿为先锋,一鼓作气杀到鄄城,再擒夏侯惇。” “月盈则亏,过犹不及也!”诸葛亮却摇头笑道:“大王兵出三路伐中原,南有云长,东有公瑾,若无此两路兵马牵制,吾等安得顺利用兵?今鄄城不过弹丸之地,魏军如惊弓之鸟,一鼓可破,何妨成人之美?” 魏延拜服道:“军师顾全大局,吾等不如也!” 诸葛亮长身而起,将羽扇向前一指,朗声笑道:“三军开席!” …… 关羽全取小沛后,北上与张飞会师于任城国,操练人马打探其余各路人马消息。 这一日自营中归来,回到府中,周仓为其脱下战甲,丹凤眼中神光内敛,比之刚才军营中睥睨天下的气势,变得儒雅深沉。 刘备亡故后,关羽自觉少了一层庇护,担子更重了一层,担当起兄长的责任,行事自然也稳重许多。 近年来又与李典共同研读春秋,获益匪浅,比之他闷头苦读领悟更深,更兼在诸葛亮的建议下兼读百家,整个人气质大变。 正翻开《孙膑兵法》翻了两页,忽然李典快步而进,禀报定陶战事,曹真全军溃败,逃回鄄城,兖州仅剩夏侯惇独木难支,建议关羽立刻出兵。 关羽霍然起身,正要传令,忽然又冷静下来,摆手道:“速请军师前来议事。” 不多时关平亲自将庞统请来,见他还满身酒气,关羽抱拳笑道:“中原鏖战,各路争功,军师怎还有心吃酒?” 庞统大笑道:“各路告捷,克复中原,汉室大兴,值得一醉。” 关羽抚须道:“方才探马来报,孔明已取定陶,兖州仅剩鄄城弹丸之地,某欲北上取城,军师可有良策?” 庞统揪着胡须笑道:“今已胜券在握,何须用计?” 关羽蹙眉道:“军师莫非要关某作壁上观不成?” “非也!”庞统微微摇头,反问道:“云长对兖州魏军,胜券几何?” 关羽轻抚长髯,淡淡道:“某视魏军如草芥耳!” “此乃天赐云长功劳耳!”庞统笑道:“昔日云长斩颜良、诛文丑,单骑千里护兄嫂,威名遍传曹营。今以君侯虎威,金戈铁马,龙骧虎步,兖州境内必如百兽蛰伏,风行草偃,鄄城弹指可定,故无需用计也!” “军师过奖了!”关羽微闭着凤眼,轻抚长髯,看似沉稳,嘴角已止不住有些上扬,看向关平吩咐道:“披甲,升帐!” 关平前去传令,关羽更换青龙战甲,立刻像是换了一个人,又成那个胆气横秋,横刀跃马的大将,周仓提青龙刀默然跟在身后。 关羽来至府衙,渊停岳峙,轻抚长髯,目光如电扫视众将,自有一股威势,包括张飞在内,无不肃然听令。 第607章 千里疾行 周瑜取东阿,关羽攻任城,济阴四面受敌,夏侯惇正在鄄城分兵把守,忽然曹真败回,报知定陶失守,忙传唤问话。 众将闻报无不震惊,定陶失守,又折损数万人马,济阴只剩几处城池,援军迟迟不至,如何对敌? 曹真请罪道:“那孔明诡计多端,故意放走仲权,泄露冤塚粮草消息,待我等出兵劫粮,却取了定陶。末将无能,请都督治罪!” 望着满脸不甘的二位小将,又看看左右众将神色惊慌,夏侯惇深知身为三军主将,又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必须要及时稳定人心。 遂起身离了帅位,上前将二人亲手搀扶起,笑道:“此非二贤侄之罪,胜负乃兵家常事耳!且下去歇息,随某杀敌建功。” 曹真起身,忧虑道:“定陶失守,南部尽失,诸葛亮与关羽合兵一处,敌军势大,恐难敌对。” 夏侯惇冷眼扫视左右,沉声道:“诸位不必忧虑,只要本督三寸气在,定不容诸葛得逞。只管小心练兵巡视,河北援军不日即到,某自有退敌之计。” 众将退下,兖州刺史高柔言道:“兖州十不存一,此城狭小,纵有援军赶至,奈何军中粮草不济,难以久持。不如保全兵力,退守河北,横大河之险拒敌,方为长策。” 夏侯惇独目圆瞪,怒道:“昔日吕布袭击兖州,先王仅以鄄城、东阿三地为据,反败为胜,方能称雄天下。某堂堂二世老臣,奉诏讨贼,岂能不战而走?” 喝退高柔后,夏侯惇派人到河北催促援军,虽说他也不赞成曹丕请鲜卑、辽东军入关,但形势危急,也顾不得许多了。 一连数日,不见河北消息,曹宇却带着一众宗族子弟狼狈赶来,禀告梁国相袁涣见大势已去,开城投降,梁国已被黄盖所取,兖州南部尽失。 夏侯惇一声长叹,梁国失守已在他预料之中,定陶不保,梁国成了孤城,换做谁也一样,安排曹宇下去歇息。 正在此时,钟缙匆忙而进,禀告道:“都督,大事不好,关羽自任城发兵,直往鄄城来了。” “哦?”夏侯惇问道:“有多少兵马?” 钟缙答道:“仅有五千骑兵,以张飞为先锋,一日百余里,沿途各地不战而降,将出山阳境内。” “什么?”夏侯惇大惊,再问道:“可查探清楚?” 钟缙脸色难看:“此乃山阳郡守急报,人已逃往河北去了。” “一群废物!”夏侯惇大怒,一拳砸在桌案上,咬牙道:“关张如入无人之境,欺人太甚!” 钟缙言道:“敌军只有骑兵,并无其余人马辎重,谅他无法持久,不如早迎敌。” 夏侯惇正准备出兵,忽然又疑惑起来,独眼滴溜溜转了一圈,蹙眉道:“此二人驱兵直进,孤军疾进,莫非另有阴谋?” 多次吃亏,夏侯惇也变得谨慎起来,命曹真、曹泰领一军守廪丘,互为掎角之势,其余各营待命备战。 又命钟绅多派斥候,严密监视诸葛亮、周瑜所部动静,严加守御,未得将令不得妄动。 关羽以张飞为先锋,兄弟二人只领五千精骑,自山阳过大野泽直取鄄城,所过之处,守军望风归降,百姓夹道相迎,齐呼“大汉万岁”。 不说曹丕勾引外族,引起众怒,或许许多百姓对曹、刘谁做主公并不在意,但汉军到来,便可重新划分土地,并免去三年赋税,无不期待早换天日。 张飞一日连下十城,次日便过山阳境内,关羽随后便至,势不可挡,消息传出,兖州一片震动。 诸葛亮正在定陶练兵安民,宣传政令,闻报大笑道:“关张轻骑而出,纵横千里,出其不意,此必凤雏之计也!” 魏延等将无不焦急,纷纷请令出战,愿领兵前往策应,一举拿下鄄城。 诸葛亮却笑道:“关张乃万人敌,无需诸位相助,吾只需按兵不动,叫夏侯惇不知虚实。其惊疑不定,必自乱阵脚,不日不战而退矣!” 与此同时,流行探马也将消息报知周瑜,此时周瑜已取东阿,分兵守大河仓亭渡口,准备与臧霸会师范县。 周瑜闻报,问道:“定陶人马有何动静?” 探马答道:“定陶安民息兵,分派各处助百姓屯田开渠。” 周瑜双目微凛,旋即传令道:“各营暂停出兵,命臧霸暂驻无盐,亦行屯田事。” 太史慈疑惑道:“孔明已取定陶,兖州仅剩鄄城弹丸之地,关云长北上,都督正该取范县,自北出兵策应,何以反按兵不动?” 周瑜轻笑道:“若要出兵,孔明早有动作矣!今定陶军不动,吾料其必有深谋,吾等亦不可动,见魏军动静,再谋划不迟。” 东西两路大军按兵不动,都在安民屯田,只有关张五千骑兵孤军深入,一往无前。 斥候连日急报,夏侯惇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如此独特的用兵方式,让他摸不着头脑,更不知该如何应付。 “报!张飞人马已过成阳,离城二百里!” 探马急报,让正在桌案上查看地图的夏侯惇浑身一震,独眼布满血丝,更像嵌在头上的一颗肉瘤。 钟缙催促道:“大都督,敌军犯境,为何迟迟不发兵,莫非怕了那张飞?” 夏侯惇胸膛不断起伏,咬牙道:“张飞不足为惧,但诸葛亮、周瑜皆智谋之人,一直按兵不动,必定另有阴谋……” 上次南阳被擒,夏侯惇引以为平生奇耻大辱,此次这两路人马不动,又让他心惊肉跳,生怕若有不慎,便再遭羞辱。 傍晚时分,探马来报,张飞已领兵到县境,并派人送来拜帖,书中言语亲切,只说女婿前来拜谒,叫夏侯惇备宴相迎,另有厚礼送上。 钟缙笑道:“听闻张飞性情粗莽,信中却自称女婿,看来还是颇知礼数的,这是要先礼后兵?” “此必是缓兵之计!”夏侯惇忽然脸色大变,传令道:“三军撤退。” “啊?”钟缙愕然。 夏侯惇揉了揉发黑的眼圈,冷笑道:“吾料周瑜正造船出水军,诸葛亮别遣濮阳兵沿河而下,皆欲断我后路。此两路人马尚在途中,张翼德才故意下书,激怒于我,是为拖延时间。岂知某非鲁莽之徒,已料敌在先,识破其诡计矣!” 第608章 威震华夏 夜深人静,秋风瑟瑟,魏军全军拔营,只携带重要军器,连夜轻装离开鄄城,直奔大河。 夏侯惇跨马亲自守住河岸,朦胧的月色之下,人马依次渡河,除了涛声阵阵,并未有敌军袭击,暗中松了口气。 不多时曹真领兵赶至,见夏侯惇先前不肯撤兵,此时又不战而走,匆忙退兵,心中疑惑,上前询问。 夏侯惇将其猜测告知二人,言道:“某久经沙场,岂能中诸葛村夫之计?” 曹真听罢后怕不已,抱拳道:“都督高见,否则吾等皆为阶下之囚矣!” 曹泰想起夏侯霸被擒,苦笑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否则我要父子团聚了。” 夏侯惇大笑道:“纵卧龙多智,周郎善谋又如何?某早走一步,叫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魏军众将被夏侯惇一顿分析,竟有种料敌先机,技高一筹的喜悦,全军欣然渡河,一时竟忘了丢失兖州的狼狈。 张飞等了一夜消息,未见夏侯惇回复,次日细作来报,魏军已连夜撤离,忙赶至鄄城,只见百姓早已拥挤在城门口迎接大军。 刺史高柔上前献上兖州印绶,闻知夏侯惇退兵,高柔马上召集大小差役及本土乡绅维持秩序,才未发生暴乱,总算安然度过危机。 张飞边走边听着高柔禀报城中情况,摸着钢针般的胡须,埋怨道:“这夏侯惇不知好歹,俺千里疾行,冒着被二哥申斥的危险前来相见,他竟信不过俺老张?” 张飞信中十分坦诚,想劝夏侯惇弃暗投明不假,但也是带着诚意前来,准备将其上次留在南阳的兵器归还,顺便报上喜讯,他又有了一个小外孙,正与夏侯渊共享天伦之乐。 不过如此也免去一场厮杀,夏侯惇退兵,济阴郡已全部拿下,张飞命高柔出榜安民,写信劝说其余各县归顺,彻底平定兖州。 中午时分,关羽领兵赶至,张飞迎出府衙,大笑道:“二哥,两日连取十余城,一战收复兖州,平定中原,俺从未打过如此轻松的仗。” 关羽轻抚长髯,扫视左右敬畏有加的官吏,微微点头道:“某也一样!” 当日便在府中设宴庆功,与州郡官吏会面,无不称赞关云长虎威赫赫,东西驰骋荡平豫州,南北疾驰扫平兖州,所过之处望风披靡,威震华夏! 次日一早,数十人自山阳赶至鄄城,携带厚礼来见李典,作为龙将关羽的参军,李典如今也算是衣锦还乡,成为山阳李氏的骄傲。 虽然军务繁忙,但李典不得不向关羽告假,应酬了一日,才将众族老送回。 关羽抚须笑道:“汝族人何以前恨而后亲也?” 先前李典在南阳归汉时,被族人唾骂为家族败类,与之断绝关系,甚至写来联名书信,将李典父子从族谱上除名,以表决心。 李典摇头叹息道:“人虽知名节,然危机临头,多以自保为先,世家子弟尤甚也!” 关羽哂然一笑,并未多言,曾几何时,他最看不起的就是这些一副清高嘴脸的伪君子,如今明白诸人良莠不齐,也有诸葛亮、周瑜这等高雅义士,对世态炎凉,早就看开了许多。 不一日东西两路大军都到鄄城会齐,关羽携众文武迎出城外,万木萧疏,却难掩金戈铁马之气,百姓夹道相迎,箪食壶浆,欢呼不止。 黄盖带江东众将与周瑜会面,周瑜一身戎装,轻甲白袍,眉宇之间又透出往日的英气,因孙策之事,众人更觉唏嘘,围着周瑜道不尽的感叹。 关羽抱拳道:“定中原、取兖州全凭军师之功,此番某出兵鄄城,军师不来相助,叫我等坐享其成,愧煞关某!” 诸葛亮羽扇纶巾,气度潇洒,笑道:“若非云长虎威,吾军安得纵横中原,曹魏望风而降乎?亮此番不出兵,夏侯惇必惊疑而退,吾若出兵,其必死战矣!” 正寒暄之时,黄盖闻言问道:“诸葛军师不出兵,都督近在东阿,为何也按兵不动,错失我江东男儿建功良机。” 周瑜看向诸葛亮,轻笑道:“吾料孔明不出兵,必有所图,果然如此。不战而屈人之兵,如音律至深处,无声胜有声。” 诸葛亮颔首笑道:“公瑾真吾知音也!此番相会,定要领教琴技。” 周瑜大笑道:“许久不曾操弄,吾技痒多时矣!” 关羽抚须慨然叹道:“果如大王所言,二位乃一时瑜亮也!” 众将欢呼回城庆功,向刘琦报捷,此番彻底平定中原,中兴汉室胜券,众将信心十足,军民欢悦相庆,都在期待又一个汉室中兴的到来。 周瑜自离江东北上,在北方三年之久,此番与诸葛知音相见,又与黄盖等故友重逢,喝得酩酊大醉,最后在席间舞剑卧倒,被人搀扶到后衙歇息。 诸葛亮看天色不早,干脆不去睡觉,洗漱一番,命人取来兖州各处户籍公文,亲自查阅。 翌日天明,高柔与各县官员道府衙述职,诸葛亮早已了然于胸,又取出几份案卷审问,那几个县令被问得汗流浃背,自知失职,跪地请罪,众人无不大惊。 等关羽在校场教完关平、王双刀法,回到府衙时,诸葛亮已重新任命各县官员,安排分地屯田之事,各官员心悦诚服,纷纷上任而去。 关羽看着匆忙出衙的官员们,慨然道:“兖州百废待兴,某到鄄城数日,不知从何下手,庞士元亦束手无策,军师竟片刻而就,真乃神人也!” 诸葛亮放下手中宗卷,摇头笑道:“君侯天生神将,不必为此分心。士元并非不能治内,只是生性疏懒,不肯用心罢了。” 话音刚落,便听一人懒洋洋道:“有人天生就是劳碌命,为他分忧就是让他受罪,何必越俎代庖?” 回头看去,见庞统背着手迈步而进,苦叹道:“昨日与翼德拼酒,又输了,望孔明救我!” 诸葛亮却没有闲心与他玩笑,蹙眉叹道:“今中原虽定,然河北未平,胡虏入境,幽州动荡,并州告急,司马懿尚牵制河内之兵,吾等当早分兵,为大王分忧。” “你这人,还不如周郎有趣!”庞统无奈撇嘴,揪着唇边一撇胡须笑道:“曹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可令其有喘息之机。其实无需分兵,我方尚有大将未用,出一人足以平贼,出两人边疆宁靖。” 第609章 开匣纵虎 庞统才开口,诸葛亮已然会意,笑道:“汉兴坛尚有三只猛虎,用其一讨贼足矣!” 关羽也听出他们要用张辽、徐晃,抚须道:“张、徐等皆当世英雄,心存忠义,恐不肯轻易就命。” 庞统却笑道:“此二人虽忠义,却并非曹氏嫡系,若曹孟德未亡,或难劝降。今曹丕勾引外族,大失人望,胡人又侵其家乡,既然为义士,定能仗义出力。” 诸葛亮点头道:“士元所言极是!此二人皆识时务之俊杰,当初弃暗投明,乃因曹操尚心存汉室,翼戴天子。今中国将定,边疆却乱,吾料其早有抗敌之意,只因碍于颜面,不便主动请缨,时机已至矣!” 关羽忙抱拳问道:“不知军师有何良策?” 关羽其实也一直挂念张辽、徐晃,当年被困许昌,这二人与他交情颇深,常有来往,可谓肝胆相照,只可惜各为其主,难与共事,常引以为憾。 庞统大笑道:“君侯真当局者迷,良策便是云长公。” 关羽愕然道:“士元此言何意?” 庞统言道:“此二人久居汉兴坛,以忠良自居,不肯应命,实作茧自缚,骑虎难下!君侯只需遗书一封,晓之大义,动以私情,他自然借坡下驴,一切顺理成章。” 诸葛亮点头笑道:“云长便是开匣纵虎之人。” “原来如此!”关羽一拍手,转身便往府内走去。 …… 中原战事稍定,北方却一片大乱,轲比能、辽东军进入幽州,争抢地盘,四处烧杀,那些希图侥幸不肯迁徙的百姓,都躲入深山,眼看寒冬将至,缺衣少食,逐渐啸聚成寇。 步度根领兵攻雁门关,太原守军尽被调往上党,无兵可用,并州刺史梁习急向曹丕求援,王旨未至,太原骑兵都督乌桓王鲁昔忽反,里应外合攻破雁门关,杀奔太原而来。 原来梁习治理并州,数年来颇有政绩,鲜卑首领育延,曾领兵五千余骑入境,请求梁习效仿刘虞,在云中、雁门等地互市交易,因军兵闹事,被梁习斩杀。 曹操内迁匈奴,安置乌桓、鲜卑各部,也有一部分乌桓人牵至并州,乌桓王鲁昔官拜骑都尉,其爱妻正是育延部落之女。 匈奴起兵河西,梁习担心他们趁机攻并州,派鲁昔领兵到娄烦驻防,鲁昔十分想念妻子,又恐日后被汉人挟持,于是领五百骑兵暗中晋阳,偷偷带其妻出城,被守军发现,梁习以为胡人又生叛变之心,派兵追杀。 鲁昔一怒之下,干脆直奔雁门关,谎称援军,暗中与步度根勾结,进城后杀死守将,打开关门放鲜卑军入关。 梁习闻报大惊,但仅十万胡骑入关,如洪水猛兽势不可挡,他手中无兵,无奈只好狼狈退往晋阳。 鲜卑军大举入关,联合境内乌桓所部,沿途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与此同时,那些隐藏于太行山中黑山贼寇,不肯随张燕归顺朝廷者趁机作乱,刚刚恢复生机的太原又陷入战火之中。 消息传开,中原无不震怒,张虎正在洛阳抱着出生不久的婴孩闲闷,闻讯惊怒不已,马上找乐林、徐盖来见长辈。 后院之中,徐晃正与乐进对弈,各自站在石桌旁,杀得难分难解,张辽则抱着胳膊在一旁冷眼旁观,没想到先前骂他们虚度岁月的徐晃,棋瘾却是最大的。 张虎大步上前,不由分说便掀了棋盘,三人叉腰站在树下,怒目瞪着三位长辈。 张辽大怒道:“混账小子,反了你了?” 张虎大喝道:“异族入侵,杀我同胞,诸位还有心情在此对弈?” 徐盖也急道:“父亲,匈奴已杀到汾水,马上就要老杨家了!” 张辽握拳怒道:“我等之事,安得汝等小辈插嘴,滚了出去。” “好好好,你坚持你的忠义!”张虎连退数步,还是不敢跟张辽动手,大声道:“我去夺回雁门关。” “回来!”张辽脸色微变:“雁门发生何事?” 张虎咬牙道:“鲜卑军已攻破雁门关,血洗境内,占领太原,那里还有我们的族人和乡亲,我不能忘祖。” “竟有此事?”张辽大惊,颓然坐在石凳上,低着头神情复杂。 张虎冷哼一声,转身出门去了。 徐盖也轻叹一声:“自曹丕下令杀我,孩儿便与曹氏恩断义绝。爹若还念着曹家恩情,孩儿自回家乡,与乡亲们共存亡。” 乐林看二人都离开,上前拉着乐进的胳膊,劝道:“父亲,中原已经姓刘,于文则、张儁乂正带兵在白马与曹休对峙,曹仁、夏侯渊皆已放弃曹丕,你可长点心吧!” 乐进轻轻推开乐林的手,轻叹一声转回房中去了。 乐林对这三人的固执也倍感无奈,向房门抱拳道:“恕孩儿不孝,我去助张虎一臂之力,不杀退胡人,誓不回转。” 三名后辈来去匆匆,留下满地棋子,光秃秃的树桠下,张辽和徐晃四目相视,神情痛苦。 三人同病相怜,却谁也不肯先主动请缨,怕背上二臣贼子的名号。 正沉默之时,忽然一名少年跑进来,十五六岁年纪,长得虎头虎脑,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格外醒目,正是关羽次子关兴。 关兴跑到近前,将一封信放在石桌上:“我爹书信到。” 张辽站起身来:“云长……他可还好?” “哼,我不与贪生怕死之人说话。”关兴微扬着下巴,一阵风般跑了出去。 张辽一声轻叹,见信封上写着他与徐晃的名字,便当面拆开,二人一同观看,只见信中言道: 汉寿亭侯关羽,致书于文远、公明足下:许昌一别,常怀挂念。二位欲尽忠曹氏,全节求名,羽窃以为不可。关某虽不才,亦颇知忠义二字,自古正邪不两立,正则为忠,非正为奸,汉祚不绝,篡党安立? 吾闻太史公云: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大丈夫护国忧民,上以报国家,下不负先人,名垂竹帛而已!夫今曹氏勾结外族,北方丧乱,同胞受难,愿先华夏之急,而后私情,弃小节全大义,共赴国难,则北方幸甚,天下幸甚。 吾与二位意气相投,故肺腑相告,惟贤弟察焉。 “知我者,云长也!”张辽看罢,顿觉气血上涌,一把将书信塞到徐晃手中,冲到门口对护卫喊道:“我要见汉王!” 第610章 一致对外 此时刘琦已回洛阳,曹休、司马懿守黎阳,两军对峙,一时找不到进兵时机,干脆先回宫主持政令改革之事。 听闻诸葛亮克复中原,刘琦欣喜不已,正准备起程往濮阳慰劳将士,趁胜北上,忽然守军来报,张辽求见。 荀彧大喜道:“此必是并州遭难,关将军的书信有了效果。” “有此三人对付胡人,吾心安矣!”刘琦长出一口气。 马上命人设宴,将张辽三人带来,有他们几个对付匈奴、鲜卑,就不用再分兵到并州,主力可以安心收拾河北乱局。 时王凌也被押至汉兴坛,在隔壁楼上看到张辽与其子争吵,三名年轻人先后离去,不多时便带着徐晃、乐进走出那道厚重的大门,便知其心志动摇。 “此三人皆魏王心腹,竟也背叛曹氏,人心不古呐!” 王凌仰天长叹,未过多久,却见左侧小门又缓缓打开,不由心下一沉,自己当初便是从这道门进来,莫不是曹真他们被擒? 正午的阳光自大门透进来,将来人的影子拉得细长,只见他快步而进,青衫凌乱,显得有些狼狈,并非曹真,身影却有些熟悉。 “兄长,大事不好!”那人抬头便看到栏杆前的王凌,招手大叫。 “文舒贤弟?”王凌大感意外,没想到来人竟是王昶。 王昶是太原郡晋阳县人,王凌是祁县人,二人虽不同县,但同出太原王氏,少年时二人在郡内齐名,王凌年纪稍长,王昶视王凌如兄。 受常林举荐,曹丕征辟王昶入朝,为太子文学,曹丕即魏王后,任王昶邺城典农,专管魏郡屯田水利。 王昶被抓到洛阳,难道邺城也丢了? 王凌不可置信,急匆匆跑下楼来,兄弟会面,却见王昶形容憔悴,双目充血,未及答话便失声痛哭。 王凌拉着他到一旁坐下,安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凡事但求尽力,贤弟也不必过于悲伤。” “兄长!”王昶止住悲声,垂泪道:“鲜卑入关,并州军抵挡不住,已退保上党,太原惨遭血洗!” “什么?”王凌大惊,一把抓住王昶肩膀,大吼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千真万确!”王昶言道:“吾于邺城得知雁门失守,急向魏王请令,愿亲自北上讨贼,连上三道文书,又亲至邯郸求情。未料大王因中原失守,敌军压境,不肯分兵,听从司马孚之计,顺势让出并州,叫鲜卑军南下攻河内……” “岂有此理!”王凌惊怒不已,忙问道:“鲜卑南下,族内形势如何?” 王昶摇头道:“吾归邺城后,心神不宁,忽然家将来报,晋阳失守,胡人烧杀抢掠,贼人趁势而起,境内百姓逃亡者十不存一。” “啊——鲜卑狗贼,我誓灭尔等!”王凌仰天大叫,口喷鲜血跌倒在地。 王昶忙叫人来救醒王凌,咬牙道:“曹丕无能,招惹外族,今虎狼入室,又任其逞凶作恶,此皆曹氏之过也。弟闻知兄长在洛阳,连夜离邺来报信,不愿再与曹氏同流合污。” “悔不听孔明之言!”王凌双目呆滞,悔恨无及,如果他当初听诸葛亮之劝,先归汉室,或许还能北上拒敌,如今一切都晚了。 王昶言道:“今族人被害,百姓弃尸荒野,欲报大仇,还需仰仗汉王之力。” “扶我起来!”王凌抓着王昶的胳膊起身,对侍从抱拳道:“请速报信,王凌求见汉王。” 王宫之内,刘琦正为张辽、徐晃二人践行,二将愿各归家乡,同仇敌忾对付胡人。 乐进是个随大流的,家乡早被汉军平定,愿听刘琦调度,张虎等三子陪坐,个个面露喜色。 刘琦也大感欣慰,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华夏儿女家国一体的传承始终如一,从古至今,不管自家人打得多激烈,一旦遇到外敌入侵,都能放下干戈一致对外,这大概就是中国五千年屹立不倒的根基所在吧? 对付匈奴五部倒还好安排,河东有徐庶为主帅,再加上徐晃、乐进父子,还有郝昭、西河太守毌丘兴,足以讨灭匈奴。 但是并州的鲜卑却是鞭长莫及,上党还有三万魏军,正屯兵太行山准备攻打河内,就算张辽绕过上党去并州,手中无兵,也是独木难支。 正一筹莫展,忽然荀彧来见,带着双目通红的王凌兄弟,痛心疾首道:“大王,曹丕撤出上党守军,退守壶关,已放鲜卑南下。” “竖子!”张辽闻言拍案而起,瞠目大喝道:“曹丕孽畜,当真虎父犬子。” 王凌二人跪地道:“并州沦陷,百姓遇难,我等不才,愿北上讨贼,夺回并州,望大王开恩放行。” 刘琦上前扶起二人,慨然道:“王氏乃汉室忠良,王司徒为除董卓,不惜冒死用计,以柔弱残躯对抗虎狼之师,实吾等楷模。今二位诚心归汉,可助张文远北伐,必能讨灭鲜卑,保全境内。” 二人见刘琦对王氏评价如此之高,又推心置腹,不禁感激万分,王凌更是惭愧低头,再次跪地道:“王氏愿世代为汉室效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刘琦命人看座,请王凌、王昶入席,一同商议对抗鲜卑之事,这两人也是三国后期的名将,虽然比五子良将差了一截,但有张辽为主帅,他们做副将参军,这个阵容也足够豪华了。 王昶叹道:“曹丕集合并州人马攻河内,不料步度根反咬一口,自知无力弹压,干脆让出上党,看似驱虎吞狼之计,实则乃抱薪救火,迟早要遭反噬。” 张辽几人无不脸色阴沉,他们当年投奔曹操,因其为当世英雄,能成大业,如今看看曹丕所为,简直无地自容。 荀彧言道:“魏军退守壶关,上党必乱,可命霍峻为先锋,趁机出太行北上,多取城池保护境内。百姓必尽来投奔,自发起兵支援,以此为据,深沟高垒拒敌,使贼难过太行天险,再发精兵讨之,一路北上,百姓呼应,当势如破竹。” “文若之言甚合吾意!”刘琦微微点头,向张辽抱拳道:“河内战事吃紧,吾拨三万人马供将军调遣,可足否?” 张辽见刘琦直接赋予他兵权,大受感动,离席跪地道:“某素怀忠义,欲尽心报国,惜未遇知己。今大王肯委重任,纵只有三千兵,虽万死不辞。” 第611章 大汉梦 送走张辽、徐晃,刘琦心中大定,五子良将出动三个,又是父子上阵,并州境内就不用自己多费心了,只要全力收拾河北即可。 谁知还没高兴两天,西凉急报,边患又起,西平人麴演自称护羌校尉作乱,与金城豪族蒋石联合,割据西平。 随之河西诸郡趁机起事,有武威颜俊、张掖和鸾、酒泉黄华等人举郡造反,拥立韩遂族孙、韩德长子韩瑛为西凉王,号称五狼上将,与鲜卑吐谷浑部勾结,威胁陇右。 与此同时,屯驻安定郡的保塞匈奴大人,胡薄居姿职起兵叛乱,威胁渭河之北,西北一夜之间乱成了一锅粥。 刘琦闻报惊怒不已,西凉才经历韩遂之乱,马超报仇未久,又起兵变,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荀彧言道:“西凉人性情彪悍,又与羌胡杂居,桀骜难驯,叛乱由来已久,但大多不过江河起浪,转瞬即逝,此番数郡皆反,各处响应,恐绝非偶然。” 刘琦眉头微蹙:“令君之意,莫非这背后有人暗中操控?” 荀彧抚须点头道:“若贼各处自立,互相攻伐,便是恃远不服,今同尊韩瑛为王,又与鲜卑联合,若无人蓄意谋划,岂能同心作乱?” “此言有理!”刘琦思索片刻,言道:“贾文和自离许昌,便下落不明,莫不是他不甘失败,设谋作乱?” 荀彧摇头道:“贾文和坐照千里,向来明哲保身,既弃曹而去,必已归家退隐,颐养天年,岂会自惹祸端?” 刘琦沉吟不语,将三国中有名的人物想了一遍,却想不出谁能有这么大的手笔,一次挑动西凉各郡同时叛乱,还拥立了西凉王,这样精心的策划,绝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出来的。 荀彧谏道:“形势紧急,此时当先令各地自守,就近调兵支援,再以大将讨叛,西凉之乱,恐非马孟起亲至,不能安定。” 刘琦言道:“马超现在河内,远水难救近火,可命凉州刺史韦康就地招募西凉百姓自守,别驾杨阜、都尉赵昂等往金城御敌,固守待援,暂解燃眉之急。” 荀彧言道:“大王言之有理,贼军虽众,其实不过乌合之众,吾料其貌合神离,只需稍加离间,再以汉中、益州精兵西进,可一鼓而破。” 刘琦冷笑道:“西凉屡叛不止,看来需严法治之。今中原一定,此番我非但要平定西凉,更要长期驻兵,开通河右,收回玉门关。” 荀彧愕然道:“河西四郡,自酒泉以西,荒漠遍地,敦煌早已废置近百年,玉门关更在万里之外,人迹罕至,大王何必劳师远征?” 刘琦负手站在门口,望着夕阳将落,缓缓道:“莫说玉门关,就是西域诸国,本也依附于汉,只因朝廷衰弱,恃远不服,是时候打探那里的消息了。” 荀彧自然也是见过世界地图的,只是没想到刘琦这么早就要关注西域形势,不禁为其气度所折服,抱拳道:“上医治未病,中医治欲病,下医治已病。大王高瞻远瞩,未雨绸缪,大汉再起,扬汉武之威,兴世祖之盛。” “不不不,文若再把格局打开一些!”刘琦转身笑道:“我要大汉名扬世界,万国来朝。” “世界?”荀彧愕然,“此岂非……白日做梦?” 脑海中浮现出那张不知从何而来的地图,只这华夏九州,山河广阔,终其一生也难踏遍,在那上面也不过巴掌大的地盘,刘琦竟妄图探索那未知之地? 荀彧一向说话委婉,但此时也觉得刘琦未免异想天开,中国未定,就想征服海外,难道他也和曹操一样,权势大了,心境也随之,是个好大喜功之主? “不是白日梦,是大汉梦!”刘琦却认真言道:“我要让全世界都说中国话。” 遂连夜传唤马超、马岱,次日一早赶至洛阳,得知西凉之乱,二人也心中焦急。 马超言道:“麴演、和鸾之徒,不过当地亡命之徒,趁乱聚众敛财,以豪族自居,实难脱匪气。先前勾结韩遂,被某敲打,必是怀恨在心,趁机作乱,马岱一人便可叫其灰飞烟灭,某愿留中原建功。” 眼看汉室将兴,西凉军还没打几场大仗,就要撤回西凉,马超实在心有不甘,兄弟二人路上商量,让马岱回去平叛,马超继续留在中原,大汉再兴,可不能少了马家一席之地。 刘琦却笑道:“对付此等宵小之辈,用孟起其实大材小用,我调二位将军回西凉,是为开通河右,收回玉门,怀柔西域。” “西域?”马超眼睛瞪大,愣了片刻才问道:“大王果有此意?” “军中无戏言!”刘琦正色道:“如今曹氏苟延残喘,其实不足为虑。鲜卑倾巢而出,看似来势汹汹,却不过自投罗网。我准备关门打狗,一战便可消除北方之患,如此一来,便只剩西域未定。孟起早回准备,将来便是西征主帅,远可追定远侯,近可超伏波将军,大有可为呐!” 一席话说得马超热血沸腾,拜倒在地:“马家愿为汉室万世效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刘琦扶起马超,心中却暗自肺腑,近来军中诸将都喜欢说这句话,莫非都是跟于禁偷师的? 马岱忧心道:“救兵如救火,西凉乱起,纵骑兵千里疾行,也难及时赶至,恐误大事。” 刘琦言道:“西凉各地自有守军,尚能自守,只却大将平叛,二位将军只领亲随兼程先回。西凉军将士,愿征战中原者可留军中,愿回家乡者由庞德统率随后而来。我再调汉中、陇西各地兵马相助,平叛足矣!” “可否调元直随某同去?”马超抱拳道:“什么狗屁五狼上将,只需三千兵,某叫他都变作断脊之犬。” “元直守御河东,暂时无暇脱身,”刘琦言道:“凉州别驾杨阜颇有智略,赵昂深知兵法,孟起到后,可重用此二人,其才不下于徐元直。” 如今的马超并未与杨阜结仇,先前杨阜等人助韦康守冀城,挡住于禁、张郃进攻,马超也有所耳闻,他们就算本事不如徐庶,对付麴演这些地头蛇也足够了,遂抱拳领命。 刘琦又道:“凉州地大物博,民风彪悍,也不乏良才,孟起此去要招贤纳士,多选人才,西征辗转万里,风土多变,还需凉州将士多多出力。” 马超满面红光,抱拳朗声道:“大王所言极是,是时候展现西凉人真正的实力了!” 第612章 飞行军 与马超同来的,还有参军郭淮,未得将令,私自离营,虽然已得到法正、马超许可,但此次是为私事,多少有些心虚。 虽然当初归降,刘琦对他极为器重,提拔为参将追随左右,但如今刘琦进位汉王,二人交情并不算深,汉军中人才济济,郭淮哪敢恃宠而骄。 等马超见驾后,才请人禀报,不想刘琦马上接见,未等开口便先问道:“鲜卑攻破雁门,不知伯济家中亲眷情况如何?” 并州士族,以太原王氏和郭氏为最,郭淮之父郭缊官至雁门太守,祖父郭全为大司农,也是世代官宦,并州大乱,郭淮的心情刘琦还是能理解的。 郭淮大受感动,抱拳道:“所幸二弟尚在家中,闻知雁门消息,早保护家眷避乱五台山,可惜王氏不肯听劝,以为是谣言,反取笑吾弟怯懦,终遭大难。” 刘琦无奈叹道:“战时变乱,人心叵测,今王凌虽泣血北上,悔之无及矣。” 郭缊虽早亡,但毕竟当过雁门太守,消息自然灵通,但王家非但不信,还笑郭家杞人忧天,甚至猜测郭家别有用心,这就是咎由自取了。 人在未知的危机面前,往往都自以为是,这一点刘琦感同身受,当年的武汉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末将与王氏本有婚约,奈何……”郭淮一声叹息,抱拳道:“今鲜卑入境,并州生灵涂炭,吾心忧家人,在军中坐立不安,故斗胆来见大王。吾愿随张将军北上,既为讨贼,亦为安护家眷乡亲,望大王恩准。” 刘琦道:“伯济不来,孤也早有意调你北上,只是不必与张文远同去,另有重任。” 郭淮惊喜不已,忙道:“大王委用,末将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刘琦欣慰道:“并州多山,鲜卑皆为骑兵,虽在太原逞凶,但继续南下必遭重创。其只顾向前,却不知治理地方,如涸泽而渔、焚林而猎,我只需一支奇兵迂回太原,袭击其后,断其归路,叫其首尾难顾,便可一网打尽。” 郭淮蹙眉道:“大王所言极是,然并州东有太行,西有吕梁,千山万壑,人马恐难通过。” 刘琦笑道:“若普通兵卒,断难通过,但沙摩柯所领五溪蛮军,却足以翻越太行,建此奇功。” 郭淮恍然道:“原来如此,五溪蛮军善于穿越山岭,在武陵山中来去如飞,这太行山脉,想必也是如鱼得水,末将愿往。” 刘琦又道:“不过此战与以往不同,鲜卑骑兵人多势众,又极其骁勇,汝等进山后,切不可与之正面为敌,要打‘游击战’。” “游击战?”郭淮一脸茫然,他熟读兵法,却从未听过游击战法。 刘琦轻笑道:“此战法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关键看所用之人,要学会灵机应变,进退自如,方得其精髓。” 郭淮听得如坠雾中,抱拳道:“恕末将浅薄,从未听过此等战法,请大王赐教。” 刘琦学着某人的手势一挥:“汝只需记住十六字: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啊这?”郭淮一怔,毕竟是名将坯子,很快便领悟其中奥义,抚掌赞道:“此战法与狼群狩猎有异曲同工之妙,大王独出心裁,末将佩服,佩服!” 刘琦点头道:“此等战术,最适合沙摩柯的五溪蛮军,来去无踪,防不胜防。伯济熟悉太行地理,又可与当地土人对话,此去讨贼,联合各路豪杰,安抚百姓,必能同仇敌忾,可获全胜。” 郭淮大喜,忙起身抱拳道:“末将定会全力以赴,断鲜卑后路,策应大军破敌报仇。” 刘琦又道:“蛮军称号毕竟有失体面,从今日起,便正式改名:飞行军。张嶷、沙摩柯为将,伯济为参军,能否名副其实,就看诸位表现了。” 郭淮跪地道:“大王放心,飞行军必将响彻太行。” 郭淮的能力,还是毋庸置疑的,刘琦当日留他在府中赴宴,命人连夜赶制飞行军旗号、令牌,由郭淮携带往河内传令,即日准备进入太行山。 …… 中原稍定,江南早已一派繁荣,自荆州至吴会,车水马龙,舟船往来,百姓安乐。 刘琦已将建业改为金陵,《金陵报》在江南江东极为畅销,因为它不仅有各项政令,名士文章,还记录北方战事。 茶馆酒肆里一时兴起“说报人”,专门讲述前方战事,说得绘声绘色,令人如身临其境,算无遗策的卧龙、屡出奇策的凤雏、从容自若的周郎、威风八面的关公,听者如痴如醉。 曹仁和曹彰叔侄被关在望江楼后院,每日都能听到欢呼和叫好之声,听着北方战事消息,从最初的悲愤陷入了沉默。 曹丕所作所为,不仅百姓破口大骂,也让他们大失所望,这魏国早已不是曹操所创立的那片基业。 如今魏国人才凋零,青黄不接,只剩夏侯惇一员老将苦苦支撑,大厦将倾,独木难支。 甘露寺中,孙权身着僧衣,听着吕壹讲述战事,神色极为复杂。 想当年他坐领江东,意气风发,准备大展拳脚,谁知首战在逍遥津遇到张辽,一战大败,竟沦为笑柄。 本以为是江东文武各怀私心,不肯用命,哪知刘琦代领军事,不过一年半载,便攻破寿春,杀进徐州,取中原如犁庭扫穴,无人能挡。 如今刘琦收复河南,曹氏苟延残喘,孙权不得不承认,在用兵方面,自己远不及这个妹夫! 想曹操身首异处,死于淮河,孙权忽然有些庆幸,若与刘琦开战,自己是否也会殒命大江? “江河……”孙权喃喃念叨着,抬头看向供桌上老母的灵牌。 脑海中回荡着刘琦临去时留下的一句话:“出身卑贱,并非耻辱;建功扬名,方为丈夫!” “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孙权缓缓起身,吟唱楚歌,三年来第一次迈出禅房正门。 秋阳似火,照在他惨白的面膛之上,孙权负手而立,眯缝着眼睛直视阳光,如面对万千利刃,对一脸震惊的吕壹吩咐道:“速派人报信,我要见刘琦一面。” “遵命!”吕壹惊喜不已,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孙权收回目光,只觉眼前漆黑一片,闭目缓缓说道:“三载春秋……刘琦,汝可知这三年吾如何度过?” 第613章 贼心不死 中原大战爆发,曹丕求助于匈奴,单于刘去卑当机立断,集合五部向河东进发。 这并非匈奴感恩曹氏安置之恩,而是想借机入境劫掠一番,马上就要入冬,对于不善耕地的各部落来说,都是最难熬的季节。 牛马没有可以吃准备好的干草,但人没有粮食,却是没办法吃草的,又因受曹氏之恩,他们不能到中原打秋风,只能宰杀牛羊过冬。 本想趁中原交战偷偷发展,但食物越来越少,在山中放牧不便,耕种又不会,匈奴人仿佛被困住的野兽,日渐焦躁。 所以此次曹丕派人来请,各部落齐声支持,各出精锐,集合八万多人马,其中精骑三万,都想趁此机会大赚一笔。 但令刘去卑意外的是,西河太守毌丘兴竟公然抗命,在蒲子据城死守,坚守半月,将百姓迁徙至河东,让他们扑了个空。 匈奴兵如愤怒的狼群,不分昼夜连攻三日,终于攻破蒲子城,毌丘兴带领残兵退往河东。 恰在此时,河东太守赵俨归汉,出兵支援毌丘兴,于吕梁山各处要道分兵把守,且战且退。 等匈奴兵杀出吕梁山,进入汾河时,河东百姓也迁至汾河之南,河东骑都尉郝昭、参军赵俨沿河布防。 刘去卑勃然大怒,他本是来助曹魏攻打汉军,结果却先被自家人阻拦,干脆顺势而为,扬言要将河东夷为平地,便可光明正大出兵劫掠。 毌丘兴领残兵退出吕梁山,郝昭早已分兵把守山口要道,赵俨负责迁徙百姓,于平阳集结青壮百姓准备守城。 自西河郡出吕梁山便是汾河谷,汾水自北向南流下,河岸两侧地势开阔,东岸为襄陵,西岸为平阳。 平阳境内十分平坦,古来便有虎落平阳被犬欺之说,匈奴来势汹汹,河东仓促应战,郝昭提兵于鹿饮河挖好堑壕,为百姓迁徙争取时间。 匈奴先锋五千人马追出吕梁山,领兵者正是左贤王刘去卑,两万人马已经来到北岸。 刘去卑见敌军都穿魏军铠甲,却打着汉军旗号,气得破口大骂,但对岸士兵只是张弓搭箭,并不理会。 去卑无奈,只能强行渡河,马上命人准备羊皮筏,伐木搭建浮桥,组织人马渡河,先过河到境内抢掠一番再说。 鹿饮河并不算宽阔,加之即将入冬,河水枯竭,匈奴人搭桥渡河,郝昭却严令各营按兵不动。 毌丘兴忍不住上前问道:“郝将军,贼将渡河,为何还不下令放箭?” 郝昭只是盯着后方的匈奴骑兵,沉声道:“匈奴以骑兵为先,只步行渡河,不足为虑,可待其前部渡河,后部骑兵半渡再出手未迟。” “将军高见!”毌丘兴会意,召集本部人马守住下游河口。 匈奴前军已踏着浮桥上岸,持木盾准备结阵,去卑见汉军还在防守,冷然一笑,命骑兵快速渡河。 “杀!”去卑冷笑一声,命士兵吹起进攻的号角,只要前军掩护骑兵冲到对岸,那广阔的平地将是骑兵的狩猎场。 汉军上前结阵,与匈奴兵近身搏杀,失去坐骑的匈奴人,大多只穿皮甲,哪里是全副武装的汉军对手,被杀得惨叫连天,纷纷倒地。 但此时匈奴骑兵也趁机过桥,前部冲下浮桥,在河岸边集合,准备发动冲击。 郝昭站在一块岩石之上,忽然举旗大喝道:“擂鼓!” 前军迅速后退,躲在堑壕中的弓箭手猛然起身,万箭齐发,前排放完后立刻蹲下,后排士兵继续放箭。 弩箭如同雨点一般,只听到无数破空之声,那些追上来的匈奴无一幸免,全部倒地,此时步兵早已退至壕沟之内。 但同时后匈奴骑兵已有数百人,纵马直冲过来,郝昭亲自挽弓,瞄准一名匈奴将领,箭矢破空而出,那人便应声落马。 希律律—— 密集的箭雨之中,匈奴骑兵气势汹汹的进攻,还未冲到壕沟前,便被射成了刺猬,连人带马全都倒地。 刘去卑大怒,立刻命后军一起渡河,匈奴兵如被激怒的猛兽,踏上浮桥,前仆后继冲杀过河,甚至不少骑兵被自家人挤落河中。 郝昭从容不迫,放完第一轮箭雨,再次传令道:“火箭!” 匈奴骑兵刚冲过来,头顶便是漫天火光,一缕缕黑烟呼啸而下,人马中箭倒地,浮桥之上也起了火。 坐骑见到火光,顿时受惊,四处乱窜,匈奴兵见势不妙,纷纷调转马头回到岸边,桥上一片混乱,自相冲撞拥挤,死伤无数。 忙乎了大半天造船搭桥,却损失了一千多兵马,刘去卑脸色铁青,看着火焰飞窜的浮桥无可奈何。 匈奴兵退至吕梁山下,几位头领一起商议渡河之策,此时他们还未意识到,他们面对的不再是毌丘兴,而是当今最善守的大将。 一名头领言道:“这条河一直向南流去,何不寻找其他渡口过河?” “妙计!”刘去卑大喜。 命士兵就地休息,等到天黑之后,分兵往上下游寻找过河之地,只要骑兵主力能过对岸,敌军不足为惧。 谁知等到后半夜,士兵前来复命,郝昭早有防备,沿岸各处都有斥候查探,一旦发现有人渡河,马上也有骑兵接应,根本无机可乘。 “欺人太甚!”刘去卑气得抓狂,大骂道:“曹丕究竟怎么带的兵,个个都不听话,真是废物。” 一夜折腾,匈奴兵士气低落,人困马乏,刘去卑只好就地休息,等候援军赶至,一起渡河。 次日左贤王劉豹领兵至,听闻消息,揪着胡须笑道:“弟弟你还是太嫩了些。” 刘去卑不服道:“大哥有什么好办法?” 这劉豹和刘去卑都是前匈奴单于于夫罗之子,于扶罗死后,叔父呼厨泉继任单于之位,任命刘豹为左贤王,去卑为右贤王。 曹操内迁南匈奴,将呼厨泉的兵众分为五部,任命刘豹为左部帅,刘去卑为右部帅,兄弟二人领于夫罗旧部,暗中与呼厨泉抗衡。 劉豹笑道:“我们兵多,汉军兵少,只要分出三千人马,到上游堵住河道,再分五支勇士骑兵过河,看他们能堵到几时?” 刘去卑猛地一拍大腿,大吼道:“太好了!只要踏过这条小河,本王要让汉人再次臣服于匈奴的铁骑之下。” 第614章 铜墙铁壁 匈奴分兵渡河,郝昭命精兵沿河防守,只将弓箭用光,阻击敌军,消磨匈奴士气,看其即将登岸,便放火离去。 人马撤回平阳,赵俨已将各项事宜部署完毕,城墙非但用巨石加厚,又效仿秦始皇铸城之法,将来不及运走的粮食拨出一部分,用黄土掺杂,增高城墙,原本一座普通小城,在汾河岸边变作庞然大物。 一月多时间,赵俨号召境内百姓相助,将平阳修葺得如同铜浇铁铸一般,东门临汾水修建甬道取水,南北只留小门可供出入,只留西门把守,内部增设两座瓮城。 匈奴兵怒气冲冲渡河,本想厮杀一场,不料敌军不战而走,去卑二人一拳打在空处,怒气不休,驱赶兵马直追到城下,顿时傻了眼。 如此高大坚固的城墙,对本就不善攻城的匈奴骑兵来说,简直是老虎遇到乌龟,转了一圈无处下爪。 刘豹性情暴躁,马上传令各部落准备武器弓箭,明日攻打城池,为死去的族人报仇。 去卑却道:“大哥,这次杀出吕梁山,我们为先锋,已经损失不少兵马,接下来该让其他三部出力了。” 刘豹猛然醒悟,点头道:“兄弟所言极是,从离石到河东,都是我二人打头部,该让他们上场了。” 于是二人将人马退至鹿饮溪扎营,派人向单于呼厨泉报信,禀报汉军在平阳筑城防守,扼守要道,兵马无法南下,请求支援。 郝昭几人正在布防,见匈奴兵如潮水般退去,留守军巡逻,先回府衙商议。 赵俨蹙眉道:“贼军愤怒而来,却又偃旗息鼓而退,莫非其中有诈?” 毌丘兴却冷笑道:“匈奴看似来势汹汹,实则并非一心,其五部互相倾轧,刘豹退兵,必是不愿本部人马伤亡过多,等候大军到来。” “原来如此!”赵俨知道毌丘兴久治西河,对匈奴五部了如指掌,献策道:“匈奴翻越吕梁,又搭桥渡河,两日交战,必定人马疲惫,今夜前去劫营,必能大获全胜。” “参军之言甚合吾意!”郝昭点头道:“今我等固守平阳,匈奴若久攻不下,必分兵南下。此去劫营,叫其深知吾等尚有反击之力,不敢轻易分兵。分兵少则不能渡过汾水,分兵多则我等必出袭。贼进退两难,犹疑之际,吾料汉王援军已至矣!” 赵俨慨然道:“汉王心怀天下,为河东事不惜派心腹徐元直冒险来劝我等,足见诚意,其用兵向来果决,半月内必有动静。” 是夜郝昭先派人监视匈奴动静,见其果然吃喝之后,早早便歇息,匈奴人不懂兵法,只沿河扎下帐篷,毫无章法,守备松懈。 当夜二更时分,平阳守军分兵三路,中间赵俨领三百人,于中门放火,便早回城接应,郝昭、毌丘兴各领两千精兵,自左右抄其营后,以起火为号,南北夹击。 三更过后,赵俨先领步兵悄然来至匈奴大营,各带草把火箭,冲至寨门前放火。 匈奴守军见到火光才有所警觉,急忙呼喊鸣号,低沉绵长的号角声打破夜间的宁静。 “谁敢打扰本王做梦?”刘豹正在梦中吃烤全羊,被叫喊声惊醒,气得破口大骂。 才起身,去卑便披衣闯进帐中,急道:“汉人诡计多端,必是他们来劫营。” “这些该死的汉人!”刘豹大骂。 二人急忙出帐,见几座帐篷着火,正集合人马往营门来迎敌,忽然南北两路汉兵杀出,正忙着救火的匈奴兵猝急不防,被杀得大乱。 “岂有此理!”刘豹大怒,与去卑各领本部人马,分左右前去迎敌。 刘豹撞见郝昭,二人交手十余合不分胜负,去卑与毌丘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也杀得难分难解。 火光之下人影幢幢,匈奴兵不知汉军究竟多少,匆忙交战,各自溃散,不少人被挤落河中,死伤无数。 二将并不恋战,见火势渐熄,收兵撤退,刘豹愤怒欲追,又被去卑劝住,稀里糊涂又折损两三千人,气得一夜未睡。 翌日呼厨泉领大军赶至,听闻二人连败两阵,折损数千人,大骂道:“你爹临死时交代,让你二人学习中原兵法,这些年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其余各王、部落首领哄堂大笑,羞得兄弟二人面红耳赤,暗自握拳却又无可奈何,只恨于夫罗将他们生的太晚,让呼厨泉做了大单于。 去卑倒也能忍辱负重,躬身道:“二叔息怒,汉人向来诡诈,我们部落遭受重创,请求暂时休整,请二叔为我们报仇!” “哼哼,年轻人还是太嫩了些!”呼厨泉对二人一直不称呼他为单于心怀不满,正要借此立威,冷声道:“本单于三日内定要踏平平阳,你二人好好看,好好学!” 遂命二人守吕梁山口,接应运粮车马,自领大军来取平阳,看着高大的青砖城墙,呼厨泉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另外三部左、右谷蠡王、日逐王一路上都在嘻哈说笑,此时笑容也凝固在脸上,如此坚固的城池,骑兵怎么进攻? “真是日了狗了!”呼厨泉喃喃低骂, 记得当年他到河东时,平阳不过一座小土城,所以刚才才敢夸下海口,那新修葺的半截城墙十分醒目,整整加高了近一倍,仿佛堵在他的胸口,喘不上气来。 身旁大将日泰未听真切,还以为大单于叫他出战,遂提狼牙槊直奔城下,大吼道:“鬼鬼祟祟的汉人,谁敢与匈奴勇士正面一战?” 城上鼓声大作,只见阳城门缓缓打开,一队兵马呼啸而出,步兵在前,弓箭手守住城门。 只见守军分两厢站住阵脚,阵容整齐,盔明甲亮,刀枪闪烁寒光。 呼厨泉在阵前看到,不由暗自蹙眉,本以为守军不敢出战,没想到他竟敢主动迎敌,这军容旌旗摇曳之下,当先一人重甲铜盔,古铜色的面膛之上,一双眼眸冷冽如电,横枪立马沉声道:“匈奴昔日走投无路,吾主宽仁,割让西河供尔等居住,不知感恩图报,竟敢反噬主人?” 呼厨泉忍耐不住,纵马上前大骂道:“本单于奉魏王旨意前来助战,尔等抗命不遵,反降刘琦。你不过是个叛臣贼子,神气什么?” 第615章 匈奴入侵 郝昭冷笑道:“某本汉民,今为朝廷效力,虽受曹丞相节制,却为汉臣!匈奴数百年来与大汉争雄,今苟延残喘,中原非汝等所能染指,前车之鉴何不自省?” 呼厨泉大笑道:“大家彼此彼此,我看汉室也一样衰微,天子也不过曹氏手中的傀儡而已,不久必被曹魏替代,本单于将会是匈奴中兴之主。” “住口!”郝昭厉喝道:“曹丕勾结外族,已为朝廷罪臣,今汉王号召天下豪杰共伐之。中原之事,乃吾等家事,非汝等外族所能插手,我劝尔等好自为之!” 日泰大怒道:“这些汉人,全凭一张嘴搬弄是非,颠倒黑白,何必与他啰嗦?” 话音未落,便拍马杀出,郝昭冷哼一声,举枪相迎,虽说要死守平阳,但也要先试试匈奴实力。 这日泰是呼厨泉心腹大将,匈奴勇士,在匈奴部落中,有勇士称号的都是各部落最强的战士,南匈奴五部每年都举行比武大会,强者可获得赏赐和官爵,日泰便是当下第一勇士。 手中一杆狼牙槊,重五六十斤,见郝昭迎来,日泰大喝一声,挥动狼牙槊劈面砸去,想一招便将对方砸落马下,以此立威。 郝昭双目微凛,见到狼牙槊便知对方兵器沉重,并不与他迎拼,枪尖抖动,便将其兵刃往一旁拨开,只听滋啦啦一串令人牙酸的摩擦之声,战马交错而过,狼牙槊贴着大腿砸向地面。 郝昭回过马来,心中暗自凛然,匈奴人骁勇善战,数百年来一直为边患,果然名不虚传,深吸一口气,凝神与之厮杀。 日泰虎吼一声,再次挥动狼牙槊狠狠砸来,郝昭变化招式与之交手,日泰虽然势大力沉,但一时也奈何不得对方,交手数合不分上下,气得怒吼连连。 二马来回奔驰,场中烟尘四起,城头之上鼓声震天,守军呐喊助威,匈奴兵也吹起牛角号,在马上举着刀枪呼喊。 日泰自恃匈奴第一勇士的荣耀,十合竟拿不下无名小将,性情愈发急躁,狼牙槊招式急变,只见漫天黑影,上下舞动,如惊涛骇浪向郝昭发起猛攻。 郝昭力气不如日泰,本仗着经验丰富,枪法纯熟与之缠斗,此时对方全力猛攻,顿时招架不住,手中枪左抵右挡,节节败退。 毌丘兴在城上观战,深知这日泰悍勇,见郝昭枪法虽精妙,但终究难敌蛮力厮杀,立刻鸣金收兵。 郝昭虚晃一枪,拨马退回城门处,日泰哪里肯舍,低吼一声紧追不舍,呼厨泉将手一挥,左右两部匈奴兵也冲杀向前,想要一鼓作气杀进城中。 但郝昭既然出城,自然早有防备,城门口早有精兵守卫,弓箭手侧翼放箭压制,逼得日泰不得不勒住战马,再往前连人带马都要被射成刺猬。 与此同时,城上守军也乱箭齐发,前排骑兵冲得太快,惨叫落马,翻滚在地上,有些甚至撞到城墙之下。 “冲!”呼厨泉见守军狼狈回城,来不及关门,此时一轮弓箭放过,正是冲城的好机会。 匈奴骑兵如洪流倾斜而下,一拥冲向城门口,守军来不及关门,郝昭忙带士兵狼狈退入城中。 “哈哈哈,叫你逞能!”呼厨泉大喜,没想到看似坚固的城池,如此轻易就攻破了。 “大单于,让我们后部冲锋。”右谷蠡王和濮见如此良机,马上请令冲锋,先杀入城中,抢到的东西肯定最好。 匈奴兵追进城门内,却见汉军不见踪影,四周都是高大的城墙,墙上弓箭手俯视而下,无数眼睛和闪着寒光的箭镞,让人头皮发麻。 骑兵如一头撞入陷阱的野兽,拥挤叫喊,又往城门口挤出去,但外面的士兵正奋力挤进来,都准备大开杀戒,好好抢掠一番。 “放箭,放箭!”毌丘兴兴奋不已,挥舞着双手嘶吼,自从与匈奴对战,从未有过如此大的优势。 嗖嗖嗖—— 密集的箭雨从天而降,夹杂着火矢、滚木礌石,燃烧着烈焰的麻布一股脑全抛下去。 霎时间瓮城内火焰翻滚,浓烟四起,仿佛一座大型的炉灶点燃,青烟直冲云霄,里面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呼厨泉正命其余两部准备进城,忽然见此情形,惊得舌头打结:“怎么肥四?” 不多时败军逃出城门,只见满脸黑灰,须发蜷曲,有些人身上甚至还冒着黑烟,和濮惊魂未定前来复命。 刚才若不是城门口士兵挤得太多,先冲进去的就是他自己,肯定早被烧成炭灰了。 “防不胜防,真是防不胜防啊!”呼厨泉气急败坏,在马上直蹬腿,惊得坐骑人立而起。 不多时城内叫喊声消失,只剩下黑烟弥漫上空,风中夹杂着皮肉烧糊的臭味,令人作呕。 城门大开着,不时有烟雾飘出,但没有一个匈奴兵再敢闯进去,全都惊恐地远远望着,仿佛地狱之门。 郝昭转到城头之上,手把城垛扫视匈奴军,冷声道:“中原非汝等所来之地,现在退兵,为时不晚。” 呼厨泉气急败坏,纵马冲到城下,瞋目大吼道:“狡猾的狗贼,我要叫你血债血偿!” 郝昭淡然一笑,手指城门言道:“某已开门待客,大单于何不进城来?有本事杀进城来。” 呼厨泉厉声道:“有本事下来与我决一死战。” “哈哈哈,不出去,你有本事进来呀!”毌丘兴在一旁抱着胳膊大笑。 他被匈奴人追了一路,心惊胆战,西河守军死伤过半,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呼厨泉见郝昭不肯出城,又不敢攻城,一时间无计可施,只好暂时鸣金收兵。 兵马退后扎营,呼厨泉与众头领商议对策,明明已杀进城门,但这座瓮城显然就是个陷阱,进去多少人也只是送死。 呼厨泉言道:“平阳当年只是一座小土城,如今却高大坚固,汉人又最善于建造防守,这该如何是好?” 日逐王萨仁格言道:“马上就要入冬,我们的目标是河东和中原,不应该在这里与他对峙。河东精兵都在城中,本王愿带部落人马南下,先杀到河东去。” 此言一出,其他几位大王也都纷纷请令,谁也不想在这一座小城里消耗兵力,南下抢掠才是根本。 “你们都不懂兵法吗?”呼厨泉哪能看不出这些人的心思,大骂道:“如果分兵南下,前方必定还有守军,一旦平阳守军杀出,我们进退两难,牛羊又运不出吕梁山,都要饿死在这里。” 第616章 四麒一麟 左谷蠡王车句道:“汉人最善修建城池,我们缺少攻城器械,这平阳还有瓮城,他们显然是想牵制我们,等候刘琦派援军来。我以为应该速战速决,先分一路兵南下,试探虚实,若能攻破平阳,进兵也会快捷许多。” 车句兼任萨满大师,是匈奴的智者,呼厨泉闻言沉吟片刻,点头道:“好,就由萨仁格大王往绛邑进发,若能占住汾水沿岸要地,我们取河东易如反掌。” 萨仁格大喜,抱拳道:“单于请放心,本王就在汾河湾迎接诸位兄弟。” 呼厨泉向其余二王传令,连夜赶造云梯,从明日起,各部落兵马分作十队,交替攻城,不惜一切代价,三日内攻下平阳。 第二日,匈奴士兵结成方阵,呼厨泉领兵看住南北大门,以防守军趁机偷袭,这两道城门虽小,但要是骑兵冲出来偷袭,也不容小觑。 西门则由左谷蠡王车句指挥,以骑兵组成弓箭手压制守军,士兵们携带铁镐等器械,先摧毁外面新建的瓮城,再攻打城门。 平阳村鼓声震天,号角声回荡在汾水两岸,地里早已收拾完毕,万木萧疏,一片苍凉之色,汉军的弓箭毕竟有限,不敢大量使用,待匈奴兵冲到城下,用木石等砸下来,只杀得尸骨如山,血流成河。 探马报知匈奴分兵南下,毌丘兴忧心道:“贼军果然分兵,你我都在城中,这该如何是好?” 郝昭笑道:“徐先生只要某守平阳半月,吾料其早有准备,河东尚有两万守军,不必忧虑。” 毌丘兴早就听闻徐庶之名,刘琦崛起南阳,正是以此人为谋士,加之曹操为保河东,留下五万兵马,劝降四万余,其余各归家乡,尚有自保之力。 两军攻防之时,日逐王萨仁格带领本部五千人马沿河南下,至绛邑境内,正是汾水自北向西折转处,一座城池隔水建在河湾之上,仅有一座石桥可供通行。 萨仁格见桥上早有守军准备,刀枪森森,并不急于进兵,于北岸安营扎寨,传令各营小心巡逻,以防被敌军偷袭。 部将疑惑道:“大王请令来攻打绛邑,为什么到这里却按兵不动?” “你懂什么?”萨仁格得意笑道:“汉军的城池,是那么好攻打的吗?没有冲车和云梯,难道要我们用马头去撞不成?攻城必定损兵折将,我带你们南下,只是不想族人白白送死而已。” 部将蹙眉道:“但大王不出兵,大单于得知消息,恐怕要责罚大王。” 萨仁格大笑道:“本王自有妙计,你们只管到桥头叫战,不必冲杀,他们如何应对。” 部将领兵,带兵至桥头交战,对岸守军置之不理,只以弓箭守御,半个时辰后无功而返。 萨仁格不以为意,只叫士兵小心巡逻,分派人马到周围狩猎,看能否找到没有撤走的村寨,顺便抢些粮食衣物,天气越来越冷,在野外扎营已经不好过了。 绛邑城中,徐庶早早便在府衙等候消息,旁边坐着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正是刚刚完成冠礼,前来军中历练的周不疑。 正商讨之时,却见一个身形粗壮的圆脸少年闯进来,嗡声道:“军师,这次你可料错了,那些匈奴兵根本不敢过桥,只在对面叫嚣。” 只见他皮肤黑得发亮,一双眼睛滴溜溜圆,年纪轻轻,身高却足有七尺,站在大堂仿佛一座铁塔,正是张飞之子张苞。 周不疑摇头笑道:“伯麟,这可是在军中,进门当先禀告,遇事不可鲁莽。” “嘿嘿……”张苞挠头干笑道:“俺急着杀敌立功,忘了规矩。” 周不疑挑眉笑道:“军法如山,乱了规矩就该罚!” 张苞顿时一瞪眼:“你小子皮痒了不成?军师尚未发话,你倒先传令,也是坏了规矩,要罚一并罚。” 徐庶忙拦住二人,失笑道:“水镜先生果然慧眼识人,为你二人取名水、火麒麟,当真是水火不容呐!” 原来刘琦于荆州建襄阳学院,招纳各官员子弟、郡内年轻才俊习文练武,主张因材施教,不止有儒家经学,还包括医学、算学、工学等,第一批学员便有八百余人。 其中以周不疑、邓艾、刘琮、董允四人才思敏捷,先在学院声名鹊起,后来州郡闻名,四人学成之后经常结伴游学,常到水镜山庄求教。 司马徽见四人都是人中龙凤,大赞襄阳人杰地灵,赞其为“襄阳四麒麟”,有安邦兴国之才,可追卧龙凤雏之后。 周不疑聪睿,深谙兵法韬略,思辨如风,称为风麒麟,刘琮儒雅,尤其精熟刘表所留《五经章句》,如海纳百川,称水麒麟,邓艾文武双全,武艺出众,称金麒麟,董允博雅谦和,生性纯厚,称土麒麟。 四人得到雅号,名噪一时,惹来无数年轻子弟挑战,但结果都甘拜下风,唯有张飞之子张苞,与邓艾比武,二人武艺不相上下,连斗三日不分胜负。 伊籍无奈,只好请水镜先生说和,司马徽见其性烈如火,又取名火麒麟,这才握手罢兵,自此合称“四麒一麟”,一时传为美谈。 冠礼之日,张苞干脆不用张飞信中所取的“兴国”,取字伯麟,气得张飞差点从豫州赶回襄阳收拾这小子。 如今中原平定,刘琦叫四人各到任上历练,为刘琮选荀彧为师,周不疑和邓艾各随其义父,张苞不敢去中原,也随周不疑来到河东,准备先拿匈奴人练手。 前几日二人赶到河东,随徐庶北上,本以为要到阵前杀敌,谁料徐庶却在绛邑驻足不前,只说匈奴必来进攻,定下诱兵之计。 待匈奴进攻,将其诱过石桥,张苞埋伏于桥后劫杀,谁知对方竟然按兵不动,张苞白等了一下午,第一场仗没打响,心中自然着急。 张苞顾不得与周不疑斗嘴,抱拳道:“军师,匈奴不肯过桥,不如俺杀过桥去,杀他个屁滚尿流。” 徐庶却淡笑道:“小将军稍安勿躁,吾闻匈奴五部并非齐心协力,他们不来厮杀,必是自保实力,吾料其另有诡计,正好将计就计。” 第617章 初生牛犊 次日一早,匈奴兵又往桥头逼近,两千骑兵耀武扬威,在河岸边高声呐喊,吹着口哨,气焰十分嚣张。 张苞奉命出城迎敌,首次上阵杀敌,心中十分激动,直冲上桥头,举矛大吼道:“张苞在此,谁敢与俺决一死战?” 今日出战的正是匈奴后部大将阿拉勒,去年因为摔跤失手,错失勇士称号,一直心中有气,这次主动请令杀敌立功。 本以为守军不敢出城,正犹豫是否要过桥挑战,对岸来了一军,声如暴雷,大吼道:“年轻人,你不要给我哇哇叫!” 张苞打量敌将,见他脸色乌青,满脸胡须,大骂道:“黑贼,速来受死!” “你有多白?”阿拉勒见来人比他还张狂,勃然大怒,舞刀跃马冲上桥头。 汉军在桥头擂鼓助威,匈奴兵则高声呐喊叫嚣,阿拉勒一刀斩下,对方横矛架住,竟反震得他双臂发麻。 “滚开!”张苞黑脸涨红,变作猪肝色,爆喝一声,将大刀架开,长矛顺势向前刺出。 阿拉勒冷哼一声,挥刀将长矛拨开,二人就在石桥上厮杀起来,这桥面并不算宽阔,不但需要武艺高强,对骑术也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张苞初临战场,热血沸腾,加之来的又是匈奴将领,更是卯足了力气,越战越勇,两人厮杀十余合,竟逼得敌将节节败退。 匈奴人虽然已经没落,但在他们心目之中,汉人还是孱弱无力的两脚羊,所以才敢兴师南下,阿拉勒想不到一个不知名的小将,便将他压制,顿时恼怒起来。 大吼一声,舞刀发动反攻,又将局势扳回,二人棋逢对手,杀得难分难解,三十合不分胜负。 张苞久战不下,渐渐气力不济,趁着两马转圈,让过桥面处,猛催坐骑便撤。 “纳命来!”阿拉勒与一个年轻人打了许多回合,自觉失了颜面,催马紧追不舍。 张苞倒提蛇矛,看似低头催马,实则暗中观察后方,见敌将靠近之时,陡然抬起长矛,回头刺去:“中——” “啊?!”阿拉勒正埋头猛追,哪料到对方突然向后刺出,惊呼声中急忙抬刀,但为时已晚。 此时张苞早已减缓速度,他的坐骑撒蹄狂奔,根本来不及反应,凄厉的惨叫声中,便被一矛刺穿胸口。 张苞手腕抖动,将尸体抛向河中,沉声喝道:“还有谁?” 噗通—— 汾河之上水花四溅,阿拉勒的尸体在惊涛中隐没,坐骑嘶鸣一声跑回本阵。 匈奴兵正高声叫喊助威,不料局势陡转,全都举着刀枪愣在了岸边。 此时朝阳初升,张苞傲然站立桥头,背后金光万丈,仿佛天神降世一般,威风凛凛。 刚才那一招回马枪,正是刘琦传授,先前骑兵没有马镫,这一招只有赵云等少数几人能用出来,如今骑将都配备马鞍、马镫,用起来得心应手。 阿拉勒是匈奴后部的大将,武艺出众,他被斩杀,其余匈奴兵哪敢再上,岸边一阵骚动,左顾右盼,都有撤退之意。 张苞正待冲杀,忽看远处尘土飞扬,遂立马站在桥上,等待下一位对手。 很快这支骑兵到了桥头,正是萨仁格,他也本以为汉军不敢出战,正在营中布置计划,忽听鼓声震天,急忙赶来查看,只见阿拉勒坐骑不见人,回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士兵还未回答,张苞已催马上前,大笑道:“狗匈奴,中原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快滚吧!” 萨仁格转头看到河里漂浮的尸体,勃然大怒,催马来为阿拉勒报仇,大吼道:“小娃娃受死吧!” 张苞见来了一位头领,愈发神勇,大喝一声催马与之交锋,二人又在桥上厮杀,约战十余合,萨仁格心中震惊,想不到这小将竟有如此本事,虚晃一招拨马回阵。 张苞也不去追,大笑道:“现在知道俺的厉害了吧?” 萨仁格重新打量来人,问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张苞满面红光,大声道:“听好了,俺乃燕人张苞是也!” “阉人?”萨仁格大惊,疑惑道:“本王听说阉人只在朝中伴驾,从没有带兵打仗的,大汉又改了规矩不成?” “呸,你全家才是阉人!”张苞大骂道:“俺叫张苞,燕赵之人。” 萨仁格忽然脸色微变:“你与张飞是何关系?” “正是家父!”张苞晃了晃脑袋,他一直不愿提张飞,就是不想让人以为他是借着父辈之名。 “中原果然人才济济!”萨仁格微微蹙眉,不再与张苞对话,带兵返回大营。 张苞意犹未尽,但记着徐庶叮嘱,不敢追过石桥,无奈回城交令。 徐庶早已得知消息,在府门外迎接,赞道:“虎父无犬子,小将军斩杀一将,值得庆功。” “可惜未能杀了那个匈奴王。”张苞并不满意,摇头叹气,问道:“若是家父出战,想必早杀到对面去了吧?” 徐庶笑道:“翼德万人敌,古今罕有,乃不可世出之才,伯麟不必与他相比,否则只会自寻烦恼。同辈之中,诸位也是出类拔萃之人,戒骄戒躁,前途无量。” “多谢军师指点!”张苞猛然醒悟,顿觉心头轻松了许多,与众将入席庆功。 这几年在襄阳练武,张苞与关兴、邓艾三人切磋,他们的目标自然是父辈关羽、张飞、黄忠等,常自觉力有不逮,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压力笼罩心头,此时被徐庶点醒,如醍醐灌顶。 萨仁格领兵退回寨中,众头领得知消息惊怒不已,纷纷叫嚷出兵,要为阿拉勒报仇。 萨仁格安抚众人,轻叹道:“本王早说过,中原藏龙卧虎,轻敌只会让自己送命,你们一定要记住这次教训。” 一名头领大怒道:“仇恨就要用血来洗清,难道阿拉勒就白死了吗?” 萨仁格拍案喝道:“本王早说过,已经有对敌之策,但我们需要像捕猎的狼群,有足够的耐心才能成功。阿拉勒差点坏了本王的大事,他不死本王也要将他斩首,从现在开始,不许再踏上石桥半步,都记住了吗?” 众头领见日逐王发怒,不敢再提报仇之事,纷纷退下去等候将令。 第618章 真正的智者 平阳城外,呼厨泉盯着坍塌一半的瓮城,脸色铁青,并无半点喜悦之色。 花了整整两日,千余人阵亡,才将这座瓮城攻破,但他们还要面对高大的城墙和厚重的城门,真正的攻城战才刚刚开始。 绵长的号角声中,匈奴兵正对发起猛攻,云梯密密麻麻搭在城墙上,士兵如蚂蚁一般向上攀爬,迎接他们的是檑木、石块,和劈头盖脸的开水滚油。 城头上箭如雨下,凄厉的惨叫让场面愈发惨烈,呼厨泉紧握双拳,牙齿咬得嘎吱吱作响,这都是他的族人勇士,本该骑马纵横疆场,却白白死在了城墙之下。 但他明白,要攻下城池,不得不付出这样的代价,必须先以士兵消耗敌军的器械,才能攻破城门,杀进去报仇。 原本在他的计划中,是抓捕一些来不及逃走的汉人,让他们冲在前面当炮灰,但被毌丘兴堵在吕梁山中,百姓早已逃走,计划全盘落空。 浓烟弥漫,阵阵皮肉烧糊的味道扑鼻而来,城下死尸铺了一层,最先冲杀的匈奴兵已被踩踏成肉泥,白骨森森,呼厨泉眼角狠狠抽搐着,始终不肯收兵。 城头之上,郝昭坐镇中门,手持一把长弓,背着箭壶,一边指挥士兵防守,一边亲自放箭杀敌,与毌丘兴轮流守城,赵俨则负责城内治安,调度主动留下助战的百姓搬运物资。 城内防守器械充足,百姓源源不断地送上城头,有人在城下烧火,有人还在赶造箭矢,一切有条不紊,战事虽然紧张,城外杀声震天,城内之人不见丝毫慌乱之色。 赵俨登城观战,擦着汗水笑道:“匈奴器械不足,又是临时赶造,不日即将耗尽,莫说半月,守一月也足矣!” 匈奴猛攻一日,平阳城外血流成河,血水顺着护城河流入汾水,半边河面变作猩红色,映着夕阳,愈发显得恐怖渗人。 匈奴大营中,呼厨泉面沉似水,两眼布满血丝,握拳低吼道:“小小的平阳城,竟能挡住我们的铁骑,这个郝昭究竟是什么人?” 车句在一旁言道:“大单于,汉人的本事就是筑巢,然后躲进这龟壳一样的东西里,要不然当年我们的祖先早就踏破中原了。无论是谁在城中,现在必须破城,否则前功尽弃。” 右谷蠡王不满道:“我们在这里让族人拼命,日逐王南下毫无消息,左右贤王在后方休息,大单于莫不是偏袒自己的族人?” 呼厨泉咬牙道:“叫左右贤王明日一早前来助战,传令日逐王,若还无法渡河南下,立刻退兵,我们一起拿下平阳成。” 几位头领这才无话可说,各去准备,这几日各部落伤亡惨重,又是死在并不擅长的攻城之战,满营怨气,他们也是无可奈何。 探马将消息报知日逐王萨仁格,萨仁格便知其他几位头领不满,让来人回复大单于,他并非避战,心腹爱将阿拉勒战死,正准备出兵报仇,三日内必要拿下绛邑。 比起强攻那高大坚固的平阳城,萨仁格更愿意取绛邑,这几日暗中准备,他已经有七八成把握,不费多少兵力就能破城,还能好好抢掠一番,哪肯轻易退兵? 天气越来越冷,萨仁格更不想在外扎营,汉人的城池和房屋避风又暖和,尤其府衙高大巍峨,富丽堂皇,哪怕是一个县衙,也比他的王帐宽敞。 天黑之后,萨仁格秘密召集几位头领到帐中定计,将军中所有的马奶酒带到军营,那里已经集合了一千最强的猎人,把酒肉分给他们,连夜出城,为骑兵搭桥渡河。 次日萨仁格亲自领兵又来桥头,五百身穿铁甲的骑兵勇士一拥而上,冒着箭雨冲杀过去,等守军闻报接应时,大军已经占领石桥。 萨仁格立马桥头,打量着远处的绛邑,大笑道:“汉人就算是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我们草原之狼的利爪。” 不多时城中守军得知消息,震天的鼓声中,少年张苞领兵出城,前来迎敌,对付这个鲁莽的愣头青,萨仁格有十足把握。 两阵对圆,派出几员大将上前交战,果然张苞杀得性起,独自战住三人毫不畏惧,反而越战越勇,匈奴三将将其围住,走马灯一般转圈厮杀,五六十合不分胜负。 汾河岸边鼓声震天,尘土飞扬,却没有人发现,上游一支骑兵正疾驰而至,如狂风般席卷向绛邑城门。 萨仁格站在高处早已望见,见计策将成,不禁心跳加速,马上传令鸣金,将三将撤下来,集合兵力准备冲杀。 张苞汗如雨下,大笑道:“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还有谁来与俺一战?” 萨仁格冷笑道:“张苞,你中了本王之计了!” 张苞一怔,忽听后方金鼓之声骤响,忙回头时,只见一支骑兵已经冲到城门前,不禁脸色大变,怒骂道:“卑鄙狗贼,你竟敢偷袭?” 萨仁格得意大笑道:“哈哈哈,小黑子,跟本王斗,你还太嫩了!” 这支骑兵正是昨夜挑选的精兵,从上游偷偷过河而来,他在这里吸引守军注意,鼓声和叫喊声掩盖了马蹄声,对城池发动偷袭。 此时守军虽然发现示警,但为时已晚,前方三百突骑兵都是族内箭法最好的猎人,在飞驰的的马上张弓搭箭,也能百发百中,马到近前,已经杀散城门口守军,直冲入城内。 “我的勇士们,杀进城去!”不等张苞救援,萨仁格举刀大喝。 匈奴骑兵三路齐出,向汉军包抄过去,张苞腹背受敌,抵挡不住,只好带兵杀出一条血路,弃了绛邑往南逃走。 匈奴兵只顾着进城劫掠,并无人去追赶败军,打开城门一拥而进,虽然守军和百姓早已逃走,但仓库中却有不少粮食,无不欢呼雀跃。 萨仁格迈步走进期待已久的府衙,莫说那飞檐楼阁,就是台阶上的每一块青石,都觉得高贵无比,大堂内那宽大的桌椅,更是爱不释手。 “哼,车句算什么萨满,本王才是匈奴真正的智者!”斜靠在太师椅中,萨仁格闭目自语,他不愿和车句竞争,就是怕风头太大,容易遭人嫉妒。 正得意之时,见亲兵抱着一个坛子喜滋滋跑进来,大叫道:“大王,好酒,找到好酒啦!” 第619章 故技重施 “快拿来!”萨仁格对中原的美酒垂涎已久,迫不及待亲自拆开泥封。 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顿时双眼瞪大,口水从嘴角流出来,双手抱住坛子:“这是什么酒?” 亲卫也不住吞咽唾沫,激动道:“这或许就是汉兴堂的‘杜康酒’,地窖里全都是,必定是来不及运走的。” “当真?”萨仁格双目发出狼一样的绿光,急道:“快快快,快给本王搬三坛,不……五坛,不……十坛来,其他的分给各部落。”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去的,虽然舍不得,但他知道这件事肯定瞒不住,接下来劫掠中原,还要依靠大家,不能太过自私。 捧起酒坛猛灌了两口,从喉咙到腹部,如同烈火燃烧,大呼痛快,摆手大吼道:“紧闭城门,全军开席。” 汉军主力都困在平阳城,绛邑的守军已被杀散,短期内肯定无法再来进攻,萨仁格传令全军庆功,出兵已经三月有余,该好好享受享受了。 是夜绛邑城中一片欢笑之声,酒香扑鼻,匈奴兵无不喝得酩酊大醉,未到子时,城内便又安静下来,满屋都是横七竖八倒卧的士兵,鼾声如雷。 三更过后,无数黑影自绛邑城外四面逼近,城墙上空旷无人,竟连个巡逻的士兵都没有,夜风吹动旗帜,猎猎作响。 “嘿嘿,这些蠢货,只怕早已睡得跟死猪一样。”石桥上,张苞带着一队人马暗中观察。 周不疑笑道:“匈奴人所喝的马奶酒甚至不如那些浊酒,更何况此次留下的杜康?一碗便足以放倒一匹马,胡虏见此等好物,必定饕餮而尽,此时皆已醉倒矣!” “唉,可惜了那些好酒喂猪,他们哪品得出好来?” 张苞舔了舔嘴唇,他的酒量虽不如张飞,但在襄阳却找不出几个对手。 周不疑却笑道:“一斗粮换一条人命,值得!” 正说话之时,忽然见无数火点如流星一般飞起,划破夜空,越过城墙落入绛邑城内,转眼间城内燃起大火,黑烟滚滚。 靠近城墙的那些房舍中,都在茅草、屋瓦下藏了硫磺,遇火即燃,顺着夜风蔓延开去,不多时满城火起,照亮天空。 张苞领兵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不见有匈奴兵逃过来,将蛇矛横在马上,望着通红的天空打了个哈欠,有些百无聊赖。 不多时也有两员小将领兵前来,正是徐盖和乐綝,两日前徐晃二人便到了河东,与徐庶会面,有了统兵之人,徐庶马上安排定计,决战匈奴。 徐盖抱拳道:“张将军久等了,可惜匈奴人尽烧死在城内矣!” 张苞丧气道:“嗐,白等一场!” 乐綝赞道:“周先生妙计,不用一刀一枪,便将敌军消灭于无形,真乃上兵伐谋!” 张苞撇嘴道:“此计不过偷师火烧新野而已,拾人牙慧,不值一提。” 周不疑也不与他争执,笑道:“谋士用计,成则精妙高深,败则贻笑大方,只有高下之分,哪有先后之论?用计如做文章,引经据典,旁征博取在所难免,成品如何,还看执笔之人。” “俺耍枪的,说不过你弄嘴的!”张苞连连摆手,遥望城内火势减弱,对二将言道:“军师还在白波谷等候,我等速去会合。” 三人集合兵马,跨过石桥,沿汾水往白波谷而去,徐晃曾在这里起兵,对周围地理十分熟悉,已与徐庶先去部署了。 …… 平阳城外,呼厨泉已如同暴躁的野兽,恨不得上前将那城墙一口咬破。 这几日各营日夜攻城,不给守军喘息之机,哪知道伤亡更大,弓箭和云梯消耗将尽,城墙虽有几处缺口,却还是屹立不倒。 乘兴而来的匈奴兵早已失去锐气,攻势大不如前,甚至畏缩不前,城墙脚下尸骨堆起三四尺厚,血水化作泥泞,以嗜血自傲的匈奴人也心中发怵。 “这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呼厨泉大骂汉人卑鄙,却又无计可施。 其余各王也开始埋怨日逐王萨仁格,甚至有人指责他故意让一员大将送死,就是为了避免伤亡,保存实力,以此为由不肯再攻城。 呼厨泉正无奈之际,忽然萨仁格派人报信,他已经攻破绛邑,并送来一套绫罗官服,一壶酒,专门呈送大单于。 闻着那浓烈的酒香,诸王无不瞠目结舌,没想到萨仁格竟先一步破城,这老狐狸诡计多端,肯定还抢了不少好处。 左贤王刘豹第一个跳了起来,大吼道:“没有我们在这里牵制大军,日逐王哪能攻下绛邑?” “对,凭什么他独吞了好处?”其余各王挥舞着拳头叫嚷,非但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是因没有得到好处嫉妒眼红。 刘去卑急道:“叔父,不如我们直接南下,让平阳变作孤城,看他们守到几时?” 当年他曾跟着于夫罗到过安邑,童年的记忆中全是琳琅满目的街道,光滑的绸缎、美味的食物,还有漂亮的女人,常常在梦中出现。 所以他与刘豹才主动打前站,本以为杀退毌丘兴,就能畅通无阻进入河东,哪知道又在平阳遇挫。 如今见后部先过汾水,得了好处,顿时有些懊悔,这本该是他们兄弟的好处,全让萨仁格抢走了。 呼厨泉沉吟不决,看向静坐一旁的车句:“大师,你怎么看?” 车句言道:“平阳城东门通往汾水,有小船进出,绛县失守的消息,我想他们也知道了。我们要想一想,汉军会怎么做?” 呼厨泉猛然醒悟:“他们想退兵!” “不错!”车句冷笑道:“城里的守军必定急着出城,到前面去拦截我们的兵马。如果我们现在退兵,他们会不顾一切尾随追击,不如将他们困在城中,我想汉军会主动出击,那时候,嘿嘿……” 呼厨泉下定决心,对几位头领握拳说道:“狩猎的最后,正是比拼耐心的时候!” 刘去卑也冷静下来,点头道:“这今日城上的箭矢明显减少,滚油也变成了开水,连砖头瓦片都扔下来,他们也是强弩之末了。” 呼厨泉信心大增,举起双手大笑道:“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第620章 坚壁清野 平阳成中,郝昭和毌丘兴正分配守城之事,半月已过,城内准备的物资有些不足,靠近西门的房屋也拆了一大片。 毌丘兴忧心道:“匈奴分兵南下,未有消息,不知徐庶作何打算,莫不会误我等大事?” 郝昭却自信一笑:“明府放心,某与徐元直虽有一面之缘,但此人谈吐不俗,计略超群,必有对策。” 正商议之时,赵俨快步而来,拿着一封密信:“时机至矣!” 郝昭忙打开书信,看罢递给毌丘兴,笑道:“明府请看此计如何?” 毌丘兴看罢,拍案叫绝:“果然不愧为汉王器重之人,吾观此人之谋,不在卧龙凤雏之下。” 赵俨言道:“匈奴既知消息,却未弃城南下,果如徐元直所料,我等便依计行事。” 毌丘兴握拳道:“终于到我报仇只是。” 三人商议一番,马上召集众将,传令三更造饭,全军饱食一顿,选精兵出城袭营,其余士兵连同助战百姓皆上西门,准备决战。 转眼已经入冬,北方的天气愈发寒冷,平阳的守军还未来得及换衣,西风虽冷,却难挡此刻热血沸腾。 二将领兵出城,分左右往匈奴大营而去,城门虚掩,赵俨领兵埋伏于城楼上,守军隐伏,张弓搭箭蓄势待发。 匈奴人万万想不到,平阳城的内外都有一座瓮城,从高处看去,仿佛一个去了底的泥碗扣在城楼上,他们攻破了外面的瓮城,里面的却完好无损,又是一座陷阱。 郝昭自南部逼近匈奴大营,并未贸然闯营,只命士兵准备火矢烧营,埋伏在营中的右谷蠡王和濮按捺不住,领伏兵杀出,二人交战数合,郝昭不敌而走。 北面毌丘兴正遇刘豹、去卑二兄弟,见伏兵杀出,马上退走,二人紧追不舍,呼厨泉领大军自背后包抄,堵住他们回城之路。 二将合兵一处,杀出一条血路,往南奔逃,匈奴自以为得计,全军倾巢而出,尾随掩杀,黑夜之中喊声震天,惊起鸟兽无数。 呼厨泉追至平阳城下,环顾左右问道:“谁去攻城?” 几位大王无不低头,半个多月攻城战,已经把他们打吐了,此时都准备南下劫掠,平阳城内物资早已耗光,谁还要这座破败的小城? 去卑出马躬身道:“我右部愿去。” “贤侄有远见,就留你守城,接应后方辎重。”呼厨泉甚是高兴,当场便奖励右部五百头羊。 众人急匆匆南下,刘豹不屑道:“大军南下,河东多少土地,你还要这一座破城有何用处?” 去卑蹙眉道:“我总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劲,绛邑已被抢空,平阳多少还有些物资,先补充兵器,再南下不迟。” 刘豹大笑道:“兄弟,你如此畏缩犹豫,如何能成大事?想当年父王纵横中原,带来了多少宝物,去得晚了,连汤都不剩一口。” 去卑见刘豹不肯听劝,无奈一叹,自领本部人马来取平阳,先让部众吃饱喝足,将捡来的铠甲兵器换上,休整一番再南下不迟。 趁着夜色再到城下,只见城上漆黑一片,远处星辰点点,城门虚掩,若不是满地尸骨泥水,去卑甚至有些恍惚,派十余骑上前试探。 匈奴兵上前推门,被血水浸染的城门发出低沉的闷响,仿佛打开了地狱之门,里面像一个无敌黑洞。 “大王,人都走光了!”一位头领掩饰不住的激动,马上带着部落人马冲了进去。 这座对他们来说如顽石一般的坚城,终于被攻破了,纷纷点起火把,纵马直冲进去。 平阳城墙从内部又新筑了一重,为了防止城门攻破,骑兵直冲而进,郝昭特意将通道往左偏移,这是一个曲折的甬道,看不到城内情况。 匈奴兵此时拥挤在城门道内,前军闷头钻出去,以为前方就是宽阔的城池,舒适的房屋,但抬头的时候,全都傻了眼,眼前竟还是高墙。 后面的士兵正奋力往前拥挤,呼喊叫骂,生怕先进城的人将物资抢光,城门道内人喊马嘶,城内的惊呼声无人听见。 去卑望着挤在城门口的士兵,像极了晚上回圈的羊群,正准备让人传令,叫各部落按照顺序依次进城,忽然城头上亮起火光。 那原本只看到漆黑轮廓的城楼,忽然灯火通明,旋即沿着城墙,密密麻麻的火把亮起,如同形成一道火墙。 “不好,快撤,撤出来——”去卑浑身一震,招手大声嘶吼。 咚咚咚—— 但为时已晚,震天的鼓声在城头响起,掩盖了他的叫喊,也将匈奴兵的吵嚷一并淹没。 箭矢如雨点般倾泻而下,挤在城门口的士兵惨叫落马,以往攻城还有个防备,这次都急着进城,被箭矢兜头射下,匈奴兵多数没有头盔,大多灌顶而亡。 城外士兵虽遭受重创,但比起进城的,却幸运许多,他们可以向后逃走,但进城的却如陷阱中的野兽,无处可去。 瓮城之上,四面都是守军,箭雨中夹杂着火矢,城中所剩的火油、硫磺、干柴等都一股脑抛下来,甚至连拆了的房屋椽梁都搬上城来,扔进瓮城。 转眼之间,瓮城到处着火,浓烟滚滚,里面人马乱窜,无路可逃,挤在城门道内的士兵进退不得,被浓烟呛死,彻底堵住退路,变成一座火炉。 去卑气得浑身发抖,对剩下的士兵咬牙大吼道:“血债血偿,马上从南北门杀进去,城内的人一个也不许放走!” 匈奴人也惊怒不已,立刻兵分两路,嘶吼着杀向南北门,那两边城门虽小,但人数少的情况下还是能冲一冲。 赵俨冷眼望着城外暴躁的匈奴兵,不慌不忙走下城墙,大街上也堆满了柴草,亲自取过火把,在府衙门口将草料、粮食和一应带不走的物资全部焚毁,带着士兵从东门而走。 高大的石墙内,汉军从容退出,汾水岸边早有船只接应,众人依次上船,遥望平阳城冲天而起的火光,无不放声大笑。 自从匈奴攻打西河郡,河东各县已经开始准备自保,以汾水为界,坚壁清野,绝不容匈奴再踏入中原半步。 如今河东回归朝廷,军民更是士气大增,大汉对战匈奴,连普通百姓都觉得底气十足。 第621章 永绝后患 此时匈奴大军已追赶汉军南下,右谷蠡王为先锋,带领部落人马紧追猛赶。 汉军丢盔弃甲而逃,匈奴兵一路上抢了不少兵器铠甲,如同尝到荤腥的饿狼,愈发追得紧。 不觉转过河岸边一处山坳,眼看就要追上,忽然山坡上伏兵杀出,乱箭齐发,将匈奴兵截为两段,无数骑兵滚落地上。 前军大将巴特正在前追赶,闻声勒马回望,大怒道:“这些狡猾的汉人,给我杀!” 话音刚落,前方又出一军拦住去路,只有五百骑兵,于路上横枪立马,大喝道:“乐进在此,匈奴狗贼,安敢犯吾大汉?” 巴特看来人身材矮小瘦弱,不以为意,狞笑道:“血债血偿,今天正好先拿你祭旗!” 乐进冷哼一声,催马直冲向前,自从被关在洛阳,他也曾痛苦绝望过,本以为此生再无领兵机会,蹉跎岁月,不想刘琦器量广大,得意再战沙场。 重新披挂上阵,乐进热血沸腾,面对异族更不留手,积压许久的怨气爆发出来,铁枪抖出一片枪花,三五合便杀得敌将手忙脚乱。 巴特是匈奴前部大将,在西河郡时见过魏军将领,都不堪一击,自以为到中原没有对手,哪想到此人竟如此厉害。 不到十合便抵挡不住,那杆枪神出鬼没,火光下又看不太真切,两次挑破征袍,惊出一身冷汗,马上转身便走。 乐进冷哼一声,抖手一枪刺出,只听噗嗤一声,那皮甲在锋利的枪尖下形同虚设,扎进了后腰。 巴特一声惨嚎,坠马而亡,后方一将怪叫连连,也听不清在喊些什么,弃了山坡上的伏兵,嘶吼一声冲过来。 此人正是巴特同母异父的兄长巴布,在匈奴族内,女人通常在父子兄弟之间同用,所以二人虽是不同父,但也是同族至亲,抡刀直斩向乐进。 乐进毫不避让,横枪架住大刀,沉声道:“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 巴布双目赤红,低吼着舞刀乱砍,此时山坡上伏兵已经撤退,匈奴骑兵都追上来,围在路边高声叫喊,看起来愤怒非常。 乐进不与他缠斗,拨马向来路撤退,巴布怒气不休,催马紧追,匈奴兵也叫嚣着追上来。 两军又走四五里,忽然林中又杀出一将,举大斧砍来:“徐晃在此,受死吧!” 巴布正在气头之上,哪管来的是谁,只想将其一刀砍死,嘶吼一声冲过来,徐晃挥动大斧也砍了上去。 当—— 只听一声巨响,巴布手中刀便飞了出去,顿时脸色大变,等他冷静下来时,已经太晚了,两马交错间,双手还在挥舞,便被徐晃砍了脑袋,头颅飞上半空。 “杀!”徐晃举斧怒吼,更不停歇,挥兵向前冲杀。 匈奴兵一片惊慌,他们并无军纪,打胜仗时士气高涨,个个一往无前,一旦遇挫,便如受惊的羊群,各自逃散。 徐晃领兵冲杀,大斧挥动,无数人头落地,匈奴兵惊得魂飞魄散,奋力打马狂奔。 逃至半路,后面右谷蠡王领大军赶至,听闻折了两员大将,勃然大怒,亲自领兵追杀汉军。 徐晃见对方人马极多,不与他们死斗,收兵撤退,那些逃散的匈奴兵又仿佛重获力量,也调转马头,嗷嗷叫着追杀过来。 两军再次你追我赶,徐晃和乐进交替埋伏,不觉天色已经大亮,此时郝昭已被乐綝接应到白波谷,重新整顿人马埋伏。 乐进将敌军引至山谷口,左边张苞、右边徐盖从山上伏击,匈奴兵阵势大乱,徐晃从谷中杀出,不到三合便将手忙脚乱的右谷蠡王斩于马下。 前部匈奴无人指挥,被杀得人仰马翻,夺路而逃,汉军收获战马兵器无数,足以补充军中所用,每人分发一匹坐骑还有剩余。 众人回到白波谷,徐庶接待毌丘兴,赞道:“异族侵吾疆土,残害百姓,实为心腹之患。若非明府深明大义,于西河阻挡匈奴前部,吾等安能及时布防?” 毌丘兴名义上还为魏臣,抱拳道:“曹氏不仁,勾结外族,天下当共讨之。兴虽不才,愿随诸位将军诛灭叛胡,安保境内。” 徐晃、乐进、郝昭等闻言无不神色讪讪,遍观左右,他们都曾是曹操部下,矢志建功立业,垂名竹帛,谁知差点落个身败名裂,遗臭万年的下场。 徐庶慨然道:“中原自古多义士,方能保我华夏不灭!” 赵俨点头道:“南匈奴内附多年,始终不服王化,心怀异志,反复无常,正好借此机会一举除之,永绝后患。” 徐庶笑道:“公明对这一带最为熟悉,吾今有水火二计,还需与将军再行商议。” 徐晃握拳道:“这白波谷将是匈奴葬身之地。” 想当年他起兵白波谷,如今又重回故地,仿佛经历了一个轮回,前一次是不满朝廷腐败,如今大汉再兴,他又一次对战匈奴,如获新生。 匈奴数百骑兵狼狈逃回,报知右谷蠡王山中伏,全军覆没,他们只顾逃命,甚至连徐晃、乐进的名号都没有打听到。 呼厨泉闻报大怒,催兵往前急追,到了谷口只见满地尸体,汉军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左谷蠡王车句感叹道:“汉军逃走的路上,还留人断后,这就是中原的兵法,厉害啊!” “厉害个屁!”呼厨泉大怒道:“阴谋诡计算什么本事,真正的强者,从来都是用武力征服,给我追!” 车句劝道:“这一段路地势复杂,山林极多,小心还有埋伏。” 呼厨泉冷笑道:“他们的兵力所剩无多,本单于派出勇士开路,看谁敢阻拦?” 遂命第一勇士大将日泰为先部,左贤王刘豹为后应,领五千精骑向前,大军随后跟进。 小心翼翼经过一片树林,只见前方一道狭长的山谷,悬崖峭壁,十分险峻,有两个大字雕刻在左右崖壁上,历经风雨,布满青苔枯草,十分沧桑。 日泰不认识汉字,见这座峡谷悠长深邃,不敢贸然闯入,派人请左贤王前来商议。 刘豹驻马观望,摸着下巴嘿嘿笑道:“白波?不错……” 第622章 火烧白波谷 日泰见刘豹笑得一脸猥琐,疑惑道:“这是什么字?” “哦咳咳,前面就是白波谷!”刘豹敛容答道:“二十年前我父王进入河东,就是在白波谷抢到第一批宝物,还有许多女人。这里后来听说成了贼窝,想必还藏着很多财宝。” “财宝?”日泰双目发光,再顾不得危险,将手一招:“快追!” 匈奴兵进入白波谷,这里地势虽然险要,但无处屯兵,一路上有惊无险,直到一处宽阔的山谷,才有汉军阻拦。 一将须发灰白,沉声道:“徐晃在此,尔等休想踏入河东半步。” 日泰大笑道:“不管你是谁,拦路者一律杀!” 刘豹闻言心中暗惊,没想到徐晃竟为汉军卖命,先催马上前,讥笑道:“徐公明,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也叛曹了。” 徐晃脸色一沉,缓缓道:“某本汉臣,今为保护境内百姓,理当一致对外,你是何人?” 刘豹大笑道:“你们这些汉人真不知好歹,我左贤王受魏王邀请前来助战,你们这些小小官吏,竟擅作主张叛乱,恩将仇报,还自夸忠义,我呸!” 徐晃冷声道:“汝等蛮荒之徒,安知国家大义?” “不必与他废话!”日泰急着立功,低吼一声,挥狼牙棒便冲了出去。 徐晃在此奉命拖延时间,等候匈奴大军入谷,也催马迎敌,大斧斩向贼将脖子,只听一声巨响,两人的兵刃都向后荡开,在马背上身躯摇晃。 徐晃手臂发麻,心下一凛,若不是有马鞍借力,这一招他未必能全力接下来,倒不是对敌将畏惧,而是感叹年岁已老,筋骨大不如前。 虽然嘴上不服老,但心中却明白,年迈气衰在所难免,许多以往的招式已经无法使出,深吸一口气掉转马头,他有足够的经验对敌。 “徐晃果然有些本事!”日泰目光闪烁,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作为匈奴第一勇士,他天生神力,刚才这一招足以砸死一头野牛,很少有人能接得住,对方竟然毫发无伤,不愧为曹操曾经器重的大将。 能斩杀名将,才能显示自己真正的实力,日泰举狼牙棒狂吼一声再杀过去,两人的招式都是势大力沉,震耳的兵器撞击声在山谷中回荡,三军呐喊,鼓声震天,三十余合不分胜负。 此时呼厨泉闻报,已领大军来至白波谷口,打量着悬崖上那沧桑的大字,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车句疑惑道:“单于为何发笑?” 呼厨泉指着山谷笑道:“你说汉人兵法如何厉害,我看也不过如此!若是他们在这谷口扎下营寨,垒砌石墙防守,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却偏偏要守平阳城,可笑可笑!” 车句打量左右,军马所在之处是一道河谷,入冬后溪水干涸,尽是泛白的石头,冷笑道:“汉人只会躲在城里,就像兔子永远只会钻进洞窟。” 正讨论之时,忽然去卑派人来报,平阳城中有伏兵,恐怕前方有诈,请呼厨泉暂时退兵,再作商议。 车句双目微眯,冷笑道:“平阳城最多只有一两千守军,左贤王还拿不下,也太爱惜自己的族人了吧?” 呼厨泉脸色大变,岂能听不出车句言下之意,怒道:“哼,左贤王连一座空城都拿不下,还敢耽误本单于进兵,丢尽了栾提氏的颜面。限他今日破城,否则这左贤王也该让位了。” 传令兵刚走,便隐约听到山谷中鼓声响起,如同闷雷一般,很快探马来报,前方徐晃领兵拦路。 “好个吃里扒外的狗贼,定是他杀了右谷蠡王!”呼厨泉大怒,催马进入白波谷,前来接应前军报仇。 匈奴大军一拥而入,原本空旷的山谷变得拥挤嘈杂,人喊马嘶,满山满谷都是人影。 前方山坡下,日泰正与一名老将交手,三军呐喊,两马如游龙般往来冲杀,敌将手持大斧,认出就是徐晃。 “徐晃果然名不虚传!”呼厨泉想不到此人竟和日泰杀得难分难解。 徐晃见匈奴主力赶至,爆喝一声,翻转大斧,横扫向日泰腰部斩去,方才已觉有些乏力,时机正好。 日泰举狼牙棒将大刀架住,二马交错,顺势抡起棒头,直奔徐晃肩头便砸过来,他也看到大单于到来,正要好好表现,士气大增。 徐晃不敢再与他硬拼,拨马让过一旁,二人已战四五十合,不仅是招式和力量的比拼,对体力和耐力也是极大的考验。 日泰看出对方气力不济,愈发神勇,虎吼一声抬起狼牙棒便猛砸过来,一招快似一招,沉重的狼牙棒竟被他舞得虎虎生风。 徐晃果然招架不住,被逼得节节败退,趁着两马交错,避开狼牙棒,反手挥出一斧,却是个虚招,纵马往本阵逃走。 “徐晃纳命来!”日泰正要大展雄威,紧追不舍。 “哈哈哈,徐晃老了!”呼厨泉看到徐晃的狼狈,仰天大笑,徐晃年迈,其他名将也是如此,一切都不足为虑,举起马鞭大喝道:“冲!” 匈奴兵也因攻城憋闷许久,一起向前冲去,山谷中喊声震天,竟盖过了汉军的鼓声,只见黑压压的人群,如山洪漫过山谷,势不可当。 日泰打马急追徐晃,刚冲上一段缓坡,忽然两旁树林中人影闪动,地面的草皮沙土崩飞而起,无数绊马索如蟒蛇般弹跳起来。 希律律—— 战马嘶鸣着,向前扑倒,日泰纵然骑术精湛,也防备不及,被掀落马背,向前冲出去,跌了个狗吃屎,手中兵刃也抛向林中。 这一下冲击力极大,摔得他眼冒金星,刚灰头土脸爬起来,徐晃已经调转马头杀回,战马疾驰,大斧从天而降,未等开口,便被一斧砍了脑袋,鲜血喷射而出。 与此同时,远处悬崖上鼓声响起,四面伏兵尽出,乱箭齐发,斜坡上还有巨石滚落,匈奴骑兵死伤无数,前后拥挤,到处都是惨叫之声。 随着一支响箭飞上半空,只见无数火球从天而降,有些从山坡上滚下来,冬日里草木干枯,沿路都被烧着,火势迅速蔓延开来。 第623章 三把火 呼厨泉大惊失色,抬头看时,满山都是大火,浓烟滚滚。 前方高处箭矢如蝗虫般绵延不绝,人马都死在山坡上,士兵冲突不过,忙传令大军向后撤退。 车句见势不妙,早已领本部兵马先走,急匆匆来至谷口,却见眼前一道洪流自山谷中倾斜而下,汇入汾河,截断去路。 “那些石头上有青苔水渍,本王早就看出不对劲了。”车句脸色惨变,悔得在马上直蹬腿。 当时看到那片河床,他便心中起疑,但冬天山中无水,河谷干涸也在情理之中,以为是前军饮马打湿,还未及商量,便被鼓声吸引进山。 正懊悔不迭,头顶上忽然沙土簌簌而落,天色忽然昏暗下来,抬头看时,斗大的石头从悬崖上砸下来,无数粗如腰身的树木劈头盖脸落下。 车句吓得肝胆俱裂,顾不得前方洪流,猛抽坐骑向前冲出,战马一跃向前,冲入河床内,根本站立不住,挣扎几下,便被冲入悬崖。 无数匈奴骑兵也都本能反应,打马向前冲出,全被卷入洪流,连人带马卷入汾河。 张苞领命守在河岸对面,看着这壮观的场面,却摇头叹息:“竟无一人冲过来,没劲!” 呼厨泉正催赶士兵撤退,见悬崖上木石坠落,人马转眼都被掩埋,将峡谷彻底堵死,顿时陷入绝望之中。 前方灰尘弥漫,后面浓烟滚滚,熊熊烈火炙烤着,匈奴兵们咳嗽连连,窒息倒地者不计其数。 “投降,我愿投降!”呼厨泉惊慌下马,跪在地上张开双臂叫喊,但叫破喉咙也没用了。 山顶之上,徐庶和赵俨望着雾蒙蒙的山谷,谷中热气袭人,夹杂着皮肉烧焦的臭味,里面全被浓烟沙尘覆盖,只见火焰飞窜,不见人影,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赵俨慨然道:“先生这三把火,已将匈奴烧尽矣!” 徐庶神色淡然,笑道:“自古用兵,水火最无情,数万人命葬身于火虽有伤天和。但除灭异族,宁靖边疆,徐庶问心无愧。” 赵俨却叹道:“先生此举固无可厚非。但西河之地何止南匈奴,尚有其余胡种,必趁势而起,恐难斩草除根。” “文明……”徐庶双目微凛,望向远处,喃喃一叹。 赵俨疑惑道:“先生此言何意?” 徐庶欣慰一笑,抱拳道:“汉王曾言:五胡本也同源,杀戮并不能征服异族,唯有怀柔招纳,使之知荣辱礼仪,认归华夏。文明同源,互为一体,方能长治久安。吾先前不以为然,今日方知其高瞻远瞩,此圣王之志,非吾等所及也!” 赵俨也听得耸然动容,慨然道:“久闻汉王于洛阳建汉兴坛,绘制世界地图,在下仰慕已久,不知何日能观此图。” 徐庶抚须笑道:“明府深知大义,弃暗投明,无需再往汉兴坛自省,稍后庆功,吾可画图于你。” 赵俨大喜,抱拳道:“固所愿尔,不敢请耳。” 白波谷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天,数万匈奴兵无一生还,火势熄灭,只见满谷黑灰,隐约可望见人马的形状,随着晚风吹拂,烟消云散。 此一战汉军并未伤亡,却将匈奴大单于呼厨泉、左贤王刘豹、左谷蠡王车句等头领尽数覆灭。 徐庶初至河东,劝降太守赵俨,总督曹魏各路兵马御敌,三场火将匈奴主力一网打尽,从此民间流传“新官上任三把火”之说。 …… 平阳城外,去卑望着化作一片废墟的城池,脸色铁青,无奈又退回大营。 天黑之后还不见前军消息,又派人去查探,得知白波谷路口被堵死,里面化作一片焦土,匈奴人马不见踪迹。 去卑大惊失色,忙将人马退到鹿饮溪对岸,分兵守住要路,又派人打探绛邑消息,一夜心神不宁。 次日斥候来报,绛邑也被大火所烧,汾水之南根本没有自家人马,都是汉军守卫,沿河都有哨马巡视。 几位部落头领听说大单于和各部全军覆没,不但没有悲伤,反而面露喜色。 纷纷向去卑躬身道贺:“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去卑蹙眉道:“喜从何来?” “大单于和各部都灭亡,只剩下我们右部,大王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单于之位,这不值得祝贺吗?” 啪—— 去卑大怒,甩手就给那人一巴掌,怒喝道:“部落人马都阵亡,汉军马上就会杀到西河郡,我们如何抵挡?难道要我做亡国之君,遗臭万年吗?” 正准备传令退兵,忽然侍卫带着一群人进来,只见个个身上带血,衣甲破烂,进帐便跪地大哭起来。 去卑见来人正是守卫西河部落的兄弟中部帅潘六奚,惊问道:“三弟,发生什么事了?” 潘六奚咬牙道:“大单于走后,休屠部落叛乱,和鲜卑拓跋部联合,抢了我们的地盘……” “什么?”去卑连退数步,脸色惨变,大骂道:“休屠部落如不过是我们收留,早就灭亡了,竟敢反咬一口?” 几位头领也都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劫掠河东不成,家还没了? 潘六奚满脸怒气,握拳低吼道:“这个仇一定要报,大单于现在哪里,我们要立刻杀回去。” 去卑脸上怒气化作绝望,摇头叹道:“不必去找大单于了。” 潘六奚一怔,忙问道:“战斗已经开始了吗?” 去卑苦涩一笑,木然道:“已经结束了!” 几位头领彻底慌了神,纷纷围着去卑,如今进退不得,家眷还被鲜卑人劫持,肯定做了奴隶,必须要尽快解救。 “本王早就说过,中原不该是我们来的地方!”去卑摇头长叹,无力道:“近千年的战斗证明,我们是斗不过汉人的。” 潘六奚莫名所以,揪住一位头领问话,听闻河东战事,惊得无以复加。 去卑神情复杂,当年献帝东归时,他就曾奉命与白波帅韩暹、胡才等去救驾,那时候的汉军混乱不堪,彼此攻伐,他亲眼见识了其中的诡诈变化。 如今刘琦兴汉,中原一统,兵强马壮,呼厨泉竟妄图通过曹魏进入中原,占有一席之地,这不是自寻死路? 潘六奚半晌才回过神来,一把拉住去卑的胳膊:“大哥,现在该怎么办?” 去卑扫视众人,缓缓道:“打不过……就加入!” 第624章 血海深仇 汉军大营中,徐庶与众将庆功,商议整兵北上,自襄陵渡过汾水,断匈奴归路,将其彻底消灭。 张苞、徐盖、乐綝三人争做先锋,各不相让,徐庶既要安抚降将,又不能偏袒张苞,干脆在校场比武,胜者当先。 张苞连胜两场,正美滋滋准备接令,忽然探马来报,匈奴右贤王刘去卑来见,愿归顺大汉,永世不反。 “去卑来降,不必诸位厮杀了。”徐庶抚掌大笑,与赵俨前往迎接。 张苞拿着令牌站在点将台上,大骂道:“匈奴何等猖獗,杀了干净,岂不是永绝后患?” 周不疑笑道:“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 张苞丧气道:“合着俺又白忙乎一场?” 徐盖跑上将台:“刚才是我大意了,敢不敢再比一场?” “正合我意!”张苞大喜,放下令牌,二人各自上马,又厮杀起来。 大营之外,去卑带着匈奴头领,袒胸跪地,悬印牵羊,效仿大汉诸侯投降之礼,以示归顺之意。 去卑捧起印绶,恭敬道:“大单于不听小人良言,执意出兵,我等不得不从命。如今听闻大汉中兴,天下幸甚,我等愿遵从大汉天子诏令,内附归顺。望将军网开一面,救出我们的族人,匈奴今后永世不反。” 徐庶扶起去卑,慨然道:“中原人常云:识时务者为俊杰,大王能见天下大势,足见英明。汉王仁怀八方,诸位既有降意,吾岂能再动刀兵?不过此事干系重大,吾等为臣,不敢擅自决断,还需汉王亲自定夺,大王要去一趟洛阳才是。” 去卑虽心中焦急,但此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谢过徐庶,与众头领进入帐中,将鲜卑、休屠各部叛乱之事告知,希望徐庶早日发兵。 徐庶闻言,当即决断道:“西河本大汉疆域,境内遭乱,朝廷岂能置之不顾?吾此番奉命平叛,本意在安顿西河郡,大王不说,也是要出兵的。” 去卑闻言大喜,再谢过徐庶,主动请缨其弟命潘六奚为向导先锋,助汉军平叛,自己带着随从往洛阳面见汉王,请求归顺朝廷。 次日徐庶命张苞为先锋,毌丘兴为参军,潘六奚及匈奴士兵为向导,到平阳集合,往西河郡发兵,另写书信由去卑携带,往洛阳报信。 …… “司马仲达,都是你的馊主意,如今援军未至,张文远他们反投刘琦。魏王名声败坏,魏国不得人心,汝为罪魁祸首。” 修武府衙内,曹休将司马懿劈头盖脸一顿大骂。 原本想让匈奴、鲜卑对付汉军,不想竟让张辽、徐晃、乐进幡然改志,北上抗敌,这三人归顺刘琦,以后这仗更没法打了。 “人心难测呐!”司马懿却神色淡漠,对曹休的指责似乎无动于衷,一声长叹,迈步出门而去。 曹休为之气结,指着司马懿背影厉喝道:“坏我大魏者,司马氏也!” 司马孚正奉命到修武慰劳将士,闻言心中不爽,晚上来到司马懿行馆,准备发几句牢骚,却见从人正收拾行装,不由大惊。 忙到后院来见司马懿,改口劝道:“曹休匹夫之论,并非魏王心意,二哥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司马懿正擦着手中宝剑,淡淡道:“此事与曹休无干,吾去意已决矣!” 司马孚言道:“兄长身为参军,擅自离营,违反军纪,见了魏王如何交差?” 司马懿抬起头来,看着司马孚:“三弟此言差矣!吾苟活至今,早已心如死灰,所作皆非为国事,只为报仇雪恨而已。” 司马孚一怔:“兄长此言何意?” “吾献策魏王,联合匈奴、鲜卑入境,果真为恢复曹氏基业焉?”司马懿眼中寒光一闪即逝,缓缓收了宝剑道:“此举不过是为牵制刘琦,为我报仇罢了。” 司马孚茫然道:“联合外族,与报仇何干?” 司马懿叹道:“吾先前定计,本欲先除马超,再趁中原大乱,刘琦无暇西顾,灭其凉州族人,以报大仇。谁料天意弄人,马超侥幸活命,今仇敌已回西凉,吾留此处无益,正要往凉州与四弟会合,除灭马氏。” 司马孚大惊道:“那魏王……曹丕对二哥极为器重,引为知己,安忍岂之?” “司马久居河内,世代官宦,家学渊源,伏膺儒教,少年时,吾等何尝不矢志兴国,垂名后世?”司马懿慨然一叹,忽然神色变得阴鸷起来,沉声道:“这一切,皆因曹氏而起,若无曹操当年逼我出仕,若无为曹氏效命,安得到今日田地?” 司马孚叹道:“曹孟德乃世之枭雄,形势所逼,为之奈何?” 曹操两次征辟司马懿,不惜装病躲避,甚至为此还杀了两名侍女,后来威胁族人,司马懿才不得不出,当时的曹操刚任丞相,喜怒无常,谁敢不从? 司马懿无声一笑:“吾今家破人亡,形如槁木,只为报仇而已!本待除掉马超,胡人南下,趁机搅乱中原,则屠灭西凉马氏易如反掌。孰料马超劫后余生,张辽、徐晃又主动请命抗贼,今曹氏身败名裂,苟延残喘,再难为我复仇矣!吾若不此时去西凉,趁乱报仇,待曹氏覆灭,天下大定,再与马超为敌,无异于以卵击石。” 司马孚已经明白司马懿的心思,蹙眉道:“二哥若去西凉,那些家眷如何照顾?” 司马懿言道:“吾不惜服丧娶亲,只为留下子嗣报仇!此去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家眷就请三弟照顾,若那几位侍妾若有孕在身,可好生抚养,训教吾子不忘报仇之事;若无结果,便……让她们去照顾大夫人吧!” 司马孚在几位兄弟中性情最为纯厚,但此时也被司马懿的决心刺激,抱拳道:“二哥放心,司马氏一门血海深仇,吾等绝不敢忘。弟尚有子嗣延续,定会告诫后人:西凉马氏一日不绝,报仇便一日不止!” “此言壮哉!”司马懿欣慰点头,拍着司马孚的肩膀言道:“今刘琦势大,麾下文武众多,吾料三年内汉室当兴。贤弟需早做准备,存续香火,勿以吾与四弟为念。” 司马孚止不住泪流满面,忽然跪地道:“兄长如父,血海深仇,弟不敢忘。” 第625章 肉烂在锅里 曹丕勾结外族入境,天下一片唾骂之声,随之刘琦大胆起用张辽、徐晃、乐进等曹氏旧将,又引起一时轰动。 面对外族,刘琦不计前嫌,号召一致对外,赢得万民拥戴,魏国内部更是人心大乱,曹丕声望大跌,各地官员挂印而去,百姓大举南迁。 与此同时,曹丕暗中成立摸金校尉,挖掘坟墓筹集粮草的消息被人传出,河北更是一片大乱,各地义军突起,以河间田银、苏伯为首,有万人之众。 更让曹丕出乎意料的是,撤兵让出幽州后,轲比能和公孙康兵至境内,竟忙着争抢地盘,抢掠物资,根本无意南下,偷鸡不成蚀把米。 洛阳《汉兴报》最新撰文,由荀彧亲自执笔,痛斥曹氏祸国殃民,曹操堪比王莽,必为千古罪人,曹丕勾结外族,罪不容诛。 汉王刘琦痛心疾首,奋笔疾书,题词:“华夏子弟,外御其辱,汉奸可耻,天下共诛!” 曹丕正为战事焦头烂额,见到报刊气得当场昏死过去,大病一场,躺在床上数日,百思不得其解。 当年曹操在兖州,开创摸金校尉,盗墓筹粮,甚至还以人肉为军粮,屠徐州、邺城,又内迁南匈奴到西河,尚被人赞为天下英雄,追随者不计其数。 自己只是请个援军,重设摸金校尉,为何就众叛亲离了,还背上汉奸的恶名? 正在床上哀叹,忽然亲卫来报,鲜卑军与辽东军对峙幽州鲍丘水,为争夺蓟城即将开战。 曹丕大惊,忙传令道:“速传司马懿来!” 不多时华歆、蒋济前来探视,禀告道:“司马仲达已告病而走,随其师退隐陆浑山去了。” 曹丕愕然半晌,才捶打床铺,大吼道:“仲达误我,司马误我——” 华歆言道:“司马懿去留已无关紧要,当务之急,还是解除幽州之患。今两路援军各自争执,不肯南下,尾大难掉,还请大王早做决断。” 曹丕脸色苍白,看向二人:“孤心神已乱,难有决断,二位有何良策?” 蒋济献策道:“鲜卑、辽东军既以利来,唯有以利诱之。可遣使往蓟城劝和二人,大王早已于馆陶备好钱粮,请他们早日发兵南下,且中原富足,可任其劫掠,先到先得,两军必竞相而来。” 华歆大惊道:“此岂非饮鸩止渴?” 蒋济冷笑道:“司徒多虑了,今刘琦势大,屯兵河上,虎视冀州,正蓄势渡河北进。此两路兵到时,便可接替我军守河,此驱虎吞狼之计也!” 曹丕闻言精神一振,大喜道:“叫他们鹬蚌相争,孤便可坐收渔利。” 遂命华歆为使者,持书信、财物往蓟城劝和,诱使两军来取中原,一面传令沿途各城早做准备,只提供所需粮草,不得放其兵马进城。 …… 洛阳城中,刘琦收拾行装,改变行程与夫人孙尚香回江东。 中原新定,百废待兴,加上连年征战,将士疲惫,诸葛亮、荀彧都建议休整半年,等来年开春一鼓作气扫平河北。 此时轲比能正忙着与公孙康争夺地盘,曹丕已无法掌控,正好看他们狗咬狗,一旦出兵,就会联合起来一致对外。 另外刘琦早有计划收复辽东,已命周瑜在青州秘密打造战船,成立第二个海军基地,只等公孙康领兵南下,离开右北平,便乘船跨过渤海直取辽东,端了他的老巢。 接下来的主战场显然就在黄河两岸,司马懿辅佐曹休死守修武,这个老狐狸最善隐忍,连诸葛亮都束手无策,刘琦干脆放弃从河内进攻河北,任文聘为河内太守。 有这个定海神针在,哪怕是司马懿来进攻,也能守得住,让他们喜欢守城的都去比耐心吧啊! 调回法正、张任、吴懿等将,准备集合所有精英,来年各路人马齐上阵,来一次真正的三国群英传。 虽然不知孙权这次邀请有什么目的,但刘琦相信,这三年他已经想通了,能够垂名青史的人,哪怕再渺小,也是出类拔萃的,更何况孙权这种枭雄? 能在乱世割据一方,孙权必定胸怀大志,绝不会像普通人那样受点挫折就自怨自艾,抱怨环境不好,从不反思自己的能力问题,从此自暴自弃,蹉跎一生,碌碌无为。 刘琦为孙权保住名声,暗示他可以去开拓南海,就是相信金子不管在哪里,迟早都会发光。 世界之大,穷此一生也无法全部触及,先派人探索拓荒,烙上华夏文明的印记,生根发芽。 刘琦甚至想过,将来子孙们封王裂土,都派出去圈地,哪怕发配犯人都行,先占住地盘再说,至于将来怎么争抢,那是自家人的事,一定要让肉烂在锅里。 人马正要起行,守军来报,徐庶在河东大破匈奴,右贤王刘去卑主动归降,到洛阳见驾。 “看来打异族还是轻松得多啊!”刘琦也没想到战斗结束的如此之快,只好先让车马等候,先接待客人要紧。 王府内,去卑望着高大堂皇的宫殿,既有羡慕,又感失落,千年争斗,曾经强盛的匈奴几乎灭亡,汉人却越来越强大,这究竟是为什么? 见到一身锦裘,雍容华贵的刘琦,去卑竟忍不住自卑起来,刘琦身上的气度,远非当年落魄惊慌的天子可比,怪不得此人能够再兴汉室。 去卑已彻底心折,跪地请求道:“大单于不听良言相告,铸成大错,小王愿带领栾提氏归顺汉朝,永世姓刘。” 刘琦扶起去卑,笑道:“匈奴亦三皇五帝后裔,华夏本为同源,要想认祖归宗,只需答应本王一个条件即可。” 去卑激动不已,忙道:“不管大王提出任何条件,我们都愿意答应……” 忽然脸色大变,为难道:“但是近年来族内困难,我们实在没有钱粮上贡,请大王明察。” “像话吗像话吗?”刘琦不满道:“本王一向视钱财如粪土,又岂是乘人之危之徒?” 去卑忙赔笑道:“是在下草率了,请大王明示。” “本王只爱人才,不爱钱财!”刘琦一脸正义清高之气,“我只要平定西河郡后,将王妃蔡琰风光送回洛阳。” 第626章 汉匈一家 “就这?”去卑大感意外,不可置信地看着刘琦。 这一路上他曾和亲信多次商议过,汉王刘琦可是出了名的难缠,不但爱财,甚至还有些好色。 想当年南阳之战,刘琦不断抓俘虏,就为了和曹操换钱粮,为了赚钱不择手段,江南的商人近两年都趾高气昂,甚至连名士都敢评头论足了。 蔡琰虽然是当年名士蔡邕之女,也是匈奴王妃,但蔡邕早亡,随着呼厨泉已死,在匈奴来说只是个普通女人,会由族内下一个继承者分配,送回来并没有多大的损失。 刘琦这次却只要那个沉默寡言,整天独坐在山包上吹笳的女人,难道他从小丧母,喜欢这种老女人? 思索之间,却听刘琦说道:“大王如果还想多送些礼物,孤也只好笑纳了!” 去卑回过神来,赶忙躬身答道:“只要救出我们的族人,我们愿听汉王一切号令。” 刘琦传令摆宴待客,请荀彧等名士作陪,匈奴虽然已经没落,但他们主动归顺,这对大汉来说,也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酒过三巡,刘琦言道:“大王比鲜卑早来一步,何当匈奴再兴,足见盛极必衰,否极泰来之理!只要你们诚心归顺,尊奉汉室,孤保匈奴再次执掌龙城,饮马北海,永世镇守北疆。” “当真?”去卑浑身一震,盯着刘琦问道:“匈奴还能再兴吗?” 刘琦放下酒杯,反问道:“自先秦以来,漠北以匈奴最为强盛,近千年争斗,大王以为,匈奴为何由盛转衰?” 去卑无奈:“都怪我们族内不够团结,争权夺利,后来又被乌桓、鲜卑这些奴隶钻了空子,这已经是我们后辈无法改变的事实,北匈奴一支听说已经迁徙到西域之外了。” “非也!”刘琦却摇头道:“匈奴之衰,正在于你们选错了对手。” 去卑一怔,随之颓然叹道:“汉王说得对,我们不该与大汉争斗!” 刘琦点头笑道:“汉匈和亲已久,栾提呼氏一族也流淌着汉人的血液,孤即日表大王为匈奴新单于。今后汉匈一家,荣辱与共,我们强强联合,便可横扫一切外敌,必将无往而不胜。” “汉王——”刘琦一席话,说得去卑气血上涌,再次离席跪地:“只恨我刘去卑,不能早结识大王。”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刘琦示意去卑起身,朗声道:“孤既能再兴汉室,也可助你再兴匈奴,扬大汉之威,传华夏之光!” 去卑激动得汗流浃背,双目放光,仿佛已经看到他带领族人驰骋大漠,横扫四方的情形,颤声道:“能与汉王并肩作战,我死而无憾。” 不多时酒宴摆上,众文武其乐融融,去卑举起酒杯,望见堂外不知何时竟雪花飘飘,不禁黯然一叹,无心饮下。 刘琦问道:“大王还有何心事?” 去卑叹道:“数九寒天,不知我那些族人情况如何了?” 刘琦长身而起,走到门口负手而立,缓缓道:“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众人闻言无不心中一动,看着刘琦修长的背影,各有感触,一句浅显之语,却足与圣人之论媲美。 马谡言道:“今日匈奴归汉,必将垂功青史,值此良辰美景,大王何不赋诗一首,以志纪念?” 刘琮也道:“兄长近来忙于军务,东奔西走,许久不曾有佳作,士林无不为之叹息,吾等如沙洲之客,渴慕久矣!” 这两人一开口,众人顿时附和起来,虽然不乏恭维之意,但刘琦开创的七言诗已在士林蔚然成风,引领先河。 刘琦转过身来,扫视众人,慨然叹道:“孤何其有幸,得诸位文武相助,方能匡扶朝廷,讨叛兴汉,家父为此颇感欣慰,奈何人生无常,未见九州一统,便遗憾而终。今中原已定,逆曹苟安北方,想家父临终遗言,颇有感慨,便作诗一首,以慰先父在天之灵。” “吾等洗耳恭听!”刘琮见刘琦一直记着刘表遗言,心中踏实不少。 刘表临终交代,兄弟二人要和睦相处,刘琦兴汉治国,刘琮只治文章经典,不问政事,以免祸起萧墙,手足相残,为后人所笑。 刘琦缓步而行,一副思索神情,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吟道: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妙哉!”这次却是张昭第一个站起来,鼓掌赞道:“好诗啊好诗!” 刘琦以刘表的身份作诗,让张昭有种身临其境之感,此等忧国忧民之心,正说到他的心坎上,不正是自己该表现的? 众人也都拍手叫好,尤其伊籍、张纮、傅巽这些当年避乱江南的人,更是忍不住热泪盈眶,曾几何时,他们也是如此感触? 马谡却暗暗蹙眉,汉王此诗虽然让人感动,对那些心存汉室的士林大儒,足以得其心,却不能震慑外邦,也不符合当下情景。 扭头看向去卑,果然见他一脸茫然,坐在那里不知所措,对于塞外胡人,中原九州,家国天下与他何干? 心念转动,马谡端起酒杯到去卑席前,笑问道:“听闻单于也学了不少中原文化,不知对此诗有何评价?” “呃……”去卑一阵干笑,被称为单于,总不能失了身份,只好硬着头皮评价道:“中原文化果然博大精深,好诗好诗,就是有些短了,不过瘾呐!” 马谡直起身来,大声道:“大单于评价汉王太短,不够过瘾呐!” 张昭勃然大怒,须发皆张,厉喝道:“刘去卑,尔好大胆!” “不不不,小王不是这个意思……”去卑惊得酒杯掉在地上,起身连连摆手。 马谡却抱拳道:“今日汉匈融合,共襄盛举,大王虽表忠孝,亦当显大义,方能服众。” “季常言之有理!”刘琦自然明白马谡的心思。 陆游这首诗虽然意境到了,也很容易引起许多老臣的共鸣,不说张昭,连荀彧等人都心有戚戚,但还不够大气,今日外族之客在这里,要显示大汉雄威,明主气度才对。 颔首示意去卑坐下,迈步往座位上走去,脑子里快速搜索背过的诗词,既要符合情景,又要大气磅礴,还不能针对异族,这可就要慎重考虑了。 第627章 西北之乱 众人见刘琦低头不语,都放下酒杯看向马谡,有些摇头叹息,有些暗地冷笑。 马谡这小子自恃才能,平日里最喜欢出风头、抖机灵,深得刘琦喜爱,经常陪王伴驾,狐假虎威。 这下好了,非要逼着汉王临场作诗,马匹拍到马腿上,玩砸了吧? 去卑也是脸色苍白,眼巴巴看着刘琦,生怕他当众出丑,迁怒自己,匈奴可就彻底完了。 马谡则端着酒杯,面带微笑,眼观鼻、鼻观心,看似冷静,实则内心也打起了鼓,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屏住了呼吸! 伴君如伴虎,这道理马良不知告诫过他多少次,不可恃才逞能,更不可恃宠而骄,莫不是真要出错了?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就在众人各怀心事,场面气氛越来越紧张之时,刘琦终于缓缓开口了。 “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与天比高。 待到晴日,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多娇,英雄折腰。 秦皇汉武,一代天骄。 风流人物,再看今朝。” 刘琦其实早已想到这首词,但在这个时代,短诗才流行,自己开创七言诗,已是引领潮流,再写词就有些过犹不及。 他刚才就是想着该如何缩减调整,四言倒符合当下文风,也没有数量限制,稍微做了一些调整,虽然不如原诗霸气,但这已经是他九年义务教育的全部实力了。 这首词的意境、胸襟和志向自不必多说,果然赢得一片掌声,秦始皇统一六合,汉武帝开拓西域,都对匈奴造成沉重打击,拿出来震慑外族正合适。 马谡立刻命人记录下来,连夜刻板印刷,明日就在报刊上发出来,将匈奴归顺、刘琦诗作公诸于世,既能收获一批人心,又可扬大汉之威。 次日,刘琦以功封徐晃为使匈奴中郎将,毌丘俭还为西河太守,以贾逵为军师,统兵两万,帮助匈奴平定西河。 贾逵也算得上一流谋士,比起诸葛亮、司马懿这些差了一些,但辅助徐晃对付鲜卑绰绰有余。 徐庶的任务主要还是平定并州,封乐进为安北将军,郝昭为讨逆将军,沿汾河北上直取太原,切断鲜卑归路,将其一网打尽。 去卑感恩戴德,又再三指天发誓,才辞别而去,以刘琦为榜样,怀揣着中兴匈奴大志,昂然踏上北征之路。 其实比起西河郡,刘琦更担心河西局势,马超已到天水,正整合兵马平叛,让荀彧和钟繇密切关注情况,若有重大变故,马上先调诸葛亮坐镇关中。 历史上孔明六出祁山,心有余而力不足,终究未能如愿进入关中,遗憾病逝五丈原,如果让他镇守关中,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安排完各项事务,刘琦也踏上前往江东之路,如果孙权真如所料那般想有一番作为,现在开拓东南海域也是个不错的时机,至少也要探索出那座呆蛙岛再说。 …… 中原稍定,整个西北却乱成了一锅粥! 西平、武威、张掖、酒泉各郡彼此呼应,与湟中羌人、鲜卑吐谷浑,推举韩瑛为西凉王,攻打郡县,往金城会合。 凉州刺史韦康亲至金城拒敌,别驾阎温号召境内百姓,组成义军,长史杨阜聚国士大夫、宗族子弟千余人,由堂弟杨岳统领,西进支援。 马超到天水后,好友任养散家财招兵两千,又请白马羌王杨腾、河池氐王窦茂、武都氏王强端等各率部众助战。 安定郡保塞匈奴见陇上大乱,西河匈奴又攻入河东,以为有机可乘,部落大人胡薄居、姿职等假意响应大单于呼厨泉,趁势南下,寇掠三辅。 保塞匈奴本属于北匈奴一支,当年匈奴南北分裂,北匈奴沿大河西迁,保塞正是当时半途而废或淘汰的匈奴之后。 这些留下的匈奴人自行组建部落,在河套之外苟延残喘,随着鲜卑分裂内斗,逐渐壮大,自称保塞部落。 这些匈奴人还保持着北匈奴凶悍好斗的本性,比之内迁驯服多年的南匈奴,更为残暴嗜杀。 大人胡薄骁勇善射,训练族中勇士,劫掠周围百姓、商队,夺取钱粮打造兵器,不声不响在塞外形成气候。 如今保塞部有精骑五千,合计兵力三万余,得知中原大乱,以为有一战之力,遂自封右贤王,又从族中挑选青壮者两万,举全族之力南下,欲重新壮大北匈奴,与呼厨泉分庭抗礼。 在萨满祭师丹拉献策之下,匈奴骑兵昼伏夜出,奔至河上,趁夜渡过黄河,直逼北地郡。 北地郡守李符大惊,忙上城劝道:“昔南匈奴内迁,保住族人,壮大至今,今北匈奴早已不知所踪。呼厨泉不自量力,必遭大难,大人若能归顺汉室,可转祸为福,保塞部将由此而贵,请大人三思。” 胡薄仰天大笑道:“汉室气数已尽,刘琦要效仿刘秀,简直是痴心妄想。刘汉衰亡,就是我们匈奴崛起之时。本王养精蓄锐多年,兵强马壮,你若识时务,开城投降,本王封你为治中,助我占领中原,享受荣华富贵,何必守在这边荒之地?” 李符也抚须大笑道:“本官堂堂汉臣,岂能降胡虏?只要李符尚有三寸气在,尔等休想踏进中原半步。” 胡薄勃然大怒,将兵马分作四部,围住城池强攻,骑兵已弓弩绕城而射,步兵持云梯攻城。 西北沿河尽是黄沙,城墙都由黄土夯筑,并不高大,守军仓促应敌,死伤无数,城中百姓闻讯也来相助,男女老少一起上阵。 一连数日,匈奴兵死伤近千人,城内守军也消耗殆尽,胡薄亲自催马到城下,连杀几名武将,城池岌岌可危。 李符眼看城池将破,百姓遭殃,无奈派人出城来见胡薄,只要放过城中百姓,他情愿投降。 胡薄损失惨重,怒气不休,来到城下向李符,鞭指李符大骂道:“你们这些汉人都是死鸭子嘴硬,不见棺材不落泪。尔等不自量力,竟然敢与本王对抗,害死我多少族人?现在城破害怕,说降就降,当本王好戏耍不成?” 李符神色惶恐,忙道:“大王南下,前有萧关阻拦,天险之地难以攻破,在下愿去劝降守将,将功折罪,大王意下如何?” 第628章 匹夫之责 胡薄狂笑道:“你们的城池即将攻破,本王抓了城中百姓,男的做奴隶,女的充军妓,婴孩还是美味的食物,要你何用?” 李符顿时神色一冷,朗声道:“若大王不同意,吾将与城内百姓共存亡,城破时连府衙一同烧毁,与此城同作黄土,亦绝不苟活!” “绝不苟活,绝不苟活……” 城头之上,刚才还在错愕的守军们,被李符一席话感动,纷纷举起兵器呐喊,声震四野。 胡薄微微蹙眉,他虽恨守军杀死了许多族人,但也不想得到一片废墟,但放人又怕走漏消息,只好退回军中商议。 左大将居姿职怒道:“我们杀死城中的汉人,就像捏死蚂蚁一样,还敢讲条件,杀光他们,为战死的勇士们报仇。” 丹拉揪着灰白的山羊须,献策道:“萧关易守难攻,与雁门关相似,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们要付出至少一半兵力的代价!不如放了城中百姓,将他们赶到黄河以北,派骑兵监视,如果他敢耍诈,还可用这些百姓做要挟!” “此计甚好!”胡薄大喜,转回来向李符言道:“本王可以放了城中百姓,但你要劝降萧关守将,至少也要骗开关门,否则本王一样将他们杀光。” 李符犹豫片刻,点头道:“好,请大王退兵,吾命百姓出城渡河。请约束部下不可抢掠,府库钱粮等俱留给大王享用。” 胡薄当三军之面传下命令,将四门兵马撤回,退至五里外休整,反正城中百姓有老幼妇孺,他们逃不过骑兵的追杀。 李符转身下城,召集城中百姓传令,当众跪地请罪:“恕李某无能,不能保护诸位安全,今城池将破,只好出此下策,请诸位莫怪。” 李符平日治政清严,深得民心,百姓也都知道眼下危机,见此情形,无不大哭跪拜,青壮者愿追随左右,守军们也都不愿让李符只身去降,决心死战。 郡丞言道:“明府本忠义之臣,若屈膝匈奴,身败名裂,如之奈何?” 李符慨然叹道:“只要能保护城中百姓,吾死而无憾。” 郡丞忧心道:“萧关归安定郡管辖,恐不会听明府之言,且此举恐惹人唾骂,万一……” “生死有命,先解燃眉之急要紧!”李符摆摆手,将几名心腹叫到一旁,吩咐道:“贼令百姓渡河,是担心走漏消息,欲以此为质。吾此去凶多吉少,恐连累众百姓,汝等渡河后可往青龙峡求助一人,此人姓苏名则,字文师,乃扶风人也,因避乱隐居于此。此人有国士之风,要救这数千百姓,非此人莫属。” 众人已看出李符报定必死之心,但舍此又别无他策,纷纷垂泪而别,带着百姓轻装出城,扶老携幼往黄河渡口而去。 半个时辰后,李符才命人打开城门,请胡薄入城,亲卫部从只守住府库,其余匈奴兵刚如饿狼一般,进城后纵马四处抢夺,争抢百姓留下的财物粮食,城内一片狼藉。 李符取出珍藏半年的一坛杜康酒献上,胡薄大喜,以为李符真心归降,与几位头领分吃下去,个个喝得酩酊大醉,直到次日午时方醒。 胡薄意犹未尽,还在满城搜寻此酒,甚至威逼李符,得知此酒产自荆州,愈发决心杀进长安,自武关南下直取荆州。 杜康酒劲极大,第三日胡薄等人才恢复精神,留下一千人守城,领大军直奔萧关而来。 李符在路上感慨不已,这杜康酒还是刘琦进位汉王,为慰劳边关将士,专程派人送来,不想今日会有此大用,又拖延三日,那些百姓也有足够时间安置。 萧关背靠六盘山山口依险而立,与秦岭散关南北相对,屏护关中,关口连接秦长城由西而东,横跨山河,沿河设塞,筑城建关。 秦时与东函谷、南崤武,合称关中四大关隘汉武帝曾两次出萧关,巡视西北边境,耀兵塞上,威慑匈奴,光武帝也曾在此聚合兵马,征伐隗嚣。 自沿河平原进入崇山峻岭,李符一颗心也如山峦起伏,任凭黄沙吹拂须发,眼神却十分坚定,自古多少英雄将士埋骨于此,不曾让胡人踏入中原半步,自己岂能做曹丕那样的汉奸? 远望萧关烽燧,寒风呼啸,马队疾驰,风沙渐暗,那哨台上不见狼烟升起,李符神情逐渐凝重起来,难道安定边关守军也疏于防备? 进入六盘水一段险要峡谷,右边涧水,前方便是萧关关口,正走之时,忽然山谷中响起号角之声,众人抬头看时,那几个相连的山脊烽火台上,相继冒起黑烟。 李符暗中松了一口气,虽然守军反应慢了些,但勉强还能应敌,保赛匈奴一向安于贺兰山下,近百年不曾侵犯,此次突袭南下,北地郡才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胡薄催赶先锋军,一千精骑直奔关下,守军早已紧闭关门,张弓搭箭,显然对这突然到来的敌军大感意外。 关头之上,一将按剑大喝道:“尔等是何处兵马,安敢犯吾疆境?” 胡薄扭头看向李符,冷声道:“李郡守,本王答应你放了城中百姓,现在该你立功了。如果不能打开关门,你的死期也就到了!” 李符不慌不忙,在马上整理衣冠,收拾乱发,催马缓缓来到关门下,抬头打量着沧桑斑驳的关墙,山间呼啸的风声仿佛边关将士的厮杀之声。 那守将见来了一位汉人官员,仔细看去,不由大惊道:“你可是北地郡守李府台?” 李符轻抚胡须,深吸一口气抱拳道:“赵将军,吾乃北地郡守李符是也,来者便是保塞匈奴左贤王胡薄,命在下劝降尔等……” 胡薄听李符如此说话,不禁在马上得意洋洋,见守将认得李符,又尊称自己为左贤王,看来此事有眉目。 正高兴之时,却听李符忽然提高声音,大喊道:“诸位将军,胡人侵吾疆境,害吾百姓,千万死守萧关,等候汉王支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李符尚未喊完,胡薄勃然大怒,从背后取出弓箭,一箭正中其后心,怒吼道:“全军放箭,杀入关去!” 身后匈奴兵纷纷取弓箭射去,李符背后顿时插满箭羽,噗通一声坠落马下,如刺猬一般,嘴里鲜血直流,临死喃喃念道:“犯吾大汉者,虽远必诛……” 第629章 同仇敌忾 胡薄乱箭杀了李符,还不解恨,纵马上前,抽出腰中弯刀,翻身于马背一侧,寒光闪过,便提着人头圈马而回。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引得匈奴兵一片喝彩之声,虽然这只是一个简单的狩猎动作,但对骑术却是极大的考验,能做到胡薄这样行云流水的,匈奴部落也屈指可数。 匈奴阵中口哨此起彼伏,悠长的号角传遍萧关城内外,各部兵马向关下逼近,气焰十分嚣张。 烟尘几乎弥漫在整个河谷之中,如同起了一层沙尘,远处的山岭渐渐隐没。 胡薄纵马来到关下,举着李符人头狂笑道:“你们这些狡猾的汉人,言而无信,再不开城投降,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匈奴欺人太甚!”萧关守将赵胜,正吃惊于李符带来的消息,转眼便被当年杀死,身首异处,不禁勃然大怒,就要出城迎战。 副将劝道:“胡人骤至,气势汹汹,将军不可轻出,当死守关隘,立刻求援才是。” 赵胜怒道:“吾等奉命守关,除贼讨叛,今贼人当面杀朝廷之臣,若不报仇,如何对得起汉王厚恩?” 副将言道:“汉王封马超为征西将军,正在天水召集兵马,只需他一人来,便可破此匈奴兵,望将军以大局为重,不可意气用事。” 赵胜大笑道:“马超虽勇,但远水救不了近火。他西凉有勇将,我安定便无大将不成?打铁还需自身硬,我等既为守关大将,就有退敌之责,若总想求援,安能成大事?” 遂命副将守城,带领一千守军出关,准备先杀一名匈奴将领立威,才好激励士兵守城,顺便立功升赏。 如今中原战事即将结束,曹氏败亡在即,正是建功立业之时,在这边关之地,若不显示自己的本事,如何能更进一步,调到中原去立功? 心中盘算着,人马出了关门,提刀冷喝道:“尔等安敢犯吾中原?” 胡薄仰天大笑道:“汉朝气数已尽,本王出兵,就是吹响匈奴崛起的号角,你可是来投降的?” 赵胜怒喝道:“逆贼不识天数,擅杀朝廷命官,速来受死!” “不知好歹!”胡薄大怒,拍马直取赵胜。 赵胜舞刀上前,两匹马迅速接近,挥刀横扫过去。 胡薄今日意在立威,狂笑声中,再次仗着马术精湛,猛然后仰,整个身躯向后贴在马背上,躲过了这一刀。 眼前白光一闪而过,这等险之又险的招式,非到万不得已,不敢轻易使用,胡薄的举动,又引起一片欢呼之声。 赵胜一刀斩空,冷哼一声,拨马又来厮杀,胡薄挥舞着弯刀,狞笑而来,在马上如履平地,根本不将对方的招式放在眼里。 坐骑靠近,胡薄整个人翻身藏于马腹一侧,与刚才的路数如出一辙,赵胜又一刀劈空,便知此人故意羞辱于他,不禁恼怒起来,反手一刀挥过。 却不料胡薄早已将刀伸出,这一次刀刃下沉,斩向马腿,胯下马前腿瞬间被割断,向前扑倒,将他整个人扔了出去。 赵胜大惊失色,来不及反应,便坠落地上,摔得眼冒金星,还未等爬起来,便被后面的匈奴兵围上来,用套索缠住手脚,如同擒获的猎物一般,四面拉扯起来。 副将见势不妙,赶忙鸣金收兵,将士兵撤回城中,紧闭城门。 “哈哈哈,这就是汉军的实力吗?” 胡薄大笑着,拨马来到近前,俯视着赵胜冷笑道:“立刻下令,叫他们开城,否则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妄想!”赵胜咬牙大喝,暗自悔恨自己不该鲁莽行事,但李符一个文官尚且不怕死,他何惧一死? 胡薄命骑兵拉扯着赵胜来到关下,指着城上守军喝道:“马上开城,否则你们的头领就要被拉成四块。” 守军一片骚动,他们和赵胜都是西北本土士兵,一起训练守关多年,交情匪浅,虽说赵胜意气用事,但哪能眼睁睁看他被分尸? “尔等听我将令,谁敢开城,立斩不赦!”正犹豫之时,赵胜却大吼起来,“大丈夫宁死不屈,快朝我放箭,快——” 副将略作犹豫,终于暗自咬牙,亲自取出弓箭,大吼道:“射——” 城上箭如雨下,都瞄准了赵胜而去,士兵们无不咬牙出手,虽说他们不忍下手,但总比被马分尸的好。 胡薄没想到赵胜也如此有血性,不仅赵胜被射杀,连那几名骑兵也一并射死,只有马匹拖着尸体返回。 气得脸色铁青,大吼道:“分了他!” 匈奴兵也被激怒,立刻有几名骑兵换马,分四个方向催马,将赵胜的尸体分裂成四块,手脚连同内脏洒了一地,惨不忍睹。 “我等誓与萧关共存亡!”副将仰天深吸一口气,大吼道:“擂鼓!” 城上鼓声震天,守军无不垂泪,纷纷握紧弓箭,关中弥漫着肃杀紧张的气氛,旌旗猎猎,要与匈奴决一死战。 胡薄命骑兵直冲关下,想趁着守军惊慌一鼓作气破城,前哨在马上放箭压制,后军直冲到城门前,马蹄狠狠地撞在关门之上。 只听阵阵闷响传来,城上守军躲过一轮箭雨,马上放箭还击,冲到城下的数十骑兵来不及转回,便被当场射杀。 萧关的城墙虽然看起来斑驳残破,但这些青砖黄土筑成的高墙,历经风霜,却愈发坚固,尤其是对付以骑兵为主的胡人,能发挥极大的作用。 胡薄暗自咬牙,本以为这次奇袭安定,一定能够顺利南下,直入关中,没想到两个边关小官吏,就如此难缠。 保塞部在贺兰山下隐忍数百年,好不容易等来的时机,难道就要浪费了吗? 胡薄越想越气,将人马暂时退后等候大军,派五百精骑返回北地郡,将那些百姓全部屠杀。 轰隆隆—— 大地在颤抖着,后面的匈奴骑兵也先后赶至,在山谷中汇聚而来,尘土弥漫,口哨和呼喊声此起彼伏,准备发动进攻。 很快他们便做好分配,两千左右的匈奴兵分作三批,呐喊着向城墙汹涌冲来,两翼骑兵用弓箭掩护,中路抬着云梯,铺天盖地而来。 副将见此阵势,心中越发紧张,对亲兵吩咐道:“快,快去请西凉马超!” 第630章 安定后生 萧关守军连夜急报安定郡,太守邹岐大惊,匆忙推开两旁侍妾,从被窝里爬出来。 府衙灯火通明,文武将官早已齐聚,数万匈奴兵南下,北地郡守被杀,危机临头,无不有兔死狐悲之感。 邹岐未及整衣,便匆匆赶来,急问道:“赵将军被杀,萧关恐难守住,这该如何是好?” 郡丞言道:“李都尉建议向马超求援,属下方才已派八百里加急,连夜往天水报信,就怕远水难救近火。” 邹岐急得团团转:“为今之计,只好先请卢水胡人助战。” 郡丞蹙眉道:“那彭嘉一直觊觎六盘山北路之地,若去求援,恐以此为要挟,府君能否做主割让?” “非常之际,当行非常之事!”邹岐当机立断,吩咐道:“与其被彭氏要挟,不如送他个人情,就以此地为礼,请他出兵相助。否则萧关一旦被攻破,安定不保,他卢水胡也要遭灭顶之灾,今休戚与共,彭嘉必会答应。” 武王伐纣之后,西戎卢和西迁的彭人逐渐融合成为彭卢戎,因参与周灭商之战,被封子爵国,称为彭国、卢国,其后千余年时间,吸纳匈奴、月氏、羌等,称之为“彭卢戎”。 因其居住在蔚茹水沿岸,土人称葫芦河或卢水,当地又称为卢水胡,历代以彭氏为王,曾多次帮助朝廷出征,因功封侯者有十余人,彭嘉便是当今卢水胡王。 随着族群壮大,卢水胡土地减少,彭嘉曾多次上书朝廷,欲求六盘山北麓之地,那里山坡平缓,水草丰富,是放牧的绝佳之地,但因朝廷多次变换,号令不通,一直未得到答复。 邹岐又担心胡人壮大,趁朝廷衰微叛乱,尽力斡旋弹压,如今危急关头,也顾不得许多,先解燃眉之急要紧。 “明府所言极是,属下亲自走一趟。”郡丞领命,兹事体大,他也不敢大意,忙带了公文,回去准备往卢水胡营地。 郡丞走后,邹岐又命差役守军连夜敲锣打鼓,号召城中所有百姓,青壮者应招御敌,妇孺准备赶制器械衣甲,全力支援萧关,等候援军。 次日一早,府衙大街上便聚集近千名青壮者,大敌当前,热血青年弃锄从戎,保家卫国。 当先一人举着大旗,连夜绣成几个大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邹岐一夜未睡,被外面嘈杂之声吵醒,忙询问差役,闻报拍案而起,大笑道:“何止中原多英雄,我安定郡也有诸多豪杰义士,那号召百姓者是何人?” 差役答道:“正是三关口胡氏大公子胡遵。” “原来是这个后生,快快有请!”邹岐大喜,忙命人将其请进来。 三关口位于萧关东南,与北部瓦亭山同为萧关一体,胡氏乃三关口大族,胡遵年少成名,才兼文武,年前邹岐便准备举其为茂才,因西凉战乱暂时搁置。 不多时便见一名身材健硕的年轻人迈步而入,全身披挂,英气逼人,入堂抱拳道:“学生胡遵拜见明府,今闻匈奴犯境,吾等愿上阵杀敌,建功立业。” “免礼!”邹岐看得不住点头,命人看茶,抚须道:“顺之长大成人,举义兵以诛胡贼,此大丈夫之志也,将来必成大器。今匈奴数万犯境,汝可有退敌之策?” 胡遵抱拳道:“保塞匈奴倚贺兰山之固,据大河之险,以北岸绿洲蓄养士马,虽不复昔日之盛,犹足自保。若能助汉王匡扶朝廷,讨伐叛逆,或可趁势崛起,然其不明局势,又起贪念,寇边犯境,欲趁乱劫掠中原,此重蹈先祖覆辙,自取灭亡而已。” 邹岐轻叹道:“话虽如此,然敌军骤至,气势汹汹,北地郡守、萧关守将赵胜皆被其所害,危机当前,百姓惶恐,先解燃眉之急要紧。” 胡遵言道:“学生未前往萧关,径直来见明台,正为此事而来。” “哦?”邹岐轻抚胡须,端起茶杯边饮边问道:“顺之有何良策?” 但面对数万匈奴兵,最倚重的大将赵胜轻敌被杀,他已经无人可用,这胡遵武艺高强,曾游历长安,见识不凡,正所谓旁观者清,或许这年轻人真有对策。 胡遵抱拳道:“愚以为,当撤回三军,让出萧关。” “噗——”邹岐一口茶当场便喷了出来,瞪着胡遵:“你社撒?” 胡遵则一脸认真,再次言道:“诱敌深入,让出萧关!” “竖子之言!”邹岐将茶碗扔在桌上,起身骂道:“未曾守土,便先让一城,岂有此理!汝可知萧关失守,安定危矣,三辅震动?” 胡遵起身言道:“萧关自瓦亭山至三关口,一路山势险峻雄奇,正利于对付骑兵,只要用兵得当,大有可为,将其一举消灭。今天已入冬,若不久天降大雪,匈奴见破关无望,恐会退兵,来日不走萧关,又会劫掠他处,此所谓一日纵敌,数世之患也!” “一派胡言,简直一派胡言!”邹岐气得胡须都翘了起来,怒道:“汝可知萧关乃关中门户?此举无异于火中取栗,稍有不慎便有灭顶之灾,关中受害,吾等皆为千古罪人矣!” 胡遵言道:“匈奴骄兵远至,更兼深入战境,此乃兵家大忌,足见那胡薄不知兵法!只需诱敌深入,无需我等断其归路,只需一场大雪,便可叫他进退不得,坐而毙命。” “年轻人异想天开!”邹岐全仗着萧关阻挡匈奴,胡遵这大胆的想法他哪敢施行,摆手道:“汝能助杜将军守住萧关,便是大功一件,援军到来之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胡遵还不肯死心,劝道:“此去萧关数十里,山间路滑,粮草转运困难,消耗极多,不如……” “好了,不必多言!”邹岐抬手打断胡遵,慨然道:“汝等年轻气盛,急于立功,本府岂能不知?但此事关乎关中安危,军事更不可儿戏,援军未至,不可贪功。待马将军到时,汝再献策于他,有西凉马超在此,吾无忧矣!” 胡遵见邹岐求稳,也无可奈何,只好领了将令,到府库为义军装配兵甲,往前线御敌。 其实他也明白一个道理,同样的计策,若是成功,便是奇谋妙策,为人称道,若是失败,便是纸上谈兵,贻笑大方,世人身在局外,但看成败而已! 第631章 天险之地 萧关并不只是一个独立的关塞,它的建造与雁门关相似,依秦长城和周围山势建城,沿长城修筑堡寨。 周围山巅之上,有三处烽燧遥相呼应,俯瞰山谷内所有区域,方圆十里有敌军靠近,马上就能发现。 自三关口至瓦亭山,由南向北依山势修筑,峡谷中雄峰环拱,深谷险阻,易守难攻,泾水南出三关口。 此时匈奴兵攻打的的萧关,正是北端瓦亭山口,地处六盘山东麓,而胡遵家乡正在末端三关口,胡遵深知其中地势险要,才敢献策诱敌深入。 领军西进,穿行在地势奇险的山路上,胡遵惋惜不已,这等地势对付骑兵信手拈来,只需山顶上堆积石块,便可将匈奴兵消灭,可惜邹岐谨慎,不敢冒险。 人马来至瓦亭山关口,正听到外面传来鸣金之声,匈奴兵进攻无果后无奈退兵,关前留下一地血肉模糊的尸体。 胡遵来到城头,晚风凌冽,寒冷中夹杂着阵阵血腥味,远处匈奴已经收兵回营,低沉的号角断断续续,似乎是在为死去的士兵致哀。 守军们一片欢呼,胡遵却眉头紧皱,远山后彤云密布,很可能要下大雪,如果匈奴人撤退,将会后患无穷。 次日一早,怒气不休的匈奴兵再次发动进攻,左大将居姿职亲自到阵前督军,匈奴兵两翼骑兵掩护,中路士兵手持木盾,保护同伴抬着云梯接连而上。 弓弩手和骑射手对城上的守军对射压制,攻城兵冲到关下,架起云梯,如蚂蚁般不断爬上关墙。 胡遵主动请缨守城,冷冷看着爬墙的匈奴兵,紧握手中长弓,待前部有人快爬到顶上时,拉紧弓弦,爆喝道:“撒灰!” 装着草灰的包裹打下去,霎时间关墙上如起了一层浓雾,看不清方向,关下掩护的匈奴兵挽弓愣住了,不敢再胡乱放箭。 “放箭——” 胡遵却早已瞄准那些隐没在城墙上的人头,一连三箭射出去,城上守军也同时出击,躲在城墙背后的士兵站起身来,端着锅盆,将滚油、开水不断泼下。 关前传来凄厉的惨叫,匈奴兵如落叶般坠落关下,沾了油水和硫磺的尸体被火矢点燃,很快城墙变成一道火墙,连云梯一并烧着。 烟尘渐渐散去,城墙脚下已成一片火海,坠地还未死去的匈奴兵翻滚蜷缩,惨嚎不绝,令人头皮发麻。 只是一轮进攻,匈奴兵便如潮水般退走,望着黑烟滚滚的萧关,仿佛难以跨越的地狱之门,全都脸色难看。 “胡校尉,果然有两下子!”副将见状大喜,赶忙上来夸赞。 胡遵只是对守城士兵重新做了调整,便将敌军杀得毫无还手之力,比这几日守关轻松多了。 胡遵却并无多少喜色,只是问道:“援军还有多久赶至?” 副将忧心道:“卢水胡就在六盘山背后,离此并不远,但他们迟迟未至,只怕……” “彭氏莫非也与匈奴勾结?”胡遵微微蹙眉。 他现在并不担心萧关失守,而是担心匈奴退兵,如今他们被困山中,不能发挥所长,应对自然容易,但一旦退出六盘山,回到大河两岸的广阔之地,可就难以根除了。 居姿职双目充血,虽然深知攻城的一方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但如此无谓的伤亡,让他心头滴血,等待了数百年,努力几代的勇士们,不应该就这么白死在汉人的关墙之下。 云梯已经所剩无几,工程对于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匈奴人来说,简直难如登天,带着不甘的愤怒,带兵退回营中,与胡薄商议对策。 “打造冲车吧!”萨满祭师丹拉终于开口了,缓缓道:“我马上准备神水,让勇士们带着长生天赐予的力量,踏破萧关。” …… 邹岐连发两道急报,一道送往长安,一道送往天水。 马超正集齐三万兵马准备出发,闻报大怒道:“区区匈奴也想趁火打劫,某亲自去灭了他。” 马岱劝道:“兄长虽封征西将军,然旨在平定西凉之乱,此为祸根,又危及家人。保塞匈奴不过疥疮之疾,弟只需三千兵便可破之,无需兄长亲往。” 马超言道:“汉王临行时交代,汝性情沉稳,叫我凡事与你多商议,还是你先带兵往河西。待某灭了这支贼兵,自祖厉兼程赶来,可于金城会合。” 马超虽忧心西凉之乱,但因大军行动缓慢,不愿与之同行,此时有了厮杀机会,自然想去杀敌,赶路立功两不误。 马岱却道:“天水兵马,皆慕兄长之名而来,军中多豪杰,又有氐羌之众,非兄长不足以弹压,若路途之上稍有争执,大动干戈,恐反为人所笑。” “谁敢?”马超双眼瞪大,扭头看向任养、杨千万、强端等人,“诸位前来助战,既是马某的面子,也是同为朝廷效命立功,既为汉臣,怎能自相残杀?” 众人齐刷刷摇头,杨千万言道:“神威天将军之命,谁敢不遵?” 马超仰天大笑,看向马岱:“如何?” 马岱只是摇头叹气,马超在这里,这些人个个温顺得像羔羊,一旦他不在军中,必定会起争执,谁也不服谁,迟早要闹出乱子来。 庞德见二人争执不下,上前一步抱拳道:“二位将军不必争了,对付这些匈奴余孽,庞德一人足矣!” 马超扶额大笑道:“忘了还有令明在此,你去再适合不过。” 马岱也点头道:“庞将军足以胜任。” 马超拍着庞德肩膀大笑道:“令明此去必能建功,待再回武威,某送你一匹大宛马。我三人荡平西凉,出征西域,谁能抵挡?” 马超常与庞德切磋武艺,二人不相伯仲,河内一战尽显英雄气概,得到真正的认可,不再将其当作家将,视为左膀右臂,这等立功机会,正好留给他。 庞德也明白马超心意,躬身抱拳道:“将军放心,末将绝不会丢了西凉军的脸面。” 马超命人置酒,与众将为其践行,拨付三千西凉精骑,驰援安定,等消灭这支匈奴兵后,从北面渡河直奔武威,再见机行事。 只是他们想不到,这一次分离竟是永别,庞德也料不到,当年抬棺死战,犹能绝处逢生,此次志在必得,反倒遭了暗算。 第632章 长生勇士 西北风怒啸,六盘山变作深黛色,草木枯黄,唯有青松挺拔。 胡薄很生气,派回去诛杀北地郡百姓的士兵不见回来,派人去催,却找不到踪影,也未回营地,连同那些渡河的百姓,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萧关又迟迟无法攻破,眼看天气越来越冷,帐篷里到晚上如冰窟一般,牛羊有些已经冻死,如果再下一场雪,后果不堪设想。 堵上自己尊严和匈奴兴衰的一战,胡薄不肯就此退兵。 无功而返,如何面对那些死去的数千勇士家属,还有族人的期待? 丹拉准备了十日之后,胡薄再次集合兵马,对萧关发起最后的进攻,按照行程来算,再不破关,长安的援军也快赶到了。 萧关内,守军总算等到了卢水胡的援军,但这些士兵军纪涣散,只会骑马冲杀,都叫嚷着要出关与匈奴决一雌雄,根本不会守城。 胡遵只想设计诱敌,并不愿让这些头脑简单的莽夫出关送死,好不容易将其安抚下来,匈奴新一轮的进攻又来了。 密集的箭雨中,匈奴兵再次冲到城下,他们不仅准备了更高大结实的云梯,还推着一辆冲车出现。 这是丹拉亲自带人赶造的冲车,虽然笨重缓慢,但总算能对关门形成威胁,如果能撞开那道木门,就不用士兵再冒死登城了。 震天的喊杀声中,冲车发出吱吱扭扭的声音,缓慢地向城下逼近,十几名士兵左右推动,依旧如蜗牛一般,急得后面居姿职直跺脚,沿途之上不断有士兵倒下,马上命人上前补位,决不能让这笨家伙停下来。 经过前两次守城,副将已经对胡遵完全信任,将守城之事交给他,自己甘愿在后方调度士兵运送物资,救治伤员。 胡遵面沉似水,盯着爬城的匈奴兵不断放箭,周边滚油、灰瓶和檑木不断扔下,惨叫声中,那辆冲车也在缓慢靠近。 终于被匈奴兵推到城下,胡遵将令旗一指,最后仅剩的硫磺、火油全都砸向冲车,火矢紧随其后,烈焰之中,匈奴兵一哄而散。 消耗近百人命推到城下的冲车,还未发挥作用,就熊熊燃烧起来,转眼化作一堆黑灰,这让两翼冲锋的匈奴兵脚下齐齐一滞,攻势大减。 “鸣金收兵!”居姿职脸色苍白,饶是他杀人如麻,也被这凄惨的场面看得心惊肉跳,丧失进攻的勇气。 所有的匈奴兵也都士气低落,甚至有人落下眼泪,他们不怕冲锋,不怕骑着战马与强大的敌人厮杀,哪怕被战马踩踏成肉泥,也比这样白白送死强多了。 “丹拉祭师,这就是你的攻城方法?”居姿职双目布满血丝,死死盯着丹拉,仿佛择人而噬的饿狼。 丹拉浑浊暗黄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波动,缓缓道:“将军息怒,刚才我已看过,守军的油和硫磺都用完了……” “开水也不行!”居姿职咆哮着,握拳道:“要不然,我泼你一盆开水试试?” “不必了!”丹拉微微摇头,抬起权杖说道:“没有点火的东西,下一辆冲车就能发挥作用。将军继续准备,该到我们的长生者上场了。” “长生者?”居姿职吃了一惊,微微皱眉,终于不再多说什么,传令再次结阵。 长生者就是从匈奴各部落中选出来的死士,他们勇猛凶悍,在喝了萨满祭司赐予的神水之后,就会变成不惧刀枪的勇士,一往无前,死后灵魂成为长生天的守护神。 低沉绵长的号角声再次响起,匈奴兵重新结阵,看着前方赤膊列阵的一千人,无不露出激动神色。 明光锃亮的光头、暗金色的符文,虬结的肌肉、隆起的青筋,无不彰显着长生天勇士的神勇威猛。 匈奴兵士气大振,第二批士兵又冲到了城下,数十架云梯搭在城头,钩索钩住墙垛,开始向上攀登,另一辆冲车也往关门逼近。 丹拉站在一辆车上,举起权杖仰望天空,须发随风飘洒,干瘪的嘴唇发出奇怪的声音。 那些勇士神色呆滞,听到尖锐干涩的声音,忽然一起动了起来,如同僵尸一般,蜂拥向前,不用穿铠甲,任凭箭矢射中身躯,竟不为所动,大步向前。 前方士兵再次被乱箭和擂木击败,但长生勇士们也到了城下,抓住云梯向上攀爬,灰瓶、石块砸在头上,打得皮开肉绽,但依然不曾丧命,固执向前。 城头上飞石不断,箭如急雨,密集地射向这些僵尸士兵,但只有四肢伤残的坠落城下,只要还能行动的,都在往城头逼近。 “这是何等怪物?”胡遵大惊失色,没想到匈奴军中还有杀不死的怪物。 接连数箭瞄准其中一名光头士兵,将他双目射瞎,却见他还是不受丝毫影响,固执向上。 有人终于爬上城头,胡遵扔掉弓箭,取长枪将其推落城下,大吼道:“放火,烧了云梯!” 此时那冲车也开始冲击关门,这一次匈奴兵看到了一线希望,居姿职眼中露出嗜血的光芒,握拳低吼,只要冲破关门,他发誓要将这些守军剁成肉泥。 关门很快被撞得四分五裂,下一刻居姿职却傻了眼,只见关门内露出巨大的石块,守军早已将通道堵死。 城上无数火把和柴草扔下来,云梯再次被点燃,那些勇士虽然无惧死亡,但遇到大火也被烧得发出怪叫,随着云梯烧断,纷纷坠落。 仅有十余人登上城头,但不过是飞蛾扑火,都被守军乱刀砍死,有的被直接推下城头,坠入火海之中,消失不见。 黑烟滚滚,鼓声早已停歇,丹拉望着铺在墙角的尸体,布满褶皱的面容抽搐着,怪叫一声,从木车上摔了下来。 居职急忙将他抱住,正不知该如何行动,忽然一名骑兵来到阵前,传令道:“大王有令,马上退兵。” “为什么?”居姿职放下挣扎的丹拉,挥舞着手中令旗怒吼道:“马上就要登上城头,再来一次就能成功!” 传令兵说道:“刚才来了一位神仙,他能帮助大王破关,正在卜算天机。” “神仙?”居姿职恨恨看了一眼城头上的汉军旗帜,双目微缩,只好传令退兵。 第633章 壹心道长 “长生天都保护不了我们的勇士,哪里的神仙敢口出狂言?” 丹拉听闻有人抢他的饭碗,怒气冲冲赶回大帐,掀开帐门闯进去,顿时傻了眼。 只见大帐中间,一名道长鹤发童颜,青衫银丝,正在步罡踏斗,气质出尘,飘飘然如仙人降世,胡薄正与众人跪在香案前,虔诚膜拜。 丹拉本想狠狠羞辱这所谓的神仙,待见到真人浑身一震,为其气度所慑,站在门口拄着拐杖瞠目结舌,如同泥塑一般。 居姿职随后跟进来,见此情形也是一怔,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此人身上竟起了一层光晕,果然是神仙降世不成? 一盏茶的工夫,道长礼毕,走到案前焚烧黄表,以剑挑开桌上的铜锅,只见热气腾腾,里面正烧开一锅油。 惊愕之间,那道长竟伸手放进翻滚的油锅里,在一片倒吸冷气的嘶嘶声中,两根手指夹着一块牛胛骨,白眉之下神情凝重。 胡薄吃惊不已,半张着嘴巴站起来,小心翼翼问道:“仙长,吉凶如何?” 道长放下牛骨,摇头叹道:“此乃大凶之兆!” “啊?”胡薄大惊,脸色惨变。 “这位道长如何称呼?”丹拉回过神来,上下打量着老道,见他是个汉人,冷声问道:“不知你在何处修行,可有洞府?” 那道长神色不动,淡淡答道:“贫道壹心,乃昆仑山一散修。近年来于崆峒山修炼,正准备西归,途经此处,见山中杀气冲天,戾气极重,故来查探。” 丹拉冷笑道:“道长是中原人,不去帮汉军,却来帮我们匈奴,莫不是他们派来的奸细?” 壹心淡笑道:“贫道乃化外之人,数百年修炼,早已忘了出身,凡事但看气运天数,不看人伦五行。汉人也好,匈奴也罢,顺天意而为,方可助贫道积累功德,早脱红尘。” “数百年,切……”丹拉斜睥着老道,想要说些什么,嘴巴张了张,却忽然低下头。 他话到嘴边,见老道眼眸中闪过一道寒光,顿时心头一颤,背后冒出冷汗,后半句话竟没敢说出来。 胡薄赶紧请二人入座,大笑道:“祭师不必怀疑,壹心道长的出现,正是长生天的引导,气运既然在我们这里,胜利也必将属于我们!” 丹拉只是点头含糊答应,虽然不知道这老道用什么方法,短短两个时辰就让左贤王敬如上宾,但却不敢再多说什么。 刚才那一眼,让他忽然对这位道长有了忌惮,总觉得他飘然的身姿背后,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盯着自己,让他心中发毛。 壹心却抚须叹道:“气运虽在大王身上,但此关历经千年修建,早有山神守护,为其所阻,一时难分高下。” “原来他们有山神暗助,怪不得!”胡薄恍然大悟,忙道:“仙长有什么破解之法?只要你能帮我们破关,任何条件,本王都愿意答应,金银财宝,任你开口。” 壹心却缓缓摇头道:“贫道远离红尘,一心修炼,积累功德,要那些黄白之物何用?” 胡薄虽然粗莽,但也懂得人情世故,见这道长只是卜算吉凶,却不愿出手相助,必定有条件,只好说道:“本王手里也只有这些俗物,如果能有助于仙长修炼的东西,你尽管开口。” 壹心言道:“倒也简单,方才贫道见大王麾下勇士不畏刀枪,十分勇猛。贫道游历四方,正为广纳秘术,修行得道,可否将此术传授在下?” “这怎么可能?”正低头的丹拉忽然跳了起来,挥舞着权杖大叫道:“这是长生天的神术,萨满祭司历代相传,绝不能外泄。” 胡薄却不做理会,只是看着壹心道长:“仙长学了我们的秘术,该不会告知汉人来对付我们吧?” “非也!”壹心摇头道:“贫道方才所言,皆可指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当遭五雷轰顶。贫道游历四方,可驱动山精鬼怪,但常被各处妖孽所破,若能将此术用于随从身上,便可多一分安全,仅此而已。” 丹拉脸色大变,忙道:“大王不要信他,汉人诡计多端,他一定是敌军派来的奸细。” 胡薄站起身来,踱步思索良久,又问道:“仙长果真能助本王拿下萧关?” “这有何难?”壹心抚须笑道:“这山神虽有些道行,但贫道只需略施小计,便可叫他束手无策。大王若不肯信,贫道可先助大王取胜一场,再来商议破关之事,如何?” “好,一言为定!”胡薄大喜,忙走到壹心面前,躬身问道:“不知仙长要用什么法术,能不能让我们开开眼界,也好让我们的祭司心甘情愿献出秘术。” 壹心道长挥动拂尘稽首道:“法术非机缘巧合不可见,诸位肉眼凡胎,能看到多少,但看个人机缘了。” “好好好!”胡薄连连点头,眼里充满期待。 刚才这仙长到帐中,用桃木剑斩了附在自己身上的邪祟,分明看到黄纸上出现血痕,刚才又从油锅里徒手取出兽骨,他已经信了八九分。 此时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两军交锋,更为了满足好奇之心,活了大半辈子,他还从未见过真正的神仙和法术。 居姿职听得云里雾里,直到这时候才插上话:“刚才道长说这里有凶兆,接下来该如何破解?” 壹心抬手掐算一阵,言道:“此关为山神守护,强攻只会徒增伤亡,大王可将人马后撤十里之外,退出山神守护地界,贫道再布下一阵,便可化凶为吉。” “好,就按你说的办!”胡薄没有丝毫犹豫,很干脆地点头同意。 丹拉忙道:“大王,现在半途而废,恐怕……” “不必多说了!”胡薄抬手打断他,冷声道:“你用了萨满神术,还不能破关,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丹拉脸色十分难看,低下头不再说话,死了那一千长生勇士,他已经没有话语权了。 近一月进攻无果,关中又来了援军,其实胡薄早有退兵之意,只是伤亡众多,面子上下不来勉强死撑着。 这老道来的正好,如果能反败为胜固然更好,如果他只是个骗子,将他杀了再顺势退兵不迟。 胡薄不再理丹拉,迫不及待问壹心:“仙长,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壹心站起身来,缓缓道:“天机不可泄露,大王只需听贫道调度,见吾施法即可!” 第634章 鞠躬尽瘁 刘琦下江东会见孙权,命荀彧统管政事,诸葛亮治理中原,掌管军政,再加上庞统、法正,根本无需他担心。 为免卧龙又操劳过度,又调马良、费祎、董允、张承、顾谭五人辅佐,既为分担压力,也为培养人才。 这一日诸葛亮正与刘晔商议改进霹雳车,研制新型的床弩军械,结合原来秦弩和战车优势,用机关发射弩箭,专为对付北方骑兵。 马谡求见禀报道:“军师,河内细作来报,司马懿因病告职,离了军营往陆浑山而去,实则下落不明。” “哦?”诸葛亮放下手中枪柄粗细的弩箭,轻摇羽扇沉吟不语。 刘晔抚须道:“司马仲达城府极深,今家破人亡,一心要找马超报仇,岂肯善罢甘休,恐另有谋算。” 马谡点头道:“司马懿在河内布局,若非天意,马将军早已殒命,今回西凉平叛,莫非他也去了西凉?” 诸葛亮轻叹一声,摇头道:“如此看来,西凉之乱,恐与司马有关。” 刘晔也是极聪明之人,马上想到了这一点,忙道:“此人若到西凉,恐马孟起及众文武难以敌对,当早派军师前往,以防万一。” 诸葛亮对二人吩咐道:“此事不可泄露,以免人心震动,吾自有安排。” 先让刘晔去安排赶造器械,派人请来关羽、法正、庞统等议事。 关羽抱拳道:“某与夏侯惇隔河对峙,此贼气焰嚣张,近日大河结冰,军师莫非要用兵北上?” 诸葛亮微微摇头,言道:“吾近日夜观天象,见荧惑西移,西北有将星黯淡,恐关中有变,欲前往巡视,中原之事,便有劳诸公了。” 关羽丹凤眼睁开,抚须道:“军师莫非担心马孟起不能平叛?” “非也,西凉各处之乱,不过宵小之辈,不足为虑!”诸葛亮言道:“然天象有变,吾心不安,只去关中,防患于未然而已。” 庞统揪着胡须笑道:“孔明受大王嘱托,坐镇中原,治理政事,三军之帅怎能轻离?不如让我走一趟吧!” 诸葛亮言道:“中原已定,有云长坐镇,二位筹划机谋,诸位辅佐政事足矣!今陇右稍有发展,再遭大乱,必赤地千里,百年不兴,如断朝廷一臂,吾受汉王托付关中之事,不可不防。” 庞统挑眉叹道:“孔明啊孔明,你还是太过谨慎了些!” 关羽抱拳道:“今中原百废待兴,有军师筹策,军政畅和,民心安乐。关某不过一武夫,只会治军安逸,安民治政,恐力有不逮。” 诸葛亮环顾众人,抱拳道:“论运筹策於帷幄之中,吾不如孝直、士元!论枹鼓练兵,大会军阵,吾不如云长、翼德;论治理地方,安抚百姓,吾不如季常、文伟。诸公只需齐心协力,中原来年必入正轨。” 庞统仰天大笑道:“汉王曾说过: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孔明此言看似谦虚,实则自夸全能全才,无一不能,我等不过一能之才。” “士元休得取消!”诸葛亮正色道:“近日所议,既为国家大事,亦亮肺腑之言。” 法正闻言摇头失笑,一直不曾开口,关羽抚须蹙眉,费祎等人更是莫名其妙,就因为星象有变,诸葛亮便轻离中军,未免小题大做。 庞统从小与诸葛亮相熟,加之生性洒脱,斗嘴习惯了,也不再与他争辩,拱手道:“孔明做事向来都有主张,既已有决策,我等从命便是。” 诸葛亮又对关羽嘱咐道:“吾此番去关中,短则数月,年后便回,多则经年,唯恐世事难料。今汉王下江东,诸位内事不决可问荀文若,外事不决可由孝直定,若有大事,驰报汉王则可,无需与我商议,坐失良机。” 关羽抱拳道:“中原暂无战事,可由关平随军师往关中,沿途也好有个照应。” 诸葛亮笑道:“河北战事将发,正是男儿建功立业之时,关平随君侯征杀,方有用武之地,关中诸将,吾自有安排。” 众人见诸葛亮已有决策,便不再多言,各自散去准备,庞统本来还想说些什么,见法正坐着不动,便拍拍屁股也先行一步。 法正问道:“国之大事,动辄关乎江山存亡,黎民生死,果真能以星象论乎?孔明执意要去关中,莫非另有隐情?” “吾知此事瞒不过孝直!”诸葛亮无奈一叹,便将猜测司马懿去西凉之事说了一遍。 法正闻言骂道:“国家兴衰,成王败寇,生死各有天命,司马氏历代官宦,却因私人恩怨挑动天下之乱,此等祸国殃民之贼,千刀万剐犹不为过。” 诸葛亮言道:“吾恐孟起为其所害,亦为保陇上百姓,不得不先去一步,防患于未然。” “如此重任,非公不能胜任!”法正微微点头,忽然又笑道:“但西凉边塞之地,苦寒荒蛮,此去千里之外,战事恐要经年累月,你可要遭老罪喽!” 诸葛亮轻摇羽扇,淡淡道:“亮生逢乱世,本以为报国无门,故寄情山林而已。幸得主公器重,两顾茅庐,今喜见汉室将兴,岂容奸佞逞能?亮尽展所能,深感汉王厚恩,虽肝脑涂地无以为报,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真国士也!”法正见诸葛亮一本正经,只好言归正传,献策道:“关中安定,全在陇右,陇右之要,尽在金城。今西凉之乱,乃各郡豪族不服政令,为人所蛊惑,各图私利。而马超威服羌人久矣,羌人之叛,实因地远山险,不明局势耳!公若能据金城,怀柔羌族,慑之以武,抚之以理,令其归心,则豪族之乱不足为惧。纵司马懿到彼,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诸葛亮抱拳道:“孝直高见,亮领教了。” 法正也深知诸葛亮之能,说话点到为止,告辞而去,诸葛亮正向刘琦写信,马谡又来拜访。 入内言道:“军师往西凉平乱,马谡不才,愿追随左右,早晚聆听教诲。” 诸葛亮对马谡一直颇为欣赏,笑问道:“幼常愚有何妙策?” 马谡答道:“西凉民风彪悍,豪杰恃远不服,平叛不难,然今日破之,大军班师,明日复叛,难以治本。吾闻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今汉室将兴,军师若能服其心,则可保西凉百年安定。” “英雄所见略同也!”诸葛亮闻言大笑,见其与法正不谋而合,遂决定带在身边,参赞军机。 第635章 障眼法 胡遵虽勉强守住萧关,但那匈奴死士不畏刀枪,凶悍非常,让他心有余悸,如果再来一批,恐怕难以守住。 与守将、卢水胡王彭嘉等商议对策,叫士兵到山上多砍伐树木,准备柴草,万不得已,便将关墙下扔满柴草,纵火焚烧。 折腾了大半天,次日全军严阵以待,却不见匈奴兵来进攻,胡遵在关楼上翘望,只见敌营静悄悄,不见人马走动,暗道不好。 忙下城对彭嘉言道:“吾料昨日那匈奴死士仅有一批,匈奴见攻城无果,已退兵矣!” “岂有此理!”彭嘉大怒道:“杀了我的族人还想走吗?” 请守将打开关门,派兵追击,先前匈奴兵进入安定,在山中捕猎觅食,与打猎的卢水胡人相遇,将其杀死,这才是彭嘉亲自出兵的主要原因。 胡遵也为此事扼腕叹息,匈奴人果然知难而退,此一去纵虎归山,后患无穷,但追出去恐怕又非其对手,反遭重创。 正犹豫之时,守将匆匆而来,拿着一封书信:“邹太守得到苏则密报,要我等牵制匈奴。”胡遵看过书信,顿足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为时晚矣!” 原来邹岐得到名士苏则报信,他在河北召集北地军民三千余人,已设计将掉头的匈奴兵杀死,正趁虚往贺兰山进发,欲一举剿灭其老巢,请邹岐设法牵制匈奴主力。 苏则字文师,扶风人氏,年少以博学多才、品行端正闻名乡里,举为孝廉,后曹操征辟公府,不肯就任,因三辅大乱而避难北地。 邹岐也曾慕名去请,但一直没找到其踪影,没想到突然就来了一封书信,得知其保护北地百姓,号召军民对抗匈奴,不由大喜,忙向胡遵传令,叫他见机而动,可考虑放开萧关,诱敌深入。 但匈奴已经退走,胡遵懊悔不已,见彭嘉欲追敌报仇,便请守将派兵搬出关楼下的石块,疏通通道打开关门。 彭嘉要为族人报仇不假,其实更想抢夺匈奴人的战马,这些年他们的地盘草地越来越差,牛羊马匹越来越少,再不设法壮大,就有灭族之患。 卢水胡人先去追敌,胡遵领步兵随后接应,出关直三五里外,于六盘山脚下险要处布兵,打探前方消息。 过六盘山往北,沿葫芦河有一处险要峡谷,山势上下错落,到春夏雨水充沛,河水形成瀑布,水雾弥漫,如青龙吞吐烟云,当地人叫做青龙潭。 入冬之后,河水干涸,青龙潭悬崖之上悬挂冰锥,形状各异,一处粗如水缸的冰锥背后,壹心道长正与胡薄等人布阵。 壹心言道:“此处有青龙之气,吾借龙神之力,可挡山神法力,稍后追兵到此,大王见吾五色令旗,依号令驱兵杀出,必获全胜。” 胡薄将信将疑,但还是传下将令,将人马分作五部,亲自带领一千精骑,藏于后山之中,单等瀑布上的旗号。 匈奴人走后,壹心身后的道童忍不住问道:“主人,我们绕路西行,本已误了行程,为何还要在此消磨时日,助这素不相识的匈奴人?” 壹心双目微眯,冷声道:“马超封征西大将军,知北地匈奴叛乱,吾料其必会前来支援,若能将其消灭于此,可事半功倍矣!” 原来这老道正是司马懿假扮,从河内到西凉,一路上多有不便,便扮做游方道士,从龙门渡河到关中,途径安定,正好碰到此处战事,便来助战。 道童就是心腹家将,言道:“就怕马超牵挂家事,未必亲来。” 司马懿言道:“纵然马超不来,吾助匈奴破萧关,便可牵制关中兵马,西凉有四弟主持大事,马超未到,足以应对。吾等此番去西凉,无有亲信,那匈奴秘术正好可培养死士,需知欲速则不达。” 正说话之时,前方峡谷中烟尘激荡,大队人马追来,司马懿向前探出半身,手持黄旗准备,待看到前队兵马出现在瀑布之下,马上挥动旗帜。 前方居姿职领兵突出,拦住追兵去路,两军稍作对峙,便在峡谷中厮杀起来,后方汉军源源不断赶至,都来助战。 司马懿观察一阵,见前军就要抵挡不住,再挥动红、绿二旗,左右伏兵杀出,将敌军截断,两军混战之时,又取出黑旗,后方又有伏兵杀出,将追兵围在核心,进退不得。 山谷中杀声震天,人喊马嘶,回响不绝,不多时岸边血流成河,很快被冻成冰瀑,夕阳下猩红刺目。 待到追兵自知不敌,奋力突围时,司马懿才挥动最后的皂旗,胡薄终于出动,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将只剩最后一口气的追兵杀得人仰马翻,彻底大乱。 不多时追兵便全军覆没,匈奴兵一扫半个多月屡战不利的阴霾,无不纵马欢呼,踩踏在满地血泥的路面上,十分解恨。 司马懿面沉似水,自冰柱后缓缓走出,转眼已是仙风道骨,超然世外的神态,他哪里懂什么法术,不过是以此为障眼法,暗施展机谋而已。 “仙长,你果然料事如神!”此一战让胡薄对司马懿彻底信服,满脸红光,激动问道:“现在杀回去,能否拿下萧关?” 司马懿蹙眉道:“萧关尚有山神护佑,恐一时难以攻破。” 胡薄急道:“既然天道助我匈奴,仙长一定有办法对付那山神。” 司马懿故作为难道:“此处有青龙之力,贫道尚可做法应对,若到关下,恐要费一番周折。明年三月便是西池王母蟠桃大会,贫道正要赶回昆仑山,这……” 胡薄哪里听不出司马懿的意思,马上叫过丹拉,吩咐道:“稍后再回关下安营扎寨,你将秘术连夜传授仙长。道长记着你的人情,他日到蟠桃会上拿了好处,说不定还能分你一些,正好助我长生天神威。” 到了此时,丹拉哪里还敢不服,赶忙点头答应,如果真能拿下萧关,杀进中原,付出这点代价还是值得的。 胡薄命居姿职为先锋,再领兵杀回萧关,得知半途上有汉军仓皇撤退,不禁大笑道:“这些可怜的汉人,没有了山神和关城保护,只会像兔子一样逃跑。” 第636章 攻破萧关 胡遵探知卢水胡中伏,还未来得及去救,已被匈奴消灭,便知中计,慌忙领兵退回关内。 傍晚时分,匈奴兵卷土重来,围在关下叫嚣,纵马往来奔驰,气焰十分嚣张。 副将脸色十分难看,关内器械消耗殆尽,军卒疲惫,匈奴人再来进攻,恐怕很难守住。 胡遵无奈道:“吾本欲诱敌深入,沿途设伏徐徐除之,谁知匈奴竟也用此计。今卢水胡援军被灭,关中兵力不足,更不敢开关诱敌,当速向邹郡守求援。” 副将连夜派人报信,胡遵召集守军鼓舞士气,虽说匈奴人气势汹汹,但他们不知老巢正被攻击,再有半月,苏则就能成功,叫他们进退不得,葬身六盘山。 次日匈奴又准备器械攻打萧关,胡遵正指挥士兵守城,忽然探马来报,西凉援军已到安定,由马超部将庞德领兵,叫胡遵依计行事,诱匈奴入关。 胡遵略感失望,蹙眉道:“这庞德武艺如何?” 副将言道:“听说此人与马超不相伯仲。” 胡遵心中不满,冷笑道:“这都是自夸之词,吹牛谁不会啊?我还能与关羽、张飞打个平手呢!” 副将无奈笑道:“邹郡守已传下将令,西凉军正埋伏于卧虎岭下,还是依计行事吧!” “早用吾计,卢水胡何至于被杀?”胡遵毕竟年轻气盛,对邹岐也有不满,埋怨两句,传令行事。 汉军坚守一日,将所有物资器械全都用光,天黑后人马撤出瓦亭山,连夜退到三关口,胡遵则选精兵与庞德埋伏于卧虎岭,准备一雪前耻。 …… 匈奴大营中,司马懿独设一座营帐,命从人布置下八卦图,焚香点蜡故弄玄虚,自己则坐于案前揣摩匈奴的萨满秘术。 原来这种秘术会让人丧失心智,变作傀儡,需选精壮男子逐一用药,少则半月,多则三月,能否成功还看运气,丹拉作为大祭司,也只练成一千名长生勇士。 司马懿对此秘术颇为满意,如今他一心报仇雪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许多与司马氏亲近之人都已远离,加之身在异乡,正缺少心腹死士,这傀儡正好可用。 正熟悉之时,胡薄进帐言道:“仙长,虽然杀了部分守军,但萧关还是一样难攻,你何时能搞定那山神?” 今日催兵攻打萧关,又折损一千多人,几乎一半兵力都死在关下,匈奴兵对攻城已是心有余悸。 司马懿淡淡道:“大王勿忧,贫道已布成阵法,少则三日,多则七日,便可困住山神,助大王破关。” 神仙打架,胡薄也插不上手,见帐中经幡阵法布得整齐,不敢多打扰,只好无奈退出。 次日一早,匈奴又来攻打关隘,冲到关门前却不见任何动静,齐齐一愣,只见关上旌旗飘动,不见人影。 居姿职在后方督阵,见此情形不由大喜,忙命士兵爬城破门,派人报知胡薄,汉军撤退。 胡薄惊喜不已,亲自出帐来看,只见士兵已经登上关头,正里应外合清理土石,不由仰天长啸。 萧关攻破,仿佛去掉心头千斤巨石,整个人都轻松许多,兴冲冲来到法帐,钻进去却见壹心道长正与两名道童沉睡,帐中香火早已熄灭。 司马懿听到动静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冷喝道:“大王擅闯吾阵,若破坏阵法,放走山神不说,还可能反噬贫道,岂有此理!” “呃……”胡薄回过神来,指着地上烟火冷清的阵法,吃吃道:“仙长,萧关……已经拿下了,这山神……” 司马懿眼神微凛,猛然站起来,惊呼道:“不好!” 胡薄惊得连退数步,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司马懿指着地上刚被他踩踏过的一堆灰烬,神色凝重:“吾昨夜已将山神困于八卦阵中,却被大王踏破一门,被他又趁机逃走。” “啊这?”胡薄赶忙跺跺脚,旋即摆手大笑道:“不妨事,本王已经拿下萧关,这山神没有了去处,也不用怕他了。” 正在此时,居姿职前来请令道:“大王,汉军自知不敌,已经退走,末将愿趁胜追击,一鼓作气杀进临泾城。” “本王正有此意!”胡薄点头道:“拿下安定,分了物资再庆功不迟” 司马懿劝道:“走脱山神非同小可,大王还要多加谨慎。” “萧关已在本王掌握之中,这是属于长生天的势力!”胡薄仰天大笑,此时已觉前方再无关隘能阻挡他的骑兵,握拳道:“是时候叫汉军知道,匈奴勇士真正的实力了。” 胡薄命居姿职继续进兵,传令兵马进入萧关,再三邀请司马懿暂留两日,好庆功道谢。 童子收拾法器,不解道:“主人既已计成,又拿到秘术,为何还不上路?” 司马懿言道:“萧关乃关中门户,守军本该死战,今弃关而去,必定有诈!吾料必是西凉援军已至,于前方险要处设伏,此诱敌之计也!” 那童子也是司马氏一族的子弟,颇为聪慧,言道:“西凉援军到了安定,却无多大动静,看来并非马超到此。” 司马懿冷声道:“欲除马超,需先断其臂膀!” 收拾好行装来到关中,胡薄亲自迎接司马懿,已彻底将他当做神仙对待,丹拉也敬畏十分,将秘术心得和盘托出,以求长生之药,昨夜吃了一粒仙丹,简直回春三十年,龙精虎猛。 司马懿站在关头,抚须观察周围山势,缓缓道:“贫道观此山尚有汉室气运护持,那山神不知所踪,大王不可疏忽,需早做防备。” 胡薄小心翼翼地看向四周,见山上古松摇曳,放眼望去一片萧条肃杀,问道:“还请仙长施法,彻底消除那些气运,至于那山神,本王有长生天护佑,不怕他。” 司马懿掐指测算,口中念念有词,在关墙上来回走了一圈,言道:“贫道可在关中再布一阵,助大王永镇此关。” 胡薄闻言大喜,忙躬身道:“有请仙长出手,今后匈奴踏入中原,定会为仙长盖庙塑身,供奉香火。” 司马懿言道:“此阵对付王室气运,恐会耗尽贫道精气,半年内布不得阵,御不得风,与常人相似。事成之后,还请大王派人送贫道一程。” 胡薄大为感动,拍着胸膛言道:“仙长放心,等阵法布好之后,本王派一百名部落勇士护送仙长西行。” 第637章 白马将军 冬日的晨风,寒彻肌骨,铠甲上结了一层薄霜,西凉军埋伏在卧虎岭中,纹丝不动。 胡遵亲自在悬崖上一棵古松背后,裹着挂满松枝的羊皮袄观察地势,前方峡谷延伸开去,山中一片死寂,还不见匈奴兵追来。 低头看去,庞德正亲自喂白马吃草料,此人身形高大魁伟,面色黑里透红,倒是典型的西北汉子,被汉王亲自封为“白马将军”,想必也是有些实力的吧? 天下传言汉王刘琦有世祖光武用兵之能,更有高祖识人用人之术,如果庞德没有几分实力,是不会轻易赐号的。 但也不排除有拉拢马超之意,如果庞德挡不住匈奴兵,那可就弄巧成拙,引狼入室了。 不多时看到远处尘土飞扬,胡遵忙下了山崖,向庞德禀报敌情,抱拳道:“关中安危,全拜托将军了!” 庞德紧束战甲,提刀上马,冷声道:“某于此处迎敌,但看将贼斩首,便趁乱杀出,取回萧关。” 胡遵忙道:“匈奴武将个个骁勇,卢水胡几位头领都被其所杀,将军不可大意。” 庞德指着胡遵皮袄大笑道:“某视匈奴如这袄上松枝耳,小将军只管埋伏便是。” 胡遵无权调动庞德,见他如此托大,本想再劝,但敌军将至,只好先埋伏于后方,见机行事。 安定守军埋伏好之后,庞德领西凉军后退一箭地摆开阵势,横刀立马站在大刀中央,只等匈奴兵杀至。 这是他离开马超父子后独自带兵第一战,不想背后袭击,免得被人所笑,前军抵挡,后军埋伏,也是常用战法,并不算冒险。 汉王刘琦后来也曾评价他抬棺死战之举,直言大将当报死战之心,唯有如此,才能无往不利。但也要知己知彼,不可狂妄自大,自信和自负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马蹄声震,匈奴骑兵跨过山岗,如潮水般涌过来,见前方有一军拦阻,纷纷勒马徘徊,如群狼一般四面包抄上来。 庞德跨坐白马,手持青铜刀,对付已然没落,又军纪涣散的匈奴人,目光坚毅而自信。 居姿职统兵多年,见眼前的骑兵阵容整齐,装备精良,不由两眼冒光,打马上前喝道:“什么人敢拦住本将去路?” 庞德提刀冷声道:“某乃大汉白马将军庞德,特来此取汝人头!” 居姿职冷笑道:“不自量力,将你的大刀留下,白马送给我,本将饶你一命。” 作为从小与马一起长大的匈奴人,他们一眼就能看出马匹的好坏,对面这支骑兵不但装备好,那匹白马更是马王级别,比自己的坐骑强了不止一个档次,怎能不眼红? “哼,白马?”庞德微哼一声,缓缓抬起大刀:“定叫尔有来无回!” 希聿聿—— 胯下白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杀气,昂首引颈长嘶,猛然间撒开四蹄,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来得好!”居姿职先前大胜一场,根本不将汉军看在眼里,也纵马杀出。 咣—— 两人都是用刀,互不相让,重重地撞击在一起,火星冒起。 “哼!还有几分本事!”居姿职双臂发麻,心中暗惊,更觊觎那宝马宝刀,圈马又杀过来。 庞德已试探出对方实力,拨马与居姿职再战,大刀接连翻滚,如怒龙搅海,转眼便将对方的刀势完全压制。 此一战意在立威杀敌,更有不少人暗中观战,一出手便铆足气力,杀招频出。 一阵剧烈的兵器撞击声中,居姿职脸色逐渐变得狰狞起来,对方不但招式狠辣,而且力气强盛,数合之间已让他应接不暇。 居姿职心惊不已,已发现此人武艺在自己之上,如此厉害的守将先前却不见出关,忙横刀架住,气喘吁吁问道:“你究竟是何方人士?” “嘿嘿,汗流浃背了吧?”庞德见对方额头冒汗,冷声道:“记住了,某乃西凉庞德是也!” 话音未落,手中大刀翻转,刀尖闪着寒光,划破空气,带着呼啸之声,斩向对方的腰腹。 居姿职已被杀得双臂酸麻,看这一刀来得十分凌厉,哪里还敢硬接,想要拨马躲避依然来不及了,滋溜一声从马背上滑了下去,消失不见。 这是匈奴人惯用的招式,骑者抱住马脖子,用腿勾住马背,关键时刻能躲避箭矢,在疾驰的马背上捡起倒地的猎物。 “嗷——” 先前在萧关之下,胡薄就曾以此招斩杀汉将,此时居姿职为躲避杀招又用出来,一样惊险刺激,身后匈奴兵都举着兵器欢呼起来。 呼声未绝,却见庞德双眸陡然收缩,大刀并未收回,反转动刀刃,如神龙摆尾,带过一片耀眼的寒光,斩向战马的脖子。 噗—— 居姿职躲过杀招,正自庆幸,便觉一股寒气到头顶,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庞德连人带马一起砍了脑袋。 咕嘟嘟—— 两颗硕大的头颅掉在地上,鲜血如喷泉般冒起,冬日里还能看到白色的热气升腾。 匈奴兵举着兵刃、撮着嘴唇,笑容全都僵在脸上,其实两人交手也不过十合而已。 “杀!”庞德对胡人这些伎俩早已了然于胸,一刀斩了居姿职,挥刀便向匈奴军冲杀过去。 咚咚咚—— 与此同时,后方山谷中鼓声大作,胡遵领伏兵杀出,这等激动人心的场面,让汉军士气大振,奋力拉拽弓弦射向敌军背后。 那些匈奴兵看到庞德杀来,哪里还敢撄锋,顿时吓得四散奔逃,纷纷打马避让,后方又被伏兵乱箭射杀,无数人倒地,前后挤作一团。 轰隆隆—— 庞德带领的这支西凉骑兵,可是他亲自训练出来的精锐,其中不少是羌人和氐人,对匈奴人充满天生的仇恨,无不奋勇向前。 庞德一马当先,白马如同一道闪电,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凄厉的惨叫不断传来,大刀横扫过去,匈奴兵便倒下数人,根本无人能挡。 战马悲鸣,人影翻飞,气势汹汹的匈奴兵,在遇到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骑术又完全不亚于他们的西凉军时,劣势尽显,如同一盘散沙任人宰割。 “白马、白马——” 匈奴军溃不成军,尤其看到庞德追来,更是发出鬼魅的怪叫,奋力拍打坐骑,亡命奔逃。 第638章 血染萧关 卧虎岭中,战马嘶鸣,金铁相交,整个战场一片混乱。 匈奴兵的士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主将被杀,被西凉军完全压制,本就军纪涣散的人马溃不成军。 兵败如山倒,又被胡遵领兵袭击背后,腹背受敌,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窜,完全忘了抵抗。 新仇旧恨,所有的汉军疯狂怒吼,手持兵刃杀向眼前的匈奴人,既为保家卫国,也为杀敌立功。 不到半个时辰,乘兴而来的匈奴兵便被杀散,只有数百残骑狼狈逃走,留下满地尸体,无主的战马簇拥在一起,低鸣不已。 “某去取贼首,小将军速来接应!”庞德马不停蹄,领西凉军趁胜追击。 “真不愧白马将军之名!”这一战杀得胡遵热血沸腾,只一个庞德就让他大开眼界,心服口服,马超等将又是何等风采? 心中愈发向往中原之战,留下五百人照顾伤残士兵,收拢战马送回临泾,其余士兵随后赶往萧关,有如此大将,保塞匈奴何足为惧? 萧关内的广场之上,壹心道长又在摆阵做法,命人于正中央挖下一个大坑,说在这里埋下一根神柱,便可永镇萧关。 神柱上的符咒要用大祭司和牛马鲜血做成诛杀,请丹拉割破中指,盛了半碗血,画好符咒后,先将石柱放在坑内,用木板虚掩,铺上黄沙。 随后又取牛头马首摆在坑前做成祭坛,以丹拉的法杖挂起经幡插在坑上,待朝阳升起,洒圣水于四周,命二童子念经烧纸,三日神柱可成。 北面山崖下的府衙内,丹拉脸色苍白,喝着羊汤低骂道:“报复,这是赤裸裸的报复。” 胡薄在门口抱着胳膊观看,摇头道:“大祭祀不必多疑,没有壹心道长,我们根本进不了萧关,如果真能将长生天的气运连接在这里,你将是第二位匈奴萨满神祭祀!” “我差点就死了!”丹拉端碗的手剧烈颤抖着,羊汤洒了出来,刚才放血的时候,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胡薄笑道:“仙长不也回赠你三粒补气丹吗?连本王都羡慕不来呢!” 丹拉微哼一声,这才脸色好看一些,俯身扒着桌边,伸长脖子就碗喝汤,本就枯瘦的身躯感觉随时要飘起来。 “我们北匈奴才是长生天之子,草原上真正的王……” 胡薄正在畅想未来,忽然关门口一阵骚乱,便见许多骑兵仓惶闯进来,差点冲撞到正在布阵的道童。 胡薄大怒,冲出门大口道:“哪个部落的混蛋,敢冲撞长生天神?” “白马,白马……”逃回来的士兵神色惊慌,挤在东北的墙角里瑟瑟发抖。 “发生什么事了?”胡薄见进门的士兵越来越多,终于认出来是居姿职的部下,脸色大变。 还算有镇定的人,报知居姿职中伏,被一名白马将军斩杀,汉军正追赶杀来。 “岂有此理!”胡薄勃然大怒,马上传令出兵,要为居姿职报仇。 司马懿言道:“那白马将军必是山神暗中相助,大王若去,恐遭不测。” 胡薄正要翻身上马,闻言身躯一僵,忙问道:“这该如何是好?” 司马懿指着关门:“关内已被贫道布下阵势,大王可命人马暂往关外退去,只选精兵守住门口,不可叫败军冲撞阵法,可斩此人。” 胡薄将信将疑,看逃回的士兵越来越多,关头上号角吹响,追兵将至,匆忙照计行事,命逃兵撤出关内,带兵往阵后拒敌。 这萧关依山势长城而建,专为防备胡人,外面关墙高大,关门窄小,内部却敞开大门,是为方便调兵转运物资,逃回的匈奴兵虽然惊慌,但看到法杖和长生天的旗子,纷纷拨马让开两旁,往外门挤过去。 关内乱作一团,匈奴兵正挤在门口,庞德已领兵追至,双方都是骑兵,来势极快,直冲入关城内,见有人拦在关前,看装扮便知是胡薄。 “哼,螳臂当车!”庞德冷然一哼,纵马直取贼酋。 胡薄见庞德不逼阵法直冲过来,不由大惊,怒吼道:“大胆,不要冲撞我长生天神灵!” 眼前地上一滩血迹,摆着牛头马首,烧着纸钱,青烟袅袅,这是羌胡祭祀神灵的方式,庞德在西凉早已司空见惯。 胡薄要是不喊,庞德或许会稍稍避开,这一喊,却让庞德恼怒起来,低吼一声纵马跃起,马蹄狠狠踏向权杖上的旗子。 匈奴嚣张跋扈,就要将他们的神灵狠狠踩在脚下! 噗通—— 在胡薄的怒吼声中,庞德连人带马坠入陷坑之内,激荡起一片黄沙升腾,混合着青烟,看不清里面情形。 此时后面的西凉军也紧随而至,冲杀过来,身后的骑兵收势不住,全都撞入陷坑之内,人马翻滚,惨叫连天。 胡薄见庞德回了祭旗,踏坏阵法,怒不可遏,挥动狼牙棒带兵发动反击。 长生天在匈奴人心中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庞德此举无疑激怒了所有人,匈奴兵见白马将军不在,自关门口折返而回,与西凉军混杀在一起。 两军正在关内混杀,那陷坑烟尘中一道黑影晃动,却见一人竟从挣扎的人群中钻出来,纵身一跃,跳出土坑,正是庞德。 庞德不慎跌入陷阱,白马早被那石柱戳破腹部死亡,又被后来的士兵压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爬出来,见周围全是匈奴兵,挥刀乱砍,连杀数人。 “该死的山神!”胡薄在乱军看到庞德还活着,愈发认定是神仙相助,纵马直冲过来,举起狼牙棒便砸了下去。 庞德刚在土坑边上站稳,还未喘过气来,迎头便见敌骑兵冲来,狼牙棒劈头盖脸砸下,急忙横刀招架。 砰—— 胡薄的实力更在居姿职之上,又是在马上,庞德身上已经带伤哪里接得住,只觉双臂一软,又被砸得掉进陷坑中。 “死、死……”胡薄怒气不休,舞动狼牙棒,怒吼着不断砸下去。 庞德背后挨了一棒,顿时口喷鲜血倒在人堆里,接连又被狼牙棒砸中脑袋,和坑里的西凉军人马俱被砸成肉泥,变成一座血池。 西凉军也未想到这关中还有埋伏,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见庞德被杀,士气大跌,又往回逃走。 第639章 命中贵人 胡薄将坑内的人马砸得如肉泥一般,狼牙棒上沾满血肉,兀自不解恨,还要领兵追杀西凉军。 就在此时,关上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扭头看去,见壹心道长正在关头摇晃铜铃,手持桃木剑指向东方,朗声道:“大王,穷寇莫追。” 胡薄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忌惮山神的厉害,将兵马喝退,打马来到陷坑旁,望着满地狼藉血污,脸色铁青。 司马懿在关头烧了三道黄表,缓步下城,继续摇晃铜铃,将灰烬洒落血坑内,却是长出一口气。 胡薄下了马,疑惑道:“仙长,这阵……还能用吗?” 司马懿大笑道:“大王有所不知,此神柱得人血献祭,山神又恰被贫道封在坑内,非但阵法已成,威力更增十倍。” “还能这样?”胡薄愕然,怒气顿时消了大半,也大笑道:“有了长生天保护,去长安本王也不怕了。” 司马懿言道:“神柱已成,请速掩埋土坑,铺上砖石,叮嘱军中严密保守此事,只要后人找不出石柱所在,便可永镇萧关。” 胡薄深以为然,马上派人照办,传下将令告诫三军,神柱的秘密谁敢泄露,就是背叛长生天,要遭万虫噬骨之罪。 回到府衙,司马懿命童子收拾行装,准备起程西行。 胡薄忙道:“萧关尚未拿下,仙长若是走了,我们该怎么办呐?” 虽然又是一场大胜,但兵马已经折损过半,大将居姿职被杀,胡薄忽觉势单力薄,离不开壹心道长了。 司马懿言道:“萧关山神已被贫道封印,大王此去无人能挡。过了萧关,便是汉室疆境,此乃两国气运相争,关乎天道,非贫道所能干涉。” 胡薄问道:“如何才能增加气运?” 司马懿看向一脸幽怨的丹拉:“这就要全仗大祭司了。” “我?”丹拉一怔。 司马懿点头道:“匈奴气运皆在长生天,贫道已用大祭司鲜血,将长生天神力接引在神柱之上,只需大祭司按常规祭祀,持之以恒,如导流入海,大事可成。” “原来如此!”胡薄恍然,轻抚丹拉肩膀:“大祭司,匈奴的成败,可都在你身上了。” 丹拉本以为这老道故意放他的血,是蓄意报复,没想到还有这层深意,顿时精神一振,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霍然起身,拍着胸膛大声道:“大王放心,丹拉从来都是长生天最忠诚的神侍。” 胡薄还有心结交司马懿,一边吩咐安排庆功酒宴,一边遵守诺言,选一百勇士护送道长。 这些随从从居姿职的部众选拔,告知他们白马将军并不厉害,而是有山神暗助,被仙长封印,才将庞德斩杀,为其报仇。 这些匈奴兵早被庞德杀得胆寒,听闻司马懿有如此本事,无不敬服,心甘情愿护送他去昆仑。 吃喝完毕司马懿又赠送丹拉十颗指头大小的红色丹丸:“此乃补血丹,大祭司可酌情服用,切记不可贪吃,过犹不及。” 丹拉此时对司马懿再次感激敬畏,忙双手接过,当场服下一粒,不多时便觉浑身发热,力气恢复大半,不由心生感激,同时也自惭不已,不该以凡人之心度先人之腹。 不知何时天空竟飘起了雪花,转眼地面泛白,将那些血腥场面覆盖,只有关内那个大坑,还映出黑红的底色。 胡薄亲自将司马懿送出关外,抓着司马懿袍袖一脸不舍:“仙长此去西天,不知本王什么时候才能再睹仙颜。” 司马懿微微蹙眉,总觉得这话不太吉利,嘴上却说道:“贫道看大王命相极贵,必能成大事。吾此番昆仑之行若顺利,三五年便可转回,必设法为大王求得长生不老之药,助大王争霸天下。” “哎呀呀——你真是本王命中贵人!”胡薄激动得双目放光,回头对那一百名护卫大声吩咐道: “你们都听好了,此次保护仙长西行,就如同保护本王去祭祀长生天一样。他赶路便是本王赶路,他休息便是本王休息,他修炼……便是他修炼,一定要平安将仙长送到!如果路上有了什么差错,你们便不用再回来了,长生天也不会收留你们!都记住了吗?” “遵命!”那匈奴护卫齐声大喝,这样的神圣使命让他们满面红光。 司马懿谢过胡薄,带着一百匈奴士兵,离了萧关北上,渐渐隐没在大雪之中。 胡薄收兵入关,派人回部落报信,叫族人尽快送些牛羊来,关内粮草早被用光,现在虽然有了地盘,没有粮食也无法过冬。 丹拉见胡薄无意进兵,言道:“汉军败走,山神也被封印,大王为何还不出兵?” 胡薄叹了口气,无奈道:“三万精兵只剩下一万,居姿职又阵亡,还是等援军到了再说吧!” 壹心道长走后,丹拉似乎又恢复了自信,献策道:“我军虽然损失不小,但安定守军也死了一大半,大王不趁此机会进兵,一鼓作气拿下临泾,等长安援兵赶到,就会前功尽弃。” “你说得对!”胡薄猛然醒悟,他只有保塞部落的一万多援军,但汉人的兵力却是源源不断的,等下去反而错失机会。 立刻传令集合人马,先拿下萧关南部三关口,临行时又向丹拉要了两粒补血丹,以防阵前受伤,来不及救治。 胡薄走后,丹拉又服了一粒补血,他已将此丹药当作仙丹,被胡薄要走两颗肉疼不已。 如此神奇的功效,就算不用补血,强身健体也有大用,万一胡薄真受了重伤回来,全被他讨去吃了,那可就亏大了。 躺在房内想着近日种种事情,如同做梦一般,他做了一辈子祭司,却从未见过长生天真神,这壹心道长布个阵法,竟能接引长生天,也庆幸遇到了贵人。 正梦到自己晋升神侍,忽然一股寒风吹来,打了个激灵醒来,却原来是屋内火盆熄灭,将他冻醒,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喊了几声护卫,外面只有寒风呼啸,丹拉实在不愿爬出被窝添火,低骂几声,从枕头底下又摸出两粒补血丹服下。 刚觉得身上暖和,忽然气血翻涌,喉头发甜,一股鲜血便从嘴里喷出来,那种感觉与蹿稀相似,根本不受控制。 丹拉只觉五脏翻腾,大惊失色,才挣扎起身要开口叫喊,血水连同胃里的食物一起喷涌出来,七窍流血,身躯如开了口的水囊,倒挂在床边渐渐干瘪。 第640章 玉面郎君 胡遵得知庞德在萧关中伏阵亡,大感意外,自知不敌匈奴,弃了三关口,烧毁辎重领兵退回临泾。 西凉军折损大半,只逃回来数百骑兵,他们久随庞德,个个神情悲愤,愿留下等候援军,为庞德报仇。 太守邹岐坐立不安,不住埋怨胡遵:“本府早就说过,放开萧关乃是纵虎入门,你偏偏不听。如今搭上了庞将军一条性命,安定告急,如之奈何?” 胡遵却心中不服气,明明他计策成功,斩杀匈奴大将,想起两次中伏,蹙眉道:“那胡薄勇而无谋,我军屡败,吾料匈奴军中必有高人指点。” “年轻人急功好利,你这是火中取栗,安知匈奴之患?”邹岐以为胡遵是找借口,摇头叹道:“幸得天保大汉百姓,若不是这场大雪,临泾危矣。汝临时用计,却叫我为千古罪人也!” “明府勿忧!长安援军将至,又有苏文师毁其老巢,匈奴已是无根之萍,不足以进兵!”胡遵抱拳道:“兵法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愚以为当先查出这幕后之人,待援军到时,便可将其一网打尽。” 邹岐见胡遵还在推卸责任,对他大感失望,拂袖道:“这安定小地,容不下汝等大志之人!你还是自回家乡,往长安另寻出路去吧!” “明府……”胡遵大惊,见邹岐背转身去,躬身道:“先生,学生一心报国安民,绝无半分贪功之心呐!” “吾知汝有大将之才,但浅水难养蛟龙,休要耽误了你的前程!”邹岐拂袖转入后堂去了。 胡遵等了半晌,见堂后再无动静,只好黯然一叹,躬身退出府衙,外面已是鹅毛大雪,只身站在大街之上,天地茫茫,愈发显得孤寂。 稍作犹豫,胡遵暗自咬牙,转身往东街走去,那里还有三五好友,没有官府支持,他也要查清匈奴幕后之人。 …… 没有人能料到,河西之乱,竟是因为一个女人! 武威豪杰颜俊,性情疏狂,喜好行侠仗义,在祁连绿林中颇有名望,加之天生俊俏,人称“玉面郎君”。 听闻马超之妹马云禄,年轻貌美,又天生好武,英气不凡,遂生爱慕之心,亲自登门求亲。 马家世代公侯,哪里看得上这些江湖草莽,连马府大门都未进去,便被轰了出来,一时间成为河西笑谈。 颜俊恼羞成怒,自认为堂堂一代大侠,竟被马家如此羞辱,暗中集合江湖好友,准备等马云禄外出狩猎时将其劫持,生米煮成熟饭。 不料马家耳目众多,走漏了消息,反被马云禄设下埋伏,死伤惨重,颜俊败逃祁连山中,暗暗发誓要报此仇。 山中落魄之时恰遇到一位高人,指点他联合祁连山各处绿林马贼,这些山贼多曾被马家打压追杀,此时马超不在,必会起兵。 颜俊遂联合麹演等起兵,本以为能一雪前耻,谁知杀到武威城下,又被马云禄领马家骑击破,狼狈逃走。 武威叛乱暂时平定,但贼人啸聚张掖,足有两万余,已成大患,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府衙之中,武威太守看着手臂绑着绷带的马乐,一脸愁容,马家军虽然杀退了颜俊,但毕竟都是家将,损伤惨重,无法再次对敌。 “山丹的马场决不能叫贼人占去!”马乐同样愁眉紧锁,忧心道:“王祕知道马场所在,这该如何是好?” 王祕本是马家马场的家丁,因为一次运送马料被强盗拦截,恰好被路过的颜俊所救,因此心生感激,向马云禄求亲便是王祕的主意,事败后因怕责罚追随颜俊而去。 郭宪痛苦地揉着眉心,叹道:“西凉各郡皆乱,彼此不能相救,终必为贼逐破。今外无援军,内无大将,若非马将军从天而降,已成死局,如之奈何?” “郭府君不必忧心,虽然兄长不在,但有我在这里,谁也休想踏进武威半步。” 门外脚步踏着积雪咯吱作响,走进来一位身形修长的女子,内穿紫色软甲,外罩锦袍,腰中挎长剑,柳眉倒竖,面带寒霜,显得飒爽英姿。 郭宪叹道:“小郡主虽勇武,但西凉之乱,非颜俊江湖草莽可比,那和鸾、黄华皆州郡都尉,深知用兵之法,不可大意。” 这女子正是槐里侯马腾之女,马超的幺妹马云禄,从小好武,与马超一起学艺,枪法出众,虽然很少领兵,但军中少有人是她的对手,因此性情矜骄,普通男子都不放在眼里。 马云禄微扬着下巴,娇哼道:“就那三个跳梁小丑,无需兄长来,等到冰雪消融,我带一支兵马,便可将他们灭了。” 马乐深知小姐秉性,郭宪如此说只会适得其反,忙道:“郡主既然忧心讨贼,就该赶紧征兵训练才是,否则开春后无兵可调,也是枉然。” “我正是为此而来!”马云禄马上换了一副笑脸,向郭宪抱拳道:“今日又征招三百多人,还请明府再拨些武器吧!” “郡主请便吧!”郭宪抚须点头,征兵训练他倒是极力支持马云禄的,说实话这段时间没有这奇女子,武威恐怕早已失守了。 马云禄喜滋滋而去,马乐也告辞郭宪,虽然伤势未愈,但他还是放心不下马场,要亲自去山丹守卫,到府中来向大嫂杨氏辞别。 马家府邸后院中,一名少年正在练枪,雪地上被他踏出两丈方圆的空地,虽是木枪,但也是枪影重重,虎虎生风。 马超的夫人杨氏正在屋檐下观战,每日督促儿子练武,寒暑不休,就为了能早日继承马氏枪法。 马乐上前辞行,告知郡中之事,眼下形势危急,为防万一,劝杨氏带着孩子外出避乱。 杨氏摇头道:“孟起不在,郡内全仗马家齐心守护,我若离去,恐人心失散,更该以身作则才是。” 马乐忧心道:“贼势壮大,孟起又在千里之外,一时难以救援,就怕万一……” “你们呐,真是当局者迷啊!”正说话之时,却见雪地里站起来一位老者,摇头叹道:“明明有解局之人,不去请教,却在这里患得患失,何苦来哉?” 第641章 大隐隐于市 马乐吃了一惊,回头看去,见那人四十上下,面如晚霞,戴着毡帽,裹着羊皮袄卧在雪堆中,刚才没有看到他。 此人正是当年西凉义军之首,北宫伯玉之子北宫寅,北宫伯玉被韩遂等攻杀之后,北宫寅逃至河西,被马腾收留,隐姓埋名做了家将,如今专门负责教导马超之子武艺。 北宫寅并不打算为父报仇,只是一心练武,听说从敦煌一个石窟中偶得一本经书,整日睡卧练功,在姑臧三十多年,从未踏出过城池半步。 马乐知道这个人性情古怪,忙问道:“北宫兄,你莫非有破敌之计?” 北宫寅摇头笑道:“非是我有对策,而是姑臧城中另有高人,何不去请教他?” “姑臧城还有高人?”马乐蹙眉道:“我怎得不知?” 北宫寅大笑道:“诸位将军志在天下,只关心国事政事,自然忽略细枝末叶。在下虽从未出过城,但对城里的一草一木却了如指掌,哪怕飞进来一只鸟,跑进来一只老鼠,也躲不过我的耳目。” “此言倒不假!”马乐摇头笑道:“若论对姑臧城熟悉,我这土生土长的人,还比不上北宫兄。” 北宫寅言道:“城东老榆巷,有一间棺材铺,将军可知道?” 马乐点头道:“贾家棺材铺,这我知道,难道去那找死人不成?” 北宫寅问道:“你可知那贾家棺材铺的真正主人是谁?” 马乐蹙眉道:“不是贾家祖传手艺吗?” 北宫寅轻笑道:“它的主人便是当年搅动中原风云的贾文和,三年前他父子神秘失踪,其实已经回到老宅了。” “什么?”马乐大惊,不可置信:“贾文和……他果真回来了?” “不错!”北宫寅点头道:“一月前郡主领义军杀退颜俊,其中就有张绣之子张泉。只是他们既然隐姓埋名,恐不愿为朝廷效命。” “姑臧不保,他们哪有好日子过?”马乐转身就往府外大步而去。 大街上的积雪早被清扫,但老榆巷却无人问津,似乎因为这条街上有棺材铺的原因,只有两行深深浅浅的脚印。 马乐独自来到贾家棺材铺,扣着冰冷的门环,一颗心却激动得扑通乱跳,感慨这可真是大隐隐于市! 棺材铺后院中,厢房内架着形状如草帽的铜火盆,柴火烧得正旺,炉火中间的铁圈上煮着瓦罐茶,烤着肉串,外围圆盘上温着酒,满屋生香。 贾诩身穿皮袄,坐在炉子旁认真地翻着羊肉串,烟熏得一张脸微黑,双目浑浊,充满沧桑之感,悠闲而又木讷,与市井中那些老农别无二致。 张泉在不远处的角落里擦着宝剑,急道:“义父……” “不可喊我义父!”贾诩吹了吹铜盘上的灰,认真说道:“你哪怕喊我老头,也无妨!” 张泉走过来急道:“如今叛军势力越来越大,武威不一定守得住,为何还不叫我去应征?” 贾诩看向张泉,小眼睛闪过一道精光,笑道:“贤侄果真是要为国家出力?” 张泉神情略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坐在旁边,低头取茶罐掩饰尴尬,边倒茶说道:“那当然,覆巢之下无完卵,叛军进城,我们也要遭受波及。” 贾诩轻啜了一口茶,慨然道:“马氏将门世家,父子皆虎将,那马云禄……也是一名虎女呐!此女非大英雄不可驾驭,贤侄还是将眼光放低些吧!” “咳咳……”张泉忽然面色涨红,有些烦躁起来:“不去试一试,怎知我不能驾驭此女?此时正当扶危济难,英雄救美之时,只要讨平叛军,此女定会另眼相看。” 自从上次混在义军中讨叛,张泉见了阵前马云禄的飒爽英姿,便心生爱慕,念念不忘,几次想去投军助她一臂之力,以求亲近机会,却被贾诩劝止。 贾诩摇头一叹,缓缓道:“主动献殷勤,怎比得他登门求教?物以尊为贵,贤侄不自重,人何以敬汝?” “可这都一年多了,我们隐居深巷,谁能知晓?”张泉无奈拍着手:“如今你老人家走在大街上,都无人认出来,又住在棺材铺,谁愿登门?” “需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呐!”贾诩将肉串递给张泉,笑道:“如果这是鹅肉,你便吃不到嘴了。” 张泉接过肉串一怔,旋即不满道:“家父好歹也封侯拜将,吾亦将门之后,怎能比得癞疙瘩?” 正说笑之时,忽然听得门环响动,在这寂静的冰天雪地里十分清脆。 贾诩小眼睛微微一眯:“贵人到矣!” 张泉不信道:“怎知不是来买棺材的?” 贾诩笑道:“近来城中并无死人。” “就不兴迁坟么?”张泉心中不服,嘀咕着走到门口。 果然听到有人在向门房打听后院之人,并不是来买棺材的,忙转身对贾诩说道:“如果真是马家来人,义父……伯父可否以亲事为条件,我也才好为他们出力呀!” 贾诩却缓缓摇头道:“要解河西之患,你便不能向马家提亲。” 张泉愕然道:“这是为何?” 话音未落,便见有人转过庭院,大声道:“文和先生可在此处?” 张泉到门口,见来人便是马乐,心想先留个好印象,讨好小舅子要紧,不等贾诩答话,便出门相迎,抱拳道:“贾先生正在此处,请问阁下是?” “哎呀呀,果然有高人在此!”马乐惊喜不已,忙迎上来:“未知先生就在城中,我等不曾拜访,失礼失礼!” “哪里哪里!”张泉接着马乐进屋,指向贾诩介绍道:“先生正在此!” 马乐施礼道:“先生大名,在下早有耳闻,只恨不能一见,今日得拜尊严,三生有幸。” 贾诩见礼,请马乐入座,慨然道:“我等因曹氏有篡逆之心,故弃官回乡,饱经战乱之苦,不愿再卷入纷争,故而隐居于此,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马乐言道:“本不该打扰先生清休,但奈何当前河西大乱,西凉动荡,武威有燃眉之急,想必先生也有所耳闻。我等愚钝,无有对敌之策,偶闻先生在此,特来请教,还望先生看在武威百姓份上,助我等一臂之力。” “贼势虽大,却不过乌合之众,破之不难,然此非根本也!”贾诩揪着山羊须,缓缓道:“欲清凉州之患,需除幕后之人。” 第642章 离间计 马乐大感意外,疑惑道:“贼人作乱,乃因吾兄马孟起不在西凉,蓄意报复,难道还另有隐情?” 贾诩道:“西凉诸郡,虽河西连为一体,然与西平远隔山河,祁连险阻,音讯不通。贼众彼此并不相知,却南北呼应,同时举韩瑛为王者,此必有人幕后操纵。吾料韩瑛不过傀儡而已,此人方为西凉之患也!” “竟有此事?”马乐惊得倒吸一口冷气,愣了半晌才道:“此事在下自会禀报郭郡守,请韦刺史定夺。河湟之乱,自有金城大军对付,吾兄马超正兼程支援,此为后话。河西之贼啸聚张掖,拥众两万余,此乃燃眉之急,望请先生赐教。” 贾诩抚须道:“河西三贼,酒泉黄华集合群盗,勇而无谋;张掖和鸾乃郡内豪族,暴而无恩;颜俊虽号称英雄,实为草莽,此皆不得人心者,如冬日霜雪,逢春则融。今颜俊虽投和鸾,然本非同道中人,必不同心,只需稍施离间之计,便可叫他自相攻杀,灰飞烟灭。” 马乐听得似懂非懂,有些不可置信:“有如此简单?” 贾诩轻笑道:“贼人起事,非存大志,皆各图私利,破之不难。” 张泉哈哈笑道:“方才先生已说过,只需一个离间计而已,有何难哉?” 马乐忙问道:“计将安出?” “离间计便是离间嘛!”张泉神色尴尬,支吾道:“无非是挑拨离间,叫他二人不和,只要颜俊激怒和鸾,自然会杀了他……对吧,先生?” 马乐白了他一眼,只好再向贾诩抱拳道:“先生有何高见?” 贾诩抚须笑道:“常言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还要着落在郡主身上,颜俊既因财色而起,便叫他以财色而亡吧!” 马乐赶忙请教,贾诩娓娓道来,直到傍晚时分方罢,马乐再三邀请贾诩到府衙暂住,但贾诩不愿再进官府,最后只有张泉跟着来到军中。 郭宪听闻贾诩之言,又惊又喜,当场便拜张泉为武威都尉统率城中守军,与马云禄的义军一起训练备战。 虽然从将军降到都尉,但张泉却欣然领命,喜滋滋赶奔军营去了,只要立功杀敌,还愁不能升迁? 马乐与郭宪商议对策,言道:“送信之事,由我安排,官府之事,就有劳府君了。” 郭宪抱拳道:“同为国家之事,何敢言劳?” 马乐连夜去找马云禄,韦康也准备书信,派人报知凉州刺史韦康,必须要尽快查出此人,否则后患无穷。 …… 和氏为张掖豪族,桓灵时期中原大乱,边境无主,和氏凭借武勇贩马于玉门关内外,得以发迹。 豪族和望族虽只是一字之差,但地位却是天壤之别,和氏虽有田产无数,却还是被士族所鄙视,即便落魄的寒门之士也不屑与之交往,无人举荐,始终与仕途无缘。 灵帝售卖官爵,和家托人到洛阳贿赂十常侍,欲求孝廉或当买个一官半职,哪知路途遥远,人到京城时,灵帝病故,十常侍被诛,闹了个人财两空。 和鸾出生时,因其母梦见有凤凰降世,出生后有人言其命相极贵,取名为鸾,聘请名师教导,家族寄予厚望,想从此改变命运。 谁料和鸾年过三十,眼看半截入土,却还是一事无成,和鸾由曾经的贵人变成张掖的笑话,背后被人笑称草鸡,张掖太守杜通更常以此事当众说笑,因此怀恨在心。 恰逢麹演叛乱,和鸾受人指点,贿赂郡丞张进,设计捉拿杜通,将其囚禁,取印绶自称张掖太守、天凤将军。 颜俊在武威兵败来投,和鸾纳之,拜为飞虎将军,又受酒泉黄华请求支援,欲共取酒泉,称霸河西。 和鸾见黄华言辞卑怯,自认为河西义军首领中威望最高,命数终于应验,遂有自立之意,虽被人称为“鬼狼”,尊韩瑛为西凉王,心中却不屑为之。 和鸾本已决意助黄华攻占酒泉,先占领黑水以西,再夺取敦煌,割三郡之地自立为王。 但颜俊急于报仇雪耻,来后极力请求发兵攻打武威,若等马超及朝廷大军赶至,所有人都要化为齑粉,因此犹豫不决。 这一日又与张进商议,张进言道:“颜俊报仇,是为私利,将军当以大局为重,若无黄华联手,如何能以一郡之力对抗朝廷?若攻武威不成,将陷入两难境地,不如先收黄华,以壮自身,此乃长久之计。” “军师所言极是,打铁还需自身硬呐!”和鸾终于下定决心,只等开春后,便发兵攻打酒泉,先与黄华联手,壮大势力。 正派人向黄华回信,却见颜俊又急匆匆而来,进门便催促道:“将军,方才有人送来消息,马超已在天水集合三万大军,正兼程往西凉而来,再不出兵,为时晚矣!” 和鸾摆手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若无地盘兵马,拿了武威也是枉然,待本将与黄将军联手后,再与你报仇不迟。” 颜俊见和鸾改变心意,不由大急,上前两步言道:“我麾下尚有一千精兵,都是飞檐走壁的高手,可派他们先潜入城中以为内应,只需大军到时,城内放火,里应外合,便可拿下武威。那时候擒了马家一门大小,马超投鼠忌器,岂敢嚣张?” 和鸾大笑道:“待我取了三郡,集合大军十万,有我三人联手,就是马超亲至,又有何惧?” 颜俊恼羞成怒,大吼道:“将军若不敢出兵,我自去便是。” “慢着!”和鸾脸色一变,沉声道:“颜将军,莫忘了这是在张掖,是否发兵,可不是你说了算。” 颜俊浑身一震,还待劝说,忽然守在门口的王祕快步进来,递上一封书信,向颜俊暗使眼色。 颜俊接过看时,却见封面上只写“颜君亲启”几个字,并无落款,疑惑道:“这是哪里来的书信?” “这是家书!”王祕暗中拉拽颜俊衣袖,言道:“马上就到年关,想必是将军老母牵挂,特来问候。” 颜俊再看那封面上几个字十分清秀,便知王祕另有所指,只好先辞别和鸾,二人转回住处。 第643章 一封书信 和鸾见颜俊神色有异,看了书信匆匆离去,不再固执出兵之事,顿时心中起疑。 和鸾人称“鬼狼”,并不是因他诡计多端,而是疑心极重,经常疑神疑鬼。 向门口的张进问道:“军师,你可看清那信是何人所写?” 张进当时正与颜俊理论,就在眼前,答道:“并未署名,但看字迹,像是女人所写,大概便是颜母吧!” 和鸾冷笑道:“哼,颜俊向来独来独往,从未听过有什么老母,纵有老母,也未必就会写字,我看其中必定有诈。” 张进略作沉吟,将门口差役喊进来,询问方才送信之人说了些什么,是否与颜俊认识。 那差役回答来人径直找到王袐,告知他将书信交给颜俊,并未提及什么老母。 “如此说来,送信之人倒认识王袐?”张进揪着胡须,又问道:“可听出来人是哪里口音?” 差役答道:“像是武威的。” “武威?”和鸾勃然作色。 张进挥手示意那人退下,请和鸾到后堂,抚须道:“送信之人认识王袐,书信又从武威来,莫不是那马云禄所写?” 和鸾脸色数变,问道:“颜俊被这小妮杀败两次,颜面扫地,怎会有书信往来?” 张进轻叹一声,缓缓道:“将军可曾听过,苦肉计?” “你是说?”和鸾霍然转身,眼中寒光闪烁,沉声道:“不想堂堂大侠,竟做出此等苟且之事,我现在就带人去灭了他!” “不可!”张进忙劝道:“这只是你我猜测而已,更何况颜俊手下尚有一千多江湖草莽,若贸然杀他,必引起大乱。这些人皆鸡鸣狗盗之徒,若要为其报仇,实在防不胜防呐!” 和鸾咬牙道:“颜俊极力要我出兵攻打武威,看来并非是要报仇,狗贼另有所图呀!” 张进言道:“将军息怒,可假装不管此事,吾料他们还会有书信往来,我暗中安排人监视四门,只要先截获书信,铁证如山,再杀他不迟。” 和鸾握拳道:“颜俊啊颜俊,要是被我抓到把柄,你可要遭老罪咯!” …… “哈哈哈,小妮子,终于知道怕了吧?啊嚏——” 颜俊正在行馆看信,激动得两手发抖,忽然打了个喷嚏,口水喷在信纸上,忙用衣袖擦拭。 这封信正是马云禄派人送来,书中直言先前做事鲁莽,有意要与颜俊和解,并暗示颜俊乃大侠,万不可与颜俊等反贼同流合污。 “如此看来,郡主对我并非无意,只因我与绿林中人往来,将我视作草莽,当真是天大的误会呐!” “嘿,这字写得柔中带刚,真漂亮!”颜俊边擦边笑,感慨连连,忽然有些懊悔,抬头问王袐:“当初我要是不联合祁连山众位英雄,却到武威求个一官半职,杀敌平叛,郡主或许会对我另眼相看。” 王袐哪懂得这些,只是说道:“郡主从小好强,性情似男儿豪迈,常言将来要嫁大丈夫、大英雄,在下以为将军正是当世英雄,才建议你去求亲,谁知……” “这并非你的错!”颜俊摆手道:“我在绿林中虽有小有名气,但与郡主口中的英雄,却完全不同,看来还是你我格局小了啊!” 王袐忙道:“将军要离开张掖?” 他其实对马家也有感激之心,毕竟是马家当年收留了他,此番不得已离开马场,一直心存愧疚,所以和鸾几次问他马场之事,他都闭口不言。 “一失足成千古恨呐!”颜俊一声长叹,拿着书信反复观看,苦笑道:“如今我已没有了回头路,不说祁连山众山寨损伤惨重,无法交代,就是郡主这份信,也是因忌惮我与和鸾联手,才肯示弱。” 王袐问道:“如今和鸾不肯发兵报仇,将军作何打算?” “先回信!”颜俊认定马云禄对他尚有好意,又恢复自信,得意笑道:“嘿嘿,既然马云禄已经示弱,无需出兵攻打,只要借兵到武威城下虚张声势,我想他们就会开城投降,到时候我做了武威太守,光明正大娶她不迟。” 王袐蹙眉道:“和鸾为人多疑,恐怕不肯借兵。” 颜俊笑道:“和鸾只是个莽夫,全靠张进为其谋策,张进为人贪财,只需贿赂于他,他自会帮忙说话。” 王袐点头道:“将军高见,今日要是张进肯帮忙,和鸾或许已经发兵了。” 颜俊命王袐天黑之后请张进过府一叙,先到后堂给马云禄回信去了。 天黑之后,张进应邀而来,他也正想探听虚实,见礼之后问道:“不知令堂可还康泰?” 颜俊本想将书信拿给张进看,却因马云禄告诫他不要与和鸾等同流合污,又担心被人所笑,只好敷衍应答。 张进不动声色,继续说道:“令堂既然来信,将军就该回家探亲才是,尽孝奉老乃头等大事,报仇却不必急于一时。” “老人家来信,叫我不必挂念!”颜俊干笑着,向张进敬酒,忽然一声苦叹。 张进言道:“将军何故长叹?” 颜俊道:“某堂堂七尺男儿,却被一女子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张进劝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将军不必急躁,和太守迟早帮你报仇雪恨。” “报仇焉能不急?”颜俊拍拍手,王袐便捧着一只锦盒献上,打开都是金银珠宝,宝光四射。 张进顿时双目瞪大,惊呼道:“久闻颜大侠劫富济贫,见过无数奇珍异宝,果然名不虚传。” 颜俊将锦盒推到张进面前:“今日请先生前来,正是将它赠予先生。” “这这这……”张进两手抓住锦盒,蛇一般盯着珠宝,嘴上却说道:“使不得使不得,无功不受禄啊!” “只要下次借兵时,先生帮忙美言几句即可!”颜俊抱拳道:“我已有良策,可兵不血刃拿下武威。” 张进见钱眼开,欣然接纳,辞别颜俊后,却径直到府衙来见和鸾,将贿赂之事如实告知,言道:“颜俊两次攻打武威失败,此次却十分自信,能叫武威不战而降,实在古怪。” 和鸾拍案大怒道:“我看这必定是颜俊与马家的诡计,调兵不成,又想借兵,只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张进一时也猜不透颜俊目的,只好劝和鸾暂时隐忍,等到他与武威那边写信,找到证据后,当众将他处决。 第644章 鸿门宴 马乐得到颜俊回信,大喜道:“贾文和果然料事如神,计成矣!” 马云禄却在一旁嘟着嘴,不屑道:“依我看,就该堂堂正正与他打一场,让我亲手斩了颜俊才好,还用什么美人计?” 马乐笑道:“美人计需有美人方可施行,这也是小妹的功劳呢!” 马云禄眉梢微微一挑:“我可不愿做花瓶。” 马乐忽然想起一事,言道:“前一次去洛阳,我听说汉王孙妃准备组建一支女子军,要与军中医者联手,专为保障后勤,救治伤员,关键时刻也能上阵杀敌。以小妹的武艺,拿个女将军不在话下。” “当真?”马云禄顿时杏眼圆睁,“久闻孙夫人弓马娴熟,武艺出众,我若能与她切磋一番,那才过瘾。” “哎呀呀,人家如今可是王妃,岂能冒犯?”马乐忙劝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先回信,我去找郭太守商议正事。” “切磋武艺,哪里是冒犯?”马云禄嘀咕着,到房中去写信了。 马乐到府衙来见郭宪,告知消息,却见郭宪还眉头紧锁,疑惑道:“此计若成,颜俊必死,和鸾也将遭绿林中人追杀,河西贼势瓦解,府君为何反带愁容?” 郭宪叹道:“河西之贼虽将除,但西平贼势猖獗,麹演又联合鲜卑胡人占领府衙,将我族中田产占去,族人受牵连,吾心不安呐!” 这郭宪乃是西平人氏,郭氏是西平郡大族,郭宪曾任西平郡功曹,以仁笃为百姓称道,州里征辟不愿上任,后来刘琦封拜汉王,招纳贤才推行新政,受杨阜举荐才任武威太守。 如今西凉大乱,郭宪在武威讨贼,自然得罪了麹演等人,担心族人被害。 “这……”马乐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说道:“大兄马上就到金城,韦刺史等定会设法保全他们,府君但放宽心。” “但愿如此吧!”郭宪轻叹一声,拿过印绶,与马乐依计行事。 年关将至,河西境内一片萧条,加之贼人作乱,百姓躲在家中,以往车马往来的官道上空无一人。 一匹快马迎着西北风直奔张掖,到了城门口便被守军拿下,贴身搜出一封密信。 张进闻报赶来,虽然封面上的字迹被汗水浸湿,但也认得与上次颜俊所收一模一样,将其押到府衙审问。 那人并非马家家将,而是近两年流传极广的镖局邮客,专门负责往各处送信送物,河西最有名的莫过于黑龙镖局,这人便是黑龙镖局的人。 和鸾审了半天,愕然失笑道:“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原来黑龙镖局背后的大掌柜正是和鸾,和家产业极多,为了方便行事,交由一名西域人掌管。 和氏得以迅速壮大,和这支镖局往来运送货物有关,无论中原还是西域,第一手的货物先由和氏挑选完,才会流向市场。 遂叫那人保守机密,与张机拆信,只见信中马云禄称呼颜俊为颜郎,二人定计留下部分兵马在张掖,由颜俊带兵出城,二人在番和会师后折返杀回,里应外合夺取张掖,以和鸾人头作为聘礼。 “好个颜俊狗贼,恩将仇报,竟要谋害本将!”和鸾看罢暴跳如雷,就要点兵去抓颜俊。 “将军息怒!”张进劝道:“不必打草惊蛇,他用苦肉计,我们何不摆下鸿门宴?席间将他当众拆穿,那些党羽若明辨是非,便一同策反,若不识时务,可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此计甚妙!”和鸾迫不及待,吩咐道:“下午便在府中摆宴,以免夜长梦多。” 张进马上写了请柬,命人送往颜俊住处,只说年关之际,宴请众将略尽地主之谊,同时商议出兵之事。 颜俊闻报大喜,以为是张进劝动和鸾,马上召集几位山寨头领,准备往府衙赴宴。 临行时对王袐吩咐道:“我在西街明玉堂定了一对昆仑玉手镯,这可是送给郡主的聘礼,你马上去催,叫他们连夜赶制,或许这几日便要出兵了。” 王袐领兵而去,颜俊也带着几位头领来到府衙,只见里面张灯结彩,众官员先后到来,心中愈发得意。 先前和鸾虽封他为将军,但张掖官员却对他冷眼相待,看来这一次和鸾要为自己立威,毕竟马上要做武威太守,也是一方之主了。 大堂门口,张进正在迎接,颜俊上前抱拳道:“多劳军师,日后定有厚报。” “我等本当同心协力,不必多礼。”二人会心一笑,携手入席。 不多时官员到齐,和鸾带着几名护卫坐于正位,传令摆宴开席,先命众官员向颜俊敬酒,多是奉承之词。 颜俊心中得意,身为江湖豪侠,自然也要表现得慷慨豪爽,来者不拒,不多时便狂饮三斗酒,醉意微醺。 正推杯换盏之时,和鸾忽然问道:“不知颜将军与那马云禄亲事进展如何了?” 颜俊人生得意,举杯大笑道:“不日便可礼成,到时候我请诸位吃喜酒,一定要赏脸,哈哈哈……” 众人正大笑,却见和鸾勃然作色,砰的一声拍案而起,厉喝道:“好个颜俊,你是要拿本将的人头吃喜酒啊?” 颜俊一怔,迷离着眼睛问道:“将军这……这是何意?” “嘿嘿,你那些江湖伎俩,焉能骗得过我?”和鸾冷然一笑,取出书信当众展开,大喝道:“颜俊早与马家定下苦肉计,要将我等一网打尽,杀人立功作为聘礼。” 众人一片哗然,和鸾将信递给一位头领,冷笑道:“诸位英雄,你们死伤的那些山寨兄弟,便是那‘苦肉’啊!” “颜大侠,真有此事?”那人看过书信,不可置信地看着颜俊。 颜俊虽在官府被人轻视,但在绿林中,那可是侠肝义胆的豪杰,德高望重,为众英雄所敬慕。 颜俊久经江湖,何等聪明,马上意识到危机,顿时酒醒,忙道:“诸位切莫信他一面之词,我与马云禄早已势如水火,堂堂大侠,怎会做朝廷走狗?” 和鸾拍案喝道:“哼,你可敢将上次那封信拿出来对质?” “这……”颜俊脸色微变,那封信他时常拿出来观看,似乎还能嗅到信笺中的脂粉香,一直留在身上,不想却成了祸患。 第645章 意外之喜 见众人神色不善,心想和鸾并未见过马云禄书信,要陷害他笔迹也对不上,只好硬着头皮拿出来。 哪知那几人看了信,无不怒上眉梢,指着颜俊骂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堂堂玉面郎君,竟是个伪君子。” “这不可能!”颜俊大惊,抢过另一封信来看。 只见笔迹一模一样,第一封语焉不详,另一封却谋划密计,要害和鸾,便知中计,慌忙叫喊道:“此乃马家毒计,诸位要相信我,颜某愿以人头担保!” “好,本将相信你!”和鸾大喝声中,拔出腰刀,趁那些人还未反应过来,便一刀便砍了颜俊的首级,缓缓道:“就拿你的人头担保吧!” 席间众人无不惊慌后退,那些头领有些还在怀疑,见此情形无不大乱,退到门口各持兵刃对峙。 和鸾擦干血迹,冷声道:“颜俊为了一个女人,不惜出卖朋友,此等狼心狗肺之人,诸位还要为他卖命吗?” 张进马上上前打圆场,劝道:“我看诸位英雄也不知道颜俊阴谋,他们也是被骗之人,将军做事一向公平,不必牵连无辜。” 和鸾扫视众人,点头道:“本将做事向来赏罚分明,诸位被颜俊和马家所骗,此仇不报,恐怕在江湖上也混不下去了,何不与我一起报仇?” 这些江湖草莽都是趋炎附势之徒,见颜俊被杀,外面又有军兵围上,心中存疑者也只好放弃,纷纷器械跪地,愿听和鸾号令。 和鸾大喜,命张进张贴榜文,揭穿颜俊阴谋,将其首级悬挂菜市口,派人接管其部从,充入军中。 张进一边贴告示,一边着差役将颜俊住处查封,将其随从全部拿下问斩,与心腹搜查房间,找出私藏金银财宝无数。 看着堆满后堂的五口大箱子,张进捻须得意笑道:“颜俊你忒也小气,区区一小盒珠宝就想收买本官?我全都要!” 不多时府中所有人都抓住,唯独不见了王袐,张进大怒,传令关闭城门,全城搜查颜俊余党。 傍晚时分,张掖城中一片混乱,一直折腾到天黑,却还未找到王袐,审问那些随从护卫,也无人知晓。 张进猜测王袐早已逃出城去,回去向和鸾禀报,此时和鸾除去一大心腹,与众官员庆贺,喝得酩酊大醉,只是一名下人逃走,根本不放在心上。 三更过后,西北风怒啸,寒冬腊月的深夜,滴水成冰,连耗子都不愿出窝。 张掖府衙后门的假山后,却悄悄转出一个黑影,如夜猫一般潜行在走廊中。 后院门口还挂着灯笼,侍卫们早躲在房中睡去,昏暗的灯光下,看清来人脸面,正是王袐。 原来王袐去明玉堂,玉环已经做好,便取了到府衙来交给颜俊,上一次因为送信差点害了颜俊,这次他从后门而进,府中正在备宴,后面往来杂役极多,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刚转到后堂门口,便听得里面刀枪碰撞,有叫嚷之声,急忙躲进花园里,很快便传出颜俊被杀,震惊莫名。 听了下人议论,方知颜俊被和鸾设计除掉,王袐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干脆躲在假山中,要为颜俊报仇。 晚上和鸾大排筵宴,府中上下忙得不可开交,属下们也多吃了几杯,此时全都入睡,偌大的府衙寂静无声。 王袐常年看管马场,经常与狼群相斗,最善潜行伏击,来到和鸾卧房,听到里面鼾声大起,房门虚掩,悄然推门而入。 此时守军和差役都以为王袐早已逃走,哪想到他一直潜伏在宅中,外面虽在搜查,但府内却放松警惕,加之一名随从,谁能想到他如此胆大? 王袐循着鼾声摸到床头,闻到一股浓浓的酒气,借着廊檐上的灯光,手起刀落,便将和鸾人头割下,胡乱取了衣衫包裹,又逃出府来。 直到次日天明,侍女才发现和鸾被杀,张进闻报大惊,见和鸾人头被割去,以为是那些江湖草莽所为,当即传令将所有人捉拿审问。 那些人本就是亡命徒,先前为保命暂时屈从,此时又要被捉拿,无不拼死反抗,自军营中反出,一路杀到南门,各自逃散而去。 张进惊怒不已,深感兔死狐悲,先自任张掖太守,传令打开城门,将城内可疑人等一律轰出城外,又以和鸾勾结匪盗为由,将其家产抄没,全都充公封入自家库房中。 到了晚上在府中加强警戒,所有走廊花园都点亮灯笼,命士兵严加巡逻。 经此大变,张进整日坐卧不宁,和鸾被杀,武威马上就会发兵,内忧外患,急得嘴上全是水泡。 思索再三,决定先与黄华结盟,又派人携带厚礼,往合黎山求援,那里有一支匈奴后裔胡人,数万人口,若能得其相助,便可高枕无忧。 王袐趁乱逃出张掖,经此一事,也觉人心叵测,世事无常,还是看管马场来得省心自在,又自觉愧对马家,拿了和鸾人头主动请罪。 马乐正与郭宪焦急等候消息,得知颜俊、和鸾一夜之间同时被杀,这个意外之喜反让二人愣住了,一时以为和鸾识破计策,故布疑阵。 正讨论猜测之时,王袐提着人头来见,方知消息是真,不由大喜过望,见王袐也是个义气之人,又立下如此大功,便不再追究过错,让他还回山丹马场去。 郭宪看着桌上已被冻成冰块的人头,抚须慨然叹道:“无需刀兵,一纸书信,便破两大贼首,贾文和果然智计无双。” 马乐也惊喜不已,忙问道:“和鸾被杀,张掖无主,此时出兵,岂非唾手可得?” 郭宪沉吟片刻,言道:“贾先生立下大功,当先致谢,再议不迟。” 马乐会意,马上命人准备厚礼,与郭宪带着张泉来到东街,亲自登门拜访,未料贾诩早已悄然消失,不知所踪。 只给掌柜的留下一张纸条,打开看时,上面写着四句话:讨叛伐逆,怀柔为先,穷寇莫追,养精蓄锐。 马乐大感失望:“有先生谋划,平定河西易如反掌,这该如何是好?” 郭宪叹道:“贾文和半生戎旅,早已厌倦厮杀,既然无心再卷入纷争,就让他暗度晚年吧!” 张泉看着铜炉中正煮得噗嗤作响的茶罐,摇头笑道:“糟老头子,坏得很呐!” (三国志:是时,武威颜俊、张掖和鸾、酒泉黄华、西平麹演等并举郡反,自号将军,更相攻击。岁馀,鸾遂杀俊,武威王祕又杀鸾。) 第646章 物是人非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群山拱卫的金城一片苍茫。 大河冰封,两岸素白,一支骑兵疾行雪中,当先一将白马白袍,器宇轩昂,抬头望着朦胧的城池,喃喃道:“金城,我马孟起又回来了……” 当年被韩遂算计,困于五泉山上,九死一生,往事仿佛就在昨日,还历历在目。 大河永固,金城犹在,却已是物是人非,此次迎接他的正是凉州刺史韦康及大小官员。 “马将军,你终于到了!”韦康神情激动,苦守三月,援军终于赶至。 西凉忽然变乱,让各郡县措手不及,韦康亲自到金城郡拒敌,留别驾阎温守汉阳郡,从各地调拨钱粮,督运至前线。 治中杨阜招募到名士、宗族子弟约千人,与堂弟杨岳统兵,但依然不是叛军对手,数次交锋,折损几员大将,进讨无果,只好据险而守。 如今终于盼到马超这样的大将到来,无不松了一口气,光锦马超的名号,就足以威慑贼军。 “诸公少礼!”众人已算是旧识,马超下了马,施礼寒暄,一行人进城。 沿途之上,杨阜将各郡形势简要介绍,十几路叛军在与官兵较量之后,以西北五狼为首,各拒要地城池整合人马。 贪狼蒋石已被击退,走湟中与奎狼麴演会合,联合西羌国王彻里吉,攻杀太守,占领西平郡。 沙狼黄华自玉门沙漠中集合盗贼近万人,攻打酒泉未果,啸聚黑水河一带。 玉面狼颜俊在武威起兵,不料却被马氏家将联合当地豪族击败,投奔张掖鬼狼和鸾。 府中已经备下酒宴,为众将接风,入席之后,马超迫不及待问道:“河西可有消息传来?” 韦康此时已得到郭宪书信,将原委告知,言道:“贾文和已有破敌之策,以此人之智,至少可保武威无虞。” 马超沉声道:“若被我捉住这幕后之人,定叫他生不如死。” 马岱慨然道:“想不到凉州之乱,竟因小妹而起,正应了那句红颜祸水!” 马超却大笑道:“马家世代公侯,虎女焉能嫁豺狼?” 马岱摇头笑道:“兄长,看来小妹的婚事,不能再拖了。” 马超叹道:“云禄从小骄纵惯了,又会些武艺,要找与她相当的夫婿,难呐!” 韦康言道:“河西之事,将军已不必忧心。今西平贼势猖獗,攻占郡府,各部羌胡响应,已有十万之众,此实大患也!” 马超朗声笑道:“明公勿忧,西凉诸胡,某视之如犬羊耳,纵百万又如何?” 众人无不为马超气概感染,纷纷敬酒助威,共同商议对敌之策。 如今防守有余,进攻不足,贼人见势不妙,就会躲进湟中,山远地险,又会卷土重来,实在难以根除。 杨阜言道:“劳师远征,经年九月,又消耗甚巨,凉州之民稍有安定,不宜动荡,陇上、汉中之资不足以应付。不如以逸待劳,引蛇出洞,却另立羌人取其老巢,方可一劳永逸。马将军威震西羌,有神威天将军之美名,可否联合其余羌人部落助战?” 马超言道:“西平郡我当年去过一次,那里寒暑交替,中原兵马必定水土不服,难以久驻,可先将贼引出,先讨平乱军,揪出幕后之人要紧。联络羌人之事,容某思之。” 散席之后,马超与马岱商议,由马岱带兵回武威支援,虽说有贾诩谋划,家中无主还是放心不下,另外将马乐换回来联络羌族头人。 金城扼守西域交通,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群山峻岭环抱,南北皋兰山拱卫,中间大河穿行而过,如同一条口袋易守难攻,是名副其实的金城汤池,金城之名由此而来。 一场大雪,满山素白,望去尽是苍茫之色,皋兰山与祁连乌鞘岭两山夹峙,沿乌亭逆水由北便是河西四郡,沿湟水向西便是西平郡。 兵马休整两日,马超遵照刘琦吩咐,拜杨阜为军师,请韦康在后方调度钱粮辎重,领兵向西往古渡口而来。 乌鞘岭下,三条大河交汇之处,有一大片绿洲,这里曾经牛羊成群,商客络绎不绝,短短一处河湾,便有数十个渡口,羊皮筏往来如梭,如今只剩一片萧条。 原本金城郡郡治允吾还在渡口以西,因西凉之乱,被韩遂与湟中羌人占领后,郡治移至金城,于这片河湾处修建土城,以拒羌胡。 蒋石叛乱后,兵败退守大河以西,占领土城,勾结西平麹演等起兵,准备攻打金城。 金城守军沿河拒守,杨阜援军到后,已是天气转冷,担心河边借兵,难以抵挡羌人骑兵,又在东岸依山修筑土堡,状似新月,取名偃月城。 守将尹奉带领副将杨岳、参军赵昂迎接马超,见援军兵马雄壮,无不欣喜。 杨阜一一介绍,这几人都是他亲自举荐,其中杨岳为族弟,尹奉、赵昂与杨阜同郡,共为凉州从事,在郡内同名。 “有点儿意思!”马超先登城巡视,频频点头,赞道:“城墙用沙土浇水冻住,虽不长久,却足以对敌,偃月状易守难攻,能挡住贼人进攻,诸位功不可没。” 杨阜言道:“城中弓箭、檑木等足备,全仗赵参军屡出奇策,方能击退蒋石。然吾等并非统兵之人,无力趁胜追敌,接下来就要全仗将军虎威了。” 马超见城内部署得当,军马整齐,对这几人愈发信任,愈发佩服刘琦识人之能,因缺少军师的一点遗憾也随之消散。 此时远望群山起伏,大河冰封反射银光,不禁想起刘琦新诗中那句“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仰天大笑道:“诸位尽管出谋划策,杀敌斩将,交给马某便是!” 杨阜手指远处的乌鞘岭,慨然道:“当年霍去病出祁连讨匈奴,立下赫赫战功,正是在此处渡河北进,此番将军亦在此处讨贼,定能大获成功。” 尹奉等人也笑道:“以马将军之勇,亦当如霍骠骑,立不世之功!” “不不不,我可不想做霍去病!”众人一片称赞恭维声中,谁知马超却连连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 杨阜愕然道:“这是为何?” 第647章 猎物上门 马超扫视左右,正色道:“霍去病虽有功勋,却英年早逝!马某既要建功,又要长寿,自然当学吾祖伏波将军。” 杨阜抚须笑道:“将军英明神武,以吾观之,实乃长寿之人,可为大汉廉颇矣!” “此言甚善!”马超大笑,与众人观看对岸土城,商议破敌之策。 杨阜言道:“蒋石虽退,然得羌将助战,贼势愈发猖獗,各地响应。今将军来,正好迎头痛击,挫其锐气,贼必自乱,西平百姓未必全与贼同心,闻知消息自会暗中响应。” “军师此言甚合吾意!”马超闻言大喜,冷笑道:“西羌诸部,欺软怕硬,先前尊某为神威天将军,瓜分韩遂所遗田产无数,今又背反,实寡恩忘义之徒,某正要严惩。” 杨千万在一旁骂道:“这些喂不熟的白眼狼,不如杀了干净!” 旁边另一人冷笑道:“这些草寇反贼,何须马将军亲自出手?交给本王就够了。” 另一人大声道:“不劳大王出手,交给我阿贵吧!” 一时间马超身后几人吵嚷起来,这些都是慕名前来助战的各处氐王,阴平氐王强端、武都氐王符双、兴国氐王阿贵、百顷氐王雷定,杨千万则是仇池氐王之子。 氐人和羌人自周以来便互相攻伐,世代分分合合,有些甚至已经融合,有些史书称为氐羌,或许连他们都分不清祖先是氐人还是羌人,但为了地盘,彼此还是互相仇视。 如今汉室再兴,大家都看在眼里,此时立功,朝廷不但有赏赐,还能入朝做官,从此光宗耀祖,改变门庭,都不甘落后。 马超不忍打击众人士气,看向杨阜苦笑道:“军师可有对策?” 杨阜淡笑道:“这有何难?只需抓阄,抓着的便去即可。” “此计甚好!”马超喝止众人,请杨岳去准备,叫几位头领抓阄,抢先锋之名。 杨阜不知这几人实力如何,又道:“贼众因利而来,一旦遇挫,必会生变,将军首战务必全胜,方可慑敌。” 马超笑道:“军师勿忧,既然那蒋石是始作俑者,某定斩此贼祭旗,以壮军威。” 不多时那几人已经抓阄完毕,武都氐王符双抓阄成功,一脸喜色,其他几人则垂头丧气,谁都知道这头阵都好打,等后面大军到来,羌族头领大将出场,可就胜负难料了。 马超命符双集合人马,准备明日过河对敌,当晚众人在偃月城中接风庆功。 次日一早,城中兵马还在准备,忽然探马飞报,贼军也出动人马渡河,前军已到了冰面上,要来攻打城池。 杨阜言道:“近来天降大雪,贼军退守城中,此时出兵,必是得知援军进城,也想旗开得胜,鼓舞士气。” 马超冷笑道:“好个胆大的贼子,我不去找他,他倒先送上门来了。” 兵临城下,马超已等不得符双先出兵,下城披挂上马,带领几位氐王出城杀敌。 朝阳升起,照在大河冰面上,马匹不能行,前军铺撒沙土,后军牵马而行。 马超一马当先,不徐不疾往河边而来,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似乎盯着一群送到嘴边的猎物。 杨千万急道:“父王从小叫我学兵法,敌军过河,应该趁他半渡进攻,将军为何迟迟不动?” 马超冷笑道:“此时若杀到河边,贼必惊慌而走,他们既然送来这许多战马,何不笑纳?” 两军逐渐靠近,贼军似乎没想到汉军敢主动出城,忙吹响号角准备结阵,摇旗呐喊,催促冰面上的同伴。 双方靠近,马超已看清这股贼人都是羌人,大多已经上岸,立刻吩咐杨千万从左往下游而出,强端引一军从右包抄,自引中军上前迎敌。 贼军正在岸边叫嚷集合,见当先一将白马锦袍,气势不凡,纷纷向后退去,人群之中,有人忽然大叫起来,贼军顿时一片骚乱。 这次过河来的正是湟中羌人援军,其中一个部落首领连库,奉羌王彻里吉之命来支援蒋石。 昨日探马来报,说是偃月城也来了援军,蒋石闻报大惊,为此深感忧虑,连库却不以为意,主动领兵出城来战。 此时见汉军竟敢主动出城,不由大喜,忙喝令士兵迎敌,如果汉军躲在城里,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对付。 正庆幸猎物自送上门时,却听人群中有人叫嚷起来,大喊“马超”、“神威天将军”,顿时双目瞪大。 “马马……马超?!”连库一眼便看到当先一将气势凛然,还未走近,便有一股无形的杀气扑面而来。 他的部落人口不多,实力不够强大,并不在湟中,更无缘见到马超这等神将,这几年羌人部落不断出征,都是有去无回,许多部落溃散,被迁徙来的鲜卑人趁虚而入,抢走了许多地盘。 白马雪山羌王彻里吉趁机出山,在雅丹丞相和越吉元帅帮助之下,合并各部,收拢残留的族群,征招周围小部落,才逐渐控制局势,与鲜卑人共分西平。 这一次大家同尊韩瑛为西凉王,实则就是因湟中地盘有限,互相争斗并不得利,才决定齐心对外,趁着中原大乱杀出西平,瓜分凉州地盘。 就算占不住地盘,至少也能抢一波物资,连库先领兵到金城,听说蒋石斩杀数名金城守将,自然信心十足,也来抢攻,哪想竟遇到马超! “大王,千真万确,那就是神威天将军!”有认得马超的羌兵,声音都在颤抖。 连库心下一沉,马超的大名早已传遍羌人各部落,共同尊为神威天将军,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称号,是与天神共同起誓,各部落要听他的号令,比羌王还要强横的存在。 惊疑之间,马超已催马来到近前,白色征袍迎风鼓荡,如兽王一般冷然扫视羌兵,目光所过之处,所有人如同寒风灌入衣领中,浑身一颤,纷纷低头。 马超缓缓举起虎头枪,指着连库,沉喝道:“西凉马超在!汝等是何处部落人马,见神威天将军,还不速退?” 连库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心中吃惊,但此时箭在弦上,当着众部落将士的面,可不能太窝囊,不然就算能平安回去,也会被大家笑话,这头领也算赶到头了。 轻咳一声,硬着头皮强笑道:“马超,时代变了!你自封的天将军,在彻里吉大王这里可不算数。” 第648章 神威天将军 “彻里吉是吧?”马超冷然点头道:“好好好,某记住他了!汝等不知死活,今日便叫你知道马某的厉害!” 符双大怒道:“你们竟敢冒犯神威天将军,找死!” 话音未落,便纵马杀出,连库正忌惮马超,见偏将杀出,不由暗喜,这可是表现的好机会,马上出马迎战。 符双能成为氐王,实力非同小可,与连库杀在一处,十余合便将其杀得手忙脚乱。 连库心中惊慌,远处又有马超观战,愈发胆怯,虚晃一枪拨马就走,大喝道:“撤,快撤!” “得罪了天将军还想走吗?”符双怒吼一声,紧追不舍。 “杀!”马超高举虎头枪,一声令下,军中鼓声大作。 西凉骑兵如猛虎般紧随其后,左右杨千万、强端也从两翼杀到,羌兵彻底大乱。 马超随后杀入乱军之中,虎头枪左右摆动,如入无人之境,羌人哪里敢与他交手,四散奔逃。 符双追杀连库,马超从人群中直撞出来,正拦在前方,横枪大喝道:“缴械不杀!” “蒋石卖我!”连库被后方追得正紧,不敢停下,前方又被拦住,绝望大叫。 蒋石大概早知道援军就是马超,却故意隐瞒,只说是金城援军,骗他出城厮杀,谁知竟是强敌。 但连库未曾见识过马超的厉害,心想还有一战之力,抱着侥幸心理准备拼死一搏,大吼道:“我跟你拼了!” 纵马杀到近前,才举枪刺去,便被马超虎头枪横扫,手中兵刃飞上半空,连库吓得魂飞胆破,惊叫道:“饶命,我……” 噗—— 马超的虎头枪如闪电一般,刺中其胸口,坐骑从旁边疾驰而过,连库的尸体却被挑在半空中。 “晚了,机会只有一次!”马超冷哼一声,手臂抖动,便将尸体抛落河岸之下。 三位氐王实力不俗,麾军掩杀,岸边的羌兵被杀得鬼哭狼嚎,四散奔逃。 其余羌兵见连库被杀,更是毫无斗志,顾不得牵马下河,弃了战马在冰面上连滚带爬。 马超一声令下,数队骑兵发动骑射,骑兵沿岸往来奔驰,箭如雨下,冰面上羌兵又死伤大半,所有战马都留在岸边。 艳阳高照,大河冰面上被鲜血染红,夹杂着内脏等等,五颜六色,如同打翻的染缸。 马超命士兵将战马牵回,羌兵无论生死全都斩首,于岸边筑京观,威慑贼军。 人马来到城中,杨阜带领众文武夹道相迎,此一战大破贼军,对守军士气激励极大。 “神威天将军,果然名不虚传!”杨岳等将赞口不绝。 他们在城上观战,真正见识了马超的威猛,能让羌人闻风丧胆,这个名号可不是吹捧出来的。 “哪里哪里!”马超经过几次磨炼,心性也沉稳许多,抱拳叹道:“虚名而已,这些羌人还需时常敲打才是。” 杨阜慨然道:“古之名将,常能横扫千军,力挽狂澜,马将军可为万人敌也!” 尹奉几人无不点头,这几个月他们与叛贼交手,战死几员武将,以为蒋石等人凶猛至极,在马超面前,竟不堪一击。 众人进入城中,杨阜传令摆宴庆功,犒赏三军,比之昨日营中又欢腾不少,这一场大胜让所有人彻底定下心来。 酒席之上,杨阜言道:“蒋石已与麹演和羌人勾结,马将军此番又大杀羌兵,贼必会起大军来战。将军当趁胜而进,开春前拿下西岸土城,吾等于对岸据城而守,令贼不得入境,再见机行事!” 马超大笑道:“军师所言极是,明日某便杀到对岸去,莫说那小小的蒋石,就是彻里吉来了,也叫他人头落地。” 正在此时,韦康派人来报,只凭贾诩设计,一封书信便让颜俊丧命,黄华又被人所杀,武威危机已经解除。 马超闻报大喜,张掖暂时无力出兵,又有马岱赶回武威,河西兵乱已经不足为虑,接下来便可全力对付西平贼军。 残余羌人逃回土城,蒋石得报又惊又喜,惊的是马超果然到了金城,喜的是连库这个混蛋终于除掉了。 原来连库自到土城,仗着他是援军,根本不将蒋石放在眼里,又纵容部下随意抢夺营中物资,欺压部众,好几次险些引起哗变。 蒋石寄人篱下,只能忍气吞声,面对这些嚣张跋扈的羌兵,只能严令麾下兄弟尽量避开,少惹麻烦。 这几日斥候来报,关中援军赶至金城,领兵者正是马超,蒋石心中忧虑,却隐瞒消息,故意激连库出兵,果然有去无回。 虽说除掉连库,但蒋石却半点高兴不起来,马超的威名在西凉无人不知,连库被杀,他一人要对付这头猛虎,心中忐忑。 当下传令将羌人编制一队,剩余的战马分配给属下,一边守城部署,一边派人向麹演报信,叫他尽快催促羌人大军前来支援。 第二日一早,马超带领五位氐王,渡河来至土城,岸边有尹奉督运粮草,杨岳殿后,准备将战线西移。 守军早有准备,立刻报知蒋石,只见城外战马嘶鸣,旌旗飘展,白雪映衬下的骑兵,愈发威武雄壮。 五队旗号在西北风中飘动,居中一队骑兵全副武装,连战马都披挂锁子甲,只露出眼睛和马蹄。 蒋石看着阵前那气势桀骜的大将,脸色难看,便有退兵之意,对身旁两位兄弟说道:“马超在西凉无人能敌,官兵的投石车又十分厉害,我们恐怕等不到援军了。” 左边一人尖嘴猴腮,正是结拜二弟瘦猴侯平,揪着唇边的一撮胡须笑道:“马超是个莽夫,有勇无谋,如果能用计杀了他,大哥将会威震西凉,连彻里吉都要敬让三分,今后谁还敢小看我等?” “哦?”蒋石不由一阵意动,皱眉道:“二位贤弟有何良策?” 正商议之时,便见官兵中走出一将叫阵,他身后一杆飞鹰旗号,这是阴平氐人部落的标志,头戴鹰嘴盔的便是氐王。 右边一人满脸横肉,面颊上留着一道刀疤,乃是三弟鬼脸李三,见马超不出阵,冷声道:“欺人太甚,我先去会会这些氐王!” 蒋石也正想看看其他几人实力,点头道:“三弟小心!” 第649章 最后一搏 城上鼓声大作,李三领兵出城,两阵对圆,举刀大喝道:“叫马超来!” 符双冷声道:“区区蟊贼,你不配与马将军交手。” 李三大怒,催马与符双交锋,二人在城下厮杀,约战十余合,李三心中暗惊,果然马超带来的人马比金城郡的守军厉害许多,心知不敌,拨马回阵。 符双紧追上前,蒋石马上传令放箭,这些贼军也训练过多次,有些章法,阵前乱箭齐发,两翼护住李三,徐徐退回城中。 符双无奈回阵,两下各自罢兵,强端大笑道:“可惜了,若是本王出手,哪能叫此贼回去?” 符双怒道:“有本事你上!” 杨阜见众人又要争吵,劝道:“吾等奉命平叛,当同仇敌忾,大敌当前,诸位大王不必争执,免得被人所笑。” 马超也回头叮嘱道:“将帅不和是兵家大忌,争功归争功,但不可争斗。” “遵命!”强端几人神情一凛,躬身答应,收了声静静地站在一旁。 他们只是脾气暴躁,彼此不服,但对马超都极为敬重,被杨阜提醒,心中戾气平复不少,身为一方之主,也该有自己的胸襟和气度,否则只会被人看笑话。 杨阜暗自点头,请马超分兵扎营,将粮草辎重运过岸来,准备攻城器械,对土城形成合围之势。 李三回城,蒋石在城上面沉似水,马超未曾出手,便吃了败仗,形势不容乐观。 城下汉军正在安营扎寨,搬运弓箭,组装器械,看着高大的投石车和井阑片刻竖起,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他们的装备远不如官兵,连最基本的弓箭射程都差了两三丈。 蒋石一拳砸在城墙上,咬牙道:“打又打不过,守也守不住,援军为何还不到?” 瘦猴道:“大哥息怒,那刘琦派马超来援,就是想用其名号压制我等。如果不战而走,必为众人所笑,我等今后无法在西凉立足了。” 蒋石不耐烦道:“大不了,老子就投降!” 瘦猴忙示意蒋石低声:“大哥,我们杀了金城太守,只怕……” “哼,我只是说说气话罢了!”蒋石冷哼一声,吩咐守军准备弓箭、擂木等备战。 一个时辰后,汉军列阵完毕,前军盾牌压阵,后方弓弩手蓄势待发,沿着冰封的护城河,一排投石车缓缓发动,井阑之上硬弩射出,带着令人心悸的啸叫。 满天石雨劈头盖脸砸下来,几支弩箭直接刺穿两人,城上贼军哪曾见过这等阵仗,未曾交锋,便被杀死数百人,纷纷躲在城墙后面不敢抬头。 冲车随后启动,开到城门下,贼军急忙放箭,扔下灰瓶,燃烧的草把,但士兵躲在张开的两翼之下,顶部竟包了一层铁板,根本无济于事。 未等他们发动第二次反攻,投石车又发动进攻,只好又爆头躲在城墙下,偶尔有石头落在冲车上,也无伤大雅。 砰—— 巨大的撞击声中,城墙颤抖着,沙土簌簌而落,这是用黄土夯筑的城墙,哪经得住这样撞击,贼军无不脸色惨变。 看似结实的木门,在装了铁锥的冲车面前不堪一击,三四次撞击之后,城门便被撞开。 不过蒋石见势不妙,早命人搬运沙土,将城门道堵死,暂时解除危机,但城头上却无法站人,这仗根本没法打。 城墙脚下,蒋石肩头被弩箭射伤,用手按着伤口暴跳如雷,怒吼道:“我蒋石英雄一世,何曾如此窝囊过?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正发怒之时,李三从外面跑进来,急道:“冲车又去北门了。” 蒋石脸色微变,吩咐道:“快,将北门也堵死。” 李三快步而去,蒋石看向瘦猴,咬牙道:“天黑之后,我们先撤,留那些羌兵守城。” 瘦猴听着外面巨石落地的闷响,忽然眼睛一亮,献策道:“官兵急于攻城,从渡河到现在,一直不曾休息,今夜必定疲惫,不如前去劫营。若胜,我们兄弟就能扬名立万,若不胜,再撤退不迟。” “此计甚好,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我堂堂贪狼?”蒋石冷然一笑,吩咐道:“你去告知那些羌人,今夜去为连库报仇,让他们攻北营,我们打南营。” 汉军转向攻打北门,贼军同样被打得抬不起头来,城头上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守军早将城门道堵死。 黄昏时分,汉军终于撤退回营休整,蒋石巡视城头,脸色铁青,咬牙骂道:“谁他娘的弄的这些武器,我幹他十八代祖宗——” 想他当初攻打金城,麾下人马折损过半,城下血流成河,尸骨都被踩踏成血泥,如今自己守城,死伤的却成了守军,城下除了乱石,一个尸体都没有,这还有天理吗? 深冬的落日黯淡无光,血水尸体很快被冻成冰块,愈发显得血腥恐怖,蒋石传下将令,只留五百残兵巡视,其余人马饱食候命。 当夜三更过后,蒋石亲自引军出南门,羌人骑兵自西门绕到北门,以起火为号,直往东门外来劫寨。 月黑风高,李三早已带人查探情势,汉军折腾一整日,果然将士疲惫,加上天寒地冻,早已歇息,连巡逻的士兵也没有几个。 蒋石大喜,带兵靠近营寨,命李三点火,一起杀入官兵营中,前军冲杀而进,果然营中一片大乱,汉军四处奔逃。 “成名就在今夜,杀啊!”蒋石看营中火光四起,自以为得计,与三位兄弟兵分三路,直扑向中军大帐。 前方营帐就在眼前,周围人影乱窜,蒋石心情激动,拍马舞刀直冲上前,大笑道:“马超,这回你可走运了!” 话音刚落,便见那帐门猛然掀开,火把亮起,只见帐中一将全身披挂,锦袍白马,手提虎头枪,双目如电,缓缓道:“蒋贼,马某等候多时矣!” “啊?”蒋石大惊失色,急忙猛拽丝缰,坐骑人立而起,颤声道:“误误误……误会!” “误会安敢闯我大营?”马超斜睥着惊慌的蒋石,冷然一笑,轻磕马腹,战马便如离弦之箭飞窜出来。 “我是来投降的!”蒋石手足无措,拨马便逃,大喊道:“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第650章 齐心对敌 马超杀出,大帐后面西凉铁骑也鱼贯而出,马蹄震动大地,反攻向贼军。 “蒋石狗贼,纳命来!”马超纵马急追,前方亲兵俱被他一合扫落马下,无人能挡。 蒋石见马超追得紧,身后士兵尽被杀散,前方又有伏兵杀出,便知自己中计,懊悔不迭。 此时马超已催马追至身后,厉喝道:“受死吧!” “拼了!”蒋石无路可逃,又找不到李三几人,只好转身舞刀招架。 马超一枪刺来,被他挡开,震得双臂发麻,尤其肩头受伤,疼痛难忍。 情急之下,蒋石大吼道:“堂堂西凉锦马超,竟欺负一个受伤之人,这好吗?” “哼!”马超正准备抬枪便横扫过去,闻声收住枪,傲然道:“某一只手照样打赢你!” 蒋石本想拖延时间,但抬头看去,北营处却毫无动静,显然羌兵并未攻打北营,大骂道:“这些羌狗,比老子还卑鄙。” 马超见胜券在握,也不急着厮杀,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冷笑道:“西凉五狼?今日将你打成丧家之犬!” “欺人太甚!”蒋石毕竟也是西凉豪杰,没有几分本事哪敢起兵造反,挥刀与马超拼命。 马超一手傲然一笑,单手抡起枪上前,虎头枪被他舞得如车轮一般呼呼作响,只三五合便杀得蒋石手忙脚乱,无从招架。 “服了,我愿……”蒋石以为对付一只手的马超,尚有一战之力,交手方知对方的可怕,心神慌乱,赶忙求饶。 话音未落,马超一枪刺来,他肩部受伤反应稍慢,便被一刺穿胸口,坠落马下。 “不堪一击!”马超抖了抖枪头的血水,将手一招,左右西凉骑如下山猛虎,直冲向混乱的贼军,杀得贼军鬼哭狼嚎。 对付这些冥顽不化的贼人,马超根本不给他们投降的机会,营中大火烧起,凡是能看到的活人,都被官兵尽数杀死。 营门外杨千万和阿贵埋伏,瘦猴、李三也未能幸免,尽被斩首,等到天色大亮,土城上已经竖起大汉旗号。 原来杨阜知道那瘦猴为人诡诈,官兵有几次就是被此人算计,白日用兵器压制,就是让贼军自知守城不住,定会殊死一搏,前来劫营,早已安排好兵马等候。 北门外强端、符双埋伏,先将羌兵杀散,杨岳和尹奉出北营进城,留马超镇守大营,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蒋石斩杀,自此金城之乱彻底平定。 庆功宴上,众人皆赞马超之勇,马超却道:“若无军师妙计,安得轻易平叛?头功当让给杨军师。” 杨阜慨然道:“其实此胜全仗汉王高瞻远瞩,文武相称,上下一心,方可破敌制胜。马将军威震西凉,来得恰到好处,平定西羌,还要多仰仗将军虎威。” 马超举杯道:“破敌在我,策划还在军师!” 众人见二人彼此谦让,无不大笑,心中也感叹刘琦用人之能,许多人并未见过刘琦,但从二人言谈之间,也能猜测汉王风采。 马超问道:“前日与羌人交手,西平新出一位羌王彻里吉,此人我从未听闻,不知诸位可有消息?” 杨阜等人纷纷摇头,言道:“只听说麹演联合羌人、鲜卑吐谷浑部造反,共举韩瑛为西凉王,吾料此背后有人策划,贾文和也如此猜测,看来果有其人,或许那彻里吉便是此人扶持。” “何处小人竟如此阴险?”马超剑眉微蹙,对任养言道:“贤弟麾下能人极多,可选精明之人潜入西平,务必找出这幕后之人。” 任养点头道:“孟起放心,就算他是只老鼠,我也能将他揪出来。” 任养是天水大族,平生任侠,结识许多绿林中人,江湖人送外号:天水小孟尝。先前刘琦取关中,任养就是因提供情报立下大功,成立天水镖局,与汉兴堂合作,在整个西凉名列前茅。 杨阜言道:“今大雪封山,不宜远行,我等今可据住险阻,遣人打探贼军虚实,知己知彼。待贼来时,吾以大兵击之,贼人遇挫,必自相生乱,再趁势破之!” 马超从其计,命任养派人潜入西平,调查幕后之人,其余各部兵马日夜操练,随时被斩,等马乐到后,便联络其余羌族部落,从背后起事。 …… 羌人败军逃回西平,面见彻里吉,报知马超兵到,杀了连库、蒋石,正领大军追杀而来。 消息传开,满堂震惊,韩瑛当时便慌了,走下王位叫道:“谁愿当西凉王,我马上让与他。” 麹演忙扶着韩瑛坐下,安慰道:“大王勿忧,只区区一个马超何足为虑?当年令叔父用计,将其困在五泉山,若不是被他趁夜逃走,此时早已殒命,我们自有对敌之策。” “大王难道忘了父仇吗?” 堂下一人站起来,只见他身材魁梧,面膛黑紫,一脸络腮胡显得粗犷威猛,头戴狐尾冠,正是西羌国王彻里吉。 “我……孤不敢忘!”韩瑛暗自咬牙,终于缓缓坐了下来,顿了一下又道:“但杀死家父的乃是常山赵云,而非马超啊!” 彻里吉微哼一声,揪着蜷曲的胡须冷笑道:“赵云是刘琦心腹,时刻不离左右!不杀马超,不占领西凉,大王拿什么去斗赵云?” 韩瑛神色一黯,问道:“诸位有何良策?” “一个小小的马超,就把诸位吓成这样?”彻里吉对面,一名满脸横肉的光头之人冷然一笑,正是鲜卑吐谷浑首领奚抒。 彻里吉冷笑道:“鲜卑族不怕汉军,怎会从遥远的辽东逃到我西凉来了?” 这吐谷浑部本是辽东慕容鲜卑的一支,因被公孙度追杀,从本部分离出来,一直向西迁徙,来到河西,又被马腾等驱赶,越过祁连山来到西平,恰逢韩遂、马超争斗,羌族大乱,趁机占领地盘,才得以立足。 吐谷浑鲜卑语意为泥土,是怀念故土之意,彻里吉与他本就有敌意,见其如此嚣张,说话自然毫不客气。 “你——”奚抒勃然大怒,拍案而起瞪着彻里吉,低吼道:“你敢与本王较量吗?” 麹演忙劝道:“二位息怒,大敌当前,千万不可伤了和气,要较量也该找我们共同的敌人才对。” “马超交给本王!”奚抒拍得胸膛砰砰作响,瞪着彻里吉:“大汉再有援军来,由你们对付!” 彻里吉撇嘴一笑:“一言为定!” 第651章 国家多难 西凉战火纷飞,关中其乐融融。 保塞匈奴叛乱,让三辅百姓虚惊一场,到了年关,家家户户烧香祭祖,丢弃多年的社火也有人组织张罗起来。 诸葛亮首次踏入长安,面对大汉昔日王城,百感交集,高大的城墙,巍峨的宫殿,斑驳的门环,虽历经风雨变乱,却依然伫立不倒。 “得瞻旧都,亮何其有幸?”踏入东门的那一刻,不知为何,诸葛亮竟然双目湿润,许久不曾波动的内心,汹涌澎湃,情难自禁。 “我为何双目含泪,只因对这大地爱得深沉!”脑海中想起刘琦平定南阳时的这句话,心有戚戚。 得知匈奴兵被困萧关,苏则又领兵取其老巢,诸葛亮派黄忠、邓艾轻骑往临泾守城,命其暂时按兵不动。 另外又亲自到工坊安排工匠赶制器械,请钟繇张贴榜文,广招木工漆匠等,为凉州战事做准备。 一连数日,诸葛亮不问政事,带着马谡走遍长安大街小巷,似乎能从那古老的砖墙里听到高祖的欢呼,汉武的怒吼,将大汉数百年历史,兴衰荣辱都回忆了一遍。 这一日正在未央宫赏梅,忽然钟繇派人来报信,安定有人前来投军,正是阻击匈奴立下大功的胡遵。 诸葛亮回到府衙,见一名少年风尘仆仆,嘴角冻得龟裂,但双目有神,自有一股英气。 见礼之后命人看座,问道:“阁下杀贼有功,今正当为国家出力,建功立业之时,为何又不辞而别?” 胡遵一声轻叹,将萧关之事简单说了一遍,因献策不被邹岐采纳,无奈离营,去打探匈奴消息之事说了一遍。 “真年少英雄也!”诸葛亮欣慰点头,摇着羽扇问道:“吾已知萧关战事,便知匈奴背后有人指点,你可查到情报?” “在下派人扮作樵夫,送柴火到萧关,得知匈奴大胜,原来是一位道长指点。”胡遵抱拳答话,旋即骂道:“这妖道吃里扒外,不知护佑百姓,竟反助虎狼,该遭五雷轰顶。” 诸葛亮大感意外,蹙眉道:“可探知此人来历?” 胡遵摇头道:“只知他是昆仑道士,叫壹心道长,先前在崆峒山修炼,我看必是虚假之词。” “壹心?”诸葛亮双目微凛,抱着羽扇半晌不动。 马谡忧心道:“莫非是军师道友?” “非也!”诸葛亮回过神来,神情却愈发凝重,缓缓道:“壹心者懿也!此人必是司马懿所扮!” “什么?”马谡大惊。 “原来是他?”胡遵也吃了一惊,想不到自己第一次带兵,就遇到这等狠人。 诸葛亮叹道:“司马懿一心报仇,听闻孟起回西凉,便舍了河内随后跟来,途径萧关倒并非虚言。只可惜庞将军不知情,被他所害,折我一员大将。” 胡遵回过神来,忙道:“据匈奴兵交代,司马懿杀了庞德将军后,便离开萧关,往西北渡河去昆仑,现在看来,必是去了西凉武威。” 诸葛亮叹道:“吾忧司马懿为复仇不择手段,恐西凉之乱亦是此人挑起。若果真如此,西凉形势复杂,远超汉王所料,恐要大动干戈呐!” “这该如何是好?”钟繇也紧张起来,忧心道:“司马仲达已走火入魔,滥杀无辜,久之必为大患。”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诸葛亮站起身来,目视西方,吩咐道:“叫工坊日夜赶工,吾所需器械,要尽快赶制。即刻禀奏汉王,此事需未雨绸缪,可先自益州拨运粮草至天水,以备不时之需。” 正商议之时,安定太守邹岐派人来报信,保塞匈奴大王胡薄,听闻贺兰山老巢被端,粮草无继,在萧关进退不得,前来请降。 胡遵闻言大怒,忍不住骂道:“匈奴狗辈,欺软怕硬,杀我多少百姓,岂能饶他?” 钟繇也道:“胡薄因失根基,不得已而降,必定怀恨在心,容纳降,恐将来复反报仇。然拒其归顺,必有一场厮杀。汉王又命我等招抚异族,怀柔化育为上,孔明有何高见?” 诸葛亮言道:“胡薄趁乱起兵,欲为匈奴之主,足见谋乱久矣!除贼当斩首恶,以儆效尤,若此人不杀,将来各处豪杰乱起,趁机劫掠,官兵到时望风而降,人人心存侥幸,则暴乱屡禁不止!” 胡遵大喜,抱拳道:“在下不才,愿再回临泾,随黄将军斩杀胡薄。” 诸葛亮却笑道:“汉王向来仁厚宽德,欲招纳四海之民,大兴季汉,若不纳降,是拒四夷之民也。吾有一计,既可除胡薄,亦能招降保塞匈奴为我所用,西凉之战,正好派上用场。” 胡遵忙问道:“计将安出?” 诸葛亮转到案后,写下两幅锦囊交给胡遵,吩咐道:“吾封你为讨寇将军,前往临泾助战,叫黄老将军照计行事,收服匈奴后与吾同往西凉建功。” “遵命!”胡遵激动不已,双手接过锦囊,贴身藏好,顾不得赴宴,匆匆吃了便饭便离开长安赶往临泾。 钟繇也自去准备,马谡这才言道:“司马懿此时想必已到西凉,此人当需早除,不如先派刺客前往,若能将其除掉,可一劳永逸。” 诸葛亮摇头道:“司马懿诡诈多疑,此行必定十分警惕,刺客焉能近身?” 马谡道:“炎风营自成立近十年,培养孤儿死士无数,又有剑师王越悉心传授武艺,颇多高手。司马懿不过区区文士,又只身闯入西凉,并无心腹,正是天赐良机。” “倒也有理!”诸葛亮虽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但马谡说的也有道理,便让他自去安排。 独自在大堂坐了一阵,诸葛亮一声轻叹,前往工坊巡视。 眼看中原已定,大汉将兴,不想马超和司马懿之间的私人恩怨,竟又惹起国之大乱,当真国家多难,世事无常。 闷悠悠来到工坊,便听到嘈杂的刀具铁器撞击声传出,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夹杂着生铁和火油的味道,诸葛亮双目瞬间恢复清明。 工坊里热火朝天,熔炉中炭火通红,一片兴旺景象,正观察之时,却听一人大骂道:“好小子不知深浅,你有何本事,竟敢改动元戎弩?” “我我我……”那人支支吾吾,不能对答。 第652章 国之重器 诸葛亮缓步上前,问道:“何事争吵?” 那工坊曹吏忙躬身道:“军师,我等日夜赶工,监造连弩器械。此人忙中添乱,竟妄言要改元戎弩,当真不自量力。” 工坊里所有工匠都停了下来,谁都知道这元戎弩是诸葛亮所造,军中甚至流传为“诸葛连弩”,这个口吃笨蛋,才来了一个多月,就口出狂言,真不知天高地厚。 诸葛亮神色不动,问道:“阁下何人?” 那人三十上下年纪,神情有些木讷,看到诸葛亮这等风姿绰绝之人,更显自卑,低下头攥住手中半截木棍,嗫嚅答道:“在在……在下马~马——” “军师,此人姓马名均,字德衡,乃扶风人!”曹吏看不下去,在一旁答道:“虽口吃,却也手巧,就是总喜欢瞎琢磨,异想天开。” 诸葛亮微微点头,赞道:“钧者器之模,衡者,定物主轻重。吾观汝并非信口雌黄之人,既有此念,必有所出,可否演示于我?” “遵……遵命!”马钧抹了一把头上的细汗,在木架上找了一套连弩模具,在一旁摆弄起来。 曹吏急道:“军师,赶造军器时间仓促,为何还要听他……” 诸葛亮抬起羽扇制止那人,吩咐道:“汝等自去忙碌,留他在此即可。” 曹吏瞟了一眼马钧,挥手示意工匠们继续赶工,众人也无不撇嘴冷笑,在诸葛亮面前改造连弩,这不是班门弄斧? 诸葛亮在一旁轻摇羽扇,静静看着,元戎弩是结合秦弩和硬弩改造而成,虽然威力极大,但十分笨重,这个缺点他心知肚明。 经过黄月英、诸葛均等人不断改进,已从一弩五发改进到一弩十发,但愈发沉重庞大,不便携带,只能用在城关之上布防,若要用在行军之中,只能用马车拉载,还是只能用五发连弩。 一刻钟之后,马钧指着摆好的造型,再加上几块木板,解释道:“若如此……此改、改造,加~加上齿、齿轮,可可可……可再增、增三倍或或……或五五五倍,达达达……达到五五……五十发。” “嘶——”诸葛亮罕见地露出震惊之色,凑到近前躬身观察,片刻之后以羽扇指点,大笑道:“妙妙妙……” 马钧本来十分忐忑,此时才长出一口气,面露憨笑,擦着汗水躬身道:“让军师见见见……见笑~了!” 诸葛亮如今名震天下,被刘琦任为军师中郎将,掌管军政大事,汉王不在时,可临机代决大事,得到他的夸奖,让马钧如沐春风,自信油然而生。 “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诸葛亮颔首称赞,羽扇指着他笑道:“汝虽不擅言谈却精于巧思,工部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啊!” 马钧受宠若惊,忙抱拳道:“马马……马钧愿、愿为朝廷效、效效~命!” 原来家境贫寒,自己又有口吃的毛病,常被人所笑,便独自躲在家中,经常摆弄一些农具器械,去年听说朝廷大量征招工匠,有乡人告知消息,他才闻讯前来。 在众人吃惊羡慕的目光中,诸葛亮带着马钧走出工坊,在衙署中看座,命人看茶,待如上宾。 马钧如坐针毡,再次满头大汗,竟比刚才摆弄连弩还要紧张,不觉汗湿发髻。 诸葛亮轻笑道:“一技之长亦可报国,吾亦略懂墨家之术,汝天生巧匠,更胜亮十分。汝怀报国之心,将来必为国家重器,何必唯唯诺诺?” 马钧心中大受感动,竟有些热泪盈眶,深吸一口气坐直身躯,竟一口气说道:“承蒙先生指教,均当自重。” “如此方遂大丈夫之志!”诸葛亮大笑,言道:“汝口吃之症,实则因自卑怯懦而起。古之雄辩之人,口若悬河者,无不自恃其才,睥睨当下。汝若能重拾自信,当与常人无异也!” 马钧浑身一震,抬头看着诸葛亮:“当当当当……当真?” “言谈如用凿锯,久疏不用,自然生锈!”诸葛亮点头道:“吾军中有一将邓艾,自幼丧父,又因家贫内怯,常言不及思,患了口吃之症。今拜黄汉升为义父,文武双全,同龄之中出类拔萃,已能对答如流矣!” 马钧半张着嘴巴,双目放光,郑重点头道:“好!” 诸葛亮看他还在紧张之中,便问他平日里制作器械之事,马钧虽然口吃拘谨,但说起这些来,却是滔滔不绝。 马钧连比带划,说自己耕种土地,在乡间常改制农具、水车等,农闲时以制作木人为乐,两人偶尔说起农具,一点即通,竟有惺惺相惜之感。 诸葛亮谈及往事,脑海中尽是当年在卧龙岗耕种情形,忽然却莫名悲伤,他二人情况看起来相似,但所求者却又不同。 不禁心中暗叹:“人之悲欢,竟如此不同。同是耕种,吾为骄矜博名,他为饥寒求存。” 马钧耕种改造农具,是因家贫无奈,为多得收获,以求温饱,自己退隐山林,是因报国无门,壮志难酬,避世消遣而已。 一时间感触良深,心头竟忽然有所明悟,不觉脱口而出:“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马钧正说得手舞足蹈,闻言一怔,愕然道:“军师有有……有何指~指教?” 诸葛亮收回心神,问道:“元戎弩虽能连发,却过于笨重,不便运输,汝可有对策,将之精简,改为轻便之器!” 马钧略作思索,抱拳道:“在下愿、愿试上~一试。” 诸葛亮知道他敢答应,必定是有了想法,只是碍于嘴拙,不便表达出来,心中暗喜,他深知工匠手巧倒在其次,能善于观察思考,着手改造者寥寥无几,此等人才必有意外之喜。 遂马上传来工部郎中,命其挑选工匠,专门协助马钧改造元戎弩,一应经费、材料设法满足,不管是减轻重量,还是增加为一弩五十发,在军中定是一大杀器。 马钧受宠若惊,连连道谢,从小到大,他还从未拥有过如此充足的材料。 诸葛亮笑道:“连弩若能改成,吾当奏报汉王,封你为工学博士,专门研制器械,再请华佗帮你根治口吃之症。” 马钧万没想到会遇到如此知音,又是提携恩人,激动得无以复加,离席跪拜在地,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第653章 衣锦还乡 朔风阵阵,彤云低锁,萧关山峦起伏,冰雪覆盖其上,如阵亡的将士,身穿重甲倒在大地。 冷风透骨,胡遵却怀着一腔热血,快马奔回临泾,愿往城池昏暗,胡遵喃喃道:“我胡顺之又回来了。” 前方哨马打着长安旗号,守军验过令牌,将众人放入,胡遵带着两位亲友,昂然来到府衙,递上文书。 邹岐正在府中设宴款待黄忠,这几日城中无战事,白日练兵,下午便闲聊,都在等候诸葛亮的批复。 差役禀报长安使者到来,邹岐忙迎出来,却见台阶下站着胡遵,不由一怔:“顺之怎得又回来了?” 胡遵抱拳道:“在下奉诸葛军师之命前来送信。” “你去了长安?”邹岐大惊,忙迎下台阶,欣喜道:“汝既奉军师之命前来,必是投军成功,可喜可贺。” 胡遵这也算衣锦还乡,此番扬眉吐气,本想好好取笑一番邹岐,却见他对自己十分热情,先前的一点怨气也烟消云散,抱拳道:“实不相瞒,学生先去了萧关,再到长安报信,才得以重用。” “真孺子可教也!”邹岐欣慰点头,拉着胡遵进入府衙,向黄忠等将介绍。 胡遵早就听说黄忠之名,老当益壮为人称道,年过半百官封龙将,成为一时美谈,此时当面相对,顿觉一股豪迈之气扑面而来,果然名将就是不同凡响。 双方见礼,胡遵坐在邓艾旁边,两人年纪相当,相视一笑,胡遵见邓艾并不说话,以为轻视于他,心中有些不满。 暗想你虽是黄忠义子,却也不过是螟蛉,并不姓黄,有什么高傲的? 寒暄一番,黄忠问道:“匈奴投降之事,军师可有答复?” 胡遵将锦囊取出:“诸葛军师交代老将军依计行事,随后便往陈仓会合,支援西凉。” 黄忠拿过锦囊,依次拆开,看完抚须笑道:“军师果然妙计。” 遂命胡遵还统领安定守军,负责巡城治安,其余诸将早回去歇息,准备明日出兵。 邹岐听说要出兵,不解道:“匈奴既然请降,就该纳降,以显汉王仁厚,大汉宽容,为何还要厮杀?” 黄忠冷笑道:“匈奴迫于形势而降,并非真心,府君即可照军师将令,回书胡薄,看他反应自知。” 邹岐接过锦囊,看罢恍然大悟,连赞孔明之能,立刻回信,命匈奴使者带回萧关。 此时萧关之内,一片冷漠,匈奴将士的心,比城头的石头还要冷,再不复入关时的嚣张桀骜。 贺兰山下老巢被端,族中上下男女老幼都被汉军劫持,失去了领地和牛羊,数百年的积累化为乌有,家眷又被囚禁,谁不揪心? 加之牛羊不曾赶来,沿途抢劫的粮草也即将耗尽,进无法攻城,退无处可去,彻底陷入绝境。 萨满祭祀丹拉贪吃丹药身亡,胡薄孤家寡人,绝望之中心生一计,要学越王勾践暂降汉军,等度过难关,救出家眷,再起兵叛乱报仇。 降书送到临泾已近十日,仅剩的干粮吃光,全军上下宰杀马匹充饥,汉军的回信是全军最后的希望。 哒哒哒—— 空旷的马蹄声在关前响起,昏昏欲睡的守军看来的是信使,精神一振,赶忙开关放行。 胡薄闻报赶忙奔出,匆忙打开书信,看着看着,脸上的喜色变作震惊,旋即愤怒不已,将书信扯碎,大吼道:“诸葛村夫,欺人太甚!” 使者吓得连退数步,吃惊道:“大王,邹太守说诸葛亮已同意纳降,为何发怒?” 胡薄大骂道:“那诸葛亮诡计多端,竟要将我族人内迁至陇上各处,还要本王到洛阳兴汉台苦学三年,在朝为官,这分明是要分化我们,将我等灭族。” 使者吃惊道:“那该如何是好?” “哼,兔子急了还咬人!”胡薄见他的复仇大计不能成功,索性拼个鱼死网破,马上传令道:“所有人听令,随本王杀向临泾,只要占领安定,我们一样能报仇。” 消息传出,整个萧关一片震动,几名头领围住使者问话,那使者不过是个普通兵卒,哪敢隐瞒,只好如实答复。 众人听了汉廷条件,有些暴跳如雷,有些低头不语,生死存亡之际,必须要慎重抉择。 诸葛亮并不是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只要投降,非但妥善安置家眷,迁徙关内分与土地,政令与汉民相同。 如今西凉动荡,朝廷正征兵平叛,愿从军者可前往西凉杀敌立功,封妻荫子,光宗耀祖,金日磾就是他们的好榜样。 半个时辰后,胡薄升帐点兵,竟有一半人不愿出征,气得暴跳如雷,当场呵斥众头领,等攻下临泾,他们不许进城,生死自便,若投汉军便是背叛祖先。 将那些头领喝退之后,与剩下几位头人来到关内石碑前,歃血祭祀长生天,挑选最好的战马和兵器铠甲,带五千余骑兵浩浩荡荡杀奔临泾而来。 早有探马报入城内,邹岐叹道:“果然不出孔明所料,那胡薄并非诚心归顺,竟妄图瞒天过海。” 黄忠抚须笑道:“当今天下之人,谁能瞒过卧龙先生?” 诸葛亮的这个答复可谓不硬不软,关键看胡薄如何看待,心态不同,抉择便不同。 如果胡薄真心归顺,朝廷如此宽宏大量,自会感恩戴德,如果他蓄意复仇,必定认为这是诸葛亮的诡计,必定恼羞成怒。 如今胡薄决然出兵,拼死一搏,果然如诸葛亮所料,早就包藏祸心,可将其一举除掉,永绝后患。 不一日匈奴兵杀奔城下,五千骑兵依然气势汹汹,胡薄打马到城下,大骂道:“邹岐老贼,速速开城,饶你不死,若被本王打破城门,鸡犬不留。” 黄忠手按城墙,冷眼扫视匈奴兵马,回头问道:“贼势猖獗,欺我城中无人,当斩将灭其士气。汝二人谁敢出战?” 邓艾、胡遵同时抱拳道:“末将愿往!” 黄忠抚须沉吟,目光看向邓艾,胡遵忙道:“黄将军,吾闻汉军军法严正,可不能任人唯亲,偏袒自家人。” “哈哈哈……”黄忠仰天大笑,指向胡遵:“好,就由胡将军打头阵。” 第654章 少年英雄 胡遵领兵出城迎敌,黄忠又命邓艾下城,于城门口接应,自于城上取出铁胎弓掠阵。 胡遵出兵,弓箭手于城门两边布好阵势,出马上前,此时换了一身鱼鳞甲,更显得勇健不凡。 胡薄一眼便认出胡遵,大骂道:“手下败将,你还敢来?” 胡遵闻言面红耳赤,咬牙大骂道:“汝等忘恩负义,不服王化,罪不容诛,某此番定要取你狗头。” 又怕胡薄说他先前败逃之事,不等对方回话,便挥刀直杀过去。 胡薄背后一员匈奴大将迎战,此人生的人高马大,看起来十分凶猛,两马交战,厮杀八九合,胡遵错马一刀,便将其斩落马下。 汉军士气大振,战鼓敲得震天响,胡遵也血脉偾张,身后观战的可都是亲朋好友,父老乡亲,根本不想退出战场。 果然匈奴军前又一将杀出,胡遵抖擞精神再战,此人倒也勇猛,二人交战二十余合,那人抵挡不住,拨马败走。 “狗贼哪里走?”胡遵越战越勇,紧追不舍。 胡薄见状大怒,低吼一声舞狼牙棒亲自出战,半路里拦住胡遵,只一棒砸下,震得胡遵手中大刀反弹开来。 “小子,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胡薄双目赤红,拨马杀回,恨不得将胡遵砸成肉泥。 先前胡遵守萧关,死了数万兵马,大将居姿职也是被他所害,如今又在阵前逞能,新仇旧恨交织,胡薄愤怒出手,势如猛虎。 胡遵自知非胡薄对手,但此时骑虎难下,只能奋威交战,一把刀上下翻飞,咬牙死撑二三十合,渐渐力乏,有些招架不住。 当当当—— 就在此时,城上响起鸣金之声,胡遵急忙撤退,但胡薄却不管这些,一心要杀了胡遵报仇,将其堵在阵前,狼牙棒不断砸下。 邓艾见势不妙,催马杀出,从背后直取胡薄,匈奴阵前将领看到,也有人出阵拦截。 邓艾嘴唇轻抿,接住来将,数合之中,一刀将那人斩于马下,斜刺里冲向胡薄,照着左肩膀便砍了下去。 胡薄早知有人助战,眼角瞥见寒光闪烁,只好弃了胡遵,转身举狼牙棒架住这一刀。 见又是一名小将,胡薄怒吼道:“年轻人不讲武德,竟敢偷袭本王?” “汝等休要以多欺少。”邓艾微哼一声,挥刀又向对方拦腰斩去。 此时胡遵早已趁机退至城门下,胡薄大怒,将狼牙棒竖起,撞开大刀,低吼一声杀向邓艾。 邓艾的刀法得自黄忠亲授,加上天资聪慧,招式比之胡遵纯熟沉稳,与胡薄交手十余合,几次险些杀伤对方,右臂的羊皮袄被割开一条缝,在风中飞舞。 胡遵退后观战,本以为邓艾沉默寡言,武艺也寻常,此时方知此人深藏不露,刀法十分老辣,显然出自名师指点,不由扭头看向城头挽弓而立的老将黄忠。 三十合过去,胡薄有些焦躁起来,身为匈奴大王,竟连一个无名后辈都打不过,何谈征战中原? 又战十余合,眼前少年虽然满头大汗,但招式绵延不绝,将他的气力化解于无形,胡薄心中震惊不已,拨马沉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邓艾毕竟是首次上阵杀敌,第一仗便遇到匈奴大王,身后又有黄忠等数千人观战,心中紧张,口吃的老毛病便犯了:“邓邓……邓邓邓……” “等你个鬼,去死吧!”胡薄以为对方轻视于他,要等打赢再报名,怒吼一声举狼牙棒又砸过来。 邓艾一口气憋在胸口,脸色涨红,急忙拨马让开,黄忠见他力气不济,便鸣金收兵。 胡薄恼怒不已,招呼身后匈奴兵马,一齐往城下冲杀过来,想趁着汉军大败,直杀进城中。 胡遵早在城门口严阵以待,让过邓艾坐骑,命士兵乱箭齐发,城上守军也纷纷放箭,黄忠更是左右开弓,最前面的匈奴骑兵应弦而落。 胡薄拨开两支羽箭,一支险些躲不过,擦着面颊呼啸而过,惊出一身冷汗,抬头看着城上那员老将,心生忌惮,只好退兵回营。 黄忠收兵回城,因胡遵斩了一将,为他记下头功,胡遵却因为败阵闷闷不乐,献策道:“胡人不善扎营布阵,今夜去劫营,必能成功。” 黄忠抚须笑道:“那胡薄倒有些本事,你二人明日再与他交战一番,此乃练兵良机。” 平日在军营练兵,武将虽有切磋,但与阵前生死拼杀大不相同,不容有任何闪失,对心境的训练尤为重要。 有些武将平日军营中耀武扬威,指点江山,一旦真刀真枪上了战场,面对成千上万杀气腾腾的甲士,便吓得手心冒汗,心悸气短,未等缓过神来,便被敌人斩于马下。 二将自然明白黄忠的苦心,早早卸甲休息,回想今日厮杀情形,商议明日如何破敌。 黄忠再与邹岐商议道:“今萧关所留匈奴各部,必有降意,府君再派人前往劝降,定能成功,先断贼归路,可将其一网打尽。” 邹岐马上写了公文,派精明差役往萧关劝降,一并将送来的匈奴家书带去,安抚胡人之心。 次日胡薄又来搦战,胡遵、邓艾依次出战,虽多战几合,却依然不是对手,休息到下午,二将一起出马,斗了百余合,又被胡薄杀败,黯然回城。 “汝二人少年英雄,虽败犹荣!”黄忠却对二人的表现十分满意,好言安抚。 稍作休息之后,带着二人到校场,重新指点武艺,亲自持刀演练,指出战场上多处不足,二人如拨云见日,获益匪浅。 胡薄连胜三阵,又信心倍增,决定今日拼着受伤也要除掉这两员小将,便可攻破临泾,未料汉军却坚守不出,叫骂一上午,只能怏怏而回。 胡遵自觉武艺有些长进,正急于一试,却见黄忠不肯出兵,急道:“我二人今日定斩此贼,为何却又不战?” 黄忠抚须笑道:“胡薄武艺在汝二人之上,今日动了杀心,不可再与他厮杀。吾已尽知其武艺,不足为虑。” 胡遵疑惑道:“老将军既有把握,为何不斩此贼?” 黄忠言道:“匈奴此番拼死决战,不可与之撄锋。不需十日,待其粮尽,贼军必乱,彼时萧关匈奴已降,某亲自杀出,汝二人分左右击之,贼可破矣。” “将军高见!”胡遵叹服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第655章 老将出马 胡薄只带着骑兵到临泾,见汉军坚守城池,并不出战,心中焦躁起来。 一连数日,本就储备不多的粮草将尽,加之数九寒天野外扎营,到夜间如坠冰窟,战马都被冻死十几匹,只好拿来做军粮。 连日胡薄到城下叫骂,将汉人比作鼠兔,命士兵分四门轮流叫骂,但守军充耳不闻。 匈奴兵苦不堪言,本是冲着一腔怒火前来决战,但汉军不出,士气大减,个个懈怠,更大不如前。 胡薄心浮气躁,有心退兵,却又怕被萧关族人耻笑,他这个左贤王威风扫地,将来还如何中兴匈奴? 到了第八日,天气忽变,彤云密布,寒风怒啸,似乎又有降雪之兆,匈奴兵愈发难捱,都有退兵之意。 胡薄在帐中冻得坐不住,再次披挂上马,到城下叫骂,匈奴兵散乱跟随左右,个个无精打采,冰凉的武器挂在马上,拢袖缩肩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到了午时,胡薄见叫骂无果,只好怏怏回营,刚准备回马退兵,忽然城上鼓声大作。 猛抬头看时,只见城门开处,汉军蜂拥而出,当先正是那暗施冷箭的老将,竟用一把金刀,催马直冲过来,银色长须在风中飘洒。 “小的不敢来,老的竟来送死?”胡薄一怔,旋即大笑,斜睥着那老将,一只手提着狼牙棒准备嘲笑几句。 却不料那老将一马当先,纵马疾驰到近前,根本不容答话,抬起金刀便劈砍下来,刀刃仿佛割开寒风,声如裂帛一般。 “老家伙,汉军无……” 胡薄本不在意,但破风之声竟盖住了他的声音,忽然意识到不妙,脸色大变,匆忙双手抬起狼牙棒招架。 砰——嗤—— 一道金光闪过,仿佛有天崩地塌之势,打飞胡薄手中兵刃,根本不及反应,连头带肩,将他半边身躯砍得飞了出去。 猩红的鲜血喷射而起,飞出三尺开外,寒风中形成一片血雾,在这昏暗的天空之下,显得愈发凄美。 “杀!”黄忠一刀劈了胡薄,大喝一声,马不停蹄直冲向还在指点笑话的匈奴兵。 “额滴个神啊——” 东门外,胡遵正领兵杀出,以为黄忠至少与胡薄对战四五十合,却不料老将如天神下凡,一刀砍了胡薄,惊得目瞪口呆。 黄忠拍马冲到匈奴军前,大刀横扫,当先四五人便如稻草般滚落马下,匈奴兵惊乱叫喊,掉转马头各自奔逃。 咚咚咚—— 城上鼓角齐鸣,这是全军进攻的信号,胡遵和邓艾自两翼包抄过来,追杀溃败的匈奴兵。 老将黄忠一马当先,在乱军中如虎入羊群,所过之处,望风披靡,匈奴兵吓得鬼哭狼嚎,夺路奔走。 胡遵与邓艾也不甘示弱,两下夹攻,追杀一阵,大道上烟尘四起,匈奴兵如被追赶的羊群,竭力狂奔,有些甚至不惜将同伴拉拽下马,以阻挡后军。 败军逃至萧关之下,纷纷叫嚷开门,城上守将大骂胡薄狼子野心,引火烧身,非但不肯开门,还将乱箭射下,逼退欲哭无泪的逃兵。 黄忠随后领兵杀到,匈奴兵被堵在关下峡谷之中,进退不得,有些跪地求饶,有些掉头来拼死一搏,都被汉军尽数杀死。 半个时辰后,萧关之下只剩满体尸体,无主的战马簇拥在城墙下,嘶鸣不已。 黄忠命人打开关门,挑着胡薄人头入关,立马于关内石碑前,朗声道:“犯吾大汉者,虽远必诛!” 匈奴兵战战兢兢,纷纷跪倒在地,早有入关的官员献上降书,连同胡薄身上搜到的令牌、符节等,尽数归降。 胡遵言道:“昔日陈汤陷阵克敌,斩匈奴郅支单于首级。武帝悬贼首于蛮夷邸间,以示万里。今当效先贤,以儆效尤,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此言甚善!”黄忠传令拆了祭坛石碑,将胡薄首级悬挂萧关之外,其余所杀匈奴尸首,于关门外筑成京观。 傍晚时分,早已准备就绪的粮草运至,先分一半给匈奴安抚人心,由胡遵负责征选精锐,其余押回临泾安置。 当夜在关内庆功,众将皆赞黄忠老当益壮,那惊天一刀让安定守军大开眼界,至今尚觉如在梦中。 胡遵上前向黄忠敬酒,赞道:“老将军神勇,不亚于廉颇矣!” 黄忠抚须笑道:“军师早知胡将军乃可造之才,叫某临阵观察,果然如此,汝可愿随吾等往西凉平叛?” 胡遵大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拳道:“老将军若不弃,遵愿拜为义父,常伴左右。” 黄忠捻须沉吟片刻,为难道:“非是吾自恃身份,然汝乃安定大族子弟,如此草率,恐令尊不虞。” 胡遵抱拳道:“将军有所不知,家父常恨羌胡作乱边境,劫掠百姓,自小便教我学兵法韬略,遍请名师苦练武艺,以期杀贼报国。今只恨所学未成,若知有老将军教导,必定欣喜,岂有不悦之理?” 黄忠颔首道:“汝不以吾年迈,某焉能不受?然此事非同小可,当先通报令尊,再行商议不迟。” “遵命!”胡遵见黄忠大营,先敬酒三杯,当夜便派人到三关口去报信。 原来诸葛亮的另一幅锦囊,正是为胡遵准备,对胡遵评价甚高,言其虽有谋略,但心浮气躁,璞玉之才尚需打磨,所以才让他几次与胡薄交手,打磨性情。 黄忠仔细问过萧关战事,若不是遇到司马懿,胡遵早已一战成名,这几日在城中共事,他也看出这年轻人才兼文武,心生喜爱,加之中年丧子,收义子可是正中下怀。 次日一早,胡氏宗族十余人便来关中拜见黄忠,奉上拜师之礼,无论黄忠年纪多大,光龙将的威名就足以征服胡家,能拜为义父学习自然求之不得。 黄忠于是又收胡遵为义子,改字士顺,赐所配黄龙宝剑,因年长于邓艾,便为兄长。 兄弟二人再次见礼,胡遵看着邓艾端过来的酒,脸笑得如同关门前的冬菊,不但如愿拜了黄忠学武,还后来者居上当了兄长,这其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 看着一脸阴郁的邓艾,胡薄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笑道:“贤弟不必如此,为兄不白吃你的酒,家中那些兵书全都赠与你。” “多谢!”邓艾平日里沉默寡言,最喜读书,闻言终于露出笑容。 第656章 师徒缘分 诸葛亮在长安得知消息,命苏则暂代北地郡守,因念李符护民之功,于北地河岸为其立碑,供百姓祭奠。 收复贺兰山下土地,于灵武修葺边塞,收漠北流民,屯田安置,保塞匈奴一部分迁徙至陇上,与氐羌杂居,其余安置在北地郡之南,长者划分田地,幼者就近到左冯飒求学。 司马懿已到西凉,诸葛亮等不得马钧改造连弩成功,将关中之事交由钟繇,到陈仓与黄忠会合,一行人往金城进发。 行至天水已是二月,大地回春,一场春雨阻止大军行进,只好暂住于冀城,诸葛亮闲来无事,便到陇上巡查春耕之事。 随着屯田广泛推广,各地田地重新规划,水渠纵横,耕牛遍地,曲辕犁已经普及,耕地效率更高,还有试种两年的胡豆种子发到各地,产量比原先提高许多。 陇右黄土肥沃,正适合种植麦粟,此时正翻耕土地,准备播种,一片欣欣向荣景象。 诸葛亮头戴斗笠,手持木杖,腰后插着羽扇,缓步走在田埂上,仿佛又回到了隆中之时。 正漫步而行,忽见田间一人弃了犁耙,扔了牛鞭,却是个少年,大叫道:“好男儿当报国建功,岂能面朝黄土,虚度光阴?” “混账!”坐在水渠边一人起身大骂道:“你这逆子,才去了中原几年,便眼高手低?那诸葛孔明也是种地出身,若无才学,口出狂言只会惹人耻笑。” 那少年言道:“孔明种地,是因报国无门,避乱隐居。孩儿只是回乡省亲,尚有大好前程,怎能与蠢牛为伴?” 那人大怒,捡起牛鞭便打过去:“你这孽畜,你骂谁?” “孩儿说的是牛!”那少年指着耕牛,狼狈而逃,正往诸葛亮这边而来。 诸葛亮看清来人,不禁大笑,招手道:“姜维贤侄,怎能惹令尊动怒?” 那少年正狂奔,陡然停下,待看清斗笠下的人,顿时大喜,赶忙跑过来抱拳道:“诸葛先生救我。” 后面追来的正是其父姜冏,正为天水功曹,他们耕种的这一片正是官田,刘琦规定官员必须亲自下地,体会老百姓种地不易,方知治民之术。 “军师怎会到此?”姜冏见是诸葛亮,也大感意外,扔了鞭子过来见礼,瞪了姜维一眼:“下官教子无方,让先生见笑了。” 诸葛亮看着姜维,满眼含笑,问道:“吾闻贤侄在襄阳三年学期已满,早回家乡,不知所学如何?” 姜冏叹道:“愚钝之才,一无是处,只会夸夸其谈,倒败坏了凤雏之名。” 原来庞统将姜维带到襄阳后,却因常在军旅无暇指教,便交给诸葛亮教导,但未过多久,关羽在南阳出兵,诸葛亮北上,又将姜维托付给水镜山庄。 中原战事吃紧,军务繁忙,转眼便是两年多,姜维也长大成人,因思念父母,来信道别,回归家乡,诸葛亮常因此叹息。 此次经过天水,本打算见一见姜维,却因姜冏不曾提起,自觉心中有愧,不便主动提出,没想到却在这里遇到了。 姜维抱拳道:“听闻先生途径天水,学生本打算从军追随左右,但家父却说我年幼无知,不让出门,只叫我白日耕种,晚上看书,早起还要练武……这日子没法过了。” “混账,你讲的什么话?”姜冏怒斥道:“玉不琢不成器,不经磨砺,将来如何担当重任?” “这与种地何干?”姜维不满道:“孩儿既已行冠礼,就该做大事了。” “你……”姜冏气得直咬牙,对这个越来越叛逆的儿子倍感无奈,当着诸葛亮的面又不好斥责,只好向诸葛亮抱拳道:“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还请先生给评个理。” 诸葛亮问道:“汝冠何字?” 姜维答道:“伯约!” 诸葛亮颔首道:“约者,束也!汝年轻气盛,当以此为戒。” 姜维虽然不服气,但对诸葛亮还是十分敬重,躬身道:“是!” 诸葛亮又道:“吾与士元因常年在军中,对伯约疏于管教,你又早离开荆州,否则襄阳麒麟必有你一席之地。吾观汝性淑忠厚,思虑精密,文武兼备,实凉州异才,可为天水麒麟儿矣!” “当真?”姜维闻言猛然抬头,双目放光。 姜冏忙道:“军师休要谬赞,此子本就眼高于顶,恐他因此浮躁,酿成大祸。” 诸葛亮笑道:“璞玉虽需雕琢,亦当温养。公以勤苦训子,虽用心良苦,却如斧凿刀劈,未免暴殄天物。” 姜冏请教道:“军师有何高见?” 诸葛亮言道:“伯约既已长大成人,又胸怀大志,何妨随吾前往军中,既为历练,亦为弥补先前错失之憾。如今你我再见,足见师徒缘分未尽,亮虽不才,愿将平生所学倾囊相授,未知明公意下如何?” “啊这?”姜冏大惊,没想到诸葛亮竟对姜维如此重视。 还未反应过来,姜维已经扑通一声跪在黄土中,不顾尘土叩首:“姜维愿追随先生左右,早晚聆听教诲。” “快快请起!”诸葛亮上前扶起姜维,为他擦拭尘土,慨然道:“汝有所不知,士元当初带你到襄阳,其实乃是受汉王指示。” 姜冏大惊道:“彼时犬子不过十岁,汉王如何知道他?” 诸葛亮仰面观天,春风轻拂,缓缓道:“汉王乃天命之人,自有识人用人之能,非吾等所能料也!吾观伯约亦非凡才,此番收他,既为传道,亦为主公分忧!” “如此便有劳先生费心了。”姜冏也大喜过望,再看向姜维的目光,尽是温情和期待。 心想此子难道注定命中富贵,幼年时就被庞统点名收走,如今又被诸葛亮器重,被卧龙凤雏同时看中,姜家祖坟要冒青烟了。 姜家也是天水世家,四大姓之一,姜冏以子为荣,当日便将消息放出,遍撒名帖邀请郡内宿望,为姜维举行拜师之礼。 诸葛亮本想一切从简,但难得姜家如此热情,又喜爱姜维之才,便只好任他宣扬,借此机会了解天水人情倒也不错。 次日姜家大排筵宴,盛情邀请诸葛亮,郡内名流皆慕名而来,此时的姜维才不过十五岁,天水麒麟儿的名号不胫而走。 第657章 丧家之犬 马超斩了反贼蒋石,又大败羌兵,金城守军士气大振,军民虽欢欣,但杨阜等人却不敢大意。 知己知彼,方能有的放矢,还未探知那幕后之人,总觉得心中不安,正等候探听湟中消息,忽然收到诸葛亮书信。 杨阜看罢大惊,忙找马超商议道:“司马懿离了河内,我看军师猜测十有八九,西凉之乱必是司马所为。” “莫非凉州背后是司马恂作祟?”马超微微蹙眉,司马氏一族基本被他杀尽,只有三兄弟在外,司马恂下落不明,可能性最大。 杨阜长叹道:“司马氏亦汉室良臣,司马懿伏膺儒教,年少成名,不想却因私人恩怨牵扯国事,实为不智。两国相争,各为其主,生死有命,此子勾结外族,累及百姓,枉读圣贤之书矣!” 马超摸了摸下巴,微微挑眉,却未说话,只是嘿嘿一笑。 杨阜这番话听着耳熟,正与司马防当初所说相似,但若不报仇,父子之仇、十万西凉军枉死他无法交代。 如今换做司马懿来报家仇,虽然不择手段,但自己却深有体会,一时倒不知谁对谁错了。 杨阜又道:“司马懿已到西凉,行踪叵测,此人深谋善算,军师叫我等练兵谨防,不可贸然深入敌境,以免中计。” “军师言之有理!我等自然不会杀进湟中,倒要提醒马岱,守住武威便好,千万不能去追敌。”马超可是领教过司马懿的阴狠,险些就在河内丧命,这时候自然不会逞能。 杨阜点头道:“贾文和既在武威,出兵之事要多向他求教。其虽明哲保身,也不必他出谋划策,只防司马诡计则可。” 马超深以为然,遂派家将到武威报信,小心提防司马懿,如果境内遇见可疑之人,马上抓获审问。 正商议之时,忽然探马飞报,有八千鲜卑骑兵正自湟中杀来。 马超顿时来了精神,冷笑道:“羌人尚不敢来,鲜卑人当真不知死活。” 杨阜言道:“鲜卑在漠北被打得四分五裂,流窜于边境各地,将来必为大患,当趁机除之。” “某正有此意!”马超起身就要点兵迎敌。 杨阜却道:“鲜卑军既知将军在此,还敢来战,足见不惧将军威名,不知之勇,何妨用计,将其一网打尽?” 马超问道:“计将安出?” 杨阜笑道:“胡人粗莽少智,只需示敌以弱,诱其深入,破之不费吹灰之力。” “军师与我不谋而合,”马超扶额笑道:“某欲追先祖,当多用计谋。” 遂传令升帐,命五位氐王各领本部人马往山中埋伏,杨阜守城,自引一千西凉军,出城迎敌。 人马沿湟水而行,不多时望见前面尘土飞扬,鲜卑骑兵汹涌而至,沿河蜿蜒的大路之上,尽是飞驰的战马。 鲜卑哨马早已将消息报知后方,只见一员黑面大汉当先而来,胯下高大的草原枣红马,左耳挂着一只金环,身后鲜卑将士簇拥而至,气焰嚣张。 马超将人马摆开,提枪纵马向前,厉喝道:“尔等丧家之犬,敢来西凉捣乱,可知神威天将军乎?” 来人正是奚抒,上下打量着马超,见他面如冠玉,虎背猿腰,果然十分俊美,非但不怒,反笑道:“锦马超果然名不虚传,你若愿与本王合作,我保你做西凉王,如何?” “放肆!”马超大怒,催马直取奚抒。 “哈哈哈,好一匹烈马!”奚抒舔了舔嘴唇,舞刀来迎。 两马相交,交手十余合,马超似抵挡不住沉重的大刀,拨马便走。 “这世上还没有本王训不服的马儿!” 奚抒本对马超心存忌惮,一番交手,发现他不过是个银样烂枪头,不由信心大增,领兵从后追赶。 鲜卑军不曾见过马超神武,以为羌人怯懦,纷纷叫嚣追来,沿峡谷追出四五里。 “马超,可想试试本王的枪?”奚抒紧追在马超背后大喊。 马超大怒,回马又战,数合便枪法大乱,招架不住,见鲜卑军追来,只好又逃走。 “马儿,乖乖投降,做本王的坐骑。”奚抒愈发得意,紧盯着马超,恨不得将其掀落马下,狠狠蹂躏一番。 鲜卑军追出峡谷,眼望前方便是土城,如潮水般向四面散开,往城下包抄过来,这也是草原上打猎的惯用伎俩。 前军刚出,忽然山顶上一通鼓响,强端、杨千万引军自两翼杀出,将鲜卑军杀了个措手不及,一个冲锋,便分割为两段。 奚抒听到背后鼓声大作,马蹄声震,回头看时,伏兵杀出,便知中计,忙舍了马超,转头来救应。 “黑脸贼,受死吧!”马超早气得面红耳赤,猛提丝缰,胯下马人立而起,在地上转了一圈,回军反杀。 此番诈败诱敌,一路上被奚抒取笑喝骂,口出污秽之词,早气得满腔怒火,差点就七窍生烟,终于到了全力出手之时。 奚抒听得身后叫喊,见马超杀来,又惊喜起来,若能捉了此人,损失点兵力又算得了什么? 拨马又来与马超厮杀,大刀迎着虎头枪砍过去,只听一声巨响,手臂剧震,虎口开裂,竟拿捏不住,脱手飞出。 马超正催马迎面而来,爆喝一声,枪头顺势横扫过来,枪头划破空气,如同风雷一般作响。 “这……不可能!”奚抒在马上反应不及,眼睁睁看着枪头扫过来,在眼中迅速变大,如陨石飞至。 噗—— 拳头大的枪头正打在面门上,脆响声中,奚抒硕大的脑袋便被打得稀碎,脑浆、血液爆炸开来,身躯还在马上半张着手臂,一副无措的样子。 “杀无赦!”马超余怒未消,领兵直冲入乱军之中,舞枪乱杀。 鲜卑军被杀得鬼哭狼嚎,抱头鼠窜,有些夺路走脱,好不容易挤进峡谷,却见前面也在混杀,原来阿贵、雷定、符双早埋伏在峡谷中,仨人从背后断了鲜卑军退路。 汉军在马超率领之下,如虎入羊群,往来冲突,鲜卑军挤在山谷口进退不得,自家人马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 此一战直杀到日落西山,峡谷中尸横遍野,鲜血流入湟水,覆盖冰面,仿佛涂了一层红色油漆。 第658章 掘坑待虎 鲜卑军走后,彻里吉与麹演也整顿兵马,随后支援,原本要等到开春天暖后出兵,但马超到来,让所有人心生危机,不得不早做准备。 大军未发,前方哨马已经来报,吐谷浑部中了马超埋伏之计,全军覆没,汉军长驱直入,已经占领允吾。 麹演大惊道:“马超竟会用计?” 彻里吉却不以为意,除掉鲜卑军去了一个劲敌,反心中暗喜,冷笑道:“奚抒莽撞无谋,又有龙阳之好,见了锦马超必定分不清东南西北,被他算计何足道哉?” “马超不可怕,就怕马超有策画!”麹演摸着胡茬忧心道:“国师近来不知去了何处,这该如何是好?” 麹演口中的国师正是司马恂,潜入西凉后先说动蒋石叛乱,又联合麹演、彻里吉,与颜俊等凉州豪杰南北呼应,奉韩瑛为西凉王,司马恂则隐姓埋名,只以国师身份议事。 “无需请教国师!”彻里吉傲然笑道:“本王武有越吉元帅,武有雅丹丞相,还对付不了小小的马超?” 麹演又道:“马超麾下西凉骑,皆骁锐精兵,所乘山丹良驹,神骏矫健,恐怕不好对付。” 彻里吉摆手笑道:“不必担心,西凉骑兵虽然厉害,但本王的铁车兵就是他们的噩梦,莫说是马超,就是当年的吕布也只能望风而逃,神威天将军该换人了。” 麹演大喜道:“羌王愿出动铁车兵,又有一文一武,马超不足为虑!” 原来这彻里吉能崛起湟中,收复各羌人部落,正是靠这支铁车兵,这种战车用铁皮包裹,既能装载粮食、军器,又能作战,大破羌人骑兵,才统一各部。 除此之外,越吉元帅麾下一支精兵,都惯使弓弩、枪刀、飞锤等,各种五花八门的铁器极多,这对羌人来说也是最致命的,没有了战马,用皮甲和木柄武器哪能和他较量? 当下越吉元帅起羌兵一万为先锋,麹演亲自领兵接应,彻里吉带着雅丹丞相率领十万羌兵,浩浩荡荡杀奔允吾而来。 允吾原本是金城郡治,因朝廷衰弱,西凉几次动荡,先被北宫伯玉占领,后历经韩遂、羌人等争夺,郡治废弃。 允吾位于乌鞘岭南麓,北部有大河自祁连流出,汇入湟水,因水流出峡山,两岸山深若门,河水急出,称浩门水。 两河交汇处,峡谷平缓,水草丰盛,本为羌人繁衍之地,因卑禾羌首领良愿献地称臣,献 鲜水海、允谷盐池,平地美草等予大汉,和帝时筑龙耆城,命金城西部都尉在此屯田。 马超领兵至允吾,想他当年随父到湟中与羌人聚会,这里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山脚下牛羊遍地,如今城池废弃,田地荒芜,放眼望去,河道淤积,枯草凄凄,一片萧条景象。 杨阜调来尹奉、赵昂等大小官员,按照诸葛亮将令,先疏通渠道,沿浩门水修建城墙,疏通渠道部署屯田之事。 马超则率领军兵修葺旧城,发布榜文招纳逃入深山的百姓,马上就要开春,愿迁徙入城的不但分与土地,还发放粮食种子,提供耕牛帮助种地,五年内免征赋税。 半月过去,并无一人前来登记,反将士兵们忙得不可开交,放下刀剑拿起锄头,实在干不习惯,尤其那些氐人士兵,更是怨声载道。 杨千万有些懊悔,埋怨道:“早知如此,便该留下那些鲜卑人,让他们修城种地,我等只做监工该多好。” “此言极是!”马超一拍大腿站起来,感叹道:“汉王果然高瞻远瞩,不杀俘虏大有深意,这些人不比牛马好使?” 几人遂商议,接下来对敌,打了胜仗要多抓俘虏,将其关起来做劳力,杀了还得埋尸,多累得慌? 不一日诸葛亮领兵至允吾,众人出迎,见孔明气度儒雅,飘然自若,无不为之心折,这些官员先前都见过庞统,以为卧龙也是丑陋狂浪之人,如今方知卧龙风采卓绝。 不过对诸葛亮随行的武将,却又大感失望,老的须发皓白,小的乳臭未干,虽然中原战事紧急,这也太不将西凉豪杰当回事了吧? 见礼之后,杨阜将叛军情况禀告,言道:“今麹演招兵买马,彻里吉招聚羌人,皆野心勃勃,司马懿又到西凉,若沆瀣一气,恐难对付,请军师早伐之。” 马超也请令道:“司马懿挑动西凉之乱,皆因吾二人之仇。某受汉王厚恩,两次起死回生,未有寸功相报。愿请为先锋,征讨羌人归顺,斩司马懿首级,以报主公。” 诸葛亮摇着羽扇笑道:“自孟起诛韩遂后,西凉已平。麹演之流造反,百姓与其他羌人未必与他同心,若出兵伐之,皆以为朝廷不辨是非,反逼其铤而走险也!今允吾已收,可出榜安民,联络羌胡愿从朝廷者,重赏招募,以为后援。再以大军临之,外阻其势,内离其交,贼如无根之萍,一战可定矣!” 杨阜忧心道:“此计若只对羌胡,必能成功,只恐司马懿老谋深算,久之必为大患。” 诸葛亮笑道:“司马懿今在河西,其行踪诡秘,难以猝除。今吾与孟起屯兵于此,其急欲报仇,必会挑动各路叛军前来决战。湟中山险地远,若群贼逃避山中,难以平复,吾等以逸待劳,侯贼尽出时,一举讨平,则可一劳永逸。” 杨阜点头道:“进山狩猎,不如掘坑待虎!” “军师高见!”众人无不叹服,自此军中浮躁之气尽失,各自秣马厉兵,养精蓄锐。 不一日羌人大军杀到允吾,汉军早在河岸布防,此时河水已经解冻,骑兵无法过河,只好扎营造船,两军隔河对峙。 诸葛亮依然不做理会,此时马乐已赶至军中,命其带檄深入湟中,广发榜文告谕诸羌,为彻里吉胁迫,不得已起兵者朝廷不予追究,若能斩贼平乱者另有封赏,一时间羌人内部动荡,各自猜疑,皆不愿打头阵。 半月之后羌人大军赶至,彻里吉大怒,召集各头领训话,传令搭设浮桥,要以铁车碾平金城。 诸葛亮传令按兵不动,命黄忠、马超、杨岳、尹奉轮流布防,每日亲自巡视河岸。 虽在边境,却一刻也不闲着,早上在军营排兵布阵,下午又到城外指点屯田,晚上还要掌灯批阅公文,将士吏民看到无不震动,军中风气为之一新。 第659章 权衡利弊 建安二十三年,又是一个早春。 北方春寒料峭,南方已是花开遍地,大江东去,曲阿海军基地外,涟漪照人。 汉王刘琦长身立于港口,望着涛涛江水,衣袂飘飘,身旁一人身高七尺,方面紫髯,与江水深邃的双眸精光闪烁。 守孝三年的吴侯孙权,终于走出甘露寺,江东君臣无不引颈观望,有期待也有忐忑。 当年孙权不顾群臣议论,将东吴军政暂托刘琦代管,如今三年过去,刘琦贵为汉王,拥有半壁江山,即将中兴汉室,孙氏基业该如何抉择? 江东安定数年,刘琦推行新政,政通人和,军民欢悦,屡次北方传来战事,无不庆幸,这时候谁也不想再有战事发生。 良久之后,孙权回身看向顾雍等人,慨然道:“吾出东海,自此再无吴军矣!” 顾雍躬身道:“吴侯神武聪睿,此去定能开疆拓土,成封狼居胥之功。” 江东诸人神色各异,都随着顾雍施礼:“愿君侯此去旗开得胜。” 孙权微微颔首,转身又向刘琦深施一礼:“吾与大王相识,不负此生。” 三年卧薪尝胆,孙权也已释怀,放下过去重新审视自己,英雄不问出处,要凭自己的本事建功立业。 刘琦还礼道:“大江东去,浪涛英雄,将军此去,恐一去不回!” “那便一去不回!”孙权傲然一笑,又恢复那个坐领江东的孙仲谋气势,远眺大海,朗声道:“大丈夫不立功名,与这逝水何异?” 刘琦不再多言,抱拳道:“此去郑重!” 孙权也是当世英雄,不然也无法在乱世立足,被后世许多人颂扬,如今揭开身份之谜,又没有江东世家的掣肘,如鸟出牢笼,龙归大海,可以尽情发挥,必定有意想不到的创举。 孙权大笑,与众人告别,迈步踏上战舰,于船头抱拳道:“请诸位静候佳音!” 船队顺水而下,船上卫温、诸葛直两员大将,统领三千水军,齐声高喊:“大汉威武!” 卫温是孙权远亲,最善造船出航,孙权深知其本事,亲自挑选的第一位出海将领,诸葛直则是刘琦根据历史记载推荐,这两人正是历史上拓荒南海的功臣。 三千水军有孙家旧将,也有吴国太心腹,另外是从岭南招募的士兵,还有五百善驾船的山越,基本个个都会修船认路,再加上装配指南针,找到琉球岛应该不难。 原本刘琦打算让船队从岭南出发,直接跨越海峡找到台湾岛,但孙权急于证实身世,找到那些辜负孙家的海盗报仇,决意要去琉球岛,只好就近从曲阿出发。 船队远去,不多时海平面上只剩下几只帆影,众人才收回目光,即便是顾雍这些知道内情的人,也想不到孙权竟如此干脆的离开江东,去了凶险难测的大海深处。 心中猜疑的同时,也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孙权临行交代,显然已将江东归属于刘琦,大汉即将再兴,他们岂不又是中兴功臣? 众人跟在刘琦身后转回建业,各自想着心事,前方战事他们参与不上,内政又有荆州许多人才,再不立功,今后想在朝堂立足,简直难如登天。 回到城中,刘琦示意众人各去忙碌,安排好孙权,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该是到北方收拾残局的时候了。 正准备去看望曹仁,却见顾雍去而复返,问道:“今南方已定,曹氏苟延残喘,鲜卑肆虐河北,公孙康觊觎幽州,大王北定中原,可有良策?” 刘琦笑道:“曹丕、轲比能、公孙康三方并不齐心,不过乌合之众,孤此番北上,无需用计,大军临之,破敌如秋风扫叶耳!” 顾雍言道:“大王神武,天下尽知,只是三军并发,需用钱粮无数。今中原初定,淮南未复生机,不知粮草从何而出?” 刘琦轻叹道:“连年征战,即便以江南之富,也难支应,孤正为此事忧心。” 顾雍道:“吾等江东之民,虽不能随大王讨叛平敌,亦愿为国家出力,情愿将家产奉于朝廷,愿早日除暴,安定天下,扬我大汉之威。” “当真?”刘琦眼睛一亮,看着顾雍:“此先生之意,还是江东众人之意?” 顾雍言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臣等食朝廷俸禄者?顾氏愿为先驱,捐赠家产为朝廷绵薄之力,另将多余土地缴公,与大王同进退,与大汉共荣辱。” “明公真乃大义之人!”刘琦大喜,虽然现在军中粮草勉强够用,但如果这些世家肯捐献,那就能打一个富裕仗。 汉代世家本就权力大,尤其刘秀靠世家起家,东汉后期更是门阀士族控制朝廷,大到朝堂上的袁家、杨家这些历代高官,小到地方士族盘根错节,不管皇帝还是地方官,都被其左右。 像顾家这样的大族,一家就能组建一支万人军队,加上宗族子弟都在官府任职,根深蒂固,这也是孙权到后期不惜杀功臣,也要打压四大家族的原因。 这一点和当初的刘表颇为相似,只是刘表年迈,长子患病,次子年幼,已经躺平自保,孙权毕竟是枭雄,不甘认命,只能痛下杀手,否则孙家的基业也就结束了。 刘琦在江东推行的第一项新政,就是废除察举制,改为科举,当然和历史上的科举有所区别,是按术科考试,即便是推举上来的子弟,入仕前也要参加考试,合格者才能录用。 此举曾引起轩然大波,江东士族极为不满,原本很配合重新核算土地的,一反常态推三阻四,虽然不敢动武,暗地里却没少阻挠。 现在以顾雍为首的代表愿捐赠钱粮,交出多余的土地,刘琦哪能听不出他们的弦外之音,这是归心认主的表示,当然也想换取功劳,再进一步。 政治就是权衡利弊的过程,刘琦也不会拒人千里之外,当下与顾雍商议,由他首倡义举,支援兴汉,成规模后以江东为楷模,逐步推行全国。 讨论完毕,刘琦言道:“诸公心念国家,大公无私,可为当世楷模矣,孤当公诸于《兴汉报》上!若后辈俊杰愿为国出力,可随孤北上,好男儿建功正当时。” 钱粮当然多多益善,别看中原饱经战乱,那些世家豪族的私货还有不少,都眼巴巴地等待投机,机会可以给,但能否立功,还要看各族子弟的实力,否则用这些来权衡功劳,岂不是成了卖官鬻爵的灵帝? 第660章 挥师北进 寿春一战,曹操阵亡,曹仁、曹彰、陈矫等主力被擒,徐州兵马全军覆没,此战对魏军的打击,不亚于蜀汉的夷陵之战。 刘琦派陈矫劝降众将,将司马懿为报私仇利用曹丕阴谋如实告知,如今司马懿去了西凉,曹丕却骑虎难下,成了千古罪人,曹氏宗族子弟当与他划清界限。 曹丕勾结外族,引狼入室,曹仁不予置喙,但得知此事却暴跳如雷,想曹操出生入死创下的基业,竟毁于司马氏之手,见大势已去,万念俱灰,于甘露寺削发为僧,出家去了。 曹彰倍感无奈,自请到谯郡为曹操守墓,典满和许仪也愿同往,他们本就是曹操的护卫之后,曹操待如己出,尤其典满更是在曹府长大,一同守丧也在情理之中。 刘琦也知曹彰心思,守孝三年之后,河北局势已有定论,甚至曹氏已经灭亡,曹彰若还有当年的雄心,便可从军报国,不会再受人非议。 在曹操众弟子之中,曹昂和曹彰是武将类型,为人豪迈,胸藏大志,只可惜都英年早逝,甚至曹彰之死可能是曹丕阴谋,这一次远离朝堂之争,至少能多活几年。 安排完江东之事,刘琦带着顾邵、陆绩回到中原,已是三月,众文武齐到东郡拜见。 武将以关羽为首,有张飞、黄盖、张任、吴懿、臧霸、徐盛、丁奉等。 谋士以庞统为首,有庞统、周瑜、马良、吕范、向宠、陈震等。 再加上年轻一辈关平、句扶、张翼、凌统、王基、王双、关兴、顾邵、陆绩等人,已是人才济济。 虽然还有一半文武征战在外,但凭眼前的这些人才,刘琦就有信心一举扫平河北,更广阔的未来还在等着他。 关羽、周瑜各禀报军情,刘琦却感慨万千,转眼到这个乱世已是十年,这些名将虽已改变命运,却挡不住岁月侵蚀,鬓间已生白发,怎能不叫人感慨? 英雄易老,美人迟暮,世间事总让人惆怅无奈,往事如烟,唯有功名能垂后世。 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胸怀大志,矢志报国,在这乱世精彩一舞,载誉史册,足矣! 如果还在那个时代里,或许还是996的坚定践行者! 此时胜券在握,刘琦心中激动,却不得不按捺情绪,反倒一脸愁容,慨然道:“今中原虽定,然河北未平,天子遭曹贼挟持,百姓有倒悬之急,亟待吾等救援。孤不敢有半分懈怠,望诸位再接再厉,扫清四海,荡平天下,勤王救难。” 众将也都意气奋发,齐声道:“愿随大王再兴汉室。” 刘琦朗声道:“吾自承家父、皇叔之志以来,为国家除奸佞,为百姓清太平,誓愿匡扶朝廷,中兴汉室,今有百万雄师,文武齐备,诸公用命,必能建功立业!” 关羽见刘琦到此时还记着刘备托付,大为感动,上前抱拳道:“昔日兄长托付犹在耳边,今曹氏未灭,奸佞未除,吾等常怀愧疚!关某虽不才,愿为先锋,直取邯郸,擒杀曹贼余孽,诛灭胡虏叛贼,上报国恩,下慰兄长。” 张飞赶忙出列道:“俺也一样!” “二位叔父暂退,孤早有谋划!”刘琦示意二人归位,扫视众将言道:“今曹丕苟延残喘,河北动荡,吾意分兵三路,一举渡河讨逆。以云长为左平北都督取黎阳攻魏郡,公瑾为右平北都督夺平原取渤海,孤自为中军,收复河北之后,与诸公会师蓟城,高奏凯歌。” “遵命!”关羽丹凤眼微微张开,一道精光闪过,欣然领命。 周瑜则显然有些错愕,但当着众文武之面,又知道刘琦如此安排必有原因,也出列领命。 刘琦赐二人节钺印绶,命法正为关羽军师,吕范为周瑜参军,各领所部文武官员,即日整顿兵马,三日后于仓亭誓师出征。 众人散去,周瑜留下问道:“大王先前命吾打造舟船,自青州渡海取辽东,袭公孙康之后,今日临阵变化,莫不是因在下不能胜任?” 刘琦早知道周瑜有此疑问,请他到书房坐下,言道:“若论当今文武之中,取辽东非公瑾莫属。然都督已是不惑之年,此去辽东辗转万里,恐非三五年不能回转,凶险未知……” “大王竟以为周瑜乃怕死之人?”周瑜怫然不悦,抱拳道:“大丈既食军禄,当报国尽忠,战死疆场,幸也!辽东虽远,亦在某指掌之间,岂可因此而坏兴汉大计?” 刘琦慨然道:“吾与公瑾相识虽晚,不敢冒称知己,亦敬重都督之才。今曹氏大势已去,不过螳臂当车而已,汉室将兴,都督若不能见证,岂不叫人遗憾?况公孙康已从右北平出兵,攘外需先安内,都督领江东众将取渤海,与辽东军正面交锋,孤别遣陆伯言率江东群英攻其后,可一举全胜。” 此次会师,刘琦看到这些英雄皆老,尤其周瑜历史上因水土不服,有暴毙巴丘的先例,更不忍心让他去辽东冒险,远征还是交给年轻人,以免客死他乡,悲剧重演。 周瑜本也是阔达之人,见刘琦不是因他不能统兵,而是担心意外,也不再坚持,朗笑道:“大王心念臣等安危,岂敢不肝脑涂地,以死相报?” 三日之后,汉军大会于大河南岸,马良早命人筑坛恭候,刘琦遥指北方道:“曹丕不识时务,公孙康、轲比能助纣为虐!今幸天不绝炎汉,孤与诸位将军讨逆除贼,勤王兴汉。” 众文武齐声道贺,放眼望去,只见大河解冻,浊流翻滚,冲破封冻的冰层,将其卷入浪涛之中,两岸草色泛起新绿,一片生机。 此时朝阳升起,春风正紧,三军列于河上,铠甲鲜明,旌旗猎猎,众将端坐马上,征袍飞舞。 刘琦缓步登坛,放眼望去,江山如画,三军整齐,绵长的号角和震天的鼓声,让人热血沸腾。 刘琦接过香烛祭拜天地,命左右行酒,马良宣读檄文,激励三军扫灭奸佞,驱逐胡虏,勤王救民,中兴汉室。 礼毕,刘琦把宝剑站立高台,朗声道:“大河涛涛,长江汹涌,南北二水,当为华夏血脉,川流不息,华夏不灭!” “华夏不灭!华夏不灭!华夏不灭……” 三军振臂高呼,响彻大河两岸,如春雷惊破这冬日的沉寂! 第661章 三路出兵 次日一早,刘琦亲自将关羽、周瑜及众将送出东门,众将依依惜别,最终一战,也将是大家建功立业最后的机会。 从河南到河北,兖州境内有两个重要渡口,正是濮阳西边的白马津,和东阿的苍亭津,另外还有青州境内的高唐港。 当年官渡之战,袁曹在白马、仓亭大战,颜良、文丑首战便被曹军斩杀,曹操后来也曾与袁尚在黎阳大战,足见这两个渡口的位置重要性。 这一次刘琦兵分三路北上,自己在仓亭对战北面夏侯惇主力,关羽往白马津攻黎阳,周瑜替换陆逊,从青州取平原,沿海岸线进发,水陆并进攻渤海。 陆逊则与一众年轻小将奇袭辽东,配了太史慈和韩当两名老将,太史慈曾避乱辽东三年韩当则是辽西人,二人熟悉地理,又统兵多年,可与陆逊相辅相成。 回到府衙,刘琦重新升帐议事,以张飞为大将,赵云、魏延为左右护军,马良、李严为参军,顾邵、陆绩为主簿、记室,众将各司其职,整顿兵马准备渡河北上。 众将散去,刘琦问庞统:“陆、顾二人此番到军中历练,士元以为此二人才干如何?” 庞统与江东世家交往甚密,对这二人也十分熟悉,不假思索答道:“陆子可谓驽马,有逸足之力,顾子可谓驽牛,能负重致远也。此二人有郡国之才,暂留军中点算钱粮,核查功勋足矣。” 刘琦失笑道:“这岂不是牛马组合?” 庞统疑惑道:“此言何意?” “一时感慨而已!”刘琦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回归正题问道,刘琦言道:“今虽战船器械足备,将士养精蓄锐,但夏侯惇在北岸经营一年,防守甚严,先生有何良策破敌?” 庞统笑道:“昔日曹操在仓亭打破袁绍,乃用声东击西之计,何不还施彼身:魏水军弱不能敌对,可先渡河与之交锋,却另派一支人马渡高唐北进。夏侯惇必以为我用暗渡陈仓之计,必会亲自去救,此时全力攻北寨,趁东南风烧其大寨,可大获成功。” 刘琦笑道,问道:“凤雏之计果然出人意料,今夏侯惇并无军师辅佐,必会中计。” 庞统言道:“兵者诡道也,虚者实之,实者虚之。纵然夏侯惇有所防备,高唐一路兵一旦上岸,与我南北呼应,其势亦必败矣!” “军师所言极是!”刘琦深以为然,如今魏军不但缺兵,而且少将,夏侯惇无人可用,虚虚实实,叫他难以防范。 庞统才定计,刘琦便想到魏延,若论偷袭单推一路,文长就是不二人选,只要一路攻破,夏侯惇就左支右绌,招架不住。 刘琦大笑道:“昔日曹操败袁绍于河北,今其困守冀州,可谓重蹈覆辙,因果轮回。” …… 关公辞别刘琦,与法正带着众将领兵西行,至濮阳休整,商议攻黎阳之事。 于禁、张郃在白马驻兵半年,满宠布兵防御,用铁链封锁宿胥口,舟船无法通过,两军隔河对峙。 李典献策从河内绕行,与文聘合兵一处,自修武出兵,一路北上直取魏郡,关平、寇封等年轻小将则主张直接渡河,杀到对岸去。 关羽沉吟不决,见法正在那里一言不发,示意众人暂退,问道:“某若强渡大河,难免损兵折将,若绕道河内,又要调兵月余,曹休亦有防备,军师意下如何?” 法正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君侯可知敌我众将对公作何评价?” “嗯?”关羽大感意外,抚须思索半晌,忽然笑道:“关某不过解良一武夫,数载流亡江湖,幸遇兄长、翼德,方能建功报国,今蒙汉王器重,封侯拜将,匡扶汉室,此生足矣!某做事从来不负忠义二字,问心无愧,何惧他人议论?” 法正点头道:“云长光明磊落,实为大丈夫也!然性情高傲,睥睨群豪,颇受人议论,人言君侯刚而自矜,公以为然否?” “唔——”关羽双目眯起,抓着长髯浑身紧绷,一股杀气猛然透出,随后又收敛起来,掀须大笑道:“若是当年追随兄长之关羽,此论倒也合理。然某历经数变,多蒙汉王器重,诸葛军师指点,遍观诸子百家,又与李典曼成研讨春秋,早已豁然通达。此论只识往日关羽,不知今日云长也!” 法正见关羽竟能直面自己的缺点,欣慰点头,笑道:“子曰: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也。君侯今为其一,君子检身,常若有过,君侯有此高见,果非昔日关云长矣!” 关羽抚须淡淡一笑,又疑惑道:“军师因何有此一问?” 两人本来在谈论军事,法正却顾左右而言他,大战在即,关羽知道他绝不会无的放矢。 法正笑道:“既然世人皆如此评价将军,可否以此面目示人?吾有一计,可叫曹休束手而降,取黎阳不费吹灰之力。” 关羽抚须道:“军师若有妙计破敌,某就是扮那吕布,又有何妨?” 二人商议一番,次日领兵来至白马大营,于禁、张郃、贺齐等将出迎,只见营寨绵延,三军肃整,不由暗自点头。 来到中军大帐,众将见礼,于禁禀报军情,半年来整饬兵马,如今三军士气高涨,兵精粮足,正该一鼓作气攻破黎阳。 关羽听罢冷笑连连,抚须斜睥着于禁:“于将军既如此自信,何以至今未能拿下黎阳?” 于禁被关羽看得头皮发麻,低头道:“未得大王将令,末将练兵蓄锐,随时待命。” 张郃也抱拳道:“将军威名盖世,魏军上下闻风丧蛋,吾等正要仰仗君侯虎威破敌。” 关羽冷声道:“汉王早命尔等便宜行事,早定河内,至今却未发一兵一卒,才命关某领兵至此。汝二人莫不是因曹氏旧将,不肯用命,故而懈怠,延误军机?” 于禁大惊,忙与张郃跪地道:“我二人本为汉臣,弃暗投明归顺汉王,忠心天地可鉴,望君侯明察。” “某平生最恨反复小人!”关羽抚须呵斥道:“汝等二臣贼子,三易其主,安敢在我面前妄言忠义?” 第662章 故技重施 此言一出,满堂大惊,不仅于禁、张郃震惊,贺齐、吾粲几位江东文武脸上也难看至极,他们虽然不算降将,但心有戚戚。 都知道关羽忠义无双,秉性高傲,果然对降将没有好脸色,这些人都内心极其敏感,连黄权都低着头不说话,其他人就可想而知。 关平和寇封本打算劝说两句,抬头见关羽面罩寒霜,也不敢说话,帐中众人噤若寒蝉,落针可闻。 法正出列劝道:“二将深受大王器重,多年来屡立功劳,足见忠勇。今正当同心破曹之时,请君侯放下成见,合力讨贼才是。” “哼哼,某觑河北诸贼如草芥耳,何须这许多人?”关羽傲然一笑。 即日便将于禁、张郃调至后军,负责督运粮草,看守营寨,不叫他二人杀敌立功。此言一出,满堂大惊,不仅于禁、张郃震惊,贺齐、吾粲几位江东文武脸上也难看至极,他们虽然不算降将,但心有戚戚。 都知道关羽忠义无双,秉性高傲,果然对降将没有好脸色,这些人都内心极其敏感,连黄权都低着头不说话,其他人就可想而知。 关平和寇封本打算劝说两句,抬头见关羽面罩寒霜,也不敢说话,帐中众人噤若寒蝉,落针可闻。 法正出列劝道:“二将深受大王器重,多年来屡立功劳,足见忠勇。今正当同心破曹之时,请君侯放下成见,合力讨贼才是。” “哼哼,某觑河北诸贼如草芥耳,何须这许多人?”关羽傲然一笑。 即日便将于禁、张郃调至后军,不叫他二人杀敌立功,命贺齐、关平为先锋,准备舟船,明日到南岸渡河。 消息传出,汉军满营震动,没想到关羽才到军中,便免于禁、张郃,给了一个下马威,将士无不谨慎小心,战战兢兢。 当夜关羽在寨中设宴,与众将会面,席间众人唯唯诺诺,酒宴气氛十分紧张,不但没有半分欢愉之气,反倒令人压抑窒息。 正紧绷之时,忽然士兵来报,后营起火,众人以为劫营,匆忙出帐迎敌,关羽全身披挂,出了帐外正要上马,士兵却报有人失火,并非劫营。 关羽勃然大怒,命人将于禁、张郃押至帐下,冷喝道:“大王以汝二人为大将,尔等懈怠不战。吾今令尔看守营寨,又失火烧了粮草,要你二人何用?” “将军,我等尚未交接防务,这……”他们刚到后营,还未发两句牢骚,忽然就起火,这上哪说理去? 关羽厉喝道:“汝等本为大将,理当巡视全营,今到后营又如此懈怠,莫不是不服关某将令?” 看关羽丹凤眼曝睁,杀气腾腾,于禁、张郃低头无言,满腔怨气不知如何申诉。 “犯某军令,就当正法!”关羽轻抚长髯,传令左右护卫将二人推出帐外斩首。 法正忙劝道:“未曾出师,先斩大将,于军不利,望君侯三思。” 关羽云长怒气不息,沉声道:“若不看军师之面,某必斩汝二人之首。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各杖责三十。” 二人敢怒不敢言,被护卫拉出去,就在帐外行刑,众人无不战栗,关平在后面暗暗拉了几次关羽衣袖,却无济于事。 等行刑完毕,关羽传令道:“汝二人既无心厮杀,便留守后营,不必出战。” 于、张二人怒满胸膛,盯着关羽咬牙切齿,双目似欲喷出火来,想刘琦对他们十分礼遇,何曾遭过这等羞辱? 关羽抚须斜睥二人,冷哼道:“吾知汝二人心中不服,且看某取河北、斩曹丕,再报于汉王,自有定论。” 二人含恨而退,关羽命王平、廖化巡营,次日整顿兵马,征讨曹休,张郃、于禁降为黄权副将,看守白马大寨。 文武各去休息,躺在帐中无不心事重重,尤其那些降服将士,关羽如此藐视降兵,连立功的大将都如此苛责,百般刁难,他们这些小喽啰还有出头之日吗? 于、张二人回到后营,虽经黄权安抚,派人送来药草疗伤,但心中依然不平,密议私情。 张郃咬牙道:“汉王尚对我等恩遇有加,委以重任,关羽目中无人,欺我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禁无奈叹道:“关羽秉性如此,今日你我虽受辱,但汉王却有知遇之恩,此时若与他争执,于军不利。非但你我有性命只有,也辜负汉王信任呐!” 张郃握拳道:“难道就任他霸凌不成?” 于禁思索再三,言道:“且等伤势稍愈,你我便自去拜见汉王。那时关羽不在营中,黄权有足以守寨,既不与他相争,也不影响军情。到了汉王那里,也不必申冤,只请命杀敌,待他日庆功之时,再与他理论不迟。” “此计甚善!”张郃咬牙点头,大骂道:“人狂必有祸,狗狂挨砖头,关羽妄自尊大,迟早必吃大亏。” 正发牢骚之时,却见帐门掀开,正是法正连夜来探视,问道:“二位将军伤势如何?” 二人忙欠身还礼,张郃气道:“区区皮肉之伤,何足挂齿?只是今日之事,军师也看在眼里,分明是关将军针对我等。如此欺人,岂不叫人寒心?” 于禁忙示意张郃住口,抱拳道:“今日若非先生出言,吾二人性命不保,此恩不忘,必有后报!” 三人曾在豫章共事三年之久,彼此交情也不错,今日受了这等委屈,见到法正,张郃已经双目泛红。 法正却道:“二位也不必谢我,其实那把火,正是在下放的。” “啊这?”张郃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法正:“军师这是何意?” 于禁也拍手苦叹道:“先生你可害苦了我们了。” 法正却笑道:“吾正有一件奇功送与二位将军。” 张郃一怔,问道:“莫不是先生故意如此,是让我二人去追随汉王左右,陪王伴驾,就近立功?” 于禁却似有所悟,摇头道:“儁乂如此说话,未免小看军师为人,此事既然军师尽知,莫非便是苦肉计?” “苦肉计?”张郃愕然,叫苦道:“此计黄盖早已在淮南用过,正是曹休吃了大亏,焉能再中计?这不是叫我二人白挨一顿打?” 法正却笑道:“岂不闻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专?此计对别人无用,恰对曹休有用。” 第663章 伤口撒盐 夏侯惇败走东郡,退回河北,中原被刘琦占领,河北震动。 曹丕闻报大惊,怒骂司马懿,贬退司马孚,升夏侯惇为大将军、讨逆大都督,统御左右曹休、夏侯楙两军沿河拒守,伺机反攻。 夏侯楙在青州与陆逊隔河对峙,陆逊按兵不动,他也乐得清闲,两军相安无事,各自屯田练兵,甚至偶尔出海以竞争捕鱼为乐。 曹休虽因司马懿不辞而别忧闷不已,却得知刘琦调走马超、法正,换荆州将领文聘镇守,以为只是刘琦的心腹家将,立刻出兵攻打,未料三月不下,反折损万余人。 对付不了马超等名将也就罢了,无名之辈他也无可奈何,曹休气得大病一场,整顿兵马准备开春再战。 但汉军显然不再给他机会,二月初,刘琦兵分三路取河北,细作报知关羽为左都督攻黎阳,满营震动,关羽在曹军中的威名甚至大过汉军。 曹休正与满宠等商议对策,忽然斥候来报,关羽才到白马,便将张郃、于禁二将辱骂一通,调至后军守营,又因营中失火几乎斩首,责打一顿命其看粮,不给立功机会。 曹休闻报冷笑道:“活该,这两个首鼠两端之徒,死不足惜。” 满宠也慨然道:“张郃本为袁氏旧将,不得已而降,也在预料之中。威严毅重,守执节义,为先王最器重,竟幡然改节,实出人意料。” 曹休咬牙道:“此二贼若被某擒住,必将其千刀万剐。” 不一日关羽兵至白马渡口,汉军沿河扎营,绵延十余里,隔河望去,只见旌旗飘展,战马往来驰骋,近百艘战船陆续下河,又有三艘高大的楼船。 魏军看此阵势无不心惊,连曹休也变得神情凝重,他训练过水军,深知那些楼船的威力,汉军若驾船来攻,一时还想不出对敌之策。 满宠忧虑道:“关羽军中早准备战船,看来志在必得,今吾军中无船,需早做准备。” 曹休却摇头道:“军中无水军,造船又有何用?更何况那楼船坚固,临时造船也不过以卵击石,唯有沿岸筑墙,以火攻之。” 满宠言道:“此处水势平缓,沿河数十里皆可行舟,恐防不胜防呐!” 曹休思索一阵,吩咐道:“吾尚有三百虎豹骑,可领精骑三千,多备火矢,看敌船来时,便沿河守御,船行再快,也跑不过战马。” “也只好如此了!”满宠也无计可施,先去军中部署。 曹休独坐帐中,满腹惆怅,如今非但中原大乱,河北局势也已不可控制,鲜卑军、辽东军尾大不掉,入境劫掠,闹得官怨民沸,魏国大失人心。 对于眼下的局面,他何尝不知已经大势已去,但受曹操托付,他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卧龙此言极是。”曹休喃喃自语,一声长叹。 到了晚上辗转难眠,出帐来岸边巡视,只见对岸灯火通明,仿佛一条火龙盘踞在大河之上。 正觉眼花,忽然侍卫匆匆来报,于下游捉到一名细作,乃是于禁派来,有密信送上。 曹休心中一动,快步来到大帐,只见来人身穿蓑衣,头戴斗笠,一副渔夫打扮,冷喝道:“于禁还有何颜面来找本将?” 那人急忙跪地,取出一封书信:“关羽欺人太甚,主人气不过,命小人前来送信,其余一概不知。” 曹休拆开看罢,气得面容扭曲,将书信团做一团扔在来人脸上,咬牙切齿大骂道:“竟还用苦肉计,真当曹某好欺负不成?” 看到于禁降书,曹休自然想起淮南之战周泰的降书,上次中计导致魏军一蹶不振,这不是把他的伤疤揭开再撒一把盐? 曹休越想越气,将那人一脚踢翻,怒吼道:“于禁狗贼如此羞辱于我,迟早必报此仇,拖出去斩了。” “将军,我家主人一片真心,要与将军联手雪耻,请将军明察。” 那人挣扎大叫,刚被拖到门口,满宠闻讯赶来,将士兵挥退,问道:“将军,发生何事?” 曹休脸色铁青,指了指地上的纸团:“可笑关羽枉为大将,竟用此拙劣之计。” 满宠捡起地上的信纸,那纸张质地坚硬光滑,不由暗暗称奇,这等纸张极为贵重,只有宫中封赏偶尔才用,汉军中竟用来做案牍草纸? 他也曾见过于禁书信,书信确实是亲笔,直言当年迫于形势而降,因愧对曹操,不愿与曹军为敌,故被调至后军,此番却受关羽羞辱责打,愈发恼恨,决意回归曹氏赎罪,联合曹休杀关羽雪耻。 “原来是苦肉计,不必理会!”满宠摇头失笑,却将那信纸小心叠起来。 “参军也以为此乃苦肉计?”满宠一番话,却让曹休忽然神色一动,皱眉思索起来。 满宠笑道:“今汉军强盛势大,关羽威猛无匹,于禁纵然受辱不服,大不了弃营而去,安肯再来归顺?可笑关云长熟读春秋,法正有鬼神之谋,也不过如此。” “嘶——”曹休摸索着下巴,凝目沉吟道:“以关羽之能,法正之谋,焉能用此拙劣之计……莫非此信是真?” “绝无可能!”满宠摇头道:“于禁虽受先王厚恩,但以如今局势,岂能来降?” “不不不,此事不可以常理论之!”曹休一把抢过书信,又看了一遍,点头道:“于文则言辞恳切,又想报仇雪耻,非与我等联手不可,真天助我也!” 满宠见曹休忽然转变想法,大惊道:“此书必定有诈,将军万不可信。” 曹休看向满宠:“若无于禁、张郃做内应,参军可有破敌之策?” “这……”满宠在许昌时,就曾与张辽共对关羽,深知其能,现在只求守住河岸,哪还有进攻之策? 曹休示意将来人带下去,传督军朱灵、司马韩浩前来议事,将于禁书信传视二人,二人不假思索便说是苦肉计,曹休仰天大笑。 韩浩愕然道:“将军为何发笑?” 曹休得意笑道:“人人都以为此乃苦肉计,便不是苦肉计,更何况关羽明知我在淮南……咳咳”将书信收起,吩咐道:“诸位小心巡视,某此番定取关羽首级。” 第664章 再次试探 满宠苦劝,曹休只是不听,自信笑道:“法正之智不下于卧龙凤雏,怎会用此连三岁孩童都能看穿的计策?” “这……”满宠一时语塞,也答不上来,只好说道:“虚者实之,或许乃法正刻意为之。” “参军此言差矣!”曹休笑道:“关羽性傲欺人,吾曾亲眼所见,大丈夫宁死不辱,今于禁、张郃欲借我之手雪耻,各取所需而已。此天赐良机,不可错过。” 一席话说得满宠反倒自我怀疑起来,难道果真是关羽欺人太甚,二将气不过,要杀他雪耻? 如果这真是法正的计策,也未免太过儿戏,但要不是苦肉计,就算关羽欺人,以法正之能,又怎会在决战前夕犯此大错? 还在猜测虚实,曹休已经回了书信,厚赏来人,叫他连夜渡河回复于禁,约定十日期内,一旦关羽发兵渡河,便抄袭其后。 满宠在回账想了大半夜,还是心中不安,等迷迷糊糊起来,已是晌午时分,正想着该如何劝止曹休冒险,忽然士兵来报,曹休传唤。 来到中军大帐,却见曹休一脸焦急,搓手道:“方才细作来报,关羽已传令三日后出兵。大军起时,命于禁、张郃二人带营中剩余车辆往濮阳运粮,这该如何是好?” “此必是关羽不放心于禁、张郃二人守寨,借故将其调离。”满宠大感意外,蹙眉道:“难道果真不是苦肉计。” “唉呀,某早说过,世上哪有这等浅显之计?”曹休见满宠还在纠结此事,很不耐烦,急问道:“若二将调离营寨,我等难挡关羽之势,参军有何对策?” 时间紧迫,满宠也紧张起来,一时间方寸大乱:“以关云长之勇,恐无人能挡,不可令其上岸,当多备弓箭……” “汉军有楼船,如何挡得住?”曹休也心中没底,咬牙道:“事急矣!内忧外患,虽冒险也要一试。” 此时已容不得他们多做考虑,曹休立刻命人渡河去白马寨,联络张郃、于禁,约定三日后凌晨起事,待汉军渡河,曹休迂回到南岸,先烧大营,再南北夹击除掉关羽。 满宠还在犹豫,听闻曹休要亲自出战,大惊道:“将军身系河北之重,岂能亲自冒险?” 曹休握拳道:“非如此不足以显示我等诚意,此番胜败关乎存亡,若不能胜,恐河北亦不保。大丈夫当战死沙场,岂能屡战屡败,苟活于世?” 满宠言道:“将军既有破釜沉舟之心,吾等何惧一死?为防万一,属下领兵守在河岸,若果真是苦肉计,汉军必趁势杀回,我等随后来接应,自背后击之,亦可接应将军。” 曹休点头道:“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官渡之战,先王亲身涉险,亲至乌巢烧粮,当为吾等楷模。” 满宠领命,忽然去而复返,抱拳道:“属下思得一计,可试探于禁二人。” 曹休问道:“参军有何高见?” 满宠道:“可准备金疮药数份派人送去,以示关怀之意,亦可察看伤势真伪。” 曹休蹙眉道:“若二人果真有降意,见我如此多疑,岂非弄巧成拙?” 满宠笑道:“他二人无论是否真心,都要坦然用药,以示诚意。可于药内另掺毒药:若此计能成,再以解药置于酒中赐其功劳则可;若二人果真有诈,也是他们罪有应得,又除去两名劲敌,一举两得。” “此计大妙!”曹休大喜,知道满宠经常刑讯罪犯,最擅长此事,让他自去准备。 曹休负手望向南方,慨然道:“昔日刘琦崛起荆州,力挽狂澜匡扶刘氏。他可行,吾亦可行!” 曹休也想借此战一雪前耻,淮南一战让他名誉扫尽,曹氏千里驹被人笑作蠢驴,若能一战杀败关羽,便可力挽狂澜,为自己正名。 …… 当天晚上,送信之人渡河来至白马大寨,只见寨门处已经摆了一地空车,牛骡散养于各处,守备十分松懈,很轻松便潜入寨中。 到帐中见了于禁,将曹休所赠金疮药奉上,转告关怀之意,愿二人早日痊愈,好一同杀敌立功。 “曹将军之恩,于禁定有厚报!”于禁大为感动,当下脱去外衣,露出满背伤痕,就请张郃敷药。 张郃却道:“军情紧急,此时哪有时间治伤,若被关羽察觉,前功尽弃矣!还是先回复曹将军要紧。” 那人看了于禁伤势,心下大定,听到外面不时有军兵巡逻的声音,也忙说道:“小人潜入营中,不便久留,二位将军可留着慢用。” “这倒也是!”于禁回复来人,约定日期,但看汉军出兵,便烧毁大营,曹休见了烟火前来接应。 那人走后,张郃冷笑道:“曹子廉命人来送药,究竟是好意,还是有意试探?” 于禁披衣站在帐前,缓缓道:“不管他心意如何,吾已向来人验过伤势,此番必能取信于他。” “我为他曹家挨了板子,用他的药正好。”张郃笑了笑,打开药包准备擦拭。 于禁却一把抢过来扔掉:“曹休之药虽好,怎比得上华佗神药,儁乂切莫因小失大。” 张郃一怔,指着于禁笑道:“还是文则心眼多,莫不是与曹孟德亲近,也变得多疑起来?” 于禁白了他一眼:“人心叵测,药岂能乱用?” 张郃大笑道:“曹氏外将之中,曹孟德对你最为器重,这大概就是近墨者黑吧!” “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于禁也是慨然一叹,是非全在成败,后人议论只看结果。 如今刘琦再兴大汉,自己当然是心念汉室,迷途知返的功臣,若曹氏篡汉建魏,自己必会成为贪生怕死之徒,遗臭万年。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如今唯有全力辅佐刘琦兴汉,才能保全名节,流芳百世。 不然以前那些一心匡扶汉室,可惜遇人不淑的话,岂不成了笑柄? 他们的伤势不过是皮肉之伤,又有华佗亲手所制的药草,看似青紫大片,其实已经好了七七八八,遂暗做准备,派人将消息报知关羽。 关羽闻报大喜,请法正商议道:“军师限定日期,曹休果然中计,但那满伯宁颇有智略,恐还有防备,当另做准备。” 法正笑道:“君侯勿忧,吾早有安排矣!” 第665章 曹家千里驹 送信之人回到魏营,将汉营所见如实禀报曹休,曹休听闻张郃二人果然受伤,营中也在收集车辆,再无怀疑,暗中调度兵马战船准备出兵。 第二日见汉军舟船已尽数下河,关羽亲自登楼船操演水军,江东贺齐、留赞为水将,率领大小船只往来穿梭。 只见进退有度,在浊浪中运行自如,只这临时组建的水军,竟比自己在淮南训练三年的还要整齐。 曹休越看越气,指着对岸船队大骂道:“江东鼠辈,不战而降,尽是屈膝背主之贼,有何颜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正观看间,关羽所乘楼船乘风破浪而来,越过河心直到黎阳寨前,在一箭之地外停住,手按船舷,轻抚长髯,睥睨北岸,惊得魏军纷纷后退。 波涛翻滚,战船起伏,关羽仿佛青龙出水,冷喝道:“曹休小儿,汝号称曹家千里驹,可敢与关某一战?” 曹休大怒,指着船上厉喝道:“有何不敢,有本事你上岸来。” 关羽丹凤眼曝睁,抚须道:“汝本水将,何不下船一战?” “哼,当我是三岁孩童不成?”曹休冷嗤道:“关云长,你没胆子上岸,又何必出兵?” “竖子安敢小觑关某?”关羽大怒,就要传令水军将战船靠岸,来与曹休厮杀。 一旁关平、周仓急忙劝住,周仓亲自下船转舵,将船掉头离去。 曹休命人乱箭齐发,虽未能伤及对方分毫,却自认涨了三军士气,仰天大笑不止。 满宠忧心道:“将军此番激怒关羽,只怕他即刻发兵,误了大事。” 曹休却摇头道:“军无戏言,那关羽最好颜面,既然传令明早出兵,断无更改。吾此番故意激怒他,是叫其明日亲自登船来厮杀,才好袭击其后。” 满宠这才恍然道:“原来将军是激将法,关羽此番倒自取其辱。” 曹休得意笑道:“某方才故意用言语激之,亦为试探关羽性情如何,不想还如当年一样,当真秉性难改,足见惩处张郃二人绝非是计。” 满宠叹服道:“将军高见。” 战事在即,随着关羽含怒而去,魏军也十分警惕,当夜两军各自准备,大河两岸灯火通明,决战前夕,连河面的波涛似乎也平缓了许多。 三更之后,曹休带领精兵,往濮阳方向绕行,早有船队在河岸等候,将人马渡过南岸,又折转回白马津附近,时辰已将近五更。 春风送暖,逐渐昼长夜短,东方已经渐渐发白,曹休将人马藏在一处山坳中,派斥候到前方打探消息,一颗心狂跳不止。 不觉天色已经大亮,将士们饱食完毕,闻听得远处隐约传来闷雷般的鼓声,纷纷整装待命。 曹休站在一处岩石之上,躲在青松下引颈观望,探马两次来报,汉军已经下船出兵,却不见有烟火信息,不由心中焦急起来。 如果张郃、于禁二人被调离,只凭他这些兵马袭营,就算成功,恐怕也收效甚微,为此拼死一战并不值得。 鼓声愈发激烈,正犹豫是否要退回河岸防守时,忽然东南方向一股浓烟冲天而起,如猛兽出笼,在晨风中迅速弥漫开来。 “传令,全军出击!”曹休大喜,立刻跳下岩石,来到山坳中跨马迎敌。 白马津转瞬间被黑烟覆盖,天空为之一暗,魏军借着风烟急奔汉军大营,远远便望见火势熊熊,整座大营都被烧着,岸边人马慌乱。 曹休大喜,一马当先,往河岸边来袭汉军背后,刚转过营盘,便见一支人马出现,拦在面前。 “来者何……张郃?”曹休急忙勒马,看清来人忍不住大笑道:“儁乂,计成矣!” “不错,计成矣!”张郃缓缓点头,横枪拦在前方,岿然不动。 曹休急道:“张将军速与我杀敌,报仇雪耻便在眼前。” 张郃勃然作色,厉声道:“曹氏篡逆,勾结外族,某堂堂汉臣,岂能与汉奸为伍,今日正要斩汝等奸党。” “啊?”曹休一愣,旋即脸色大变,怒骂道:“张郃狗贼,你竟敢骗我?” 张郃冷笑道:“似你这等膏粱子弟,不过是彼此吹捧的名声而已,徒有其表,若非仗着曹氏亲族身份,焉能在某之上?” “今日便叫你知道曹某厉害!”曹休看浓烟后不断有汉军涌出,便知中计,此时唯有拼死一搏,低吼一声纵马直取张郃。 张郃面沉似水,舞枪上前交锋,魏军正向前迎敌,忽然背后人马大乱,惨叫不绝,却是于禁领兵杀到,前后夹击。 此次为擒杀关羽,曹休破釜沉舟,精锐尽出,其中更有五百虎豹骑,但腹背受敌,依然难挡汉军攻势,更何况另外还有于禁指挥,杀得魏军人仰马翻。 曹休与张郃交手二十余合不分胜负,扭头见于禁正领兵冲杀,大骂道:“于禁背主小人,我誓杀汝!”攻打。 “先顾好你自己吧!”张郃沉喝一声,枪头快如闪电,刺向曹休左肋。 曹休大惊,忙趴在马背上躲避,却不料张郃早有预料,手腕一沉,枪头猛然下压,如同铁棍一般,狠狠打在后背之上。 “噗——”曹休闷哼一声,在马上吐出一口鲜血,眼冒金星。 “降者不杀!”张郃提枪大喝。 “哈哈哈——”曹休擦拭嘴角血迹,咬牙怒笑道:“曹家儿郎,岂能屈膝降敌?” 此时魏军已陷入重重包围,周围兵马尽被杀死,只有虎豹骑还在勉强应战,但都被于禁分割开来,各自为战,岌岌可危。 曹休心知大势已去,二次又中苦肉计,让他羞愧恼怒,自觉无颜见人,圈马来与张郃拼命,轰轰烈烈战死沙场,远胜耻辱败逃为所笑。 此时曹休状若疯癫,不顾自身危险,嘶吼着只往张郃面前冲杀,未到十合,身上已连中数枪,血流如注。 张郃见曹休一心求死,心中暗叹,抖手将其一枪挑落马下,对远处的于禁喊道:“于将军,该你出手了!” 于禁正指挥士兵围杀虎豹骑,闻声看过来,见曹休滚落草地,变作血人,已经无法站起,却还拔剑往张郃爬过去。 于禁神情复杂,略作犹豫,终于还是一咬牙,挽弓射向曹休,箭矢正中其眉心,当场毙命! 第666章 睚眦必报 曹休被杀,魏军彻底溃散,虎豹骑虽竭力尽忠,想要报仇,但哪挡得住张郃、于禁二将冲杀,不多时便被尽数消灭。 于禁轻叹一声,想当年酸枣会盟,他追随鲍信讨逆,以曹操为当世英雄,矢志兴汉,鲍信阵亡后,便追随曹操。 如今故地重游,竟是与曹军为敌,命人将曹休尸首盛殓起来,葬于白马,也算是与曹家的恩怨有了个了结。 汉军大营火势冲天,浓烟弥漫河上,笼罩天空,如乌云盖顶,方圆数十里都看得清楚。 满宠在对岸也看到火势,不由大喜,以为张郃二人果然叛乱,马上命士兵登船,准备从背后冲杀到对岸。 魏军纷纷上船,却见河上敌船毫无转舵的迹象,反而扬起高帆,不退反进,借着东风加速往岸边杀来。 “为何会如此?”满宠脸色微变,想不到关羽不去救火,竟反来攻营。 “快撤兵布防!”韩浩冲过来大叫道:“关云长也要背水一战。” “鸣金!”满宠大惊,忙传令撤兵到岸上防守。 汉军的船队明显装备精良,不说那三艘高大的楼船,就是普通的战船和艨艟,也比魏军配置齐整,水上交锋无异于以卵击石。 魏军刚下船,许多还未坐稳,忽又鸣金,急忙转身,有些不熟悉水性的甚至被挤落河中,岸边人马大乱,士气全无。 汉军船队来得极快,关羽拄着青龙刀站立船头,乘风破浪,长须飘洒,征袍鼓涨,还未靠岸,便吓得魏军纷纷后退。 左右冯习、张南为副将,驾船策应,水军浩浩荡荡,布满整个河面,到了近前弩箭齐发,黑烟中如暴雨骤至,反将岸上守军压制。 贺齐、留赞二将为先锋,率领水军驾着艨艟轻舟,在翻滚的浊浪中运行自如,穿梭在魏军杂乱的船队中,趁机靠岸,抢占港口接应大军。 兵败如山倒,此时任凭满宠、韩浩全力调度,连斩数名逃兵,依然无法阻止全军向后奔逃。 就在此时,忽然后营方向鼓声大作,喊杀声四起,守军来报,不知何处来了一支人马,冲击后营,将粮草辎重尽数抢走。 满宠大惊道:“此必是张郃二贼苦肉计,曹将军危矣!” “是修武汉军来袭,参军快走!”还未分兵去救,朱灵匆忙赶来,招呼满宠撤退。 轰隆隆—— 上游方向杀来一队骑兵,在这黑烟之下如同春雷响动,公孙王率领的鲜卑骑兵杀至,冲击左翼,魏军人仰马翻,抵挡不住。 岸上一片混乱之时,关羽所乘战船已经靠岸,闷响声中,未等楼船靠稳,便见赤兔马自船上一跃而下,如火龙腾空,上了岸边。 希律律—— 赤兔马人立而起,穿云裂帛的马鸣声,背上端坐持刀扫视四周的关羽,凛然如天神降临。 附近的魏军见状一哄而散,丢盔弃甲奔逃,大军溃败,又无大将对敌,谁敢与关羽撄锋? 原来法正早在三日前就已派人报知文聘,让他领精兵昼伏夜出,埋伏于山中,看到岸上起火,偷袭魏营背后。 又调鲜卑军绕行到上游百里之外,用舟船将人马渡过对岸,等候冲击侧翼,前后夹击夺取河岸。 魏军本想偷袭汉军背后,哪料到自己腹背受敌,仓促应战,根本来不及反应,汉军一鼓作气杀上岸边,只能四散奔逃。 关羽上岸后,带关平、周仓领五百校刀手冲入乱军之中,往来冲突,如入无人之境,魏军见骑兵杀到,不假思索便跪在地上求饶。 朱灵负责断后,看到关羽杀至,气势惊人,根本生不起半点抵抗之心,命士兵丢掉兵器请降。 关羽不作停留,一往无前,沿岸上都是奔逃的魏军,所过之处望风披靡,不多时便追上狼狈奔逃的满宠和韩浩。 韩浩不甘就擒,反身要交锋,被关平三合挑落马下,周仓带人上前将其绑缚,两人早已轻车熟路,配合得十分熟练。 满宠的马不及赤兔,转眼被关羽超过,手起刀落,斩了马首,人便滚落地上,接连滚出两三丈,昏死过去。 后面公孙王、寇封、王平接应赶来,关羽命其向前追杀,一直追出十余里,只有零散魏军逃走,其余皆降。 士兵将俘虏带到大营,韩浩无奈而降,满宠却冷着脸一语不发,关平大怒,就要将其斩杀。 关羽却摆手道:“昔日许昌时,张维曾被此人刑讯逼供,今日他不发一言,就交给张维审问。” “张维?”满宠浑身一震,咬牙骂道:“果然此人便是细作。” “此时知道,为时已晚。”关羽抚须冷笑,命人将满宠带下去。 法正在一旁摇头失笑道:“人都说我法孝直睚眦必报,吾比君侯护短,犹有不及也!” 关羽抚须淡淡道:“关某平生最敬重忠义之人,无关高贱微重,皆当助之!” 当年张维被毒打受刑,关羽感其忠义,一直记着此事,这次亲冒箭矢捉拿满宠,就是为了给张维出这一口恶气。 晚上人马于北岸会合,各叙战功,此一战斩杀魏军大将曹休,消灭魏军五万有余,收复河内之地,全军庆功,士气高涨。 酒宴之上,张郃、于禁向法正敬酒:“多谢军师成全我二人之功,此恩必有厚报。” 法正点头道:“大丈夫当审时度势,二位将军切莫自误。” 此次出战,法正故意将他二人留在后营对付曹休,就是给他们赎罪自证的机会,也是彻底与曹氏划清界线。 二人当初降刘琦,不愿与曹军为敌,刘琦还夸赞他们忠诚念旧,但如今局势大不相同了。 不说在汉军中多年,而且大汉将兴,如果还念着曹家的旧恩,将来不说能不能立功,一旦被清算旧账,那可就是贰志之人,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法正笑道:“二位将军立下大功,汉王那里必有重赏,分我一坛杜康足矣!” 其实他二人不知法正另有私心,曹休被曹操赞为曹家千里驹,重点培养,为了向荀攸学习兵法韬略,娶其女为妻。 当年汉中之战,荀攸设计杀了孟达,又归顺刘琦被调往南越,法正找不到机会报仇,这次让二人杀曹休,也是为孟达报仇。 第667章 周郎之计 关羽斩曹休、取黎阳,一战全取河内,汉军士气大振,休整三日后,命张郃为先锋,廖家为副将,于禁为后应,大军向荡阴进发,威逼魏郡。 此时夏侯楙正在平原练兵,他与文钦都曾被汉军所擒,引为生平奇耻大辱,日夜操练,欲一雪前耻。 奈何江东陆逊颇知兵法,非但防守密不透风,还步步为营,将沿河之地的魏军驱赶过河,占了乐安、济南,魏军只剩河北平原一郡。 夏侯楙二人忍耐多时,正准备开春后蓄锐杀敌,未料刘琦忽然换将,派来周瑜督领三军,二人忌惮周瑜威名,不敢轻举妄动,只好依令分兵布防。 周瑜至济南,换了陆逊接管三军,他本是江东大都督,自孙策后统管水陆三军,此时重掌兵马,江东将士无不欢欣。 原先陆逊为帅,只守不攻,被夏侯楙骂为江东鼠辈,江中乌龟,众将怒气填膺,却又无奈。 以为周瑜走马上任,以大都督主战的性格,必会雷霆一击,杀过河北,出胸中恶气,扬江东男儿之威。 哪知一连数日,周瑜也按兵不动,众将又逐渐焦躁起来,他们不顾天寒地冻到北方,难道只是为了凑热闹? 甘宁很生气,于堂上埋怨道:“大都督,魏军骂你们江东人也就罢了,末将也跟着受牵连,甘宁冤枉啊!” 周瑜不以为忤,淡笑道:“夏侯楙膏粱子弟,吾恐甘将军领兵,其愈发不敢出战,防守更严了!” 甘宁摇头叹道:“这可真应了翼德那句话:人怕出名猪怕壮。” 黄盖大怒道:“没有甘兴霸,我江东果真无人焉?老夫愿为先锋。” 周瑜摇头道:“老将军年事已高,当稳妥为上,今魏军苟延残喘,若有折伤,叫我将来有何面目向伯符交代?” 黄盖勃然大怒,抱拳道:“黄盖虽老,雄心犹在!两膀尚有千斤之力,胯下能骑千里战马,便是与甘兴霸,也能两百回合。都督只管传令,老夫纵死疆场,得偿所愿也!” 周瑜叹道:“黄公覆三世老臣,忠勇可嘉!非是某不肯用,若用老将军,恐被魏军笑我江东后继无人,只能以老将为先锋……更何况老将军亦非江东人呐!” “这……”黄盖微微蹙眉,抚须低头退下。 刚收回脚,便见一人出列朗声道:“末将不才,愿统一军以破魏兵!盛必亲渡大河,生擒夏侯楙,以献都督麾下,叫魏兵不敢再小觑江东。” 周瑜抬头看去,正是丁奉,这才颔首笑道:“如得文向为将,本督破夏侯楙必矣!” “我等愿助徐将军一臂之力!”丁奉、凌统、朱桓等年轻将领一起出列。 周瑜大喜,遂封徐盛先锋大将,丁奉、凌统为副,朱桓领水军巡视河岸,等候将令渡河交锋。 其余武将各授密计,暗中调度人马准备,只等时机到时,一鼓作气杀过北岸。 不觉已是仲春时节,早晚河上大雾弥漫,周瑜明三人各领水军,渡河往北岸靠近,只擂鼓惊扰,不必进攻。 夏侯楙正在营中吃鱼,春水初涨,河中鲤鱼极为鲜美,忽然鼓声大作,忙嗦了鱼头出帐。 来到岸边,只见白雾茫茫,只听鼓声震天,望不见水上情形,问道:“来了多少兵马?” 文钦答道:“浓雾重重,不知敌情如何。” 夏侯楙传令道:“周瑜诡诈,小心他偷袭,快用弓箭射之。” 文钦忙阻止道:“将军忘了刘琦当年借箭之事?” “这……”夏侯楙急道:“快用火箭!” 文钦道:“敌军骤至,如今又是东风,火箭准备不及,也恐伤自己人。” 夏侯楙顿足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要束手就擒?” 文钦言道:“若是敌军偷袭,自会偃旗息鼓趁大雾而来,岂有擂鼓之理?此必周瑜诡计也,可暂按兵不动,沿岸守御,先观其虚实。” “嗯,倒也有理。”夏侯楙猛然醒悟,等了半晌不见敌军出现,忽然叫道:“他擂鼓,我也擂鼓!” 遂命士兵擂鼓示威,果然片刻之后,大雾中鼓声渐远,不多时便消失不见,等到朝阳升起,浓雾散去,只见河上空空如也,对岸依旧旌旗飘动,营寨岿然不动。 “哈哈哈,江东鼠辈果然被吓跑了!”夏侯楙自以为识破周瑜之计,得意叉腰大笑:“小小周郎,也敢在本督面前故弄玄虚?” 文钦言道:“近来大雾极多,需多备火具,敌军再来,可于下游以火矢击之,上游用霹雳车防备。” “仲若之见与我不谋而合。”夏侯楙深以为然,命晏明、晏腾兄弟二人准备器具布防。 这是二人夏侯惇在兖州时招募的部将,因青州将领不足,拨于夏侯楙麾下听用。 接下来几日,汉军又趁着大雾来扰敌,只听鼓声,不见进兵,魏军也以鼓声响应,将其惊退。 夏侯楙紧张几次之后,便放松警惕,嗤笑道:“周郎之计也不过如此嘛!” 这一日偶得一尾金鲤,督粮官以为有成龙之象,特意蒸了送与夏侯楙,以助军威。 正吃得高兴,又闻岸上鼓声响动,夏侯楙不以为意,自顾吃鱼,但半晌鼓声不见减弱,反而愈发响动,竟有呐喊之声传来。 夏侯楙微微蹙眉,让亲兵前去查看,嘀咕道:“本督吃的是鲤鱼,又不是周瑜,至于如此闹腾么?” 正取了一块喂到嘴里,便见亲兵冲入帐中,大叫道:“大事不好,汉军杀过岸来了。” “你说什……嗬嗬……”夏侯楙大惊失色,被鱼刺卡喉咙,做声不得。 此时文钦也匆匆赶来,只见浑身是血,盔甲凌乱,大叫道:“敌军分三路突袭,都督快传令御敌。” 夏侯楙脸色涨红,捂着喉咙只是挥手,却说不出话来。 文钦急得直跺脚:“都督,你倒是传令啊——” 亲兵端来一碗醋,文钦才知道他被鱼刺卡住,顿时为之气结,急忙扔了剑扶住夏侯楙,一边灌醋,一边拍打后背。 众人在帐中忙乎半天,才将鱼刺咽下,文钦听到外面喊杀声已近,知道大势已去,急道:“快退兵!” 夏侯楙咳嗽一阵,长出一口气,指着盘子叫道:“我的金龙鱼还没吃完呐——” “噗——”文钦闻言,口吐鲜血倒在帐下。 第668章 膏粱子弟 夏侯楙见文钦竟吐血昏倒,愕然叹道:“胜败兵家常事,区区小挫便经受不住,如何能做大将?魏国人物如此,安得不败?” 此时帐外已有惨叫之声,魏军各自奔走,杀声震天,亲兵来报汉军杀进大营。 “撤!”夏侯楙不敢再停留,命人将文钦扶上马背,尽弃营中辎重而走。 人马刚到后营,便听一阵鼓响,喊声大震,刺斜里一彪军杀到,为首一将锦袍金甲,腰中铜铃叮当作响,夕阳下十分眩目,纵马杀来,大吼道:“夏侯楙休走!” 夏侯楙扭头看去,正是锦帆贼甘宁,头也不回纵马急奔,大叫道:“某堂堂大都督,岂听你贼人号令?” 甘宁驱兵追赶,魏兵无人指挥,不能抵挡,被冲杀大半,死伤无数。 夏侯楙惊慌失措,命亲兵不断拦截,却哪里是锦帆军的对手,全被杀得人仰马翻,败下阵来。 眼看甘宁追近,正要取铁戟打来,忽然斜刺里一将杀出,挺枪便刺向甘宁左肋。 甘宁爆喝一声,横刀将枪头荡开,大喝道:“来者何人?” “谯郡文钦是也!”原来是文钦在马上醒转,见兵马大乱,强打精神带兵来救援。 “哼,蛇鼠一窝。”甘宁一听是谯郡人,内心无不厌恶,挥刀便砍过去。 文钦奋力招架,他本就不是甘宁对手,刚才怒急攻心,又口吐鲜血,哪里能挡住甘宁的猛攻,不到十合便抵挡不住,勉强接了一刀,又被打得吐血,眼前阵阵发黑,差点坠落马下。 幸好晏明、晏腾二将赶至,合力接住甘宁,且战且走,退至一条河边,才算将追兵挡住。 文钦勉强支撑,命士兵守住浮桥,让过逃兵,将甘宁兵马乱箭射退,接应二将过河。 甘宁大笑道:“尔等丧家之犬,谯郡已失,看你能逃到何处?” 夏侯楙回马在桥头,大骂道:“江东鼠辈,只会偷袭,我誓报此仇。” 甘宁大怒道:“汝可敢与我堂堂正正一战?” “有何不敢?”夏侯楙拔剑喝道:“你有本事过来呀!” 甘宁暴跳如雷,指着对岸咬牙道:“龟儿子,你等着!” “你才是乌龟,尔等全都是乌龟!”夏侯楙不甘示弱回骂。 文钦一张脸都变成乌青色,眼冒金星,只觉对岸人影幢幢,也不知是血气不足,还是觉得夏侯楙实在丢人,再一次昏死过去。 不多时潘璋、马忠夺得马匹赶来助战,夏侯楙不敢久留,也不管后面的逃兵,命人拆了浮桥退往平原去了。 潘璋遗憾道:“若我早来一步,定能生擒此子。” 甘宁骂道:“百年之后,吾等各化为尘埃,夏侯楙那张嘴,只怕千年之后,还能完好无损!” 马忠笑道:“吾等浴血建功,垂名千秋足矣!那张臭嘴就算存在,只会供后人观摩取笑而已。” 三人大笑,见魏军隔河远去,只能暂时退兵,沿途之上将逃亡的魏军尽数俘虏押回。 待众将回营复命,周瑜已领兵渡河,坐在夏侯楙中军大帐中,获得车仗、马匹、器械不计其数,黄盖、周泰两员老将因未能出战闷闷不乐。 周瑜承诺下一战让老将立威,以示宝刀未老,二人这才换了笑颜,当夜汉军在魏营中庆功,欢饮到半夜方休。 魏兵大败而逃,行至安德夜色已深,距离平原尚有数十里,夏侯楙料想敌军不会再追来,命人就地扎营。 人马在野地中休整,只做了些野菜稀粥,夏侯楙难以下咽,再想起那未吃完的金龙鱼,愈发觉得遗憾。 正叹息之时,却见文钦黑着脸走来,问道:“都督下一步作何打算?” 夏侯楙收回心思,安慰文钦道:“一战失利不足以定胜负,仲若不必气馁,先回平原休整,重振旗鼓再战不迟。” 文钦咬牙道:“都督自回平原,某只需五千精兵,要与周瑜决一死战。” 夏侯楙劝道:“世上哪有常胜将军?仲若何必……” “我只要五千兵!”文钦握拳低吼,盯着夏侯楙:“都督若不答应,我便自刎当场,绝不受此耻辱。” “这……”文钦毕竟也是曹操半个义子,与曹丕关系匪浅,夏侯楙只好点头道:“既如此,本督便与你一同对敌,一雪前耻。” 文钦冷声道:“都督若要对敌,某便回守平原。” “这却是为何?”夏侯楙愕然道:“魏王命你我同守青州对敌,自当同进同退,休戚与共。大敌当前,岂能分道扬镳?” 文钦盯着夏侯楙看了良久,才缓缓道:“与你为伍,一辈子也进不了汉兴坛。” “什么?”夏侯楙正被看得心中发毛,暗自心虚,闻言起身尖叫,指着文钦骂道:“想不到啊想不到,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竟想着投敌,你就这点出息?” 文钦面沉似水,瞟了一眼夏侯楙,尽是不屑和轻蔑,冷嗤道:“你能进?” “你什么意思?”夏侯楙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狗,脸色大变,跳起来大叫道:“好好好,你竟敢轻视本督!那你我分头行动,看到底谁能进汉兴坛!” 文钦已经懒得与夏侯楙争执,拱手道:“守城还是御敌,请都督自选一样吧!” 夏侯楙冷哼道:“本督就在此地对战周瑜,你自回平原去吧!” “遵命!”文钦二话不说,带着本部残兵连夜撤退回城。 夏侯楙召集晏明、晏腾二将商议道:“文钦有勇无谋,自以为是,吾已命他回平原守城,我等在此对敌建功。只要守住半月,家父援军便可赶至,只要齐心对敌,功劳全算你二人的。” 二将大喜,抱拳道:“都督放心,末将愿效犬马之劳!” 夏侯楙将人马分作三部,晏明、晏腾分领左右,自己居中守营,三营护卫掎角之势,沿河扎寨布防。 魏军见夏侯楙亲自断后,都以为他决心与江东兵马决战,无不为其感动,加之这一战败得实在窝囊,心中还未将江东兵马看在眼里,纷纷整饬兵甲,准备一雪前耻。 却不知夏侯楙另有心思:哪怕兵败被擒,自己也比文钦先一步到洛阳,能不能进汉兴坛再说。 第669章 纸上谈兵 周瑜领兵过河,派甘宁领水军出东海沿岸北上,伺机从海岸进攻渤海郡,策应大军北进。 命黄盖为先锋,周泰为后应,领精兵杀奔平原来,探马报知魏军在安德扎营,前来搦战。 夏侯楙只是按兵不动,任凭汉军叫骂,命三营严防死守,能拖一日是一日,与名将周瑜对战,防守并不丢人。 周瑜领大军赶至,见两军互不出兵,笑道:“夏侯楙不回平原,可见果然将帅不和,破之不难。” 来时周瑜便审问过俘虏,得知二人常有争吵,如今魏军大败,不回城布妨,还分兵在外,便猜到二人不和。 黄盖言道:“夏侯楙几次在汉王手下吃亏,苦学兵法,今观其阵势,颇有章法,连营互助,如何破之?” 夏侯楙布下三座大营,自领中军守住大路,南北两路则是左右营寨,向南便是大河,向北是一片沼泽之地,汉军虽然人马众多,也无法将他包围。 周瑜大笑道:“夏侯楙不过纸上谈兵而已,何足为惧?但此人常自以为是,某便叫他得偿所愿。” 遂率领众将出营,命潘璋、马忠再去交战,魏军依然不为所动,周瑜亲自乘马在远处巡视一圈,回营后再无动静。 夏侯楙知道周瑜颇有计谋,不敢大意,多派斥候暗中监视,以防被其偷袭,次日探马来报,徐盛、丁奉领大军绕道向北,直攻平原去了。 夏侯楙闻报大笑道:“本督以三才阵扎营,那周郎也无计可施,只能绕道而行。” 晏明忧心道:“平原兵少,恐难以抵挡,当速救之。” “文钦自以为是,救他则甚?”夏侯楙冷哼道:“更何况周瑜诡计多端,若是诱兵之计,一旦发兵便自乱阵脚,腹背受敌,如何抵挡?” 晏明道:“若被敌军攻破,我等进退无路,如何是好?” 夏侯楙笑道:“不日援军将至,本督反断其归路岂不更好?哪怕援军未至,我等也可退往聊城,投奔家父便是。” “都督高见!”晏明兄弟二人其实也被杀得胆寒,无心对敌,如果能归到夏侯惇麾下,那就安全多了。 夏侯楙自以为周瑜破不了他的阵法,绕道取平原是打算断了自己退路,便安心守营,等着看文钦笑话。 一连数日不曾交兵,魏军也探知汉军果然在攻打平原,军中又传闻夏侯楙有退往聊城之意,遂渐渐放松警惕。 这一日晚饭过后,周瑜密传唤诸将升帐,商议出兵之事。 凌统迫不及待道:“都督快快传令,此一战必将扬我江东儿郎之威。” 周瑜点头道:“夏侯楙分兵扎营,看似彼此呼应,却将兵力分散,此自断其臂耳。吾只需分兵击破,令其不能相救,其阵自破矣!” 参军吕范言道:“魏军屡败,夏侯楙欲决一死战,此所谓哀兵必胜。今其麾下人马无不甘效死命,都督不可大意。” 周瑜笑道:“魏军不过垂死挣扎而已,吾只需叫他们散了这口气,便一泻千里,不战自败。” 潘璋抱拳道:“都督千万不要放走了夏侯楙,末将愿领兵捉拿此子。” 众将纷纷点头,吕范这才向周瑜抱拳道:“请都督吩咐将令。” 周瑜传令道:“今夜四更时分,周泰领兵往北营,朱桓去南寨,但看中军火起,魏军去救,便夺了他营寨,从背后杀来。” “遵命!”周泰与朱桓前去准备。 周瑜又对黄盖吩咐道:“公覆领兵取中路,三更便出发,掩至中营放火烧寨,待夏侯楙出兵攻打,诈败而走,将其诱至大营来。” 黄盖笑道:“原来都督是引蛇出洞,老夫定能将他带来。” 众将各去准备,周瑜又命凌统、马忠到后营埋伏,派潘璋沿河绕道西路,守把要路捉拿夏侯楙。 半夜过后,营中江东将士纷纷行动,饱餐战饭,整备军器,黄盖先点五千精兵出营,直往魏军中路大营杀来。 黄盖领兵悄然来到魏军大营,只见敌营中火光虽亮,但巡逻的士兵却有些懈怠,两军对峙半月有余,也难每天保持警惕。 看看时辰将至,黄盖命士兵准备柴草火把,将火矢点燃,霎时间如天降流星,没入魏军营门前。 守军正惊慌叫喊时,潜行至营门前的士兵搬开鹿角,黄盖一马当先,挥动铁鞭冲了进去,后面士兵紧随而入,边冲杀边放火。 转眼间大营前方烟火升腾,被东南风一吹,浓烟往深处弥漫而去,魏军四处叫喊,营中一片大乱。 黄盖老当益壮,铁鞭横扫乱砸,连杀几名魏将,魏军无人能当其锋,纷纷逃窜,汉军直往中军大帐杀过去。 “江东黄盖在此,夏侯儿速来受死!”黄盖在马上大叫。 此时中军大帐已经大火烧起,连成一片,浓烟之中杀声不绝于耳,黄盖步步为营向前冲杀,专等援军来救。 夏侯楙正在帐中熟睡,睡梦中听到有人叫喊,才转了个身,便被亲兵冲进帐中叫醒,方知敌袭,吓出一身冷汗,忙披衣出帐。 只见满营大火,人马乱窜,气得破口大骂,命亲兵牵来战马就要逃走。 正上马走时,火光中看到来的竟是须发全白的老将黄盖,不由胆气一振,上前迎敌,大骂道:“江东鼠辈,又来偷袭?” 黄盖大笑道:“夏侯惇屡战屡败,生子亦如是,莫非这便是夏侯家的传承?” “气煞我也!”夏侯楙勃然大怒,催马便要冲杀过去。 亲兵急忙劝阻,夏侯楙用马鞭打开两旁从人,大吼道:“老匹夫,我与你拼了。” 夏侯楙虽有自知之明,但前几年在许昌苦练武艺,研习兵法,自觉也有一些实力,打不过甘宁、太史慈,还打不过这糟老头子? “哈哈哈,尝尝黄某的五连鞭吧!” 黄盖须发飞扬,挥动铁鞭与夏侯楙交战,十余合不分胜负。 此时晏明、晏腾二将赶来助战,三人将黄盖围住,夏侯楙更是信心十足,一杆枪如银蛇狂舞,恨不得将黄盖刺出几百个透明窟窿。 “年轻人不讲武德,竟以多欺少,卑鄙!”黄盖抵挡不住,大喝一声逼退夏侯楙,拨马便走。 “老贼休走,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夏侯楙顿觉豪气纵横,领兵紧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