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剑书》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序章 小院闲聊忆往昔 七月,小暑刚过 夏日悬天,一个小院中躺椅上躺着位胡子邋遢的“中年男子”悠闲自在,此时他旁边围着一群孩童争抢着围在他身边打闹,有的拽他衣角大喊叶老头快点讲故事,有的摇晃他的躺椅好似想把他摇起来,有的甚至在朝他脸上胡子扯弄。 中年男子好似被孩童们吵闹醒了,打着哈欠的说道:“好了好了,今天给你们讲讲天下四剑的故事吧...”。 有孩童吸了吸鼻涕道:“搁着骗小孩呢,连街边没去过私塾的孩子都知道天下十兵是什么,你这说什么天下四剑,再敢找奇奇怪怪的事情糊弄我们,我就朝你椅子上吐口水让你下次没地方睡觉”。 中年男子好像没听到孩童说话一般,揉了揉小孩脑袋就自顾自开始说:“我说的这天下四剑啊是咱这庄子还没建的时候,七年前那会可没现在的天下十兵呐”。 刚才吸鼻涕的孩童好像被他说服了还是在他椅子面前蹲好等待中年男子开始讲故事,其他孩子也纷纷跟着坐下蹲下等待故事的娓娓道来。之前也是这般只要他们成功把男子吵醒了,这个邋遢汉子就会开始给他们讲起一些不曾听到的人或事,在他们的认知中或者在市井巷弄里从未出现过,应该都是这个汉子自己心中幻想的不曾出现过的故事吧。 中年男子继续开始说:“那年应该是盛阳五年吧,当时铸剑峰重新开庐了还昭告天下要为上一代山主司玄铸造的四柄长剑寻找主人,这天下四剑呢分别名为告君、四季一时、衔寒梅、白昼......”。 男子要准备继续的时候突然被刚才摇晃他躺椅的孩童呼叫打断:“这次我知道,有三把剑我们都知道啊,哪个名字最长的是什么啊你别糊弄一把没人认识的剑跟这些天下名剑放在一列啊,这样我们出去跟朋友说被人笑话我很没面子的”。 中年男子瞥了眼这孩子,咳嗽了润润嗓子继续说:“你就说你大爷讲的!他们不信就当是我没睡醒说糊话便是......咱继续讲啊,这天下四剑在当时那个年代被人熟知的并不多,跟现在的天下十兵评选一样都是先以其主人武功实力为评定,再来评定其兵器如何......”。 中年男子滔滔不绝地跟周围的小孩们说起这四把剑当时出现的时候是怎样的大方光彩,自然孩子们大多就是当成乐子来听。中年男子在说话言语间不时看下屋内堂中,哪里悬着一把无鞘短剑名为春窗蝶。 七年前,盛阳五年 封庐三十多年的铸剑峰重新开山,广发英雄贴邀各大江湖门派前往铸剑峰赏剑,并且以封庐之前最后铸造的四把剑来作为压轴,但并为说明四剑名称以及老山主铸剑时心得感悟,只欲长剑赠英雄。 当时以江湖武林领袖风雪大观楼、问剑湖、参星观等江湖老门派为首共同庆贺铸剑峰重新开山,风雪大观楼柳氏新任家主柳梅理所应当取得四剑当中的衔寒梅,衔寒梅剑身长三尺一寸,剑柄雕梅花瓣如血滴一般落于剑上。作为江湖权利中心人物的佩剑,衔寒梅当时被人一举推为天下第一。 其余三剑在衔寒梅被风雪大观楼获取之后,则出现了意外,深夜有人潜入剑庐盗剑除三剑以外其他铸造的长剑尽数被毁,铸剑峰的重新开山也以剑庐被毁而结束。 在后来的几个月中传出消息,有一把名为告君的剑被问剑湖所得,并被当时已经处于颓势的铸剑峰证明是老山主所铸的四剑之一,其余两剑下落不明。 之后的江湖谈及天下名剑,只道铸剑峰老山主司玄共铸四剑,只有两剑传于世间,其余两剑被笑称还未出庐就遭人偷盗连剑庐中的剑名都被人抹去。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一章 凤城少年初成长 盛阳六年开春,去年的赏剑意外好像没有给江湖带来什么影响。 南疆一个远离中原江湖纷争的地方,这里只盘踞着一个老门派或者是一个老道观——参星观。 在这个道观的山脚下有一个名为凤城的地方,算是这一带比较繁荣的城市了。在这个城市东城的路边上走着一名短衫清瘦少年,此时他正在为偷跑出家没有给家里帮忙照看铺子而发愁,呆在家里的铺子实在难熬,没有客人也没有田野间蹦跳的蛐蛐,每天呆在哪里岂不是要被无聊死了。 心想着自己十四出头了也该像大人一样做些大人该干的事情,比如在街边的酒摊喝酒、在城墙边上蹲着一群哥们一起唠嗑、在田埂上催促着田地里的婆娘干活,这些大概就是此时少年心中觉得大人应该干的事情吧。 少年叫林满六,在他看来是一个很蠢很笨的名字,家旁边的邻居小孩都喊他小六子,他很讨厌父母给他取的这个名字,家里是在东城这边做糕点卖糖葫芦的开了一家铺子,做了很多年近些年来生意很不好都没什么客人。 今天就偷跑出来玩了一天现在在路上忐忑不安的想着一会应该用什么理由糊弄过去防止被父母责罚,短衫少年看来看去实在想不出办法,突然看到一家酒铺旁围着一堆人正在大声嚷嚷着老神仙救救我家孩子看看我家孩子能不能跟随老神仙上山修道诸如此类的一些话。 少年的记性很好,自幼发生的一些事情以及这些在自己能够随意走动的地界会遇到的事情,他都能很仔细的记清楚,还有看过或听过的故事和那些耍杂卖艺的表演,他只要一记便能在心中挥之不去。 林满六盯着人满为患的那一处酒铺小声嘀咕着:“又是山上这群臭道士下山骗钱来了,怎么什么都有人信,要是他们会神仙术法为什么这老头老成这般还要收你们的银钱”。 短衫少年嘀咕完继续往前漫无目的的继续走着,到家之前一定要想出办法来解决今天偷跑出去的问题,经过一个陋巷的时候他看到幽暗潮湿的巷子里站着两个跟刚才老头穿着一样道袍的人好像在说着什么,出于好奇心的他悄悄地凑到墙边仔细听了起来。 “此事办妥了上面长老们自会赏赐,你且要记得如若发现那个女人的踪迹先报信,等我们人到齐再做打算”。 “弟子明白,师兄在街边收取道观的香火钱也是在向路人旁敲侧击询问此事,师傅放心,弟子谨遵师命......”。 忽然好像是巷子里的人察觉到了什么对着短衫少年这边看去,并厉声说道:“是谁在哪,胆敢偷听我参星观私密,你可知我们是山上参星观弟子,乡野孩童也敢来此”。说着边向林满六这边走来,短衫少年被吓得不轻转头就跑。 他穿过了刚才热闹的酒铺打算继续往前面拐角的大街上跑,哪里人多兴许能够跑掉,突然背后一轻感觉被人像拎兔子后颈被人抓起拖入另一条巷子中去,并且飞快地向巷弄深处跑去,林满六看着光线越来越暗淡的巷口脑袋一整发懵。 “别出声”一个清冷的女声传来。 让短衫少年吓得不敢说话,立马捂住自己的口鼻生怕自己因为太害怕而发出一点声响,被不知名的人处理在这个巷子里,直到看不到一点光亮之后被扔到了地上。 那个女声再次响起:“哪里来的小屁孩,不知道好奇心害死猫吗?那些躲在巷子里说话的一般都不是好人啊凑上去听了干什么啊”。 林满六好像因为太过惊吓完全说不出来话,只能蹲在地上发抖,抓他进来的哪人看出了他应该是惊吓过度好声说道:“好啦好啦,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总不会跟那些道貌岸然的臭道士一样做些下三滥的行径,你放心知道你家在哪里不待会我把你带出巷子我看着你回家去可行了”。 短衫少年渐渐地缓和了下来,看向自己面前站立的黑影说道:“刚才那些道士为什么要抓我啊,就因为我前面悄悄说了他们坏话吗,我看哪人凶神恶煞的好像我抢了他钱一样”。一边说着仍在双手保住大腿不停打颤。 女子声音再次响起:“有些事情你永远都不用去知道,安安心心的在这个凤城里渡过就好了,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我还有事情要忙”。 林满六此时才看清了黑影的模样,是一个黑袍女子带着帷帽看不清样子,但是看到深后背着一个用布条包裹严实的巨大物品,他看着女子说道:“我家离这里不远在前面另一条路上卖糕点糖葫芦,我待会自己能回去,但是我还在想用什么法子应付我娘亲,我是偷跑出来玩的......”。 说完又再次默默的低下了头,可能因为觉得自己逃离了危险,现在需要担心的事情就变成了应该如何应付娘亲免得被责罚了 女子突然轻笑出声,之后正色说道:“你就说认识了位客人想买些糕点吃食,让送过去所以你才出门的就行了,一会我给你些银钱带回家便是糕点我就不用了”。心想城东这边都是些贫苦人家,开个铺子的人应该也不太容易,这理由应该能糊弄过去了吧,毕竟自己以前在家时偷跑出去那也是个好手。 短衫少年可能是因为女子的提议和说话语气让自己恢复了些许气力,拍了拍自己的腿站起身准备与人道谢:“这可使不得,我怎么能白拿人钱财,姐姐可以在一处等我回家中还是取些糕点给姐姐这样才行......”。 林满六话还没说话就被黑衣女子出声打断:“正常不应该是不用麻烦别人以此办法行事吗,想推辞就多动动脑子,小屁孩还想玩过我”说完还发出一声轻笑。 短衫少年瞬间变的十分尴尬,毕竟自己就是一个性格顽劣的孩子,怎么突然遇到一个比自己还能整乐子的主,属实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只能尴尬起身与人道谢完准备回家。 “哪还是谢过姐姐好意了,我这就回家”。 “之后几日城中会出现一些事情,可以的话尽量不要离开家里,连同家中长辈也尽量劝说”。 “这是为何,城中有什么事情吗,县官老爷也没有说有什么事啊?”林满六有些疑惑地看向眼前的黑衣女子。 “总之尽量不要出门就是”。 “好吧...”。 “我以前跟你一个样...看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去看看,但是有些事情不是谁都能去看的,你应该去享受去渡过自己往后的日子,好好读书以后争取走出去看一看外面的天地。我会看着你回到家里,没事快些去吧”黑衣女子转念一想说道。 “......”短衫少年一时无言以对。 在走出巷子之前听着黑衣女子对他说的话,林满六看着这位个头并没有比自己高多少的女子,心中想着前面遇到的事情和她说的话,可能凤城后面确实要发生一些事情吧。出了巷子后发现自己手中多了些许银钱,身旁的黑衣女子却消失不见了,仿佛她只存在刚才的巷子中。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二章 再遇帷帽黑衣客 昨日,回到家中还是免不得被娘亲一顿吵闹,不过吵闹过后仍是娘亲对于孩子的关怀,叮嘱林满六以后莫要无故偷跑出去玩了,有什么要出去的事情一定要跟父母告知说明。 顽皮的少年还在想着昨天遇到黑衣女子她在出巷子前跟自己说的话,别人年幼时也如我这般跳脱顽皮吗,应该听她的话最近几日就不要出门吧。 短衫少年想着昨日发生的种种,继续在铺子给帮家里照看生意,家里娘亲只会做些老式的点心和裹起来比较粗糙的糖葫芦,基本没什么人会来,现在的人都去西城那边的集市上买东西,很少会来这边买东西了,就算有光顾最多的也只有酒铺和那些摆算命摊子的参星观老道了。 “咳咳......”。后屋那边传来一整咳嗽的声响,是娘亲冬天拖到现在还没好的病,少年急忙跑进去询问娘亲身体事宜,“娘亲要不我出门去给你买点药吧,昨天我不是出门给人送糕点刚好有了些银钱我去给你买点药回来喝一喝......”。 少年说着就准备继续跑回前面铺子准备出门去买药,结果被娘亲拦下“满六啊不用去,娘亲歇息歇息就好了,你看已经好些日子没咳嗽了今天只是突然,没事的”。 林满六看着娘亲这么说只能作罢,但他不知道的是只是因为他经常偷跑出去玩,又或者是没怎么好好的看铺子时常去铺子周边晃荡,娘亲在家里咳嗽的日子是越来越多了。少年继续回到铺子前头等待着是否会有客人出现。 狭小的店铺里大部分的空间都用来摆放和程设糕点了,柜台上也是空出了一块区域专门来插着糖葫芦,这个房间中短衫少年能活动的空间并不大,帮客人拿东西时需要从柜台旁边的小洞钻出去,然后再钻回来。 心想着这些少年只能开始抱怨了,个子比同龄人长的快真不是事,衣服每年都能重新改就连这个铺子有时候自己进出都比较麻烦了。此时突然门边传来了踩踏门槛的声音,并且有人带着蹩脚的官话说道:“小老板你这铺子有啥糕点好吃的吗,都给道爷来点哈”。 林满六抬头望去,怎么竟是昨天巷子里的哪俩人的其中一人,刚好跟那个人打了一个照面。哪人眼前一亮说道:“咱俩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让我好好想想啊......哦对了是不是你这个小王八蛋昨天偷听道爷说话”说着对面的道袍男子就要伸手向柜台后的少年抓来,瞬间抓到了他的领口。 大声叱喝道:“什么都敢瞎听是不是,看道爷让你这个小屁孩知道知道我们参星观的厉害”。说着准备对短衫少年脸上就要来上一掌。 他的娘亲在后屋好像听到了动静,急忙跑出来劝阻:“这位道爷对不起,不知道我家孩子是哪里惹到道爷不开心,道爷行行好放过我家孩子吧”。说着又开始咳嗽了起来,并且泪水不自觉地就流了下来。 好像那个道袍男子还来了兴致越发的拽住短衫少年的衣领,对着妇人大声呵斥:“你家小孩坏我参星观大事,我不拿出点颜色给他看看,我们参星观还怎么在凤城传道讲学,你家小孩不是规矩就算了,你这妇人也没眼色嘛!快把银钱值钱事物都交出来,好供奉我们参星观给你们家铺子求个好兆头以后生意红火哈哈哈哈哈哈”。 被拽着领口的少年看着看着娘亲祈求这道人的样子,不禁双拳紧握,但是哪道人力气太大抓的他有些发不出声响,只得啐了一嘴唾沫在哪道人脸上,这下彻底的激怒了道袍男子。 “小兔崽子敢啐你道爷一脸,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将你这顽劣不堪的孩童惩治在大街上以示凤城百姓,看以后还有谁敢觉得我参星观的道理不是道理”。说着就把短衫少年抓出了铺子,林满六娘亲刚要追出去就被道袍男子一脚踢回铺子当中,并且往铺子门口也啐了一口唾沫,嘴里还嘟囔着听不清的话。 短衫少年被道袍男子抓到了东城的大街上,身旁还有跟这男子一样道袍的算命摊子。显然是到了他们聚集的地方,还有几个穿着一样样式道袍的人看到这边有事情要发生也跟着走了过来。 “乡亲们,大家都来看一看咯,这家小孩不服我们参星观的劝解教诲,刚刚甚至往贫道身上啐唾沫星子,这种人就是影响各位接受我参星观传道授业的罪人啊,今日我们就要当着乡亲的面让大家心安,妨碍大家生意兴隆影响大家接受我观内恩德的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这不是城边卖糕点林氏的小孩嘛,就他平时玩的最野我家孩子以前被他欺负过”。 “对对对,就是他,他娘那个病一直不好定也是被他气得,怎么都不让人省心啊”。 “像这样的孩子父母不送去学塾就算了,也不加以管教天天往外面跑,得带坏了多少家的孩子啊,道长快点惩治一下我怕他以后带坏我家孩子”。 ...... 面对着道人的说辞和街巷邻里的谩骂,少年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以前被邻家小孩堵在巷弄口欺负的日子,小时候被同龄人堵着不能回家,夜深里回到家又要被父母责罚挨打,现在长大了被臭牛鼻子道士抓到街上,还是被邻居冷嘲热讽。 昨天在心里刚刚开出的那朵小花又快枯萎了,为什么,为什么以前是这般,现在还是这般,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们一群道士这般屈辱一个十四五岁的孩童也不嫌丢人是吗?”一个熟悉的女声从街道尽头处响起。 只见从街道尽头缓缓走来一名头戴帷帽身着黑衣的女子,背后还用黑布条裹着一个长条事物。那些道人随着声音向那边的女子看去。突然有道人说道:“就是那人前几日闯我参星观山下辖区,伤了我参星观弟子,各位师兄快截住她我去通知在城中的长老!”。 黑衣女子见哪说话的人要跑,一个健步向前直冲穿过短衫少年身边时,轻笑了一声:“你运气也太差了吧”。说着就快追到哪想跑的男子身前,踢脚一记鞭腿将人掠倒在地。 周围的道人迅速的围了上来,此时黑衣女子右手握住了自己背后的黑布包裹事物对着面前众人说道:“南疆参星观的山下巡山道士也想拦我,你们一起上吧”说着将背后黑布长条劈到地上呈提剑状,道人们显然是被她的这一举动吓到了为之一震。 黑衣女子趁着众人错愕间就是提物一挥,朝身边最近的道人砸去,那人双手横在胸口想要伸手格挡,结果黑色长条接触到道人手臂处只听到一整骨骼碎裂声。 “咔咔咔”。道人随着声响整个人飞了出去,其他道人被眼前一幕吓得不轻准备四散逃离,黑衣女子显然没有追的意思,看向这边躺在地上的少年说道:“躺地上干嘛呢,刚才没人抓你了为什么不跑。” 林满六呆呆地看着她问道:“你不追吗......?” “为什么要追,我要赶尽杀绝吗?他们跑了不就行了,再说这么多人万一真一起上我打得过吗?” “好吧......”。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三章 不愿再受此屈辱 路上的行人因为突然的械斗依然四散的差不多了,黑衣女子看着周围渐渐退去的人们,对短衫少年说到:“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和看法,你只是你自己,无论如何永远不要对自己失望”。 林满六看着黑衣女子,今天在阳光下街道上透过帷帽能清了些她的身形,对她点了点头说着:“我知道了”。然后站起身准备拍去身上的灰尘,这时背后又传来了声音。 “满六,满六,我的满六儿啊,他们怎么你了吗”。 只见娘亲一路捂着自己的小腹跑来,嘴里喊着儿子的名字,时不时还轻咳两声。少年眼眶微红,快些跑到了娘亲身旁接住了跑来的娘亲哽咽到:“娘亲我没事,他们没拿我怎样旁边的大姐姐救了我”。说着准备回头看去,那名黑衣女子就站在原地重新背好了她的黑色长条。 她轻声说道:“我只是碰巧路过而已,举手之劳没事,之后可能会有些麻烦不过不用担心我会解决,既然事情因我而起我在离开凤城之前一定会解决”。 林满六娘亲连忙向前准备向黑衣女子致谢,被黑衣女子拦住:“千万使不得,最近尽量少在城中走动,我一会会先动身去往这些参星观道士在城中的窝点,待事毕后自然会无事”。 短衫少年握紧拳头:“我与你一同前往,我多少能帮些忙”。 “你送你娘亲回家,她受了惊吓你首要的是照看好娘亲,你去了也是帮倒忙小屁孩别掺和大人的事情”。黑衣女子摆了摆手说道。 少年听完只能作罢,扶着娘亲向黑衣女子致谢往家中铺子回去,路上的行人看着他们二人和黑衣女子递来了敬畏的眼神,同样还伴随着一些怨怼和闲言碎语。娘亲只得默默抽泣,林满六混当听不见扶着娘亲回去家里铺子。 黑衣女子看少年和他的娘亲二人安然回到铺子当中,一脚把刚才踹翻的道人踢醒厉声说道:“还装死呢?快点起来给本姑娘带路,听那混蛋的话端着走了一路从中原走回南疆,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带我去见你们城中聚集的点,不然本姑娘让你道袍都没得穿”。 躺在地上的道人显然是被吓得一身哆嗦急忙起身对着黑衣女子恭敬行礼,顺便打了个还算像样的稽首道:“女侠息怒,贫道这就带女侠前往城内道观”。 黑衣女子想着自己临行前那混蛋男人说的话“此次前往南疆自是需要小心谨慎,遇到一些事情当避则避......”一整脑袋疼听着眼前道人的语言更是心烦,又是一脚踹了上去“快点带路”。 穿过了东城牌坊到了城中心位置,有一座区别于其他建筑的房屋出现在眼前。 一目了然这里就是参星观在城内的居所了,黑衣女子刚要踏过门槛,只见道观内出来了十多个道袍样式区别于刚才拦街和带路的人。刚才在东城的都是些灰色简易道袍连道冠都没有的人,现在这些紫衣黑冠样式的人显然就是参星观的真道士了,刚才的都是些城里帮忙吆喝的假道士。 排头的紫袍道人向黑衣女子打了一个稽首说道:“敢问居士为何城中伤我参星观外门道人,此番前来又为何而来呢?”。 黑衣女子准备直接解下背后黑布长条说道:“我又不信你参星观可别这般称呼我,本姑娘就是看你们仗势欺人,前些日子城外如此,今日在城内仍是如此,仗着道观山门大就能在城中胡作非为是吗?”话音刚落黑布长条已经挥在身侧。 对面的紫袍道人轻捋了下胡须再次说道:“哪定然是误会了,我参星观一向照顾山下凤城百姓,再此建立分观也是方便城中百姓不用徒增上山进香的路途苦难,还请莫要随意欺辱我道观名声”。 说罢,紫袍道人身后的道士已然齐齐排开一副迎敌姿态准备对付黑衣女子,黑衣女子轻笑一声不再言语,向前一步黑布长条拖在身后准备向前挥出。 对面的道士也同时拔剑出鞘,天气仿佛能看到下方的情形一般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道观面前,黑衣女子单人对阵十四名紫袍带剑道士。黑衣女子向为首的紫袍道士奔去,与人还有十步距离挥起黑布长条成刺剑状向前直冲。 紫袍道士向后一掠准备躲闪,不料黑衣女子长条下挥猛猛砸地借助那道挥击地面的冲劲整个人空中弹射而起,一脚就踹向了为首的紫袍道士,道士被直直踹向了道观门口的台阶上伏地不起。其余十三人立刻围了上来准备将黑衣女子围住。 黑衣女子只是左手握住黑布长条再次拖于地上,侧身面对躺地上的那紫袍道士,右手也同时握住黑布长条在自己身前挥出一个半月形状,用剑急忙格挡的道士都被劈到在地,有人到底瞬间呕血不止。 黑衣女子看了看其他不敢上前的紫袍道士,一阵嫌弃地说道:“还是你们山上的耐揍一些,你们这些剑都提不稳的如何当得参星观道士啊,以后不要随意欺负百姓我见一次收拾一次”。 说罢黑衣女子系好黑布长条在身后往东城径直走去,走到临近林满六家铺子门口的街巷时,就看到短衫少年在哪东张西望终于看到自己了,一路小跑地跑到自己身前说道:“黑衣姐姐你能教我武功嘛我也想像你这般厉害我想护住自己,我想护住爹娘”。 黑衣女子看向这名少年,看到他还在泛红的眼睛,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对他说道:“我只是路过此处,之后还需要走你家在此,练武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还是多看书求取个功名实在的些,现在世道已经比以前好的太多,并不是所有事情只能用武力来解决”。 林满六面对这样的答复没有办法在奢求更多,只能打消了自己的念头,可这样以后如何才能保护好爹娘保护自己,父亲在外劳作务农十几天才能从公家地里回来一次,娘亲身子又不好容易生病还要照看铺子,我就应该这般受着屈辱永远无法提起头吗,这名少年眼睛又开始管不住的流下了泪水。 黑衣女子看着这一幕有些生气地说道:“一个男人怎么总把哭挂在脸上,哭有用嘛,如果哭有用今天你对着那些欺负你的臭道士哭啊他们会就这样放过你嘛,你哭的多了你娘亲病就会好吗?”。 原本还打算说些什么的黑衣女子想着好像自己说的太过火了,只能缓和了下自己的语气:“别哭了,我教你些防身的法子以后勤加练习应对些街边上的斗殴应该还算凑合吧”。 短衫少年听着黑衣女子的话立马抹了抹脸止住了自己的哭声对着黑衣女子急忙点头致意,黑衣女子只能跟着林满六去往了他家铺子。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四章 长棍作剑身为锋 到了林满六家的铺子,这会黑衣女子仔细盯了看了看店铺,之前远处看过来还行现在看这个城边的店铺还真是不起眼,当真是小了些想做好生意真的很难,观察了下隔壁都是一些酒肆和餐馆。 黑衣女子打量完之后对短衫少年说道:“你家铺子太小了有没有什么空旷点的地方找根木棍什么的吧,一会先跟你娘亲打声招呼我随便教你些防身的手段”。短衫少年看着黑衣女子四处打量的动作,看了看家里的铺子又看了看自己的衣物说道:“还是先跟我进屋坐会吧,我娘亲也向你道谢我也去拾根木根,稍等一下”。 不等黑衣女子回答短衫少年就往屋内走去,黑衣女子看着这个小孩的背影,像极了以前没下山的自己,怎么就自顾自的决断呢,不由得嘴角弯起一个弧度。黑衣女子跟着短衫少年进了屋子见到了他的娘亲,林母看见她就要起身道谢被她摆手止住,少年向母亲介绍这就是那天给他碎银的好人姐姐今日又救了他一命。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林母满脸关切地看下黑衣女子。 “额...在下姓叶,名当听,也是南疆人士不过在外多年这些日子归家途中路过凤城”。黑衣女子急忙回应到,不过这名字着实不像一名女子啊。 “谢谢叶姑娘救了我家孩子,满六他不听话每天只会瞎跑惹事给叶姑娘造成麻烦了实在是不应该,给你赔不是了”他娘亲满脸歉意地说。林满六看着这气氛可能要维持到谈话结束,从中说道:“叶姑娘说是之后教我些防身法子,这样以后我就能保护娘亲不受欺负啦,娘亲放心书我不会好好念,这个我一定好好学”。 林母看着这般顽劣的孩子只能叹气一声:“曾能还麻烦叶姑娘,而且习武与看书有何不同之处,你不能好好跟着同乡夫子做功课作业,跟着叶姑娘就能练好一身本事嘛”。 叶当听感叹林母直中要害所在,的确如此,不论做什么事情都讲究一个刻苦用心,读书都无法静心读书,习武谈何容易呢。对着短衫少年说道:“你娘亲说的没错,你若没有那份心力,做什么都是做不好的”。 短衫少年看了看娘亲还有屋内娘亲做的糕点,又看向了叶当听说道:“我会努力学,我以前孩童心性每天只知道偷溜出家到处玩耍,可这些没办法让我保护我和我娘亲不受欺辱,我想要学一些本事,让别人没办法欺负我”。 叶当听看着短衫少年说着话有些出神,自己在遇到那人之前虽然在家中学得一身本领可还是没能用来护及家人,这男孩像自己又不像自己,初见时感觉就是个随意丢在大街上就找不到了的顽皮小孩,就算被人抓了也只会畏畏缩缩,以为说过刚才那般话会顶撞逞英雄。这次南疆之行确实来对了吧。 “好,林姨放心,林满六你且找个木棍就去你家中后院即可”。叶当听对着林母一个抱拳对短衫少年说道。 穿过林满六家的铺门,后院不大除了两间物舍院内就只有一个柴房便再无其他物事了,短衫少年在旁边说道:“正门对面大那间干净些是平时娘亲做糕点的地方也是我夜里休息的地方,旁边小那间是父亲和娘亲休息的地方,不过父亲要给公家做活十几天才能回到家中一趟,剩下那家就是柴房了比较杂乱里面存了些冬天要用的柴火和最近不常用的器物什么的”。 把院子里的一些杂物收了收,林母就前往铺子前去了,临走前时不时对着二人张望,应该是在担心林满六吧。 “林满六举起木棍,笔直横在身前对准前方”。 “是”。短衫少年举起木棍照叶当听的说法而做。 “你这在举啥啊,木棍给我,我来我来”。 叶当听接过短衫少年的木棍,随手一挥看向前方,一瞬间整个人气质一变,如同今日她那黑布长条一般直立于地,吓得林满六倒退两步还差点没踩稳。 “像我这样,先练提剑在看后面的”说完然后将木棍丢给了短衫少年,林满六重新接过木棍像刚才那样挥出木棍横在身前。 “我那大家伙这里不好施展,我就以手做剑你跟着我一起吧”。 之后就是叶当听起手一提,短衫少年跟着木棍一提,她手掌在空中拨挑挥劈,林满六便拿着木棍跟着拨挑挥劈,短衫少年很认真的在学,她每次挥动手臂的动作都好似于周围的事物融为一体显得那么的和谐,短衫少年手中的木棍就显得很笨拙无力。 “这才是刚刚开始切莫灰心,我自幼跟着家里长辈学剑,你现在才学自是慢了些不过只要学会这些平时防身已无大碍” “谢谢叶姑娘,我之后定会勤加练习,用于防身”。 “怎么知道了名字便不叫姐姐了呢,突然被喊成姑娘还不如姐姐熟络”。叶当听打趣道 短衫少年一整无语,挠了挠头说:“起初不知道叶姑娘厉害,而且当时太过惊吓,哪只能相近办法卖弄下自己可怜的脑袋瓜想着套套近乎,当时叶姑娘说不定就放过我了”。 “继续给我练,照着刚才的给我重新练”叶当听语气里好像有些不高兴地说道,心想我还是看错这小孩了就跟我以前一个样子,调皮不上进就爱耍嘴皮子功夫。 林满六只得重新拾起木棍在院子里,提拨挑挥劈这一系列重复着,可能是时间久了手臂一整发酸导致短衫少年没法像一开始一样很好的完成这几个动作。 “要是这点苦都吃不了,就不要想着什么能保护爹娘保护自己了”叶当听看着这个笨拙又爱耍嘴皮子的少年一整吐槽。 太阳快要下山了,林母关了铺子到院子内看二人练习说自己去屋内做些吃食,绕过短衫少年时看到孩子努力挥棍的样子,林母朝叶当听笑了笑点头致意。叶当听看向林母也点了点头。林母做好了饭食,叶当听打断了短衫少年继续练习的动作示意他准备吃饭。 “今天就先这样吧,之后一定要勤加练习这些只是正常的挥剑技巧,在旁人看来跟正常敲打棍棒无疑,一定要具备我刚才给你展示的心气神,不然你还不如下地干活练一身气力也比这个有用”。 “谢谢叶姑娘,我以后一定勤加练习”。 “还有棍棒虽是无锋,我辈练剑者当以记住,持物无锋我身为锋,自己就是长剑上最锋利的剑刃”。 “持物无锋我身为锋........长棍做剑身为锋,谢谢叶姑娘”。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五章 市井巧遇变故起 到了饭桌前,林母摆好了碗筷,黑袍帷帽女子摘下帷帽坐在桌前看向林满六母子二人,之前带着帷帽只是觉得她人一定长得还不错,现在看来实在是太好看了些,青丝垂在脸颊两旁,眉眼弯弯好似深夜中悬在天边的弯月透着清冷让人没法靠近。 叶当听看着林母笑了笑看向短衫少年之后,小嘴微微一斜说道:“没见过好看的姑娘嘛小屁孩”。她歪嘴一笑的样子更是好看急了。 短衫少年看的有些出神了,尽是连碗筷也没开始动。叶当听看向林母,林母惭愧的笑了笑推了推自己的孩子,少年这才反应过来准备吃饭,刚准备夹菜的时候之前拿木棍的右手僵了僵,可能是之前提木棍太久了的缘故这会夹菜都不方便了。 “快点夹菜啊,搁着愣着干啥呢,你还太小我不会喜欢你的小屁孩”。 “没有!我只是手不听使唤了夹不动菜”。 “才练了多久连筷子都法使了啊,明天多练会啊”。 “今天已经练了很久了,明天怎么还要加啊”。 “想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不是,心性如此还是下地干活吧”。 “知道啦,叶姑娘我明天一定继续好好练”。 林母看着林满六跟叶当听在拌嘴,默默地微笑,今天的饭都格外吃的多了些,心想有人能陪满六说说话,他也能在别人面前讲那么多事情了啊。吃完饭后因为拌嘴的缘故,短衫少年又被黑袍女子叫去院子里提了一个时辰的木棍。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黑袍女子随之带上帷帽告辞准备离去,并告诉林满六母子自己应该还会多呆几日,待城中道观没什么动静之后才会离开,这几日都会来看林满六提木棍。 第二天清晨,天气微凉 林满六便拿起木棍在院中练起了挥木棍那几招几式,一直到了上午午饭后,叶当听都没有出现。短衫少年有些着急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前来,跟娘亲商议后还是打算听从叶当听的嘱咐这几日不要外出,就只能自己在院中练起了木棍。 第三天天还未亮,就开始下起了小雨 整片乌云笼罩住了凤城,云层很低很压抑,今天的短衫少年在下雨下仍在提木棍练习,他觉得只要他一直练,叶当天就会像前几日一样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继续同他说话,可是一直到雨停,黑袍女子还是没有来,天上的云尽管雨停了还是灰蒙蒙的,阴霾笼罩着凤城,也笼罩着少年的心。 第四天,天气还是很暗 林满六和娘亲商量了下决定出门去找一找叶当听,之前听她闲聊时当时回来之前好像去城中主道大街的道观处,今天短衫少年打算去哪找看看。 刚一出门过了弯走在东城往城中主道的街上,林满六便遇到了一名紫袍黑观的道士在街边树下看着自己,对方向短衫少年点头致意说:“小道俗名舟墨,是这参星观的道士,算到今日须在此会见林居士”。 林满六被他喊的一阵发懵:“你在跟我说话?”对方点头应允一声,短衫少年左看右不知道应该如何摆脱这个人,此时这个紫袍道士说道:“小道知道居士心中所想之人身在何处,只需要林居士与小道移步城外自会知晓”。 “你谁啊我跟你不认识,我不去城外我去城内,要算命找别人算去”。短衫少年觉得这人又是跟那些道士一样的江湖骗子,穿的华丽了些就出来招摇撞市要骗去骗些有钱人,找我作甚。 舟墨被这个回答弄的有些接不上话,只能再次说道:“林居士想找之人是一名黑衣带帷帽的女居士吧,前些日子与你一同在这东城跟我观门外弟子有所冲突”。林满六听到此言之后不由的倒退一步警惕地看向舟墨,下意识地想棍子也没带出来,该怎么教训教训这个参星观的道士呢 “她现在身在何处?”短衫少年随即问道。 “女居士前日到了我们山上本观,要同我师兄切磋,师兄不敌命门下亲传结阵欲困住女居士居士,不料女居士强行破阵下山而去,又被师兄命人下山追捕”舟墨缓缓道来。 林满六看向舟墨的眼神一冷,沉声说道:“你师兄如此下作行径,你在此处等我又是什么意思,还要引我去城外”。 舟墨走出树下在灰蒙蒙的云层下,变得稍微明亮了一些对着短衫少年说道:“因为小道算到,你若不出城女居士自然不会再出现,你若出城,女居士自然会出现护你,届时林居士心中所想达到了,师兄想要抓到女居士的机会也就自然来了”。 林满六对着他冷哼说道:“你将这些告诉我,哪我定然不会随你参星观的愿,我回家都不愿与你出城作捕鱼饵料”。 舟墨看了眼短衫少年的脸笑出了声:“你听了我这话以后,定会前往城外不论是因为那名女居士,还是因为你家中的父母,威逼利诱虽非我愿,可只能如此才能让林居士安心出城了”。 少年被这道士说的只得回应到:“哪便走吧”。 二人走出凤城在前往,城门离自己越来越远渐渐地走向了一片竹林,看到了前方是一群紫袍道士,突然舟墨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师兄们是想以你为饵确保那名女居士前来,届时你对答说话尽量沉默或保全自身即可,我们参星观道士自然不会加害于你”。 待短衫少年走到那群中年道士面前,有一人背对着他问到:“你可认识前几日与你在东城打伤我们外门弟子的黑衣女子?”。 “这位道爷我不认识那个人啊”林满六立刻脑袋像拨浪鼓一样摇晃。 “贫道号霜微道人,切勿以这种称呼我辈,另请小居士仔细思量是否与之相识,此人与一年前我观观礼一事可能有所关联还望小居士能够说明其关系”中年道士看向短衫少年表情严肃。 林满六随之沉默不再言语。 短衫少年又想起来了第一天偷听到的对话,最近这些时日城内假道士出现频繁再到现在,这些紫袍道士的出现,他们都是来找叶姑娘的吗,是因为自己才导致叶姑娘被他们险些抓去,如今他们又要以自己诱叶姑娘出现。 “堂堂南疆参星观在这里为难一个心智未开的孩童,竟想以他逼我现身,你们这些臭道士还有些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吧”一个女声在竹林外悠悠响起。随后,城外更远处的方向只见一袭黑袍右手拖着一块黑布长条左手还拿着一根路边随意捡来的木棍缓缓向这边行来。 临近这些紫袍道人时,黑袍帷帽女子看向林满六“小屁孩你也不必自责,他们一开始就是找我来的,之前我主动找上他们是想事了后继续南下好不打扰到你后面生活,不过技不如人就在远遁在城外躲了几日观察城内情况,如今只能放手一搏了”。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六章 竹林初战锋芒展 叶当听离最近的紫袍道人还有二十余,这些紫袍道人就迅速的上前围住欲将围困其中。只见黑袍帷帽女子将黑布长条提起又猛然的插入地面,震得地上枯黄竹叶四起而飞,然后左手的木棍成匕首状护在胸前。 “你且看好了,前些日子用这黑布条太过笨重,今天给你看一看什么叫飘逸帅气”。她好似闲庭散步一般拿着木棍面对这些紫袍道人。 双方对峙了有一段时间,紫袍道人们不敢轻举妄动。黑袍帷帽女子看准一人在林满六附近畏首畏尾不敢上前,立刻向前奔去一个健步快到直冲那人身前,猛然地一个下蹲然后以木棍从下往上挥硬生生将那个紫袍道人挥击到了半空中,黑袍帷帽女子随即右脚鞭腿跟着踢了出去再将男人踢翻在地,并立刻护到短衫少年身前,再次倒持木棍横立于身前。 “可还能动弹?挥了几日木棍可要用实物练练手” “能能能动......”短衫少年说着起身站在黑袍帷帽女子身后。 “且待在我身侧,今日我就来看你努力的成果是否值得我教你些有用的”说着叶当听将木棍抛了过来,林满六随即接住木棍双手持棍看向前方的紫袍道人们。 “木棍给我了,你怎么办”。 “没看见你姐姐的兵器还在前面空地插着的嘛,待姐姐一会去取来便是”。 “是......叶姑娘”。 “......额,咋就教不会呢”黑袍帷帽女子突然一整无语,此刻离立于竹林空地的黑布条有一段距离,紫袍道人们也有想法欲将二人和那个黑布条隔开。 “二位且随我们去上山,我参星观跟二位之间的矛盾应该还有缓解的可能”那个号霜微道人的中年道士看见黑袍帷帽女子如此自得后再次发声,可声音里带着一丝丝的威胁意味。 紫袍道人们纷纷拔剑出鞘,霜微道人也将拂尘托于左手将配剑出鞘,呈立剑状看着身前二人。 叶当听可能是习惯左掌依旧横在胸前,右掌向下如持剑状对敌霜微道人,不待霜微道人有何动作黑袍帷帽女子猛然再次向前冲去,霜微道人见此景如刚才一般不禁开始发笑,也同时向前本来扫剑对敌。 “只得先让居士品我观摘星扫剑式”霜微道人心想此人已无器物赤手空拳又想攻我下盘,依次对敌看你如何应对。 这都是什么名字啊,还有你家道观打架边打边给对面报自己招式的吗,叶当听再次被无语到,快要两人相撞时,叶当听猛然地向右一闪并喊了一身:“向左!”。 短衫少年知道是在喊自己,同样向左手边翻了过去。只见黑袍帷帽女子此时已然跳起并且来到霜微道人身后右手立于天,这一刻的画面竹叶漫天飞舞有一名帷帽黑衣的女子行于半空中右手如剑立于天地间,身下是扫剑落空的霜微道人。还不待霜微道人有所动作,右手猛然向下一劈直接向霜微道人后颈劈去,霜微道人整个人就没入地上竹叶落叶堆中。 “快救师叔!各位师兄上啊”旁边有道士大声呼喊到。 林满六随即寻着声音看向那边有所动作的道士们,持棍在前看向这些紫袍道人。只见一人失心疯一般向前冲来一剑就要劈向短衫少年,“左挥!跟着木棍一起动”叶当听已经走到了黑布条一旁对林满六这一边看到。短衫少年挥动手中木棍并且跟着木棍一起向左侧奔去,木棍跟剑相撞时并未被直接斩断,只是被削去了些许木料。 “劈他小腿,哎不行太慢了,你躲完就劈啊搁那发呆干什么”。 “不要跟他剑相碰,你是木棍人是实打实的剑,哎对对对躲往后跑不要顾及有什么风度”。 “争取在躲他扫剑的时候给他来一闷棍”。 ...... 黑袍帷帽女子看着短衫少年对敌一边看对方挥剑动作一边告诉短衫少年该怎么办,不时有紫袍道人冲向叶当听这边都被她用黑布条逼退,有一个年纪比较小的紫袍道士缓缓的退出了竹林,黑袍帷帽女子看了一眼便不再管他。此时林满六因为一直在躲避那道人的挥剑显然有些体力不支了。 短衫少年看着对方依然没有丝毫减弱的挥剑姿态,想起来那日叶当听救自己时的动作和刚才叶当听使棍的方法。嘴里突然嘟囔着一句:“长棍做剑身为锋,我身为锋”。 待那紫袍道人再向自己挥剑而来后,进行一个躲闪让道人长剑劈空,堪堪躲过后不给道人反应时间,长棍直刺地面猛地让自己这个人向前翻去双脚齐齐往道人这边踢来,双脚踢在道人胸口给人踢到在地,紫袍道人被踢得有些远长剑抖落在地,短衫少年随即骑在道人身上左一拳,右一拳地用最野蛮的方式打在道人脸上,道人因为刚才的脑袋着地人已经昏死地上了。此时又因为一拳拳亲切关怀的打脸长拳被打醒,看着这个面目狰狞的少年他满脸恐惧,只能发出一整呜呜声。 “别打了别打了,再打人快没了,让你用棍子是想让你好好学以后学剑,为何偷学些我的呢,以后出去行走江湖被人诟病只会偷袭可不别说是跟我学的啊”黑袍帷帽女子看着林满六锤打道人这一幕看的有些实在不忍直视。 短衫少年停止了继续锤击眼前道人,大口的喘息了起来。周围的道人都已散去只剩下现在满脸惊恐的道人和刚才被叶当听踢晕在竹叶堆里的霜微老道。 林满六冷静下来后看向叶当听:“之后该如何......日后他们可能还会报复”。 “之前我就是想到了这些所以才一个人上山去会会这参星观,防止我走后他们为难你家人”。 “都怪我,是那个小道士骗我出城害的你现身相救”短衫少年默默地低下了头。 “好啦好啦,本身是我于他们就有些过节,然后才有城中发生的事情”黑袍帷帽女子看这小孩子不知是不是又要哭了快些安慰道。 然后叶当听对着那个还在处于惊恐的道士呵斥道:“你们参星观要是还纠缠于我大可试试,快些带着你的废物师兄回上山清修去”。 呆坐地上的道士急忙背起霜微道人往山上跑去,头也不回只管逃跑,黑袍帷帽女子看向短衫少年:“走吧回你家铺子,我离开时再看看他们有何动作”。林满六应了一声二人一起回了城中。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七章 满院剑势尽黄龙 天气稍微比出城时好些许,一束束阳光透过云层散落在城中,铺面街旁林母看到二人安然归来,连忙迎了上来看向儿子和黑袍女子,满怀感激的看着叶当听。 “满六出来找我,前几日有些事情耽搁了刚刚碰巧遇到了,今日继续来看满六耍棍”黑袍女子向林母点了点头示意直接进屋。 叶当听跟短衫少年来到后院,院子还是那般不太大但是足够人在这里做一些简单练习了。 “今日就你看我耍棍,在旁边细心看”黑袍女子说着拿起了木棍。 “好,叶姑娘”林满六在一旁站好。 “......之前教你的都是些防身的办法,之后对敌可能会遇到今日这些道士或者一些难缠的人,看好了”黑袍女子说完将木棍负在身后呈背剑状。 随后抽棍斜打向右前方劈,不等长棍停歇又右臂抬起使得木棍横扫向上过于头顶,左脚站定忽然转了半圈右脚猛然射出从背后至身前横扫了一圈,在右脚快落地时整个背后暴露在了前方,木棍忽然抛到左手倒提,刹那间身体随左手倒持木棍往前方从下往上的刺出,这一连贯动作下来后,叶当听再次做对敌姿态看向前方,此时持棍姿态保持到了左手倒持,右手护在左臂之后。 “这四下分别由抽剑下劈、挥剑上挑、环身扫腿、提剑前刺组成,讲究的是要自己和自己所用器物相结合,并不是器动人立于地无所动,需要器动则人动”。 “我看着这更像是使刀?”短衫少年静静地看着突然说道。 “榆木脑袋吗,这方法不管是枪刀棍剑都可适用,这一招我称为剑势尽黄龙,我曾用短剑对敌时常四式颠倒使身体随着短剑连贯让对手捉摸不透”黑袍女子看着屋旁看着自己的少年说道。 “今天竹林前后那两位道人就是如此吗?”林满六突然想起来叶当听当时赶到自己身旁前后击退的两名道士其中有一个还是那个叫什么霜微道人的。 “还算你小子有些眼力,前面我打的慢了些之后可看好了”。黑袍女子说完就开始重新负剑于背,待重新出剑劈剑挑剑横扫刺剑,但是后续的每一轮出剑顺序都不一样,有的是先前刺再挑,有的是横扫后又是一个斜劈,还有甚者棍还负在背后整个人就向前冲的动作后就接上了扫腿,让短衫少年看的不禁有些感叹当时的那个霜微道人难怪被一击就撂倒不起。 天空上的乌云渐渐散去,之前的一束束阳光渐渐地变成万里晴空照耀大地,阳光洒在黑袍之上,影子映在地面的青石板上,林满六看着院中如同在起舞的叶当听,看得阵阵出神。不大的院落里是她那一袭黑袍在用长棍舞剑,这满院剑舞的景象这大概是他记事以来见过的最美的场景了。 “小屁孩看够了不,到你了”黑袍女子向短衫少年喊到,随即将木棍抛了过来,林满六伸手接住在到院子当中照着刚才叶当听的动作练习起来。 “动作要快每招每式之间不要停歇,对敌之时对面会等着你下一步动作之后再次行动吗,你以为是街边卖艺的皮影戏吗”黑袍女子靠在屋檐下的墙壁看着短衫少年不太熟练的动作。 “每次出招四式都须记得颠倒切换,你每次出招都是一个样子,四式之后又该怎么办,照你这么练以后跟别人说这叫剑势尽蝗虫吧” ...... 短衫少年后面练得差了黑袍女子反而不生气了,只是冷嘲热讽阴阳怪气地话语越来越多,林满六心想一开始那个冷冰冰的姐姐怎么自从那日帷帽摘了之后越发这般咄咄逼人。 到了下午太阳渐渐落山,暮色里,短衫少年依然在练习着这剑势尽黄龙,比起初要好了一些,前门店铺里传来一整呼喊声:“满六啊满六啊,阿爹这几日干活回来了”。 是林满六的父亲从公家务农回来了,走进院落里看到有一个陌生的女子,铺子里林母与林父简单说过一些。林父急忙向前拱手致谢:“这位就是叶姑娘吧,谢谢叶姑娘这几日对我家孩子的关心”。说着林父朝还在耍棍的孩子屁股上就来上了一脚,但是转头看向儿子的眼神是那般的坚定温柔。 林父长相很老,头发已尽数灰白脸上的皱纹黄斑堆积在一起让人感觉他已经像个迟暮老人一般,但是眼神特别的明亮,仿佛在一片荒地上开着两眼明亮的井口。 林父轻叹一身唏嘘道:“我家满六也快长大了啊......”。 林母也随即走到他们二人身侧,三人依偎在一起,叶当听在檐下看着一时没有说话,待三人重新看向叶当听,黑袍女子才反应过来说了一句:“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行回去了,明日还会再来看林满六耍棍练剑”。 “叶姑娘不如留下来一起用完晚饭再走”。 “不用...我住的地方自备了饭菜”。 “哪好吧,满六去送送叶姑娘”。 “不用,我一会出门就远遁避免被那些假道人又看到”。 “好吧...” 黑袍女子背起黑布长条走出店铺,瞬间没了踪影,短衫少年觉得叶姑娘刚才突然怪怪的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晚饭后,林满六陪着父亲在院子里乘凉 如今刚开春不久,太阳下山之后天气很凉爽,父子二人坐在石阶上享受着凉风吹拂在身上。 突然林父说道:“还是当爹的不努力,满六你都快成年了还是只能跟爹娘在这小院子里,擦拭身子只能去城外河里,现在乘凉连个像样的椅子都没有,现在有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也没法好好招待别人”。说完林父一声长叹闭上了双眼,应是有些难过有些自责。 “不是这样的,爹娘在我现在看来已经做的最好了,以前是孩子顽劣不知道爹娘辛苦,如今认识了叶姑娘在她的话语间我明白了,我想要怎么样做,我想怎样来保护我们这个家不受别人欺负”林满六对着林父说道。 林父睁眼看向自己的孩子,还是那般的慈祥,一手拍到短衫少年肩上:“我儿子真是好样的”。 父子二人继续坐在院中纳凉。 林满六看着这小小的院子,从今天起,这院子里多了很多东西,有院中叶姑娘展示的剑势尽黄龙,有自己笨拙的练剑身影,有爹娘对于自己改变的肯定,还有自己想要走出这一片小天地的决心。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八章 江南剑客叶当听 后来的两天,叶当听都会来林满六家中看短衫少年耍棍练剑,单要说样子的话,短衫少年确实练的有几分样子了,可不管力道还是速度还是不太行,还需要多加练习。 “我在这边要找的东西无果,明日应该就要离开凤城了,以后也要勤加练习啊小屁孩”黑袍女子坐在石阶旁看着正在挥棍练习的短衫少年。 “......叶姑娘就要走了吗,我还打的不太熟练,很急吗,不能再多呆几日吗”。 “真的不能呆了,明日我会上参星观一趟彻底解决这里的事情,原本还打算南下的,逗留时日太多必须回江南那边去了”黑袍女子看着鞋边几粒石子随意说道。 “上参星观很危险吧,那些道士挺厉害的在我们凤城这里已经好些年头了,都没有其他门派敢跟他们抢地盘,叶姑娘还是直接动身回去吧”。 “我要是直接走了,那些臭道士又来欺负你爹娘和你,你怎么办就你现在这样能打得过他们吗?”黑袍女子声音大了些好像要林满六认真听他的话。 “知道了,叶姑娘......”。 “继续练你的赶快!”叶当听说罢踢走了自己鞋边的碎石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 第二天,黑袍女子背着黑布长条出城上山。 登上了凤城背后的山峰,于参星观山门前将黑布长条解下,对着山门口的道士喊到:“江南剑客叶当听问剑参星观观主霜玄道人”。 山门口的道士自然识得眼前黑衣女子,前几日上山先是与大师兄切磋,重伤了大师兄后冲破剑阵远遁,在山下又传来了击败二师兄,今日竟然还敢上门挑衅。 “你这女子好生狂妄,我参星观师兄分明是不想与你争斗,你却一再咄咄逼人,今日还想问剑观主”看守山门的弟子带着一丝畏惧的声音说道,毕竟这人还是打败了大师兄和二师兄的人。 黑袍女子双手负在黑色长条之上对着山门而立,山门道士对着旁边的道士使了使眼色,另一个道士就急忙跑进道观内了,没过多久一个双鬓有些青丝的紫袍黄冠道人就走了出来左手托拂尘,右手持一柄通体雪白长剑负于身后。 看着这紫袍上还点缀着些星辰印记又头戴黄冠区别于其他黑冠道人,此人应就是霜玄道人了。黑袍女子随即一个抱拳:“在下江南剑客叶当听,几日叨扰只为问剑阁下,想品参星观剑法并请观主指点一二,还望观主见谅”。 霜玄道人对着黑袍女子打了个稽首:“贫道愿与女居士切磋一二,不过希望切磋之后莫要伤了居士与我参星观之间的和气”。 说罢,有道士接过霜玄道人的拂尘,霜玄道人依然右手持剑鞘在身后不曾有何动作,但已经冷冷地注视着叶当听,浑浊的眼眸里下有一丝淡淡的杀意。 黑袍女子看这老狐狸没有先手的意思,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搁着装什么清高修道士呢,果然是个道貌岸然的老匹夫,以前是做越多的不堪行径,现在就有多清高的样子。 黑袍女子拔起身前黑布长条向前奔袭而去,以一首拖剑式准备破敌。此时,霜玄道人终于有所动作,右手连着剑鞘从后往前挥出,以剑柄向前递出只见雪白长剑剑身出鞘半寸,剑身竟然通过日光映出一片刺眼的光亮于身前,叶当听只得闭目回避,前冲之势不减反增。 霜玄道人一惊只得长剑全部出鞘,左手接过剑鞘横在胸前,右手一探抓住长剑剑柄从上往下而立,剑鞘剑身成十字状准备格挡对面袭来的提剑挥砍。 结果黑布长条并未劈向霜玄道人身前,只见那抹黑衣似与长条融为一体,就像在风中疯狂振翅的黑色蝴蝶,黑布长条还在叶当听身后拖着并未向前挥出,只见黑袍女子突然滑步于地向前直撞霜玄道人,霜玄道人见状就要向下斩去。 猎人往往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见霜玄道人长剑准备直刺身前滑步而来的黑袍女子,叶当听随即挥动黑布长条与之长剑相撞,突然道观山门口发出一种奇怪的响声,好似金属片相撞但又一种泥牛入海的感觉,感觉周身的器物都要以两物相撞的那个点被吸引到一起。 霜玄道人踉跄躲过黑袍女子的滑步袭击,拿着白色长剑的右手还有一震发颤,虎口位置也已渗出了一点血迹顺着流到了剑柄上。 黑袍女子弹跳起身以双手握剑状立于身前,看不出来她有什么不适,应该是准备再次出击对付霜玄道人,霜玄道人稳住了心神后看向了叶当听,将雪白长剑背到身后和煦一笑却偷偷地对着后面打了一个奇怪手势:“果然这一代青年才俊辈出,叶居士足可为当世冠绝江湖的新秀了,我们这些老辈......”。 “切磋就切磋哪来的这么多废话”。黑袍女子注意到了他身后一些道士的奇怪动作和行动,于是打断了其继续说话拖延时间的意思,于是准备再次出手。 可之后的交手,霜玄道人一再退让躲避,刻意规避叶当听的攻势,看出来了明显的是想把自己困在这里等待一会集结好人准备围攻,剑阵我能破一次就能破第二次还怕了你们这些常年在山上结茅修行的道士了? 不过很快地黑袍女子就发现不对,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员增加或者位置改变的样子,叶当听心里想着这些道士到底在盘算些什么,突然在道观门内看到一身明黄色衣衫的人气息很不寻常在道观墙根触看不见容貌。 黑袍女子随之瞳孔收缩,心中一惊,问剑湖弟子为何会出现在参星观,他们两个门派有何关联,看来不能再拖了,叶当听不等霜玄道士在刻意躲避黑布长条直接飞出手中直指雪白长剑剑身,瞬间霜玄道人手中长剑被击落在地。 墙根处的明黄衣饰男子轻轻低语一句:“剑势飞孤鸾?”。 黑袍女子面对长剑落地的霜玄道人抱拳:“观主得罪了,我本有意与观主多进行切磋剑术,可能是观主一直退让在下觉得无趣了些,只能如此作为了”。 霜玄道人拾取长剑归鞘微笑看向黑袍女子又是打了个稽首,给叶当听看的一阵恶感直升,老狐狸到现在还要装?“叶居士剑法出神入化是我这些老辈追不上了,自然不敢冒进进攻,切磋就此作罢希望叶居士能入观中品茶一番,贫道也好表刚才不够尽兴的歉意”。 “品茶就不必了,我还有事需求即刻下山,只是希望观主好生约束凤城外门弟子不要在仗势欺人欺压百姓”。黑袍女子说着准备将黑布长条重新系在身后。 “且慢......”霜玄道人说着看向了道观内哪道明黄色的身影。 “阁下可曾去往铸剑峰,又或许是否知道铸剑峰?”观内那个看不见面容的明黄衣衫男子说道。 “去过如何,没去过又如何,你们是不是还想把我留下观中拷问拷问?这就是参星观的待客之道吗,观主就连意见都得询问其他人士了吗”叶当听带着不屑的语气看向那个站在观内的男子。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九章 参星破局锁剑出 只见明黄衣饰的男子从观内走了出来,走近了些看上去是一个面容还算英俊的男子,手里还拿着一柄折扇,衣袖上绣着长剑破云的刺绣图案。应该是一名问剑湖门内弟子了。 待黄衣男子停步在霜玄道人身侧对着黑袍女子拱手一礼:“在下是问剑湖兰无求门下弟子应堪,叶女侠刚才的话严重了,霜玄道长只是看我今日还留在观内叨扰想看看我如何想罢了”。 一个老狐狸不行又来个小狐狸没完没了还,叶当听看着两人站在一起只能沉声问道:“二位还想如何,是要强留叶某在观中了吗?”只得将还未系紧的黑布长条重新立于地面。 山间渐渐地起风了,一阵阵山风呼啸而来,除了对立的三人其余参星观弟子都退到了观门背后。 “倘若叶女侠真去过铸剑峰还请入观详谈,关乎江湖武林存亡,还望姑娘仔细思量”。 “居士只需入观与我们核对商议一番,对于各门各派和江湖武林都有大有裨益”。 “无须多言,你们所言与我何干,若非要商谈事宜那便战吧”黑袍女子因为这些说辞心生厌烦。 ...... 霜玄道人和应堪见黑袍女子不如他们所愿便对视一眼,一人持剑于参星观门左,一人抚扇于参星观门右。 观主霜玄道人和问剑湖弟子应堪对阵江南剑客叶当听,这次霜玄道人不再躲避,一步掠至黑袍女子身前,持剑劈向黑袍女子头颅,似是要将其头颅连着帷帽一并斩落。 叶当听随即挥起黑布长条进行抵挡,才刚挡住来势长剑。立刻鞭腿跟上准备直踢霜玄道人腰间。不料这时应堪动了,他以折扇做剑直刺黑袍女子腹部。黑袍女子收腿不急只得放弃击退霜玄道人,右脚重新踏回地面,接住了其长剑劈斩后顺势将黑布长条朝应堪方向挥去。 霜玄道人一愣,并没有如刚才一般发出奇怪的碰撞声响,难道只是自己手中长剑意外所致。应堪躲过叶当听的挥击退重新推回其右侧持扇而待。 黑袍女子当然不给对方有什么思考的动作挥起黑布长条再次迎上霜玄道人,之前一战霜玄道人被黑袍女子震得长剑脱手,此次再战无非是强撑着于问剑湖应堪联手,早已是强弩之末。 黑袍女子一阵攻势下浑然不管应堪在旁干扰只为用黑布长条迫使霜玄道人出剑格挡,乘其右手受伤专其右,一路双手使那黑布长条左掌或做持柄或做推柱姿势让叶当听耍这黑布长条越来越眼花缭乱,尽让应堪一时无法进身,打得霜玄道人节节败退。 霜玄道人见情形不妙,只得大喊:“应堪老弟莫要再旁观战了,且上来祝贫道一臂之力”。 应堪闻讯只得收回折扇不再佯攻,从腰间拔出一把软剑,抬手挥向前方便是要配合霜玄道人合力击杀黑袍女子,却被叶当听左手拖黑布长条立于身前飞旋一圈好似舞了一个剑花将两人分开。 霜玄道人迎面又接黑袍女子一击挥刃震得踉跄后退,应堪掠步袭来竟又是一个直刺想以伤换伤,不料叶当天做出一个奇怪动作将还未收回身前的黑布长条对准应堪也是一个直刺稍微比应堪提剑的位置矮了几分就在软剑和黑布长条相撞时,叶当听猛地将其往上提,左手也向前托起黑布长条。 奇怪的一幕发生了,软剑没入黑布长条后好像将表面的几块布条斩断但并没有碎屑滑落,仍然看不见黑布包裹的究竟是什么事物,是刀还是剑或者是其他兵器。 软剑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住一般应堪竟无法将剑拔出,起初长剑只是没入剑尖待应堪反应过来时,半截剑身已经悉数没入黑布长条当中以之成平行状,应堪见机不妙只得弃了软剑后略而退。 霜玄道人在一旁看到如此情景只觉震惊,心想哪是什么物事会吞人器械。或许真如自己手中长剑一般出自名师之手?日后定要将此人留下来,就算人不留下这黑布长条也要留下。 “叶女侠好手段,不知手中器物出自谁手”应堪立于后方缓缓说道。 “不过是些奇技淫巧吧了,你们俩一人负伤一人兵器都无了还要继续吗”叶当听把黑布长条指向霜玄道人,插在黑布长条上的软件丝毫不影响黑袍女子举物向前。 意思很明显如果还要打,我还是打你这个牛鼻子老道,先给你右手打残了再教训旁边这个问剑湖的小白脸。 霜玄道人见状准备再次出手,却被应堪出声打断:“道长切莫要上前了,我已无再战的心思,既然叶女侠并不想跟我们商谈过往之事就此作罢”。 “哪便告辞”随即叶当听转身拖着黑布长条准备离去,将整个后背置于二人身前,应堪见状迅速拔出折扇向前挥出,一根银针从折扇当中弹射而出直指黑袍女子后脑位置准备将其袭杀。 不料叶当听左手一探竟头也不回就将银针碾住重新丢掷了回去,速度比应堪挥扇更快让应堪毫无防备,瞬间没入眉心不见银针踪影。 应堪踉跄倒地,嘴中呜咽:“飞孤鸾......铸剑...”话还未说完嘴中涌出鲜血便再也听不清其说话了,问剑湖应堪死于南疆参星观外广场。 “居士今日杀问剑湖供奉弟子,日后定将被问剑湖追杀!”霜玄道人对着黑袍女子的背影说道,此时拿剑的右手还在微微颤抖。 “那又如何,观主大可告知问剑湖此事让他们来南疆寻叶某,不过观主手中长剑之事是否会败露就不必叶某多说了吧”黑袍女子依旧没有回头,快要走到台阶处准备下山去了,顺手抽出了刚才被黑布长条裹住的软剑随意丢在一旁。 霜玄道人踉跄一下差点没站稳,心想果然这人知道一年前铸剑峰些许事情,此事断然不能让其他门派知道,怀璧其罪啊。 叶当听的声音再次传来:“不过观主放心,只要观主不再为难叶某,你不知我杀人之事,我自然不知观主佩剑为何”声音逐渐远去,应该已然走远了。 此时有弟子上前询问霜玄道人:“观主现在应该如何处理......” “将应堪尸首处理干净,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若事后问剑湖有书信来往先一定要禀报于我”霜玄道人转身往山门内走去步履蹒跚,仿佛瞬间又老了几岁。那个名叫舟墨的小道士将刚才的打斗和对话默默的记在心里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黑袍女子路过山下竹林时,左手指尖传来一整灼热的刺痛感。刚才的银针不太对劲......原本准备离开凤城的她只得重新往城内方向前去。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十章 拜师!师承叶当听 傍晚时分,城门即将关闭,一袭黑袍走进了城内 叶当听再次出现在糕点铺旁,在店铺内照看生意的林母满脸欣喜地走了出来相迎“满六今日也在认真耍棍,叶姑娘你稍微等下我去喊满六出来”。 “不用......林姨可否柴房借我一用歇脚,我的住处离城边太远只能来此处叨扰了”有些微弱的声音从帷帽下传了出来,林母见状不太对急忙扶住黑袍女子进入屋内往院子里赶,还在院子中耍棍的短衫少年看到叶当听被娘亲搀扶入院感觉不对,立马跟上了去直直往院内正中的屋子去了,就是那间最大的屋子,林母用来制作糕点和林满六休息的地方。 将黑袍女子搀扶靠在床边上,帮其解下帷帽后只见原本清冷的容颜有些发黑,眉眼弯弯也变成了眼神萎靡只见血丝布满双眼,垂在两鬓的青丝也因为虚汗的缘故黏在了脸颊上,短衫少年看着此时的叶当听不由得担心起来。 “叶姑娘......” “我没事,帮我取把小刀和盆具还有再取些清水...”不等短衫少年询问黑袍女子就出声说话,让其帮忙拿些器物。 待短衫少年拿齐小刀和木盆回来后,只见黑袍女子讲手掌划开鲜血从手掌往下流入盆中,手掌上的伤痕快结痂时叶当听就伸手进清水中让血迹洗净使其能继续流血而出,同时示意林满六重新换盆清水,时不时从自己袖中捻出一粒黑色药丸塞入嘴中,这样的过程一直重复到了晚上。 入夜,放血的过程告一段落,黑袍女子躺在床上脸色终于没有之前的阴沉,眼中的血丝也少了许多,但是整个人看上去依旧没有什么精神。短衫少年在床沿边上帮叶当听擦拭着额头渗出的虚汗,叶姑娘定是今日上山前往参星观所致,为什么我不能一同前往,无法护其周全......心里还在想着事情的少年突然听到黑袍女子细微的声音。 “满六,原本今日事毕,已经解决之后的事情,那些道士定然不会再来骚扰你及你的家人了......不过我自己的问题着了歹人的阴狠伎俩才这般...你们且放心......” “叶姑娘,我跟爹娘都知道没事了,你先好些休息” “唔......那我且先休息待有些精气神了再与你和你家人细说” 短衫少年看叶当听睡下之后才开门出了屋子,看了眼天上的月色,点点繁星缀在天幕上,但在这个四面靠的很紧凑的院墙内,这片天空真的很小,好像只有自己手掌这般大。 心想今晚就在店铺里休息吧,打开了前屋的门走在板凳上依着柜台就睡了下去。 翌日清晨 林母打开店铺房门唤醒了林满六:“咱满六长大了真懂事,叶姑娘醒了你洗把脸去后院找她吧”。林母看刚醒的短衫少年急忙跑去后院的样子,带着满脸笑意又不禁自顾自开始念叨:“满六真的长大了啊”。 短衫少年也未敲门就直接开了门就朝床边看去,还未看清就被叶当听还有些虚弱的声音呵斥道:“敲门会不会啊......假如屋里是个还没出嫁的黄花大闺女怎么办,在这么没礼数以后出去怎么办”。 “叶姑娘这是我屋......而且我也是着急” “知道啦知道啦,不打趣你了,刚刚我与你娘亲已经讲了个大概,之后那些道士也不会来找你们麻烦了” “谢谢叶姑娘...” 空气突然安静,黑袍女子也没出声,短衫少年这些日子也知道了叶当听并不是很满意自己一副很恭敬的样子称呼她为叶姑娘,特别是感谢的时候。 当然这会没有出声也才让林满六有时间看向了床沿边上的黑袍女子,今天的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把帷帽随时带在头上,青丝垂在两鬓被窗外的微风吹拂,她的眉眼弯弯恢复到了第一次看见她模样那般,这次看的时间比上次久些注意到了她脸颊上还有一颗痣,在嘴角上扬的位置,很美很好看。 “哦对啦,我说下我的情况吧,原本昨天事情处理完之后下山我打算直接返程回去了,结果因为不太谨慎被人暗算才落得这番田地,就如你现在看到的样子,我想及时回去不太可能了”。 “那便再多留几日?或者说可以多停留些日子的了嘛...叶姑娘” “确实没有办法只能在此处停留了,不过我有要事还需处理,我还有一些银钱你帮我雇辆马车我还得早些出城......”说着黑袍女子就要尝试起身,结果一下没站稳又摔倒在了床上,林满六急忙上前搀扶。 “叶姑娘你现在的状况我觉得你出门都是问题,你要弄什么事情有我能帮忙的吗,这些日子都是你在帮我和我家,我也一定能帮助叶姑娘你的” “此事牵扯甚广,很多东西我自己都还没头绪,你处理不来的......” “你教我学剑教我做人做事,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叶姑娘” 叶当听突然讲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才看向短衫少年说道:“满六我看着现在的你真的很像以前的我,跟我不同的是在你这个年纪还有关心你的家人在身旁,你很幸福很幸福所以一定要珍惜这一份幸福知道吗...”。 林满六点头像小鸡啄米一般:“我明白叶姑娘,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但是我真的很想帮你”。 “满六啊,那你想要继续跟我学习剑法吗” “当然想啊,我也想成为像你一样的大侠!” “那便拜我为师吧” “......啊” “怎么不愿意啦?可叫我好伤心啊,我的剑法不够出色嘛都没法让满六坚定信念拜我为师”黑袍女子掩面做哭泣状,但她的嘴角弯弯却是在哪发笑。 “不是,我只是觉得太过突然,毕竟我才学了几天而且使的还是棍子...”林满六一整挠头不知如何解释 “无妨,可愿拜入我叶当听门下”黑袍女子正色说道 “我我我我我愿意拜叶姑娘为师...” “算了,你小子端碗清水来就行,然后一同跟着我说” 短衫少年急忙用碗端了一杯清水到黑袍女子面前,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笑,内心也十分欢喜。 “来跟随我一起念” “我愿拜入叶当听门下,从今往后以师命为己任,今日以清水代茶,敬师父”黑袍女子说着,短衫少年随即跟着说下去,最后将碗中清水端到叶当听面前,黑袍女子当即饮尽碗中水。 “即刻起你就是叶当听的弟子,以后自报家门的时候就可以学那些武林正派人士在说自己名字之前说一句‘我是叶当听门下弟子林满六’诸如此类的话,是不是瞬间就觉得自己侠客意味弄了些呢”黑袍女子随即打趣道。 看着短衫少年在其面前一阵傻笑,像极了曾经的自己,又正色补充了一句:“满六以后要记住,你师承叶当听,是叶当听唯一的弟子”。 短衫少年学着那些在私塾的孩子一样对着黑袍女子行了一礼说道:“知道了,叶师父”。 “既然我们已经是师徒了,以后就称呼我师父姐姐吧,这些天一口一个叶姑娘你也不嫌别扭,咱俩啥品行我不知道你?一个小屁孩就不要学那些文绉绉的人端着”黑袍女子一手拍在林满六肩头上。 “......”短衫少年一阵无语接不上话。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十一章 此剑有名春窗蝶 黑袍女子突然想到一事,吩咐短衫少年将自己的黑布长条去来,带到床边时叶当听拂过黑布长条,摸着上面破旧的布卷对林满六说道:“这个也该让你看下是何物了...”说着黑袍女子在黑布长条长柄处扯动布条,黑色的破旧布条随之往下滑落。 这好像是一柄镂空的漆黑长剑,不过奇怪的无锋并且剑刃两侧是镂空的一直延伸到剑尖位置才合拢,不过剑身中间有一柄碧绿色的短剑嵌在其中。 黑袍女子看着中间的碧绿短剑扭动了下剑柄,青色长剑由上往下弹出只有剑尖还在黑色剑身当中,叶当听将其拔出握在手中,剑长两尺半比正常佩剑短了一些,在剑柄上依稀可以看见雕琢着一只正在飞舞的蝴蝶。 “此剑有名春窗蝶,是我曾经爱不释手的佩剑,这次出门被人千叮咛万嘱咐的才改用的身侧这把剑匣”黑袍女子好似在埋怨某人,但嘴上微笑不减。 短衫少年现在看着这把通体碧绿的短剑,它与师父真的很般配,师父拿在手上就如师父身体的一部分完美契合,看着短剑说道:“它跟师父很搭,就好似师父一样”。 “我也是这么觉得,现在我就将它赠予你,只求日后春窗蝶护你平安无事,不过你现在江湖阅历尚浅我用布条为你裹上,尽量不要使其原貌暴露于世人眼中”黑袍女子将春窗蝶用原先的黑布条裹上,横在短衫少年的身前。 林满六接过手中短剑:“谢师父,可师父没了此剑以后如何...” “没看见师父还有这剑匣吗,原先裹着黑布条虽然也是为了掩盖这把春窗蝶,但是这个剑匣也是一件极为趁手的兵器,那人非要我用于掩盖自己身份我便听他的就是了”叶当听对短衫少年说着,说道最后还有一点点得意的意思。 不知道师父说的是何人,之前好像就提及过是谁要让她来此地,为何师父每次提起总会挂着微笑,突然想起拜师之前没有说完的问题。 “如今我已经是师父的弟子,哪是否是可以为师父分忧了...” “实在受不了你这执拗性子...我仔细思量了下还需与你爹娘商议,我最近确实不宜长途跋涉走动,我要传回的消息比较特殊不能写于纸上用做书信传递,可能需要你出一趟远门,这样你还愿为师父分忧嘛?”黑袍女子看着此时在自己面前的短衫少年,像极了林母看林满六的样子。 “可是前往江南,如今临近三月有一些会前往江南一带的商队我跟着他们一同前往两月就足够我来回了师父”林满六开始掰着自己手指算到说罢就重新看向叶当听。 “先别想这么多,我得先与你爹娘都说清楚才行,如果他俩有一人不愿意你出门远游那此提议就此作罢,我伤养好后自行去往即可” “是,师傅...” “我现在有点头疼收你为弟子了......能好好说话就好好说话,千万不要搁我着做这般恭敬态度,瘆得慌”黑袍女子对着刚准备行礼的短衫少年说道。 林满六还想说些什么,看到黑袍女子这般话语便不再说了,“满六,提着剑扶为师去门槛上坐”叶当听一只手伸向了正在发呆的短衫少年。 “去门槛边要做什么吗...” “你咋这么笨呢,练剑啊,你以为今天拜了师就能偷一天懒吗?想都别想,你又没底子以前练不好那是没师父,以后还练不好你把江南剑客叶当听的脸面往哪搁啊,麻溜的赶快!”黑袍女子又开始她的嘴碎环节了。林满六只能提剑扶着叶当听走向房屋门槛处让其坐好,自己到院中开始练剑。 黑袍女子讲话有时候真的是很刻薄、很阴阳怪气,不过短衫少年觉得这样才是叶当听,只有这样才是那个让他觉得十分亲近可人的叶姑娘,不对,是叶师父了。 林满六在院子里手握春窗蝶,这把碧绿长剑很轻比之前用的木棍还要轻。挥动起来自是不用如何用力就可以来去自如,就连平日一些不太熟练的动作衔接都因为使的是这把春窗蝶,自然而然地方便了些许。黑袍女子坐在门槛上依着门扉,看下院中练剑的短衫少年,心想着这小屁孩真拿起剑来也还行吧? 与此同时江南道杭州的一个酒楼里 两名二十二三左右的男子在窗边议事,一个面容俊朗有些清瘦的看向桌上的账簿向对面讲着近日采办明细,另一长相普通的黄衫男子只管吃菜回应叫好。 “二弟居所选址这些前几日我们已经规划好了,后面就是一些琐碎事物要在仔细思量思量” “好...” “我觉得我们再庄子建好之后,要不要邀请一些曾经一同闯荡江湖的好友来庄子上观赏观赏” “好...大哥说啥就是啥” “如今各大门派还在为了去年铸剑峰一事明争暗斗,正是我辈兴起之时” “好...” “你别只吃菜啊,给我提些意见,比如山庄名字虽然定了,可庄内一些屋舍该如何命名” “好...” “好你个头,别吃了让你上酒楼是来找个安静地方我们把这些事情确定下来的,不是让你来这里就吃吃喝喝的” 清瘦男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准备给对面埋头吃饭的黄衫男子就是一拳,不料竟被其瞬间闪躲,清瘦男子下手未得逞只得与微胖男子一同开始吃饭,心想总要找点你想聊的,不然这顿我白请了。 “十一有没有传什么消息回来,或者有没有说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啊”清瘦男子突然问起。 “上一次回信说是已经到了南疆地界,再去看看那边那几家,没有眉目自然就会返程归来,时间上应是能赶上开庄之日”微胖男子停下筷子一脸认真的说道,大抵是关乎到此人能让其认真一些。 “那这会其实应该差不多再返程路上了吧,怎么也不见传书信来此”。 “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她出门前我叮嘱过她了一定会没事的,要是开庄之后她尚未归来或者没有书信传回我便去南疆寻她”微胖男子说完看向窗外,忽然有一只蝴蝶飞过在他眼前打转了一圈又飞走了,看着这一幕他的心思仿佛随着蝴蝶飞去,飞向了南疆。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十二章 江湖过往风霜事 黑袍女子看短衫少年练剑一直到了傍晚时分,碰巧今日林父也正好归家。叶当听便于林满六爹娘说收徒以及短衫少年可能要出趟远门的事宜,起初林母还有些担心,林父提到刚好两天后公家那边要送茶叶到江南苏杭一带正好可以让儿子同行,这才让林母安心下来。 入夜 林满六扶着黑袍女子再次坐到门槛上在院子里乘凉,两人在这小院子里看着星空,依旧是那般繁星缀缀,还有一轮明月高悬于天,犹如天神的眼睛一般俯瞰大地。 叶当听看着这片月色说道:“你知道吗,此方天地间有太多有趣的人或事,你如今确实该出去闯一闯见一下外面的世界了”。 “外面的世界......我从小就只在凤城里连城西那边都没怎么去过,还不曾知晓外面是什么样子”短衫少年跟着黑袍女子一起抬头看向天空。 “你过往所见或者你身处的凤城就如我们现在乘凉的院中,你只能看到这院墙之内的星空,外面的世界犹如真正的星空一般,广袤无垠看不见边际” “哪外面的人也很多,很多人都跟师父这般武功高强吗”林满六转头看向师父满脸期待。 黑袍女子思索了一番,挠了挠短衫少年的头说道:“你以为师父很弱嘛?咱可是江南剑客叶当听啊~跟你讲讲外面的世界吧,像我们这般的武夫侠客呢被人评定分为九等依次从下往上,下三等呢就如凤城城西里那些看家护院有些看家本领即可,中三等呢便是那些江湖门派中的杰出弟子了,上三等的话就是些可以开宗立派的老妖怪或者一些名震江湖的青年才俊了”。 “那师傅岂不是上三等的高手咯?”短衫少年激动的差点跳起来。 “我姑且算得上是三等上,但要是加上江南剑客叶当听这名号也得二等中吧”黑袍女子看着满脸惊讶的短衫少年,“师父真厉害!”月光下林满六跳到院子中胡乱转了一圈。 “嗯,叶当听真厉害”黑袍女子好像附和了短衫少年刚才的说辞一般。 二人继续看向天上的夜空,良久 “我再与你说些江湖事吧,之后远游也不会显得没见识,曾经天下纷争群雄割据,北方的炎阳王朝联合当时的风雪大观楼以及铸剑峰这些江湖久负盛名的门派统一天下,也就营造出了现在的格局,王朝权利主要在北方,南方则以开国太祖承诺取之江湖便还于江湖”黑袍女子看着天上的闪烁星辰好像追忆起了往昔,短衫少年在院中矗立静静地听着叶当听讲述外面的江湖事。 “在哪以后因为天下太平,没有战乱事端,迎来了一个江湖兴盛的年代,各式各样的江湖门派四处林立百花齐放,好若在南方开出了一朵朵绚烂的花朵争相斗艳。 岳州风雪大观楼便是从当时至今一直屹立在江湖之巅的存在,矩州铸剑峰呢则是为各路豪杰铸造兵器过往百年,当时不论是王朝武将还是江湖高人皆言:天下好兵唯铸剑峰出。 不过铸剑峰又如昙花一现般在日升十一年就封庐不再对外铸剑了”说道这里黑袍女子好像有些伤感朝短衫少年笑了笑,林满六些许有点明白便没有出声。 “而后在铸剑峰封庐之后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十九年,在这些年间也涌现出了许多江湖门派,你们这的参星观或者扬州那边的问剑湖之流都算发展迅速的门派,还有一些地方门派各处林立,江湖仍是生机勃勃。外面的世界很大一定要仔细看看,去这江湖中闯一闯”叶当听说完后便不再言语,看向了短衫少年。 “师父伤势好些了之后会来寻我吗”短衫少年怯生生的问道。 “应是不会,你出门远游家中常住的只有你娘亲,你既受我所托那我必要保你无后顾之忧,待你远行杭州至归家之前我都会留在凤城护你一家安全”黑袍女子忽然正色说道。 “是徒儿考虑不周了,多些师父...” “咱俩以后能不能不要端着说话,好生别扭啊”叶当听突然咳嗽了一声说。 “主要是师父你刚才讲那些江湖过往的时候,看着你有些伤感,怕跟你开玩笑有些不合时宜啊”林满六笑嘻嘻的挠了挠头。 “还敢顶嘴了你还,等我伤好了以后看不我不治治你这破毛病”。 “师父伤好时,徒儿可还在远行路上呢”。 “明日还得在家一天不是,清晨时分就给我开始练,刚偷懒我让林姨不给你放碗筷” 果然话不过三句就破功,还得是这对性格品行相仿的师徒啊。 翌日清晨 短衫少年从前屋店铺里走进了院子,因为自己屋子留给叶当听休息的缘故,只能在店铺里休息了。还揉着眼睛的林满六就看到黑袍女子依在屋门旁闭目养神。 “师父身体好些了?”短衫少年小跑到叶当听跟前。 “能勉强下床走动了,去屋里把剑取来,练”黑袍女子眼睛也没睁得随意说道。 “满六这不是关心师父嘛...” “练——”只有一字但是声音拖得有些长。 林满六只得进屋取出春窗蝶,在院内练起了剑势尽黄龙,比从一开始接触已经有了些许提升,再加上短衫少年自幼帮助家中干活有时候还需陪着父亲去给公家农地里干活,挥剑扫腿这些动作终于有了力道。 “昨日只与你说了些江湖过往和一些门派,还未与你提及如今的江湖俊彦或者老一辈的江湖魁首,你边练剑边听我与你说”叶当听此时终于睁眼看向院中正在练剑的短衫少年。 “那日与你父亲商议,商队应该出了剑门关后先往钜州,再往黔州过岳州入江南最后到苏杭一带。拣选着这一路的与你说吧,与我来时路线相近沿路也见了一些门派,南疆这一代被参星观教化颇深没有什么可看的门派。 而出了剑南关先到的钜州就是铸剑峰司氏所在,不过如今颓势尽显就加上去年的赏剑事故已由乔、李二姓供奉掌控,首当其冲的是李家供奉李君策为人跋扈是名三等末的莽夫,以及其门下弟子路过时任然须小心谨慎”待叶当听说完铸剑峰李家时,其眼中闪过一丝阴霾神色。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十三章 师命所托欲远游 “黔州那边有处山野门派唤作扬风谷,相传谷主凌寻常年游历在外不曾管理谷内事宜,其实力被人冠以三等中,门内弟子也无什么杰出之辈,你应该是碰不得不用担心”黑袍女子说着右手指尖开始转动自己鬓角垂下来的青丝,似乎正在回想有些什么值得提的的江湖高手,此举像极了少女思考应如何梳妆打扮一般,好看极了。 “行到岳州就算进入就算进入江南地界了,这里最出名的也就是风雪大观楼了,当代楼主柳梅是可以称得上是一等上的宗师人物,去年还拿到号称天下四剑之一的衔寒梅,可谓风光无限。 这种人物你肯定是见不得的了不用理会,只是到了岳州地界谨言慎行切莫与风雪大观楼的人产生冲突,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是领衔江湖的第一门派,出门在外都快横着走了”叶当听没好气的说道。 听到这里短衫少年停下练剑转向黑袍女子说道:“师父那这样我出门还是不要带着春窗蝶了吧,要路过这么多门派,万一被人因为此剑发生争执”。 “无妨,识得此剑的人并不多,而且你需要带着这把剑,我要你找的人才会相信你说的话,对了还没说要你远游杭州目的为何,只需要带一句话到杭州陆府,那人他自会知晓,记住不可写在纸上只能记于心中,只能接见你的那人说”黑袍女子扶手延住口鼻做思考状。 “师父你说,我定细心记下”林满六明白只有关乎到一些大事时,师父才会如此神情,自然不会再嬉皮笑脸相迎。 “凤翔城头白昼始,日过窗沿碧蝶隐”。 “师父我记下了”。 之后便是黑袍女子看短衫少年练剑,指定其有哪些错误和要改正的地方。时间总是悄悄地恬静时光中溜走,人永远无法让美好的时光定格在某一刻,转眼间边便到了晚上。 叶当听跟林满六一家三口围在小小的饭桌旁,一起吃着晚饭,这样的场景是她在远行江湖路上难得遇到的画面,或者是说从未有过,自从离家之后都没有那么多人围在一起安逸的吃饭了。 “林叔、林姨此次麻烦满六代我前往虽非我愿,只是事情紧急但我没法身体抱恙长途跋涉值得满六替我代劳,在这里给二位赔一句不是,实在抱歉让满六这么小就得出远门”黑袍女子端起水碗看向林满六爹娘。 “切莫使不得,既然当听收了我们家满六为徒,自是与我俩乡下村夫同辈,满六此次出门也是跟随公家商队出行定会安然无恙,对于他也是能让他出去见见外面的广阔天地”林父也拿起水碗对向黑袍女子。 短衫少年在一旁看两人举杯好若要碰个杯拜把子一般,从中细声说道:“你们说的好像我出去总会遇到危险似的,就当我又偷跑出去玩了不就好咯,只是这次出去玩的久了一些”说完短衫少年就冲着桌对岸的娘亲嘻嘻笑起。 林母看到林满六冲她着傻笑脸上才跟着有了些笑意,夹了些林满六平时喜欢吃的菜放到短衫少年碗里便继续吃饭了,他知道,娘亲不愿意说些什么就是因为不太愿意自己出去那么远,毕竟儿行千里母担忧。 林父瞪了林满六一眼说:“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吃你的菜”。 ...... 之后一家人便有说有笑地吃完了晚饭,短衫少年帮着娘亲收拾碗筷,后续便收拾收拾各自休息了,明日早上短衫少年就即将踏上属于他自己的远游之路。 林满六在这天夜里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好像在回忆曾经...... 他梦到了自己年幼时偷跑出去玩,拿着家里的糕点去找平时一起在树墩下面玩蚂蚁的几个朋友,他们拿完了糕点之后就允许林满六跟他们蹲在一起看蚂蚁了。 自那以后少年偷跑出去的时候总要带几块家里的糕点出去,有时候被娘亲撞见了只得说自己饿没吃饱,不过后来次数多了那些朋友似乎并不满足他每次拿的几块糕点,不让他跟着一起玩了。 后来邻居来家里告了状说是林满六用糕点引诱他们家小孩不让他们去学堂听乡里的夫子讲学,让他们跟着他一起在树墩下看蚂蚁,那一晚娘亲用还没缝好的鞋垫狠狠地了少年一晚上,少年哭了,娘亲也哭了。 画面一转,是今年开春之前的那场大雪,娘亲因为看店铺门被受了风寒,父亲还在乡下帮公家务农,他看娘亲咳嗽的实在厉害,从店铺抽屉里拿了钱要去给娘亲拿药,被娘亲制止了说是过几天就会好。 后面开春了他还是时常偷跑出去玩,浑然忘记了娘亲生病的事情,每天不是出城河里摸鱼就是街边走街串巷,这里看看酒铺门边是不是有酒鬼发牢骚了,那边瞧瞧是不是又有那家邻居小孩被他们爹娘打的屁股开花了,他偷跑出去的次数越来越多。 在家里陪着娘亲的时间越来越少,他不知道的是娘亲都是在他不在身边的时候才敢咳出声,现在都不知道娘亲的病还没好。 最后他梦到了自己在一条幽暗的巷子里,依稀只能看见前方是出口有些许光亮,他在巷子深处满是泥泞,巷子光亮处的前方有一道黑影纤尘不染,那道黑影只对他说了三个字:“别出声”。 这是他从记事起除了爹娘,第一个出于对他关心的声音。那道声音就像巷口的那抹光亮,是在他浑浑噩噩的生活中照进心口的一束光,因为遇到了她,他的生活发生了改变,跟爹娘的相处方式也因为她的出现不像一起那般僵硬,她总说自己和她以前很像。 有些时候一些口角上的互损和阴阳怪气都如一个人一般,或许两人真的很像,她是自己的师傅了,自己是她的弟子。 梦到这里便再也没了画面,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狰狞恐惧冒了些许虚汗渐渐地缓和过去,最后脸上挂着浅浅地微笑,林满六就这样趴在柜台上熟熟地睡去。 少年会有不愿回忆的过往,但也总会有那涌上心头的温热,让其不会在未来的道路上迷失方向。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十四章 四十里城花作郭 第二天清晨短衫少年便跟着父亲出城乘车,叶当听陪在家中陪伴林母,这一去便不是清晨偷跑出家,傍晚灰溜溜回家的事情了。 在商队马车旁 “儿子长大了,都要出远门了”林父拍着林满六的肩膀说道。 “爹我一定会尽快回家,你跟娘亲定要保重身体”短衫少年看着父亲苍老的面容呜咽说道。 “刚说着你长大了,搁着又要开始哭啼啼的了,咋像个女娃一样能不能拿出点男人的气魄来”林父当即说道。 随后短衫少年跟上了出行的商队,渐渐地远离的凤城。 ...... 一路上都很顺遂赶在三月之前,就快要到了商队的第一个补货地点剑南蓉城,这一路以来商队的上的汉子都知道商队里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孩总是背着自己的包裹跟一截黑布条,平时就跟着商队一起步行从不坐车,家里是东城那边开糕点铺子的。 商队歇息的时候他会过来帮忙生火烧水弄吃食,夜里还会跟守夜的汉子聊天解乏,就是白天的时候怪异了些,走在山道上总会伸手这一探哪一挥地,用这林家小孩的话来说在锻炼身体,自己没出过远门不多练练以后脚程跟不上他们这些青壮汉子。 随着清晨小雨渐歇商队驶出了山林,没了密林环绕山道蔓延,突然视野开阔,只见城墙高耸,斑驳的痕迹代表着这巍巍高城经历的沧桑岁月,城墙下有些春时盛开的鲜花,晨露或挂在墙壁上,或点在花瓣上,或缀在花丛草叶上。 短衫少年看着这些刚刚盛开的小花心中甚是欢喜,这便是外面的世界,商队管事在前面不仅感叹道:“好一个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啊”。 随行商队护卫们在旁附和,城头之上有名少年看着城头下这一幕轻笑一声略带嘲讽意味,准备转身离去,临走时偏头多看了眼商队最后东张西望的林满六,右手不自觉地开始掐诀推演,没过多久便作罢离去。 商队寻了一处临近城门的驿站准备歇脚,众人刚落座,突然就来了几个官差模样的人。 “都让一让,让一让衙门办事都退让回避”为首的官差一手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一手指着驿站歇脚客人呵斥,待众人让出半数座位后。 他就一屁股坐在了刚上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吃的桌旁,险些要把长椅坐坏,而后随行的官差就跟着坐在一旁开始吃这霸王宴,被突然霸占座位的客人不敢出声,虽说南方地界以江湖门派为主导,但正常事宜和明面上的政事处理还是归于炎阳王朝。 商队众人正准备重新寻座椅坐下,不料官差那边又有动作,那名油腻发福的官差嘴里好像吃着不知什么东西含糊不清对商队这边喊道:“是那边山上下来的乡巴佬啊,懂不懂规矩识相点给官爷上几坛好酒,不然这拉货的马车就不要出蓉城了”。 “这位官爷稍等,小的这就去找店家给官爷拿好酒来...”商队管事连忙起身向那边低头说道,说罢就准备往驿站小二处行去。 “这就对了嘛,你们把商队安逸进城置办货物,咱当差地秉公执法护送各位装货出城.....”那个官差见管事懂路数便附和道。 话说一半碰巧看见了人群当中的林满六,见其背后背着一个黑布条状的东西便指向了短衫少年,伸出的指头还沾着刚才抓取吃食的油渍,厉声说道:“那小娃儿身后背的是何物啊,你们这些乡巴佬还私自带兵械进城吗,管事最好给个说法!”。 还在那头的商队管事显然被吓得不轻,话都说不出来,完全没想到这官差怎的如此贪得无厌,酒水钱掏了,还得想从商队这里榨下真金白银。短衫少年见此情形,不自觉地准备握向剑柄。 忽然街上马蹄阵阵,行人向道路两旁退让。 “需要什么说法?光天化日之下,城内官差强抢百姓民生,还要强词夺理准备私自扣押他人财物博取银两,这便是你们的秉公执法吗?”一个些许偏中性的嗓音从街道那头传来,正是御马之人,越来越近直至那群官差面前五步不到,才勒马扬鞭挥打在官差桌旁。 “李李李将军...”那名官差急忙起身准备行礼。 不等他行礼又是一记马鞭打在桌旁,骏马之上又传来声响:“就算携兵械进城,城门没有查验军卒吗?承太祖日升法理,念江湖侠士共同御敌至天下大同山河稳固,不论出身皆可持兵械进城只有弓弦弩箭器物需由城门校尉看管,你在此意义何为当我不知?还不快滚”。 肥胖官差随即往城内跑去,手下随从也跟着急忙逃跑。马背上的武将见官差逃逸城中对属下使了个眼色便下马向商队行来,对商队抱拳:“在下蓉城城南守将李延鹤,刚才给各位带来不便,多有得罪”,管事连忙应和不打紧。 李延鹤看向林满六这边笑着说道:“带兵械进城无错,但小兄弟切莫认为我炎阳王朝将南方归于江湖便是不管不问仍由侠士们快意恩仇,倘若不是一把定能胜却众人之剑便不要随意出鞘”。 短衫少年对着李延鹤拱手致谢:“谢李将军指点,在下明白了”。 “想必商队文书印章还未加印吧,小兄弟且随我来拿你们商队的过境文书,方便日后商队出行方便”。李延鹤说着话看向商队管事,商队管事随即会意:“满六啊快些随将军去拿文书”。 李延鹤一路上也没有和短衫少年言语什么只顾牵马向前,林满六走在他身后,李延鹤不时回头看下这名少年。待拿完加盖印章的文书后。 看着这城墙边上的鲜花小草,李延鹤看向短衫少年说道:“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节,需等到八月之后那时最为美丽,四十里城花做郭,芙蓉围绕几千株。到那时若有时间可以来看这满城的花开之景”。 短衫少年被这一番话语说的有些懵,只得点头明白。 在林满六从蓉城动身之后,叶当听拜托林母寄了两封书信,一封往蓉城游击将军府写到:“凤城东行商队,他的弟子”。一封往杭州陆府写道:“收了一名弟子,代我回来迎开庄事宜”。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十五章 剑门枪出尘无垢 短衫少年拿回文书后向李延鹤告别,回到城边驿站只见商队管事快些跑过来找他拿到了文书就返回商队众人之中,也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显然是将驿站这边的意外全都归于林满六身上了。 待到短衫少年落在就听到商队的人商议,装货完毕后就要赶在城门关闭前出城,避免多省事端。便打消了林满六想在城中闲逛的念头,原本还想看看外面的城中是否也有糕点铺子,看些新奇的回去好与娘亲说一说看能不能做一些,说不定铺子生意还会好些。 正午过后,需要置办的货物都以装车完毕,便随即出城准备过剑门关出蜀地。 在短衫少年所在的商队出城一段时间后,十几骑蓉城骑兵也随之出城方向和商队方向一致都是往剑门关。在这两天的路途以来林满六明显感受到了管事对于他的态度变化。 以及一些附和管事的商队汉子也开始或多或少的对这名少年产生了一些排斥念头,之前路途上还会跟自己有说有笑夸自己能干,如今就变成了这般模样,短衫少年心想大概出了剑门关他们就会把自己丢下吧。 林满六在后方默默地跟着车队,前方的马车处不时传来些闲言碎语。 “还带着他干嘛,本身就是捎一程,没看到蓉城因为他差点要被那官差玩死后面还有快一个月的路程这都还没出关呢...” “少说点吧..怎么能把事情怪到一孩子身上,没有他那官差肯定也会找其他理由从我们身上捞银钱的”。 “多少人家是林兄弟的儿子,你们这些平时一起干活的不能照拂人孩子就算了,把气往人身上撒大老爷们还不害臊”。 ...... 商队马车那边的声音也没有刻意压制,显然不怕短衫少年听了会有什么怨怼,林满六对其没有任何念想寄人篱下就该学会低头,别人就是欺负自己知道在这外面的世界把自己随便丢下自生自灭都不如跟着他们强。 前方两侧高山矗立只留正中一条山道直上而行,两侧高山相峙如半开大门般壁立千仞,中间山道险峻难行,不愧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剑门关。商队行至山脚林间渐渐地鸟雀的声音都消失了,好似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一般,令人惶恐的寂静。 忽然嗖的一声,一枚箭矢射出直直射在前方马车车沿上,有人喊到:“马贼!有马贼!”。商队汉子迅速拿上货物旁的长棍或朴刀准备迎敌,显然不是第一次应付野外遇袭的情况了。 不过林中的马贼好像并不着急出现,只是一箭又一箭的射向商队,并且都是射向货物,只有少许箭矢射向商队汉子并且也是在脚上或者身侧,并没有进行射杀。 林间忽然就传来了一阵阵嘲讽般的微笑,大抵是再笑商队众人如惊弓之鸟般防御但又无法正面迎击到马贼,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被马贼们玩弄。 再这样的压力下,尽管没有出现人员上的伤亡,商队汉子们显然有些坚持不住这样的惊吓了,领头的汉子原本指挥得井然有序的队伍,开始变得嘈杂不堪,有人开始自顾自的躲向马车背后,有人开始向来时的道路奔跑,商队队伍渐渐像一块坠地碎裂的玉盘般崩坏。 那名正在向后方跑去的汉子,还未跑出商队队伍十余步,突然三四只箭矢不快不慢地射到了他的身上,汉子到底鲜血渐渐地从他身上流向地面,林间传来的笑声越发大了,阵阵嬉笑伴随着些嘲讽言语,。这个逃跑汉子倒地时看向的最后一个方向好不凑巧刚好是林满六躲藏的车辕旁,到底后不甘的眼神看向着短衫少年。 林满六看向他的眼神很漠然,这个人在前面的路上正是说他害得商队被官差盯上的人,如今因为偷跑被马贼射杀了也要归于自己吗,真是可笑。短衫少年在车辕后方握紧剑柄默默的等待马贼从林间出来围剿的时刻。 师傅曾经在自己练剑的时候与自己说过:“远行在外总会遇到一些出乎自己预料的事情,万事需要冷静,如若恐惧无法冷静之时就把自己跟对方身份颠倒,将自己比作对方”。 马贼想杀我,我自己便是马贼,他们才是等着被杀的猎物。林间的箭矢声随着笑声渐渐减去,似乎马贼的兴致已经没准备收尾了,一个个身着旧时战甲头带黑巾的魁梧男子从林间走了出来,前后顺序很明确。 众人都围绕着唯一带着头盔满脸胡渣的男子,应该是一些叛军残党在山林里占山为王做起了马贼。他们就像提前安排好的一般,六人分做两批将商队前后都围住,为首男子直接找到了商队管事,正准备商谈些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道劲风略过。 在车队后面的一个黑巾旧甲马贼倒地,背后插着一柄通体银亮的长枪,枪身上斑驳的痕迹交错纵横宛若龙鳞一般覆在枪身,随身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知是哪国的遗民还做着复国大梦在此为寇为难百姓啊?且问问我手中的尘无垢,容得下你们这些妄图染指盛世太平的贼寇吗?”。 是蓉城将军李延鹤,他第一骑冲至商队面前,在尸首旁随意地拔出刚才掷出来的银亮长枪。而后十几骑骑兵行至李延鹤身后,他们在林间御马好若入无人之境,复杂的密林树木断支小溪遍地都无法阻挡他们的奔马前行。 马贼们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官兵,两边随即对峙起来,一侧是李延鹤御马提枪直指头盔男子身后数骑随时准备冲阵,一侧是头盔男子持刀而立身后旧甲黑巾皆拉弓蓄势严阵以待,商队人员全都躲在车旁。 不敢掺和到这种兵卒械斗中来,就像商队管事前脚还在跟马贼首领商议和谈办法,现在已经缩到了马车背后不敢出来。 “随我冲阵!”只待李延鹤沉声喊了四字。 十余骑蓉城骑兵即刻向前冲锋,一路的箭矢被长枪挥舞抵挡,快到近身侧李延鹤一枪直劈马贼首领,马贼首领横刀堪堪挡下。李延鹤随着这一挥劈弹出马背竟是直接跳起准备在给马贼首领来上一枪。 李延鹤的坐骑好若通了人性尽管主人已经离背,依旧硬生生的向前撞去,李延鹤就趁马贼首领躲避撞击之际一枪落下直劈他的头盔,剧烈的震颤声在马贼首领耳畔回档,他左手抱头,右手持刀向前乱挥试图劈到李延鹤,但都被随意的几个转身就躲避掉。 林满六看着这一幕看的出神,心想这一招也能学学遇事不决,敲人头颅使其如酩酊大醉般,自己随意攻之。心身还在研究着一招一式时看到李延鹤背后有一黑巾男子拉弓如满月准备射向李延鹤。 短衫少年随即扯下背后黑布条,握着剑柄直刺那人腹部使其弓箭在离弦之际因为身体倾斜,并没有射中李延鹤,只从其身边滑过。 好一记冷不防!差点让那黑巾男子得逞。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十六章 我以己心鉴人心 那名马贼看下坏自己好事的竟是一名少年,抽出腰间朴刀就准备劈向他,短衫少年随即一个躲闪闪过朴刀下劈,右手再次挥动黑布条包裹的春窗蝶从右往左的向马贼挥去。 马贼因为挥刀落空还未起身的身体被猛然一击打的有些踉跄,林满六握着的春窗蝶猛然松手任其悬空,左手一探倒提春窗蝶随即又是由下往上挑起将马贼身躯弹至后仰状,短衫少年再一转身接鞭腿直接将马贼踢到了一棵树下,直到马贼撞树才停下都不曾有一丝反抗的动作。 全程不过数息之间有如龙首探云出,甩尾山河动,正是叶当听所传——剑势尽黄龙。 鲜血从那个马贼口鼻处缓缓流出,很显然他已经死了,短衫少年拿着春窗蝶的手不时发颤,在凤城中随也有遇袭的经历但是反击将人打死还是第一次...... 随着这个马贼的死亡,其余马贼也悉数被骑兵绞杀殆尽,李延鹤便一枪入直截了当的喉断绝了马贼首领生机,让其看着部下死去的绝望和无力死去。最后马贼全都死在了山路两侧,商队也只死了那名逃跑的汉子,林间有一道较小的黑影渐渐地没入林中不见了踪影。 蓉城骑兵开始清理周围尸体,挪出山道方便商队前行。 李延鹤看了看众人最后停在了看向短衫少年的方向:“之前因为怕惊吓到商队一直不敢上前,结果导致商队遇险,是李某处事不周,抱歉了各位”。之后便向林满六走来说了一句:“还好无事”说着徒手擦去了短衫少年脸上的灰尘。 短衫少年觉得好生奇怪,为何李延鹤将军会如此行事。不过还是得向李延鹤将军拱手致谢:“再次被李将军解围,实在多谢”。李延鹤显然注意到了林满六不自然的左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不杀他,我可能就危险了,救人之剑不应该惧怕自己所行”。 短衫少年若有所思,刚准备继续回李延鹤话的时候就被商队那头冲来的商队管事打断了他与李延鹤的对话,“多多多谢...李将军救命之恩,小的也不知道都快过剑门关了还会遇到马贼,如果不是有李将军我们可就全都完了啊”。 李延鹤抱拳示意:“无妨,我们也是准备巡视剑门关一带碰巧遇到商队遇险,此地常有叛国余孽妄图颠覆炎阳版图,我们定然不会让其得逞”。说完后李延鹤带领骑兵准备返回蓉城,路过林满六身边时顿了顿,看了眼短衫少年又对众人说道:“我等准备回城了,商队在路上还需多些注意安全,尽量往官道走夜间切莫冒险赶路”这才带兵返程。 (推荐这里可以观看作品相关当中的惟愿尘世无垢,李延鹤相关) 商队的众人从刚才战斗结束到现在的画面,在联想到了城中李延鹤问话,很明显地都看得出李延鹤对于短衫少年的照顾,商队管事自然更加明白了,随即小跑上前站在林满六身侧对着李延鹤连声致谢,看向短衫少年都多了笑意,就像捡了块宝贝一般。 后续地行车路上,商队管事和那些议论短衫少年的汉子口风对话又变了。 “我就说满六这娃能干,你看哪马贼被满六随手就解决了”商队管事对着簇拥着他的汉子们朗声说道。 “俺也一样”一时附和的声音传遍各处商队。 “满六这娃前面路上又是帮我们烧水端碗,劈柴做饭的,没成想打架也是一个好手啊,之后商队路上可就安全了”。 “对对对,这后半个多月的路程看满六的一定没有问题”。 ...... 从一开始路上帮着商队干活,商队里一些人对于有人打下手有了些许好感,到城中遇事全把责任推到了林满六身上,把自己的怨怼全部加在一个孩子身上,再到现在因为有将军青睐又能打架护车,对于短衫少年的看法随即又变成了喜欢崇拜,这便是人心吧。 短衫少年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追捧而对于他们感到丝毫的好感回升,从商队前面的那些汉子讨厌嫌弃到现在的追捧崇拜一天时间都还没有过,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这样的追捧声令林满六感到更加的令人作呕。 之后的商队行车路上,需要帮的忙短衫少年还是会帮,需要做的事情林满六还是会做,只不过一开始从出凤城的笑意渐渐少了,赶路途中也只是默默的跟在车后,到一些山林间的道路时耍一耍自己的黑布条便继续赶路,到驿站休息了也是在一个角落自己吃着吃食,吃完便等待众人上路,此行只为往杭州陆府完成师父所托。 短衫少年对于父亲这些一同做工的好友起初充满了好感,毕竟是他们带着自己出游远行,是同自己一起赶赴杭州的同行旅人,但是还没走出蜀地他们对于自己的看法一变又变。实在是让林满六有些无法接受,我以本心相待,换来的却是鄙夷嫌弃讽刺。 倘若没有李延鹤将军的有意照拂以及自己在马贼拦路时的表现,自己当真会像一只野狗一般,被他们随意丢弃在剑门关一带吧。 我以己心鉴人心,奈何人心如此欺。 ...... 三月七日,晴 几日的赶路,商队终于快进入到了钜州,这里便是师父所言的铸剑峰所在。远离此地之前定要注意不能与那乔李两家铸剑峰供奉有冲突,蓉城和剑门一带的事情实属是给林满六带来了些后遗症,真的是有啥坏就来啥。 不过此次进入钜州并没有那些烦人的官差或者突然闯进商队视野的马贼,似乎很安全。商队此次在一个客栈落脚不在城边驿站了,听管事的意思是与客栈老板相熟,并且在此地停留的时间还有些长,要停留一两日。 在后院安置好马车货物便和汉子们跟随管事前往客栈主厅准备用饭,商队管事特意把短衫少年喊在身旁跟着先行进入主厅找桌椅落座。 “咱大管事的儿子,生的挺俊嘛但是咋不像你啊我们的管事大人?”一个富家翁打扮模样的人向管事这桌走来一路打趣到。 “这可是我林小兄弟,咱从蓉城一路出来都多亏了林小兄弟一路保驾护航,可是咱商队遇到的贵人此次跟我们一起去杭州那边运送货物”商队管事对那人大笑说道。 在两人攀谈正欢时,从正门闯入了一名女子打扮的有些帅气?编着一个高大的马尾,一身劲装打扮四肢上还有绑腿护手,背上背着一柄长剑,再往脸上看去也很帅气但是依旧能看出这是一名女子。她对着客栈老板喊道:“店家,还是两坛酒一碟如往常的吃食,我即刻便要回家,快些准备快些准备”。 客栈老板向管事这边嬉笑致歉,便向女子那边跑去帮其张罗需要的酒和吃食了。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十七章 集市闲逛遇顽童 在吃完饭食后,林满六向商队管事告知想要独自前往城中购置些自己路上所需物品,便自己回房间换了身洗干净的短衫背黑布条出门,往刚才进城时看到的集市走去。 矩州的集市上以一些铁器用具居多,街道旁的商贩不时就在吆喝到他们家的农具好用在哪、实用如何,诸如这般的地摊摆件和铁器店铺都随处可见。出门闲逛的短衫少年终于在这些店铺中找到了一家糕点铺子,门面很小只开着一扇小门,没有什么匾额,就在门口立着一个很小的牌子上面写到月记斋。 林满六心想还好出门时师父给了些银钱让我路上看着用,便走进了这间不起眼的糕点铺子,里面光线昏暗只有门口的些许阳光照亮了屋内柜台一脚,柜台后是个老妇人在闭目养神。 四处张望了下正准备向老妇人问好询问糕点价钱,便听到老妇人年迈低沉的声音传遍屋内:“屋内糕点三文一提,没啥好的点心凑合看看吧...”。柜台二层有一抽金黄油亮、软绵绵样式的包子,看了看包子面前的立牌小字“金乳酥”,林满六眼前一亮随即要一提金乳酥,把银钱放在桌上便退出了屋子。老妇人看着他退出去的背影,背上的黑布条盯了良久。 买完糕点的短衫少年心情似乎好了许多重新回到了各式各样铁器的街道上,这矩州是因为生产铁器所以才有了铸剑峰的吗?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准备回到客栈中。 突然,从人群中冲出一道黑影,半蹲姿态飞快地在人群之间穿梭,瞬间就与来不及躲避的短衫少年相撞,黑影把其撞到后直接把那提糕点抢走,待到林满六起身看到那个黑影拿着他的糕点刚要往人群中远遁,他也顾不得弹跳起身就是向那个黑影抓去,黑影显然不知道他反应之快出手之迅疾,刚要没入人群的身影被短衫少年抓个正着。 林满六见徒手抓到了这个抢自己糕点的小偷,正准备与之理论,对方右手划出一个黑色的小刀就向短衫少年心口刺来,突然的袭击只得放手后撤躲避对方的攻击,周身的旁人因为刚才看热闹都注意到了这边的事情,看到有人突然拔出刀具。 众人连忙后退但没有显得如何慌乱,可能是这样的情况并不是很出奇。城中口角之争引起的械斗,一些地方门派冲突导致的街巷捉对厮杀都是在这里会出现的事情,这样一对一的单挑就显得小打小闹了。 刺空目标的黑影是个瘦弱的小男孩左手拿着短衫少年的糕点,右手提着那把小刀,此时正在盯着林满六好像依旧不罢休,准备再次攻击。短衫少年看向这个放弃逃跑的男孩心想好家伙,抢人东西被捉先行还不跑了,不过他丝毫不会因为对方看着比自己年纪小就准备退让半分。 “你还要纠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小男孩对着眼前这个短衫少年胡乱挥着小刀。 短衫少年正准备说些狠话吓吓这个小男孩,就听到了旁人的议论言语。 “这人是乔家的小公子吧,性格太过顽劣了就是些山上人教出来的坏毛病,这里偷哪里抢的什么坏事都干”。 “对对对,就是那家的祸害玩意,仗着有个大门派里做供奉的爹坏事做尽,长大以后还不要把矩州掀个底朝天”。 ...... 小男孩听着这些言语显得越发的生气,对着自己眼前的短衫少年直跺脚:“你还打算怎么办,还要与我纠缠就我杀了你!”。 此情此景,林满六显得有些伤感随后又展颜一笑,在来到这里的不久之前在这样繁杂的街道上,这么多人围得水泄不通时吗,旁人毫无顾忌的议论纷纷,言语攻击的目标不是这个小男孩。 正是自己啊。但是那个时候,那一身黑袍帷帽说话比较冷的师父走进了他的视野,护住了他不受别人指指点点,也护住了他对于这个世间美好的期望。 “你且把刀放下,我不会为难你糕点就送给你了,之后有什么想要的就不要偷抢啦,更不要随身带把小刀或者随时把刀对着别人”短衫少年就像个大人用着长辈出于对晚辈关怀的语气向那名孩子说道,林满六没想的是自己不过也就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我......我不需要你的说教,你是我爹还是学堂夫子,看你穿衣服那样你进过学堂吗,你也配教我?”小男孩拿着小刀的手越发挥舞的厉害,头也歪向别处不想去看眼前这个穿着破旧的短衫少年。 “云年、云年,你是不是又在胡闹了......你怎么还拿着刀还不赶紧放下看我不好好教训你,我带你下山买些吃食你就在这胡作非为”一个女子声音传来越发的靠近,待到林满六身后时声音一下变大且拉长带着些许怒意。 短衫少年转身看向自己身后走来的女子,正是刚才客栈里那位绑着大马尾一身劲装的帅气女子,她正准备伸手去抓小男孩的耳朵,碰巧看到林满六看向她,她看着这个短衫少年好像在哪里见过又看着他也背着一把剑的样子立即对其抱拳示意:“我弟弟性格顽劣,给少侠造成不便实在抱歉,他手中定是少侠之物吧我这边拿来还于少侠”。 “无妨,刚刚我已经将糕点送他了,切莫为难他小孩子只是性格活泼了些”短衫少年抱拳还礼说道。 小男孩看着这个人居然不在自己姐姐面前告状,显然是怕了自己或者是知道自己父亲名讳,立刻硬气了许多:“算你小子有些见识啊,有没有想法以后给本少爷当个护院跑腿的,之后只管跟你家少爷我吃香喝......”。 小男孩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名女子将耳朵拧住快要拽了一圈,小男孩在旁只能喊疼随即还带了些哭腔,这变脸速度可真是太快了,上一句还在给人画大饼展现自己的地位,下一句就开始酝酿自己心中的悲苦神色和愿意改过自新的态度了。 那名女子只得向林满六点头致歉,对着他尴尬的笑了笑。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十八章 举糕起誓欲结义 短衫少年也对其笑了笑说道:“姑娘不要再为难自己弟弟了,我以前也这般,不听家人的话整日总想向外面乱跑不愿归家,少年心性难免如此,年岁到了懂事了便不会如此了”。 小男孩听着这个短衫少年的劝慰,对其好感上升了些许对着还在拧自己耳朵的姐姐带着些哀怨的语气道:“好姐姐这位大侠都这般说了,就饶了我吧......”。 大马尾束发的女子这才作罢,瞪了瞪小男孩才放过了他,从他手上接过糕点准备还给林满六,但是接过来的糕点外面的黄纸包已经得了变形状,里面的糕点定然也被挤压的不能看了。只得像短衫少年致歉:“这位少侠要不我们赔你一提,实在抱歉...”。 林满六看着自己的糕点被毁,心中难免有些难过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对他们二人说道:“无妨,原本我已打算送给他了,不过现在变成这般模样我留着自己吃就行”。伸手准备接过自己的金乳酥准备回到客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早些回客栈准备赶路才是最佳之选。 “想必是月记园的糕点吧我识得此样式的黄皮纸包,月姑...月奶奶她家的糕点铺子我也时常去的,给少侠你重新拿提新的没什么问题”那名女子连忙说道。 看对方的态度林满六只得打消尽早结束的念头,一行三人往月记园方向走去,不过穿过这些铁器铺子的道路后那个半开的房门已经关闭,连门口的月记园牌子也收了起来。 “下山时我还跟月奶奶打过招呼的啊......”马尾女子挠头。 “可能有事关门了吧,此事就这样吧无妨”短衫少年此时觉得天助我也,马上就能溜之大吉了。 “你买的是什么,是金乳酥嘛月奶奶教过我怎么做,少侠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不如我去我家我亲自做好给少侠做赔礼”那马尾女子突然说道,一副正义凛然的表情吓得小男孩和林满六两人对视一眼都到吸一口凉气。 “真的不用麻烦...” “真的别了姐姐...” 两个年纪都不怎么大的少年对着这个马尾女子一同说道,小男孩看向短衫少年点了点头接过姐姐手中的金乳酥,拆开了黄纸包裹,拿齐一个压扁的金乳酥就咬了一口塞在嘴上不知道嘴里说着什么话,又拿起一个压扁的金乳酥看着比他那个样子好看些,递给了林满六对着他又是一阵完全听不清的话,短衫少年接过这个金乳酥看向小男孩也是咬了一口在嘴中咀嚼,两人随后就笑了起来。 等到小男孩囫囵咽下了自己嘴里的金乳酥,对着林满六就是一个抱拳:“苍天有眼!今日以糕点为誓,我乔云年就当与大哥斩鸡头烧黄纸了!从今以后我们以兄弟相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小男孩话还没说完可能是刚才吃的太快的缘故,隔了一声然后准备继续往下说。 “打住啊,打住,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就一起斩鸡头烧黄纸了啊,小孩子乱说话晚上会尿床的啊”林满六对他摆了摆手说道,嘴里刚吃完刚才那个金乳酥。 马尾女子被眼前这一幕弄得发笑,不过又觉得不对又准备去拧小男孩的耳朵:“啥也不学好跟别人拜把子,外面拜了多少个大哥了啊,你姐姐是不是都被你卖了啊”。 小男孩直接躲向短衫少年身后,一边躲一边喊“大哥救我!”。 马尾女子在抓小男孩时又跟林满六对视上了都只能尴尬的笑了笑,两人看着现在尴尬的场景,街道上旁人穿梭身侧,两个年纪相仿的人对站在一起,一个年龄小些的在一人身后躲避防止被抓。 “当真不用麻烦姑娘了,还不知道两位怎么称呼呢,我叫短衫少年是南疆凤城那边的,此次远行出门到处看看”林满六率先打破了这一尴尬的处境。 “哦哦,都忘了说,我叫乔可思是他姐姐,他叫乔云年,我们俩是这里铸剑峰的弟子”乔可思回答道。 也不知是自己运气是好还是坏,一路上不想遇到什么就来什么,这次一来就是铸剑峰的弟子了。短衫少年还在想着后续如何脱身回客栈时,乔云年就又拿着自己买的金乳酥吃了起来,味道确实不错。 “云年你还吃...气死我了!”乔可思可劲瞪了瞪这个心里不知道在想啥的弟弟。 三人因为月记园的突然关门只得继续在街上闲逛,偶尔遇到会受到一些目光的斜撇和指点言语,乔可思浑然不觉,而乔云年却把脑袋低得很低,很刻意的在回避街上的这些目光和议论声。看着他的这般模样,林满六打开那个变形了的黄纸包裹又取出了个金乳酥,递给了乔云年。 乔云年看向这个短衫少年不知所措,短衫少年只是叹了口气:“拿着吃吧,我之后离开矩州的时候再去月记园买就是了,别总低头丧气的”。 他的问题很大,比自己以前严重的多,虽然在过往的岁月里也是受人欺负,被人打骂争吵但是并没有使得自己的性格变成现在这般,可能是因为母亲身体不好想打骂自己也没有力气吧,更多的其实是林母不愿意看到自己孩子在那样的环境下还要受到自己的责罚。 渐渐地快走向了林满六他们所在的客栈,乔可思告知短衫少年他们要从此处分别得回铸剑峰了,家里人还在等着。这时林满六拍了拍乔云年的肩膀又摆出之前的大人架子:“云年之后可以尝试着与你姐姐说说自己心里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并不是一味的向去展现什么给别人看,告诉自己身边重要之人自己的想法,一定可以的不要灰心不要对自己失望”。 “知道了大哥,云年一定不会再给姐姐惹麻烦了”乔云年有些哭腔。 “刚刚你那拜把子......不作数,好好听你姐姐话,剩下的金乳酥也都给你啦”短衫少年有些无语地说道,抓乔云年肩膀力道比之前重了些。 乔可思看着客栈门口俩人,年纪还是差上一些的但是俩小孩子,就连自己都要比这个短衫少年年长一岁多些。但是此时的景象像极父亲早些年教导云年和自己的时候,不过因为去年的变故父亲变了许多,整天喝酒度日无比消沉,昔年的风采荡然无存。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十九章 少年意气最难得 “林大哥会在矩州停留几日嘛,之后还能来找林大哥一起玩吗”临别之时,乔云年突然对林满六说道。短衫少年听到这个问题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对着小男孩微笑道:“自然是可以的”。 乔可思对着这一幕不禁有些惊讶,平时只会胡闹的弟弟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向林满六准备道别却听到这个短衫少年的细声提醒:“或许云年平时玩闹心思大了些,但总会成长的但是在这个过程里可能需要你们朝着正确的方向去信任他支持他,而不是一味的打骂或者纵容”。 乔可思看着这个比自己略小的短衫少年只能点了点头,小小年纪怎会如此老气,像极了月姑姑平时嘱托自己一样。 乔云年看林满六凑近了自己姐姐在哪不知道说什么悄悄话,不由得有些生闷气咱都是拜把子的兄弟了有什么不能一同我说的,就准备朝林满六挥出自己的小拳头大喊着:“吃我大力神拳!”。短衫少年推揉着小男孩的头不让他靠近自己,乔云年就这般跟林满六闹了起来。 林满六想到什么又对乔可思说了起来:“如果往前推一个月其实我跟云年一个模样,唯一有区别的就是他做事行径鲁莽了一些,他的嚣张跋扈可能只是为了保护被藏在心里的怯懦和不安,少年意气最是风发时,也是他快要蜕变的时候”。 “我大抵是明白了,我们这便要离去了改日邀请林少侠到我们铸剑峰上去玩”乔可思又点了点头对着林满六嫣然一笑。 “林大哥一定要来玩啊!”乔云年停下了挥拳的动作原地蹦跳得看着林满六。 “一定”林满六对他们姐弟二人点了点头,但心中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师父的嘱咐,这铸剑峰上定是高手林立去自然是不会去的,短衫少年心中在确立了这个想法之后不由的觉得自己定是成长了,看待事物能够仔细考量力求安稳,短衫少年暗暗自夸到不愧是我! 在客栈门口闲聊结束才发现太阳西斜,快要到了傍晚时分在城门关闭前得尽快出城了,乔可思拉着乔云年向林满六道别。 短衫少年在客栈门口,看着乔可思姐弟二人渐渐远离出城往铸剑峰走去。 此时客栈隔壁两个街道的巷子里,一道黑影在陋巷中左手拿着柄小刀右手似是在掐诀衍算,默默地注视着客栈方向,“已是第三次了......”嘴里不知道说着什么,不一会甩了甩袖子没入了陋巷当中再也不见了身影。 林满六回到了客栈中,看到大厅之内还在与客栈老板闲聊的商队管事,对其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回来了就随即上楼进屋准备休息了。躺在床榻上的短衫少年看着窗外的景色,思绪随着暮色里的阳光飘向了远方,出来了十多天了不知道娘亲在家中还过的舒心吗,不知道父亲有没有能多回家几次陪陪娘亲,不知道自己师父怎么样了。 ...... 南疆凤城东 一家糕点铺子门外来了一名紫袍黑冠的道士,也不进门也不说话只在门前摸摸作揖。屋内似乎是看门外人站的太久了碍着店铺做生意终于给出了回应:“能别搁那杵着了吗,妨碍我家糕点铺子做生意了能不能快点滚回山上修道去”。 道士听到屋内终于传出了声响,竟是又再次作揖然后说道:“观主问能否请女侠一同商议要事,定不会像上次一般怠慢,事关参星观存亡小道已经在此停留数日,观内形势危急还请女侠出手相助”。 屋内的人似乎有些不耐烦,“嗖”的一声,一颗蚕豆弹射而出命中紫袍道士肩膀将其直接击倒在地,然后才传出了声音:“那日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不要让我为难,是想让我在观前再与你家观主比上几剑吗?”。 击倒在地的紫袍道士显然被吓得不轻,再次起身但是并未离去并且不再作揖而是实实在在的打了个道门稽首对糕点铺子里的人说道:“小道恳请女侠上山议事,事关我观存亡,若非如此也不敢多日叨扰”。 屋内沉默片刻,一名头戴帷帽身穿黑衣的女子走了出来,身后还背着一把奇怪样式的“长剑”?通体漆黑没有任何花纹点缀,并且最奇特地是剑刃是空的整个剑身从剑柄一直延伸到剑尖处有明显的空隙,并且剑身正中也用很大的块镂空的位置,这便是黑布条包裹下放置春窗蝶的剑匣。 “走吧”。清冷的声音从帷帽下传来,紫袍道士连忙转身在前带路。 林母在门边探头看向准备远去的两人,帷帽黑衣的女子似乎有所察觉转身向后挥了挥手,但并未说话,看到这一动作林母才点了点头重新回到了屋子里。方才出门之前叶当听出言训斥门外紫袍道士人的时候不时向林母细声说话让她心安。 “林姨别怕,我这几日多吓吓他们,日后自然不敢再来城中找我们麻烦,我伤病已好自是要上山再去会会那群臭牛鼻子的”。 “你看林姨,他是不是被我唬住了,这些人总是欺软怕硬我不得教训教训他们,如果不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还不得前些日子就下山来寻我们麻烦啦”。 “他好生烦人啊,林姨我出去把他赶走,你不要害怕,如今满六替我出门办事了,家里的安危就交于我手我一定会让你们一家人安然无恙的”。 最后叶当听握着林母的手让其安心下来,才从屋内走了出去。 凤城山巅的参星观道场上。 一名紫袍黄冠的老道士,站于道场正中位置左手托拂尘右手握一柄雪白长剑负在身后双眼微眯,一人站于八卦坛正中恍若天上仙人,正是参星观霜玄道人。 帷帽黑衣的叶当听跟着那个道士走到霜玄道人二十余步外停步,就站在哪里等着这老道说话。霜玄道人睁眼看了看黑衣女子又看向了那名领路的道士,后者随即打了个稽首离去并没有什么言语,道场上再无他人。 短暂的沉默后 “叶居士...不对叶女侠......叶大侠,可有破局之法,只求大侠能够为贫道解惑一二,前些日子问剑湖令人问责应堪之事,我以不知为由回信,他们即将派人前来查探......”谁知霜玄道人一句话遍破功,向叶当听一脸祈求的神色说道。 “继续做不知道即可,明兮可会亲自前来”叶当听一阵无语得回答道。 “只是问及应堪生死一事,自是不会亲自前来,只是贫道...”霜玄道人说着不是抖了抖自己右手握住的雪白长剑。 “如果周边江湖因为观主显摆一事已将偶得配剑传的沸沸扬扬不易藏起,命城中道士替你打一把样式相仿的携带在身即可”。 “此法当真可行?”。 “一年前的事情你亲自在场吧?当日可有人识得此剑或者认得衔寒梅以外的其余三柄,问剑湖的告君之所以能被证实不过是铸剑峰式微和其预与风雪大观楼齐名,是真是假还不一定”。 “说实话此等内幕我也是今日才得知...谢谢叶大侠指路”霜玄道人处于震惊之中,惊叹此人怎会知道如此多的内幕,连自称贫道都忘了。 “没有问题我便回了,提醒一点不要想着有试探我的想法,如果参星观还想在凤城立足还需自己掂量掂量”叶当听转身准备离去。 霜玄道人对着这个离开的背影只得稽首到底,直到叶当听消失在视野之中才回到观中命弟子准备应对后续相关的事宜。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二十章 无可奈何上山去 三月八日,清晨 矩州商队所在客栈内,林满六早早地醒来准备在后院练剑。刚下楼准备往后院马厩旁走去就被客栈跑堂叫住:“林公子!林公子!有人昨夜给你留了话,是铸剑峰上的乔家小少爷说今日邀你去铸剑峰赏景,说是马车白天就到”。 林满六还在楼梯上走着,听到奇怪的称呼一阵迷惑听到后续的事宜安排更是感到头疼,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这乔云年是要把自己逼上山才罢休吗。 “能不能就当没看见我...或者你就当你忘记了?我今日还有事情不方便去”林满六支支吾吾地看向楼下的跑堂。 “啊!这可不成啊林公子,马车白天就到到时候要是小的说我忘记了,我可要被掌柜的丢出去的”跑堂立马把擦桌的抹布甩在肩上对着林满六一阵摆手推辞。 林满六只得答应下来,不在为难跑堂伙计了。去到马厩旁开始拿着黑布包裹的春窗蝶练习师父教授的剑招剑势。后面醒来的商队管事和商队汉子在大厅吃茶时听跑堂闲聊起此事,众人惊愕不已,个个感叹林满六人缘好的可怕。 “咱就是说这林兄弟厉害吧,蓉城跟李将军认识,这里又跟铸剑峰的人认识,跟咱一起干长工的老林是不是啥世外高人啊,以前在凤城不显山不露水的咋他还在一出凤城哪都认识人啊”。 “对啊对啊,会不会老林以前是什么江湖扬名的大侠,带着妻儿在凤城隐居多年,那话怎么说来着小隐隐于野,大隐...” “大隐隐于市!没文化就莫要学别人拽文嘛,瞧把你出息的”。 “咱只要知道林小兄弟深藏不露就是了,以前多担待着点”。 ...... 商队汉子们本就嗓门大,在后院练剑的林满六听得一阵头大,我要是认识这些人我还要跟着商队一起远游吗,只能继续继续练剑这几日因为赶路的原因,都没有在路上好好的练习。 白天吃过午饭后,一辆马车出现在了客栈门口,坐于车前的是是一名武夫打扮的男子面容严肃,一脸的络腮胡子看向客栈内对着客栈老板行了一礼说道:“我家少爷请林公子上山一同赏景”。林满六看向商队管事,管事带着笑意对其点了点头说道:“林兄弟没事,我们还需两日才会动身,大家从蜀中一路赶路到此需多做修整才能继续赶路,你但去无妨”。 林满六对管事点了点头才跟着武夫打扮的男子上了马车往城外铸剑峰行去,一路上驾车男子并未与林满六有过任何交谈,他疑惑的是平日小公子浪荡惯了根本没有什么朋友可言怎么突然会邀请他人访山,还是个年纪没差多少长相和衣饰都显得寒酸的少年,就算有朋友不应该是些城中巨贾家的纨绔弟子吗。 铸剑峰上微风阵阵,林满六被带到一个山边小亭,亭内是一名身着鹅黄衣裙的女子,不过很突兀的是她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显得很不自然。 “乔姑娘?”林满六试探的问道。 “啊?......林少侠???”对方并未转身但是尴尬的回应到。 “嗯,是我,云年呢不是他突然找我说要来山上观景”。 “乔...云...年...这小孩还是欠收拾,根本不是你说的什么需要信任相信他”乔可思转身看向林满六这边的方向,眼中有些许怒意但并不是看着这名也正在迷惑的短衫少年。 乔可思随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对林满六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云年说今日想来山路亭畔让我观他习剑,这身打扮也是在家中这般穿着...”。 “嗯...乔姑娘还是昨日打扮飒爽帅气,云年是昨夜派人传话客栈说今日邀我上山赏景”林满六对其点头说道。 这下二人复盘之后,明白了都被乔云年耍了,把两人骗于山路小亭。两人只能尴尬的在亭中无言,乔可思应是觉得太过于沉默了些朗声说道:“我看林少侠出门背后长剑从不离身又以黑布包裹不示于外人,对于剑术当有一定的造诣,不如我观林少侠习剑说不定能指点一二”。 林满六点了点头,走出亭外解下身后黑布条握于手中,当他拿起黑布条剑柄的那一刻仿佛变了一个人,乔可思看着此景不由得感到惊叹,这才是这名短衫少年真正握剑的样子。 不过随后看到短衫少年挥剑动作渐渐地感到疑惑,一招一式都是那么的熟悉,特别是到左右手交换握剑时的动作,哪一记倒提剑身向前上挑的动作事突然言语道:“剑势尽黄龙......?”。 林满六叶听到停到也随即停下了挥剑动作,疑惑的看向乔可思问道:“乔姑娘也识得此招?”。 “此招是我铸剑峰剑十三势套路的起手式,虽为外人熟知也易于模仿,可力道和时机把握这些不加以练习以及门内口头相传心得是没有这般感觉的”乔可思眼中充满了不解的再一旁解释道。 师父不是说自己是江南剑客,为何教于我的却是铸剑峰剑法,铸剑峰如今情形尚未可知不能暴露师父身份,待会找个理由应付过去吧。 “此招是一位路过凤城的高人说我有习剑资质,闲暇时随便教于我的”林满六顿了顿说道。 “原来如此,可能是我铸剑峰前些年出游远处的弟子”乔可思这才打消了心中疑虑。 两人因为突然的讨论结束,互相看向彼此不由一同笑了起来。 “我看你习剑时间并没有多长,有几处力道异于我之前所学,既然我们剑招都出于铸剑峰,你可以唤我一句师姐这样也不显得生疏些,我再与你指导改良一番”乔可思对着亭外的林满六突然正色说道。 “乔师姐好”林满六随即应道,此时不随着这个台阶下可能之后就没有台阶了。 之后就变成了,短衫少年用黑布条在亭外练着剑势尽黄龙,亭内乔可思随意折了一根树枝对其进行指点一二,不过后续发现林满六所施展的四式所用力道或是掌握时机都要比乔可思预想的好的多,并且有一些地方甚至是自己可以用于练习改正,这让乔可思不由得感叹远行南疆的不知道是山中那位杰出弟子。 山坡花丛中的某处,一直趴着一个小男孩,看着眼前这一幕恼怒不已。 “一个榆木脑袋一个只会练剑,这两人咋回事啊气煞我也气煞我也,我以为我快有姐夫了呢”小男孩锤着地面嘴里说个不停。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二十一章 山亭剑势飞孤鸾 林满六与乔可思在山路小亭练剑有一会功夫了,乔云年在花丛中终于蹲不下去了,随即跳出草丛对两人大声喊到:“练剑练剑练剑,你们只会练剑吗,还有林大哥你看我姐穿成这样你也是想着练剑练剑练剑,真是气死我了”。 “乔——云——年——,你给我下来我还正准备找你算账呢,最近胆挺肥啊自家姐姐都想要戏耍一番了是吗”乔可思听到山坡上传来的声响沉声对其说道。 乔云年听见自己姐姐有些羞恼的声音,立即拔腿就跑嘴上还喊着:“你们俩别光练剑啊,大好山河风光赏赏景看看花啊!!”。 看着跑远的弟弟,乔可思也没有追去,一是没有必要二是现在这身打扮跑起来是真不轻松。只得向正在练剑的短衫少年叹息道:“这便是你说的年岁尚小,还需我们信任他,现在连他人男女事都能强凑掺和了,更何况还是你我...”。 林满六适才也听到了乔云年的话语,本来就显得有些尴尬不知所措被乔可思这一说,剑都险些拿不稳,两人沉默了良久。 “教你剑法的人只教了你这一式尽黄龙?”乔可思试图打破眼下这一局面。 “那位高人只是短短地教过我些时日便离开了”林满六随即答道。 “既他肯传剑于你,对于铸剑峰的剑势感悟连我都有所不及定是家中长辈,我且再教你一式吧”之后就看到乔可思将手中树枝折下一段,看向刚才乔云年潜藏的花丛,右手手腕随之一抖折断的树枝即刻向花丛处飞旋而去,瞬间没入花丛之中发出树枝与花丛碰撞割裂的声响,但并没有就此结束声音刚出现时那折断的树枝竟然又飞旋回来,随后又被乔可思右手接住。 提剑的短衫少年震惊不已,为何这小小树枝再掷出碰撞它物后还能再弹射而回轻松回到手上,只见乔可思抓着那节树枝摇了摇头看向自己:“今天我之穿着不易大开大合,只能用这个树枝来做演示,此式名为剑势飞孤鸾,是我铸剑峰脱剑御敌之法,正常是用短剑来使用就是比你手中这个黑布条还要短些的与寻常匕首差不多大小的哪一类,我们出门在外除了佩剑都还会携带三四柄那样的短剑”。 林满六心想之后自己若学会后也得准备些短剑才是,把师父送的春窗蝶拿来使这个万一被人夺走岂不是把剑丢给别人捡。“那师弟提前谢过师姐传剑之恩了”林满六对乔可思拱手道。 随后在和煦的阳光下,徐徐春风去青山,亭边花草一片盎然景色,亭内是石桌朴质摆放笔墨透着色色古香,就连桌上食盒内偷藏的闲书话本都带着些许恬静之感,就在这样的景色下,亭外一名短衫少年和一名鹅黄衣裙的少女正在......折树枝往山坡上一个花丛扔树枝。 “刚刚手势不对,你这么飞树枝撞物之后回不来的,你且看我!你看我这不就回来了”。 “师姐你看这样已经是跟刚才你一样的手势动作可树枝击入花丛里不曾弹回啊”。 “你之前怎么跟人学得尽黄龙啊,怎么丢个东西还不会了!”。 “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师姐等我再改改”。 ...... 远处的一个树干上,一个衣着华贵少年丝毫不顾因为爬树弄的满身脏乱的衣服看着此情此景,长吁短叹道:“如此美景佳人奈何练剑...我若是林大哥定然是邀其共赏满山春景,在亭中小饮一壶喝得这山亭外灵鸟齐飞,春风吹入亭间.....”少年沉浸在自己想象之中不慎差点滑落掉下去,还好手臂又重新抱紧树干才免于摔落在地,仔细一看这狼狈模样正是刚才逃走的乔云年。 随后的时间里就是乔云年在树上看着山路小亭外的二人在练剑,正午时分太阳悬置最高处,短衫少年递出的树枝终于有了回旋迹象,随后就是接剑的过程,乔可思一直要求其只能抓树枝尾端当做抓短剑剑柄,树枝回旋已是不易,后面接剑可想而知。 “看着点抓啊,你是想刺到了别人在回来给自己来一剑啊,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是吗”。 “是...师姐”。 “倘若你此招被人躲下,短剑回旋只会更快如此便更难接住,若还伤了手连伤敌一千都没了”。 “明白了...师姐”。 ...... 林满六此时有些明白乔云年为什么怕他姐姐了,练起剑来当真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不过这也是一种别样的帅气飒爽? 太阳西斜,山亭外的景色因为夕阳映的一片橘红,林满六不论是递剑还是接剑都有些稳定了回头看向夕阳下的山路小亭,那袭鹅黄衣裙应是站累了坐在石凳旁看着自己练剑,双手端着个茶杯,手指在杯沿上轻轻摩挲,突然反应过来短衫少年的回头注视,随即停止了手上动作立刻举起茶杯尴尬的笑了笑:“师弟喝茶”。 “嗯,谢谢师姐”林满六走到亭内对乔可思点头说道,随后接过了茶杯一饮而进。 “时辰也不早了,我去唤山上管事送你回城中歇息,要是之后时日还留在矩州的话也可上山找我练剑”乔可思拍了拍自己的裙摆准备起身去寻管事。 远处“啊”一声的大喊,使得二人都向那处看去还未看清是什么人,就听到那边喊道:“姐姐与林大哥不用担心,云年这就去找管事送林大哥回城中客栈歇息,明日还会再接林大哥上山来赏景”。 “乔——云——年——......”乔可思准备喊着自己弟弟的名字准备出口训斥,但话还会未说出口又戛然而止,然后就笑了笑看向了自己身旁的短衫少年。林满六感叹说道:“云年这小家伙本心其实不坏,以前城中如何行事我不知,但对于家中人或者对于我这个刚认识的朋友我觉得他没有什么怠慢可言”。 “确实如此,在家中不论是爹娘还是我的话他都会听,只是在城中惹事弄得我与父亲经常说教于他”乔可思认可的点了点头。 “不妨可多听听云年自己的想法和事情经过,他可能也只是想通过一些事情去保护自己不受欺负”。 两人还在交谈时,送林满六上山的武夫打扮男子就来到了山亭外,短衫少年见状便向乔可思告辞准备返回城内客栈。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二十二章 临别赠君山野行 之后的几日因为商队要在矩州歇息修整,便在客栈里多留了些时日,这些天的午饭一过都会有一辆马车在客栈面前停留,商队众人都知道了这是铸剑峰乔供奉家的车驾。 短衫少年这些时日在进出客栈时,商队中一些汉子们看在眼里满是羡慕之意,还有一些则是为了凸显自己与众不同的鄙夷言语:“不过是遇到了个好主子,谁不是从乡下出来的搁着显摆给谁看呢”。 “觉得自己是乡巴佬就算了,还把旁人比作跟自己一般,你也就这点出息了...”商队管事再后训斥道。 三月十一日,今天下了些小雨,毛毛细雨打在路上的青石板上冲刷掉上面一些泥泞。 今天是准备离开钜州的最后一天,武夫打扮的车夫依旧在客栈外的车驾旁等候,林满六找店家借了一把伞便乘车前往铸剑峰。今天依旧是在山边小亭,乔可思这几日为了练剑方便还是换成认识第一天穿的那件劲装,配上她高高束起的马尾很是帅气。 “今天下雨就先不练剑啦,就当来雨中小亭歇息赏赏景”劲装束发的女子背对着从马车旁走来的短衫少年。 “乔师姐明日清晨,我就要随商队继续东行了,这些时日多有叨扰还有向师姐学习剑法”雨中撑伞的短衫少年并未走进亭子,孤零零撑着伞站在雨中说道。 “啊...怎么这么快便要走了,不过也对毕竟你是随商队出发他们定不会多有逗留的”乔可思猛地转头看向雨中撑伞的少年,有些惊讶地说道,心想着这人怎么也不提前说说今日就不穿这身衣服出门了。 “师姐我返程还是于商队同行的,到时候到了矩州还是能来铸剑峰上找师姐和云年的”短衫少年看着亭内的女子一时无话。 “那是之后的事情...嗯...那今日便不赏什么景了,俗气的很,我们继续练剑既然临别之际让我好好看看你之剑术进步有多少”乔可思咳了一声然后说道,扯了扯自己的外套衣领便坐在石凳上看着雨中的短衫少年。 短衫少年应了一声“嗯”,先是闭了伞放于亭边,整个人站在雨中解下背着的黑布条默默转身,右手握住黑布包裹的春窗蝶,看向前方山坡提脚向前一掠持剑右手抬过头顶就是往前一挥,通过惯性整个人从左向右翻身,只有刚才踏地的右脚未动,左腿已如鞭状从后往前扫过一轮满月,在人站定起身时右手握紧的春窗蝶猛然松手被左手倒提接住,待整个人站定起身就是一记上挑,好似将一个重物击至空中,此为剑势尽黄龙。 倒提春窗蝶左手与剑身贴紧向前猛然一刺,右手在左手握剑处一顶长柄从左手掌中击出,又被右手向前一探握在手中往后一扯横在胸前,左手指尖从剑身上拂过,林满六随即看向前方某处树干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挥动春窗蝶在自己身前迅速地舞了一个小半圆,猛地春窗蝶脱手而出在空中如一个飞盘般旋转向前直劈树干,“咔”的一声是树干碎裂的声响,还未等到树干倒地春窗蝶又飞旋而回被短衫少年左手轻松接住,此为剑势飞孤鸾。 待到林满六转身看向乔可思,身后的树干怦然倒地。乔可思看着这一幕有些,这几日的交流下得知林满六学剑只是上个月的事情,以前都没有学过什么防身术或者什么器物的练习技巧,尽黄龙可能是铸剑峰那位在外游历的剑客高人指点一二,但飞孤鸾是自己所传并且才学了几日就练得如此这般。细雨打在短衫少年的头发和肩上,一直到林满六唤了一声乔师姐,乔可思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个少年衣服已经湿了些许。 “你快些进来吧,我刚刚都没注意快些进亭吧虽然雨小还是不要在雨中站着啦”乔可思对着雨中正在系自己黑布条的少年说道。 短衫少年应了一声便往亭中走来,乔可思拿出自己随身带的手帕为这个刚淋过雨的少年擦去脸上的雨水,这个过于亲密的举动让林满六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急急忙忙接过手帕告诉乔可思他自己来便可,之后二人等到小雨停歇,便又开始了在亭外练剑共勉,一直到傍晚时分林满六向乔可思告辞乘着马车向城中客栈行去。 马车还未走远,一人从山路拐角处探头说道:“今天林大哥与姐姐一同在雨中小亭里说了些什么啊,怎么姐姐一脸伤感神色呢”正是乔可思的弟弟乔云年。 “练剑”乔可思斜眼看向这个偷偷摸摸的弟弟说道,定是在旁边偷听许久了。 “你们天气好练剑!天气不好练剑!今天都下雨了还是练剑,练剑当真有意思吗”乔云年捶胸顿足一脸悲愤地说道。 乔可思沉默不语,不再搭话。“我明天自己下山去找林大哥玩去,他上山只会同你在此练剑实属太过无趣了些”乔云年看着愿多说的姐姐转身朝山上走去,但不时还是回头看看这个在亭中没有再言语什么的姐姐,心想这些大人都在想些什么啊太无聊了。 三月十二日,清晨,今天依旧下着濛濛细雨,雨水打在商队马车的防水布又滑落在车轮商,被前行的车轮摔到了地面,和地面的水洼碰撞在一起。 在商队管事的带领下众人从北门出发准备继续东行,林满六因为之前这几日的表现,被商队管事喊到了前方的马车上坐着,虽然是在驾车旁的车沿坐着已经比一开始跟在车队后方徒步行走已经好上太多。 商队刚出北门一里路还不到,就有一个呼喊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前面的商队停一下!停一下!林满六——”。发出呼喊声音的人正在御马前行,短衫少年听到了在喊自己的名字还是一名女子的声音随即跳下马车车沿看向后方。 只见一名劲装束发的女子御马而来,来到林满六面前便跳下马背,有些气喘嘘嘘道:“我来送送你...原本打算穿那日在亭子那身黄裙,不过骑马不太方便还是这般出门了”。 “师姐这样更好看些,更加的飒爽帅气”林满六朝着乔可思笑了笑。 “对了我有一物送给你”乔可思说着解下身后包裹拿出一柄黑鞘短剑,比春窗蝶还要小上些许但是又比寻常匕首大一些。 林满六接过这把短剑,乔可思又说道“此剑名为野外行,我唤作山野行是我十岁那年父亲为我打的,我现在要帮衬着父亲处理山中事物,就将此剑送你”。 林满六将短剑拔出鞘,见到剑身上刻有“寒鸦噪晚景,乔木思故乡”。 “林满六谢过师姐赠剑,此行定会用师姐所赠之剑清荡寇,护身安”短衫少年向乔可思点头说道。乔可思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了些路上事宜便准备转身离去,林满六唤了一句师姐,乔可思回头看向他,林满六跑到乔可思身前抱住了她一瞬间又随即松手。 林满六低头说道:“除了爹娘和师父只有师姐待我这般了,刚才逾越之举还望师姐见谅”。 乔可思只是转身摆了摆手便御马离去,在旁人看不到的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 此时的东行远游路已然过半 少年或许在成长的道路上,或许会因为一些事物变的偏激和无理可循,但他们的心中定有一束不可磨灭的心火指引他们重归正确的方向,最是意气风发时,心火汇聚燎原势。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二十三章 田间习剑遇奇人 三月十四日,晴,清晨时分细微阳光洒在大地之上 经过两日的行程商队抵达了黔州边境,这里附近的农舍旁都是些油菜花田,正逢三月,田野里一片金黄,商队行至田埂上游在金灿的油菜花中,商队汉子们可能也因为在田野中想起了家乡,那个安静闲适的凤城,白天在公家地里犁地劳作晚上回到家中跟家人在院子里乘凉说些白天遇到的趣事。 此次商队跑商已然过半,远行客们跨越了大半个炎阳王朝,只要再杭州一带交付完货物就能返乡了。林满六因为看油菜花田并没有坐在前面的马车上,跟着商队汉子们一同在田野中行走。依旧穿着那件已经有些褶皱破损的短衫,背上系着师父帮自己裹好黑布的春窗蝶,与以往不同的是,他在腰间系上了一柄带鞘短剑是乔师姐送他的山野行。 这样一番打扮看下来确实有些江湖少侠好儿郎的样子了,一路上不免得有些汉子们对短衫少年讲上些夸赞的话语,林满六也只是一一点头微笑带过。 商队们要在前面的一个驿站歇脚休息,毕竟已经进入了黔州境内因为天气的原因还有可能因为有林满六的原因,商队少走了一些弯弯绕绕的路线比预期更早的达到了黔州。短衫少年一路来的表现不论是对抗马贼还是与人结交似乎都给商队众人产生了一种固有概念,这个名叫林满六的少年不一般,很不一般。 短衫少年找驿站老板取了些吃食就与商队管事说是要回去刚才田野中再看看不一会就回来,毕竟呆在这些突然就会阿谀奉承自己一句半句或者突然就与自己称兄道弟的人群里,林满六更想找一处安静的地方练练剑看看风景。 短衫少年不知从哪里找到节草根咬在嘴里不时哼了两句凤城东边巷子里小孩们唱的童谣,手里黑布条悠闲地走在田埂上,寻得一片空地周围还是金灿的油菜花田,看了看四下无人便握住了黑布条开始练习师父教于的剑势尽黄龙心中再结合从师姐处学来的剑势飞孤鸾,不过并没有将黑布条或者山野行挥出,只是待要接上飞孤鸾时,便将山野行出鞘寸余,随后收剑继续挥动黑布条。 “少侠不知出自何门何派啊,我观少侠剑招有些像铸剑峰招式,莫非是铸剑峰出来历练的弟子?”一个清亮的女声不知从何处,林满六竟不知周围藏了人随即拔出山野行警惕的看向四周。 “你别拔剑啊!我就是路过此地你等我出来,莫着急莫着急”那个清亮的女声突然急忙喊道似乎想要得到短衫少年的信任。 不一会油菜花田旁的一棵树后走出来一个白衣女子服饰样式好像是一些南疆苗寨里的样式。“我无门无派,剑招自己看别人比武胡乱跟着连的,你是何人”林满六回答完那人问题后并没有放下剑的意思,左手倒提山野行,右手将黑布条横在身前。 “我叫还云霞,少侠既无门无派可愿加入我扬风谷啊,我扬风谷在黔州这一带还算小有名气,入我扬风谷也算给自己在以后江湖行走中寻得了一处靠山,我们凌谷主更是一名上三等的大宗师......”还云霞滔滔不绝的说道,正打算将扬风谷从开谷到今的历史都要讲一遍好让眼前这个短衫少年信服她所说的话。 如若不是师父与我说过这个扬风谷实际情况如何,还真要被你骗了去。“我只是与商队路过此地还需要东行赶路,还望姑娘海涵”林满六对其致歉道。 随后短衫少年就将黑布条系在身后转身准备离去,确定那个还云霞没有追上来的意思才将山野行归于鞘中,准备回到驿站跟商队会合。 还云霞看着短衫少年远去的背影只得默默感叹道:“人心不古啊,现在这个世道不是些声名显赫的大门派或者底蕴深厚的老宗门,都无人问候啊”。 林满六不知道的是那棵树后竟然还有一人,是一名男子他手持一柄摊开的折扇,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东都武书生”。那名男子笑了笑对还云霞安慰说道:“走啦,该回了也不是谁家小孩都如叶老弟那般好骗”。 “那家伙如今跟陆风白混得可是风生水起,前些日子家中到的那封请柬看了吧,那陆风白要把老宅拆了三人合伙弄个庄子喊我们去吃席呢,去不去啊”还云霞思索了片刻说道,顺便一拳锤向那个挥动扇子的男人肩膀。 “嗯...自然是要去的”挥扇男子接下一拳点头说道。 两人说完便寻了一处小道走去,小道的尽头有两匹在啃食路边青草的马驹,一匹如同黑夜全身漆黑马绒胡乱的披散在马颈上,是一匹帅气不羁的骏马,另一匹却全身雪白如同夜空中的一轮皎月。 (推荐这里配合作品相关当中的初涉世少年游观看,还云霞、梅酒郎相关) 没有多久,林满六就回到了驿站中向商队管事点了点头确认自己回来了,商队管事过了一会付清了吃食和茶水钱便张罗着商队汉子们准备继续东行,今日好像要直接往岳州出发路上在野外歇息,说是黔州没有要置办的物资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便不进州城了。 商队们看着舆图继续向东行去,周围的油菜花田随着村落的减少也渐渐的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樱花树,同样在这个三月花开的是那样的美艳动人,不过商队行人们便俗气了些还是觉得之前路过的油菜花田看些,这些树上的粉色花朵感触并不是那么深。 短衫少年行走在这些樱花树下,心念微动,想起来家乡东城城外好像也有这些树,同样是在此时的季节里,自己偷跑溜出城外便坐在树下,拖了靴子把脚放在旁边的小溪中,溪涧中有些许樱花瓣和其余的树叶散落其中,幼时的林满六便抬脚把花瓣和树叶轻拍打到溪涧旁的岩石上,因为没有什么朋友的缘故,幼时的林满六总是能在这些树下看很久也一个人玩的很久。 叶泛溪涧随流而漂,行至千山万水中去。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二十四章 又遇贼寇山林间 徐徐的微风吹打在短衫少年脸上,不时看着花瓣飞舞在空中,此情此景,让人不由得想驻足停留。不一会有一处山谷便进入了众人视野中。 林满六跟在车队后方,商队管事对商队汉子们说道“前方便是扬风谷了,这里有个江湖门派常年盘踞于此,大家行车还是快些切莫再生事端”。 扬风谷?之前油菜花田中问自己的那名女子便是扬风谷弟子,怎么商队行进路线如此之巧,竟然要路过此地,之前那人意义为何。短衫少年心中盘算着之前遇到的事情和现在路过的扬风谷是否有什么关联,便看向了右前方的山谷处。 山谷西侧开满了樱花,不时看微风拂树振得树枝微颤,粉色花瓣随风而起,在此地建立门派的人不知道是何许人,远离市井在此山谷中开宗立派。 商队众人看着那满是樱花树的山谷越来越近便加快了步伐,准备快些离开这个有着惹不起的扬风谷弟子,突然背后传来一阵阵马蹄声作响,短衫少年第一时间闻讯转头看去。 是十数骑贼寇装扮的中年汉子正在骑马奔袭而来,见到商队众人时,眼中好似冒着看见钱财的金光,为首的一名汉子头上裹着一个红布,他厉声对前方商队喊道:“想要过次扬风谷,先留孝敬孝敬你大爷我啊!兄弟们冲,干完这一票回山好享福”。 在那个头裹红布的男子说完后,后方的十数骑贼寇都是爽朗大笑,纷纷抽刀准备向林满六所在的商队袭来。在一棵树后有一道黑影,那黑影嘴里喃喃说道:“此次为第四次,此次演算自当灵验”。 商队汉子们立刻准备拿出运送车辆上的武器准备迎敌,这次与上次不同的是,众人都主动看向了走在商队后方的短衫少年,短衫少年依然把剑出鞘,左手倒提山野行,右手握住黑布包裹的春窗蝶严阵以待。 贼寇为首的男子提着一把朴刀直冲商队最后方的一辆马车,手举朴刀过头顶准备朝最后方的那名商队汉子头上劈去,就在这时破空的呼啸声传来,一柄短剑飞旋至这个头裹红布的贼寇首领,正是林满六用山野行掷出的剑势飞孤鸾。贼寇首领见状停止了劈向马下的商队汉子,用朴刀去横挡飞来的短剑,不料这短剑碰撞之后的力道如此沉重,贼寇首领握住朴刀的右手微微发颤。 “有练家子!张三、王五随我来去对付那个拿剑的黄毛小儿”贼寇首领挡住短剑之后便立刻对身后的手下喊道,准备先解决眼前这个短衫少年。 林满六见状便向右侧林中奔袭,防止被他们御马追赶到自己身前,待到一名贼寇御马冲刺结束勒马调头找寻自己位置时,林满六从树后弹射而起,一剑就挥向准备调头的贼寇右肩,直接将其打下马,如若不是春窗蝶包裹着这种特殊材质的黑布条,这一下劈这名贼寇应该已经死绝,林满六并未乘机补刀,立刻又没入了树林中。 短衫少年很清楚,自己本身并没有太大的优势,并不能与这十数骑贼寇正面硬碰硬,唯一的优势就是胜在自己脚程快些,剑术在这一个月的研习下只能算小有成就,必须依靠着这种林间地形才好对抗这些贼寇,还好不是剑门关哪里的那些兵匪,这些贼寇攻击方向杂乱无章,商队汉子们还能勉强应付。就这样林满六依靠着树林障碍不停的将贼寇击落下马,有机会的就是一记山野行直刺贼寇心口,将其毙命。 不过对敌时间久了,商队汉子们也因为兵器问题和贼寇骑马冲阵原因,颓势渐出,林满六也因为频繁的奔跑和躲避攻击体力有些不支,一次躲避贼寇首领挥刀时,险些被朴刀砍去左手。 “他们已是强弩之末,兄弟们上把人杀完,将货物劫掠一空,这黄毛小儿甚是有趣再来两人一同将其分尸,他手中短剑我看品相不错夺其左手者得!”贼寇首领看着在树后躲避自己的短衫少年大笑说道。 短衫少年心中念道“不妨就来试试”待换气片刻之后,一记剑势飞孤鸾挥向对方,山野行直直飞向贼寇首领,贼寇首领此次定是有所准备,挥刀格挡后不等山野行飞旋而回,又是一刀向山野行劈去,将空中飞旋的山野行直接劈至自己马下,不好!山野行被夺于对方马下。 “如今你只剩那黑布条了,如何伤我啊!”贼寇首领似乎觉得胜券在握,爽朗的笑了起来。 林满六见状右手持春窗蝶立于自己身前,贼寇首领也将朴刀横在身侧准备御马冲向眼前这个短衫少年。马蹄离地而奔那一刻,林满六也动了向前一掠尽是直接奔向贼寇首领,贼寇首领朴刀向袭来的短衫少年劈去,林满六横剑在前挡住这一击便向右翻滚绕过贼寇首领的冲撞,然后向已奔向前方的贼寇首领追去,左手里悄悄窜着刚才翻滚时抓起的半截树枝。 贼寇首领勒调头准备回击,不料林满六已经跳至身后,只得胡乱舞起朴刀驱赶准备把自己击落下马的短衫少年,林满六用春窗蝶一一挡下,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待到林满六已经行至马旁,贼寇只得大喊:“还不快来助我!!杀了这黄毛小...”。 贼寇首领话还没说完,脖颈处便多了一个血洞,上面插着小半截树枝。正是林满六在挡刀之余,以剑势飞孤鸾之法直刺贼寇首领脖颈。“持物无锋我身为锋,你以为我只有一柄山野行吗”短衫少年看着马背上被自己刺死的贼寇首领缓缓说道,贼寇脖颈处的血随着树枝溅射而出将短衫少年半身染的血红。 贼寇们见首领被杀准备退却,但不知道谁喊出的声音:“此人快要力竭,大家一起上!”这些贼寇仿佛都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提刀拿剑的便向半身浴血的短衫少年走来。溅出的鲜血有些遮住了林满六的眼睛,不知道是气力确实衰竭还是因为鲜血溅身的原因,林满六持剑驻地身形有些踉跄,看着这些向自己走来的贼寇,咬了咬自己舌尖准备继续战斗。 就在此时一身蓝衣从短衫少年背后掠出,手持一柄细剑身影迅捷,帮林满六挡下了身前的贼寇换得林满六片刻喘息之机,待林满六重新定睛看去,是一名头戴帷帽的蓝衣女子她手持细剑在人群中飞跃回旋,几招下去便击杀一个贼寇,贼寇将其围住不攻只是一直应对她的剑招想要将其困死。 林满六此时动了,一路提剑跑去包围蓝衣帷帽女子的贼寇,在靠近自己原先那柄山野行位置时一个翻滚左手将山野行捡起然后继续向前冲去,一步踏出竟是山野行春窗蝶双剑并用,右手春窗蝶下挥劈开包围圈,左手山野行上挑将眼前贼寇击退。 短衫少年如此便进入包围圈中与蓝衣帷帽女子会合,两人只是一个照面便随即看向对方身后的贼寇,准备迎敌。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二十五章 仗剑倩影月寒枝 原本受到贼寇攻击的商队,因为贼寇都去围攻短衫少年和蓝衣帷帽女子了,便脱离了危险正在喘息换气,最严重的也只是受了些刀伤并没有出现人员伤亡,众人看向正在对敌的短衫少年,有些汉子重新拾起刀准备上去帮助。 “不要上去添麻烦了...相信满六兄弟...你看那个领头的不也被满六兄弟杀了...这些小喽啰就不要去管了”有人在一旁喘息说道。 拿刀的汉子看了看在旁坐着的人,啐了一口唾沫在其身前就提着刀上前帮助正在拼命迎战的短衫少年了,其余汉子看着这一幕看的有些出神,随后又是一个汉子提起长刀,朝刀上啐了一口便也冲了上前。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商队汉子们重新拾取长刀冲下那些贼寇,只剩下那个劝别人不要帮忙的人留在原地看着别人向前冲去,他看了手边的刀准备向前去拿时,又因为贼寇的嘶吼声吓得缩手回去继续抱着了自己缩卷在哪里。 林满六在对敌时很明显的体力有些不支,几次挥砍之后都是有蓝衣帷帽女子在身侧才堪堪躲避攻击,不过二人相互交换位置似有奇效,将围上来的贼寇杀得一退再退,后退的贼寇又被奋起反抗的商队汉子们一一斩杀,没多久的功夫贼寇就被绞杀殆尽,树林中的黑影见状便闪身离去嘴里似乎念着一句“怎会如此”。 “终于活下来了,这还是我们走商第一次正面跟这些马匪贼寇拼命”有人把长刀丢在一旁整个人躺地上大口喘息说道。 “干他娘的,我家里还有老母妻儿等我回去,我怎么能因为这些杀千刀的山野贼寇栽在这里,满六小兄弟当真是厉害...”有人看着倒地那名汉子大笑说道,说完又朝着贼寇尸体上啐了口唾沫。 ...... 贼寇全都死绝,商队汉子们越来越多的庆贺声在人群中传来,更多的是去夸赞他们商队中有那么一个人手持双剑的短衫少年。林满六擦拭了山野行上的血迹收剑入鞘,将春窗蝶重新绑了绑黑布条然后系在自己背上,看向了那个持剑在身侧准备转身离去的蓝衣帷帽女子。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还不知应该如何答谢姑娘”短衫少年向蓝衣帷帽女子拱手一礼问道。 “碰巧路过此处,无需答谢”蓝衣帷帽女子只是自顾自说着然后向前走,手中细剑并没有战斗结束便收入腰间鞘中,似乎还在警惕着周围。 不过还没走几步,身形有些摇晃险些栽倒地上,手中细剑立刻插于地面让其不至于跌倒。持剑半蹲的身影有些踉跄,帷帽转了转方向似乎是看向短衫少年这旁。林满六发现有些异样,急忙上前搀扶结果被蓝衣帷帽女子左手一拍挡掉了他伸来的手。这一拍似乎是蓝衣帷帽女子最后的气力,刚拍完便直直倒地再也没了力气站起,但帷帽下的脸依旧盯紧了自己身旁的林满六。 “姑娘,你受伤了...”短衫少年看到蓝衣女子腹部左手小腿侧都有不大不小的三次血污,定是刚才被围困时贼寇所伤。说完便立刻将其扶起,蓝衣帷帽女子似乎没了气力无法阻止这个少年的搀扶,“此地不宜久留,姑娘还需先行处理伤口疗伤......管事,我先带这位姑娘往前面山坡赶去处理伤口,你们弄完货物往山坡樱花树林寻我们,我取些伤药”林满六先是看着蓝衣女子的伤口沉默了一会转头向商队管事说道。 还在查看商队损失情况的管事听闻后,便向短衫少年招手说道:“满六小兄弟先行一步,我们整理完便来寻你们,伤药只管拿去......你们都快些收拾,这些贼寇身上有什么值钱的和武器、马匹也一并拿走,敢劫掠我们给他们啥也不剩!”商队管事显然是两次遇险,硬气了许多,都开始从死去贼寇身上找补损失了。 林满六将春窗蝶解下握在手中,拿了些伤药清水罐子就把蓝衣女子背起往之前看到的那片山腰樱花树林跑去,蓝衣帷帽女子一路上一言未发,透过帷布看向背着自己的这名少年,他眼神清澈丝毫没有被之前的战斗所浸染一丝清明。 两个人进入樱花树林后,短衫少年将其放在一棵树下靠着,将腰间的清水和伤药递给蓝衣女子“刚才哪里有些乱估计你不太方便处理伤口,此处无人我去一旁望风观察,有什么需要便喊我,喊我林满六就行”。 林满六起身准备离开,但是见蓝衣女子拿伤药的手有些勉强,只得留下来对其说道:“姑娘后面的逾越之举实属无奈,冒犯了”。幼时父亲给公家务农时常会带着些伤回家,都是林满六和娘亲为父亲一同处理伤口包扎的。林满六解下蓝衣女子左手的护腕以及小腿处的绑腿先用清水洗净伤口后抹上伤药用随身带的布条包扎好,之后便剩下小腹处的伤口。短衫少年看着便有些不知所措,看向那个帷帽,可能希望向其寻求意见。 “你且回避一下...我自己来吧......”蓝衣女子似乎恢复了些精神气,要过了伤药布条和清水,短衫少年解脱了一般准备转身就走,刚一起身又蹲下捡起自己的春窗蝶向山坡下走去。 没过多久,“我包扎好了......”山坡上传来蓝衣女子的声音,林满六才转头向山坡上看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包扎伤口时帷帽太过影响,此时的蓝衣女子已经把帷帽摆在了身旁。她依在樱花树下看着自己,扎着的马尾辫随风飘在身侧,不时有樱花瓣落在她青丝之上,林满六的第一感觉便是帷帽下的面容丝毫不逊色于自己的师父,看向自己的眼睛很明亮如同入夜时天上点缀的繁星,眉如远黛,鼻梁高挑若峰,她,很好看。 似乎是短衫少年看的太久了,蓝衣女子见状便把头偏向了另一侧不让这个唐突的家伙继续盯着自己,林满六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便低下来了头对蓝衣女子说道:“实在抱歉,在下刚才想起家中师父忘记了回避,还请女侠见谅......”。 “无妨,我们在此休息等待你的商队前来吧......对了,我叫月寒枝。”蓝衣女子依旧看向远方说道,并没有看向山坡下的短衫少年。 之后两人便坐在樱花树林中歇息,林满六重新绑了绑春窗蝶的黑布条又仔细地擦拭山野行不让有血迹粘在上面,蓝衣女子只是靠在樱花树下看向远方,更东边的方向。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二十六章 漫山吹樱扬风谷 半个时辰过后,短衫少年似乎要整理的东西都整理完了,春窗蝶反复绑了三次又仔细查看又那处黑布条有没绑好的地方,山野行也把剑身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刻着的“寒鸦噪晚景,乔木思故乡”几字也很明显可见了,但仍等不到商队前来,心想这管事和商队护送的大叔们怎么还不来。 只得偷偷看向山坡上的月寒枝,只见其依着樱花树看向远方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如此出神,三月的樱花树花瓣纷飞,树下又有这样一位蓝衣仗剑的女子,此处山景便更加好看了...... 漫山吹樱扬风谷,花下倩影驻远望。 不看不要紧谁只得这一回头竟然被蓝衣女子察觉到,她转头定睛看向山坡下的短衫少年,林满六随即尴尬的笑了笑便偏头回去了。 “月姑娘...我看商队管事和护送的大叔们还没来,我前去查探一番,你要不在此先等候一会”短衫少年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其打开话题交谈,只得准备去寻找商队行踪。 “嗯...”蓝衣女子只是应了一声便在没有了声音。 短衫少年见状只得背好自己的东西,往山下走去,没走出百步就见到一个匆匆跑来的身影,很是熟悉是一同东行的商队汉子,林满六同其打了招呼之后,对面的汉子向林满六告知了目前商队情况。 “满六小兄弟,管事在山脚下跟大家清点财物顺便稍作歇息,命我上来寻满六小兄弟告知情况”。 “有没有说何时要动身,我这边已然无事了随时可以出发”短衫少年说道,随即准备与其一同下山,并且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 “不用不用,管事特地嘱咐满六小兄弟可以先在山坡上赏赏景散散心,商队刚刚遇险如今还需要大家多歇息一阵再进行赶路”那名汉子摆手笑着说道。 “这样啊...那便麻烦大叔了,待到商队要启程时知会我一声”短衫少年只能点头说道,不让自己下山与商队会合,这管事不知道在弄些什么,还怕自己分去了这些贼寇身上的东西不成。 心里虽是这么想着,但也只能回到山坡上等待了,既然不愿自己下山哪便如此吧,林满六就这样又回到了山坡上自己原先坐着的小土坡,待坐定后侧头才敢侧头看向后方说道:“月姑娘,商队的管事命告知于我说,还需再歇息一段时间才能出发,不知姑娘之后方向如何,如若同行大可跟我们一同前往也方便养伤”。 “我只是碰巧路过此地...一会有些气力了我便会自行离开”。 “月姑娘是为营救我...我们商队众人所伤,此事我们需要负责到底”。 “当真不用,碰巧路过而已”说着月寒枝就准备起身,结果刚一起身似乎忘记自己左手上还有伤便险些摔倒在地又靠在了樱花树下。 “月姑娘!”林满六急忙跑上山坡准备去搀扶蓝衣女子。 月寒枝突然警惕地看向山前搀扶的短衫少年,吓得少年动作停止不敢再上前一步,她见此才继续依着樱花树看向自己手上包扎的布条,伤口似乎裂开了有些许血迹又渗了出来。 “刚刚绑的是什么啊这般粗糙...”蓝衣女子叹了生气自顾自小声喃喃说道,看着自己左手上裹着的渗血布条准备去掉重新包扎。 “我刚刚出门历练,处理伤口这些事情还很生疏往月姑娘见谅”短衫少年拱手说道,见其似乎有些嫌弃自己临时包扎的布条有些难过。 不过去掉布条重新清理完伤口的月寒枝发现自己单手,也不是那么方便自己给自己包扎,只得看向了眼前这个不敢动弹半步的少年。 “只是我刚才自己莽撞起身,用力大了些并不是嫌你包扎的不好......还是需要你帮忙下了”月寒枝将头偏向一侧,伸出了自己的左手递给面前的短衫少年。 林满六后续便重新为其上好了伤药,重新用新的布条包扎好伤口对眼前的这名蓝衣女子说道“包扎好了,月姑娘其他两处伤口比左手还要严重,自是要注意不要拉扯到伤口了”,便准备回到自己原来坐的小土坡处继续等待商队消息。 “谢了...就在此地坐着吧,伤成这样也是我自己能力不济与你们无关的”月寒枝看着包扎好的左手摇头说道,说完便看向了眼前这个少年。 “若非姑娘舍身相助,我等早已就是那些倒地的贼寇了,还需多谢......”短衫少年对其拱手后说着,然后随便坐在了地上。 “对啦...你要不先去清洗一般?”蓝衣女子打断了林满六继续说下去。 “啊......”林满六先是疑惑的一声,随后才想起来自己满脸血污还没来得及清洗,当时杀贼寇首领时,那人高坐马背之上被自己一根树枝直刺喉咙,鲜血如瀑布般溅射了自己一身。 “实在抱歉,月姑娘稍等片刻”短衫少年急忙起身走下去自己原来的位置,去拿装有清水的竹筒倒了些许在手中,小心翼翼地清洗起来,可全身的血污那是这点清水就能洗净的。 片刻过后,短衫少年重新坐回了刚才的位置向树下的月寒枝点了点头,咧嘴笑了笑。不过脸上的血迹还是有些,但是丝毫不影响少年那双干净又澄澈的双眼。 “就没有人于你说道过,你说话言辞有些过于拘谨,然后又很绕口咂舌吗”蓝衣女子看着眼前这个傻笑的少年。 “师父时常念叨我学那些学堂里的夫子说话又学不像,然后装文士言谈又装的蹩脚......但是我人粗鄙的很,以前也没啥朋友不知道如何与别人交谈,都是跟街边的那些说书先生学的”林满六仿佛回忆起了往事一般,嘴里碎碎念道。 “果然如此...也罢,我现在这样可能真得于你们同行一段路了”月寒枝长舒一口气说道。 这时,微风拂过,又吹得花瓣从枝头落下或散落地上的轻轻飘起,从二人身旁飞过,如此景致好不漂亮。两人见周身樱花瓣随风而起,不禁都笑了起来,短衫少年心中想的是家乡东城外的那些溪涧旁的樱花树,自己归家时不知樱花还是否盛开届时定要带师父出城一同去看,蓝衣女子的思绪似乎跟着这些花瓣飞起飘向远方。 三月樱树已然盛开,少年远行过黔州,待事物交代完毕,归期将至。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二十七章 难得无事半日闲 太阳高悬,晌午已至。 蓝衣女子和短衫少年已在林中歇息了一个时辰左右,这才有一名商队汉子小跑到山脚下唤二人下山准备与商队会合,也不知这一个多时辰里商队管事到底在张罗些什么。 月寒枝带好帷帽,右手握着细剑驻地做棍准备起身前行,行动起来自是有些不便。林满六准备上前搀扶说道:“月姑娘还是我扶你下山吧...”。 “不用,我自己来便是”蓝衣女子帷帽下有些倔强的声音传了出来。 不料才没走几步,可能因为山坡太陡还是带着帷帽影响视野的缘故尽险些摔倒,短衫少年急忙接住了快要摔倒的她。最后只得林满六扶着其下山与商队会合。 商队管事看见二人出了樱花树林,急忙迎了上来满脸关切地说道:“满六小兄弟,此处便是扬风谷地界了休息的可算舒心,要是还要休憩片刻我让大家再次多呆一会”。 遇险之前不是才说不要久留,如今怎么还要安排休息了,不得感叹这个管事是心大还是对于自己的护送能力太过肯定,如此献殷勤。 “在这些江湖门派的地界休憩已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是快些离开吧,对了这位出手相助的女侠会与我们同行一段路程,管事不知方便不”林满六先是回绝了他的想法后又问道。 “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女侠有恩于我们商队自便即可”商队管事摆手说道。 “哪便多谢...”蓝衣女子帷帽点了点。 “多谢管事”短衫少年答谢道。 “对啦...满六小兄弟要不去洗漱一番顺便换身衣服”管事将安排商议完毕这才一脸关切地问道,短衫少年这才意识到自己满身血污的衣着和刚才没怎么好好清洗的面庞,这才要了水囊和自己包裹去树林后清洗换去衣物。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商队行径路程和休息安排,这个商队管事都渐渐的去询问他们当初不看好的这个顺路小孩,商队汉子们也都信服不已。蓝衣女子看见这一幕只觉好生奇怪,难道此人是这个商队的少东家还是什么身份,但是不论是管事还是商队其他护送的人都是喊他满六小兄弟,似乎也没有那些上下级之分。 头戴帷帽的蓝衣女子便被短衫少年扶着坐到了自己原先坐的马车上,短衫少年就走在马车旁看向前方,车沿上的女子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年龄应该比自己小些十四五岁的样子吧,如此便干出门历练了也是不易,胡乱的将自己的头发梳在脑后札了一个马尾辫,还有些扎不起来的鬓角和刘海四散在额头两侧,换了一身衣服但样式跟之前的还是短衫布靴,只是由灰色换成了黑色,用他自己的意思来说就是耐脏。因为全身黑色的缘故他身上背着的黑布条和腰间的山野行似乎跟他融为一体。 “林满六,你们所行何处我过岳州要往江宁去,可还顺路”月寒枝依在马车门畔看着眼前的少年。 “顺路,我们此去杭州,应是过黄山后才会分别我们前去杭州交货,到那时应该还需要半旬时间,月姑娘安心养伤便是”短衫少年显然是被这样的巧合惊讶到,急忙回话语速都有些快了。 “那便好”说罢蓝衣女子似乎有些安心便依着马车门小憩了起来,并不担心短衫少年或者商队中有人想对自己有什么不安分的想法。 众人脚程还算快,不一会就远离了扬风谷地界,自从遇到那些山野贼寇之后都一路顺风,也没有惊扰到此地的那些扬风谷弟子,让林满六不禁有些感叹,终于不是到哪里遇什么人了,不对?好像扬风谷的人已经被自己提前遇到了就在那个油菜花田里见到的奇怪女子。 行车路上不是有商队汉子来跟短衫少年搭话,他也一一答复,跟这些比自己年长一辈的汉子们交谈起来也能有说有笑,不知道是因为出自同乡还是他真的很健谈,他们互相打趣的话语虽然有些时候带些荤腥话,但传入依着马车门的蓝衣女子耳中,她觉得也算一种惬意吧,比自己之前几次出行的经历来看多了些心安。 一直到了傍晚,商队才按照舆图找到了一处村庄,准备今夜就在此歇脚休息,在村口的驿站处将商队马匹一并交于店家喂养,众人便进入了驿站准备吃晚饭。 月寒枝为了避免自己包扎伤口被村庄的人察觉引起不好的影响,借了一个黑布袍遮住身形。商队汉子们在饭桌上有说有笑,讲着白天反抗贼寇的事迹,不敢奋起反抗的那名汉子被众人罚酒赔罪,似乎用这种方式来一笑泯恩仇。 “阮老三,白天怎么跟个怂蛋一般啊,我们满六小兄弟都干上你怎么在后面畏畏缩缩的啊哈哈哈哈哈哈”一名满脸胡子汉子拍着那名怯懦汉子说道。 “我...我不就是脚麻了嘛,不然我也想帮满六小兄弟的”阮老三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来来来吃酒吃酒,今天不给兄弟们都回一杯,一会不给你打的屁股开花”。 “对对对,给我喝!不敢提刀喝酒总敢吧”。 ...... “你们都小声些,瞧你们那点出息谁不是被打的屁滚尿流最后看着满六小兄弟大杀四方之后才跟着打起来的”商队管事在一旁酒桌训斥道,刚说完就笑脸看向了跟自己坐在一桌的林满六和月寒枝。 短衫少年只得对其点头示意,便继续吃菜,黑袍裹着的月寒枝却没有怎么吃菜,只是掩面喝了些茶水便继续沉默不语。待到短衫少年吃碗一碗饭准备在去盛一碗的时候,帷帽女子咳了一声,闻讯看向了她,只见帷帽偏了偏指向的是驿站客房处。 林满六只能一脸委屈的放下碗筷,向商队管事告辞,扶着帷帽女子前往休息的客房。不知道是商队管事会错了意还是驿站客房太少,刚才饭桌上安排虽然是给他单独留出一个房间不用再跟汉子们混住在一起,但是并没有指明月寒枝在哪休息,只得将自己房间留给月寒枝,打算晚上继续去找商队汉子们随便凑合下。 “月姑娘你就在此间休息,我晚上去找大叔们一起住,我一会下楼跟他们聊会天”短衫少年将帷帽女子扶至桌椅旁准备下楼回去。 “此处房间是你的,晚上你自己回来休息便是......就是床归我,你自己想办法”帷帽下的声音有些犹豫说道。 “啊......”林满六有些慌张。 月寒枝说着就摘下了帷帽,又见到了她那副眉如远黛、眼若繁星的面容。她看向眼前的少年皱眉说道:“我都没觉得如何,你在这矫情什么,对啦刚才穿着这袍子实在难受我不太好夹菜吃饭,你有些随身干粮吗待会给我一些”。 短衫少年只得答应下来,便下楼去马车里拿自己包裹顺便找店家要了壶茶水上楼。 自山间遇袭后,便再无险事,好似从一路东行艰难中偷得半日悠闲。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二十八章 终离黔中入江南 三月十五日,清晨下雨刚过,地面上还残留着雨水的痕迹。 商队已然整队完毕,准备启程离开黔州地界,往岳州前去。揉着眼睛显然有些没睡好的短衫少年走在马车旁,不由得想起昨夜的情景,自己给蓝衣女子找完干粮后打算伏在桌子上睡觉歇息,不料被喊出门外说要换药让自己回避一下,结果一直到众人都上楼休息发现短衫少年蹲在自己房间门旁,那会路过的商队汉子们不由得都会心一笑。 当时过了许久月寒枝才反应过来门外还有个等待进门休息的少年,急忙处着自己的细剑去开门,结果这个短衫少年竟然依着门扉睡着了,一开门整个人就摔进了屋子里顺便就把开门的她也给绊倒了。醒过来的林满六看着自己绊倒的蓝衣女子匆忙起身搀扶,还好没有扯到伤口。 后来就变成了蓝衣女子有些生气直接杵着细剑去床边休息了,短衫少年有些胆怯的抱着个椅子到房间角落靠着墙壁休息,一夜无话,但是林满六显然被墙角硌得慌导致没睡好。 想完这些,短衫少年不由得打了个哈欠,头也转向了马车车沿上坐着的蓝衣帷帽女子,昨天那个黑袍着实厚重已经被其还了回去,同时也换了一件衣服不过依旧是蓝色样式也没太大变化。今天他们要驶出黔州进入江南地界了,离师父的目的地又近了一些,好想快些完成嘱托,早日归家。 一路上都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大家看着都很放松,听资历老一些的护送大叔说是只要商队进入了江南道,后面的路程就会安全许多,沿路村庄城镇颇多只要跟着水流一路前行便能很快的到达沿途要经过的补货地点,最后安然达到杭州交货。 “可算要过黔中了,这一路上来也是惊险,城里遇到恶毒官差,城外更是前后遇了两拨山匪,不过还好我们有满六小兄弟哈哈哈哈哈哈”昨日劝酒的那个商队汉子大笑说道。 “可不是吗,要是没满六小兄弟我怕我脑袋都快搬家了,满六小兄弟这人缘是真的好这一路真的是有贵人随时相助”那个阮老三附和道。 “是啊是啊,前是李将军后面又是铸剑峰弟子的,咱们这些老糙汉子也跟着沾光”有人也跟着说道。 “瞧瞧你们那点出息,还不是我一眼就看出了满六小兄弟的与众不同。老林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商队管事在前方马车得意的说道,说完不时对那几个说话的汉子指指点点。 短衫少年看着众人如此闲适的情景,但愿后面的路程坦坦荡荡不要再生事端。不怎么赶路便又将春窗蝶解下一路挥舞着练习自己的剑势尽黄龙,马车车沿上靠着的蓝衣女子看着这个耍剑的少年突然问到:“林满六,你是铸剑峰的?你不是说你们从南疆出发吗”。 “不是,只是有人教过我一些还有在铸剑峰时乔师姐教过我些许”舞剑少年停止了挥剑随即答道。 “乔师姐...哦,知道了”月寒枝问完好像没什么精神,看了看前行的东方,便继续依着马车门休息了。 之后商队众人继续顺着大河方向往前行去,离这里最近的补货地点便是岳州。 ...... 在少年目的地的杭州城中一个挂着陆府字样的府邸中,院子内仿佛是新修的一般除了屋舍建筑和些寻常花草其他装饰都没有,大厅内也是连正常的一些座椅摆件也没有,仿佛这个府邸都被搬空了一般,但在厅堂正中有一块红布包裹的匾额,通过匾额凹凸的样式来看,应是极有气势的地写着四个大字。 一处靠近府邸正中的院落,院落门口挂着小些的牌匾,上面写着秀气的三字“忱风居”。 “大哥、大哥我收到十一的来信了,她说收了名弟子来参加开庄的事情,自己就不回来了”一个男子急忙进入此处院落又跑进了其中的书房。 “稳重一点,都快当庄主的人了,不回来就后面去寻她呗”书案后正在整理近期山庄置办物件明细的男子带着些嘲讽意味的笑容对前面男子说道。 “这收了个什么人我又不知,万一到时候认不出来岂不是很丢人,算着教程应该也快入江南了,该咋办呢?怎么说也是十一的弟子那也就是我的弟子”站着的男子歪着头做沉思状说道。 正在整理明细的男子不想继续搭理他,便继续看着自己手边的账目本,准备一一合算清楚。不料又有一个人闯进了书房,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嚷嚷着:“老陆老陆,之前要叫分发的请帖我都按照各家发出去了,赶紧给些银钱我要去买自己房间的物事”。 “你要么改口以后喊我声大庄主,要么就喊我名字陆风白,崇婴你自个选,银钱自己旁边抽屉里自己拿”陆风白显然是被烦的有些气氛,连声音中都带了点怒意。 少年崇婴似乎根本没看到他脸上的怒意,咧咧嘴说道:“得咧,陆风白还是你够兄弟哈”。从抽屉里拿了些银钱便自行离开了。 “你怎么还在此处,自己的院子不用修缮一下?我是想不明白我家这么大一个府邸你怎么就选了个临墙小院”陆风白看着还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有些不悦地说道。 “这不是入夜万一门关了,兄弟方便翻墙进来吗不然你家这么大个地以后要是夜里回来找不到自己屋在哪里不是很尴尬”站着的男人笑着说道,顺便还打量着这间书房。 屋内不论是笔墨纸砚还是琴棋书画都一一俱全,像极了一个雅致书生居所。“你倒是厉害,哥们被你框这些年,没吹牛啊真是江南第一富少啊”男人不禁打趣说道。 “以为你大哥以前都是给你画的饼啊,从今以后这里就是我们安身立命的地方,再也不是什么过气将军府了,在此定能完成我们心中所想!”陆风白将手中毛病随手摆在一旁,站起看向眼前的男子说道,眼中不时闪过一丝炙热。 两人相互击掌以示决心,从此刻起江湖中就即将诞生一个新的门派,会在后面的江湖中留下属于他们的故事。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二十九章 岳州风雪大观楼 三月二十日,商队一行人进入岳州境内,经过今天的修养月寒枝已经能正常行走了,但是行车路上依旧坐着之前的马车位置,短衫少年无奈只得在旁跟随。 因为要渡河的缘故,商队把马匹预留在了江边驿站除了原来出行预备的马匹还有扬风谷遇险后那些贼寇的马匹,实在是让商队省下了一大部分开销。众人待渡过经过驿站,将货物悉数放到了船上准备渡河这样免去绕河的路程,到河对岸可以购置新的马匹继续赶路。 与其说是渡河不如说是游湖,这里是一处湖泊和江河汇流处,想要进岳州最快的方法便是从此地登船一路横穿整个湖面直达岳州地界。商队雇佣的船只从岸边驶离,渐渐地身后驿站越来越远众人即将进入河流中心进入此处湖泊,短衫少年从看后面的江边驿站转头看向前方,只见前方的岸边虽然还有很远的距离,但是已经能看到一座高楼屹立在方山水处。 那是一座三层楼高的建筑,就在湖泊边缘众人还会未至湖心便能看到这座高楼所在,只见那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映照下发出的灿灿亮光,紫红色的立柱将整座高楼撑起,大气辉煌,在那座建筑面前整个湖面仿佛都在它的俯瞰之下,尽显豪迈、霸气之感。 “那便是风雪大观楼,如今的江湖武林魁首,其楼主柳梅更是在去年铸剑峰品剑上一举夺得天下四剑之一的衔寒梅”蓝衣女子看着身旁有些眼神呆滞的短衫少年。 “那就是天下一所在的地方吗......”林满六感叹道。 “所谓的天下第一不过是因为其门派在天下初定时为如今的炎阳王朝出力最多,所以在南方管制方面以他们为首,手里又有现今存世传言最盛的天下四剑之一。不过这个柳梅确实是个一等上的高手,但是要说天下第一人还不能算”月寒枝摇头道。 “原来如此,难怪师父说他们都是自以为天下第一”短衫少年立即点头到表示肯定。 湖面的美丽景致似乎因为这座风雪大观楼的缘故都被打压下去了,路过湖面的船只或者行人都无不感叹这座高楼的壮阔宏大。 不一会商队船只即将靠岸,与往常不同的是岸边除了正常驿站杂役多了些持剑的灰袍男子,商队管事觉得有些不妙便立即看向身后的短衫少年、蓝衣女子说道:“以往我们渡河过湖之后都是只要交付银钱给这些驿站杂役重新购置马匹即可,今日在岸边出现了些奇怪的持剑人,可能一会还需要麻烦到满六小兄弟和这位女侠”。 “这些便是那个风雪大观楼的弟子,待会可能有麻烦了,随时准备吧”蓝衣女子抬手压了压自己帷帽看向短衫少年说道。 短衫少年点头嗯了一声,便解下身后的黑布条握在手中。 “让你做准备又不是随时准备打架......这还是人家的地盘,你是把自己当成什么问鼎江湖武林之巅的大宗师了吗,快把你哪黑布条背起来”有些训斥语气的声音从帷帽下传出,月寒枝看着林满六的这一下操作一整无语。 “好嘛...”林满六带着些许委屈意味地应道。 商队船只靠在岸边,管事先是去给驿站伙计结付渡船银钱,并开始询问购置马匹的事情,商队汉子们将船只上的货物卸在岸边等待重新装货,就在此时那些灰袍男子抱剑走来。 为首的一名高瘦男子朗声说道:“过我风雪大观楼的商队,我们都应当护送各位安全驶离岳州地界,让大家在此处安然渡过,只是为了表现我们的地主之谊”。 商队管事听到这边有声响便急忙过来答道:“那就多谢大侠了,我们一会购置完马匹定然会尽快离开”。 没多久的功夫,新的马车和拉货的载具都置办完毕,商队汉子们都在尽快装载固定货物,那些灰袍男子说会有两个人跟随众人一同离开岳州地界,其中就有那个高瘦男子。高瘦男子在等待的过程中看到了林满六和月寒枝,见两人都拿着剑便开始细细打量。不过很快就注意到了那名蓝衣女子身上似乎有上行动有些不便,身旁短衫少年虽然看上去身体匀称很结实,但是显然只是一个下地干活练出来的泥腿子,高瘦男子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个弧度,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两名风雪大观楼的弟子跟着商队众人一同穿过街道,走出东城门才过了一里地的路程,前方护送的高瘦男子跟身旁有些肥胖的灰袍男子便停马不再前行,两袭灰袍突然下马,看向了最前方马车上的商队管事。 “管事啊,即刻起出城就需要到我们的关心护送了,我们本就是为了照顾大家安然出行岳州,对我们风雪大观楼的关怀是不是得做点表示”高瘦男子一脸讥笑地看向管事。 商队管事也没料到这人竟然在此等着他们准备索取钱财,果真是山野中土匪贼寇易防,市井中笑面虎难挡,不由得转头看向短衫少年和蓝衣女子。 “原来江湖魁首的风雪大观楼,竟也做的如此下作行径,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啊,说是护送居然是要索取路过百姓钱财”月寒枝率先出声,右手握着腰间细剑从后方的马车车沿上跳下,径直的穿过前方马车走到两名风雪大观楼弟子面前。 随后短衫少年已经把春窗蝶握在手中,走到了月寒枝身侧,此时正前方是两名风雪大观楼弟子,灰袍抱剑在衣袖在风中吹得猎猎作响,商队这一侧是握住剑柄直看前方的月寒枝以及已经立剑在前的林满六。 “不过是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病秧子和啥田地里走出来的泥腿子,也敢挑衅我们风雪大观楼”那名有些肥胖的灰袍男子厉声说道。 “人胖就莫要学别人抱剑看人看物,都快比你家楼柱还圆了抱起来更像是往你家柱子上插了个球了”蓝衣女子轻蔑的说道,说完最后好像有些笑出声。 一旁的短衫少年看着这番形容,早已憋不住了在一旁捂嘴而笑。 “当真以为我风雪大观楼不能拿捏你们不成?”高瘦男子此时才做出反应,说完便拔剑出鞘直冲月寒枝而来,肥胖男子也拔出剑跟着上来。 月寒枝随即拔剑出鞘,准备迎敌。此时林满六也动了,他向左侧奔跑出去左手上已然倒提山野行。与此同时商队众人不自觉得都靠近了各自的马车边缘准备抽刀,他们都没注意到他们的这一举动竟会如此相似和熟练。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三十章 山林野间激战起 岳州城一里多地外的山林间,山风呼啸不时从道路尽头往商队位置吹来,有些胖的灰袍抱剑男子的下摆被吹得猎猎作响,抱着的长剑剑穗不时飘荡在空中,看着眼前的病秧子和泥腿子居然想要反抗的样子,便也拔剑出鞘冲向了蓝衣女子。 “你们保护自己即可,这两人跟之前的山匪贼寇不同,不是你们能应付的”月寒枝横剑挡下高瘦男子一剑准备反击空隙间,又对后面的商队众人说道。 高瘦男子躲过反击一剑向后撤步,肥胖男子便补位上前对阵月寒枝,二人似乎配合多年进退切换自如,两人合力蓝衣女子渐渐地只能进行抵挡攻来的剑招,暂时无法攻击。 此时刚刚向右侧跑出的短衫少年动了,离对阵双方十余步外距离,左手山野行掷出,身形跟着短剑齐动向前奔来竟不是等短剑飞旋回再做行动,山野行直逼肥胖男子后颈,右手提着春窗蝶朝高瘦男子砸去。高瘦男子反应较快转身直接将砸来的春窗蝶挡下,厉声喊了了声身旁的肥胖男子:“起剑!肩颈二三”。肥胖的灰袍男子立即停止了向前攻击动作,都不曾回头,将长剑向后挥去至脖颈处,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山野行被弹得飞旋回来。 林满六左手一探将飞旋在空中的山野行收回手中,有些惊讶,这两个人动作太快了跟之前遇到的两拨贼寇显然不同不论是身形还是对敌时的配合。月寒枝看到没有动作的林满六,大概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一剑冲出之前的地方来到短衫少年身旁,低声对其说道:“这两人是风雪大观楼的弟子自然是跟那些山野匪寇不同的,实力应该都在五等中的样子,我没受伤的话应该还能应对自如,现在有些难度你在一旁随时准备配合我”。 短衫少年听完后,即刻握剑向前,高瘦男子看着二人满脸讥讽道:“这般模样也别人出来行侠仗义吗?”。说完对林满六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先行出招。握剑的少年见状并没有急着上前出剑,而是更警惕的看向对方,高瘦男子见少年不上当,啐了口唾沫在地上便快步袭来,身形直奔林满六,但行至一半时,剑锋却指向了月寒枝。 不好!他们的目标依旧是月姑娘,短衫少年心中一紧,径直向前准备挡住高瘦男子直刺的长剑,黑布条包裹的春窗蝶与高瘦男子手中长剑碰撞,林满六险些没握住春窗蝶被振开数步,握剑右手微微发颤,对方不知道使了何种劲道看似正常的直刺一剑,居然如此难抵挡。 虽然短衫少年只是勉强挡下,不过已经为月寒枝缓解了刚才的一大压力,让其可以先行对敌另一个肥胖男子不被刚才那一剑干扰。肥胖男子见眼前蓝衣目标是自己露出一脸猥琐的笑容:“这位女侠不知帷帽下是何面容,如此这般是要跟哥哥我一同研习剑术秘诀吗,嘿嘿嘿”。 听着眼前肥胖男子的恶俗调戏话语,有些恶心,蓝衣女子出剑的速度愈发快了,剑招也愈发凌厉,让肥胖男子招架的有些吃力,但是那名男子似乎并不觉得现在落在下风,猥琐的面容变的扭曲起来,眯起了的眼睛让人恶心,不时还吐出舌头在唇边摆动吸食着自己流出的口水,实在是令人作呕。 这一边,高瘦男子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泥腿子少年,冷冷的说道:“看这身板子不就是一个乡下种田的土鳖学人练了几天剑就想着自己当大侠了吗,还想英雄救美是不是”。 话才说完,便是一手大开大合的剑式斩向眼前的短衫少年,正是风雪大观楼剑招——雪中寒,如同风雪中肆意挂起的寒风,阵阵剑风伴随着高瘦男子挥剑的方向劈向林满六,少年左手山野行右手春窗蝶堪堪挡下些许劈砍,但仍有数次剑刃滑过山野行和春窗蝶剑身刺到少年的肩膀以及小臂上,仅仅一刻的功夫,少年双手上都满是细微剑痕,有些许鲜血已然从剑痕中流淌而出,浸透了少年的黑色短衫,血滴流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撒在了嫩绿的草叶上,点点猩红让场面变的有些渗人。 月寒枝也察觉到了这一旁的景象,见林满六有些难以抵抗他面前的高瘦男子,想要脱身去营救短衫少年,结果被这个猥琐的肥胖男子缠住,肥胖男子舔了舔自己嘴唇又用令人恶心的语气说道:“别跑啊再陪哥哥玩一玩,哥哥还有好多剑招可以与妹妹教授一番,嘿嘿嘿”。 关心则乱,蓝衣女子欲脱身解救短衫少年,不料剑输一招被肥胖男子一剑劈开细剑攻势,直逼她的帷帽,长剑一击月寒枝来不及躲闪,帷帽被肥胖男子用长剑挑走。 那眼若繁星,眉如远黛的容颜进入众人视野当中,商队众人不由得惊叹竟然长得如此好看,高瘦男子只是冷哼了一声便继续攻向林满六,肥胖男子仿佛吃了一记猛药,大口的喘息了起来,嘴里的口水不由得流出更多,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妹妹生的好生好看,此次比试可是要与哥哥我一同比剑前行,不如妹妹待到深夜无人时,哥哥还有好多剑招可以传授妹妹呢哈哈哈哈哈哈”。 肥胖男子这个作态,惹得月寒枝心中怒气直升,猛的一剑刺去直指肥胖男子心口处,此时的肥胖男子显然还处于自己的恶俗意淫当中,竟是没有反应过来蓝衣女子这一剑的迅速敏捷,剑锋指刺肥胖男子心口,一瞬间剑身没入肥胖男子身体半余,鲜血即刻从心口处溅射而出,月寒枝左手掩面防止住鲜血溅到自己脸上。肥胖男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心口处直直的插着一柄细剑。 他嘴里还嘟囔着:“妹妹,哥哥这就来与你过招.....”。 话还没说完,肥胖男子看着自己鲜血浸染的灰袍,瞳孔收缩准备有什么动作时,直接被蓝衣女子一脚踹飞了出去,便再也没有了生气。,不一会灰袍肥胖男子躺着地面周围慢慢地流淌出他那透着肮脏、丑陋令人作呕的鲜血,缓慢地伸入大地。 高瘦男子看着这一幕,厉声说道:“敢伤我风雪大观楼弟子?受死吧你们这两个废物”。说完停止对于短衫少年的戏耍,一剑就把林满六左手格挡的山野行振脱手臂,准备一剑劈下想要将眼前少年直接斩成两半。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三十一章 我有一剑春窗蝶 月寒枝急忙弹剑击射,整柄细剑直撞高瘦男子的长剑使之长剑劈空,但也因为这样身形太过靠近高瘦男子,被那人一脚踢在小腹上摔倒在地,滑出了数步距离,之前在扬风谷的伤口也似乎因此又受到重创。 躺在地上的蓝衣女子缩卷成一团,左手捂住正在流血的小腹,准备持剑起身但是因为小腹传来的痛楚令其无法站直身子。 高瘦灰袍男子因为长剑劈空转头看向月寒枝冷冷的说道:“我看你姿色不错,本想先解决了那个泥腿子晚些在与你过招一二,这么不惜命那我先把你四肢经脉挑断成了废人我们再好生过招”。 天空中一片巨大的云层缓缓移动快要挡住了太阳,山林间也开始变得的暗淡无光,月寒枝立剑半蹲在还有些许阳光的地方,天空似乎随着高瘦男子的缓慢走来而开始变暗,压迫感随即涌上众人心头,商队汉子们护在马车周围看到此情此景双手颤抖不敢上前,这两名灰袍男子跟之前的两拨匪寇差距实在太大了,远远不是他们和月寒枝二人能够应对的。 被振飞山野行的短衫少年,左手已经锤向地面,似乎是刚才受到的震击力量太大,直接让整条手臂都发麻好似无法动弹一样,他看着高瘦男子放弃了攻击自己转向了那个立剑半蹲的一袭蓝衣,她的帷帽被刚才的肥胖男子挑走发丝和唇边的鲜血胡乱的黏在脸颊上,她为了救自己身负重伤但依旧没有倒下,自己现在模样也没有她这般惨吧,两人相见不过数日,如今却要在这里结束了吗? 初见时一同对敌山野贼寇、扬风谷山坡上也曾一同看哪漫山吹樱、还有驿站客房里自己在门前睡着被她房门轻开两人齐齐摔到的场景历历在目,短衫少年双眼通红心中怨气不停的冲撞自己的身躯,将涌入嘴中的鲜血一口咽下,右手缓缓地将春窗蝶立在脸庞,头往前猛地一身他撕咬着剑柄处的黑布条,鲜血浸染过的牙齿用力撕扯着他自己打那个活结不时发出奇怪的嘶吼声,像极了一只灵智未开的野兽正在含泪撕咬同伴的尸体发出渗人的悲鸣。 正在走向月寒枝的高瘦男子因为这边发出的声响,不知是想看后面会发生什么,还是觉得少年发出嘶吼声实在难听所以导致他的行走速度变得更慢了些,不时还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嘶吼少年。 春窗蝶剑身上的黑布条因为活结的打开,从剑身上褪下缓缓飘荡在空中摇曳不停,只留的右手握剑处的黑布条还在撺在手中,暗淡的林间随之出现了一抹愈发明亮地碧绿的颜色,是这柄剑的颜色,在天上云层避日的昏暗林间闪烁着属于这柄剑的碧绿。少年挣扎的抬起原本发麻的左手将飘荡在空中黑布条裹在握剑右手上,逐渐勒紧最后用嘴撕扯住打了一个结,似乎要把自己整只右手和这柄碧绿长剑固定在一起。 “我有一剑...春窗蝶...我有一......”短衫少年低声又断断续续地重复说着。 可能是重新站起的少年或者是少年手中的长剑让灰袍男子有了兴趣,他终于停步背着等待短衫少年行动,一脸轻蔑的神色丝毫不加以掩饰。 背对着身后少年说道:“强弩之末,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刚才不过无聊戏耍你一番想玩累了之后直接将你双臂斩去,如今现在变成这副疯狗模样你还能如何”。 短衫少年微眯着通红的双眼看向前方,右手直直的抬起剑尖对准了那名灰袍高瘦男子,他确定了目标,猛地向前奔去春窗蝶直指高瘦男子身后,长步一掠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他心中惨笑道这便是回光返照吗,一剑直刺却落了空,高瘦男子仅仅是随便挪了自己的位置便躲开了少年的攻击,男子满脸讥笑的笑意越发的浓了,林满六并未就此停止,转身向上一挥速度比刚才更快但仍被男子后撤躲过。 高瘦男子见这个短衫少年就算最后的倾力爆发也是这般无趣,有些失了兴致,拔剑出鞘准备直接将这个泥腿子少年砍死然后去好好地与那名蓝衣女子比试一二。短衫少年见其拔剑动作有些轻蔑之姿,直接向高瘦男子身前追去,长剑扬起下劈转身上挥一剑不中便再来一剑,一剑又一剑,速度越发的快了起来,并且动作很古怪有时先迎头下再转身上挑,有时下挥完后又是起身弹跳再是一击下挥,打的高瘦男子防不胜防。 这个泥腿子的剑招有问题!男子心中大惊自己躲避剑招的反应时间越来越短,有些来不及躲避衣角下摆长袍大袖处已经出现剑痕碎裂的痕迹,他一退再退尽是陷入了被这短衫少年的攻击颤抖之中一时无法脱身,林满六拼命连贯击出的下挥转身上挑,仔细看来不就是师父所传的剑势尽黄龙吗! 高瘦男子再堪堪躲避这个短衫少年的第十四下挥击时,下一次转身的上挑已然无法躲避,他心中依然是惊骇万分,自己怎会落得如此境地比如要想法跳出这一困局,他只得横剑在前不再后退准备正面接住短衫少年的下一击不知从哪袭来的剑招。 先是“叮”的一声,长剑相互碰撞,他挡住了!并且手中长剑并没有给他自己带来太多的冲击,说明这个短衫少年的剑招只是速度快劲道却所欠缺,高瘦男子心中大定马上他反击之时,准备提剑一引门内剑招雪中寒将其诛杀,但下一刻的声响让他陷入了绝望之中,是长剑碎裂的声响。 高瘦男子手中的长剑,断了,从剑身碰撞春窗蝶的位置齐齐碎裂,裂痕延展到了剑柄处好似还不愿停止一般。男子看着自己手中长剑在眼前崩碎,看着春窗蝶穿过自己的长剑剑身,没入他的右肩之中,这一刻渡过的是如此缓慢,剑身碎片还在空中飘荡,他的鲜血也从右肩中溅射而出飞舞在空气之中,自己的右肩处有一柄透着碧绿色的剑刃。 握着碧绿色长剑的人是一名少年,是一名刚才还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泥腿子少年。 “你该死了......”低沉的嘶吼声在高瘦男子耳畔响起。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三十二章 逆光而起血染身 春窗蝶斩向高瘦男子右臂后,林满六并没有随即将其右手整条胳膊齐齐砍下,对方可能还会有反抗的能力,自己离高瘦男子位置太近,他的断剑只要反应够快仍然可以将自己刺至重伤,还有一丝理智的短衫少年告诉自己必须以之拉开距离,况且他也没想过春窗蝶竟会如此锋利只是一击就将对方长剑劈的崩碎。 一击得手的少年后退几步,再次持剑直直的指向还在处于满脸惊愕的高瘦男子,对方也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右手应是还能握剑,高瘦男子将断剑握得更紧了些对着自己眼前的少年喘息着破口大骂道:“真是让我意外,竟然可以伤到我不知是你的剑锋太盛还是你的潜力尚存,你这个小狗杂种今天我就要杀了你还要抢了你的剑”。 说罢,高瘦男子不顾右手的鲜血直流,握着断剑冲向林满六胡乱地挥舞劈砍着,似乎要把眼前少年剁成一摊碎肉才可罢休。此刻变成了短衫少年一一躲过此人的一顿乱挥,在有机可乘之余,一剑劈向高瘦男子的小腿、左手、小腹、腰后,都是以一种极快地速度进行割裂伤口,并不求一击就把对方重伤,这些位置恰好是月寒枝以往到刚才受伤的位置,短衫少年不慢不紧的开始对敌。 渐渐地高瘦男子身上的伤口多了起来,但他的断剑只有两次刺到了林满六的小臂和大腿处,两人大概是想要以这种以伤换伤的方式耗死对方,都不想冒险一击将其斩杀。高瘦男子的身形大概是因为伤口增多的愿意开始变的行动迟缓,脖颈处渐渐出现一些难以察觉紫红色的血纹,而短衫少年的身形却变的越来越快,就如刚才一般他的每一次出剑都要比下一次出剑还快。 终于在林满六的第二十六招剑势尽黄龙下,高瘦男子全身灰袍破碎,鲜血从破碎的灰袍下渗出将整身灰袍浸的暗红,他再也坚持不住挥剑的动作,整个人倒在了泥地上。短衫少年见其倒下,并为向高瘦男子倒下的位置走去,而是走到月寒枝身侧将其扶起,随后捡起山野行左手倒提看向高瘦男子到底位置,左手向前一挥直接将山野行掷了出去,直中高瘦男子脖颈,正是剑势飞孤鸾。 见其依旧没有反应,这才罢休缓慢的走向已经死绝了的高瘦男子,将山野行拔起归鞘,然后解下自己右手上捆绑的黑布条,他萎靡地闭上双眼,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甚至带着些许泪痕从眼角中滑落。 天空上的云雾似乎因为战斗结束的原因,开始渐渐散去,蓝衣女子浑身带伤的看向那个阳光下背对太阳的少年,他虽处于阳光中但是他示人的是还算干净的背影,藏在阴影中的却是满是血污的脸和伤痕累累的双臂。 晴空终至,在确认拦路的两名风雪大观楼弟子在被林满六和月寒枝击杀后,商队汉子们才开始大口喘息起来,众人看向彼此还活着的身影,相互拥抱嘴里说着活下来了的话语,最后众人看下那个背对着自己的瘦小身影,分明比他们小上一轮或者个头比他们还要矮小的少年,他们正准备欢呼雀跃的去迎接他们嘴中不停赞扬的小英雄、商队护镖能手。 林满六却侧身转向他们,露出那一副渗人的满脸血污对他们说道:“大家快些收拾了这两具尸体先行启程不要在此等候,我怕此地一会被人发现快些离开为好”。 一些看的清楚的人被吓得不轻,怯懦的往回退了一步,并没有与之搭话,短衫少年见状自然知道他们为何如此便看向早已躲在一旁,一直拍打自己胸脯的商队管事,对他说道:“管事快些上路为好,留下匹快马和伤药清水,我与月姑娘包扎完会快些上来寻你们”。 商队管事听闻喊到自己,还没看清林满六的模样便立刻起身喊到:“你们几个快些把这些尸体找个地方埋了什么东西都不要随便碰随便拿,你们两个快给满六小兄弟准备好马匹和伤药清水,我等先行上路”。 商队众人在管事的安排下尽快的张罗起来各项事宜,月寒枝走到林满六身侧低声问道:“怕商队的人不安好心背后来一刀?”。 短衫少年没有回话,只是随便一脚踹了踹身边的小石子,蓝衣女子会意便不再多问。没一会的功夫林满六要的东西就悉数备全,商队众人也掩埋好了尸体正式上路。 二人合力牵马远离官道,没入山林间寻到一处溪涧旁才将马匹拴好准备包扎伤口,“可算是在江南地界了没多久就能寻到一条小溪”月寒枝打趣的说道。 短衫少年只是嗯了一声便开始清理自己的伤口,他的伤主要是两条手臂当时被那名高瘦男子折磨故意羞辱他一剑又一剑的去割破自己的两条手臂当真是恶趣味十足,不一会便处理好了。 他转身看向蓝衣女子,发现她竟不是第一时间清理伤口而是先把脸颊上的血污清理了一番,顺了顺耳畔的青丝,短衫少年不知那来的怒意和力气,将干净纱布着了清水就往月寒枝伤口处去擦拭,蓝衣女子显然是被他的举动吓的呆住,想要反抗却没有力气反抗,恶战过后的疲惫感令其完全提不起力气,仍由林满六给自己的伤口进行清洗和包扎。 “你之前都是装的吗,你从小就这般蛮狠无理?”月寒枝有些生气的看下再给自己粗鲁包扎的少年。 “从小就性格顽劣了些,本就如此”短衫少年并没有想给她什么好脸色,手上的劲道越发大了。 “你上伤药裹纱布的时候能不能轻点,啊,喂,跟你说话呢”。 “没包扎好之后骑马赶路的时候伤口容易开裂的...” “哦......还是轻点”。 “小腹那边怎么办,上次本来就受伤了这次又被那死胖子踹了一脚”。 “我自己来......”。 月寒枝话还没说完,林满六便丢下纱布和清水竹筒起身准备去绑自己的春窗蝶,她看着这个冷漠转身的背影虚空咬了一口似乎想把这个臭小孩咬的嗷嗷叫。结果一下可能用尽了她才回复些许的气力,去拿竹筒的手都险些没拿稳,嘴里不时发出阵阵唏嘘,似乎当真是拿不动手边物事了。 短衫少年正在绑着自己的春窗蝶,看向后方岩石上的月寒枝,叹息一声只得转头走来。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三十三章 春风拂窗碧蝶引 面无表情的短衫少年走到她的身侧蹲下,她坐在岩石上少年蹲在岩石旁,什么话都还没说就伸手去扯掉蓝衣女子腰间的束带,月寒枝一脸错愕的神情看着这个少年像是要伸手阻拦,被少年挡掉然随即就被林满六解下了束腰。 小腹周围的上衣因为之前的剑伤已经破损和血污黏在了一起,短衫少年捻动衣角一点点的将衣物摊开,看着原来还没拆下的伤药布条已然渗出鲜血将原先包扎的布条染尽,林满六将染血布条连着旧伤药一并取下,在这个过程中蓝衣女子不知道是过于惊讶还是信任少年的缘故并没有出声仍由其帮自己清理伤口和重新上药。 短衫少年准备重新包扎的时候下意识的准备抬头看向这个坐在岩石上的蓝衣女子,不知从哪传来的力气月寒枝右手一抬按住了林满六的头“不许抬头看,快包你的纱布条!”有些虚弱但是带着些许严厉口气的话从上方传出。 不一会的功夫,处理完月寒枝身上的伤口重新给人绑好了束腰,但也是此时少年似乎恢复了些许清醒,这才怯懦的抬起来了头看向岩石上坐着的女子,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刚才有些莽撞...”。 话还没说完一块打湿了的布卷轻轻拍在了短衫少年的脸上,打断了少年的话语,是刚才给蓝衣女子处理伤口时还没用上的换洗布卷。布卷在少年脸庞擦过,将他脸上的血污和鬓角畔的树枝碎屑擦去,林满六看向了身前正在给自己擦拭脸颊的女子,看的有些出神,她在笑,虽然脸上依旧是因为战斗受伤后带来的苍白感,但是此时的她很美,她那灿若星辰的双眼中映着自己的样子。 “不生气啦?小屁孩这下就好看多啦~”虚弱的声音再次从蓝衣女子嘴中传来不过这次很悦耳,她依旧在慢慢擦拭着少年的脸颊,似乎试图想让少年脸上的血污和灰尘都一扫而空。 “嗯......”林满六胆怯地应了一声,然后就躲避了月寒枝的擦拭动作转头过去不知道再回避什么,身后随即就传来了很细微的微笑声,少年的脸有些微微发红。 不过也是这一转身,少年看向刚才随手插在溪畔的春窗蝶,阳光穿过林间树叶,只有细微的光束透过树叶洒在溪畔,剑身就被光束照射着有些地方些许发亮,就在那些发亮的地方刻着一行小字,林满六一直不曾看到过的小字。 “春风拂窗碧蝶引” 林满六看着这行小字有些发懵,为什么师父第一次将剑交给自己的时候剑身上并未有字,也未听师父提及有这些事情啊。 月寒枝也起身走了过来看着问道:“这是这把剑的由来?”。 “不知道...”短衫少年蹲着看那些小字,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哼,不愿意说就算了,整天裹着个黑布条神神秘秘的现在看到了都不讲讲”蓝衣女子带着些许羞恼的语气说道,说完还吐了吐舌头。 “真不知道,师父也未跟我提起过,为了以防万一一直让我裹着黑布条,今天也是在人前第一次把黑布条解去”少年转头很认真地像眼前的蓝衣女子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逗你玩呢,这下我们还去追商队嘛刚才不是商队背后来一刀?”月寒枝摆手打趣道。 “自是要去的,刚才我怕那些人万一被风雪大观楼弟子追到或者嗔我们力竭将我们交出去,之后休息片刻追上去便是”短衫少年略作思量点头说道。 “只有一匹马怎么办啊,也是刚才情况紧急哎真麻烦”蓝衣女子看着溪涧边拴着的马匹。 林满六没有回话,只是在一旁打水和整理物品,见状蓝衣女子便也就坐着岩石开始休息。 两刻钟不到的功夫,蓝衣女子似乎休息好了嘴里哼着小曲看向溪边拂剑的少年。 绑好了春窗蝶在身后伸手看向还在坐着的月寒枝,月寒枝看着他不自觉地抓住了他伸出的右手,少年一提蓝衣女子整个人就站了起来然后就被这名短衫少年扶着走到了马匹旁边,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竟是被林满六抱起放到马背上侧坐着,随后少年也骑上了马匹,就这样蓝衣女子在前侧坐,短衫少年在后双手穿过她的腰间握住了缰绳。 “这样是怕你一会路上赶路小腹处的伤口可能会重新开裂,暂时先这样吧,等到赶上商队你去坐马车”短衫少年在一旁解释道,正准备御马驶出林间。 月寒枝有些羞恼地盯着眼前这个少年,不过想起今日那个背对阳光的身影,只是哼了一句便仍由林满六骑马走出山林往官道处行去了。 ...... 没过多久就在二人远去的官道旁,突然闪出两道身影,他们手边还拖着两具尸体正是商队众人之前掩埋的风雪大观楼弟子。 两道黑色身影很快将尸体丢在一旁,然后单膝跪地一同看向林间一侧阴影中,里面慢慢的走出来一个腋下夹着竹伞的俊美男子,二十出头的极为年轻,他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对着跪地的人说道:“送往风雪大观楼,告知柳梅之后管束下自己门内弟子,下次可不就是江湖恩怨自行解决了”。 跪地的两人点头之后便抓上身边的尸首向岳州城方向行去,俊美男子待二人远去,看着官道上照耀着的阳光重新撑开了自己夹着的竹伞,试图让自己处于阴影中。 他嘴里念叨着:“你的弟子吗?还算有些本事”。随后慢悠悠地朝着林满六和月寒枝行去的方向走去。 岳州城内一处包子铺旁的石阶上,蹲着一名少年身边有个不大不小的包袱,他衣着简单虽然有些灰尘但是看上去依旧比较整洁,头顶上还扎着个道髻中间横着一根不知哪里捡来的树枝,他咬着刚刚买来的大白馒头,空闲的右手无事就随意掐着,突然猛地抬头看向城外,然后又快速低头去翻找自己身旁的包裹。 “不应该啊,为什么此处我没算到,他怎会多出此劫”满脸惊恐的少年自顾自说着,已经顾不上吃左手中的大白馒头,终于摸出一个像龟甲样的物事,只见上面刻着六个字赫然是“林满六、叶当听”。 林满六三个字的位置有了些许裂痕,少年看着手中的物事叹了口气,收齐东西后快速吃完了嘴里的馒头即可向城外走去。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三十四章 林间闲聊凉初透 岳州地界的树林繁茂,官道旁树干林立花丛遍地,不时还能听到周围有小溪水流冲石的声响,一同骑马的两人都负伤在身,赶路速度也不可避免的没法太快,要追上提前上路的商队马车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你能不能骑快一点啊,一个男的怎么这么磨磨唧唧,让我来”蓝衣女子看赶路速度有些慢催促道,扭腰准备去拿缰绳,还没转完一半小腹处就传来撕裂的疼痛便快速捂住自己伤口处一时说不上来话。 “太快了可能有些颠簸,我俩现在这样自然是慢些好点,商队要运送货物大叔们最快也都是小跑赶路应该走不了多远的”后面正在御马的短衫少年说道。 “哦...”。 “嗯”。 面对林满六的敷衍回复有些无语,月寒枝转头看向这个少年,他在注视着前方自己转头过来因为两人个子没差多少的缘故,她的侧脸离少年的脸很近。阳光下没札起来的刘海和鬓角间有些碎发随意地在少年脸旁飘动,他此时的眼睛跟当时对敌那个高瘦男子时区别很大,那时的他双眼布满血丝特别吓人,现在看上去很明亮就像山间那一泓清泉坠入池中那般,明亮、清澈。 少年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随即低下了头结果因为两人离得太近,瞬间就脸对上了脸,他鬓角的碎发落到了她的眉间,月寒枝见状立即扭头看向前方。 “看什么看,能不能好好看路啊”蓝衣女子有些羞恼的说道,说话间自己耳朵已然发红。 短衫少年轻咳了一声便继续看着前方御马而行,二人骑马过了林间、草地、小溪、石桥,一路无话。 正午时分出的岳州城,此时已是夕阳时分,太阳悬在西侧的高山上逐渐快要落去,二人还是没有追上商队打算寻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准备歇息。 还是寻得一处小溪畔,不过这次位置坐的高些将蓝衣女子安顿好后,短衫少年将马拴好便去林间捡柴火准备傍晚生火,一切都比较顺遂没有什么意外的两人便在溪边准备休息了。 太阳落山后,山林间一些动物的呼鸣升也渐渐地传开,林满六点燃篝火堆后多加了些木柴让火势大了些,拿出了包裹中还剩下的烙饼放在火堆旁让其稍微暖和了些便递给了身旁的月寒枝。 “你之前驿站闲聊的时候不是说你才跟着这个商队出门远游吗,怎么这些都还挺熟练”蓝衣女子接过递过来的烙饼问道,随即将烙饼一点点撕下送入嘴中。 “在凤城的时候,父亲要帮公家务农,娘亲平日里身体不好这些琐碎事自然都会一些,不过主要还是自己贪玩时常往外面跑有时候在河里摸了鱼还会自己弄了吃点,想带回家给娘亲但是又怕被娘亲吵...”短衫少年说着便回想起了自己还在凤城时的日子,没出来多久却发现有些想家了。 月寒枝看向低着头看手中烙饼的林满六,一看就知道是出远门的小屁孩想家了,轻咳了两声看向这个盯着烙饼不说话的少年说道:“白天知道为什么那两人会与我们差距如此之大吗,倘若不是那个瘦猴太墨迹又轻敌大意,我们俩这带伤的便早死了”。 短衫少年收了收心看向眼前的蓝衣女子,坐等对方解惑,她看着此景心想果然效果拔群,随即展颜一笑便继续说道:“或许你我气力与他们不相上下,你也得铸剑峰剑势之法,可对敌初时完全被其压制,就是因为你没有去掌握一门能够让自己调整内息换气的法门”。 “师父没有与我说过这些...”林满六一脸疑惑的道。 “你师父又不是天算,他能算到你一路又是兵匪贼寇又是大门派弟子的吗”月寒枝嘟嘴说道,篝火映照在她侧脸表情便越发的好看了。 “也对,师父与我只是讲述了一路大概有哪些人和事,说是我也不一定能遇上这些人”。 “那你师父可真是个乌鸦嘴,照你之前说的全给你师父说中了”。 “只是我运气不好罢了,还是说之前那个调整内息的法门吧”。 重新被短衫少年从拌嘴掰回到正题,蓝衣女子只好作罢回答道:“下三等和中三等的区别就在于此,一些江湖莽夫或者那些有钱人家的看家护院顶天也只能七等上便不能在前了,因为他们只会用自身蛮力和身体强度去展现个人实力高下”。 “那中三等的那些人便就是通过那些玄妙的法门,让自己的身形更加灵巧更加有张力是这样吗”短衫少年似乎明白了什么抢答道。 “的确如此,例如我便也是家中有所学如果不是有伤在身要对敌那二人也不是不可能,你之后定要好生询问下你的那位师父让他传授于你,这些关系到师承、门派问题便不能随意传于别人”月寒枝点头说道。 短衫少年谢过蓝衣女子解惑后,看着身旁的溪水又开始陷入了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蓝衣女子见状实在无奈正思索着要找点什么话继续来开导眼前这个少年的时候。 短衫少年自己开始言语了:“月姑娘,像今天或者像之前遇到贼寇的时候,将对方杀死你觉得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吗?”。 蓝衣女子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他要杀你,你不杀他难道等死吗或者跪下求饶去祈求施暴者放你一马吗”。 “师父说过遇事不觉时大可身份颠倒,以对方的角度来看待问题,他要杀我我便杀他。李将军也说过救人之剑不应该畏惧自己所行。但我依旧是杀了人......之前的可以当做是无恶不作的贼寇,但是今日的却是些名门正派的弟子”林满六说着,双手抱紧看着溪涧水流缓缓流淌,似乎有些害怕。 月寒枝随意捡起一个小石头朝他的脑袋上砸去,给短衫少年砸的有些发懵看向树干下靠着的蓝衣女子,她笑着说道:“你师父和那位将军不已经告诉好你了,你没听进去罢了,哪些那是什么名门正派弟子,有高风亮节者会如此行事吗”。 林满六没有做出回应,之后两人便在没有交谈的话语。 不知不觉天已经快黑了,暮色里短衫少年在溪涧沉默思考,蓝衣女子依着树干看向正在思考的少年,清风透过小溪袭来一股凉意吹动了二人的衣角,也吹动溪涧休息人的内心。 少年的心性在远行路上因为遇到的人或事,在潜移默化的改变,让他能够慢慢去适应这个充满了烟火气和江湖恩怨的世界。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三十五章 可知江南叶当听 一夜无话,短衫少年自觉得担任起了守夜的职责,蓝衣女子也默认了这样的安排开始自行休息。黑夜逐渐代替白昼,天空中出现了一抹明亮,是一轮月色。 夜色渐浓,月光撒在林间树叶上,泛在溪涧流水中,林满六将身边的篝火重新添了些柴,避免到后半夜篝火熄灭。他将春窗蝶和山野行放在膝上通过月光去看着这两柄短剑。 春窗蝶是师父自己的佩剑如今赠予我,定是要护我安好无忧。山野行是乔师姐相赠,也是期望我此行山野无碍。虽已出门万里但仍有人牵挂自己这便已是足够了,短衫少年把两柄短剑抱入怀中,长舒一气看向眼前的溪中的流水潺潺,溪水中泛着那皎洁的月光。 就这样少年夜下抱剑看溪,静静过了一夜...... 三月二十一日,清晨 随着烧焦的木柴断裂升想起,天空上泛起了一抹鱼肚白,那是清晨时分高悬天边的彩云。月寒枝闻升苏醒看到马匹还在,但不见那个短衫少年急忙扭头四处查看正准备起身寻找时,发现那个人正在蹲在小溪旁不知道在做什么,看到了他还在才呼出一口气心安下来重新坐好休息。 “你在做什么呢?”疑问的话语从蓝衣女子嘴里说出,她用树枝随意戳弄着熄灭的篝火,一缕黑烟也随着慢慢升起。 并没有回应的声音,但是可以看到少年的动作似乎加快了一些,蓝衣女子准备起身查看时,就看到短衫少年笑着转身过来,手里还提着两条小鱼似乎已经被他处理好了。 “你看!我早上捉的鱼待会可以吃完在启程”林满六挥舞着手中的小鱼,兴奋地朝着月寒枝说道像极了小孩子做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等待大人的表扬一样。 “幼稚”蓝衣女子扭头说着不再看向少年,不过嘴角已经勾起了一个很小的弧度,她在笑。 短衫少年也不管这些,说着就坐到篝火旁用火折子重新点火准备烤鱼,不一会淡淡的焦糊香气就四散开来,月寒枝有些碍于面子依旧看着树林不肯回头,直到少年将烤好的小鱼伸在她身旁嘴里还嚷嚷着快吃快吃,她才接开吃。她看着眼前大快朵颐的少年,昨夜的对话少年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想开了。 吃完烤鱼的二人收拾好随身的物品,熄灭了火堆便准备启程去追赶商队,不过因为依旧是一匹马的缘故还是像昨天一般两人共乘一马,可能因为两个人体力都恢复的差不多重新这样做起来难免有些尴尬,月寒枝一路都是低着头没看前方也没转头看向骑马的少年。 到了正午的时候,终于在一处村落旁的驿站看到了商队的马车,林满六御马朝着驿站位置行去,还未下马周围就传来的嘈杂的声音。 “满六小兄弟!!!这不是满六小兄弟吗,昨天晚上我们可是谁都没休息好可担心你了”。 “俺也一样!”商队汉子们的声音逐渐传来。 听到嘈杂的声响,月寒枝这才猛然发现他们已经找到了商队众人结果自己还侧坐在林满六前面,有些小鸟依人的样子?她耳根随即烫的发红待到马停一把推开短衫少年手臂跳下马背,然后整个人就背对驿站不敢回头。 林满六也下马与众人寒暄,商队管事对着马旁的两人笑着点头示意,还对短衫少年招了招手让他们两人入桌吃饭。驿站小二将马匹牵走两人入桌,管事喊人重新上了些饭菜,汉子们昨天没有仔细看今天才看清楚了蓝衣女子的面容,开始不自觉的小声交谈起来有些不禁开始夸赞满六小兄弟不愧是英雄少年,诸如此类的称赞一直到管事咳嗽呵斥才收声。 “满六啊,昨天的那二人可会有什么影响......”管事倒着茶水问道。 “我们昨日在林间逗留一夜也没什么动静,大家一路赶来也相安无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就算以防万一返程的时候尽可能避开岳州地界就是”林满六接过茶碗说道。 “嗯,确实需要如此行事,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再过岳州时可能少不了又要被他们刁难一二”管事沉吟片刻说道。 后续跟商队管事又商议了一些后面行程的安排,目前依旧处于岳州地界,众人吃完饭后便要准备启程继续赶路,短衫少年随意吃了些就坐于桌旁准备休息,不料椅子被蓝衣女子踹了一脚,他看向她那有些怒意的脸上嘴唇微动,口型好像再重复说着两个字“帷帽”。 林满六这才反应过来,跟管事知会了一声便前往马车寻找有没有帷帽此类物事,找了一会无果只找到一顶宽大些的竹编斗笠,拿回来递给了月寒枝凑合用下。于是乎蓝衣女子便带起了斗笠随手扯出了一块丝巾掩面坐在了桌旁,又变成了众人林间初见帷帽蓝衣女子的模样。 就在这时,驿站来了几名客人皆佩剑带刀为首的一名男子穿着有些阔绰,显然是这一带的那家公子哥,周围自然便是这个公子哥的护卫了。 “小二上了些好酒,今日本大侠便要痛饮一番,前去那杭州看陆少开庄!”公子哥朗声说道。 驿站小二急忙迎了上去,给人招呼好酒好菜。 商队众人自是避嫌,交谈的声音都小了些。林满六便也只是扫了一眼就不再看这些人,轻拍桌子提醒管事准备快些上路,商队管事点头起身准备去找驿站结账,结果可能因为有些紧张起身动作声音有些大,这边的声响引起了那桌公子哥的注意,正在倒酒的他看向商队管事这一边又看到了头戴斗笠脸覆面纱的月寒枝,杯中酒水已然满杯溢出,公子哥浑然不觉。 他看着眼前的斗笠蓝衣女子有些收不回头,旁边的护卫询问要不要帮其倒酒的询问也浑然听不到,林满六自是察觉到了此番情形,月寒枝同样也是已经不自觉的握向腰间细剑。 “那边的那位姑娘,不知如何称呼,鄙人不才岳州姜氏子弟与风雪大观楼有些渊源”公子哥自顾自地开始介绍起了自己。 但是并没有什么回应的声音,他有些恼怒尽然不回自己的话,便起身看向林满六和月寒枝坐的位置,指向了二人说道:“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吗,哪里来的乡下土包子”。 “确实是乡下来了,不知道这位公子是何许人还望见谅”短衫少年拱手说道。 “大胆,我们岳州姜少的名声都没听过也敢直接回话,你这人是不是活腻了”一名护卫说着就要拔刀指向林满六。 被那个姜少抬手一拦,他摆了摆手说道:“收!既然马上要出门去看陆哥了,以后你家少爷也是要混江湖的不能欺凌弱小,那边那位姑娘在下只是想要结识一番如有唐突......”。 话还没说完就被短衫少年出言打断:“如若不想打扰又要做江湖大侠,还望这位大侠不要再叨扰我们,乡下来了没见过世面你和你嘴中的陆哥我们都不认识”。 这一下可就把公子哥惹恼了,他跺脚说道:“我不知道就算了,陆哥也不知道那叶哥知道吗,我陆哥可是江南第一富少,二哥叶当听更是江南这一片的大侠,不知道从那个山里滚出来的泥腿子什么也不知道也敢在我这里耍横!”。 叶当听?不是师父的名字吗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三十六章 驿站喧闹横剑迎 林满六心想,此人嘴中的定是江南这一片的那些豪绅家中的纨绔子弟,师父那般侠义心肠之人只是重名罢了,更何况师父还是一名女子。看了看公子哥和他的护卫都是些寻常人,有几个护卫应该是家中家丁拿出来充数的不足为惧。 于是短衫少年看向这个姜姓公子哥,抽出腰间的山野行放在桌上对其说道:“若想要比试,可以去外面广阔些的地方,不要伤了店家门面”。 公子哥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又立刻往前一站提起手中长剑看向这个短衫少年,心想这小孩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怎么比自己都还要跋扈嚣张,在岳州地界自己可是要好好教训他一番。公子哥越发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剑鞘对着林满六说道:“好小子,今日就拿你练练手算作小爷我的入世第一战”。 随后公子哥就在护卫的跟随下走出了驿站,在驿站门口的空地驻剑而立看向从驿站中的短衫少年。少年起身前看了看身旁的蓝衣女子,两人互看一眼点头会意后少年便把身后的春窗蝶解下交于她,左手倒提山野行走出驿站,身后伴随着其他食客的闲言碎语。 “不知道是那家的小屁孩,姜少也敢惹,也算得这是个穷村子了放在岳州城里不得把这孩子腿打断”。 “是啊是啊,肯定是外地来的不知道这些少爷的脾性,这些可有好戏看咯”。 ...... 少年走到空地处,左手将山野行横在胸前看向公子哥和他的护卫众人,沉声说道:“是你家护卫上还是这位姜大少爷上啊”。 公子哥显然被这句话激怒到了,一把推开周围几人的簇拥,大步走向眼前的少年手中长剑已然出鞘,还有十几步的距离两人就要碰面时听得哪公子哥喊着:“不知道是哪里跑出来的土包子,今日小爷就要好生收拾你一番”说完他就奔跑起来提剑冲向短衫少年。 结果才一个照面的功夫,只见短衫少年随手向前一挥,直接将其长剑斩落在地,随后一脚就把公子哥踢回十余步外,便再也没看躺在地上缩卷成一团的公子哥。再次横剑在胸看向那些持剑准备向自己攻击的姜家护卫,那些护卫思索了一番先去急忙扶起躺地的公子哥然后才继续看向林满六。 有一名护卫厉声喊道:“竟敢伤我们姜少爷,我们定让你走不出这岳州!”。 说罢除了搀扶公子哥的两名护卫,其他人都齐齐拔剑持刀冲向短衫少年,少年只是向后退了一步做冲刺状便准备迎敌。随后只见少年用比他们更快的速度向前掠去,立即冲入护卫阵中,再挡下护卫的挥砍后便扭转手中山野行,只用剑身拍打这些护卫的持剑手臂、大腿、后背让其丧失行动能力,背后突然有个护卫汉子跳起将长剑举过自己头顶,林满六转身来不及拦下这一击,又不能直接将其刺死。 犹豫之际,一个茶碗从驿站当中飞出撞在那名持刀护卫手上将其长刀挥砍位置砸的歪斜,后立即被短衫少年补上一脚将其踹飞,护卫落地时手中长刀早已脱手而出,只见握刀右手手背已经发紫有些渗血。 正是驿站中还在闲坐的月寒枝,以碗掷之直中那名护卫的握刀右手,林满六看向驿站中对其点了个头便继续冲进护卫阵中横剑御敌,期间都是以山野行挡下刀剑,又以腿脚将那些护卫逼退。 结果这些护卫依旧不依不饶,少年便加重了力道一些心狠手辣想直接重伤自己的,短衫少年便一脚踹到那人关节处致其脱臼,一些想趁着他攻击别人时背后来一招冷不防的,被他躲过后就用山野行剑柄敲击前额让其头破血流。 这时驿站内的议论声伴随着少年以寡敌众的样子又开始了。 “这些护卫平日里不是一个比一个趾高气昂的怎么现在连个少年都打不过,白吃姜家的米饭了”。 “这几个汉子前些年仗着是姜家的护院,可没少欺负乡里百姓,今日被打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 商队汉子这边则是一个个吃着花生米喝着茶水,小声议论着。 “这些花架子比山里那些匪寇不知道差了十万八千里,我说啊这要是能打得过我们满六小兄弟,我给他们去提夜壶都行”。 “得了吧你,没看人说我们是乡下来的,你想给人提夜壶人都不见得要你”。 “我是说他们要是打得过咱们满六小兄弟啊,他们打得过吗”。 商队管事走到这两个悄悄议论的汉子身旁,敲了敲桌子咳了一声,两人才收声不再闲聊。 护卫众人见不敌眼前这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快速退回到了公子哥身旁,看着这一幕的公子哥还在揉着自己被踹的疼痛无比的腹部有些震惊。看见身旁的护卫准备继续朝那个少年撂狠话,他赶紧一把抓住就是一个耳光扇去。 然后迅速的挤出一个笑脸看向那个依旧倒提短剑看向他们的短衫少年,他笑着说着:“这位大侠,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大侠如此威风厉害还望大侠高抬贵手”。 有一名护卫在其身后小声劝慰道:“姜少莫慌,我们再去喊些帮手断然不能在在家地盘失了身份啊,今天就给这土包子办了然后把他身旁的小娘子嘿嘿嘿”。 谁料公子哥一转身又是一记耳光,厉声对着那名出谋划策的护卫说道:“我姜砚临既然已经决定入这江湖局中,岂能在依靠爹娘权势,如今技不如人理当想其赔礼道歉”。 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让护卫众人连忙点头说着少爷教训的是,更有甚者开始抱头痛哭说着少爷成长了家中老爷可以放心少爷远游了。 姜砚临在这些的欢呼声中享受着属于自己的赞美,但发现短衫少年并没有理会自己只是往驿站中走去,他察觉到后便驱散周围护卫小跑向前,嘴里喊着:“大侠大侠,你我今日可算不打不相识,可否告知大侠姓名改日小弟好携礼相赠,还有不知可否知道这位女侠......”。 话还未说完姜砚临就看向带着斗笠的月寒枝,不过即刻被林满六叫住:“第一,我们与姜公子不熟;第二,我们只是寻常商队护从此行只为护送货物,一会便要即刻启程不得耽误工期;第三,我年岁尚小担不起大侠之名”。 公子哥看自己被拒,竟是丝毫不恼又对正端着茶碗的短衫少年拱手行礼说道:“大侠武功高强,那就便是大侠,江湖侠客都是我心中仰慕对象,我此行是要往杭州观陆府开庄事宜,出门匆忙没带什么礼物所以才想向大侠询问名讳”。 杭州陆府?此人与我目的一致,确实听师父说过此去带话是因为临近什么开庄的事情。怎么连着岳州地界都有人要前往,这陆府之行看来还是得小心为上。 短衫少年端着茶碗并没有喝茶,思考了片刻看向这位姜砚临公子对他说道:“可以称呼我柳满林,一个跟着长辈从乡下出来讨生活的穷苦人家罢了,不知阁下说的开庄是何事啊”。 在少年说出柳满林的时候,身旁的月寒枝噗嗤一声险些笑出声,不过立即收声静坐。还在隔壁桌的商队管事看着这一幕也继续跟汉子们眼对眼准备回避。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三十七章 同行杭州赴开庄 姜砚临急忙回道:“柳大侠定是久居山林不知近年来的江湖事,江南近三年来有几个风云人物,都是一些少年天才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我大哥陆风白,相传他原本是扬风谷内的供奉出山来江南地界历练”。 林满六疑惑的问道:“黔州扬风谷......?”心里想着自己之前遇到的那名白衣女子,便是说自己是扬风谷弟子怎么入了江南还能听到这个奇怪的门派。 公子哥眼前一亮马上回应道:“正是柳大侠口中的黔州扬风谷,我大哥一开始只是常与人比试武艺,后来锄强扶弱、劫富济贫,打杀了好多山野匪寇一时名声大噪。后来才有人认出我大哥陆风白竟然是开国大将军之后,家中在杭州有一座府邸,现在就被人推崇成是江南第一富少”。 (推荐配合作品相关当中的忆过往江南事一同观看,陆风白相关) 短衫少年面对着这种剧情有些无语,沉默了一会问道:“我主要是想询问下就是这陆府开庄是什么意思......”。 姜砚临随时一拍桌案,郑重其事的看向眼前少年对他说道:“大侠先听我进完我大哥的相关事迹,我大哥这三年来一路高歌座下小弟也收了些许,诸如我这类的都是要去给大哥庆贺开庄的,更不要说跟大哥一同闯荡江湖的叶哥和薛哥了”。 他口中的叶哥应该就是那个与师父同名之人?曾会与这个陆府也有所关联,难道师父在江南一处闯荡时竟是女扮男装仗剑江湖!短衫少年内心突然热血起来,这便是自己的师父,这般英姿不输这些男儿!心中不由得激荡不已。 姜公子看着这位柳大侠不回话倒也识趣,便直奔主题说道:“就是下个月四月初,陆府照我大哥陆风白的意思是不再作为私宅,他要改制成山庄广邀天下俊杰天才,就是要自立门户的意思了”。 “原来如此,多谢姜公子解惑了,对了可以称呼我柳老弟不打不相识嘛,大侠真的不敢当”林满六拱手致谢道。 “那就喊一声柳老弟亲近些,不知商队货物送往何处啊”姜砚临快速的答道,生怕错过了这个缓解矛盾的机会。 “我们过黄山后也要路过杭州”短衫少年放下茶碗看向眼前的姜姓公子哥。 “巧了!巧了那可真是太巧了,不如我们一同前往路上也有照应”这位公子哥拍桌叫好,身后的护卫扯了扯他的衣袖,才让他正常了几分又做回了刚入驿站的翩翩公子模样。 短衫少年见状看了看身旁的月寒枝,对方并无回应,心想应该随便编一个地方的真是失策,又看向了隔壁桌的管事,商队管事与他打了个照面,只是眨眼回应。 “那便一同前往吧,我们即可便要启程”林满六对着眼前的姜公子说道。 “好!我们也动身启程,那几个腿折了的脑袋流血的就回城中去吧,这些苦都吃不住跟在我身边也是累赘,如今我要自己远行赴宴自然是不能被你们这些拖油瓶影响的”姜砚临看向那几个刚才被眼前的柳老弟击伤的护卫说道。 那几名护卫对视一眼便互相搀扶着往岳州城方向行去,只留下了几名身手还算矫健的护卫跟随他一同与商队众人继续东行。 起初姜砚临还想学着林满六一同步行赶路,结果才走了几里地便脚掌磨得生疼跟自己的柳老弟说了声抱歉就回到了自己的车驾中去了。他们的马车对比于商队的马车当真是要豪华的多,不论是马车车厢还是前面拉车的马匹,一看都是那些豪绅家中才会见到的。 坐在车沿上的月寒枝不解的问道:“为何要答应他们一同前往?”。 走在马车旁与蓝衣女子并肩而行的短衫少年说道:“他说的那个陆府正是我此行的目的地,一同前往后续事情应该弄起来方便些”其实是林满六当时没有仔细思索随口一说便被姜砚临接了话。 蓝衣女子只是嗯了一升便不再说话,少年过了一会又问道:“你的伤如何了”。 “这才过了一天,还能如何”月寒枝随意答道,显然有些漫不经心。 “到黄山不过两日路程,届时你定然还是腿脚不便独行去江宁我恐不安,不如还是与我...我们一同先入杭州再去江宁”短衫少年转头想向眼前的蓝衣女子。 “什么腿脚不便,一会我就下马车走给你看,我很烦你这样跟别人说话都正常怎么唯独到我这里,非得先扯这扯哪,我是有什么特别的吗需要你这般特别对待”月寒枝终于对上了马车旁少年的脸,说出了心中想说的话。 少年良久没有回话,叹了口气便继续跟着商队赶路,在后续的路途里两人都没怎么说过话。 接下来两天的行程中,白天大家正常赶路行车都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事,夜里商队汉子和林满六负责轮流守夜,姜砚临和他们的护卫则是在营地旁自行休息。 三月二十三日,小雨,春分已过 众人行至黄山一带,山道上行着商队马车和姜姓的护卫马车一同行走,车轮挤压着路上泥泞,不时溅起一些黄泥水花散落在道路两旁。 林满六心中好像有一丝窃喜,他鼓起勇气再次走道了马车旁对着斗笠掩面的蓝衣女子说道:“月姑...这会下着雨要不就跟我们先往杭州去呗,去那边看些好吃的好玩的,等伤好了些再去江宁怎么样”。 月寒枝扶了扶斗笠,嗯了一句看向身旁被雨水淋得短衫微湿的少年,开口问道:“怎么不披麻蓑”。 短衫少年可以肯定,蓝衣女子肯定没有之前生气了,笑着说道:“我身子硬朗些,这点小雨没事,大叔他们也都留了些麻蓑去盖些重要的货物我就不去讨要了”。 “前两天是我自己有些心情不好......”蓝衣女子正准备解释前两天的训话。 “我自己也有些问题了,被师父也说过好多次是我把大家弄的太生分了些,我自己的问题没事啦”。 “好...”。 “嗯”。 周围的商队汉子看着这一幕看入眼中,不由心中感叹怎么此次护送货物出行还能看些小年轻在这里拌嘴,对比起以往就是还算多些乐趣,就是这路途上也多了些凶险。 月寒枝的离去时间便又延后了些许,准备跟林满六和商队众人一起先入杭州再自行前往江宁,商队也从起初的单纯东行商队和一个随行少年,渐渐的多起来了人如今还同行着一个岳州豪绅家的大少爷,他们即将抵达最终的目的地——杭州。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三十八章 城外巧遇抱剑客 三月二十七日,雨去天晴 一路走来因为下雨的缘故,耽搁了不少行程,从刚开始落雨的黄山地界一直足足下了四日,商队众人中途还遇到了一次山石滑坡阻了去路只能绕道而行,便耽搁了路程。 不过好在依旧赶在四月之前便进入了杭州地界,与黔州岳州不同的是这里的村落旁更多是茶园,商队行至过村乡道,道路两旁满眼都是一抹生机盎然的绿色,嫩黄的竹篱将一圈又一圈的茶园围起,其中不少村民正在茶园中劳作,淡淡的清香飘散在茶园田间,此番景象,草长莺飞,大地转绿,春风微醺。 商队众人正不慢不紧的通过这山野小道,突然前方的姜姓马车里就传出来了一句:“此景可谓!人间四月芳菲尽,采茶踏青正当时啊!”说罢便还带着一阵爽朗大笑,可以看出很刻意的往窗边探头向后方笑来。 “带着此人一同上路真是失策”林满六一阵无语说道,并回想起了这几日这个姜砚临的事情实在太过耽搁行程,虽遇下雨夜间休息不论是驿站休息还是山林祠庙借宿都要有所说法。 “让你说话不过脑子”身旁马车上传来一个鄙夷的声音,正是车沿旁坐着的月寒枝。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无奈叹气只得继续赶路,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正是午间太阳最盛时,姜砚临派人来告知他们要自行改道去拜访一位好友日后再叙,便向商队众人告辞。 商队管事与人告辞完,仿佛整个才活过来一般,跟林满六二人以及商队汉子们话都多了起来,还张罗着大家后续找个歇脚的地方。 在商队众人进入官道后,前方不远处是有一个凉亭周围也有数棵柳树,枝条从树干下垂于地将整个亭子围在其中,自是一个纳凉的好去处。商队管事便唤众人前去修整。 不过临近凉亭后却看见亭中有一黄衫抱剑男子,背对众人,商队汉子和管事不由得有些警惕,定是因为安逸了些天数又想起来了之前的两拨匪寇和风雪大观楼弟子。 林满六见到此景看向前方,同样也下意识地伸手去握住腰间的山野行。 不料,亭中抱剑男子开口说道:“我再次只为等人,打扰到了大家纳凉休息我退出亭中便可,失礼了”说完那名男子转身看向众人正准备拱手致歉,转身瞬间似乎察觉到了握剑的林满六,很刻意的盯了短衫少年瞬间便移开了视线。 商队管事率先致谢后,便带着众人到凉亭附近修整歇息,黄衫男子只是退到一盘树荫下便继续抱剑闭目养神。林满六二人坐在凉亭石阶处,他取了些干粮给月寒枝便继续警惕着在众人旁的这名抱剑男子。 似乎男子也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扭了扭脖子闭目说道:“小兄弟是有何事想要言说吗?”。 被察觉后的短衫少年尴尬起身拱手致歉道:“没...只是猜想阁下定是江湖中那豪侠客,小子心身仰慕”。 “既然仰慕,何不拔剑会武”。 “啊......?”。 “我观小兄弟定也是一等好手,请赐教吧” 短衫少年一阵无语,不知怎么办的时候,突然左腿被踹了一脚,低头一看发现是还在吃干粮的月寒枝给他打了去的手势。 林满六才握住腰间山野行走出凉亭位置,站在了黄衫抱剑男子身前,对其说道:“请赐教吧”。 “来战”黄衫男子只是回了两字,便右手握住剑鞘直刺而来竟不给少年先手对敌。 短衫少年只得倒提抽出山野行横在胸前准备格挡,不料黄衫男子剑鞘快到指到山野行时却忽然转向,直接挥打在林满六的持剑左臂上。一阵火辣的刺痛感从手臂处蔓延全身,险些让少年握不住剑,黄衫男子一击后便退回原位等待少年的反抗。 林满六咬牙握紧山野行,大步向前冲刺还有七步距离时,少年一步跃起就要顺势下劈,山野行直劈黄衫男子面门,结果男子竟不躲避只是单手持剑鞘一挡,好似微微抬起手中剑鞘便直接将短衫少年倾力一击挡住,少年只得借力向后跳回,黄衫男子便扫剑而追不给少年落脚喘息的地方。 短衫少年见无法站定脚步便只能,转身准备以剑势飞孤鸾逼退对方,转身欲掷山野行飞出时,不料黄衫男子脚下踏步速度暴涨,尽一瞬便来到了即将转身的林满六身后,剑鞘从下往上挥便打在了林满六的后背上,剑鞘与少年背后背着的黑布条相撞,只见短衫少年被打的飞出几步才踉跄站定身形。 少年勉强转身看向这个一击将自己击退的男子,左手小臂和背部都一直再传来火辣般的刺痛感,便只能换做右手提剑,眼中仍带有想要战斗的炙热目光。 黄衫男子似乎赞许少年这样的姿态,拿着未出鞘的剑随意舞了一个剑花,便继续向少年走来慢悠悠的说道:“想法自然是好的,想要隐藏自己下一步的杀招,但代价却是把自己背后暴露给对手,若真是战阵厮杀已经够死好几回了”。 林满六持剑向前,准备随时迎敌,两人周围的柳枝上似乎有叶片飘落,一片不起眼的柳叶在空中随风而动飘到短衫少年肩膀处时,黄衫男子动了!跟刚才扫剑后的突然疾跑向前一般,速度很快,他在四散的柳叶当中穿梭,身形看上去有些虚幻。 短衫少年看向那抹有些看不清的身影,突然有一种如撕裂空气般的破空声响在少年左侧炸起,林满六立即持剑向左抵挡,本能的又左腿向后移了数步,在自己勉强接住破空而至的剑鞘挥砍后立即扭动身形,左腿抬起从前往后扫去。 果然踢中了黄衫男子从左侧移到自己身后的身影,不过已被黄衫男子右手手肘抵挡卸去劲道。黄衫男子看进攻失败这才后退数步再与少年拉开了距离。 眼前打到让商队众人看的目瞪口呆,虽然没有在岳州时那般血腥残暴,但是两人对阵时的剑招之快和比拼时的互换拳脚实在让人目不暇接。 月寒枝斗笠下的神情,有些凝重,这个黄衫男子显然没有一开始她想的那般简单如果不是一直有意让招于林满六并且没有什么加害想法,恐早已败下阵来。 “小兄弟还行啊,就是蛮劲多了些你师父没好好教你吗还是你没好好学?”就在众人看着他们准备继续对阵时,黄衫男子已然收了进攻架势说着话便抱剑入怀,笑着看向眼前的短衫少年。 林满六只是拱手说道:“多谢阁下指教”并没有想对于自己的招式有过多的解释。 “呃......看你定是没有学剑多久,要不要我教你点法子?”黄衫男子看着少年的回应有些尴尬,挤出一脸假笑的说道,并悄然地注视着少年背上背着的黑布条。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三十九章 寻山问水养剑决 被这番话问的短衫少年有些警惕的看向眼前黄衫男子,心想这个人不是脑袋不灵光就是心中有所图谋,先是比试又是教自己的。 “习剑之多寡便不劳阁下费心了”林满六将山野行收入鞘中对其说道,说完便准备转身回凉亭处。 “小兄弟别走啊!你不知刚才比剑时你有道灵光从天灵盖喷涌而出,你知道吗!年纪轻轻就有一身横练的筋骨,简直是百年一见的练武奇材啊,如果有一天让你打通任督二脉,那还不飞龙上天哪!”黄衫男子向转身的短衫少年招了招手急忙说着。 短衫少年对着这些没有任何可信度的说辞丝毫没有理会。 “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警恶惩奸,维护江湖安定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好嘛?”黄衫男子看少年不回头,又盯着他身后的黑布条跺了跺脚说道。 林满六被这个委以重任的说法整得有点无语,终于是看向了身后黄衫男子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应了一句“嗯”,如果不有所回答指不定后面又会蹦出什么奇怪的言语,结果不答不要紧,后面更离谱的便来了。 “这本《山水养剑决》是无价之宝,我看与你有缘,收你十文钱,传授给你吧”黄衫男子说着从袖中套出一本小册子纸面有些泛黄并且页脚有很多褶皱似乎被经常翻阅。 原来是来讹钱的,怎么入了杭州地界匪徒没遇上,结果遇到了这么个江湖骗子,面容看上去也还算可以,年纪估计只比自己大些年岁,刚才比试的技艺也要比自己高出许多怎么就是个讹钱的骗子呢。不过如此穿着打扮技艺高超之人还要这般作态定有所谋,收了看看吧。 少年掂量了自己袖中钱袋,很尴尬的对着黄衫男子说道:“出门在外,家里给我留的盘缠还需留有返程余钱,没有办法向阁下购置这本山水养剑决了”。 “无妨!我可以先交于小兄弟你,日后闲钱充裕便再还于我便是”黄衫男子突然正气凛然说道。 这又是什么江湖骗术,林满六心中暗想会不会是书本当中有诈,为何非要自己收下此书。还在少年心中盘算的时候商队管事动了,他谄媚一笑向前走来嘴里说着我来结钱诸如此类的奉承话语,与黄衫抱剑男子结完了银钱便拿着那本《山水养剑决》交于短衫少年。 “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我且先行告辞若有缘分,来日一同把酒言欢”黄衫男子拿完银钱后向众人拱手准备往杭州城内走去。 林满六接过那本册子并未翻阅,答谢了管事后便回到月寒枝身旁,盯着这本小册子的封面,上面先是方方正正写着四字“寻山问水”,在四字末尾写上了几个很潦草凌乱的字“养剑决”。 “刚才那人不会就是单纯想耍我吧,这是啥武功秘籍吗”短衫少年端起册子边缘看着喃喃说道。 “打开看看,若有什么不妥之处我会与你说,刚才那人实力应该还在我之上,要加害于你也不用在书上动手脚”蓝衣女子斗笠偏向了少年这一侧说道。 于是林满六便翻开了这本册子,开篇第一页应该是书本的介绍和说明“寻山问水所记心得体会,行至万里山河,观日月星辰,见山川草木,闻莺鸣鹤唳,以养心中剑”。 “似乎是一本养气调息之法,便是之前我与你说的那两名风雪大观楼弟子与你有异的所在”月寒枝看着这些字说道。 “嗯”短衫少年应了一声便准备继续翻页。 打开的一页,上面写到“开春时分行于林中,日下树影飞燕衔泥,黄莺争树回旋而动,是为春景至”林满六有些看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得看向身旁的月寒枝。 “此册恐为那人的练剑心得,开篇应是说明练剑之初当如身处春日的飞燕黄莺,既要能明白春光的宝贵和难得,也要尽可能去体会春日带来的恬静闲适感应是如此”蓝衣女子做思考状。 短衫少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于是翻看了下一页,页头写着四字“三潭印月”。 正文部分则是对这一景的介绍:“苏子所设,春时夜游湖观景见石塔立于水中,浮于湖水之上,月光从塔洞中穿出,倒映在湖中泛起点点月色,石塔有三皆有月光映潭,似湖中还有一方月景天地”。 看到这里月寒枝也有些懵了,这人到底是要写养剑心得,还是游山玩水的所见所闻,不知道怎么再跟林满六做解释了于是只能沉默片刻说了句自己也看不明白。 短衫少年见状便合起来册子准备之后有时间在看,在此处就算通篇看完了估计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过了快半个时辰的功夫,商队众人在管事的吆喝下准备进城。 ...... 在林满六和商队众人的目的地杭州城内,正有一处府邸面前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这里是杭州城西较大的一座府邸,不过常年无人居住,前些年似乎府内连清扫的家眷都不曾有过,如今却宾客众多快要把府邸门槛给踩破了。 一名少年正在府邸门口急忙的招呼客人进门,嘴里叫骂着“叶老二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都快临近开庄的日子了,整日忙着往城外跑说什么等十一的好徒弟”。 不一会又有一名客人带着请帖登门拜访,对着眼前少年说道:“崇婴小兄弟,近日陆兄可好啊”。 来的人是一男一女,其中的那名白衣女子就是林满六在油菜花田中遇到的还云霞,崇婴连忙说道:“这不是还师姐和梅师兄吗,快快请进,陆风白那家伙还在后院打点事物你们可以自行进去寻他”。 两人都是一笑,男子问道:“我听闻开庄时,庄内还有比剑赏剑一事,是不是有幸能跟陆兄比试一番啊”。 崇婴看着这人突然想到他的事迹,急忙说道:“主要是为庄内多招入些青年才俊一同共事,多为年轻弟子之间比试较量”。 “我寻思着陆兄年纪也没多大啊,叶老弟不也是个刚二十出头没多久的,怎么算不上青年才俊了还是你觉得我这把杯酒饮尽有些年迈无力了?”男子打趣说道。 眼见少年有些无语不想搭话,还云霞便直接进门而入,不再理会这个为难少年的男子,男子只得快步上去连忙说笑着解释,二人便一起入了山庄。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四十章 西湖夜行潮鸣弦 近日似乎入杭的车马较多,商队众人从入城一直到寻得客栈住下也花费了不少时间,天色有些晚了原本进城打算直接前往陆府传话的短衫少年只得等明日再进行拜访。 商队要在杭州逗留的时间也比较长些,用商队管事的话来说便是在此要将一路置办的货物全数卖出后还要带一些南疆稀缺的事物回去好生挣一笔,到年末就不用再走这么远的商了。月寒枝可能也是因为临近江宁的原因并不是太过着急赶路,与林满六只是告知了一声可以在呆些时日。 晚饭后,短衫少年一个人行走在街道牌坊楼下,原本刚才想询问一同吃饭的蓝衣女子是否要一起逛逛杭州城内的事物,结果被人斗笠轻抬只闻一句:“以为到了目的地便安逸下来,都有闲情兴致逛街了?”。林满六只得自己灰头土脸的走出客栈。 暮色里夕阳照射大地,将道路上的行人影子拉的极长,路边河堤上杨柳依依,枝条的影子和人影交错,杨柳枝随风而飘,人随心而动,二者都在风中摇曳不定始终不见停止。少年没有来过杭州城,大致记了客栈方位便随着河堤而行,行至一座石桥处便准备登桥而过,不过待林满六走至石桥正中时看向脚下的河流不由得心生感触。 一水穿镇,石桥横卧,傍河筑屋。这便是立于石桥间所见之景,少年长舒一气便继续向前散步而去,可能是少年步行速度较慢黑夜逐渐笼罩大地,街边道路都开始换上了点好的灯笼,林满六依然没有想回客栈的意思。一直走到西湖畔,忽有一阵清风伴着水波吹荡而来,轻轻吹打在少年的面庞。 他看向湖面中一景正是白天在《山水养剑决》中看到的三潭印月,三座石塔立于水中,不过天色还没有完全漆黑,月亮可能也还躲在云层中未出现,没法看到书中所写景象,短衫少年不由得暗自可惜。 就在这时湖畔微风突变,声势比刚才大了一些湖中水波荡漾,突然风浪骤起呼啸而来其中好似还伴随着一些不属于湖水拍岸的声响,拍打岸边河堤。林满六里湖边近了些自然发现的及时些便立即往后退了数步,以免被湖中突然激起的浪花将身上衣衫打湿。湖中浪潮拍打在石塔上、河堤上、河岸的柳絮间不断地溅起水花,待声势小了些少年才听清其中夹杂的奇异声响,是拨弄琴弦的声响。 转头看去是在一个湖边小亭中,坐着一名黄衫男子正在抚琴,身形看上去有些熟悉,林满六寻着琴声向那个亭子走去,还未靠近亭子便从亭间传来问话:“白天的书册可曾翻开看过?”。 此话一出便知身份,那名黄衫男子便是白天于城外凉亭处卖自己《山水养剑决》的江湖骗子,短衫少年说道:“看了,但看不明白”。 “那一路行来所见为何”黄衫男子又问道,不过仍是继续肆意拨弄着自己的琴弦并没有想要转身,但湖中的风浪似乎再回应他的琴声依旧再不停歇地吹打河堤。 “看过河岸杨柳依依、石桥上一水穿镇、在到此湖水拍岸......还有潮起弦鸣”林满六先是想着自己所见景物然后又思索了片刻说道。 琴声戛然而止,湖中风浪似乎也随之停歇,黄衫男子拂过桌上琴弦后好像并不满意短衫少年口中说出的答案,右手拿起桌边斜靠的长剑转身看向林满六说了一句:“还不够......”说罢,他拔剑出鞘寸余,出鞘的剑身浮起金光将整个小亭映得阵阵发光,夜色中的黄衫男子眼中好似闪过一抹金黄。 林满六随即拔出腰间山野行,倒提横在身前准备对敌,心想这人什么毛病怎么突然拔剑出鞘似乎很想教训自己一番。 只见黄衫男子跃出小亭,便是一剑劈下,直中短衫少年左手拿着的山野行,只是一击便将山野行振脱出手!少年向后撤步准备去重新拾取落地短剑,便听到身前传来一句:“还想拾剑,下一击便是身首异处”。不等林满六有所反应突然感觉左肩一沉,好像被什么重物一击打的少年险些站不起来,竟是黄衫男子快步掠至少年身侧用剑柄直砸其左肩臂膀。 短衫少年只得放弃去捡山野行,向右翻滚起来,与黄衫男子分开十余步距离后,单手解下背后黑布包裹的春窗蝶,右手握剑立于身前,此时感受到的压力远远大于之前那名风雪大观楼的高瘦男子。 “到你了”黄衫男子盯着少年手中的黑布条缓缓说道。 林满六并没有直接向前冲刺,而是快速的从右侧绕圈跑起,并且开始留意黄衫男子动作,待黄衫男子轻蔑地开始无视他的举动在哪随意驻剑而立时,短衫少年见机一步向前跳起,右手将手中黑布条拖的很长,在夜色里不是那么容易察觉到有那么一块黑布条包裹的东西在风中飘动。 离黄衫男子五步之时,猛然将黑布条举过头顶,现在的短衫少年整个人都跳起至空中他欲准备跟黑布条一同齐下挥至黄衫男子面前。结果黑布条快要接近黄衫男子时只见那一袭黄衫微动,仅是一个侧身便将此招躲过,随后更是将驻地长剑随意挥起来抵挡少年的凌空一击。 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林满六这次并没用因为与黄衫男子兵刃相交而被振飞手中黑布条,只是踉跄的后退几步便盯紧看向眼前这名黄衫男子,准备再次出剑时黄衫男子却摆手说道:“不打了不打了,没甚意思”说罢准备收剑入鞘,那柄金黄长剑的剑身上好像有一点豁口。 林满六见其不再出剑便去捡自己的山野行,心中暗自叫骂到要不是打不过你,不得继续盯着你再刺上几剑。两人各自收剑入鞘再也没有言语,良久过后空中的云雾渐渐散去。 那轮明月探出云雾悬在天幕之上,一抹月色伴着湖中轻风映入石塔孔洞之内,月光映照在三座石塔后的湖面上,此间夜景月色,空明朗碧,好似湖下还有一湖。 黄衫男子率先出声,不过仍是那句:“一路行来所见为何?”。 短衫少年似乎心有感触,并没有重复之前的回答说道:“初至剑南蓉城花苞初绽,是我第一次远行的起始点山间遇兵匪被人所救,我欲变强。再入黔中遇人赠剑以护身安,却又见匪寇,我欲变强,最后至江南遭逢歹人,险些丧命,我欲变强”。 黄衫男子沉思了片刻说道:“我欲变强?如何变强?再如此类莽撞出剑,以蛮力取胜?”。 林满六沉默不知如何作答,便又听黄衫男子说道:“予你书册是我至今见闻,养剑之法自在其中,今日便是养剑第一景,剑法出招当如月色映湖......”。 夜间凉风吹拂,湖中水波荡漾,两人便在湖边站立,短衫少年默默地听着黄衫男子讲述心中对于剑招见解和于出剑时换气时机以及内息运转之法。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四十一章 师命所托不敢忘 林满六听着黄衫男子的讲述,并感受着眼前三潭印月的景象,尽可能的去思索自己之后在出剑时应该以怎样的方式去出剑以及换气调整内息。 待黄衫男子说完后过了一会轻咳一声,短衫少年才从自己的思考中反应过来看向黄衫男子,月色下终于有时间看向白天像江湖骗子一般售卖自己《山水养剑决》,晚上因为自己回答不够满意便抽剑教训自己的奇异男子。仔细看上去,并不是那般清秀反而有些胡青缀在面庞上,从鬓角一直延到下巴脖颈处,这般模样如果半月不进行搭理定是满脸胡渣像个野人一般。 黄衫男子看着眼前少年正在盯着自己,训斥道:“剑不好好练盯着别人看,怎么没见过满脸胡渣的大老爷们是吧”。 林满六只得一阵傻笑应付过来,随后说道:“前辈可能只是长的着急了些,听声音和身形并没有比我年长多少,定才二十出头吧”。 黄衫男子嗯了一句便不再说话,看向了西湖中的月色,短衫少年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湖中映着的明月在浪涛冲四散又聚拢,但怎么也没法将这轮明月冲散。 快要到入夜子时,黄衫男子又开口言语:“学着山水养剑决前只能算作下三等翘楚,凭你之气力与那些五等六等的门派弟子争斗一番,只能说是有些许胜算,之后勤加练习配合你身后那柄短剑定能在中三等中夺得一席之地”。 林满六有些诧异说道:“差距会因为换气调息后如此之大吗?那岂不是已然异于常人”。 黄衫男子有些鄙夷的看着少年说道::“自是如此,不然你以为那些高门弟人为何以强者之姿俯瞰世间,为何王朝愿意在天下安定后将整个南方放于江湖之手”。 这一轮到短衫少年哦了一声然后沉默无言,黄衫男子见此景实感无奈,又打趣般说道:“我教你这么多背着那把剑能借我看看?或者解下黑布条让我远观一看便可”。 少年迅速的回绝道:“此剑为师父所赠,师命所托不敢忘,往前辈见谅”。 黄衫男子有些欣慰却又略带讥讽的说道:“你师父连这些换气之法都不愿交于你,你若行路上早知有这些法子还会被人打的险些丧命?”。 此番话后二人沉默了一会,林满六实在忍不住有些恼怒看向眼前男子说道:“我不是敬你为前辈现在不敢拔剑出手,我只是现在打不过你,你倘若还要出言诋毁家师,就算打不过我也要从你身上蹭一层皮”。 黄衫男子看少年反应有些大连忙摆手说道:“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咱继续拽文哈,我去看看有亭子里还有没有嗑剩的瓜子给你些咱继续唠”。 短衫少年已然失了兴致,只是拱手一礼便转身离去。 黄衫男子看着眼前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感叹,跟自己原来当真有些像啊 林满六寻着白天散步的道路,过了石桥、河堤回到了客栈住所看见大厅内还亮着一点烛光,短衫少年悄悄开门而入准备摸上楼去自己房间休息。 烛光处却传来一道细微的问话声响:“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归”。 短衫少年这才察觉到大厅中有人,自然便是月寒枝,少年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去西湖边看了看然后又遇上了那个卖书册的老骗子......怎么前面连点声都没有”。 随后就在漆黑的大厅中,只有那一盏烛光微微闪动,短衫少年与烛光旁的女子说着夜行西湖的见闻和经过。 “照你这般说来,此人如果我猜想不差的话便是那姜砚临口中说的叶当听了,杭州一带唯有这一身份能够对得上你所说的描述”听完林满六的说辞后,女声再次响起。 “绝无此种可能”短衫少年立即回绝,甚至带着比较严肃的口吻。 “为何?”。 “他肯定不是叶当听!”。 烛光旁的女声嗯了一声不再询问。 “时候也不早了我上楼去休息咯?你也快些休息吧”林满六把事情经过讲完后准备上楼休息,看着烛光那侧若隐若现的身影。 月寒枝答非所问一般:“此番夜行若非那人没有恶意定然凶险万分,之后定要小心些,我应该与你一同出门的......”。 短衫少年已经行至楼梯回廊处,不知如何作答接话嘴里糊弄着说些快些睡吧明天可以出去逛逛诸如此类的糊话便逃到了自己房间,大厅内的烛光过了一会也熄灭了。 林满六鞋袜也没有脱便直接躺在床上,似乎因为入夜前被那个黄衫男子教训的厉害,现在浑身都没气力,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他似乎又陷入了久违的梦境中...... 在梦里少年睁开眼看到了儿时的自己被娘亲扭着耳朵带去了学堂,娘亲跟学堂的先生央求了许久,学堂里的先生终于嫌弃的点了点头又带着鄙夷的眼神看向了角落中那个傻笑的孩子。后来的事情便是儿时的自己每天要一个人来到这个整日摇头背书的学堂,他很讨厌看书识字,学堂的先生也经常用戒尺抽打讲不明白话的他,后来他跑了不再去学堂了。 他每天告诉娘亲自己去学堂了,结果是抓着家里的糕点去找那些树墩下玩耍的邻家小孩,给他们糕点就会同他一起玩,每次回家的时候娘亲问起今日学了什么啊,他便答了读书识字又胡编了一篇不知道什么的文章名字便糊弄过去了,后来到要给先生交学费的时候娘亲因为想多做些糕点便把钱给了少年自己,那个时候他慌张了起来,他应该如何去处理这笔没有终点的钱。 他很聪明,就算没怎么去过学堂,但模仿教书先生说话的语气、说话方式、还有那些道理理由借口想法总是一大堆,因为所谓的聪明他把那笔钱自己偷偷花掉了。买了些吃食给那些同自己玩耍的伙伴,还与他们言说着自己是如何的聪明,身旁的伙伴都为他的行为做出赞美。 “他用他家里让他上学堂的钱,拿来买吃食和草编的蛐蛐......” “林满六你可真厉害,我娘亲问起我来根本不敢这么说......” “换做是我...我肯定第一天就露馅了......” 画面忽然一转变到了家中院子里,娘亲靠在父亲的肩头放声痛哭,两人坐在石阶上有些萧索,父亲说着要去抓那小兔崽子回来打一顿,娘亲又制止了准备起身出门的父亲,两人只得重新坐回石阶上掩面而泣。 躺在床上的林满六似乎因为梦境中的回忆开始头冒虚汗,面部表情很痛苦,双手不自觉开始抓紧床板上的被褥。儿时的自己欺骗了娘亲以为瞒的天衣无缝,梦中的场景可能是虚假的,但少年回忆起了当时那段时间以后的过往。 当时娘亲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父亲对自己也更加严厉了些现在想来大抵什么都瞒不过自己的父母吧,梦中的画面还在继续,少年的心中负罪感和不安慢慢地涌上心头。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四十二章 回看往事心结解 是自己欺骗了娘亲,是自己非要同那些本就不待见自己的人一起玩,是自己一骗再骗害的父母对自己声望,林满六看着梦中的场景在不停重复着刚才的人和事,他很痛苦他知道自己是在睡梦中,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这个困境,就在这时突然耳畔传来了一句很清冷的声音。 “别出声”不过很快声音便失去了源头,他只看得到一个深深的巷弄只有狭小的巷口透着微亮的光。少年的梦还在继续,不过他的眉梢开始渐渐舒展开来,脸色也慢慢归于平静。 梦中画面到了师父从参星观回来的第二天,清晨娘亲将自己唤醒的场景说自己长大懂事了,随后画面又变成了自己出行那天父亲拍着自己的肩膀说自己长大了都要出远门了。。 随后又转到了一片密林中,自己身前站着一位全身甲胄的将军,他轻轻擦去自己脸上的灰尘道了一句:“还好无事”李将军两次救了自己对于失手打死兵匪还开解了少年。 再转后是在一片山林间,少年回头望着骑马远去的劲装马尾少女,她朝自己摆了摆手在做道别,林满看向了梦中的自己手中握着那柄刻着“乔木思故乡”的短剑山野行看了良久直至画面消失。 场景再变,是一个暮色里的溪涧旁,岩石上坐着的女子正在用打湿的布卷给自己擦拭脸颊,将脸上的血污和树枝碎屑渐渐擦干净,嘴里还念叨着这下就好看多了的话语。 最后梦似乎结束了,声音、画面也一并消失了,但林满六的思绪仍在飘荡。 这一切的转变都是师父的出现,因为她的到来自己收起了那一份玩闹的心思,似乎也把儿时的小聪明压在了心底不让旁人察觉。在跟师父不过月余的相处时间里,她教会了自己很多东西并且让自己踏上了一次远行之路。 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的人和事,看遍了人世冷暖如果不是自己运气好些起初与李将军相识,可能自己在剑门关就要被当成废物抛下又或者被那些兵匪所杀。在矩州城里如果没有想着去教化那名如自己以前一般的乔云年,是否后面还会认识师姐,或者因为对乔云年大大出手来解心中怨气,结果被铸剑峰的弟子一顿毒打。没有山野行自己在扬风谷面对那些匪寇的时候,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月寒枝出现解围。 似乎这次远游的种种都在环环相扣,自己如果走错一步,可能就已经死在途中了,林满六很庆幸自己成功的到达杭州,很庆幸自己没有在东行的路途上出现意外而不甘死去。想到这时,短衫少年终于醒了过来,起身去打开了窗看向了空中的那轮明月。 那抹月色似乎刚从云层当中探出,月光正在一点点的变亮,整个房间似乎都要被月光笼罩一般。夜间的凉风吹入屋内,让窗旁的少年精神了些许。 林满六开始重新回想在没有遇到师父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一件件看去似乎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串联而起却又变成了一条慢慢让自己走向自甘堕落的道路,不过从遇到师父到自己目前为止不到两月的时间,自己是否有在改变? 少年走向了外面更广阔的天地见到了更多的人和事,因为这些经历让自己学会去换位思考、去理解别人的作为和处境、去用自己的经历向别人进行说教、更懂得了应该怎么去珍惜和保护自己心中所想。 想到这里,林满六不自觉得看着空中的那抹月色,呐呐地说道:“一路行来,我之所见并非是景色或是我所经历的遭遇和不幸,还有这远游路上我明白的道理和确定好了我想要保护的心中所好,再见之时我会答的更好”。 客栈楼下不远处一个紧闭的门扉处依着一个身穿黄衫的抱剑男子,他抬头看向那打开窗户的房间,确认完少年无事笑了笑便转身离去,没走几步路就叹了一口气自顾自说道:“还记得自己当年被成竹在扬州城内的城墙下又是比剑又是问话的训了一下午,回到客栈的时候险些运气不畅吐血病重,如今的年轻人当真是心态好些啊”。 说罢黄衫男子抱着自己的剑继续向前行去,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突然踉跄一步险些摔倒,转头看向那个还开着的窗户有些怨气的碎碎念道:“之前甭管你怎么让十一教你剑法的,如今遇上了你爷爷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应该是吐完心中恶气,他即刻转身一脸得意走了。 到了第二天清晨太阳升起,从东方渐渐泛起白光,林满六依旧坐在窗边不曾回到床上睡觉,他很精神并没有困意,看到天色微凉,少年坐起身来全身骨骼因为昨夜的一动不动,各处关节开始啪啪作响如同天幕滚雷一般轰鸣,他活动着周身筋骨准备开门下楼去吃早饭。 才打开房门,隔壁的房门便也一同打开,林满六的隔壁屋便是月寒枝,只见蓝衣女子已经带好斗笠和面纱看向了自己这边,少年有些发懵问道:“怎么了吗?”。 “出门”斗笠下传来声响。 “大清早的出门干什么,我还想吃完早饭再睡一觉......”短衫少年说着中途还打了个哈欠。 “我想出门随便逛逛...重新买顶帷帽,这斗笠太难带了”蓝衣女子思索一会说道。 林满六打量起了那顶斗笠,因为是当时在商队行车路上暂时借用的,太大了一些而且实在有些破旧,点了点头便与楼下正在喝茶的商队管事知会了一声,二人便一同出了客栈往城中走去。 短衫少年跟着蓝衣女子一同出门并肩走在一起,少年反而要高一些可能因为从小帮着家里做活的缘故,整个人的个子跟十七八岁的人差不多高,他带着月寒枝走到了昨天穿街走巷看到了一处小集市当中,街边两旁都是一些摊位卖着各式各样的物件,不一会就找到了一处卖帷帽衣饰布匹的店铺。 进入店铺的屋内,左侧墙壁上就是各种样式的帷帽和斗笠,不过多以女子帷帽居多。店铺老板似乎对此专门有所研究墙壁显眼位置皆是女子帷帽,不一会就有一名店小二迎了上来。 “二位少侠是要置办衣物还是要买这些斗笠帷帽啊”店小二殷勤地说道,身体已经半躬满脸笑容的看向刚进门的林满六和月寒枝。 “我们随便看看,一会有什么需求会与店家知会”短衫少年朝店小二抱了抱拳说道。 蓝衣女子只是扫过墙壁看了一眼并未做如何挑选,便指向了一顶和自己衣服颜色差不多的帷帽,告诉店小二取下结账也没有打算试一试的准备,少年在一旁小声问道:“不再多看看?”。 “就这顶呗,不好看吗”斗笠偏向向少年这一侧回问道。 “没...”。 二人出了店铺准备走回客栈,走过一个岔路口时便听到了街巷那处传来的议论声。 “那陆少爷还有五天就要开庄了,哥几个不是有几个练家子,怎么不去凑凑热闹说不定以后进了陆府好带兄弟们吃香的喝辣的”。 “是啊是啊,那话怎么说来着苟富贵!勿相忘!”。 “可别指望咱们几个了,那都是些大侠去的地方,咱这些平时走街串巷的还能威风一些,去触那些大侠的眉头作甚不要命了?”。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四十三章 小院易物赠剑鞘 街道岔口处的议论声还在继续,不过已是一些没有意义的溜须拍马,两人便往客栈方向原路返回了。 “不去看看吗”月寒枝在一旁询问道。 “之后再去吧,不是还有五天才开庄我只是托人传话,时日还早”。 两人走过穿镇河道上的石桥,行过杨柳依依的河堤,已经可以看到了他们住的客栈位置,不过很快就发现在客栈门口站这样一名跟林满六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他也看向了短衫少年,应该是确认了身份便快速跑了过来,还没等林满六开口询问事情。 “你便是昨夜在西湖边上吹风差点跌入湖中的人吧,叶哥说了你有东西落他哪里了,喊我过来唤你去取,对啦我叫崇婴”崇婴走到短衫少年面前对其说道。 林满六心想那老骗子怎么还说谎糊弄小孩呢,自己也没落东西啊,摆了摆手对崇婴说:“我没落东西,你也甭听那老骗子胡说”。 听到老骗子这个称呼不论是月寒枝还是崇婴都为之一愣,随后崇婴捧腹大笑起来并回应道:“啊对对对,他就是个老骗子没想到你们刚认识你就能看清他,我刚开始被他骗的可惨了”。 短衫少年听着这样的回应有些无语,随后两人交谈时确认了事情经过,肯定了是幕后主事再糊弄他们俩,不过很有默契的一点是两个人似乎对这个幕后主事的称呼默认成了老骗子,并没有刻意去称呼或者纠结名讳为何。 “既然如此,看来还是得随你一同前往府内一叙,不过说来也巧我也有事要拜会陆府的”了解完事情大概的林满六对其抱拳说道。 “那便走吧满六兄弟”崇婴说着就要搂过短衫少年肩膀,准备两人一同前往陆府。就在这时短衫少年并没有及时搭话,下意识的看向了身旁的月寒枝,崇婴也跟着看了过去又对其询问道:“满六兄弟这是你姐吗?”。 “不是...”。 “稍等我片刻”斗笠下传来了一声清冷的声响,蓝衣女子便径直往客栈内走去。 不一会重新带上帷帽的月寒枝就出现在两人面前,又是如刚才一般的声音“走吧”。 “走吧?”崇婴有些担忧的看向了眼前的蓝衣女子又看了看自己身侧的短衫少年。 “走吧...”林满六有些无奈说道。 随后三人便往城东走去,穿过了许多雨廊河堤最后走进一条较为宽广的青石砖道处才结束了穿街走巷,这里的街道对比于刚才那些河堤小巷可以来说是夸大无比,道路两旁的物事也由一些小地摊和闲聊长廊变成了两堵林立的高墙,墙外唯一有些点缀的便是从墙内垂出墙壁的树梢,由崇婴带路前行,林满六和月寒枝跟随其后行了快一刻的功夫,终于走到了一个府门面前。 整个府门并没有那些达官显贵的宅邸宏大,在林满六印象里都不如家乡凤城里那个道观给人的感觉壮观,只是很单调的有着一道正门和一道稍微矮小些侧门,在正门上空着一块地方原先应该摆放的是府邸匾额,现在已经被撤掉了,门前也只是有两座饱经沧桑的石雕狮子,看样子并没有人来可以修缮。 “一些路途较远的宾客已经在前些日子都已住入府内了,这两天便清闲了些,你们俩随我来没什么讲究的,陆哥自己说自己也是个俗人一会直接往正门入府便是”崇婴说着准备带二人进入府邸。、 就在三人走上石阶推开正门时,侧门突然被打开探出一个脑袋,便是那名黄衫男子,他开口说道:“怎么来拿东西还拖家带口的啊,崇婴你怎么传的话啊”黄衫男子说完便开始闭目微笑,似乎在准备等着崇婴和林满六难堪。 结果月寒枝完全没有动作,两名少年对视一眼便齐齐看向侧门处探出的脑袋一口同声骂了句:“老骗子”。 黄衫男子的得意笑容被这一骂,直接面荣僵硬再也笑不出来了,他扯着嘴角应了一句行,然后便关了侧门往府内走去。 随后三人从正门进入府内,只见黄衫男子大步向前朝后院处走去,完全没有想等三人的意思,林满六三人便只得跟随其后。 没有多久的功夫穿过了主殿花园水池,走到了一个很小的院落旁停步,有一道门掩着看不太清楚里面的样子,崇婴率先推门而入。 “找陆哥记账去”还没等脚跨入院门,便传来了黄衫男子的声音。 “你以为你谁啊,你让我去我就去啊”崇婴显然不想在新朋友面前失了面子,跟院内的声音对吼道,不过还没等屋内有什么回应他便朝林满六咧嘴笑了笑,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便跑了。 跑了...... 林满六心中有些无语,跟月寒枝点头示意便一同走入了院落内。 这个狭小的院落墙壁上挂着一块腰牌样式的刻字木板,上面写着两字“听雨”。 院中摆设很平常,院内只有两间厢房样式的屋子,并没有主屋,门帘挂起很容易就能辨别出来一间是厨房和杂物间另一间便就是卧房,靠近厨房一侧的墙壁空隙间晾晒着些药材,在院中空出来的区域进门位置是一条很长的竹编躺椅,靠近卧房一侧则是三个石墩和两个竹制座椅在屋檐下齐齐摆放。 看到此情此景很难跟那个卖书册的骗子进行联想,这种程设居然会是那人的居所。林满六看完之后才发现黄衫男子正背手而立在屋檐下看着进门的自己和月寒枝。 “你确实有东西在我这落下了,不过我想要找你以物换物”黄衫男子轻咳了两声说道,说完便从身后探出右手,只见右手上握着一把青色的木质剑鞘。 “这是何物?”林满六疑惑问道,忽然想起来了那夜的对话,左手便不自觉的准备去拔出腰间山野行,右手缓缓朝身后移动似乎想要护住背上背着的黑布条。 “不用那么紧张,我只是想要那包裹剑身的黑布条,用这把剑鞘与你交换”黄衫男子说完便将剑鞘抛向林满六似乎并不担心他会拒绝这一请求。 短衫少年伸手接过剑鞘,入手冰凉如同摸着一块美玉,不过这把剑鞘是木质的没有什么重量,握在手中有若无物。林满六才接手不过数息便递了回去说道:“剑鞘我看不出好坏但定然是极好的,前辈以赠我养剑决无法再受此厚礼,并且不论是身后长剑还是裹挟物事都是家师所赠不能用于易物,往前辈见谅了”。 “如此这般,那便送你了”黄衫男子并没有去接剑鞘,说完便转身朝屋内走去。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四十四章 此间无需再隐剑 听到黄衫男子要把剑鞘送自己,林满六不知如何作答,思索了片刻便问道:“前辈识得我身后裹剑的黑布条吗?”。 “自然是知道的,我将其唤作‘着铁衣’外侧是浸泡桐油三月有余的棉线所织韧性异于正常布卷,内侧则是岭南道一带的山中异兽皮囊能够很好的贴合剑身,防止其被剑刃在劈砍时从内到外斩断”黄衫男子自顾自说着,然后转身斜眼看向林满六背着的黑布条。 见短衫少年没有回话,他便继续说道:“当初缝制完毕后主要就是想隐藏长剑原貌,避其锋芒,不过此物唯独惧火这一确定终究是一憾事”说完叹了口气。 “听前辈的意思,这着铁衣莫非是前辈所制”短衫少年这才反应过来说道,随即心想倘若如此,此人莫非就是师父让我传话之人,不过稳重为上还是确认身份后再与之交谈。 黄衫男子只是嗯了一声,林满六好似想到了些什么,便解下身后的黑布条,露出了春窗蝶原来的模样。 他伸手将黑布条握在手中,然后左手持剑鞘右手持春窗蝶,举过头顶,只听“唰——荡”先是一声长音拖曳随后极短的一声碰撞,春窗蝶入鞘仿佛这把木剑鞘瞬间便与春窗蝶融为一体。 他看着左手中的长剑有些出神,右手递出黑布条,喃喃地说道:“我已确认心中疑惑,前辈定是师父要我传话之人,此物也当交于前辈”。 黄衫男子才听着开头便已经开始欣慰地点了点头,做出一副为人师表高风亮节之姿,听到传话二字就立马破了功,竟是没有去接那黑布条。 快步走到短衫少年身前,随手就把黑布条丢在一边抓着少年的手问道:“你师父要传什么话,是不是有事忙不开了,是不是时隔数月甚是想念曾经过往种种,嗯...等等,我进去焚香准备下换身衣服修下面容,你在与我说啊,稍等片刻、稍等片刻”。 林满六看着黄衫男子激动的身影,自是明白他想歪了,转头看了看月寒枝。 帷帽下的眼神好像也在告诉他,我们俩今天算是见到傻子了。 短衫少年出言打断转身准备去整理自己衣饰的黄衫男子:“可能前辈想错了,家师只是让我带了一句话,说是事关重要不能写于信纸传递”。 黄衫男子有些愣住,又正经了起来,月寒枝听到这里便自己转身退出了院落,林满六刚要开口劝说便见到黄衫男子朝着走出院落的蓝衣女子抱拳致歉。 见门扉轻掩后,黄衫男子一脸严肃地看向短衫少年准备听传话内容,林满六想了下说道:“凤翔城头白昼始,日过窗沿碧蝶隐,师父只说了这几字”。 黄衫男子沉默了一会问道:“你可知碧蝶所指何物?”。 “应就是我现在手中的春窗蝶了”。 “看来你路上边已解过一次剑了,剑身浴血才会显字”。 “嗯......可是前辈为何剑身上为碧蝶引,而师父所传为碧蝶隐”。 “之后我会告诉你,现在你只需知道我予你的山水养剑决,其实就是剑身浴血后见到的字便可”。 林满六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开始沉默思考,黄衫男子接着又说道:“事情我大致已经了解,你师父有传信于我让你替她一同来置办开庄的事宜,在杭州便多留几日吧”。 短衫少年听说自己师父又寄信告知前辈,心中有些欣喜后接着说道:“师命不敢忘,本来我是计划待到开庄时再来的,今日也是巧合”。 “无妨,本就是想将剑鞘交于你手,本来是为你师父做的如今就交给你了,从现在起不用再刻意隐瞒这把剑的身份尽管随意出剑便可”黄衫男子说着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说道。 两人又交谈了一些路上遇事经过,以及那天晚上梦醒后林满六对于自身的看法也说于了男子听,男子告知着铁衣后续要用于其他地方便还是索要了去,后短衫少年与之交谈完毕便两人一同走出了庭院。 月寒枝看着一起出来的两人,准备转身离去,林满六急忙叫住说道:“嗯...月姑娘我们在多呆一会?前辈说是要再指导一二......能不能跟我一起在府内多留会”。 “那也是指导你与我何干,我先回客栈了”蓝衣女子继续刚才的动作准备离去。 “这位女侠!说不定我出手太重把小兄弟打伤打残了不是还需要人帮忙抬出府外对吧”黄衫男子在一旁打趣道,不过话快要说完后仿佛整个人气场都变了一般,语气间带着一丝令人恐惧意味。 帷帽未斜,月寒枝转头看向黄衫男子这一侧,手已握紧腰间细剑随时准备拔剑出鞘。 “我只是指导指导小兄弟,你无需我教,剑可能拔不出来哈”黄衫男子的笑声又随之传来,这才使她放弃拔剑出鞘的想法。 三人在黄衫男子的带领下,走到了一个类似于校场的地方四处用栅栏围住还算广阔,完全可以使十数名轻骑再次处练习骑射,难以想象在江南水乡的这种地方,在府邸宅院中居然会有一处校场。 “这里呢是三弟从军中归来时喜欢呆的地方,平时便在此处练刀,不过今年北境有些乱他去跟随平叛了”黄衫男子介绍完校场各项设施后随后说道。然后只见他走到点将台上抽出案几上的一柄长剑,正是昨夜在西湖边用的明黄长剑。 他将整柄剑拔剑出鞘,结果又看见了剑身上那一道细微的豁口,顿了顿提醒说道:“之后倘若与你比试不要用春窗蝶!今天便继续用吧”说完从袖口中抽出从林满六那索要来的着铁衣,熟练的包裹在自己的剑身上。 短衫少年也提起剑鞘,右手握住剑柄看向黄衫男子,等到黄衫男子将剑身包裹好后林满六拔剑出鞘,又是清脆的长剑出鞘声响,随后一抹碧绿剑光便出现在了校场之上。 “你且试着去运转我教于你的口诀去调整自身气息,来掌握出剑力道,待调整完毕后便向我递剑吧”黄衫男子单手驻剑立在身前。 林满六立剑直指对面的黄衫男子,心中默默地去回忆昨夜男子所说,并且回忆起了月色笼罩下的三潭印月景象,心中意念微动手中的春窗蝶仿佛自己动了起来,短衫少年紧跟春窗蝶而动。大步前行冲向黄衫男子,还有五步之时剑身上挥少年身体随之弹跳而起,瞬间拉进距离。 快要接近黄衫男子身体处,猛然剑身下挥被男子躲过,然后春窗蝶即刻拖手下坠,左手倒提接住又是一记上挑,黄衫男子轻弹自己手中长剑与上挑的春窗蝶相互碰撞在一起,挡住了想要再前一步的碧绿剑身。 林满六并未就此停止开始转身后跃,左脚一脚递出,黄衫男子长剑刚刚还在下方拦阻春窗蝶,记得左手向右侧递出徒手挡住扫来的左腿。男子轻叹一句:“尽黄龙尚可”,少年转身之际已经右手重新握住春窗蝶。 就在这时看见握剑姿势的黄衫男子,已经再猜想下一式少年应该还是右手挥剑。不料林满六左手竟多出一剑,可能是倒提短剑并且剑身太小的缘故贴在少年小臂后让黄衫男子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 正是山野行! 此时山野行从短衫少年左手小臂后探出,上挑向黄衫男子面门,被其用长剑拦阻挡下。 就在这时右手的春窗蝶也动了起来,一记直刺有如龙首当中最尖锐的龙牙逼至黄衫男子身前,惊呼声随即从口中发出。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四十五章 以指作竹参形意 “不错”黄衫男子只是说了两字,随后便就挥剑将林满六的出奇一招打得偏离方向。 林满六看山野行被挡下之后立即做出反应,继续向前与黄衫男子拉开距离。随后猛的转身便是再将山野行掷出,短剑从少年左手探出飞旋疾射而来,身影也随之追来,飞孤鸾若不成便又是双剑并使尽黄龙。 黄衫男子似乎看破了短衫少年的预想,长剑直刺飞旋而来的山野行,并且在剑身相撞瞬间并不是将其打落或者弹回,而且挽起了一手剑花使剑身不停与山野行连续碰撞,山野行似被引导了一般从剑尖处一直到剑柄处都在随着这一手剑花而动,并且飞旋速度越来越慢。 短衫少年看着这一幕,停步不前似乎准备先看完这一手挽剑花,长剑游荡的动作犹如山风吹拂的竹林一般,翠竹随风而动空中摇曳,再比划着属于它的剑招,远观这一片竹海时在山风之中,有若涛声阵阵回响天际。 最后到金黄长剑剑柄时,山野行已经没有了任何动作就被这样轻松挑起,短短不过瞬息。黄衫男子右手一震,短剑被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男子左手一探便学着少年一般倒提山野行在手中把玩起来。随后说道:“往后争斗中若与对方实力相差悬殊就尽量少用飞孤鸾制敌”,少年点头记下便继续动了起来。 说完并没有打算将山野行归还于林满六,见短衫少年依旧持剑向前冲来,便学着短衫少年右手横剑在前似是也要耍一手剑势尽黄龙,一旁的月寒枝看着有些无语,怎么以大欺小还要如此羞辱于人。 后续的比试就变成了两人相互换招,并且黄衫男子很是刻意的每次只比林满六出剑再快一些,虽然短衫少年出剑速度越来越快,但全程都是棋差一招的样子,并且越发出剑迅捷便越发被引入这样的处境当中,整个人的出剑已经被对方拿捏至死。 陷入这般境地的短衫少年,慢慢地虚汗从额头上不停渗出,他想要摆脱这一处境但毫无办法脱身,两人双剑相拼春窗蝶在包裹着铁衣的金黄长剑剑身上不停的留下细微的白痕,似乎快要将着铁衣斩断,但也只能做到如此了,并不能让这黑布条再有更多的破损。 就在双方交互换招三十六次时,林满六的速度很明显地比前面一次慢了下来,已经没有了任何对招的意义,黄衫男子便加重挥剑力道只是一剑便使对招结束。 短衫少年被震退数步脚步有些虚浮踉跄,想要用春窗蝶触底稳住身形,结果刚剑尖指地,整把碧绿长剑便从右手脱手而出坠落在地上,整个人也随之向后倒去。 在林满六双眼发黑前耳边好像有人在叹气也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只看到一个蓝色身影快速的朝自己跑来,好像还在摇晃自己的肩膀,后面还有什么他便再也不知道了,整个人就这样晕了过去。 “只是脱力而已,估计昨夜一宿没睡今天又来喝了会茶,带回去歇一歇就行”黄衫男子看着眼前两人说着,随后将山野行放在短衫少年身侧便往自己小院位置行去。 月寒枝有些生气的看向那个黄衫背影,不过并有言语什么只是扶起少年帮他拿起了春窗蝶、山野行一并收入鞘中便往陆府大门处行去。 两人走出陆府后便看到了崇婴在石雕狮子旁坐着等待,身旁还有一辆马车。 “可让我等了好久啊,我原本以为满六估计一会就出来了,怎么还能对招如此之久,老骗子是不是放水了啊”马车旁的少年一阵唠叨到。 结果并没有什么回应,崇婴便识趣的结果了昏迷的林满六扶入车内,等到月寒枝也进入车中后他自己才坐在马车驾车位置当起了临时车夫,送两人返回客栈。 回到客栈的林满六一直到了入夜后才猛然醒来,他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客栈之中两柄短剑也齐齐的摆放在身侧后,便才心安后长舒一气,回想白天在陆府校场内的比试进行复盘。 变成最后的惨状,自己掷出山野行和最后想要与黄衫男子缠斗再次谋求一记奇招都有很大的关系,以后遇袭确实该试探清楚对方与自己差异后再行打算。 不过想着想着林满六又想起来了,黄衫男子在接自己飞孤鸾时的动作,那一手剑花好若一幅林间风景,同样也是那一剑让自己山野行没有给自己创造继续出剑的机会,还导致短剑被夺。在回忆黄衫男子动作时,少年不自觉得双指并拢做剑状在身前游走。 “只有其形,没有其神”突然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闭目回想的少年迅速转头看了过来,只见房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打开,门旁依着一身蓝衣帷帽的月寒枝。 “白天见那人挽剑花,犹如行至竹林中,周身山风骤起,吹荡在竹林之间,竹海阵阵,浪涛四涌”林满六飞舞着并拢双指说道,依旧在那比划着心中回忆的动作。 “当真是蠢笨至极,他之剑招样式是以当时你短剑飞旋而动,你在这比在多次不也只是再比划如何拦阻飞旋面前的短剑,其根本所在难道不是剑指目标破绽所在,逐一破之”月寒枝带着一种看傻子的眼光看向还在比划的少年。 一语惊醒梦中人,少年再次并没有察觉到自己之前居然一直痴迷于去模仿黄衫男子,想要通过模仿他出剑模样而去追寻破解之法,被蓝衣女子点破之后这才醒悟,林满六打定注意决意明天再去找黄衫男子请教一二。 少年快速起身到门口,一脸傻笑地看向月寒枝,对其说道:“月姑娘,明日不知可否一同再去陆府拜访一次?”。 出乎意料的回答发生了,蓝衣女子竟是没有回绝,嗯了一声便转身去了隔壁她自己的房间。 林满六以为还得软磨硬泡些许时间,心中都已经盘算起了说辞,比如师父还有要交代的事情、自己剑术突然有了新感悟想要再去请教一二、今天回来路上也没有跟自己的新朋友崇婴好好唠唠想要明天再去叨扰片刻诸如这般。 在他少年时候便已将学堂先生随口而言的道理、理由、借口信手拈来,这些都算是家常便饭,张嘴便能与别人唠上许多,结果今天却不用施展这项技艺了突然有些遗憾。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四十六章 校场比剑论今昔 三月二十九日,清晨 林满六刚下楼去客栈厅堂便被店小二叫住说:“这位客官,门外有人在等您”。 短衫少年有些疑惑的走出客栈,只见一个人少年正坐在马车上打哈欠,便是陆府的崇婴,微眯地双眼突然看到客栈中走出来的林满六,他朝了朝手喊道:“哎满六你可算醒了,走走走继续喝茶去”。 不闻对面回话声,只见还在客栈门边站着的林满六一脸无语的看向他,随后转身回到客栈内。 “别走啊,喝茶去啊我还等着看热闹呢”崇婴急忙跳下马车追着走进了客栈。 “稍等我片刻”林满六说着已经走上楼梯准备进入自己的房间。 少年穿戴好自己的山野行和春窗蝶便走出房门,转头看了下隔壁屋的方向,房门紧闭心想着月姑娘可能还没醒便不去打扰了,自己一个人见那个老骗子就好了。 不料刚准备下楼,背后就传来开门声响,林满六下意识的转头看去,只见一身蓝衣头戴帷帽的月寒枝便走了出来,等到蓝衣女子经过少年身旁时,只听到对方哼了一声,左脚脚掌就传来了被踩踏的痛楚感。 短衫少年只得一步一踢腿的跟了上去,随后三人一同乘着马车向陆府赶去。 路上崇婴在外面驾着马车,林满六蹲在一旁两人不时说着最近在杭州城内的见闻,崇婴给短衫少年一一作答,而蓝衣女子只是在车中一言不发。 少年不时回头看看那一身蓝衣,不过完全不见人如何动作,只得回头继续跟驾车少年说笑,没多久的功夫三人便到了陆府门口,一同下马后崇婴交马匹交于门前的护院,便一起从正门走进了陆府。 刚一进门便看到府门内花坛旁站着一名手捧画卷的白衣文雅儒士,崇婴见了对其拱手行礼然后向林满六和月寒枝介绍道:“这位是山庄的墨先生,善弈棋道,满六以后有时间还能与墨先生一同学一学棋”。 这位白袍大袖的墨先生向三人颔首一笑说道:“在下墨无言,可以同崇婴一般唤我墨先生就是,练剑之余还能与我手谈一番”。 林满六笑着点了点头,小声询问崇婴:“你还没与我说今日为什么在客栈外等我呢,还有怎么是个人都知道我在陆府练剑了啊”。 身旁的崇婴只是一脸欣慰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让短衫少年更加迷惑,随后并没有言语就带着他们两人直接往校场行去。 还离校场两个回廊的距离,便看到了那袭黄衫已经在那驻剑而立,等到三人离了近些男子转身看向林满六说道:“之后可以跟你所行的商队说一声,让他们自行返回即可你在此等开庄结束后,再多留几日我与你一同回南疆见你师父”。 今日情形和此人言语,其中意思便就是要待自己师父给自己操练剑术了看来回家的时间得延后些许了,林满六拱手说道:“希望可以待我修书告知家中,家中爹娘还在等我回家”。 “嗯,不过我们两人一同赶路慢不了多少时日,无须担心”。 “在此先谢过前辈护送之情”。 “无妨,现在便出剑吧让我看看今日与昨日有何不同之处”黄衫男子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对话,心想我只是去找十一的,送你回去顺道而已。 只待林满六应了一声便拔剑出鞘,黄衫男子便就提起手中长剑的剑柄,今日他的长剑并没有继续系着那着铁衣。 两人眼神对上瞬间便一同向前奔去,校场之上双剑对垒便顷刻而显,林满六以春窗蝶开路欲与黄衫男子手中长剑先拼剑相撞,不料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剑身快要对撞时只见金黄剑身猛打绕过了少年手中的碧绿长剑,直直向短衫少年左肩位置袭来。 林满六见状立刻扭动握剑右手想要继续拦阻长剑方向,但诡异的事情便又发生了,那柄金黄长剑突然一横,随后奇异般地弹动了起来,躲过了拦阻的春窗蝶后以剑身拍打到了林满六的左肩之上。 短衫少年吃痛后便连闪数下向后撤去,如果不是长剑突然横拍,可能已经洞穿了少年的肩膀。黄衫男子便也停止了出剑动作:“这便是今日之我,但你仍是昨日之你”。 林满六耸了耸传来刺痛的左肩,并没有理会对面传来的冷嘲热讽,他只是想乱自己心神无需理会,待休憩片刻便重新立剑身前示意自己准备出招。 黄衫男子见状也是活动了活动自己的臂膀,学着少年一般姿势持剑,校场之上忽有微风刮过,带起护栏旁坠地的花瓣,一片淡紫色的花瓣寻着微风而起,慢慢地飘着二人中间。 就在花瓣快要落地的时候,两人一同向前掠起,带起的劲风将花瓣又吹得向空中飘动,待到花瓣重新开始下落时。 双方已然兵刃相撞,不过剑身重合比正常拼剑有些重叠过大,这次春窗蝶奇异地没有在金黄剑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也没有林满六预想中的黄衫男子会回避剑招。 “是不是很疑惑为什么我敢与春窗蝶相撞?”黄衫男子的询问即刻而来。 “还望先生指教”少年往后撤了几步带着询问的语气问道。 “可见昨日我挽剑手法与今日出剑手法又有什么不同之处或是相同之处?”。 “昨日剑未动以身形动而断山野行去路,今日先以剑身弹动回避我横剑行路,又再剑身撞击相拼时剑身连弹数次卸去春窗蝶的劲道”林满六沉思了片刻说道。 “你认为两剑相比是为相同还是不同?”。 “剑招相异但剑意又似相通?还望先生解惑”。 “林间翠竹摇曳,是循风而动还是竹自行而动?循风而动若何状、自行而动又为何状?”黄衫男子三问之后自顾自地开始自行舞剑,先起剑势便如昨日一般,长剑在手腕挽转之下剑花随即而出,后只见剑势再变,挥剑右手动作起伏加剧有若大开大合之姿,细心观察下可见剑身之上有些细微颤动。 待剑身颤动结束,黄衫男子再起剑而走,看向身后的一个木桩位置,待其出剑数次,只见木桩上有细微剑痕交错,不见有断裂或是沟壑过深处。 随后男子转身收剑“唰——荡”归鞘之声响起,身后木桩忽然炸裂开来。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四十七章 剑名春山竹浪涌 木桩在校场当中忽然炸裂开来,更令人神奇的一点是碎裂开的木块切面都循着刚才剑刃所过的白痕,并没有那种被蛮力强行击裂的痕迹。 “此剑名为春山竹浪涌,早些年也是他人传之于我,再以我交于你的山水养剑决为辅,不失为一手妙招”黄衫男子握着长剑横在自己身前。 林满六听闻这番言语,便知道今日便是要是学这一手春山竹浪涌了,于是恭敬的向黄衫男子拱手说道:“还望前辈不吝指教”。 随后只见黄衫男子左手驻剑于地,右手双指而并作剑,立在自己身前半尺位置,看向短衫少年喝了一声:“起剑”。 闻讯,春窗蝶即刻出鞘以立剑状显于林满六身前,体内默默去回忆黄衫男子交于自己的养气法门,随着黄衫男子合并双指在空中挑拨划动,少年手中握着的碧绿短剑也随之而动。 “春日山风徐,青竹摇曳起”双指在手腕扭转下随声而动,在黄衫男子身前婉转飘动,似乎真若山中青竹在风中微动。 少年手腕拧转挽剑起,一抹绿意便在短衫少年面前灵动飘逸。起初时挥剑缓慢动作软绵,随着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去感受那并拢双指中带来的剑意,林满六渐渐地让春窗蝶在自己手中婉转起伏越发快了起来,最后在少年在身前挽起一道碧影剑花,似是那徐徐春风中摇曳的青竹,好看极了。 “林间饮风来,浪涛阵阵涌”原本婉转动人的双指剑花,挥手动作忽然凌厉起来,黄衫男子周身忽如狂风至,双指破风行于此间,传来一阵阵割裂空气的声响。 林满六只是稍微一顿,便也在校场之上挥剑十余次,完全区别于自己之前所学的剑势尽黄龙,此时只听得剑身上不时传来的颤鸣声,剑行何处便颤声行至何处,身形随之迅捷凌厉起来,手中春窗蝶同样如此,一种大开大合之姿在少年身上显现而出,短衫少年从剑身上传来的颤鸣声去细听、去思考、去感悟,便能去体会自己所学山水养剑决与次剑招之间的紧密联系。 养剑决开篇讲述的便是四季其一的春景,而自己现在所观剑招正契合其中法门所讲究的春意。在一旁以手指作剑的黄衫男子看到短衫少年习剑情形,投来了赞许的眼光。 便对眼前的短衫少年说道:“便先传你次剑,可以尝试与你师父所学的铸剑峰剑势想合,日后再与我切磋对弈一番,看看你之成效如何”。 “小子明白了”。 “之后便不留你继续喝茶了回去勤加练习,你先去处理商队事物还有给家中要寄的书信,信得过在下的话可以交于我手”黄衫男子微做思考后说道。 “那真的多谢前......”林满六想要继续道谢,还不等话说完便被眼前黄衫男子打断。 “先不着急谢,你既替你师父前来迎庄,开庄当日自是有事需要你忙活的,当日会广邀各地青年才俊比剑,你也需要上场不过都是些江湖小辈不用担心”。 “不知这些江湖小辈实力如何,我才练剑不过两月,身上只有些干农活的蛮力”短衫少年神色有些尴尬。 这次回答的便不是黄衫男子,而是坐在一旁不曾开口说话的月寒枝:“定是江南一带的江湖门派中新晋弟子或是一些山野草莽之流,你全力以赴应都不是问题”。 “正如这位姑娘所说,你且不用担心只是比试,而且世人对于你师父的名讳知道的少之又少,输了不丢人哈”黄衫男子拍手笑说道,心中却暗自坏笑打定注意如果你小子敢给十一丢人,以后就不要有闲工夫游山玩水去按照我的养剑决游历河川了。 林满六点了点头回应这份安慰,尴尬的看向了坐在山石畔的蓝衣帷帽女子,见月寒枝没有起身的意思,只得看向黄衫男子说道:“那小子在离去前便先找前辈讨要些笔墨,写好给家中要寄的书信”。 “无妨,随我去点将台即可那里有笔墨书简,你只管将想说想写的意思知会于我,我提你寄去又是给你师父作保你已在庄内无漾”。 “多些前辈...”短衫少年想着自己字迹也难看些许,有些字可能还不知道怎么写,想来如此便好了许多。 月寒枝并没有跟上两个前去点将台的人,而是随意扫了扫刚才两人站立的位置,似乎再回想刚才两个人比试的场景。 “你且说下想寄回家中的言语”黄衫男子坐于桌后,已经拿出来了笔墨放在书桌上。 短衫少年在点将台护栏边缘来回踱步,思考了些许时间大概是想到了开头便说了起来。 “师父亲启,今日由前辈代笔为弟子书,虽一路艰险但终不负师父所托,如今需要准备迎庄事宜望师父与爹娘言说一番,我定会早些赶回南疆......”林满六边想着边看向西边天空,似乎只要再多几分便能再往西边看去,看到西南处那座小小的凤城。 黄衫男子听闻后便动笔如飞在书上写道:“师父亲启,今日由叶哥代笔为弟子传此家书,一路行来艰险虽在入杭后受叶哥指教和心得所传,弟子在剑术方面更进一步,如今在山庄内还需多留上些时日,还望师父与爹娘言说一番,我定会早些赶回南疆......”。 正在栏边踱步遥望远方的短衫少年,自然是不知道自己想要寄回的家书已被黄衫男子稍作修改,待林满六说完了自己这些时日的遭遇和想要与爹娘、师父所要言语的话后,转身看向刚刚停笔的黄衫男子,抱拳说道:“虽有师父先行安排,但从入杭到如今的这些时日,满六谢过前辈这些种种恩情”。 黄衫男子合上写好的书信收入袖中后,摆手对眼前的短衫少年说道:“你既然是你师父的弟子,今后便要是我们山庄中的一份子,都要是自家人何许这般谦让,还有几日的开庄比剑我们这些人虽然年纪比你大不了多少,但也不能下场行事,且靠你了”。 林满六点头答应后,便向其告辞转身与月寒枝一同离去,在回到客栈后与掌柜们只会过自己要留在杭州的事情后,并没有太多的劝慰和挽留,不论是商队汉子还是商队管事似乎因为一路的经历对于眼前这个年纪很小的少年,已经产生了一种敬畏感,对于他的去留无法做太多干涉。 随后的几日短衫少年依旧住在客栈之中,不过都是清晨时分崇婴便在门外驾车等候林满六和月寒枝一同前往府内与黄衫男子“喝茶”。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四十八章 自此江湖弈剑起 盛阳六年四月二日,杭州陆府 今日府门前围着许多人,有携剑负刀的大髯汉子,有一身书生气背手拿剑的文士,也有面容清秀看上去便年龄尚小的年轻人,他们今日齐聚一堂的目的似乎都是一致的,在今天这座府邸将会拥有属于它的新名字。 今日的府门除了人多,比前几日还多了一些东西,原本正门上方空缺处今天悬挂好了一块匾额用红布包裹的严实看出来是写的何字。 林满六和月寒枝今日自然也早早的来到了陆府门口,在前来迎庄的队伍当中看着府门处的情景。 众人围住的正门中心站着一名白衣男子,白衣之下似乎穿了一件黑红里衣在袖口和衣襟处能看到红底黑边的物事。腰间是一柄品相极为朴素的长剑而背后却负了一柄黑色弯刀在白衣之上显得更加漆黑如墨,随便一猜便知道是庄主陆风白。 “诸位不远万里来祝陆某开庄,甚是感激”陆风白对着围着自己的众人拱手道谢道。 陆风白身后数人也一同拱手答谢,有这几日教林满六学剑的黄衫老骗子,模样依旧是那番样子没有变化,还有那日在花坛处看到的文雅儒士墨先生,不过今日奇怪的是他换上了一身紫黑相间的大袖,原本札好的发髻也拆成了散发披在身后,还有一人便就是每日接送短衫少年来喝茶的崇婴,同样也换上了一身淡粉的袖袍腰间别着一块细小的玉佩。 在这几个林满六认识的身影背后还站着一些人,有黑衣红裙的女子负剑而立、双鬓有些白发面容却清秀英俊的道人、身侧是一名青衣女子两鬓发丝自然垂在耳畔、一名身着劲装的束发女子、还有一个跟陆风白衣饰差不多的男子很难让人察觉到他的存在,这些人应是陆风白和黄衫老骗子志同道合的好友吧 府门面前的众人一一庆贺开庄喜事,一番祝词攀谈后再陆风白抬手示意后众人重新看向府门位置。 “今日便是我弈剑山庄开庄之日,邀江湖各地前辈和青年才俊一同入庄品剑!”陆风白说着便将匾额下的红绳扯动,包裹匾额的红布被随之撤去,四个烫金大字便出现在府门之上。 “弈剑山庄” 众人看向府门上的四字庆贺声更加连绵起伏,感叹这江湖又要有一个新门派出现,江湖新气象依旧啊诸如此类的话络绎不绝。 结果不料有人在一旁打趣道:“陆庄主三代皆习刀不曾听闻用剑,此名取做何处啊”。 “天下纷乱民不聊生时,祖辈以我背后这柄漆夜开道争得重归安定。如今山河稳固国泰民安,此刀定不能随意出鞘,父辈便以辞官从商自省,于我不善商道自喜刀弄剑,但我依旧不敢忘遂此后江湖行事先出剑再出刀”陆风白左手握在腰间的长剑上看向那名打趣男子。 那人只得有些神情尴尬的笑了笑,周围对于他的嘲讽声让他只得躲入人群当中,事后定然是再不敢做这般出头鸟了。 随后在陆风白的带领下山庄内的众人和前来迎庄的人一同前往了弈剑山庄校场,众人路上也是疑惑为何不先去主殿却绕路行过这些花坛廊道,结果走到练剑校场后众人无不一一感叹。 那些官员将领或是一些豪绅的府邸宅院,园区布景不都应该是花坛水池小溪庭院,到了这山庄之内却变成了一处可供人御马驰骋的校场。 “今日开庄最大之事便是邀大家前来品剑,一是观我庄内所用之剑品样如何,二是观我庄内习剑人技艺与各位心中差距有多少”陆风白引众人上了点将台入座后,自己走向护栏处手持一青瓷小壶向众人比了一个自便的手势。 林满六和月寒枝被安排到了台下一侧的正常桌椅处,看着台上相谈甚欢的那些江湖前辈,短衫少年只盼着早些结束好准备继续练剑等待返乡,突然想起个问题。 “月姑娘,我是之后与那老骗子一同返回南疆,我还不知道你何时动身前往江宁?”。 “我可以现在便自行前往”帷帽下传来有些清冷的声音,听得短衫少年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天气下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并不是期盼月姑娘早些离去,只是想询问下具体时间,之后有时间了我们可以好好逛一逛这杭州城我就刚到那天去了一遍西湖之后就天天在这里喝茶了,月姑娘自然也是都没怎么出去走动过对吧,还有好多地......”林满六急忙解释道,刚准备说着这几天从崇婴哪里听着有趣的地方便被蓝衣女子回应打断。 “嗯,之后在看吧”月寒枝说完便不再言语看向了校场场内。 只见崇婴从台上走入场内,竟是使得双手剑,见他左手剑负于身后,右手剑垂于地面不慢不紧的走入场中转向点将台说道:“在下弈剑山庄崇婴,暂任庄内管事供奉事宜,今日便请诸位赏剑在座之人也有各大门派江湖才俊,往能入场比试一番”。 陆风白在台上摇晃着青瓷小壶笑着说道:“我弈剑山庄自然是有些彩头的,相比大家也知晓我一些今年来的江湖事,行侠仗义惯了总会有些匪徒良心发现,不仅以死谢罪还会将手中兵刃双手奉上以盼赎罪,今日胜我庄内弟子者皆可自行挑选一件自己喜欢的兵器”。 随后从校场一侧便有数十名护院搬来了四个兵器架齐齐摆放在点将台对岸,兵器架上多为刀剑,也有一些枪矛长朔。 有人拿着折扇指向其中一物说道:“是枫叶红,这不是前些年岭南那一块想要造反的叛军头领何野所用陌刀嘛,不是说他被官府处死兵械人马都悉数被收缴了吗?”。 又有人指出在右侧兵器架上的奇怪铁链似乎是早年东都肆意杀人劫掠的匪贼赵逯所用,还有一些在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刀剑器物更是被人拿来谈论交流。 就在众人讲述这些兵器背后的故事时,一名头戴发冠腰间系一柄长剑的灰袍清秀少年便跳入场内,他抱拳对崇婴说道:“寻寒山李皖,请赐教”说完便拔剑出鞘。 见有人上场众人暂时停止对于对面兵器的研究,寻着声音看向场上。 崇婴双手执剑行礼后回道:“弈剑山庄崇婴”。 两人拉开距离,眼神一对会意后便各自持剑向前,李皖先手出剑直刺崇婴,结果不料被其躲避后突然剑身上犹如被重物一砸,是崇婴双剑并出齐齐斩落在李皖剑身之身。 随后两人分开数步,待到李皖稳住颤动不已的持剑右手后,身形微动准备再次出剑,结果见对面的崇婴灵动如池中鱼鳞,身法弹动有若脚踏空中,脚掌行处步步生莲,整个人的身影让李皖有些看不清。 台上也传来了一些赞许的声音,林满六也有些吃惊这几天跟自己有说有笑的同龄少年身法竟如此了得,自己恐怕有所不及。 还不等短衫少年继续观察崇婴的行步身法,只见场上的两人已经双剑对撞,李皖明显不敌崇婴双剑攻势,被压制的不能还手,数招过后以李皖长剑脱手结束。 灰袍清秀少年没有任何言语去捡起自己的长剑,一脸死气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台上众人见比试结果实在太快了有些鸦雀无声,都在等待了会不会有第二人上去与那淡粉衣饰的少年比剑,老一辈的人拉不下来脸,年轻一辈的明显也能看出这人实力不一般。 就在这时那名黄衫老骗子打破了沉默:“崇婴回来吃酒,从小练到大的身板上来以大欺小也不嫌丢人,唉那边那个天天喝茶的学了两个月剑总该有些长进了吧,别来了只知道吃吃喝喝啊换崇婴去”。 坐在台下的林满六听着着讥讽言语,有些坐不住就准备破口大骂这个这几天让自己受苦不堪的老骗子,只能一直劝诫自己是替师父来的,断然不能丢了师父颜面。 只得起身走入场内,崇婴向他朝了朝手给他比了个手势,告诉他代为去手势那个嚣张得意的老骗子,两人点了点头便互换了位置。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四十九章 少年比试初胜场 短衫少年背被春窗蝶走到场内,左手握着腰间山野行看向点将台上的众人,拱手说道:“奉家师所托前来迎庄,学剑两月有余还望各位不吝指教”。 林满六说完环视了台上一周,看向居中位置时,陆风白坐于诸位左侧是那个黄衫老骗子,右侧还有一副桌椅但并未上齐酒碗无人入座,想必那便是师父的位置,心中大定此次一定要把事情办好,回南疆的时候好找师父夸耀一番。 少年没发现的是在黄衫男子身侧多了一副坐垫和一副碗筷,就在这时点将台一个右侧的角落中突然有人喊着不知是柳兄还是六兄的叫喊声,循声看去竟是岳州一路同行而来的姜砚临,他正在挥动着双手希望场上的林满六能看到他,短衫少年见状对他点了点头。 不论是台上还是台下议论声便开始传了起来,还云霞抬着酒碗随意抿了一口对身旁的梅酒郎说道:“这小子居然在此还被叶老弟抓上台来比剑,这缘分真是”身旁的男子只是将折扇在手中轻轻敲打嗯了一声。 “这少年是谁啊,怎么没有见过说就学了两个月的剑,怎么这般狂妄就敢上台”。 “小辈们比试你凑什么热闹,安心看戏便是”。 “说不定是这弈剑山庄刚崭露头角想要给资历老些的前辈送点人情,看看过场就行”。 ...... 众人还在议论之时,便又有一名少年从台下站起,手中拿着一柄无鞘短刀缓缓走入场内。 “影虎山请指教”并没有多少言语出厂的持刀少年便把短刀指向了场中的林满六。 见此人自己姓名不愿言说也就罢了,连给自己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短衫少年索性便左手拔剑出鞘,倒提山野行横在胸前。 还不待林满六有何动作,对面的短刀便已经开始行动,径直向场中奔来手中短刀已经挥舞了起来准备迎面就要给眼前这个左手倒持短剑的人一点颜色看看,背后还不曾出鞘的武器定才是杀招,再次左手倒提短剑不是羞辱自己还是如何。 一瞬间两兵相接,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随即发出,仅是一击林满六心中已有打算,此人不论是力道还是脚力都没有这几日练习时带来的压力感,甚至比岳州城外那次厮杀还是要显得软绵无力。 短衫少年后撤数步确定好进攻策略后,便又开始向前冲来,手持短刀的那名少年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拼刀中缓过神来看到对方由再次冲向自己,急忙横刀在前准备拦下这一剑。 不料林满六还有数步之时原本左手从下往上的刺挑便已击在虚空之中,并且山野行脱手而出,又瞬间被右手正握在前直刺短刀方向,速度奇快无比又一声兵刃相撞的声响在场上响起,是山野行直刺到了短刀刀身之上。 握刀少年心中一凛,刚才速度太快自己来不及反应如果直接朝自己面门而来,恐怕自己已然倒下。持刀的双手微微颤抖,他慌张地嘴中发出怪叫的声音:“啊——”然后胡乱的挥舞手中短刀想要进行反抗,被林满六随意躲闪后山野行随意一挑便将少年手中短刀振脱出手。 这名影虎山的少年见此状,落魄的双膝跪地随后倒在短刀面前,嘴中仍在嘶吼着别人听不到的喊声,林满六手持山野行缓慢地走入场内并没有看向这名少年,此时作为击败对方的他并不适合在这一的场合之下说出什么正义凛然,让其不要灰心的言语。 短衫少年回到校场正中,山野行并未收入鞘中依旧左手倒提负于身后,再次看向了点将台上下的众人,好似在告诉那些今日前来的青年才俊有想要出剑者皆可入场一战。 果然没过多久,一名手提长枪面容有些显老的男子便走了上来,他走出人群后随意往校场上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长枪枪头便直接刺入校场泥土之中,枪身一路拖曳着将地面划出一道痕迹。 崇婴还在吃着瓜果看到这一幕小声咒骂道:“这是那家的老大叔啊,怎么还故意这般作弄,一会看不把你收拾的服服帖帖...”。 隔壁桌的黄衫男子不等崇婴说完,一颗瓜子就弹到少年脑门上说道:“吃你的,那人好像是岭南那头云来观的人跟那何野有些关系...”。 “云来观何穆请指教”托枪男子也未打什么礼敬手势便直直看向场中短衫少年。 林满六同样连山野行也未曾归鞘,随意抱了抱拳说了一句:“请赐教”。 说罢,只见那个何穆抖了抖手中长枪,随后双手握住枪身中部蓄势以待,显然要让招于眼前短衫少年,让其先出手自己后手制之。 林满六自然也不会放过别人这一轻蔑自己的举动,随即身形前行不过不是直冲向前,向何穆左侧前方迅速飞掠前进,还有七步八步的距离两人就即将照面,此时何穆却突然动了。 原本双手握住的长枪,突然右手一放,长枪便立即从左侧向后挥出一轮半月状,并且仍未停止待到枪身回旋到何穆右侧又被其右手猛然抓住,同样的向前挥出。 就这般左右互换之下,以何穆自身为中心好若自行成为了一方天地或是一轮枪月之中,外人所出刀剑难以入内。林满六见状并没有急行入内,观察些许之后发现何穆枪身换手之余有所间隙。 待到何穆换手一瞬,短衫少年倒持山野行以右掌抵左拳之势,将山野行直刺何穆右臂位置,台上人见状觉得这一行为实在冒失,想着在林满六成功刺到何穆身前时,肯定早已被枪身横扫击退。 正在舞动枪身的何穆同样是这样的想法,并且加快了力道想要将身后还在回旋的枪身尽快劈向眼前这个得意一时的短衫少年。 就在枪身靠近正在向前冲刺的少年时,奇异的一幕发现了,竟是短衫少年自行停步下蹲右手驻地,左手高举过头顶,手中山野行劈向了枪身与枪尖相撞,并发出一声碰撞的清脆声响。 并且仍未停止,林满六迅速起身手腕翻转左手正握短剑,手中山野行没有就这样离开枪尖位置,而是不停地再跟与枪尖相撞发出细细碎响,何穆见回旋枪身被阻,只得重新双手握住并开始扭动枪身在自己身前画圆,想抖一手枪花逼得这名短衫少年退去。 结果竟无法正常抖出枪花退敌,每次枪身扭动轨迹都被少年手中短剑拦阻,何穆看着眼前的那一柄比一般匕首大些的短剑,好若竹林当中四散下落的竹叶,怎么也挥之不去一直在自己身前飘动,导致自己无法正常出枪。 本来就因为无法退敌的何穆已经心生不甘,结果看见这片烦人竹叶之后的短衫少年正在用一种轻蔑的笑容看向自己,心中怒意横生。 “啊——小儿竟敢羞辱于我!吃我一记云来天枪!”何穆先是一声怒吼,随后暴怒喊道。 他手中长枪忽然加重力道强行破开少年短剑攻势,一阵下劈直接将枪尖刺入地面向前推去。 林满六随即向后撤步躲避随时可能从泥地中挑起的枪尖,果不其然,还不过几息枪间猛地从泥地当中挑起。 何穆将手中长枪向身前移动,双手紧握似在蓄势,他定睛看向十步外的短衫少年,沉吸了一口气猛地向前冲刺长枪自然是直指林满六,第一次枪击落空短衫少年已经躲避到了其右侧,何穆身形并未就此停止突然左脚猛然踏地扭转枪头,竟然又是一次冲刺直逼林满六身前。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五十章 敢称万流归宗否 突然扭转的身形,突然转向的枪身,刚刚躲避的林满六看见此景心中一惊,这何穆居然还有此一招,也是不简单一人。 见躲避不及短衫少年只得握住手中山野行,迎向冲来的何穆和他手中长枪。山野行剑身与枪尖相撞强行使枪身偏移几分让其不能刺中林满六,随后林满六迅速向后掠出。 但后续何穆的杀招也就是他刚才口中所喊的“云来天枪”便紧接而来,他将枪身在自身左右两侧回旋不停刚才若在停留少许的短衫少年定会被此击中。 林满六见状无法进身,只得心中做出抉择先以剑势飞孤鸾制敌,若依旧无果便只能用春窗蝶强行劈开何穆攻势了。随后左手手腕一拧,顷刻间山野行便脱手而出,在空中迅速回旋飞向正在舞枪的何穆。 台上有人惊呼出声显然是认出来这一记飞剑回旋之术,大喊道:“是铸剑峰的剑势飞孤鸾!”。 点将台上呼声渐起,有些惊愕的目光看向了陆风白和黄衫男子,结果只见陆风白眼神微眯和煦的笑了笑并没有作答,黄衫男子则是一脸想看傻子一样的看着这些人,继续磕着瓜子看场内比试。 飞旋的山野行与正在舞动的长枪枪身相撞,何穆瞬间感受到一阵压力随之而来,手中长枪一沉想要有所反抗,不料山野行已经飞旋回去位置有些偏离,但是被已经疾驰向前的短衫少年接住。 还不等何穆在有所动作,林满六依然手持山野行一步跃起到了他面前,手中山野行迅速下挥斩来,直接将何穆长枪枪身斩断。 “学什么不好,非得学着些阿猫阿狗对敌时呼喊自己的招式,是喊了以后自己便天下无敌了吗”短衫少年斩断何穆手中长枪后站在他面前数步距离说道。 随后台上台下都传来了一阵阵嘲讽言语和轻蔑讥笑,何穆只是看着手中断裂的长枪久久无言,最后失魂落魄的往校场入口走去,都不曾回到自己原来的座位。 就在此刻才真正开始有人正视场上这名少年,他似乎并不想外表下那般稚气未脱,月寒枝在台下座椅处看着场中的少年,帷帽下的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是在微笑。 之后还有几场比试都是些其他江湖门派的青年才俊上前领教一二,不过都是点到即止并没有向前面两场一般带有一定的轻视和敌意,并且都以林满六胜场告终。 就在众人觉得这名少年今日快要出尽风头时,一名抱剑灰袍少年突然起身屹立在正在讨论的人群之中,这一抱剑动作让短衫少年感到时分熟悉,看这起身少年年龄似乎比自己大上些许,身上的灰袍还绣有一些奇怪的云纹图案,头上随意札起来的发髻别上了一根云纹雕玉簪。 “本是听命随便来逛了看看,没想到小地方还有些看头,又是铸剑峰的剑术又是不知道哪里学来的三脚猫功夫学别人挽剑花,对付那些江湖草莽还算凑合吧...”抱剑灰袍少年带着一种极为轻蔑的口气出声说道。 瞬间引起了周围人的关注,立刻有人惊呼出声:“是风雪大观楼的人...好像是柳梅去年刚收入门下的弟子齐轩!!”。 随着这人的呼喊声众人也认出了这名抱剑少年,齐轩径直走入场中看着自己周围的欢呼声看向了林满六又说道:“要是没你在这里耍这番猴戏,今天这大会着实无趣了些,就让我给你开开眼吧什么才能称得万流归宗的剑术”。 林满六一脸像看傻子的表情看着这个从起身到入场全程跋扈无比的抱剑少年,年龄上可能跟自己差不了多少看着周围人议论焦点转到这人身上,估计确实是一名少年天才。 齐轩见场中的短衫少年根本没有理会自己,有些恼怒但又强行压下挤出一个笑脸,振臂一挥怀中长剑悬于空中左手一探抓住剑鞘之后,剑柄便指向了林满六“唰——”地一声剑身出鞘半寸,已经做挑衅状看向了场中。 林满六只是左手倒提山野行在前,右手握住还未出鞘的春窗蝶随时准备迎敌,双方似乎都很默契地完全没有护报姓名便准备直接开始比试。 齐轩见短衫少年只是摆好迎敌架势便没有其他动作,他只好先行前掠,起手式便是长剑凌空起想要挥击其面门所在,就在长剑快要劈至林满六身前时,春窗蝶即刻出鞘,双剑撞击但并没有就此以力相博。 一击过后,后撤而走的齐轩斜眼看了看自己的长剑剑身,有些明白意味的看着眼前这个短衫少年,随后便再次前掠准备继续出剑,不过此次出剑并不追求于能够直接重伤对手,每次都是以回避春窗蝶迎击方向然后找其破绽准备趁虚而入。 几次交手之后林满六也知晓了对手意图,便以山野行开路挡下齐轩剑招,春窗蝶伺机而动随时准备去与对方长剑相拼。 双方互相试探终于在齐轩一次贪功冒进中失礼告终,长剑绞着短衫少年下摆准备攻其下路时,被林满六山野行拦住去路,春窗蝶随即跟上,先是迎头一挥被齐轩堪堪躲避,随后山野行立刻从下往上刺挑对方右手握剑处,齐轩急忙抽剑回身挡住山野行。 林满六随即一个转身一脚直接踢在了长剑剑身之上,齐轩被震退数步才踉跄停步,刚稳住身形不料短衫少年手中那一抹绿色剑影又来到了身前,齐轩只得出剑规避两把短剑的连续挥砍刺挑。 “这便是剑势尽黄龙吧,不过为什么此人双手用剑如此灵活,铸剑峰不都推行单手剑御敌,短剑飞刃回旋取其性命嘛什么时候有了双剑并使的路数”台上有人窃窃私语议论道,目光还看向了一直在喝酒的黄衫男子,毕竟这几日看场中少年都是前往他的小院子。 “这铸剑峰弟子怎么替弈剑山庄守擂呢,莫不是台上这人是什么铸剑峰弃徒改投弈剑山庄了,但使些这般路数也不嫌丢人...”。 “这么大个孩子什么铸剑峰弃徒,来这喝别人的吃别人,咋就这般聒噪呢”议论的话题越来越离谱,便有人出声呵斥道。 黄衫男子见目光察觉,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喝酒的心情都好上了许多。 齐轩在短衫少年的连番攻势下发现对方出剑速度不减反增,必须要跳出这番限制,便值得用剑鞘强行接下迎头而来的挥击一剑准备强行破出剑势,剑鞘抵住袭来的春窗蝶确实挡下了攻势从其中解脱,不过随之一声碎裂声起。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手中剑鞘,竟然一击就被对方手中跳动的碧绿剑影挥砍碎裂,倘若刚才是用剑身强行接下恐怕结局也是如此。 齐轩很快从惊讶中缓过神来,长剑猛然挥起随之凌厉挥下重新克敌眼前短衫少年,正是风雪大观楼弟子习得的剑招——雪中寒,一阵阵剑风随着齐轩的出剑奔袭至林满六身侧。 结果才是数下剑击便被短衫少年用手中的山野行挡下并且拦阻,在两抹剑光之后他看到的是短衫少年脸上的一抹讥笑神情。 随后那道碧绿剑影学着自己刚才一般,开始不断出剑如寒风,一剑又一剑的刺出,将齐轩两臂膀袖袍割裂成碎步,渐渐地有鲜血从中渗出,齐轩心中大惊对方竟是学着自己一般出剑雪中寒。 他强行压抑住心中惊骇神色想要拦阻林满六手中的碧绿剑影,持剑右手才刚一抬起,不料手腕处突然一阵刺痛感传来,齐轩发出一声惨叫:“啊————”。 他的右手手筋并直接挑断,长剑坠地发出一阵声响,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短衫少年,自己的鲜血溅在少年的脸庞之上,由于林满六是背对着台子那一面并没有其他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但齐轩看得到,他紧握着自己被挑断手筋的右手跌坐在地,看着眼前这名满脸血污双眼发红的短衫少年终于一种带着哀求的声音从他喉咙里传了出来:“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错了,不要杀我”。 在台子上的众人看着这一面大受震撼,黄衫男子心想这小子也忒狠了些,急忙清了清嗓子喊道:“差不多行了啊,点到即止点到即止”。 林满六闻讯后这才作罢,不过收手之前又是一剑春窗蝶,直接将齐轩的佩剑从剑身中段击碎开来缓缓说道:“敢称万流归宗否?”,随后转身抹了抹自己脸上的血污往场中走去。 一阵唏嘘声从台上台下的众人口中传来......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五十一章 师承剑客叶当听 齐轩急忙拿起自己的断剑逃遁出校场而去,场上又只剩下了短衫少年一人,至此终于没有年轻一辈的青年才俊敢上前比试讨教一二,短暂的沉默被一人打破,不过此人是一名中年男子样貌上看上去像一名文人儒士。 男子整了整衣襟,向场中的林满六抱拳说道:“今日比试着实让我们大开眼界,弈剑山庄不愧是人才辈出,不过观少侠剑招路数繁杂,还不知原先师承何处”。 这个问题同样是在场众人心中想问的,因为几场比试之中虽然短衫少年明显一些便是两式铸剑峰的剑招,但出剑上又有独特之处实在让人猜不透。林满六听着这样的问话突然想到了,在凤城拜师时师父所言话语。 便将山野行和春窗蝶收入鞘中,整理了自己的衣饰和披挂两柄短剑的位置,才向点将台的众人拱手说道:“师承剑客叶当听,于此也只为师命所托”。 全场哗然,并且迅速的转头看向陆风白左侧座位的黄衫男子,还在喝酒的黄衫男子听的也是有些发懵,拿着酒杯的手都有些颤抖看着场中的那名短衫少年。 “嗯......是我的弟子,各位见笑了啊见笑了”强作镇定挤出一脸笑容,心想这小子是不是因为这几日的喝茶怨怼,今日想要自己强行出丑一次。 短衫少年听到这样的回答也是愣住,看着在场众人的神色和黄衫老骗子的答复,显然做不得假,如若他是叶当听,那师父是谁,师父与他又是什么关系。 叶当听和林满六两人都疑惑的看向对方,各自翻了一个白眼,在场众人看在眼里以为只是师徒之间的各自打趣,谈笑声便随之而来。 “二庄主真是收了一名好弟子啊”。 “是啊是啊小小年纪便连胜数场,这些上场迎战的也有些许算得上如今的翘楚”。 ...... 叶当听只是一一赔笑点头道,右手摩挲着自己下巴上那些没刮干净的胡青用于缓解自己也不太清楚的这份尴尬。 这样的闹剧当下,只有坐在台下的月寒枝似乎明白了什么在那静坐没有任何动作。 在众人谈笑声音渐渐散去的时候,位于主位的陆风白咳了两声示意众人将目光看向他处,随后向众人拱手说道:“今日比试便到此为止吧,点将台对面的兵器与诸位有渊源的随后山庄会直接相赠,刚才入场比试的各位青年才俊也能选一柄做趁手兵器带走,今日便谢过各位来参加我弈剑山庄开庄了”。 这一豪爽的言辞一出,众人更是兴奋并且开始感叹可怜刚才惨淡退场的两人,对于刚才校场之上当众挑断风雪大观楼弟子手筋一事都没怎么注意了。 短衫少年才回到自己座位,隔壁桌的月寒枝向他递来了一方手帕已经提前着了清水,林满六接过后擦拭了自己脸颊和双手尽量使其不要太过脏乱。 “刚才出剑有些莽撞了...应该点到即止的,我一下没收住手......”少年擦完双手后将手帕扭紧撺在手中,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在一旁解释刚才的事情。 不过还没等林满六把话说完,月寒枝便出言安慰道:“无妨,毕竟那人开口言语便是辱骂你所学剑术剑招,便是辱己师门自当为此出剑”。 “嗯...”。 “不过之后回乡之行,定是要绕开岳州地界了,上次还好这次肯定是与那风雪大观楼结下仇怨了”。 “对了,已过四月,不知月姑娘何时动身前往江宁?”林满六突然想起来月寒枝这一路只是因为伤势一同行至杭州,随即问道。 “我可以现在就走?”只见蓝衣女子帷帽之下是一脸疑惑的神情,嘴角还有些向下弯曲似是不悦。 短衫少年明白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只得尴尬闭嘴喝茶等待校场的事情结束,随后迎庄的相关事宜一直持续到了正午,众人才一同起身前往主殿。 林满六和月寒枝跟着人群一同在回廊中行走,正准备走入花园时就看到花坛处站着崇婴和黄衫老骗子,现在应该称呼他为叶当听了。 “剩下的事情交给陆哥便是,你们两人随我来”老骗子说完,单手挠着着自己耳垂转身便朝他的小院走去,短衫少年正也要准备询问这件事情始末便一同前往。 四人一同进入了小院当中后,还不等少年发话,老骗子便转身急忙说道:“好你个小骗子,就是教你几天耍把式的剑招,你就不认原来师父是谁了是不是,看我不抽你!”。 说着便四处张望好像要拿棍棒一类的物事对付眼前短衫少年,林满六也是急忙摆手道:“我可不知道你这老骗子姓甚名谁,但是我师父就是叶当听”。 “你师父是叶当听,我是谁啊?你师父是十一是我...是我.....”老骗子咬牙切齿地说道。 短衫少年不等他说完就想继续争辩什么,都开始朝这个比自己年长许多的邋遢汉子挥舞着自己的拳头,一旁的崇婴看着两人似乎像街边争论谁比较厉害的稚童一般,不禁笑出声来,声响还有些大。 “你笑什么笑”结果两个大小骗子异口同声的看向这个发笑的少年。 崇婴随即止住笑声了,撇了撇嘴朝两人翻白眼,月寒枝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出声说道:“首先不用质疑眼前这名有些邋遢的老骗子确实是叶当听,我听闻中也是如此这般”。 随即便看到叶当听阵得意的摩挲自己脸上的胡渣看向眼前想要争辩什么的少年,蓝衣女子继续说道:“林满六此行受师命所托,师父自然也是‘叶当听’不假并且与弈剑山庄也是有所渊源,并且跟这位叶当听更是熟悉,也就是他口中的十一姑娘”。 此话一出,在场的其余三人便明白了其中意思,叶当听更是率先出声:“那这位月女侠,请问为什么十一要给我收了这小骗子呢”。 林满六听着这问话意思颇为气氛,哼了一声说道:“你这老骗子愿意收,我还不愿意拜呢”。 “那你师承何处?来此所谓何事啊?”黄衫老骗子随即问道。 “我师承江南剑客叶当听......但不是你!”短衫少年还不等问话完毕迅速脱口而出,才说完叶当听三字之后沉默了片刻,看着眼前的黄衫男子有些不甘的说道,声音有些颤抖。 为什么教会自己学剑的人要骗自己,为什么给他人生方向中指明那一盏灯的人不跟自己说明白叶当听到底是谁,恐惧和不安的情绪开始在脸上流露出来,崇婴看着此情此景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月寒枝双手抓住他的肩膀柔声说道:“你师父便只是那一个还在南疆替你照顾父母之人,她或许有她的用意,她选择了相信你东行替她传信,那你相信她吗?或者相信我吗...”。 林满六开始收敛心神,朝着眼前的蓝衣女子点了点头,叶当听也突然正经了起来,出声说道:“十一定是有她的考量,并且她之剑招你学多了也有隐患,你只需记住她便是你师父就行”。 短衫少年嗯了一声表示明白,不正经的声音便突然在耳畔响起,叶当听直接蹭到了林满六脸庞,似乎都有胡茬刺到了少年脸上。 “以后不叫师父也行,喊师娘或者喊我师爹也成我跟十一谁叫叶当听都无所谓”说罢便是爽朗大笑在少年耳畔久久未能停歇。 月寒枝看着此景轻松地叹了口气。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五十二章 相逢总有离散时 太阳西斜,天色渐渐有些暗了,夕阳下暮色当中的弈剑山庄被映上了一层金红色。 林满六二人因为与叶当听商议事情的缘故,错过了开庄晚宴,时间也不早了便留在了弈剑山庄当中休息。 月寒枝说有要事先跟随这山庄内的婢女前往了客房,只留下短衫少年一人在山庄当中闲逛,路过主殿时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如何,突然有人出声再急切又重复地呼喊着柳满林、柳兄、柳大哥诸如此类字样的声音。 “柳满林...柳兄...柳大哥...对对对,看我这柳兄看我这”。 林满六循声看去,正是与自己在岳州相遇后入杭州地界便先行告辞的姜砚临,他朝着跑来的富家少爷点了点头,还不等他出言回话,姜砚临又随即拱手说道:“可让我一顿好找,柳兄怎么晚宴上便不见了人影,那日是家中事物傍身无奈只得提前离开,还望柳兄见谅”。 短衫少年对其拱手回了一礼说道:“不知是找我何事,刚才与那老...家师有些要事要进行商议便没有参加晚宴”。 姜砚临尴尬的笑了笑有些难为情的说道:“主要是想与柳兄为那日在岳州驿站当中的事情道歉,今天参加完迎庄之后明日我便要启程赶回家中听从安排,这次出来本来是想逃的,但家中又有书信召回只得听命行事”。 林满六拍了拍眼前这个跟自己一般高的富家公子哥,年纪可能只比自己打了一点,笑着说道:“道歉就不必了,不打不相识嘛后面我们不还一起同行了一段路程”。 姜砚临点头应了一声,刚准备转身离去时又出声说道:“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遇柳兄,他日若能再见希望能够与柳兄把酒言欢”。 “一定”。 “柳兄告辞,砚临这边随家中护卫赶回岳州了”。 两个人互相道了别,只是最后对于这个富家公子哥自己的称呼,让短衫少年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跟他什么时候有这么熟了? 与姜砚临分别后,林满六在山庄的花园中悠闲自在的转悠了一会,在一处花圃围绕的静谧处看到了一座亭子,亭中有一袭紫衣在那独自下棋。 短衫少年才看了一会便被那人问话道:“满六小兄弟啊,有何事要商议的吗,若无事可入亭观棋一句”,听声音听出是那日花坛见到的墨无言先生。 林满六绕过花圃走到亭边对其中的墨无言,拱手行礼说道:“见过墨先生,不过在下不通棋礼...可能无法与先生一同品鉴其中棋力所在”。 “无妨,我为你一一讲解便是,你且入亭随我来,此局已成我称之厉虎火狼,开局白棋舍左上一子,黑棋便率先夺得大片实地,前四十手皆是黑棋优胜.....不过大好局势当中白棋一记妙手收得正下悉数黑子,犹如虎狼入帐直接将僵局打开”大半个时辰里都是墨无言在按照自己之前的落子逐个为少年道来此子落地所谓何意。 在墨无言的讲述下,短衫少年有些听得发懵实在是听不懂这些,待到其饮茶换气时便所以找了个理由说是要去寻自己师父叶当听便就离去,再不走可能要被墨先生抓着说到天黑了。 墨先生看着少年不愿多呆只得叹气一声,摆手放少年离去,林满六如获大赦快速远离了这个亭中棋局,不过这山庄实在是大了些,短衫少年硬是找了三个路边的婢女和下人才找到自己留宿的客房所在。 被人引至客房小院门前,打量了一番发现比叶当听那间院子都还要大上许多,墙院外的花草都要比那个繁盛的许多显然在开庄这几日前后都是差人有精心打理过的。 林满六推门而入,正前方和右侧各有一间厢房,屋门紧闭挑着灯光的自然便是月寒枝的房间,隔壁还无任何灯火屋门大开的便是自己的房间,紧接而来的是从正对着的屋子中传来的声音:“逛完庄子回来了吗?对自己之后的住处可还算满意?”。 “嗯,见了那个岳州遇到的姜砚临和墨先生,被墨先生抓着看了好一会的棋局推演,就是不知回了南疆以后多久会在回到这里”院中的短衫少年回答道,不时随意走动看了看自己周围的物事摆设。 屋内的月寒枝察觉到了短衫少年在院中踱步,沉思了片刻又说道:“不去看看自己屋子吗,估计后面你还要多住上几天,万一有什么要准备的东西好今天跟人说好”。 林满六应了一声便朝自己的屋子里走去,还在看着屋内床铺桌椅摆设的少年,突然看向院中发现一个正准备朝院外走的蓝衣女子,随即问道:“月姑娘是怎么了嘛,要什么事情要弄吗?”。 “有些饿了,我去找人要些吃食你要吗”帷帽之下有些勉强的声音从月寒枝口中挤出。 短衫少年自然对于这样的回答没有任何疑虑便转身继续看向自己的屋内。 没多久的功夫便听到院门开启的声音,月寒枝拎着一个食盒便走了进来,直接就进了林满六的屋子。 “我拖下人寻了些晚宴没用上的吃食和糕点,随便吃些,今天一天了都在这山庄里到处忙也没咋休息过”蓝衣女子进门后说着便随意的将帷帽解下,似乎只有他们两人独处时林满六才有机会看到摘掉帷帽面纱的月寒枝。 短衫少年迎了上来帮忙摆放食盒当中的吃食、糕点,有些春时的小吃和瓜果,在碗碟一侧还放着一份糕点林满六认识,是在矩州自己想买却被乔云年撞了不成样的金乳酥。 “这里也能买到这个吗,月姑娘我跟你说我当时在矩州的时候想买这个,结果后面被一个小屁孩给撞坏了......”短衫少年有些开心的笑着说道,想要将自己遇到乔家姐弟的故事分享给眼前这位跟自己相处时间不长也不太短的蓝衣女子听。 “嗯,你且说我听着...”月寒枝只是应了一句便自顾自的用筷子捡起盘中的吃食送入嘴中,不过并没有去吃那一盘金乳酥。 林满六说着曾经自己遇到的人和事,说道高兴处便抓起一块金乳酥去必做故事里的一个物事,随后便咬入嘴中边吃边继续讲属于他出游的那一个个故事。 就这样时间过了很久,林满六从矩州买金乳酥为起点,把遇到月寒枝之前的所有的远行事情都说了一个遍不论是矩州前还是矩州后,待到故事讲完的时候盘中的金乳酥竟是被短衫少年吃完了。 他才反应过来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月姑娘我一下没注意给吃完了.....”。 “没事,喜欢吃便都吃掉,对啦你生辰是何时候啊实在过意不去,不如就当成自己的生辰时家中要做的糕点就好了”月寒枝筷子还在拨弄着碗碟中的小菜,随意说道。 “在二月末的样子,今年刚过十五那会碰巧遇上师父都在跟师父学剑......自己当时也没想起来”短衫少年思考了一会想到说。 只见月寒枝拿筷子的右手微微一愣,险些没有拿稳手中筷子,又急忙握紧。她看向林满六眼中带着一点不可置信,随后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就当给你明年过生辰了,这些金乳酥吃完你就十六了知道了吗,明年就十七了...”。 林满六闻讯后先是有些发懵,随后看向表情严肃认真的月寒枝点了点头说道:“嗯...明年十七......”。 后续二人有说有笑的聊至了夜深,月光洒进院落中,月寒枝看向点点月光通过窗沿点入屋内,说了时候不早了便起身往自己房间走去,转身后还叮嘱短衫少年也早些休息。 一夜无话,寂静的小院中只剩下了时而微鸣的蝉声,少年忙碌了一天终于有时间抛去一切烦恼沉沉睡去,桌上的餐盘只是随意的摆在哪里明天早起再收拾便是。 而第二日清晨微风吹进院落中来,桌上的餐盘和食盒都不见了,隔壁房间的门只是微微掩住,林满六此时还在床上蒙头大睡。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五十三章 贪功冒进马失蹄 前些日子已经踏上回程路的商队在昨日已经进入到了袁州地界,商队管事在听取林满六的意见尽量不过岳州城避免与风雪大观楼的弟子产生冲突。 结果前日开始不知是谁突然提及起在岳州渡河驿站哪里还留着从匪寇那的壮马,阮姓汉子便喊着两个同伴与商队管事主动请缨前往驿站领回马匹。 起初商队管事还碍于短衫少年的叮嘱,打算回绝他们的请求,结果在商队汉子们一致认为没什么问题后才罢休,让三名汉子一同结伴前往岳州渡河驿站领回马匹后再与商队会合。 就在这个四月三日的清晨,两天一夜赶路的三人小队便来到了岳州城边并且成功乘上了渡河客船。 “早知道这般就应该喊管事一起来不就好了,怕这怕那的”阮老三见安然渡河开始得意的说道。 “是啊,担心这担心那的那些个个头快朝上天的人吗,怎么会关心我们这些人呢”随即身旁的汉子便附和道。 “哎呦,没看出来这次出个远门咱三脑袋都灵光了不是”最后一名汉子便笑着说道。 三人便这样互相吹捧了起来,他们没发现的是在渡船的前后早已有抱剑的灰袍男子互相对了对眼,然后便继续看护渡船了。 就在三人下船后,迈着完全不属于他们三个人身份的阔绰步伐便走向了渡河驿站,两名抱剑男子跟在了他们身后一同进入了驿站当中,驿站小二确定了三人确实是来领取他们早已指定好位置的马匹后,便退出了马厩看向了门外等待的灰袍抱剑男子。 只是三人的互相对视一瞬之后,站在左手门边的男子振臂一挥顷刻间拔剑出鞘走入马厩之中,直接一剑便刺入了马厩房梁当中。 梁柱碎裂的声音随即传来,惊吓的马厩当中的马匹发出阵阵嘶吼,似乎已经大半马惊,疯狂的在冲撞着栅栏和马厩墙壁,三名商队汉子那见过这种情景。 为首的阮老三更是直接跌倒地上看着,两旁马厩中的马正在嘶吼、哀嚎、冲撞护栏,好像是想要撞坏护栏后将他们三人乱蹄踩死。 “不想死便老实交代,上个月过我岳州城可干了何事”商队汉子们身后传来了寒冷的声音。 “大大大侠...小的不知道啊...小的就是来领下马匹”阮老三最先出声,转身便向门口的灰袍男子低声哀求起来。 “好好想一想,动手之人应不是你们,是何人杀我风雪大观楼弟子!”灰袍男子声音严厉了起来,并且将自己剑鞘直挺挺地插入了马厩门边的泥地里,发出一声扑通入土的声响。 “我想起来了大侠,是一个蓝衣女子和个短衫少年跟我们用前往杭州的,他们两人在岳州城外.....打杀了......大侠的同门...就是跟大侠装束相仿的两人”还不等阮老三回答,身旁的一个人便立即开口说道。 “这两人现在身在何处啊,姓甚名谁,最好如实交代”。 “女的不知道......男的叫...柳满林,在黔州扬风谷地界跟我们认识的当时替我们赶走了一群马匪,这些马匹就是那些人的,他们赶走后就归我们了......”那商队汉子将整个头都磕在地上,谁都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听声音听出来,已经相当害怕惊惧了。 “扬风谷可没此剑招......楼主不让我们查探,我可偏要为我那该死的堂哥讨个说法,从他家那讹点钱银钱来再说”那名灰袍男子小声嘀咕道。 门外一直没有动作的抱剑男子见院中久久未有动作,轻咳了一声以作提醒。 那名还在思索的男子随即摆手示意明白,沉声对院中三个汉子说道:“既然此事你们没有掺和,便放你们离去好了,还不快谢谢本大侠宽厚仁爱之心”说完便阴险地大笑起来。 三名商队汉子急忙谢过眼前这位着实吓人的风雪大观楼弟子后,连马匹都不敢牵,便急急忙忙跑出了渡河驿站找寻自己原来的马准备快速遁去。 刚刚一直没说话的商队汉子气喘吁吁地问那个刚才解释的人:“你不怕说假话被他们识破吗......”。 刚刚在院中解释的人便立即出声打断了他的继续发言:“什么是假话我们本就与那两人不熟,隐瞒满六小兄弟不也是要把他与我们脱开干系,要是让那两人只得他跟我们都是南疆人,你以为出的来吗”。 阮老三便对眼前这人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带着点崇拜语气:“果然这一趟远门哥三个都聪明了不少啊,快些离去吧”。 就在三人牵马准备走远便上马离去时,就看到拴马的树墩旁依着一名灰袍抱剑男子,正是刚才在门口一直没有任何动作的人,他冷冷的盯着三人并未言语。 商队汉子们自然知晓大事不妙,顾不得那么多了急忙上马想要冲过眼前的拦路人,结果还不等身形最快的阮老三翻覆马背之上,就被一脚踹到在地。 “敢骗本大侠?南疆来的乡巴佬了活腻歪了是吧,给大侠我老实交代到底知道些什么”之前问话的男子便出现在了三人身后,踹翻了阮老三后,一拳一个将其余两人都捶倒在地。 最后在一个深巷中,自称大侠的灰袍男子一番严刑拷打,阮老三为首的三个商队汉子只得将经过岳州那一日发生的事情连上林满六一路走在的事情和之前在南疆的情况悉数告诉了此人。 “南疆一个卖糕点的孩子...铸剑峰有人认识...长相漂亮的蓝衣女子...杭州赴宴?倒确实有很多不愿意一开始就与本大侠言说明白是吧”深巷中已经衣饰沾血的灰袍男子盯着眼前这个头脑确实有些聪明的汉子。 马厩房中就算是再害怕都在想着假话骗自己,到这里真快死了竟是能记起来这么多事情,满身染血的灰袍男子随即眼中多了一丝玩味的神意,舌头通过唇间做了一声吸口水的声响,好似在期待什么。 突然他一脚猛然提起直接踩压到了那名商队汉子的脑后,径直将汉子脑袋踩进泥土当中,似乎面门下有些碎石渣,随着一脚又一脚的踩踏,脚下男子只是发出阵阵呜咽声响。 鲜血便从那个商队汉子脑袋下方渗出,阮老三看到这一幕急忙缩手缩脚准备往深巷更里面靠一靠,想要逃离这一个令自己恐惧的地方。 还不等阮老三怎么缩卷自己身子,突然一道雪亮剑身从灰袍男子右手上直接插入了阮老三小腿之中,惨叫声“啊——”随即在深巷当中回荡开来。 持剑男子似乎在享受着深巷中这些恐惧给自己带来的快感,还不等叫声变得多么渗人便自己也放声大笑起来,大得快要盖过了阮老三的惨叫声音。 突然又是一抹雪亮剑光从巷口飞入,直接没入了阮老三的咽喉处将其断气。 “这是你的乐趣所在,我没有什么兴趣快些处理掉吧,我要回楼中了”巷口的灰袍抱剑男子说完,转身便要往渡船方向行去。 “恭送言师兄,师弟自会快些处理”深巷中传来回应的声音,随后便是更加凄厉的惨叫与哀嚎。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五十四章 城外竹林杀机伏 岳州渡河驿站巷口中的惨叫声渐渐停歇,最后只走出来一个满血血污的灰袍男子他似乎挺满意现在的装束,收剑归鞘整了整衣襟,抱剑入怀走向了渡河码头。 驿站小二在两名灰袍抱剑男子乘船离去后,便带着一些身强体壮的汉子走到了巷口,手中似乎那些些草席和捆绳,只见小二抬手做了个手势,那些汉子便走入巷中将那些多余的物事用草席包裹严实带走了。 在这个清晨时分,似乎整个渡河驿站都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于此又重新归为平静。 杭州城,弈剑山庄 林满六揉着眼睛起身,伸个懒腰猛然发现太阳都快高过自己的窗框了,急忙坐在床边想着自己为何睡的这般沉,往常日子里应该清晨天微微亮就应该醒的。 在思考之余忽然看到屋内的饭桌依然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短衫少年心想这弈剑山庄的下人这般手脚勤快?连人还没离屋就能进来收拾东西,还想着看看桌上有没有剩什么残羹冷汁凑合凑合。 只能无奈起身穿戴好衣物,系好自己的两柄短剑走出门去,一出门林满六就感觉有些许奇怪,从自己起身到现在出门实在是太过于安静了,转头看向隔壁屋,房门只是掩着并未关上。 短衫少年心知定是有事发生,急忙快步走向月寒枝的屋子,刚到门前警惕的左手握紧山野行缓缓拔出剑鞘,剑尖抵住门扉空隙缓缓挑开。 不过很快便确认到屋内没人,并且没有任何脏乱翻找的痕迹,林满六警惕地在屋内环视一周在床沿上发现了一封信,信封上只写了一个满字,是月寒枝的笔迹。 短衫少年拆开信封,翻开了对折的信件。 “前些时日便需要动身前往江宁了,不过看你习剑的样子总想着看看到时候开庄是什么样子,已经见过了我便动身启程了,从此别过日后恐难再相见.....望珍重,月”。 在结尾部分本来还写着些什么,但被墨迹一笔划过看不见了所写话语,林满六还顾不上收好信封便快步跑出了小院,见人便问有没有看到跟自己一同入庄的蓝衣女子,山庄中的下人没有人能回答上来,一直等到少年跑到了主殿面前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些唐突不礼貌了。 心想打算找叶当听询问一下,便看到主殿外沿的廊柱下靠着一名粉色衣饰的少年,他悠闲的依靠廊柱似乎在享受着忽然飘至此处的清风,林满六刚要出声,便听到粉衣少年在那摇头说道:“月姑娘半个时辰前自行离开了”。 短衫少年知道了想要询问的事情便拱手致谢离去,找到山庄的马夫借了一匹马便牵着往北城门而去,想着不知道能不能追上月寒枝。 出城还不到一里地进入了一片竹林当中,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此时的林满六还在毫无方向的向前御马而行,似乎月姑娘就在前方他想当面答谢这些时日对于自己的照顾和鼓励。 忽然听到前方道路拐角有打闹声传来,短衫少年急忙勒马停步,将马匹悄悄的拴在了路边竹木旁,将腰间的山野行缓缓拔出鞘向前看了过去。 只见拐角处是一辆布置的还算豪奢的马车,七八名护卫打扮的大汉正在护住马车防止外侧的黑衣人靠近,这辆马车有些眼熟,心念微动便想起来这不就是姜砚临的马车吗,只见外侧的黑衣人完全呈碾压的事态肆意打伤着这些护卫,但是又不直接下狠手将其直接击杀。 似乎想要慢慢折磨这些护卫,林满六仔细观察了一番之后确认周围再无他人,决定出手帮忙。左手倒提山野行振臂一挥准备向前丢掷而出,目标就是一名黑衣蒙面人的脖颈处。 就在山野行刚刚脱手而出之时,突然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从不知何处射出,破空声音即可轰鸣开来直接刺到了还在飞旋的山野行剑身之上。 如此细小的银针居然直接将高速飞旋的短剑击落,并且在剑身之上留下了一道不小的白痕。那些黑衣蒙面人也听到了身后的响动声,转身看向林满六隐藏身形的位置,每个人都手持着一柄黑色短刀就如他们身上的衣饰颜色一般。 短衫少年见状先是一个翻滚向前抓住地上的山野行,随后拔出背后的春窗蝶,双手持剑面向这些黑衣人,既然没法躲藏哪便战吧。 空中突然传来一段奇怪的鸟鸣声“咕咕咕——咕咕——咕咕咕——”黑衣蒙面人们似乎收到了指示一般,井然有序的分成了前后个三人背对背而立,面对林满六的持刀向前对敌眼前的短衫少年,背对的三人继续向马车方向行去。 这一次似乎动起来杀心,才是与护卫们一个照面便立刻有一名护卫被黑衣蒙面人抹了脖子,鲜血溅了满地,其他护卫见状迅速补全了刚才的空缺继续跟那三名黑衣人对敌过招。 林满六这一边则是三名黑衣人只是在拦阻他的进攻招式,并没有对他有太多的攻击欲望。短衫少年看着他们背后正在一个又一个倒下的护卫,心中暗自想着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为何对于自己出手只是阻拦并不是一同出于杀招对敌。 就在这时马车的门突然打开,只见姜砚临提着他的长剑冲出了马车,嘴里大喊着:“我跟你们拼了!!想要我的命,没门!”。 结果话才刚说完突然就被一名黑衣人一脚重新踹回了马车车轮旁,随即被踹倒在地,这时不知是怎么防范短衫少年的三名黑衣人进攻节奏放缓了许多,立即观察到“有破绽!”让他能够冲出三人包围的位置,林满六快步冲进马车阵中去拦阻那些想要继续杀害护卫的黑衣蒙面人。 短衫少年双手两剑并使,一剑接着一剑的刺出挥砍挡下了黑衣人们的进攻,不过也有一些剑刃穿过两柄短剑的拦阻刺到了林满六小臂上,但似乎无法砍伤少年的小臂。 两只手臂上与以往不同的是多了一对护腕,相当普通就是很简单的黑色护腕,不过如果商队汉子或者月寒枝在一旁便会知道这普通的黑色布料护腕是什么东西,便是之前一直包裹着春窗蝶剑身的黑布条——着铁衣。 在这几天练剑的过程中,有一天下午黄衫老骗子叶当听,突然在他面前显摆着用黑布条重新做好的护腕,他原本没有去理会结果布料叶当听直接抛给了自己,让他出门时可以用于护住双手避免被敌人刻意攻击自己的小臂。 今天城外的竹林遇险便立即排上了用场,林满六在马车旁肆意出剑只要不是一些强有力的互砍,两柄短剑没有接住的时候便任由剑刃划过自己双臂处的黑布护腕,丝毫不担心这些黑布条会因为挥砍而破碎。 几次对敌过招当中掌握好了时机,林满六便催动右手的春窗蝶与那黑衣人刀身相撞,随后便是金属碰撞后有器物碎裂的声音,当然是黑衣人手中的短刀被春窗蝶直接斩的刀身破碎。 其中两名黑衣人的短刀都已被少年斩断,其他人也开始警惕他们眼前的这个短衫少年,就在这时奇怪的鸟鸣声又再次响起,不过跟刚才的发音似乎有些变化。 “咕——咕、咕、咕咕——咕” 黑衣人似乎又接收到了什么命令,再与眼前的少年一番过招佯攻后立刻一人一个方向四散开来,向竹林深处逃窜,没过多久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柳兄!!!今日居然能再遇柳兄,还是救我于为难当中,砚临谢过柳兄救命之恩!!!”马车旁踉跄起身的姜砚临急忙向前走来对着眼前跟自己一般高的少年说道。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五十五章 互道兄弟结金兰 林满六见黑衣人都四散而去,环视一周确认周围再无那些黑衣踪迹之后,才转身看向这个正在呼喊自己的姜砚临。 “姜公子不是昨日便要离去了吗,为何现在还在杭州地界,刚才那些的黑衣人是?”短衫少年向眼前的这位姜家少爷问话道,似乎还有些着急的意思,毕竟他还打算启程去追月姑娘。 “昨日置办路途上所需费了些时间便今日才出城了,刚才行至此处突然冲出一些黑衣人拦阻了我的去路,如若不是有柳兄及时援手我恐怕今日就要身首异处了”姜砚临一脸感激的说道。 就在这时,姜砚临话才刚说完整张脸似乎都变的极为惊恐起来,正要张大嘴巴大喊出声之际,林满六随即循着他的视线向自己背后看去。 是一个右手持竹伞的陌生男子身形,伞面压得很低完全看不见他的容貌,只能看见他悬空的左手双指间捻动着一根极为细小的银针,竟然在刚才没有察觉到周围有此人存在的迹象,就在林满六想要躲避时身子突然被人一撞。 是姜砚临,他整个人将身前的短衫少年撞到在地,他也随即铺到向下,“嗖——”的一声,银针在两人倒地的同时从那个人撑伞男子手中弹射而出,极为巧合地从姜砚临发冠穿过,直接洞穿了他的发冠和里面用玉簪扎好的发髻。 瞬间整个人的头发散乱开来,极为狼狈的扑倒地上,身下的林满六急忙起身准备防备撑伞男子的第二次进攻,才刚持剑起身看向前方,结果发现前方根本空无一人,只有散乱的竹叶在空中飘荡。 如果不是身旁还在地上匍匐的姜家少爷急忙把自己推到在地,可能银针就要直接穿过后脑直接将自己毙命当场了。 姜砚临捋了捋自己散乱的头发起身,站在短衫少年一侧极为害怕的出声说道:“柳兄方才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这便要跟家中的娘亲阴阳相隔了”,才说完便看到他额头上已经开始渗出细微汗珠。 “无妨,那人一击之后未得手便立刻退走了...”林满六沉思了片刻说道,心想那人自己无法察觉到他的身形和规避他的出招速度,为何此仍要退走以及刚才的那些黑衣人的举动也实在太过奇怪。 对于自己出手只是阻拦,从车中跳出的姜砚临也只是象征性的被他们一脚踢回马车旁,但对于护送的护卫却是相反的态度,尽可能的杀死杀绝。 之后的一段时间,林满六正在仔细环视四周查探吃否还有那些人的同党潜伏在暗中,打算在护卫一会再离开,姜砚临则是跟在其身旁说着些有的没的琐碎事,短衫少年在一旁只是简单回应下便继续注意四周动向。 马车旁的护卫们处理完尸体以及周围散乱的马车财物后,走向了两人询问姜砚临的意思,这位姜家少爷看有人打扰自己与柳兄的攀谈,显得有些恼怒训斥他们快点收拾完毕还得继续赶路,便转头过来又是陪着笑脸跟身旁的柳兄嘘寒问暖。 讲至自己准备返回岳州是家中所托要事时,姜砚临忽然止住准备说出口的话语,只是摆了摆手没有继续讲下去。 短衫少年见机便开口说道:“对啦还是要谢谢姜兄方才相助,险些被那神秘歹人所伤,我还有些要事准备先行离开,姜公子看马车收拾完毕便也快些启程远离这是非之地,此去岳州路途还需小心为上”。 姜砚临则突然一脸正气的说道:“柳兄且慢,我知不能耽搁柳兄要事,但今日与柳兄遭逢此事也算共患难了,斗胆想与柳兄义结金兰他日一同游闯天涯”。 这个问题实在是为难林满六了,不过心想与这姜砚临还算有缘,他刚才也算是真心相护,这一路上除了月姑娘和那黄衫老骗子,可能也就此人是诚心待自己了。 只能接下了眼前姜姓公子哥的请求,他拱手说道:“甚好,不过我只是一介山野闲人,今日行事还望姜兄莫要后悔就是...”。 姜砚临不等林满六话说完,直接抓住了少年的双手说道:“今日仓促了些,柳兄有要事在身,砚临也要快些回到岳州家中,我们便先击掌为誓,从今往后你为兄我为弟结此金兰以镇河山”。 说着便举起自己的右手推向了林满六,短衫少年也有模有样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两人就此击掌为誓,看向姜砚临时只见他眼中似乎闪烁着光,是对这一份有些许草率誓言的肯定,以及属于他自己对于这一份情意的执着。 短衫少年见状心中也微微一暖,似乎从今天起自己莫名其妙的又多了一个朋友,一个想要保护自己的朋友。 “还不知柳兄年岁,不过我只认柳兄少年天才比我厉害,那便是柳兄为大,我姜砚临次之”姜姓公子哥在一旁又出声说道。 “年十六,对了其实我...”林满六沉思了片刻,突然想起昨日月寒枝与自己说过的话语,便肯定的回答了这个问题,明年的生辰月姑娘已经替自己过了,明年二月自己便十七了。 “这不是巧了么,那我与柳兄一般大年纪,只管称呼我砚临或者阿临都可,家中娘亲时常唤我作阿临”姜砚临闻言后有些欣喜,还不等林满六把话说完便出声打断道。 “嗯...那砚临你也快些准备返回岳州吧,我一会也要启程离去”短衫少年放弃了解释自己名字的机会,拍了拍公子哥的肩膀说道。 “听柳兄的,我即刻启程,他日相见时我必定将自己所得皆与柳兄分享,你我共赏那荣华富贵!”姜砚临眼神坚毅的说道。 “一定”最后便是两人的互相道别,林满六目送着马车离开便去牵自己的马匹打算继续赶路。 ...... 在竹林深处一个不起眼的溪涧处,围着十几名衣饰全黑的人,全部半跪的姿态围在溪涧周围,只见他们簇拥的中心是一名撑着伞的男子看不见他的容貌。 一名位置靠前的黑衣人抱拳说道:“此次围杀不成,下一步我们应该何处动手,还请大人指教”。 “你似乎是在质疑我的决定?”撑伞男子反问道。 “属下不敢,只是凭空出现的那人为何也要留有活口,实在不解”提问的黑衣人再次出声问道,不过现在双手已经开始有些微微颤抖。 “之后部署我已有决定,我会再继续告知你们如何行事,记住要明白一点,帝国最锋锐的利刃永远是我们”撑伞男子语气加重了几分说道。 “是——”这次便是半跪的黑衣人齐声说道。 随后只是撑伞男子随意打了个手势,所有黑衣人便又再次井然有序的向各自的方位散开远遁而去。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五十六章 此后一别愿珍重 正午时分 杭州西城外的一处驿站,月寒枝一人独坐饮茶,她看了看桌上自己的包裹下意识地又转头看向了城内某一个方向,哪里有应该一座刚改制建成山庄。 同一时间的北城竹林,林满六与姜砚临刚刚分别,短衫少年骑马疾驰向北一路查探前方是否有来人迹象,又行了半个时辰的路看到了一处与自己来时相似的山边小亭。 亭中坐着一人正在饮茶并且他的衣饰有些熟悉,不就是刚才撑伞的男子所穿衣物,这个男子的竹伞都还在桌旁,随即勒紧缰绳停步准备随时迎敌。 “你便是叶当听的弟子吧”只听亭中有细微但又能过清晰入耳的声音传出。 林满六并没有答复,已经一手握住了自己腰间的山野行,此人若想要追杀自己定然易如反掌,必须小心谨慎找准时机逃离。 “铸剑峰剑势于我无用,山水养剑决内息走气我或许比你更加熟知,春山竹浪涌或许当听都还不如我,你想要与什么剑招于我对敌呢”亭中男子只是抬起自己的茶碗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热气,不慢不紧地说道。 短衫少年被眼前之人所言说的有些震惊得不知还能作何动作,此番话语必然是对于自己一路行程了如指掌或者与叶当听和师父极为熟悉,只得在马上抱拳对着亭中说道:“前辈既然认识家师,之前竹林也未动杀招,于此是有何事与小子商议”。 “只是心情好来跟你说几句话问几个问题罢了,第一问题呢,剑都没拿稳就不要学那些想要惩恶扬善的大侠,是非善恶你如何分辨?”亭中男子双指夹住一片竹叶放于面前观摩了起来。 回想着曾经和现在的种种,短衫少年沉声说道:“何须划分什么是善恶,就如今日竹林之事我之所见歹人肆意虐杀马车护卫,他们便是恶,你于此要强行评判善恶之分,想要用你的想法强加于我,你便是恶”。 “倘若那辆马车成功回到岳州又获成功再进一步,会致山河倾倒、江湖覆灭,他们此举荏苒是恶?”亭中男子捻动的竹叶双指迅速指向亭外的御马少年,竹叶尖也一并指了过来。 “这些事情都尚未可知,你是要说那姜砚临之后会造成霍乱,还是有人利用他会造成灾祸,都不是现在的这个他影响的”短衫少年直面那片好似随时会射向自己的竹叶说道。 “这便是你教的徒弟......妇人之仁”亭中传出来的话语似乎有些讥笑的意味。 只见竹叶突然凌厉地躁动起来,不过只是一瞬间便又轻飘飘的落下,缓慢落地石阶上归于平静。亭中的男子已经抓起了自己的伞别在腋下,准备走出亭子往北方而去。 林满六见那名男子要走,立即出声说道:“前辈眼见远胜于现在之我,双方念想自然有所不同,还望见谅”。 但并没有什么话语回应,夹着竹伞的男子只是背对着对他摆了摆手道别。 短衫少年不知怎么了突然脱口一句:“敢问前辈在亭内饮茶好久?可曾见过一名蓝衣女子从此地经过,既然前辈我一路行程都能知晓自然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终于男子转头开口说道:“不曾,对了不管是你师父寄出信件还是你寄回家中信件,从我这里便已是过了第三遍,往后若要传递信息还需注意”说完挥摆道别的手动作更大了一些,便是要跟短衫少年彻底说再见了,就这样男子夹着他腋下的竹伞便离去了。 行至此地,虽然遇到这名强劲的撑伞男子,但还算有些收获确定了月姑娘应该没有往此地前往江宁可能或许她还未出城......或许出城太早自己怎么也追不上了,还是打消了想去找人好好道别的念头吧。 林满六就此拨转马头准备往返杭州城,重新路过竹林打斗位置时,又令短衫少年感到震惊,不论是打斗痕迹还是地面竹叶散落程度,都被抹去了一般,只是断裂的竹子被直接从根部斩断修剪。 如果不是自己刚才在此地亲身战斗,完全看不出这里在不久前还经历了一场围杀,感叹这些黑衣人和那个撑伞男子行事果决的同时,短衫少年也加快了回城步伐。 没过多久便重新回到了杭州城中,少年刚刚行过自己跟着商队初到杭州时所住的驿站,不免感慨良多,来的时候是跟着商队一起从家乡出发的,如今便只有自己一人了虽然马上也要返程了,往后的时间便只剩下自己与那黄衫老骗子了。 不由得开始想起自己从走出凤城那一刻起的事情,还在追忆往事时,背后却想起来了一个声音:“我说林满六你站在此处作甚,我回去原本想找你好心说一下得走了,结果崇婴跟我说你急忙跑出去了,害得我好找结果搁这里发呆呢”。 好似在训话又有些许打趣意味的话语,惊醒了看着客栈痴傻的短衫少年,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从自己在黔州相遇开始便一直跟自己行路至今,林满六迅速转身看了过去。 只见一身蓝衣头戴帷帽的女子站在自己身后四五步外的位置,短衫少年下意识的问道:“月姑娘?”。 “还有其他家的姑娘会在大白天的出来找你这个小屁孩?”。 “怎么要走了也不与我知会一声......”。 “......这不是回来跟你说一声吗,而且我也留书信了啊”。 “嗯...”林满六不知如何再接话。 “嗯?边走边说吧,往城西去”月寒枝回应声中带着些许不悦。 随后二人漫步向西城城门走去,林满六这时才想起来确实不管是驿站还是渡河船只都在城西,自己前面直去城北确实有些不妥。 两人一马走过西城门,到了之前月寒枝便已经在饮茶休息的驿站茶摊旁,原本还打算去牵驿站中预留的马匹,林满六将自己手中的缰绳交到了蓝衣女子眼前说道:“听那老骗子说,这些是前些年军部马场退下来的马匹,只比那些骑兵战马逊色一些,用这匹赶路定要快些”。 只见帷帽轻轻歪斜了一些,似是帽檐下的人在思考什么,随后月寒枝便接过了缰绳说道:“好,那驿站当中的马便归你,我用这匹现在便骑御一较高下?”。 少年嗯了一声便去牵出驿站中的瘦弱黄马,原本看着挺壮实的但是跟身旁的这匹骏马比较后,便显得有些瘦弱。 不过等两人都上马后,却只是二人朝远处一同御马在官道上纵马驰骋,并没有刻意的去争那快慢之分,行至一处山林小径后速度还更慢了下来,林满六骑着的瘦弱黄马不时还能啃食下路边的野草果腹,他们行过来杭州的山路,经过了当时初遇老骗子的路边山亭,就这般一路前行了许久。 此时的天空比正午要红上许多,似乎是晚霞快要到来,红日也在缓缓西斜。 “送到这里便好,你回吧”月寒枝忽然出声。 “嗯......月姑娘保重”。 并没有什么回应,只有山林间突然的寂静无言,短衫少年不知所措开始一手胡乱地挠着自己头发,悄悄的看向眼前的蓝衣帷帽女子。 只听帷帽下方叹了一口气,随即便听到:“林满六,还记得今年多大了不”。 “十六!”林满六随即脱口而出,但似乎不敢看向前方。 “那都已经是大人了,相逢总有离别,这么害怕作甚,看着我!”。 短衫少年循着声音正视起眼前的蓝衣女子,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此后一别,天高海阔恐再难相见,愿君珍重...”只见月寒枝摘下了帷帽看着正在注视自己的少年说道。 “愿珍重...”林满六只是喃喃说着三个字,眼神闪烁他想要记住眼前的场景和那阳光下的身影。 夕阳下,在两人说完后两道极长的影子就此分别,一个向北行去,一个返回杭州城。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五十七章 漫漫归途西南望 天色渐暗,杭州城的归途上只有少年一人牵着一匹瘦弱黄马,身形有些萧索,仿佛一条老狗再带着他的老伙计一起踉跄赶路。 快要行至城门边上,似乎因为天色的缘故,守城的护卫将士都快准备关闭城门了,暮色里看着走来的一人一马,叫骂着让他快些进城不要磨蹭时间。 林满六在叫喊声中只是拽了拽缰绳,不知是在催促自己还是催促身旁的黄马要快些进入城门,但最后这一人一马依旧是跟刚才一般的教程进入城内。 经过守城将士时,为首的一名官兵正准备出言教训教训这不知哪来的穷乡泥腿子,结果跟短衫少年刚刚侧过来的双眼相对时,一股寒意似乎从瞳中透出,渗入官兵心神。 随后便是林满六先出声说道:“实在抱歉,给大人添麻烦了”。 看着少年背上和腰间系着的短剑,想必是习武之人,官兵强提一口气训斥道:“天色晚了便快些进城,不要妨碍我等公务”。 短衫少年点头致歉后便继续牵马而行,再次路过刚入杭州时住的客栈,林满六并没有向客栈看去,只是稍微停顿便继续向前,不过还没走出客栈范围却被人叫停脚步。 “怎么就是道了别,心境就变得如此,看来不该传你山水养剑决的,你看看你现在内息紊乱不堪,剑术又未有所成就,春境未至便倒行末冬......不怕突然走着走着便走气力竭生死?”一个依在客栈门扉处的黄衫身影带着些许讥讽说道。 此话入耳才将眼神黯淡无光的林满六刺激地,眼底有了些许光亮,他转头看向那屋檐下的黄衫老骗子惨笑说道:“四季轮换,周身心气交替,现在这般情形确实有些不堪...”。 “既然知道还如此行事,也不知道十一怎么想的会让你前来,稍有不慎路上早就一命呜呼了”嘲讽的意味越发重了起来。 不过随后短衫少年并没有接话,只是牵着身旁的黄马继续前行,这让屋檐下等待回复好继续贫嘴的叶当听有些诧异,便追上了上去。 “既然心中所想去找人家不就好了,在此把自己气死有何意义?”叶当听打趣说道。 “肯定有她的目的,我还要回南疆本就不是一路人......”林满六喃喃说道。 “那回了南疆便再来寻她不就好了?你师爹我啊年十六便一人独行江湖了,那有你这般束手束脚,那时在奉节的一个村庄便遇到了你师父......”黄衫老骗子爽朗出声笑道,开始回忆自己过去的事情。 短衫少年在一旁听着属于他们的过往江湖事,一直讲到了自己师父要回铸剑峰处理事情,都是他与师父之间的江湖远行,往后的便是老骗子跟随陆风白一路闯荡至今的事情了。 听完了故事少年的心情似乎好了自顾自地说道:“我不如师父或你这般自小便学武习剑,如今只能应付些山野匪寇或是些同龄小辈,待回到南疆事毕后先潜心习剑,再做其他打算”。 “如此甚好,待清明过后我们便启程折返南疆”叶当听拍了拍身旁少年的肩膀后随声应道。 二人一同往弈剑山庄行去,路途上又与老骗子说了今日在竹林见闻和遇到的奇异撑伞男子,结果回应的只有无妨莫担心诸如此类的话语,似乎叶当听很放心那名撑伞男子,并且以执伞客唤作那人,大概是与那人相当熟悉。 回到山庄后免不得又是崇婴对林满六的一阵冷嘲热讽、阴阳怪气,这似乎是这座山庄的传统一般,不论对谁对何事互相打趣起来,丝毫不留情面,不过已经被叶当听开解过的短衫少年完全不受崇婴的影响,便直接回了自己院子去休息了。 直至夜深时,林满六穿戴好自己的衣物走出屋子来到院中,看着隔壁已经收拾完的房间,又看向了空中的那抹皎洁月色,星辰闪烁,没有云雾遮蔽的天空之上有一条星河分开天幕,点点星光不时发亮,此时全然没有傍晚时的惆怅,长舒一气后便坐在屋檐下静静地看着眼前景色。 短衫少年渐渐地往西南方向望去,那是家乡的位置,在哪里还有等待自己回去的爹娘和师父,马上快要返程了,这一次便是自己与那黄衫老骗子一同行路。 回望此次东行,见过了太多的人和事,有仗义执言的李延鹤将军,有铸剑峰上教自己学剑的乔可思师姐和她那跟自己性格相仿弟弟,有田间遇到的还云霞,有要跟自己结义拜把的姜砚临......还有临阵出剑一路相伴的月寒枝、月姑娘。 思绪朝着少年看向的西南方向远去,正如他心中回忆的场景变换轮转一般,似乎整个人的心神都随着心中所想而飞向远方,长路漫漫,思绪飘转,仿佛重新走过了一遍来时路。 收回心神的林满六持剑起身,行至院中剑指归途方向,周身走气依照山水养剑决的法门开始运转,便向那西南方向递出一剑。 随后便是自己在师父的教导下,从捡起家中木棍的那一刻起所学过见过的所有剑招,都一一向西南方向递出。 剑势尽黄龙,由“叶当听”所传后林满六双剑并使,以左手倒提山野行,右手正握春窗蝶依次向前递剑,出剑时机和速度随着一轮轮的递出而变得迷幻和加快,如今便能递出二十六剑。 剑势飞孤鸾,铸剑峰学自师姐乔可思,以右手山野行向前掷出,剑身飞旋疾射击物后随之弹回重新探手收回,时常作妙手一击起敌或制胜关键。 春山竹浪涌,学自弈剑山庄叶当听,剑招起势如同竹叶四散周身,拦阻对敌兵械去路陷入自己攻势当中,随后剑招凌厉如竹林山风呼啸,剑身肆意拍打对撞对敌兵械,剑身微颤却是数道巧劲击出直接影响对方控物气机。 递出的这几剑都是他人所传,随后少年递出的却是自己所见剑招。 摘星扫剑式,春窗蝶斜向地面如同灵蛇出洞一般,剑尖斜指前方随着林满六手腕翻转拧动,剑身挥击方向如同天上星图,剑尖击出方位就像在星图上点缀繁星,此招是在凤城城外竹林时观参星观弟子所出。 雪中寒,短衫少年双剑一并前指,由春窗蝶开路山野行随后而击出,后续便是两柄短剑依次交替递出,剑身刺破周围清风带出一声声细微的割裂声响,如同阵阵寒风呼啸,此剑林满六见过两次,一次是岳州城外血战另一次便是不久前校场之上对敌所见。 少年的记性似乎很好,不论是师父师姐和那老骗子所传,还是与人对敌时所见的剑招,在他自己事后的模仿练习后也总能学出一番模样,待将自己所使剑招都一一出剑完毕后,再次看向西南方向。 过往是东行,之后便是西归了。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五十八章 岭南惨变云来没 四月九日清明事毕,林满六与叶当听一同拜别了山庄众人,准备启程回南疆。 随后三天的路程不算长二人赶至黄山地界,期间老骗子与短衫少年讲述了一些近期发生的江湖事情,以及在一处茶馆中提到自己师父传回来的信件,大致是再次与叶当听确认自己弟子的事情,想必是三月下旬发出的。 “算了下时日,应是已经到了还算满意否?代我向墨先生问好,远在他乡未能与先生开庄时手谈一局,甚是遗憾”。 当时叶当听笑了笑便将信件交于了林满六,少年那会好奇的问道:“师父还会下棋?”。 正在一旁饮茶的老骗子只是举杯吹了吹自己碗中浮起的茶叶,并未有所言语,随后便将碗中茶水饮尽。 林满六便明白了其中意思,叶当听想来对师父尊重有加,倘若与之相关事总能和自己说上几盏茶的功夫,如今情形显然是对自己的疑问做出否定,随后便由想起那日城北亭中执伞客所言。 来往书信都有被其和他人查阅不少三次,信中嘘寒问暖定是另有暗指,少年随即会意不再多言,之后赶路的过程中也只是听老骗子讲述一地见闻和风俗文化,并没有对书信之事太过追究。 今天山道上风比前几日大了些,阵阵山风呼啸而至,透过山林间的水溪奔流、树梢交错后凄厉哀怨的意味越发浓重了。 西行的二人寻了一处酒肆准备歇息,还未入桌便听得一处传来拍桌的震天响,似乎要把酒桌拍烂一般。 循声看去是那云来观何穆,只见那人头系白巾一身缟素,双眼瞪得通红看向刚来的林满六,短衫少年与他对上了视线发现他背后系着一个灰布袋子,应该是被自己斩断的长枪吧。 还未等少年继续观望些许,便听何穆低吼说道:“昨日断我枪兵折辱于我,今日还要来看何某笑话不成......”。 “我二人只是西行碰巧路过此处,并非有意冒犯...”林满六拱手致歉道,若非是看他装束有些怪异可不能就让他这般出言不逊。 何穆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朝地上啐了口唾沫继续吼道:“若非你毁我枪兵,我何故只能躲藏于此披麻戴孝,倘若我有枪械傍身定能与那些贼人再战!云来观又怎么可能满门被灭!”他嘶吼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到最后逐渐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酒肆当中的客人和小二被何穆的咆哮声吓得退了出去,瞬间整个酒肆只剩下三人相互对峙,不等林满六继续言语,叶当听便一脚踹翻了身旁的板凳,双眼通红的何穆循着声音看向了这名黄衫男子。 “首先我不知你云来观遭逢何事被人灭门,但有一点你没了你背后的断枪便不能与敌搏命?再者,你认为能覆灭你云来观之势力,是你这个初入江湖没多久的小辈能过力挽狂澜的吗”叶当听一脸嘲讽的笑着问向何穆。 “如果我有兵械傍手如何不能对敌......”何穆不知如何应答,随口狡辩起来。 “那我手中黄卢你便接好了,还是剑用的不顺手我去给你寻一柄好枪,你拿好了便去救你的师门啊!”黄衫男子声音家中了几分,并且将手中的长剑递了出去示意何穆接住。 何穆被嘲讽地双手颤抖,准备抓向身后的断枪结果又被黄衫老骗子出声呵斥:“师门遭逢危难不是你这般像条丧家犬班见人乱吠,不管是找什么方法做什么事,去挽回去报仇才是最主要的,今日若是寻常百姓将你惹毛了,你是不是还要用你那断枪将人捅死泄愤,废物至极”。 酒肆当中随着叶当听言语完毕后,进入了短暂的寂静当中,落针可闻。 一身缟素的青年最终没有去抓自己身后的断枪,整个人颓然坐在地上,开始抱头痛哭起来。过了不久抽泣声才止住,何穆踉跄起身先是看了看林满六,才整个人向叶当听拱手弯腰说道:“叶先生教诲,何某没齿难忘...”。 说罢又向短衫少年抱拳致歉后,踉跄走出酒肆往背面山道行去,远离人群后他拔出身后灰布袋子,抽出两节枪身左手握住枪尖那一段,右手将灰布袋子跟枪尾一裹直接丢了出去,就这样半截枪身被何穆丢弃在山道旁。 他用剩下的布卷只是将枪尖那一截枪身前后打结系背在自己身后,就这样独自一人向南行去。 云来观,岭南道一处江湖小门派,并不是什么道士结茅修行的道观,观主何天一人刀枪皆使算得上当地的一代小宗师广收弟子学习刀法枪术,其兄何野独善刀法,其子何穆初涉江湖枪法也算了得。于盛阳六年四月初,满门被灭云来没,灭门之人在观内广场写下“勾结叛党霍乱百姓,当诛”。 何穆,盛阳六年七月,一人持枪拦阻贼人冲阵力竭,死时身中十四箭依旧不倒,单手持枪立地身后还系着一截断枪,最后被人斩去头颅。 ...... 待酒肆之中纷乱停歇,客人和小二才陆续回来入座看茶,林满六和叶当听寻了一处坐下歇息,便听到身旁的人开始小声议论刚才的事情,突然提到了灭门之事。 在听完一阵议论之后,二人才知晓事情原委,在他们赶路期间岭南一带出现一个打着“我辈当诛邪屠恶还盛世太平”此类旗号的新组织,被称之为屠恶门。 包括云来观在内已然行事三次,皆是一些江湖门派,并且无一幸免都是满门被灭,而且还会在灭门宗派显然处写下罪证,以示众人。 “此事非同小可,我们往返杭州不太现实,南疆那边也要有所动作看来得绕路看看情况了”叶当听沉声说道,只见他眼神凝重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些人此番行事,肯定不会止步于此,都听你安排”林满六随即回应道。 “原定我们只需绕过岳州地界便可,之后看来得先入吉州再往衡州行去,去哪里看能不能打听些什么”老骗子稍作思量后便说道。 “在那便是你之前提到的庄主旧识?”短衫少年疑惑问道。 听到旧识两字,叶当听笑了笑点点头表示肯定,随后便继续饮茶。 休息片刻后,短衫少年两人便继续启程不过比原定方向有些偏差,准备绕道往吉州行去。一路上对比于之前少了些言语交谈,更多时间都是两人赶路前行,只是溪边给马匹喂水或者夜路时才会有所言语。 夜色里,两骑骏马疾驰一路披星戴月,夜间也继续在山林间纵马前行,只有叶当听手中握住一根火把用于指路照明,林满六只管跟在其身后一同赶路,少年看着身前御马的黄衫背影。 他与师父有时说法方式和一些时候的言语都有些相似之处,想着他这些时日跟自己讲的当时如何遇到师父的情形感觉判若两人,故事中的他总是听训拍手叫好,自己现在所见的却是仿佛从镜中走出来的师父一般。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五十九章 却敌诛邪屠恶行 前往吉州的路途中,林满六和叶当听二人每日在酒肆茶楼中都能听到关于那个屠恶门的消息,从一开始的“我辈当诛邪屠恶还盛世太平”也变成了“替天行道,邪魔当诛,却敌千里,屠恶务尽”。 似乎从岭南一带开始,这个不知道是何人领导的组织便一路势如破竹,沿路的江湖门派竟是无一门一派能够抵挡,全数被其灭门毁宗。 今天恰逢正午时,两人在一处溪边等马匹饮水,叶当听用树枝拨弄着溪边的石子,极有规律的将大小石子分开摆放好似在做什么事宜的总结。 仔细一看能发现,被拨动的八颗石子大小各异,有五颗摆放位置如同一轮弯月,另外三颗散在弯月之中,结合到这几日的见闻不正是象征着最近时日被灭门的八家江湖门派吗? 看着树枝拨弄的顺序便也是这八家门派前后被灭的顺序,连同大概所处位置都与地图上相差无二。 林满六凑脸看了过来,疑惑地问道:“那群人有问题?你在猜他们之后的行进路线吗”。 “嗯,起初我有过一个怀疑对象,不过这几轮的走势方向有些对不上......”叶当听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树枝滑动地面的动作越发大了起来。 不等短衫少年接话,黄衫老骗子拨弄着树枝开始自顾自说道:“起初这个屠恶门的口号还算寻常,一些山匪也会拿了来用,后来的却特地去去提一句‘邪魔当诛,却敌千里’属实是太怪异了些,就算灭门宗派都有缘由被他们告知江湖,但这邪魔和却敌就太过离谱了”。 “把他们想要染指的江湖门派比作邪魔和敌人,这样最后行事书写罪状时就能加之更多惩戒言语,有何不妥吗”林满六说着自己的见解疑惑问道。 “这些事情南方江湖知晓的自是要少了一些,起初我便有一个怀疑对象,炎阳王朝在北方皆为军阵王权管辖对比于南方确实要少上许多这些江湖势力,但在东都有一个不能称为江湖门派的组织吧,便是名字也与如今这个屠恶门名字相仿......”叶当听转头看向身后的御马少年,眼中有些不解地说道。 “你怀疑是北方王权想要插手管制南方江湖?”短衫少年随即反应过来说道。 “何来插手一说,如今山河稳固本就是炎阳版图,那些上位者怎么可能安心让这半壁江山交于江湖自行运作”黄衫老骗子只是咧嘴苦笑道。 讲到这里林满六有些明白了,如今的天下格局并不是那般安定,掌权者也并非安心将半数之地交于他手,想到这般处境居然能从山河初定至此快过半百,属实不易。 少年再次问道:“如此格局难道南方没出现过争斗反叛的迹象吗?”。 “自然是有的,开国日升年间最为严重,但都被王权与扶持的江湖门派共同镇压,最近十年来各门各派休养生息,出现的叛乱全都被王权单方面绞杀殆尽......自然江湖安定,山河无恙了”叶当听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开始双手抱头枕在溪边看着天边浮云。 昔年东都游历时,偶遇一场城外袭杀,围猎者众十七人,目标是一对主仆似是一名剑客与相伴的剑侍,主仆配合默契身手皆在十七人之上,却被拖死阵中,期间数次强行冲阵想要逃离都被围猎之人相互配合拦阻,最后那名剑侍舍命破敌与其中一人以命换命,结果仍是无法让剑客远遁而走。 最后两人皆被乱箭穿心射杀当场,围猎者同样是在死者身旁以其血写下罪状“谋害朝堂官员,坑杀老弱妇孺,当诛”。隐蔽处看完全程的叶当听随即选择逃离远遁。 现在想起昔年之事与如今岭南行径倒也有相似之处,但奇怪的一点又在于此番行事如此大张旗鼓,甚至口号都打出来,分明是想要走向前台把戏唱,不再是身居幕后作曲了。 并且倘若真是东都那方组织要对南方有所染指,为何是从岭南开始,为什么不是直接南下呢,如此掩人耳目目的为何...... 叶当听越想越不解,随即起身看了看马匹吃水情况,待两人的马都修整完毕,一脚踹了踹身旁的林满六示意他准备继续赶路。 短衫少年还了一记白眼,揉着自己屁股便去牵马,两人随后一同御马前行赶路,不等太阳西斜两人便进入了吉州地界,确实单独骑御远行要比跟随商队快上许多,这般路程商队一路颠簸恐怕还要在多上两日才能赶到此地。 两人将马匹安置在驿站后便在吉州城中闲逛,打算置办些物件顺便打听些近日消息,没多久的功夫便寻到了一处茶摊,人还算挺多一些打扮明显就是山野草莽的人聚在一起吃茶,不时豪气一生便还要议论些江湖趣事,还有一些穿着朴素的文士也在对饮闲聊,好不热闹,林满六和叶当听找了一处无人处便入桌歇息。 还不等茶水上齐,便能听到周围人议论着最近十几日在岭南突然出现的屠恶门,以及那些被灭宗门的前后故事以及一些道听途说不知真假的秘闻。 “那屠恶门听说了吗,是专门来惩治那些欺压百姓的大门派的,那些平时嚣张惯了的高门弟子遇到这等祸事,还不是像我们一样只能求饶活命”。 “我前些年被那定星门的一名弟子好生折辱,今日落地灭门惨状,真是大快人心哈哈哈哈哈哈,哥几个吃茶吃茶”。 “听说最先被灭的那云来观,观主兄长早年可是起兵造反过后来直接被官府给抓了处死了,叫啥...何野还是啥,反正也是罪有应得”。 “我觉得这屠恶门行事挺光明磊落的,每次都会对外昭告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有什么龌龊勾当,赶紧还江湖一个朗朗乾坤,我辈才好出人头地”。 “对对对,那叫啥来着...不破不立,今儿喝茶都有喝酒的问题了!兄弟们快活”。 “干了!!!”那一桌江湖豪客们在议论达到高潮时,一同举碗中茶水做酒痛饮入喉。 背对着这群人的叶当听,只是举起茶碗茗了一口,随后眼睛微眯叹了口气,林满六也是喝了口茶后没有什么言语。 虽是想来打听些消息才来的茶摊,结果听闻的却是这些幸灾乐祸之言,不免觉得有些浪费时间,还不如早些上路返回南疆。 就在两人准备起身离去时,那一旁的那些穿着朴素的文士其中却有人发声道:“屠恶门如此行径,自诩惩恶行屠戮之事,你们却再次为其庆贺,你们还是江湖中人吗?”。 是一名身形瘦弱的男子,他刚才一直在旁隐忍到最后看着那些汉子居然举杯庆贺,实在没忍住才起身训斥他们。 “怎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也要枉言江湖事吗?爷行走江湖时你还在你娘怀里吃奶呢!”一名声音粗狂的汉子拍桌喊道,便是刚才说自己被定星门折辱的大汉。 茶摊争端随即而起,围成一桌的那些江湖客竟都哄堂大笑起来,满脸嘲讽意味的齐齐看向那名文弱书生,那些文士见情形不妙急忙去拉拽那人的衣袖想让他别在继续。 不料,一袭青衫的书生甩动袖口拦阻了劝慰众人,走出桌旁来到那些江湖客面前。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六十章 茶摊闲聊纷争起 “你们这些人人自居江湖客,所言皆是议论江湖事,却如此行径盼望着别人前行受阻,你们方可后来居上,如今还要盼望乱世降临是何居心”青衫书生站在众人面前严厉说道,一手负后一手握拳在前,好若学堂中讲学的先生。 他面前中那些所谓的江湖客互相对了对眼,随后讥笑声传遍了整个茶摊,更有甚者直接啐了一口唾沫到上前说教的书生衣襟上,嘴中还叫骂着你算什么东西诸如此类的言语。 “是平日在家中看书看傻了不成,敢在这里扫哥几个的雅兴?兄弟们啊今儿就跟这位青衫书生郎讲讲我们的道理,那叫什么来着?......咱今茶摊辩难一会啊”刚才叫嚣的那名汉子继续嚷嚷道。 “还得是咱大哥有学问!”一旁的那些江湖汉子便跟着追捧起来。 听到这里,不论是准备离去的林满六和叶当听,还是一开始劝说书生不要与这些人争论的几位文士,都是心中哀叹如今的江湖曾会如此,真是世风日下。 短衫少年看向身旁的老骗子投出询问的眼神,只见黄衫老骗子直接右手食指不停摩挲着自己身前的茶碗并未转身去看身后的情形,便之后冷静下来静观其变。 这时候眼看剑拔弩张的情形,文士中一名年迈的老儒边起身刚想要言说什么,才战战兢兢的开后说了半字,便被那名声音粗狂的大汉吼道:“怎么还想倚老卖老不成?咱今天是跟这位书生郎讲道理,老头子也要站直腰板行事了?”。 “大胆,你竟如此出言不逊,懂不懂得什么长幼有序......我这便去报官你们且等着”青衫书生见那大汉训斥与自己一同远行的老儒,立即呵斥道。 “真当在这里县官老爷有用?即便是刺史大人来了又能把我等如何,待官兵前来我把你和那老头打至残废再与官兵知会一声江湖恩怨,找人上下打点之后我们会如何”大汉显然对自己的言语和处事办法很自信,声音已经越发的猖狂起来。 不等青衫书生继续言语什么,那名江湖大汉随手打了一个手势,后面便起身两人准备将青衫书生擒住,这般行事显然这群江湖豪客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极为默契熟练书生都没来得及挣扎便被两名汉子按倒在地。 为首的那名江湖大汉起身蹲在倒地的书生面前,满脸得春风得意,讥笑片刻后在书生耳畔带着一种极为嘲讽的笑意说道:“这吉州上到刺史下到衙门小吏,都与我们熟络要置办你这条小命都不用跟他们知会如何,今天过了便好生当个孤魂野鬼吧但求来事能寻处坟头安心再死一次”。 他的笑声随着他话语的言说越发的尖锐起来,他身后的那些汉子也跟着大笑起来,在场的众人无一例外都听到了他所说之事,竟无一人敢上前拦阻。 老儒颓然坐倒地上,本就花白的发丝垂落在面门上,他一脸悲愤地看向茶摊外的天空,原本晴朗的白天怎么也跟着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云层,仿佛之后发生的事情上天都不想看见直接关上了窗。 “曾会如此啊......如今太平世道曾还会有如此恶劣行径啊,诛邪屠恶...这般难道不才是世间的恶吗......”两行清泪从老儒眼眶中流下朝天喊道,在他本就皱纹交错的脸上顺着滑落在地。 那名大汉似乎很享受现在的氛围,没有让人去制止在一旁哭诉的老儒,而是起身一脚提起瞄准那名青衫书生的脸颊准备一脚踩下,用足了劲道似乎想要一脚就把青衫书生的踩成一摊肉泥。 就在那一脚快要落下时,叶当听摩挲着的茶碗在手中一抖随意往后抛出直接,速度极快在那名江湖大汉还没踩下之前,便率先击中了他的面门,茶碗瞬间碎裂开来,碎碗片立即割裂了那名大汉的脸颊。 随后大汉立即收回了将要踩踏下去的脚,一手捂脸转头看过来,捂脸的右手似乎止不住流淌不已的鲜血他便急忙双手捂住自己的侧脸,口齿不清地朝眼前的黄衫背影吼道:“是何人伤我!进了吉州没听过本大爷的威名吗”。 只见那黄衫背影只是侧过脸出声问道:“被定星门折辱的威名?刚才听你们闲聊中听说过了,久仰久仰”说完还点了点头表示礼貌。 这一句话彻底激怒了那名江湖大汉,他从腰间便立即拔出了自己的短刀准备劈向叶当听位置,只听黄衫背影只是说了一句“愣着干嘛呢,休息够没”之后便不再动作。 身旁却有一人动了起来便是林满六,短衫少年闻讯立即左手倒提抽出山野行迎击上前,自是第一个照面的兵械相接,对面那名江湖大汉握刀双手便微微发颤。 他看着眼前少年握剑姿势有些古怪,仿佛是在用匕首一般并且背后还背着一柄碧绿色的奇怪短剑,随之警惕了起来。 鲜血从他右侧脸颊不断渗出,他有些惊骇刚才刀剑相接时对面那个短衫少年给自己带来的巨大压力感,没有心思去顾及脸上的血污,强作镇定握紧手中短刀准备再次挥砍向眼前的持剑少年。 “兄弟们跟我一起上!!”再挥砍向林满六的同时并且向身后的那些兄弟们喊道,那些江湖客们闻讯后抓起桌上的短刀便起身准备一同对敌。 见众人齐上,林满六竟当着他们的脸将手中山野行来回换手变成了右手握剑状,本就不大的茶摊因为突然爆发的争执,四周桌椅被推挤开来,青衫书生也被同行人们拽出茶摊之中。 叶当听见旁人退出,他自己也抱起了桌上的黄卢走出了茶摊,那些江湖客见状后先是微微一愣随后便继续冲向了眼前少年。 林满六先是接下为首大汉的一击砍击随后整个人都灵动了起来,巧妙的利用身旁的桌椅躲过其余众人的挥砍,有人从远处持刀冲向自己时,随手踢了一条长椅便将那人拦阻在外,有人已经接近自己身后时先是躲过短刀刺挑,随后便一脚把人踹出围困之圈。 不过数下对招,已有两名江湖客瘫软倒地,在那抱着自己的手臂小腹缩卷成一团,不过也有少许短刀差点逼至林满六脖颈面门,结果短剑卸去一部分劲道后,刀刃砍在少年小臂上没有造成一点损伤。 “这人有些古怪,大家一起上乱刀砍死他!我看看今日谁能拦我...”那名大汉说着却悄然身形向包围圈外侧退去,还警惕地看向了正在观战的黄衫抱剑男子。 看向叶当听时瞬间便其被察觉到,两人双目相对,只见一脸笑意的黄衫抱剑男子还朝他歪了歪头,大汉不自然地冷汗直流。 又是几轮过招后,他的那些江湖朋友依然全被林满六踹到或剑身拍打再地,伤势重些是手臂脱臼,并没有被少年剑刃所伤之人,此时那名大汉还没有退出茶摊范围,少年见只有他还在站着了便提起手中山野行,剑尖直指那名江湖大汉。 “小的目中无人......冲撞了二位大侠,小的给你们赔不是,刚才打扰二位饮茶休息了......不知可否看在同是江湖人的份上,饶过小的”大汉立即丢掉手中短刀,双手抱拳弯腰说道。 说话时双手还在不停地打颤,不知是刚才接剑时手受伤了还是出自内心的害怕。 不等短衫少年和黄衫抱剑男子言语如何,那名刚刚被人扶出茶摊的青衫书生便开口说呵斥道:“可闭嘴吧,倘若没有他们两人出手换作是他日,你们这些人最后结果如何还用我说下去吗!”。 林满六和叶当听待书生言语完后,默契地点了点头看向那名江湖大汉。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六十一章 闲杂事了拂衣去 江湖大汉转身满眼凶狠地瞪了瞪那名说话的青衫书生,还不等他发几句狠话,叶当听就在一旁出声道:“还有力气的话就提着刀再跟这小骗子过两招,在那愣着作甚”。 闻讯后的大汉这才一脸苦笑的再看向茶摊中的两人,两手来回摩挲盘算着该怎么说些奉承话语方便脱身,结果那名少年确实把地上的短刀提到自己脚边,大汉一时说不出来话,只得去捡起自己的短刀双手发颤地抬起看向前方的短衫少年。 “你刚才是说上到刺史下到官差小吏你都认识对吧,如今这般田地快寻些人来救你吧”黄衫老骗子学着刚才大汉说话的语气嘲讽说道。 “小的随口胡诌的......二位爷别当真,如今在这城中二位也不希望惹事上身对吧...不如今日就算不打不相识,他日小的必将携礼登门拜访二位...”大汉咬了咬牙强做镇定说道,想要将自己的道理说与这两个不明来历的人听。 结果这次开口的确实那名短衫少年了,林满六持剑在前严肃说道:“你我江湖恩怨,会有何事烦扰?”。 两人言语居然将自己刚才威胁青衫书生所言尽数还到了自己身上,到了此时江湖大汉心知无路可走,整个人嘶吼一声壮胆,提刀冲向了眼前的短衫少年。 不过立即就被林满六挥剑挡下,山野行在手中扭转几次,将其手中短刀振脱落地,紧接着一脚把人踢倒在地,随后便是一剑跟上抵在大汉脖颈之上,这名江湖大汉整个人就这样瘫软的躺倒在地。 “落得这般田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江湖大汉闭上了双眼沉声说道,仿佛心存死志一般,不过开始有些许汗水从额头上开始渗出,混入了他已是血污的右脸血肉当中。 短衫少年之后并没有继续出声,只是用剑抵住倒地之人的脖颈,侧脸看向身旁的黄衫老骗子,等待他进行问话,周围不管是江湖大汉的帮手还是那些文士都不敢继续靠近茶摊观望,全都退的极远只有那名青衫书生还留在原地。 “我且问你,那定星门被灭其中缘由知道多少,还有你们之前议论的这些事情又从何处得知?”叶当听一改之前嘲讽的面容和语气,整个人都严肃了起来。 “都是近日清晨时分有孩童在街边传的......我昔年被那定星门弟子不止是随意欺负而已,我哪敢现在去横插一脚...”倒地的大汉一遍警惕着脖颈间的短剑一边断断续续说道。 “这些事情不过前几日才发生,消息便传的如此之快还是从孩童口中,你们也敢相信?”黄衫身影再次问道声音加重了几分,语气中带着略微怒意。 “不止是那些街边的孩童,还有官差们也在传这些事情,他们说的我们自然是信得......”已经退的极远的一名江湖客出声说道,他说完后还咽了口唾沫已作镇定。 “哪便如此吧...今日之事还望各位想明白,你们为何会聚集一起游历这江湖,想明白到底什么是正,什么是邪”叶当听说着环视了这些江湖客一周后,转身走出了茶摊。 林满六这才收剑入鞘跟着一同走出茶摊,那名青衫书生随即跟着出来,走到两人面前作揖行了一礼,他又像那些江湖客一般抱拳说道:“方才多些二位大侠解围了,没有二位的出手相助倒地不起的便是我了”。 “无妨,之后茶摊酒肆遇到这些人尽量还是回避,莫要与他们争辩,他们的道理只是他们手中的兵械从来不是与别人认真说教”叶当听随即回道。 “你刚才最后所言那句可闭嘴吧,还是挺帅的!”林满六却在身旁小声嘀咕道,还给青衫书生竖起了大拇指。 闻言后青衫书生脸上多了些许笑容,再次朝两人作揖道谢说道:“小兄弟谬赞了,我自幼随先生游历山川,也曾见过锄强扶弱的江湖英豪,也想象过自己是否能成为像他们一样的人,不过事与愿违至今都不曾习武练剑”。 “之后可有去处,若无目标你可听我一言,如今时日杭州景致定是不凡,此时前往白日可去花巷观鱼,夜里行去西湖边上可赏月色入湖,想来便是极美的”黄衫老骗子语气突然和煦起来,朝青衫书生笑着说道。 “一定一定”青衫书生笑着接话说道。 “那我们便先动身走了,还有些琐事要办,他日杭州弈剑山庄再叙”叶当听说完便转身离去。 此话一出不论是青衫书生还是短衫少年都是微微一愣,怎就他日弈剑山庄再叙了,这黄衫老骗子确信此人必定会前往杭州吗,并且还会去弈剑山庄寻他?青衫书生随后只是再次拱手作揖,算是拜别了叶当听和林满六。 待两人远去之后,青衫书生才反应过来好像自己并没有去询问两人姓名,有些尴尬地回到了茶摊处与那些同游好友和老儒会合。 吉州城的另一处街巷中短衫少年和黄衫老骗子两人随便买了些路上需要的吃食和物件,便一起前往了城外驿站去牵马准备继续赶路。 骑行路上林满六向叶当听问道:“哎老骗子,你如何确定他之后一定会去杭州,并且还会去庄里”。 “平时多学一学察言观色,光知道打架了不是,那老儒一口地道地北方口音显然是从北面带着学生一同游历山川的教书先生,那青衫书生郎如此心性定也会跟随一同走完旅程,他们总不能去南疆这边或是西边山里求学问吧?”叶当听头也不回的说道,语气中略带嘲讽意味。 “所以他们很大几率便是在这江南地界游历,很有可能还要往东行去是这个意思吗”短衫少年似乎明白些什么回话道。 “或许还能开窍你这脑子...”黄衫老骗子转头看向身后骑马的少年。 听闻此言的林满六朝前面恶狠狠看了一眼,如果不是因为打不过这老骗子,恨不得直接上去朝他递上几剑才算解气。 后续骑马赶路途中,两人就再也没有了什么言语,就这样疾驰远行朝衡州方向行去。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六十二章 探查衡州刺史府 四月十八日,晌午刚过田间乡道上有两匹快马疾驰而行,马蹄飞快地踩踏在道路青草泥地中,两行脚印就这样印在了地面上。 两天御骑赶路,叶当听与林满六终于成功绕道进入衡州,成功地避开了原先路线上要经过的岳州地界,在之后只要先入黔中再进剑南,离目的地南疆就不远了。 一路上行来倒是没有怎么听到那屠恶门或是又有什么动荡的江湖消息了,更多的是感叹近年来衡州为主及其周围三州地界风调雨顺,说是今年入秋后定是有个好收成。 在驿站休息时听那些老人闲聊说起都是在夸那衡州刺史这些年管治有方,前些年旱涝闹灾多亏了那刺史才熬过来,这才能盼来今年的好景象。 “听那些老伯所言,这衡州的刺史也算是一个济世救民的好官啊...”正在骑马紧追前方黄色身影的林满六突然感叹道。 “算是吧”叶当听沉默了一会说道。 没过多久两人便一同进入了衡州城内,近日听到的消息都没有什么进展,确实需要去见一见这位刺史大人了。 两人安置好马匹后便一同前往刺史府邸所在的街巷,不过还不等他们接近那府邸三条街的位置,便发现这街道上有些情况不妙,巡逻的兵卒对比于之前不过是哪一座州城都要多的多,或者就在这衡州城里不管是刚才热闹的集市还是刚进入的城门处,都没有此时街道上巡视的兵卒众多。 叶当听在一处摊位旁拨弄着小物件,给身旁的林满六使了个眼色,短衫少年会意两人再看了一会街边卖的物事之后便转身离开了这条街巷,之后接连围绕着郡守府走了快一圈的行程发现到处都有兵卒巡逻查探。 最后两人寻得一处二层酒楼,才点完吃食便上了二楼在一处靠窗位置坐下,等待吃食饭菜上桌。酒楼的跑堂小二先行上楼给两人收拾好了用具,见正好是临窗位置便快步前去打开了窗,衡州城内景色瞬间随之窗户的打开,尽收眼底。 “二位客官稍等,饭菜吃食马上就来先喝些茶水耐心等待!有什么需要尽管唤小的便是”跑堂小二笑着说道,手中也不停歇一手持壶一手提杯,迅速得便给短衫少年和黄衣男子满上了两倍茶水,可能是酒楼店家比较粗狂,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茶道心思,小二倒车便是直接满上便后退离去。 叶当听和林满六自然更不讲究这些事情,随手便是将刚倒的茶水举碗对撞一声,便饮入喉中。随后二人一同转头看向窗外的景象,身行街道当中无法仔细察觉,如今登高而观发现的确围绕着刺史府邸周围三条街上都一直有兵卒在巡逻查探。 临近刺史府的街巷巡视便更加频繁,再这样的影响下周围都没有百姓敢靠近一步,街道上泛着一股冷意似乎在驱逐所有人靠近这座刺史府。 “这刺史府今日有些古怪......不过情况紧急,有些事情得想办法弄清楚”叶当听沉声说道,手中还在把玩这那只茶碗。 “要不你先行返杭,我南疆告知师父相关事宜,之后再做定夺”林满六思考了片刻提议说道。 “......毛都没长齐的,后面还要走多少路你不知道吗?你师父那般已经开局,只待墨先生那般观局落子即可,我们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黄衫老骗子回瞪了眼桌前少年说道。 短衫少年默不作声,只是翻了翻白眼便继续看向窗外,没过多久饭菜就端上了桌,两人在相互对眼后一同拿起了筷子,仿佛无视了桌对面的存在,开始可劲往自己碗里夹菜,随后狼吞虎咽起来,完全没有一点吃样,仔细想来这似乎是两人十几日的远行路稍微看得过去的一桌饭菜。 两人从酒楼出来之后直接回到了安置马匹的驿站休息,直到傍晚都不曾走出房门一步,只待夜幕降临驿站中那紧闭的房门才悄然打开。 黑夜里的衡州城只有那些大富人家才会在宅院门前挂起灯笼,刺史府邸自然也不例外,府门前光亮一片,若有巡夜的兵卒从府门走过,不论是何身形都照的清清楚楚。 与白天相比巡视的兵卒少了一两队人,巡查的班次间隔也长了些许,两道身影就在这些街巷当中穿梭,快要遇上这些兵卒时,那两道身影便悄然隐入道路两旁的巷弄里,就好像是黑夜中忽然吹动的一阵微风没有任何路过的痕迹就消逝而去。 没过多久,这两道身影随着天空中的那抹月色被乌云遮挡,瞬间跳入了刺史的院墙之内,待到月光重新照亮大地时,这周围似乎从未有什么事物出现过。 衡州刺史府内,各处庭院廊道灯火通明,仿佛白日一般完全感受不到一丝昏暗。一些府邸的官差和护院不时还会在廊道中走动巡逻查探,再这样的环境之下,之前闪入刺史府的两道身影并没有停止他们的行动。 带路之人先行爬上一处庭院的屋顶,随后同行之人也跟着踩踏在这些瓦片之上,不过可能不太熟练的原因,发出了轻微的踩踏声响。 “我寻思着你还算清瘦啊......咋爬个屋脊这般不堪,要是被那些护院发现咱俩能不能跑出去还当另说”一声细微但却带着极强嘲讽意味的话语在两道身影之间想起。 “老骗子!就算我以前确实顽劣胡闹些,我也没上房揭过瓦啊......”随即又是一声细微声响回应道。 这两个夜中穿梭的身影自然就是刚刚出走驿站的叶当听和林满六二人了,装束上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叶当听换去了原本时常穿戴的黄衫,换上了一袭黑袍,就连随身携带的黄卢都用黑布包裹了起来。 林满六则是没有任何变化,原先他穿着的短衫便是黑色,将常年捋起的袖管也放了下来,有些年代感的褶皱在这破旧的短衫上格外明显。 “罢了罢了,还是待我看看情况,在想是否现身与那刺史叙旧一二”说完后两道身影便再也没了交流,一同穿梭在刺史府邸中的屋脊廊道之中。 天上的乌云似乎都在帮衬着这两个夜中穿梭的身影,原本才透过云层发出阵阵光亮的那轮明月,才过了一会便又被乌云遮住,让月光没法长久的照亮大地。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六十三章 遭逢他人捷足登 两人借着空中乌云遮天的时机,在刺史府屋檐之上飞掠,没多久的功夫便到了主殿位置。此时的刺史府主殿灯火通明,大厅之中烛火更加明亮,快要将整个刺史府主殿照亮开来。 这刺史府主殿在深夜当中竟然还如此情形,想必其中定还有人在商谈要事或是有什么事情非得晚上进行不可。 叶当听带林满六寻到一处僻静处,应该是主殿西侧的一个回廊拐角处,巡视的护卫也比其他位置要少上些许。 待到两人站定,老骗子朝身旁的少年伸手说道:“山野行借我一用”。 短衫少年闻讯后,抽出山野行递给了对方,只见叶当听反手拿剑将半数剑身缓缓嵌入脚下瓦片当中,随着男子握剑手中力道加重,瓦片被微微撑起一丝光亮便从其中露出。 随后示意林满六一同靠近瓦片缝隙处细听其中谈话,主殿当中细微的声响终于传出他们耳中,不过话语显然已经交谈过半。 “刺史大人这些年可算是惠泽州城各地,相邻两州皆是争相相仿衡州一地,才有的如今景象啊...”一个带着些许阴柔的男性嗓音从缝隙中传出。 “不敢当不敢当,都是大人提携......如今能为那位大人效力是小的荣幸之事......今后愿效犬马之劳只盼能与大人一同见那太平盛世...”随后传来的便是一段略显紧张不安的回应声。 “今后便是一家门客了,刺史大人曾还如此见外,之后便要一同共事刺史大人还是不要如此拘谨才是”。 “是小的太过于惊喜才会如此丑态......还望见谅,这些时日事件频出我本以为是不是要乱世重现......若不是大人解惑我还不知近日之事都是那位大人的手笔”。 “如今知道便好,最多不出四月莫要说是三州之地,只要是刺史大人想要的都能应允,前提就是这效力一事还需刺史大人多多上心才是,今后会谈结束之后还望刺史大人谨慎为先,小心隔墙有耳...”。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随后再无其他言语,紧接着便是屋内议事两人起身的声响,听着脚步声应是向屋外走去,林满六和叶当听也随着屋内两人的行路方向转头看向主殿门口位置。 刺史主殿门口不一会就出现了两人,一人身材修长虽是便服打扮,但看上去却是十分阴柔,尤其是那面容上好似还有些脂粉气,在月光的映衬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色。 另一个人则是穿戴服饰像极了那些富绅,身材也是极为肥硕就像一个肉球一般,他的双手附在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之上,好像是想要恭谨地站在一旁腰也是半躬着,样子滑稽的很,从刚才的谈话之中很容易就能辨别出这名肥硕男子自然便是衡州刺史了。 那名身材修长的男子转头看了这位刺史大人一眼,又斜眼瞟了瞟主殿屋脊某处说道:“这些时日叨扰许久就不劳烦刺史大人相送了”。 “那便不相送了,近日多些朱大人照拂府邸了”衡州刺史急忙拱手弯腰说道,原本想要把自己腰板压得更低些,但是可能被他的肚皮阻碍无法将那身板压下去。 对面之人见状笑着摆了摆手,将这位刺史扶起随后便转身离去。 等到那名男子走去之后,这位衡州刺史才整个人长舒一气,用衣袖可劲抹去额头上渗出的汗水,接着开始大口喘气起来,朝旁边的下人招了招手交代了些事情便回到了主殿屋内。 刺史府主殿某处屋檐上 “我们得走了,还记得白天的酒楼位置吗”叶当听头也不回的轻声问道。 “嗯...”林满六听着眼前之人言语中似乎有些不善,沉默了片刻回应道。 “如今府中应该还算安全,待出府之后先向城东行去,随后绕两条街巷找处地方躲藏半个时辰,随后再想办法酒楼会合,若我不在便立即隐匿身形,待我去寻你”只见那老骗子随口言说着之后行程,说道会合时才转头看向身后的少年。 “我与你一同前去...”短衫少年立即说道。 “有些事情我需要去问清楚,带着你才是不好脱身了”。 “嗯,我听你的”。 叶当听把山野行抛还给了林满六,随后整个人就往屋檐下方一滑失去了踪影,林满六之后便也开始动身在刺史府的屋顶上来回穿梭,循着刚才潜入的路线准备退出刺史府。 正当他打算朝城东位置翻墙离开刺史府时,身后便传来了呼喊声,叫骂着有刺客有人行次刺史大人诸如此类的话语,紧接着大量的兵卒和护院都朝着主殿位置赶去,林满六转头看了一瞬,没有丝毫犹豫便翻墙而出,直奔东城行去。 一路上都是往回赶的护城兵卒,虽然那点点火光在街道上不停闪烁但都显得十分急促,并没有人注意到道路两旁不时会有一道黑影在闪动,就这样少年的逃遁路上并没有遇上什么人,很快便行至城东位置,回头看向刺史府方向时,那边已然火光照的四周街道犹如白日之时。 林满六心中叫骂道这老骗子是要干什么,随后只能听其安排继续前行一直到了一处巷弄当中,周身都是一些杂物,短衫少年在一个陶罐旁便蹲下身形打算躲藏好等待半个时辰之后再折返酒楼。 衡州刺史府主殿院落之中,院落正中站着一名全身黑袍却手握金色剑鞘的身影,周围皆是身穿甲胄手持刀剑或是抬着火把的兵卒,四周被火把映得都极为明亮,只有院落正中有些昏暗。 在一群人兵卒的簇拥之下,那名朱姓的阴柔男子邪魅地看向场中身影,用一种渗人的声音说道:“不知是那位大侠忽然造访,若是有事相商何必刀剑相向呢”。 院落中的黑袍金剑并有何言语,只是将手中长剑抬起环视周围扫了半圈,随后剑指朱姓男子。 朱姓男子随即双手提到脸庞,拍掌说道:“够豪爽——给我一起上”双掌来回拍了三次发出鼓掌的声响,然后向后方的兵卒打了一个手势。 那些披挂甲胄的兵卒直接提到冲向了院落之中的黑袍金剑身影,首先跟黑袍身影接触的兵卒被那柄金色长剑挥砍击倒,身上的甲胄也瞬间出现破损,有些离剑刃稍微近了些的兵卒衣袖已有破碎迹象,见到这番场景随后而上的那些兵卒和护院身形不由得慢下来几分。 “都给我上,后退者死,斩其衣袖者赏便可随我北上,夺起兵械者器物归你并就此官升一级,若能伤其体魄者今后要为官还是要银钱不愁都可随便提之”那名朱姓男子就在这些兵卒身后大喊道,不过声音非常尖锐刺耳,完全不像正常男子带有的那种浑厚嗓音。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兵卒和护院们似乎像不要命一般朝院落正中的男子挥砍自己的兵器,不过皆是被那袭黑袍用手中金色长剑挡下。 见到此番情景,朱姓男子也没有一丝恼怒,他明白这些人肯定没法对付那袭黑袍,他只是在期盼着这些人能多消耗些那人的体力。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朱姓男子感到了些许怪异,在院落正中的那袭黑袍不论是出剑速度还是时机都没有丝毫变慢或是迟缓,就连从他身上感受到的剑意也没有任何减弱的感觉,竟还有一种愈战愈勇的意味。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六十四章 对敌巧战远遁走 朱姓男子瞳孔猛然收缩,阴柔的面容狰狞了起来,他才惊觉到这阵中冲杀之人竟然是以一种神秘的走气法门来稳定自身换气的时机,就连出剑力道和选择都在遵循此法,在人群中出剑数十次的一袭黑袍与他的长剑宛如柳絮一般肆意飘荡。 在这四月的夜晚中,金色长剑却如同夏日炎阳闪烁着金色剑芒在人群当中舞动着,流窜在兵卒的甲胄之上,再与那些刀剑和甲胄碰撞之后,只见刀剑之上都出现些许豁口,甲胄则是悉数碎裂开来,紧接着兵卒和府邸护院在那剑下悉数倒地。 如今还在刺史府中肆意出剑的黑袍金剑男子便是没有撤走的叶当听了。 “都给我退后————”渗人的呼喊声再次从那朱姓男子嘴中喊出,守城兵卒和府邸护院闻讯退到院落两侧,立即让出了一条道路使得两人能够看到对方。 叶当听见状便随意以剑驻地双手附在剑柄之上,一副闲适自然的神态看向眼前的朱姓男子,随后满是讥讽地说道:“如今这世道已经需要身体残缺之人发号施令了?” 这一句身体残缺传入朱姓男子耳中,让本就狰狞的面容变的更加恐怖,原本已然眯成细缝的双眼眼角拖地越发长了,嘴唇不时开始打颤似乎想要言说些什么。 不过最后并没有言语什么,朱姓男子抬起双手探入袖中似乎拧动了什么物事,随后便双手抽袖而出紧接着地是两柄匕首出现在男子手中,在匕首刀柄末尾各自还有一条铁链应该是链接在袖中。 “阁下,请...”朱姓男子摆好架势之后沉声说道,令人怪异的是此刻的嗓音与刚才大不相同,就如常人一般。 叶当听提剑而起缓慢的向前行来,一路上经过的兵卒尽数回退一步想要躲避这名刚才在阵中肆意冲杀的黑袍金剑男子,离朱姓男子还有二十几步位置时,忽然有一个护院不要命一般大喊着“我要升官发财啦”提着短刀要挥砍向正在行走的那袭黑袍。 原本叶当听并不想理会身侧的这名护院,快要近身时一脚踹飞即可,突然一道凌厉的刀锋从面前飞来并不是瞄准的他而是那名护院,是那名朱姓男子掷出了他的匕首。 刀锋片刻之间就快飞至那名护院的面门众人惊呼,但被突然兵刃碰撞声吸引了目光,是黑袍男子用手中长剑挡下了飞旋的匕首,但剑身已然被匕首后的锁链缠住。 “对敌之时还有功夫管别人死活,今日就让你死的明白些,待你将死之时与你好好说道我们的谋划吧哈哈哈哈哈哈”朱姓男子见困住眼前之人的兵器,双眼之中已然带着怒意但却在那癫狂发笑说道,对于自己只是一击便困住对方长剑很是得意。 不过话音才刚落一瞬,只见两人之间链接的那条铁链开始微微颤动,铁链另一头是那黑袍男子手握金色长剑在手中拧转数次,发出阵阵金属敲击的声响。 随后困住金色长剑那头的铁链连同匕首一同碎裂炸开,铁链就这样因为一头迸裂而直接坠于院落地面,离得近些的兵卒皆是惊呼出声,刚才提刀上前的护卫更是倒地惊恐万分。 “这些太过花哨了不如接我几剑今后提剑便是,怎么称呼呢朱公公还是朱大人?”叶当听看着碎裂满地的铁链嘲讽说道。 朱姓男子原本已经暴怒不已,双手刚才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不过突然便就全身怒气全无再次回到了最开始阴柔地模样,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拖着地上半截铁链径直的向黑袍走去。 行径的脚步越来越快,快要只有十余步距离时猛地抽动手中剩下的半截铁链会打向了叶当听,随后加快身形朝眼前黑袍冲撞而去。 金色剑身挡下甩至身前的铁链后,不退反进直接挥砍看向了已经被挡住的铁链,剑刃在铁链之上挥砍数次使得铁链挥打方向被长剑缠住,朱姓男子心中大惊却无法使铁链收回,随后铁链再次裹挟在剑身之上。 春山竹浪涌!出剑宛如山风呼啸之下的阵阵竹海涌动,剑光所至如同林间四散竹叶纷飞。 随后两人身形不断靠近,朱姓男子无法振脱对方长剑只得被迫向前,眼看快要与之照面对敌之时,迫于无奈只得将手中另一柄匕首掷出刺向那袭黑袍,准备阻止那人与自己近身搏杀。 不料叶当听根本没有想与他厮杀的想法,手腕一抖随即整整颤鸣从金色剑身上传出,再次将铁链悉数击碎,身形也为之一闪躲过飞掠而至的匕首,整个人猛然向左侧人群撞了过去,一脚踩在刚才倒地的护卫肩上,随后整个人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了院落当中。 “喊声爷爷下次教你学剑——”只有一声清亮的嗓音从远处传来,听着声音已然远遁而去。 全场哗然,在院落中的朱姓男子手臂上青筋暴起,但面容却没有丝毫变化,不慢不紧地说道:“好得很...先前暴露身形隐我设局......再又来戏弄一番探我虚实,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江湖客且看好了...”。 在朱姓男子看来,原先他们议事之时是这黑袍男子故意暴露身形位置,才让他准备设伏于此,然后再次与自己过招摸一摸自己实力虚实,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发现的是早已逃离刺史府的林满六而非叶当听。 没过多久,前去追寻的兵卒探子回到院落禀报追丢了人影,他阴沉地笑着对那探子说:“无妨,且前去主殿看一看刺史大人情况”。 “朱大人...刺史大人不是...不是已经死了吗”那探子听到此话,满嘴打颤地结巴说道,声音小到只有他和朱姓男子能够听到。 “刺史大人只是遇险受了惊吓,引发久病自此不便出入府内,但任心系衡州百姓盼望这一州之地从此不再困苦,病重居家也要再为百姓做事,今后任何安排皆差人进出刺史府传达,你们明白了吗”朱姓男子先是转身看向众人一脸严肃的说完后,又转头看向了那名探子眼中似乎有一条毒蛇正在吐着信子发出吱吱声响。 探子只得拱手弯腰示意明白,随后两人一同进入了刺史府主殿。 东城巷弄当中的林满六估摸着时辰快到了便起身向酒楼位置行去,之前已经几次起身想要冲回刺史府查探情况,但是脑海之中立即回想到那老骗子与自己说的话,随后又会闪过跟师父初见时的那条深巷,短衫少年只得继续等待听从叶当听的安排。 等到林满六快要接近酒楼位置时,他便开始小心留意起周围情况,左手已经朝腰间的山野行摸去,正准备寻找一处暗处等待叶当听时,身后就传来了那老骗子的声音:“倒是比我预想的快了一些,小子脚程还可以啊”。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六十五章 策马扬鞭欲远行 林满六转身看向背后,只见那老骗子一袭黑袍怀中抱着他的黄卢靠在一根廊柱旁看着自己,短衫少年出声问道:“此行可还顺遂......?”。 “还行,结果不太好但再无后顾之忧了,现在只待天亮看出入情况若城门戒严,正午时分照常出城,毫无变化再听我另行安排”叶当听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后说道,随后两人一同返回居住的驿站。 一路上巡视的守城兵卒比之前多了许多,一个个手中高举火把将整条街巷照的发亮,不是还有一些叫骂声充斥在队伍当中,有守城兵卒要与二人接近时,叶当听和林满六两人便找一处深巷躲避,待那些兵卒远去才继续返回。 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回到了驿站屋内,林满六不情愿地拿着一个火盆放置地面,将叶当听换下来的黑袍与自己换掉的短衫一同烧掉,少年换身了一身素白衣袍,繁琐的穿戴让他有些施展不开手脚,并且在衣饰的映衬之下显得他更黑了一些。 照老骗子的意思是他远行留作替换的衣物,但大小却是跟少年合适无二,在叶当听换上了平日穿戴的那身黄衫后走出了屏风看到素白衣袍的少年,咳嗽了两声说道:“曾会如此别扭......算了就这般凑合穿吧,明日看看这衡州城情况”。 林满六也没做如何回应,只是朝老骗子翻了翻白眼便找拿了座椅寻了一处墙角歇息,叶当听耸了耸肩便也休息去了。 一直到了清晨,夜色褪去半掩着的窗沿边上追着一滴滴晨露,忽然一滴自然坠落打在了窗框之上。窗旁的少年也随着睁眼醒来,看见的第一眼是早已在屋内站定的叶当听。 “准备走了,坊间只传刺史府遇袭刺史大人无碍,城门兵卒虽有加派人手,并不妨碍我们正午时照常出城”察觉到少年醒来的叶当听开口说道。 “嗯...”林满六应了一声随后开始收拾两人要上路准备的行李和干粮。 午饭两人在驿站摊位中随意吃了些饭菜,开始听周围几桌人议论昨夜刺史府遇袭的事情,说法各有千秋,有说是刺史大人遭逢歹人被人上门寻仇,还有说是近年来山匪被打压的厉害才谋划夜闯刺史府,更有甚者说是刺史府内闹鬼又被刺史大人诛杀的凶险之徒化身厉鬼上府索命...... 不过不管何种说辞最后都是刺史大人因恩泽百姓,受天神和皇恩庇护性命无忧,施暴者已经被府内兵卒和护院斩杀殆尽,百姓们完全不比惊慌。 这些话语让正在吃茶的林满六不由得抬眼看向了对桌的那老骗子,结果被叶当听回瞪了一眼。 正午时分,两人牵回了驿站中饲养的马匹往西城门方向行去,一路上随处可见正在巡查的守城兵卒,除了这一点一直到了西城位置都很安稳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经过城门盘问查验时,兵卒想要翻找林满六的包裹不料叶当听在身侧只是缓缓地拔剑出鞘,眼神冰冷的看向那名守城兵卒,一时间压制的那名兵卒说不上来话。 之后便只能安然放二人出城离去,一直等到两人出城骑马远行后,那名兵卒全身才开始颤抖咳嗽捂住自己的口鼻,身旁的兵卒察觉不对急忙将其扶起问其是怎么回事。 只听那名刚刚查验林满六和叶当听的守城兵卒颤颤巍巍地说道:“那男子的眼神好像昨夜那人...”。 不等他话说完,扶着他的兵卒立即明白了他想言说的事情,立即大声喊道:“徐大壮,先召集一队人马随人我出城追击!再找两人将原话带回刺史府,尽快”。 还在准备进出城门的百姓被突然的人员调动安排吓的慌乱了起来,片刻就将城门围得水泄不通,如若是清晨或是傍晚进出城门的人少些都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这下不论是出城追击的还是要传讯回刺史府的兵卒都被短暂围困在了此处。 在守城兵卒蛮横的驱赶之下,慌乱的百姓才被悉数驱赶出城,有些抢着进城躲避的人结果被出城追击的骑兵用马匹撞翻吗,还有的人倒地后便是被马蹄一脚踩中腹部,鲜血随着从口中流出,血光出现场面变的更加混乱不堪。 一直耽搁了快一刻钟时间,出城追击的兵卒才在城外集结完毕开始追击,留下来的守城兵卒开始处理刚才发生的慌乱和重新安排百姓进城,被马匹踩踏后吐血不倒的男子只是被那些兵卒随意的拖至城墙边上便没有人再去理会。 衡州城五里地外,山道上疾驰着两人两骑,后面的一骑不管是御马人还是身下马具都显得瘦弱一些,前方的一人黄衫束发身下马匹也是高大无比,二者这般看上去就显得相当怪异,这样的组合是如何一同远行的呢? “之后我们直往黔州随后过钜州,再过剑门关随后直接前往南疆,不过之后一路应该只会在村内简单置办物品,一些州城郡县便不再入内以免节外生枝”叶当听在前方御马安排道。 “过了剑门关后的路线我还算熟稔,到时候一路南下便可”林满六在后面答道,声音中带着像是一种快要返回家乡而产生的自信。 随后的路程上,两人没有如何停留一路疾驰到出了衡州地界才寻得一处溪涧旁让马匹歇息饮水,与月寒枝交换的那只瘦弱黄马不知怎么地似乎比叶当听的那匹高头大马还要精神,只是马鼻间有些微弱喘息,自己缓缓走在溪涧之中探入溪中饮水。 反观那只身形壮硕的骏马,马蹄前行都有些踉跄,在溪边踱步了许久才开始饮水歇息,似乎是吃水吃的急了些,几次仰头朝天咳嗽出声。 叶当听见状嘴里的草根直接吐在一旁,跺脚出言训斥道:“你这光吃草不见跑的笨马,看看隔壁看看你能不能有点好马的样子”。 那骏马听着训斥,歪头看向了老骗子所在的位置,马鼻微动突然便是鼻口大开朝此处打了一个喷嚏,之前才饮下的溪水伴随着马嘴当中的唾液便喷吐而来,叶当听急忙闪身躲避险些被其击中,身形也些狼狈。 “好你个笨马!看我下次出门还会带你出来遛弯不”老骗子咬牙切齿说道。 林满六在旁看着不禁笑出声来,随后便被叶当听用刚才看马的眼神看着他,少年急忙摆摆手转过头去一手捂嘴,但仍在发笑。 一直等到两匹马都休息完毕,林满六重新收拾好东西,两人便牵马重新上路,需要快些时日进入黔中随后尽快返回南疆。 衡州城刺史府内 刺史府家眷被圈禁在一个院落当中,不得出门吃食安排由府内护卫送入院中,原本还算宽敞的院落因为突然全部家眷一并进入显得有些拥挤。 今日只有刺史夫人被引到了主殿位置,不过坐在主位已然不再是昔日的刺史大人,而是自家原先打点府内事物的管事。 刺史尸首昨夜便已经被人草草处理,主殿内的血迹还未处理干净,能够清楚的看见主位右侧还有一摊血污。 “夫人不必惊慌,日后你仍是这衡州刺史府夫人,以往如何行事日后依旧如何行事,就当刺史大人只是卧床不起不再方便见客即可”管事手中捧着一盏茶不慢不紧地说道。 “我...我明白...知道了”刺史夫人有些拘谨的说道,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向那坐在主位的府邸管事。 管事将杯中茶水饮尽,有些得意地拍了拍主位的扶手,满脸掩饰不住的狂喜随后低头看向那拘谨不安的刺史夫人说道:“日后夫人若是甚是想念刺史大人,在下也可代劳些许”说完后管事大笑出声。 听到这句话后的刺史夫人整个人如坠冰窟,原本还有些拘谨的双手随即滑落,宛如一个短线木偶一般坐在那里不再出声,之后的整个刺史主殿当中只剩下管事一人的笑声。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六十六章 扬风起兮群雄逐 四月二十三日,谷雨刚过 一路快马疾驰的林满六叶当听两人进入黔中地界,不出两日便能达到黔州,但一路上听得的消息比之江南一带还要落后些时日,就连像定星门被屠始末都还未传开,只是再传在岭南道有江湖门派被人灭门,这样的消息传递速度让二人不由得觉得黔中乃至后续剑南这一带是否有人暗中操控。 在一处村落茶摊旁两人停马修整,将马匹在路旁树桩拴好便进入了茶摊当中,两人身上衣帽皆是风尘仆仆特别是现在身着白衣的少年,这几天赶路也不注意自己衣饰,茶摊当中休憩的人们看向两人特别是林满六,带着一些怪异的眼神看着悬配兵械的两人。 寻常百姓不知觉的往茶摊边上挪了挪,想要远离这两名不速之客,一些穿着打扮明显是江湖人士的只是斜瞟了一眼随后没有在理会他们两人。 “可要寻处地方清洗清洗,还是我考虑不周啊”入桌后叶当听看着眼前白袍少年打趣说道。 “无妨,赶路便是”林满六只是白了一眼随口说道,因为不用想也知道是这老骗子故意为之。 两人之后并没有继续言谈,只是随意喝茶歇息,顺便等待是否能打听到有用的一些消息以备后续安排,不过隔壁两桌的那些江湖客只是闲散的闲聊着一些琐事,没有跟岭南事变相关的事情。 等到茶摊伙计来到桌旁添茶时,叶当听递过银钱笑着问道:“兄弟可知道些黔中这一代的山水名胜之地或是近日趣事,我与兄弟刚来此地不久都还有些生分,想要随处走走哈哈哈”。 茶摊伙计看着手中多了几文钱,便也是笑逐颜开地说道:“这位客官可算是问对人了,咱这黔中可是好多能去游玩之地,小的给你一一说来......”。 结果那伙计说了许多游玩山水的地方,叶当听见这人怎会如此不识趣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旁边的江湖客似乎是茶水一直没上,直接叫嚷着让茶摊伙计过去上茶,这才打断了伙计的讲述。 等待上茶的江湖客们似有怨气,茶摊伙计已经在倒茶了还在被那些人说教,其中一人还朝伙计脚边啐了口唾沫然后继续叫骂。 “什么样的人就记好自己的本分,哥几个今日要是歇息不好了看不卸你一条胳膊”。 “各位大侠饶命...大侠饶命...马上倒好了各位大侠稍作歇息”茶摊伙计急切地哀求说道,不时还朝那几人低头赔罪。 “知道哥几个是谁吗,这黔中的各路好汉见着我们都得抱拳示好,如今谁不知我们巫家四刀的名讳啊”一名满脸络腮胡的汉子拍着自己腰间短刀说道,说完便将碗中茶水饮尽爽朗大笑起来。 “可不是吗,如今我们兄弟四人名声渐起,假以时日如何不能在江湖之中创出一片天地呢”汉子身旁一名显得有些瘦弱的汉子举杯说道。 一桌四人听完这一句便是共同举杯庆贺,待喝完茶水之后想要豪爽地把茶碗砸碎在地,已经高举过头顶了为首那名汉子摆手压了压,其余三人这才把茶碗放下,不远处的茶摊伙计看着也是松了口气。 随后汉子再次拍了拍腰间短刀说道:“此次前往黔州,是与那凌寻老儿叙旧再商议些事情,哥几个还是路上还是要注意些”同桌的三人都是点头答应,之后便是一些闲言碎语了。 听到凌寻这个名字之后,叶当听和林满六都下意识地看了看对方,扬风谷谷主凌寻不论是听师父言说,还是这一路行来从老骗子嘴中提过,都是说此人常年在外不闻谷内事物,此时出现意义为何。 二人歇息完毕后继续骑马向黔州行去,与预先安排的行程时间相仿,在二十五日清晨两人便抵达了黔州。 这一段路程不会再入城购置物件,会直接穿越扬风谷往矩州方向行去,离扬风谷还需翻越两个山头时便已经能看到前方那漫山的樱花树,整个山侧都被粉色笼罩,行路越近便越能看清那漫山吹樱的景象。 “避免节外生枝,一会经过扬风谷时不要停留,有情况我来应对你只管向前”叶当听在前方安排道。 骑马紧追其后的林满六应了一声,随后两人快马加鞭准备穿越扬风谷。 不过等到二人进入扬风谷范围后,树林当中过于安静,连鸟鸣之声都不曾出现,一直行到山腰脚下叶当听便勒马停步,看着前方的樱花树林中喊道:“凌谷主莫要再隐藏身形了,现身说话不好吗”。 一阵笑声从那樱花树下传来,听着声音有些年迈苍老应该有四十上下的年纪了,紧接着便是一人头戴道冠身穿蓝色道袍的男子从那树林当中走出,衣着像是那些市井道观的道人,但神态看上去却是一名深陷红尘中的中年男子。 “这不是叶小友,怎么不见我谷内那陆供奉呢,前些年可是带着我一众弟子出走我回来时可叫我好找啊”凌寻捻着自己唇边胡须说道,满脸假笑是谁都能看出。 “昔日之事还需再与凌谷主说教一二?今日见面意义为何啊”叶当听一脸嘲讽地说道,对于此人他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自然不便再提,只是如今局势动荡又闻我那陆供奉在江南自立门户,今日相遇叶小友相聚只是想看能不能商议看看今后共谋大计”凌寻摆了摆手说道,随后双手附后笑看向了山坡下的两人。 “商议之事你大可与庄主详谈,与我这闲散之人说了作甚,走了”叶当听对于他问话没有丝毫兴趣,随即拨转马头准备继续前行。 林满六跟随他一同准备远离此地,就在此时凌寻又开口说道:“叶小友当真不想知道今后江湖走势,我辈被这份江湖安逸压得如此之惨,如今风起云飞难道不是群雄竞逐之时?为何不愿共走一遭!”。 叶当听没有理会答复御马继续前行,只是回看了眼身后的林满六示意他继续赶路,两人就这样远离了黔州扬风谷一带。 凌寻身后走出一人带着略微疑惑的语气出声说道:“谷主已经遣散昔日造势者部众,如今为何不连同此人一并除去,乱世之下岂容他人与我辈分食江湖......”。 凌寻没有答复,他只是转身看了看漫山樱树,发现在这些花开正盛的樱树背后有些树比起当年似乎年老了些,树干枯黄无花、树根已有一些皮叶脱落。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六十七章 剑锋已折人何归 在林满六叶当听西归行路的这些时日里,其他地方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一些看似没有任何关联的事情,起始杭州以及没有再次前往的岳州最为热闹。 杭州 弈剑山庄在正式开庄之后,不论是新加入山庄的门客还是陆风白旧识,都皆已赶赴杭州入驻弈剑山庄,一副江湖新兴好气象,盛景之下不免得让周围的一些老门派或是仇家开始进行一些谋划。 山庄中一些年轻俊彦也在陆风白与崇婴的挑选下进行指点教授一些技艺,并且听从墨先生的安排准备进行相关的门内事宜安排。 岳州 清明刚过的些时日,风雪大观楼弟子齐轩负伤回到了岳州,并未直接返回门中复命,在一酒楼当中被人认出并且说道了校场比剑之事,嘲笑之声在齐轩耳边响起,还记得往前一个月时这些人在自己面前低头哈腰的惺惺作态如今却是此番凌辱。 齐轩左手握住自己的佩剑剑鞘冷冷地看向这群讥笑自己的人,不料被谁都身后踹了一脚直接到底,他习惯性地用右手撑地,刺痛感随即传遍全身,他才想起来自己的右手手筋早已被那名短衫少年直接挑断。 “这不是我们的齐师兄吗,怎么天还没黑就要找一处地方歇息睡觉了?”。 “齐师兄快起来啊,地上凉得很哟,齐师兄还是快去寻你的陆师姐去那温柔乡啊,我们这些门外弟子好生羡慕啊”。 “是啊,是啊,在此地休息那有去找陆师姐风花雪月来的快活啊”。 ...... 听着周身不停传来这些阴阳怪气的言语,齐轩整个人只能倒在地上,原来他有力气能够重新站起但是在听到陆师姐三个字的时候,他整个人似乎完全没有了精气神一般,就像一个死人一样躺在哪里,双眼无神渐渐地泛起一抹死寂般的灰色。 “你们这些人欺负齐轩师弟身负重伤,也配与我辈一同为风雪大观楼弟子吗?不要让我在看见你们,还不快滚”一个带着些许怒意的嗓音从酒楼外传入,齐轩自然也听到了但他依旧只是躺在地上没有任何动弹。 那些言语讥讽和阴阳怪气齐轩的外门弟子,闻讯后悉数退出了酒楼不知所踪,从酒楼外走入了一名灰袍男子与齐轩身上的衣饰相仿只是图案上有些差异,他急忙走进来想要搀扶起倒地不起的齐轩。 但动作却静止在了半蹲位置,“齐师弟、齐师弟,我是你许师兄啊”那许师兄一副有些紧张的模样出言说道,但双手并没有去靠近地上的齐轩。 这时没有生气的齐轩才缓缓开口说道:“拜见许师兄...”。 听到地上的齐师弟还能出言会所话,这位许师兄原本怜悯慈悲的面容上突然闪过一丝阴霾,瞬间便消失不见,他将目光移动到了齐轩左手紧握的长剑。 “师弟如今身体抱恙,师父所赠之剑就由师兄替师弟代为保管吧”许师兄说着便已伸手去抓向地上的长剑,只见齐轩不知何处使出的劲道左手紧握着长剑不放,使劲侧过头看向自己身后的许师兄,目光坚毅,眼神透着一股不想放手的意思。 许师兄见状嘴角以一种怪异的弧度扬起,他在笑,笑的很张狂,他不想在掩饰自己来此的本意,直接抓向了那柄长剑的剑柄,并且一脚已经揣在了齐轩腰部拦阻他转身阻拦自己。 刺痛感从齐轩背部传出,他面门青筋暴涨狠狠地盯着这个想要抢夺自己长剑的许师兄,在他低吼出声的同时,长剑也已经被踩踏着自己之人抽出剑鞘。 “齐师弟今后都不必再随师父学剑了,师兄会为师弟代劳”。 低吼声和长剑出鞘的声音混杂在一起,那名许师兄沉浸在这样的氛围当中很美妙,就如前些时日在渡河驿站巷子当中一样的美妙让他将两件事情联想到了一起,他热情高涨踩踏齐轩的脚劲越发用力,他似乎已经想到自己仗剑江湖身旁还有无数佳人陪伴的场景,但等长剑完整抽出之后他整个人随之一愣。 这柄长剑只有半截剑身了......已是一柄断剑。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你这个废物自己被废了就算了,连剑都护不住......你还有脸回来,居然还有脸回到岳州”许师兄咆哮出声,他的美好幻想被断剑打破,他抓狂,他恼怒,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终于将这把剑握在手中之时却是此景。 原本踩踏的右脚直接发力踹向齐轩腹部将他踢的极远,一连撞坏了三张酒桌,似乎他并没有就此解气,满脸阴霾地径直走向齐轩位置,手中握着那柄断剑冷冷地看向地上想要挣扎起身之人。 “剑既然已经死了...齐师弟便也去死吧......师兄这便送你一程,哦对了陆师姐最近与我走的挺近,师弟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许师兄一脸玩味的笑着对那地上的废人说道。 话还没说完之时便是一剑挥砍而下,齐轩看着拿一剑如寒风般铺面而来,原本是躲不过这一剑了但听到后面的言语,他本能的将手中剑鞘递了出去,金属碰撞声随即想起,接住了,齐轩堪堪挡下了这一记挥砍,但剑鞘也随之摔向地面,他再也没了心气去抓取地上的剑鞘。 “你个废人还敢反抗!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块”许师兄见自己一击不中准备再起一剑。 “够了,将他带回去吧”门外传来一声训斥,打断了准备继续递出的那一剑。 许师兄急忙转身向门外拱手笑言道:“明白了言师兄,我与齐师弟闹着玩呢”,说完后转身看了眼倒地的齐轩,随手一丢将那断剑丢在了齐轩面前。 躺在地上的齐轩,静静地看着地上的那柄断剑脑海中是一袭灰色的倩丽身影,她在风雪中飒然舞剑,自己便在回廊拐角默默看着......但嘴中却是在重复低吼着“弈剑山庄、叶当听、你等着......”这些话语。 随行的一些楼内弟子寻来了支架后便将这个已成废人的齐轩往风雪大观楼行去。 直至四月二十四日,才从风雪大观楼中传出消息,齐轩自行出走随身只带了那柄已折的断剑,后无人再知晓他的踪迹。 黔州 扬风谷一带秘密聚集了一批三教九流之辈,众人皆以赏景为由停留此地,有时还会出现些争吵但都会有人进行劝说随后众人都是笑语而终。 与此同时矩州一处密林当中,有两骑正疾驰向前,准备穿过矩州直接往剑门关行去。 “不去矩州城中置办些物件再继续赶路?”叶当听御马在前打趣说道。 “不必,前面因为绕路已经耽搁了太多时日了,如今打听到的消息又太过怪异,还是尽早返回南疆好些”林满六在后面应道。 “也好,便直去剑门关随后入南疆,这一路上除了绕过岳州皆是以你远先东行而返,也没有遇上先行出发的商队,一路打听也没消息待回到南疆后也要查探一番”叶当听思索片刻说道。 两人确认完消息后便继续赶路,即将远离黔中进入剑南地界。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六十八章 烈火熊燃旌旗扬 矩州铸剑峰议事厅内 气氛略显严肃,主位空闲其余两个侧座上都各自坐着一名中年男子,分别是铸剑峰的两位供奉,面容年轻些许的是李家家主李君策,另一位便是乔家的家主。 李君策看着与自己一同入座的那人没有想要言说的意思,神情还有些许萧索,看上去就像乡野间伏地不起的一条老狗。 “乔兄这些年对于峰内大小事物不管不顾,特别是去年事发后更是不曾过问一句,那今日是还想再劝阻兄弟我行事了?”李君策说着手指轻叩议事厅桌面,发出一声脆响。 见对方并未回应自己的问话,觉着似乎是要默许这些时日自己在铸剑峰内的上下谋划,这位李家家主越发的得意起来。 “门外都还有些小辈等着呢,乔兄若无其他建议我便即可开始了,事关我铸剑峰今后存亡与否还望乔兄不要意气用事”李君策深怕此人之后再有变数,向其再次强调说道。 乔家家主在这次问话后终于有了动作,转头看向这名满脸喜色,已经起身出门的李家家主,对他点了点头便继续沉默不语。 原本一脸笑容的李君策见到这个回应,整张脸随即阴沉了下去随后便拂袖而去,依稀记得去年自己鼓动大哥重办赏剑大典时他也是这般点头,到了今日自己想要有一番作为他依旧如此。 自己的所作所为就这般没法让这位二哥所动容吗,李家家主带着议事厅门口的一众铸剑峰弟子以及李家直系悉数下山而去。 ...... 四月二十六日,两骑驰行欲往剑南。 林满六与叶当听二人循着东行之路原路折返,即将驶出黔中,虽然绕路颇多但依照来时方向御马前行,省去了不少寻路的功夫。 穿过了一片树林之后,前方视野豁然开阔了起来,少年也看到了一个月前刚刚远离的剑门关,山道险峻直通山腰,两旁山石林立高耸入云,直破天幕。 两人行至一处山崖畔,驻足歇息。 “穿过此处一路南下过了蓉城后便是南疆了”林满六在一旁得意说道。 “照这般行程,五月初便能返回南疆”叶当听看着眼前的剑门关隘,双眼向更远去看去似乎想要看的更远,思绪也就这般向远方飞去。 两人随后一同在山道上骑马前行,没过多久便穿过了剑门关,这里有一些驻足戍守的剑南道兵卒,不一会便会碰到一队巡视的骑兵。 看着这些戍守山野的兵卒,前行路上少年开始与老骗子说起来了,当时在这里遇到的兵匪以及后面施以援手的李延鹤将军。 叶当听只是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不时抬头看向那万里无云的蓝天,嘴角浅浅地勾起一个弧度,他似乎在笑。 林满六刚好说到尽兴的地方时,两骑行走的山道前方拐角处传来了一阵阵呼喊声和马蹄疾驰声响。 “村庄遇险......急需救援......”是一名浑身浴血的兵卒正在骑马向他们两人冲来,嘴里重复喊着这句话,还不等马匹与林满六、叶当听两人相撞时,整个人就直接滑落摔倒在地。 在这名兵卒的背后有五支羽箭已然没入了他背部,林满六急忙下马查看这名兵卒受伤情况,那名兵卒还有些许生气见着遇到人了,他双手颤抖地抓住了少年的衣袖,嘴里不时还有鲜血涌出。 “麻烦代劳...向驻守剑门关的将士们传信......五里外徐家村遇袭是兵匪叛...”他强撑着想要把话语与少年说完,但还不等他将话说完鲜血已经浸满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再说出任何言语。 他死死地抓住了林满六的衣袖,原本已经脏乱的白袍被血污浸染便得更加污浊不堪,鲜血从那名兵卒的口中尽数流出,少年有些不知所措焦急的抬头看向马背上的黄衫身影。 “我先去查探俆村情况,你带他往剑门关赶去与那些戍边将士说明情况,这些伤势或许还能救治”叶当听当机立断说道,不等少年有所回应便已经御马向前行去。 林满六也是立即将那名兵卒搀扶上马,往来时剑门关方向疾驰而去。 一个时辰前 五里外的徐家村是位于山林当中的一处孤村,周围没有什么相邻的城镇村庄,此地的村民置办所需物件都是需要循着附近一处城镇集市开始的日子,提前两天出门赶路前往。 在今日清晨时,天还未亮起村口外却多出了数道火光,二十余骑身着破损甲胄腰悬刀剑或手拿枪戟的兵匪手中拿着火把将村口大门围住。 叫喊着要村民把粮食和银钱全都交予他们,否则就放火将整个村庄烧毁殆尽,村民们开始有些惶恐没有一人敢出门应对这些兵匪。 “还不快将银钱和粮食悉数交出,给哥几个等急了就把你们这几间屋子全都烧了!”为首的那名兵匪手中高举火把向村中喊道。 呼喊声之下让村民心中的绝望感越发加重,有妇孺躲在墙角抽泣、有老人一脸悲凉地看向天空、有正直青壮的男人看着家中的农具心中摇摆不定。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时一名年轻些的汉子拿上了家中犁地的锄头就向村口冲去,但他还未冲出村口的木栅栏时,就被那些兵匪用弓箭射杀在地。 躲避在屋内的村民见状越发的惊恐起来,就在为首的兵匪头目等的有些不耐烦准备将手中火把掷出的时候,在不远处扬起了一面军旗依稀看见写着炎阳二字,伴随而来的是一阵阵震地惊雷的马蹄声。 兵匪头目转身看向树林中正在急速靠近的军旗,双瞳紧缩嘴中大喊了一句“晦气”,随后出刀出鞘调转马头。 “兄弟们给我上!杀了这些官兵再细心挑选些不迟”头目向周围的手下喊道。 待军旗从树林当中完全出现后,是六人全身披挂甲胄的剑南兵卒,站在最前方的显然便是一名军官,身着甲胄与其余五人不同,手中提着一柄通体银亮的长枪背后还背着一面旗帜,看样式与身后持旗的那名兵卒所持旗帜相同。 “何人敢再次霍乱百姓!尔等叛乱之人还不束手就擒!将士们随我迎敌”那名军官长枪指向前方二十余骑兵匪后说道,剩余五人也同样举起手中长枪准备迎敌。 大战一触即发,六骑兵卒横成一排后直接冲向了眼前的二十余骑兵匪,兵刃碰撞声、战马嘶鸣声、对敌砍杀声尽数混作一团。 没过多久,前来御敌的六人显然是训练有素,贼人存活人数不到开始的一半,兵匪头目见状咬了咬牙,在一次对招之后抓起一旁还在燃烧的火把直接投向了村庄屋舍。 随后烈火蔓延临近几间房屋,火势极为迅速的蔓延开来,兵匪头目大笑着说道:“今日你们谁也救不了,小的们随我退入村中能抢多少便抢多少”。 在那名兵匪头目掷出火把之后,又有一名匪徒手中高举火把准备助燃火势,军官见状随即手腕拧转手中长枪直接掷向那名匪徒,银亮长枪在烈火的映衬下仿佛一道白芒直接将那名匪徒射落下马。 村庄被燃后剩余的兵匪不顾身后六骑官兵悉数冲进村庄中烧杀劫掠,为首的军官即刻开始调度分配追击和营救的人员,以自己为首继续追击剩下的兵匪,其余三人尽可能的营救出被火围困的村民。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六十九章 御马驰援救孤村 村庄火势随着时间推移越发大了起来,官兵们在急忙解救被围困的村民,在又斩杀了几骑匪徒后,不见剩下兵匪踪,随后众人开始主要着手救援受困村民。 “贼人可能仍未逃离,先准备解救百姓控制火势,时刻注意可能重返村落的那些贼人”军官在一旁指挥安排道。 身后五骑领命向村落各处行去,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将村庄中被困的村民已经救出大半,紧接着便是开始控制火势和寻找是否还有存活的村民加以救援。 就在这时,从熊熊烈火之后窜出数道羽箭,在火焰灼烧下难以分辨射出方向和箭矢速度,有兵卒稍不注意就被箭矢射中倒地。 那些兵匪没有离开!随后又是几道羽箭裹挟着火焰射向村内的兵卒和村民,一些还未来得及逃离的村民被箭矢射中后直接身死当场。 局势随着羽箭不停从火幕之后射出,开始倒向了那些兵匪歹人一侧,抵挡了几轮箭矢之后,除却为首军官和两名兵卒其余人都皆以负伤。 军官当机立断沉声对身侧的一人说道:“你冲出村落急速赶往剑门关求援,我带人在此留守保护村民”。 身旁的兵卒没有犹豫,点头后便御马疾驰准备冲出村落,军官带人拦阻为他开路,但烈火围村箭矢射出位置又变幻不定,仍是有几箭射中了这名准备前去求援的兵卒背后。 “高高在上的军官大人,如今还要继续反抗吗”火幕之后传来那兵匪头目的呼喊声,语气上带着极度的轻蔑和不屑。 营救军官闻声右手持枪警惕地看向周围,随时注意可能从火幕之后射出的箭矢,左手朝背后军旗抓去,待军旗入手解开绶带,烈火之中一面军旗赫然被风吹拂开来,上面印写着两个古朴的大字“日升”。 “日升令旗?你们曾会南下此处......果然那皇帝老儿是时刻担心这南方局势,我等十数年谋划经营没有白费,复国之际将至你们这些安逸半百不知劳苦之辈便等着山河倾覆吧!!”兵匪头目见到那面令旗先是迟疑片刻,然后随即狂喜大笑说道。 持旗军官并没有回应那兵匪头目,只是心中略微惊讶,这些兵匪竟识得此旗,所言更是猖狂至极居然妄言复国,近些年来此地出现贼寇也有颇多相似之处,心中大定今日无论如何一定要与这些贼人有一个了断。 随后几次抵挡火幕后袭来的箭矢之后,终于探寻到其中几名兵匪的位置,军官将炎阳令旗插于村落正中位置,手中握紧战马缰绳锁定一处位置,手提长枪便直接冲火幕处冲刺而去。 随后一声惨叫便传遍整个村落,火幕之后长枪没入一名兵匪身躯直接将其毙命,随后军官再次抽出银亮长枪拨转马头退回村落正中,寻找下一个兵匪位置。 “将军好生威武!但仅凭你一人能护住多少?尽管继续出枪便是”火幕之后的头目的话语并没有因为手下死亡而产生任何变化,甚至继续放狠话似乎想要激怒村落中这些兵卒。 待那名手持银亮长枪的军官再挡下一箭后找准方位,这一次银枪御马赤焰行,直冲火幕之后的兵匪身影,又是一枪直接将暗放冷箭的兵匪击杀。 两次入火袭杀速度极为惊人,火幕之后的一些兵匪心生胆怯下意识地看向了他们的头领方位,只见那兵匪头目面露凶容,手中再次握紧了弓弦准备再次出箭。 “待你力竭生死我便斩你头颅丢掷你营帐面前,挫一挫你们这些所谓炎阳骑军的威名”头目再次发声说道,不过手中弓弦已然拉满如月在说完瞬间一箭射出。 “嗖——”的一声,羽箭透过火幕射向持枪军官被其长枪拦阻,但火幕之后的那头目握弦右手中还窜着两只羽箭,只是瞬间他翻滚身形后再次拉弓,两箭齐射“嗖——嗖——”穿过火幕再次赶至军官身前,这次依旧被挡下。 令人惊奇的一幕出现了,又是一次翻滚后此时那兵匪头目手中又握紧三只羽箭,此番箭术在军中也极为少见,待他再次挽弓如月三只羽箭已在弦上,他面容上开始出现冷笑,嘴角弯曲至一种极为夸张的弧度时。 “嗖——嗖——嗖——”三只羽箭齐出,这一次箭矢速度远超前面两次,持枪军官眼见躲避不及,忽然有一抹金色光亮从身侧飞过,直接将三只羽箭当即斩断在地。 “如此野心却只能行此欺辱百姓行径,如何成事真是令人可笑”远处有人出言说道,紧接着军官身后有一黄衫纵马疾驰而来,刚才的斩断羽箭的便是他掷出的长剑,正是驰援徐家村的叶当听。 “李将军?”。 “居然是叶兄,好久不见”。 两人才一照面,叶当听便认出了眼前持枪御马的军官,便是林满六口中所说的李延鹤李将军,此番重逢有若昔年山野初见时。 火幕之后的兵匪头目见自己三箭连环都未能成功射杀此人,还多来了一人援助,心中已生退意,随即打手势示意手下准备佯攻几次后进行撤离。 之后的几次羽箭袭击都远不如之前攻势,李延鹤率先察觉到了其中端倪,随即呼喊随行兵卒先行安抚村庄民众,他转头看向身侧的叶当听说道:“贼人恐有退意,此番当尽力生擒一人调查一番,我先行追击事后再与叶兄一叙”说完后便朝那些兵匪逃遁位置行去。 “无妨,我就是来帮忙的,援兵随后就到你我一同追击贼人即可”叶当听拾起自己的佩剑黄卢后便追上了已经前冲的李延鹤。 冲过火幕之后,只见那些兵匪遗弃掉的马匹,不见兵匪逃匿踪迹着实奇怪,以刚才攻势时机贼人不可能已经悉数逃离此地,并且还是遗弃了马匹不要。 “有古怪!注意两侧树林”李延鹤才说完瞬间,道路两侧便冲杀出了数道兵匪身影要想将两人截杀再次,一枪一剑随即挡下袭来的兵刃。 叶当听随后直接纵身下马,左手轻拍马腹,那匹骏马听从安排一般便远离了此地。 只见黄衫一人仗剑在前,对敌山道两侧袭杀而来的兵匪,身披甲胄的年轻将军在后,手中银枪舞做盾,挡下从林间忽然射出的暗箭。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七十章 山林小道又遇险 与此同时,剑门关方向林满六带着危在旦夕的士兵纵马驰骋,快速赶往剑门关炎阳兵卒驻地。 还未临近军营,便有两骑快马从营地当中驶出,两名全身披挂甲胄的炎阳骑兵手持长朔向林满六行来,先是看了看少年背后靠着的兵卒眼神微眯似乎在思考什么,再看清了林满六面容后一名军官立即停马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同伴不要轻举妄动。 “小兄弟方才入剑门关后遇到了什么事,敢问身后我等同袍是遭何人所害”军官刚开口还想要沉住气询问,但看着少年身后的袍泽语气开始急切了起来。 三骑会面后,林满六先是将背后的兵卒搀扶下马交于其中一名军官对其点头后拱手说道:“徐家村遇险,恐是兵匪作乱,家师已先行赶往营救”。 “什么......小兄弟可以先回营中修整,老四将兄弟安置好后速去召集将士们驰援徐家村!”为首的那名军官先是一脸震惊,随后立即转头向搀扶着伤重兵卒的军官说道。 “是!秦副尉”只是一声应道,那名军官便将受伤的兵卒搀扶上马,转身赶往军营当中。 只看那一骑两人的身影才进入营地后没多久,号角声从这片炎阳军营当中响起,伴随着的是营地中传来一阵阵马蹄声和兵器碰撞声,随后尘土飞扬,数十骑全身披挂甲胄手提长朔的炎阳骑兵便御马而出。 少年看着这一幕也是心中一惊,路过此地时只觉得驻守此地的军营远不及在一些州城外驻扎的人数众多,只能算得上一个小军营。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即便只是一方山野当中的驻军,片刻间也能召集这样规模的骑军连队。 “方便的话唤我一声秦哥便好,今日幸得小兄弟救回我军将士还传递重要军情,我们随后便赶往驰援”秦副尉也是起身上马手中已经握紧了长朔,看向身旁的林满六说道。 “我也一同前去营救!”少年看向马上的秦副尉的同时,左手握紧腰间短剑眼神坚毅。 秦副尉定睛打量了眼前这名浑身血污的少年,原本鲜亮的白袍没了半分洁白,腰间和身后的两柄短剑却依然保持着正常的穿戴方式,看向那被脏乱的发丝遮住的面容上有双坚定的眼神。 “好!这才是我辈炎阳男儿,将士们一同前往驰援徐家村,杀贼寇!护河山!”秦副尉赞许之后,随即高举右手示意身后的将士们准备出击。 “杀贼寇!护河山!杀贼寇!护河山......”身后将士们也随即高呼出声,就这样数十骑全身披挂甲胄的炎阳骑军和一名浑身血污的少年便重新赶往了徐家村方向。 一路上秦副尉向身旁的林满六简单询问了事情经过和大致时间,进行判断做出应对之法。 行军路线过半时,已经能依稀看见徐家村方向有黑烟缭绕,熊熊烈火已经蔓延了那片山林,林满六看向那个位置不自觉的想起那个这些时日整日打趣自己的黄衫老骗子,想着他那满脸胡茬的衰脸,心中叫骂道你个老骗子命一定要硬啊,少年的心中不知为何一直有些许不安。 秦副尉也看到了徐家村方向的惨状,正准备呼喊背后将士们加快行军速度,只听山林当中“嗖——”的一声,突然一只羽箭向为首的秦副尉面门袭来,刹那间他侧身躲过,只要稍微慢上一瞬便会被那箭矢射中头颅,紧接着一声爆鸣在一旁的山林间响起。 “全军戒备!此地有埋伏”秦副尉立即出声喊道,先前的爆鸣声是一种特制羽箭,用于小范围传递信息,早些年天下还未一统时被炎阳骑军广泛的应用在南方战场当中,配合江湖门派互相传递信息将南方势力悉数绞杀。 随后又是一声声爆鸣在周身传起,声音越来越远,竟是传往了徐家村方向。 不等秦副尉继续有何指示,山道两侧便射出十数只箭矢,目标直指他这么为首军官,林满六最先察觉到两侧异样手中已然双剑齐出,替身旁的秦副尉拦阻下来大部分箭矢。 随后的箭矢似乎察觉到并不能直接将为首军官直接毙命,开始向身后的兵卒开始射杀,不过悉数都被兵卒们用长朔拦阻而下。 林中射箭的兵匪眼见箭矢未能伤及根本,厉声喝道:“杀————”。 只见数十名名兵匪直接从山道两侧冲出,人数与炎阳骑军相仿,紧接着便是一场山林之间的厮杀就此展开。 在对敌当中,这名浑身血污的少年手持双剑,身形在战阵当中灵动游走,只是山野行横剑一出便是一名兵匪当场毙命,手中春窗蝶更甚有兵匪持枪才堪堪躲过一次挥砍,那道碧绿剑芒随即挥砍又至,速度极快。 剑势尽黄龙! 长枪枪身瞬间崩裂,碧绿剑芒直接没入那名兵匪的右肩之中,随后被少年一脚踹出直接把那人踹向了身后前来营救的兵匪,两人齐齐倒地。 “先把那小子给我宰了!他的剑法有古怪”有人察觉到那少年的异样立即出声喊道。 兵匪们便都看向了那名肆意出剑的林满六,能腾出手的便开始向其靠近,片刻后便是七对一的情形出现在少年面前。 好家伙当真是看得起我,少年见状感叹之后用已经脏乱不堪的白袍在脸上胡乱一抹,将脸上的血污抹去随后袖袍随意甩至身后。 林满六依仗山水养剑决的换气之法调整内息,几番厮杀下来都没有对自己造成任何影响,眼看自己被人围困之际,左手手腕拧转随后将山野行正握手中,双手两柄短剑横在身侧看着周身七人。 几名兵匪互相对眼后便长枪刺向其中的少年,只见白袍大袖挥荡,众人长枪甚至连衣袖都未刺到,只见那染血的白袍已然跃至空中。紧接着在白袍裹挟之中突然一抹碧绿剑光再次射出直指一名兵匪咽喉。 剑势飞孤鸾! 剑尖瞬间没入那名兵匪脖颈之中,待碧绿剑影回闪至白袍身侧,鲜血立即从从那人脖颈当中喷射而出血溅当场,身躯轰然倒地。 这大抵是林满六第一次用春窗蝶使出剑势飞孤鸾,他也没有想到春窗蝶使出竟然如此效果,从短剑飞旋而出到没入那名兵匪脖颈,再到回旋至手中时一路之上好若无物。 正准备持枪再次刺出的众人看到这一幕,些许畏惧,这名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少年从刚才捉对厮杀到现在众人围困都拿他没有办法,有人斜眼看向那名已然倒地的同伴,仍有血水从其脖颈当中喷涌而出,握枪的手不自觉的开始颤抖。 似乎是此地兵匪头目察觉到了异样朝这边厉声呵斥道:“怎么还没解决几个人还斗不过哪一名小娃吗,真是一群吃白饭的”。 不过话音刚落他便注意到了倒在地上的身影,随后挡过袭来的几次挥砍便冲向困阵而来,手中长刀直劈阵中那血衣白袍少年。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七十一章 血染碧蝶封喉剑 林满六自然是察觉到了有人冲向此处,随即双剑并使,先山野行是挡下袭来的长枪挥砍,而后春窗蝶直接将那些长枪枪身径直斩断,拦阻之人见兵械损毁踉跄后退两步,还不等身形站稳却被身后一柄长刀用刀背将其挥砍向一边倒去。 “当真是个废物,连个小娃都解决不了,你们一个个的随我一同将其斩杀!”兵匪头目叫嚣着走入阵中,刚才的长刀便是他劈砍而出。虽然嘴上叫骂着手下,但眼神已经直直盯着了阵中那名浑身血污的白袍少年。 随后只见长刀猛地抬过头顶,林满六随即横剑在前准备躲避这兵匪头目接下来可能要进行的挥砍,结果不料长刀并未下落!少年瞳孔微缩,震惊瞬间便意识到并不是眼前头目即将出手,他是在发号施令。 随后周身还剩下的五名兵匪长枪斜刺少年下盘,出枪速度极为迅速竟不比刚才对敌时要少上半分,还不等林满六有所反应,五柄长枪便快要接近脚下,直刺少年小腿位置。 这一次林满六不知是反应时间太过于短暂还是另有所谋,并有如一开始围困一般直接再次跃向空中,而是左脚虚抬找准一处长枪刺击缓慢的位置,一步向前踏了出去轻踏枪身,只见少年身影便轻轻点在了那柄长枪之上,这才得意向空中借力跃起。 不等少年落地时,身下的长枪已然交汇随后一并向空中提起,枪尖指向了林满六脚下的任何一个角落,竟是瞬间没了落脚的地方。不等身体开始下落手中剑锋便随即而动斜指枪阵靠近那名头目位置的两柄长枪所在。 碧绿色的剑光瞬间犹如一只吐信的灵蛇在人群当中闪动,每次剑影停留之处又如夜间闪烁的星光,是那参星观的摘星扫剑式! 顷刻间两柄长枪的枪尖与枪身链接处瞬间崩裂开来,林满六借着扫剑时的碰撞再次凌空一顿稳住身形,下落之际便踩在了这围杀枪阵之上,脚下的枪尖早已摔落在地。 兵匪头目见众人围杀不成,还让这小子继续出剑,如今还借这枪阵交汇之际上演了一出仙人仙剑齐落人间?脸色铁青地仿佛快要渗出水来,他立即挥动手中长刀想要直劈那名少年,刀身快要挥砍至那白袍衣袖之时。 兵刃碰撞声随即想起,只见林满六使得竟不是那先前随意斩断兵刃枪械的春窗蝶,是以左手山野行接下这一挥砍,小臂处瞬间传来一整酥麻感白袍少年强行忍住随后会带来的刺痛,紧接着又提了一口气将这兵匪头目长刀硬是往上抬了几分,得以使踩在枪阵之上的少年与那兵匪头目有了瞬间照面的机会。 不等对面之人有所反应,右手手腕拧转春窗蝶再次出现枪阵之中,只见那抹碧绿剑光随即如流电般疾射而出,一剑封喉! 眼前的这名兵匪头目,眼神还是如刚才那般狂热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脖颈位置依然血污一片,就这样带着满脸的狂热怒意轰然倒下,随后便如围困最开始倒下的那名兵匪一般,血溅当场。 白袍少年身上的血污被染的更多了,原本一些已经显得乌黑的血迹又被染上了新的,只见他跃下枪阵交汇之处,转身后双眼直愣愣地看向那几个手中长枪已然在开始打颤的兵匪。他们是距离头目身死最近的几人,感受自然也是最深,眼前这名虽是白袍却已血浸全身的少年着实让他们心生恐惧。 再这样的眼神对峙之下,终于有人坚持不住了惊呼出声手中长枪直接丢弃在地,开始向后狂奔并没有受到这名少年的阻拦,紧接着便又有第二人、第三人开始丢弃手中兵械向来时的山林当中逃窜奔去,不过因为太靠近厮杀中心的缘故,还未能成功冲入林间就被援救的骑兵当场拦阻击杀。 并不是林满六不想出剑阻拦,而是他发现一个令自己惊喜的事情,他警惕着四周变换,渐渐地目光开始悄然看向自己右手紧握的春窗蝶。 接连两次出剑后林满六之后,似乎有些明白春窗蝶之中的妙用所在,剑身之上浴血后若隐若现的”春风拂窗碧蝶引“字句含义也逐渐明了,那一日老骗子把剑鞘丢给自己时也说过类似的话,他所传的山水养剑决与自己手中这柄春窗蝶有着一层外人不可知的关系。 围困枪阵本身就在此处厮杀的中心位置,周围的所有人都能时刻注意到这一方枪阵发生了什么事情,兵匪们见自己头目被杀,随即开始慌乱了起来,原来还有些异于寻常马匪的调度安排瞬间开始分崩离析,眼看大势已去,一些还在外围的兵匪开始向林中逃窜。 正准备追击的秦副尉和林满六注意到了一点,虽然这些兵匪已然开始慌乱阵脚,但他们逃遁方向却井然有序,似乎是早有预谋各自有所安排。 不过终究是让一些兵匪逃窜得逞,大部分都已被骑军绞杀当场,还有一部分是秦副尉特地让人留了活口事后好进行盘问,林满六在一旁看着这些驻地骑军处理事情之快,感叹之余再次看向了那烈火浓烟所在之地,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徐家村。 不知道老骗子那边如何了,林满六心中开始自顾自叫骂着,我和剑门关的驻守骑军马上便会赶到徐家村,你个老骗子可别死了啊两人都一起走到此地了马上就能回到南疆了,你也快能见到你心心念念的姑娘了...... “这边已然事毕,小兄弟我们继续赶路前去徐家村查看具体情况”秦副尉安排完手下后向少年招呼了一声,随后援救骑军继续赶往徐家村方向,有三四骑吊在骑军尾部行径速度稍微慢上少许,他们的马匹身后拖拽着那些俘虏的兵匪一路前行,这些被擒获的兵匪本就伤残稍有不慎没能跟上前面奔马的速度,就会被直接拖曳在地上,如此这般等到了徐家村活口定是十不存一。 被俘的兵匪们显然没有想到,一个个面露惊恐之色,迎接他们的居然是这般暴行,昔日自己施暴于那些百姓和无力换手的官兵们身上的法子,如今却用到了自己身上,为了避免被拖死荒野他们只得撑着伤残身体向前奔跑,有的伤势过重还未走几步路便直接倒下,整个人被拖曳着向前而去,血污便顺着那人身体印在了泥地之上。 一行人当中包括林满六和秦副尉在内并没有人觉得这样的事情有何不妥,只管继续赶路前去徐家村支援先前已经到了的同袍。 屠我手足,必以血偿。犯我河山,定当诛之。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七十二章 剑势尽了黄卢断 徐家村山林外,之前不论是叶当听与李延鹤,还有山林当中躲藏的兵匪们都注意到了先前连绵不绝的爆鸣声响,由远到近逐渐传至此地山野之中。 “那是早些年间战场之上用于传递军情的特制羽箭,不过传递信息的方式并无统一,如此频繁并且是由远处一路传来......”李延鹤挡下一轮箭矢之后在一旁解释道。 “依照李兄所言,可能有一种情况这他们在传递某一种信息给此地山间的兵匪,以作提醒或是询问是否增援助”叶当听手中黄卢挥出,阻挡拦路兵匪的攻势后应声说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山林当中射出的箭矢开始逐渐减弱,那些一拥而上的兵匪见眼前黄衫男子出剑如神,众人合力出击竟未能与之近身缠斗,更别说是伤其体魄了。 突如其来的爆鸣声在此间竹林响起,围困两人的兵匪在这声响下猛地向前再次合力出击,有那铁枪直刺、长朔横扫、还有那高举手中长刀向前劈来,更有甚者竟是将手中短兵直接如矛一般向叶当听和李延鹤两人投掷而来。 林间箭矢一改先前减弱气象也开始急促从两道旁齐射而出,李延鹤挥动手中的尘无垢将羽箭尽数挡下,百忙之中看向前方迎来的十数柄兵器合力出手,心中一丝焦急骤然而生。 但身前的一袭黄衫并没出现任何躲避迹象,只见他右手缓缓抬起手中那柄金色长剑,左手掐了一个剑诀,酣战许久至此剑身之上竟没有一点血色!在阳光的照耀下依旧保持着剑身原有的那抹金黄。 这一瞬间的倾力出手皆被这名手持黄卢之人尽收眼底,他们应是准备退走了,岂会让你们这些贼子得逞! 只见其袖袍鼓荡,身上黄衫无风自动,他看向迎面而来的漫天兵械眼中似有金光闪过,左手双指从黄卢剑身上划过,由剑柄一直划到临近剑尖所在。 叶当听细声喃喃说道:“剑势尽...黄龙......可惜那小家伙是看不到咯”话音刚落时好似还伴了一声轻笑。 随后兵械碰撞声开始铮铮作响,兵刃碎裂声、兵匪惨叫声、剑锋破空声响彻了整片徐家村外的山林所在,叶当听的身影在兵械当中当真如同那黄龙现世,手中黄卢便如龙首大开后的厉爪和凶牙,肆意斩断袭来的兵械与那些想要一击之后便即刻逃窜的兵匪。 见到这一幕的李延鹤眼中惊讶之色完全不压于那些兵匪贼人眼中展现出来的惊惧和恐慌,虽与叶当听认识多年,竟从未见他如此出剑,虽是知晓其武学造诣和心境皆在自己之上,今日所见依旧让自己不免得震惊于其出剑威能。 不待黄衫身影停步收剑,身前兵匪便皆已毙命,尸首无一完整,兵刃也全都碎裂在地无一完好,是的就连叶当听手中的黄卢也有尽一半剑身碎裂在地。 声响渐歇,山道两侧重归寂静,那黄衫才一个转身停步下来,叶当听看着手中碎裂的黄卢叹了一口气转身看向李延鹤说道:“唉......本不该折的,昔日教那小骗子学剑的时候非要拿着黄卢去与十一那柄春窗蝶相拼,便是那日起黄卢便已生豁口,是我对不起你啊我的老伙计,今就凑合以地断兵为冢就此长眠吧”。 说着手腕拧转倒提断剑黄卢,准备直刺入地,就在此时林间突然弹射而出一枚紫色丹丸速度极快目标直指山道当中的黄衫男子,飞出之际竟毫无一点声响,叶当听似乎没有察觉到一般。 李延鹤刚要惊呼出声,自己手中长枪也同时出手准备拦阻那枚丹丸,不料速度实在太快已经来不及出枪了,只见丹丸已经快要接近叶当听面门所在,顷刻间他手中倒提的断剑黄卢一挥,直接将丹丸一剑斩碎,紧接着手中断剑断剑找准射出丹丸的方向,直接飞旋而出!~ 剑势飞孤鸾! 丹丸碎裂瞬间大量的紫色雾气弥漫开来,还不等李延鹤有所反应,座下马匹好似受到了惊吓调转马头疾驰而走,远离了那团紫色雾气。 在紫雾弥漫开来之前,还能看到那黄衫身影左手朝奔走马匹方向挥出,似乎是在掷出断剑黄卢之后又左手弹出了什么物事,随后整个人的身影就这样没入了紫雾当中,再也无法看清那团雾气里究竟是何情形。 山林当中传来一阵惨笑:“你武功高又...如何......出剑入神又...还不是要死...我手..哈哈.....哈哈”,惨笑的声音断断续续,说话之人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咽喉一般。 山林间一颗树下有一人站立在那,与其说是站立不如说是他被钉在了树下,正是先前袭击徐家村的兵匪头目,此时他的脖颈与右肩位置在不断的喷涌出鲜血,刚才飞旋进入山林之中的断剑黄卢正没入其脖颈之中,他虽然惨笑说着那豪迈之言,眼神当中却是充满了不甘。 他双眼布满血丝,看向山道当中的那团紫雾,心中怨怼道为什么...为什么此人会出现在此...这些剑招不就是昔年铸剑峰所传,我原也是那可为天下在铸百万兵的铸剑峰上一位门客,盗剑一事发生后铸剑峰式微,才被人招揽来此蜀地以行复国之事,如今却要死于铸剑峰剑术之下,我心有不甘啊。 死气渐渐地浮上这名头目的面庞,随着涌出的鲜血渐渐减少,他带着眼中的不甘就这样死去了。 山道当中的紫色雾气持续不散,李延鹤刚勒紧缰绳控制住自己的马匹,立即调转马头看向那团紫色雾气,完全无法看清其中情形。 开始出声呼喊道:“叶兄!叶兄!......”。 但不管如何呼喊都没有任何回应,面对眼前的紫雾直觉告诉他此时不能贸然进入,但是之前所见的情形让他无法去想象叶当听在其中多呆一刻会变成如何模样,如此情形之下李延鹤瞬间做出决断,翻身下马后立即撕扯下一块袖袍捂住自己的口鼻看向了紫色浓雾方向。 轻拍马背安抚自己的战马,随后孤身一人走向了前方的紫色雾气,离浓雾边缘还有四五步距离时,只见一个虚幻身影手捂面门地踉跄走了出来。 是叶当听! 待能看清那名黄衫男子时,李延鹤急忙上前接住了脚步虚浮不定的叶当听接着一扯便将整个人扯出了紫色雾气。 只见叶当听双目紧闭、眉心紧锁,嘴角和眼眶处都渗着细微的暗紫色,看上去明显是中毒之状,李延鹤先是将其尽快带离紫色雾气所在,随后唤来马匹两人一同返回徐家村方向,准备呼叫随行兵卒前往离此地最近的军营查探叶当听此时的情况。 此时的徐家村火势已经被控制,村内兵匪也已经处理完毕,剩下的几名兵卒正在收拾残局和安置村民,不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响,精神还在处于高度紧绷的兵卒立即握紧手中长兵转身看去,心中死志已生,就算是兵匪再犯也要一杀再杀! 不过终于不再是来犯兵匪,不等看清来者究竟是谁,林间高举的炎阳军旗便是最好的身份象征,援军终于来了! 有刚才已然身受重伤的兵卒瞬间没了那股支撑自己的气力,手中的兵械瞬间变的无比沉重,忽然跌落在地但其浑然不觉,开始大声呼喊了起来:“来了!!!终于来了,我们救下了徐家村!”。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七十三章 孤村会合事终了 是秦副尉和林满六到了,如若不是路上受阻可能还能早些赶至徐家村,不过还没等驰援骑军与保护徐家村的几名兵卒说上话,徐家村中冲出一骑紧接着有厉声喝道:“是剑门关驻守骑军吗?快予我一匹快马,诸位同袍劳烦于此地善后...”听着声音有些许急切的意味。 出言之人便是李延鹤了,从远处便出来了他的询问之声,足以表明其言语当中的急切意味,不过还不等他话说完突然感觉自己衣角被人一拽,这才让其勒马停步说话言语也随之打断。 “李将军,在下是剑门关驻守宣节副尉秦墨,身旁这位小兄弟带伤残兵卒前来求援,特领骑兵三十二骑援助”秦墨立即下马抱拳说道。 “来了便好,适才有些失态...实在抱歉,诸位此间兵匪已尽数斩杀殆尽,怎见诸位同袍身上甲胄装束模样,路途人上可是也有兵匪伏击?”定下心神后李延鹤才注意到前来救援的这三十二骑兵卒身上都带有一些血迹,有的身上还做了简单包扎,定是来时路上遇到了兵匪。 “幸不辱命,贼人大半就地绞杀还有几名俘虏已随行拖着后方,此行还要多亏了这名小兄弟......”秦墨正汇报着刚才路上遇险情况,话还未收完刚要示意李延鹤看向自己身旁的白袍少年,只见那少年已经下马冲向李延鹤所在位置。 秦墨情急之下想要拦阻少年不要如此莽撞行事,却看到了李延鹤抬手挥了挥示意不要干涉,这才没有继续出手阻拦,只见林满六快步走到李延鹤身前三四步外位置之后停步,他看向了那马背上面容发紫双目紧缩的熟悉面孔。 之前心中几次的不安便在此刻流露而出,少年双手有些微微颤抖,眼神当中充满了不可能、不相信的意味。为什么,返程路上总是说着自己剑术多高、说着自己怎地能打,就连在那刺史府时也能全身而退,今日才分开多久为什么就落到如此情景。 “老骗子...你别吓我啊,你睁眼看看我,都快回家了你怎么就......都快能见到师父了”林满六看着马背上横躺着的叶当听细声喃喃说道。 “满六其实...”认出了少年的李延鹤正准备解释说道,对于少年的话语虽然听上去有些发懵但他不觉得这个时候是询问这些的时机。 只见眼前的白袍少年忽然情绪失控起来,双眼之中泛起泪光,他死死地盯着那黄衫男子的面容大声喊道:“让我跟你一同返回南疆的是你!一路上吹嘘返程定会顺利无事的也是你!进了剑南感叹马上就能到家的还是你!为什么你自己栽在这了,为什么!”。 林满六从握起家中那根木棍到现在不过才三个月的时间,虽然经历了太多的厮杀,他自己手刃贼人时更多只是出于对自己以及身边人的保护,但他从未想过在某一天会有自己身边注意、关心自己的人也会突然就这样悄然离去。 在少年与人搏命时旁观者总会把这少年误以为是心性坚韧、面对强敌也能倾力出剑的少年郎,但又有谁想过他从敢于抄起棍棒应对那些想要加害自己的参星观道士到如今提剑以护身安的时间里,却没有多少时间能够让他来面对和接受现在这种生命消逝而去的心境。 林满六的情绪有些不稳,秦墨看着这一幕也有些不知所措,刚才在战阵之中倾力出剑,以手中双剑力压众人的少年郎面对亲朋离去也会展现出如同孩童般的哭闹。 一时之间众人无言,看着这一幕有些李延鹤正准备出声解释一二,就听到马背上的黄衫男子缓缓出声说道:“搁这嚎啥丧呢,别嚎了、别嚎了给我安静些...丢不丢人多大人哭哭哭只会哭...”。 叶当听的声音极为细小但完全听不出任何虚弱意味,同时一时间也让在场的人都听出了他所言话语和言语当中的精气神。 听到这里白袍少年的呜咽声戛然而止,随即便是满脸通红看向那马背上正斜眼瞟着自己的黄衫老骗子,林满六一脸羞恼地给那人翻了翻白眼,抬起自己的握拳右手朝其挥了挥,叶当听装模作样的想要进行闪躲,但并没有继续任何动作少年便直接收回了右手看向了李延鹤。 “满六见过李将军!”林满六快速整理了下自己身上的衣物便向李延鹤拱手说道,不过身上这白袍早已因为一路的奔波破旧不堪,经历山林一战更是被血污染的不成样子,如何整理都显得有些滑稽。 李延鹤朝少年笑着点了点头示意,随后看向了身前还在横躺马背的叶当听出言说道:“叶兄还要在我这马背上呆多久啊?”语气当中带有些许不悦。 先前担心叶当听因为身处紫雾当中可能会有性命之忧,如今看来这厮生龙活虎的很,满六小兄弟担心他结果还能这般装模作样,顿时对其心中再次产生了些鄙夷,怕女人也就罢了如今还欺负小孩?着实好不要脸。 叶当听闻言后立即下马站于地面,不过刚踩地瞬间身形有些踉跄眼看差点要摔倒,李延鹤见状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如今此情此景还要矫情一二故作身子虚弱? 林满六见状下意识的去扶了一下叶当听,不过两人刚一接触少年就想起来刚才这个人还在耻笑自己便立即撒手不管。 “真是心寒!我是当真遇险了啊,你们俩人怎么都不关心关心老年人啊,上岁数的人年老体衰都不帮忙扶一下的嘛?知不知道长幼有序啊”叶当听朝身旁那刚撤手回去的白袍少年叫骂着说道。 林满六根本没有理睬他所言语,直接转头看向了别处。 “呃......此话怎讲呢,也确实是我这身为师长的不对,起先呢是怕那些贼子还留有后手才假装身中其毒,结果进了徐家村听见援军到来想着定是小骗子带人来了,才想着戏耍一番的也不知道你这太容易哭了......唉,我的不是,我的不是”叶当听见少年不理睬自己,开始在一旁碎碎念解释道。 对于此番解释少年和马背上的将军都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叶当听一人在那自顾自的说着。 稍后李延鹤先去安排了后续修缮徐家村的相关事宜,以及安排秦墨先行带着那些还有口气的兵匪俘虏前去审问,李延鹤当留守此地等待徐家村事情处理完才前去会合,就这样林满六和叶当听也一同留下帮忙。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七十四章 商队行路有蹊跷 一直到了傍晚,白天火势太甚还能住人存放物品的屋子只剩半数不到,在李延鹤的安排下只能先确保老幼妇孺能够有安居之所,余下的只能让村中的汉子们凑合准备过夜,而忙碌完的炎阳兵卒们将马匹安排好后寻了一处空地准备席地生火过夜。 在村民的劝说下仍是空出了一间还未烧毁的茅屋留给了李延鹤与叶当听、林满六三人,面对村民们的请求只能接受下来。 待天渐渐黑了下来,茅屋前篝火旁三人席地而坐,终于清闲下来的叶当听看着那在篝火边上用树枝摆弄火堆的白袍少年,察觉到目光的林满六也看向了他投递出一个询问眼神,似乎是在确认是否当真无事,叶当听笑着摇了摇头。 “刚认识你师父那会,她有一闺中好友唤作有容,便是那苗寨当中的女子,昔年一同游历江湖,也曾尝过百味毒啊...这些瘴丸毒囊都是小把式不足为惧”叶当听见少年不信便出言解释说道。 “昔年与叶兄和十一姑娘初见时,也曾听她提起过其蛊毒之法着实精妙,不过这一晃便是好些年过去了”李延鹤在一旁应声说道。 “是啊如今已经过了好些年岁,不过若不是有容当年行事,或许我连提不敢提上一句”叶当听说着便抬头看向天幕,时有星光闪烁,似乎开始回忆起了当年与十一和有容两人相识的时候,心中不禁感叹年少时行事好生束手束脚,若无有容在旁施以援手恐怕就没之后的故事了。 听到这里林满六才反应过来问道:“等等?李将军跟这老骗子早些年认识?还跟我师父也认识?”。 “是啊,早些年便于叶兄相识,你原先刚至蓉城也是我接到了十一姑娘的书信才能将你辨认出来,十一姑娘应是出于防止信件被人传阅只写了‘他的弟子’”李延鹤对于少年的发问显得有些疑惑,真是奇怪他竟然不知道嘛而且喊叶当听尽是喊一声老骗子...想了想两人年岁差距倒也不必说得这般老吧。 这时的叶当听捧腹突然发笑出声:“李兄原来如此,大抵是十一逗你我玩呢,我收到的是‘收了一名弟子’并且十一与这小骗子说自己便是我”。 说道这里李延鹤才明白两人关系,随即也是发笑出声,只留得少年一人在一旁直发愣。 黄衫男子见状想起了前些日子告诉他自己才是叶当听的时候,急忙坐起身来看向少年笑骂着说道:“小骗子又要想些有的没的是吧,这会可没人劝你咯”。 林满六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这次可不会在众人面前出丑,冷哼一声便转头看向了远方高空,南方便是此行的归途,天幕之上由此向南往去,时有繁星缀于其上,仿佛在为归乡的游子指引方向。 行至此地距离家乡已无多少路途,今夜此景便以天幕为被大地为席,就此入眠。 四月二十七日清晨,徐家村 清晨的阳光还会照耀大地,远处便传来了绵延不绝的马蹄声响,听着声音并不是着急行军赶路,反而更像是不慢不紧、有条不紊地向徐家村行来。 率先察觉到的是叶当听和林满六,因为天还亮时白袍少年便被踹醒到村口位置一同习剑,随着马蹄声和驾车声响越发得近了,村口习剑的两人便循着声音看向来时的山道,只见十余骑炎阳兵卒在前,身后是六辆载货马车,车驾上除了木材还有一些干粮和布匹。 “其实倘若王权加以管制,可能也会尽可能地少一些如昨日的祸事或多一些如今日的惠泽?”林满六看着一车车物资在炎阳骑军指挥下进入徐家村,给各户村民分配上补给的物资,随后开始帮村民们着手搭建临时屋舍。 “如今这世道以非昔日可比,天下一统已过半百但这山野当中仍有匪寇妄议复国此等荒谬之事,百年都不能折其腰,昔年为何走到亡国之路”叶当听答非所问道。 “近些年来,南方乱上不少不光是剑南,黔中、淮南、岭南各地相继都有兵匪叛军出现,所言目的也极为明确便是倾覆河山妄议复国,可抓到之人只有少数户籍上与前朝朝政相关,更多得则是一些不要命的江湖客”李延鹤的声音传入二人耳中,原来是李延鹤在指挥调度完后便过来寻叶当听、林满六二人。 听闻是李延鹤前来,林满六率先出声:“对了,李将军我有一事想要询问,近些日子或许再早些时日可曾有见到与我一同远行的商队折返剑门关或者进入蓉城一带”。 李延鹤思索了片刻后便应声答道:“不曾,除昨日以外我都在往返各地驻营视察,都没有收到有什么商队经过的迹象”其实是因为林满六出行的缘故,从弈剑山庄开庄事宜置办完的消息传来后,李延鹤无事时便在留意进出剑南一带的商队,不过直到昨日遇到了林满六和叶当听两人,都不曾听说有从杭州返回的商队经过某处。 面对这样的回答不免得引起了叶当听和林满六的想起来前些日子在返程路上的猜想,因为由于他们是两人疾驰赶路按照当时东行之路,只是绕开了岳州其他路线皆是相同,脚程上定是要比先行一步的商队快上许多就算没有追上但也不至于全然没有商队入过黔中进剑南的消息。 林满六有些担忧的是商队管事是不是没有采纳自己的提议,直接带人穿过岳州进入黔中地界,然后遇上了风雪大观楼弟子滋事,如若这般恐已遭遇不测。 “如此说来,那支商队若不是路上什么事情耽搁了,多半便是出事了...否则按照他们的行路时间,此时不可能还没进入剑南”叶当听在一旁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你们也无需太过担心,之后你们不是还要继续赶路回南疆,日后我帮你们留意便可”李延鹤见两人脸色都有些古怪便出声说道。 与此同时的岳州河江驿站处 今日的驿站门口刚刚走来一名少年,一身道袍装束看着上面还有未干的水汽应该是昨夜刚刚洗过还未干透,头上用根木棍做发簪用随意札了一个道髻,路人见状都是一一避让开来,谁也不想在这天刚蒙蒙亮的清晨便招惹到这样一个不知来历的山野道士。 只见那道士装扮的少年,从怀中摸出一块全然碎裂的龟甲摇了摇头又收了回去,随后伸手掐诀片刻就转身看向了一处巷弄所在。 巷口摆满了一些瓶罐和竹编框让人无法进入,那名少年走近巷口看着其中那条无光的巷子深处,里面摆放上了一些杂物堆积的快要高出两侧墙壁,与一些寻常巷子没有什么区别,正当少年手中掐着道决准备转身继续赶路时,忽然留意到在巷口堆放杂物的边缘,有一丝没有擦拭干净的血迹,就点在墙角墙面上。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七十五章 好马当是配好鞍 眼见徐家村的安置事宜告一段落,可能是因为林满六身上的衣物太过脏乱破损,有几个村民拿来几件衣物让他先行替换,重新换上村民衣服的少年相对之前便正常了许多,虽然衣服显得大了些但看上去确实要比之前那白袍好上些许。 “还是不如我那身袍子好看,不过看上去倒是顺眼了许多...”叶当听上下打量了一番从茅屋当中走出的少年说道。 林满六对于老骗子的这番打量没有作何回应,只是站定后挽起了袖口和裤脚让衣物不至于太过宽松而肥大,双臂之上依旧绑着用着铁衣制成的护臂,衣物整理完毕重新将自己的两柄短剑春窗蝶、山野行系在背后和腰间,就如这般在阳光下茅屋旁站着一名挽袖卷裤腿的乡野少年。 “布衣挽袖少年郎,负双剑,驰快马,踏遍江湖路......满六小兄弟的确适合此身扮相啊”李延鹤轻笑出声伴随着双掌轻拍声从不远处传来,只见那名身着甲胄全身披挂的李将军正看向此处。 ”李将军说笑了,只是满六平日里这些衣物穿戴惯了,自然如此“林满六闻言后笑着挠头说道。 见到此景的叶当听右手不自觉地开始摩挲起自己的下巴,兴许是见着李延鹤夸赞少年扮相的模样,回想起自己出入江湖时是否也是这般?不过如今年岁渐长,韶华已如白驹奔走去,常年相伴的黄卢也长眠在此。 想到这里便转头看向了徐家村山道那侧,昨日在遇袭山道处处理尸体和器物时,李延鹤曾提及询问断剑黄卢后续作何打算,叶当听只说了一句“就地埋了吧”便转身往徐家村村内行去,再也没有去看那柄被炎阳兵卒们拼凑起来的断剑黄卢。 良兵趁手显威能,好马当是配好鞍。 ...... 南疆凤城参星观内 一个明黄衣衫手持折扇的中年男子坐在了客座左侧,他面带愁苦不是还用手中折扇敲打自己的脑袋,随后长吁短叹起来,紧接着又会开始四处张望最后看向殿外广场,随后便又是长叹一声,虽然没有任何言语但完全能够看出他想极力表现出一种悲切的心思。 而主位上那紫袍黄冠两鬓斑白的老者自然便是参星观的观主霜玄道人,见到此景心中不觉开始怨怼道曾就如此做作,但碍于其身份和背景,只能等待对方表演完后也是迎合长叹一声。 “兰兄还望节哀,应师侄的事情我们也是没有任何头绪,应师侄他初来南疆时便来拜访了参星观,但后续我们也不曾想却是断绝了应师侄的江湖路”霜玄道人长叹后出声说道,趁摆弄手中拂尘位置,不时斜眼瞟向客座位置的那名中年男子。 客座之上的便是听闻自己徒弟惨死参星观山道的问剑湖供奉兰无求,闻讯后不远万里从淮南扬州赶赴到此,行路时间上更是能体现出对其弟子身死的焦急态度,两月不到便赶至了南疆凤城参星观。 “我听闻爱徒惨死,至今都无法想象此次远行曾会是我师徒二人天人永隔,我一身技艺全数交付于他,竟也无法让其自保,当真是我这个师父有些不称职了......”兰无求在霜玄道人劝说之下,脸色变得更加愁苦,似是在痛心疾首为何自己不能护住自己的爱徒。 “兰兄此地既然是我参星观地界,我定当竭尽所能为兰兄找出那杀害我应师侄的凶手歹人,将其带到兰兄面前就地正法”霜玄道人见状应声说道,随即右手一挥手中拂尘在其身旁飘动,随后又猛然下落重新拖在了左上之上,足显其心中坚毅。 “观主此举无求无以回报,若是爱徒泉下有知,定也会感谢观主”只见那兰无求停止挥动手中折扇,抱拳转身看向主位的霜玄道人出声感激道。 “无妨,生前应师侄在参星观时与我相谈甚欢,不论是如今江湖局势还是武学造诣,皆是深得我心,虽我二人辈分上差上些许,但丝毫不影响二人互为知己的心情......唉,他如今生死我也是最为痛惜之人”霜玄道人点头说道,言语快要结束时又是一声长叹。 “想不到我这爱徒竟能与观主相谈甚欢,观主对其评价还如此之高,真是可惜了......我这徒弟竟不能熬过此劫”。 “着实令人痛心,贫道晚年得此师侄好友却又突然离世...”。 “多说无益,无求命人查验爱徒尸首上并无什么兵刃挥砍伤痕,但其佩剑却并尽数折断,那柄佩剑是我昔年从铸剑峰所求,想必凶手兵器只会更加狠厉...并且我发现致命伤是眉心处有细物刺入,并且其毒竟如烈火一般灼食全身......若不是我亲自确认都不敢相信那就是我的徒弟应堪”兰无求摆手止住霜玄道人的感叹,开始回忆起了见到应堪尸首时的样子。 听到这里,霜玄道人脸部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但并未被兰无求察觉到任何异样,握着拂尘的手都开始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力道,心中叫骂道那贼子折扇样式与你手中如出一辙,他所藏杀招你会不曾知晓? “莫非是南疆那些苗寨手中的毒物蛊术,但近日城中都未曾听闻有何动静...”霜玄道人并没有看向兰无求,低头故作思索后沉吟出声。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对了听闻观主前些时日偶获一柄长剑...无求斗胆想求观主于我品鉴一番”兰无求虽然声色还如刚才一般萧索落寞,但声音却加重了几分。 “兰兄此话是何意思,莫不是连我也要猜疑一番?”霜玄道人猛地抬头看向兰无求,眼神之中带着一丝惊讶和不解。 “观主定然知晓我绝无此种心思,无求半生痴剑若狂,昔年铸剑峰所铸之剑无求收录也有快二十六柄,如今只是听闻观主偶得一柄绝世好剑,才想要见上一见...”兰无求拱手说道,脸上带着些许歉意似是在为刚才的莽撞话语致歉。 “唉...兰兄该是我抱歉才是,是我太过想念应师侄,没有想起兰兄所好,随我来便是”霜玄道人说着便起身看向兰无求,左手托拂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之后便走入了内殿屏风之后。 待二人走入屏风之后见一副挂像之下陈放着一柄通体雪白的长剑,不论是剑鞘还是剑柄做工上都极为精湛,只是在那陈放着便能感受到其长剑的不凡。 霜玄道人走近将长剑拖起,转身递向兰无求,后者双手将长剑捧起,一手握住剑鞘正中,一手握在剑柄之上,内殿屏风之后本就光线昏暗,但丝毫掩饰不住兰无求双眼当中的狂热之色。 握住剑柄的手微微颤抖,他抬头看了看霜玄道人,只见其点头示意没有出言阻拦,兰无求咽了咽唾沫两眼放光,原本中年的面容都仿佛年轻了些年岁,随后长剑出鞘半寸。 在内殿的烛火映照下,刚刚出鞘的剑身闪烁着烛火带来的光亮,兰无求的眼神先是压抑不住的惊喜,但随后却迅速重归正常,顺手也将长剑重新归入鞘中递还给了霜玄道人。 “真是一柄好剑,观主能得此好剑想必实力更上一层楼,参星观日后并将名声更胜从前”兰无求笑着说道。 “如此甚好!此剑也是偶然所得,贫道用起来也得心应手一些...”霜玄道人听得此言也抚须而笑说道,心中也随之安定下来。 ”宝剑当是配人杰!观主是我辈江湖之中的领军之人,如今江湖局势动荡,只有像观主这般武艺和手中兵械再有精进,我们才能一同抵御那岭南屠恶门“兰无求应声说道,言语上不由得开始激动起来。 “理当如此,兰兄谬赞了”霜玄道人说着抚须而笑,小心翼翼地将那柄雪白长剑放回挂像下摆放好。 随后两个人便一同出了参星观内殿。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七十六章 终行凤城南归路 兰无求与参星观观主两人一同行至广场之上,眼看终于要将兰无求迎送出观,霜玄道人内心不免得开始放松下来,整个人的神态也一扫之前的疲态,兰无求不知是对于爱徒之死心中释怀几分还是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脸上的愁绪也都尽数消散。 就在二人快要走到道观入口,兰无求忽然转身看向身旁的霜玄道人出声说道:“无求突然想起一事,依稀记得观主前些年岁也收得一名小弟子,听说不论是观内武学还是推演算法都是天赋极佳...”话说到此处时不再有任何言语了,只待对方答话。 “兰兄说我那两年前新收的小弟子啊,都是外人吹嘘夸赞而来,皆是虚名罢了...唉,应师侄只比霜绝大上些许,他们俩都是那般青年才俊,倘若能相逢论道一二,两人心境或是武学造诣肯定能更加精进...”。 霜玄道人一手抚须出言说着,另一手拖着的拂尘在空中轻轻摇晃。言语之后又是长叹一气,苦涩的神情重新出现在了脸上,似乎又想起了自己那名已故的应师侄,悲切之感再次涌上心头。 对于自己那个两年前突然出现的小弟子,就算是霜玄道人自己也实感疑惑,因为那人虽年纪尚浅,但一身推演算数之法却是惊为天人,根本不是自己传授于人的,并且这些时日借历练为由,已经没有在参星观山上了。 在霜玄道人叹气低头之际,兰无求嘴角竟是一歪,脸上闪过一瞬厌恶之色,随后也跟着叹气,就这样两人站在参星观的道门前看着远处的风景驻足良久,山下便是那南疆最为繁华的凤城所在。 “逝者已去,生者自省,你我二人无需太过挂念,如今贼人横行还需观主从旁配合,一同御敌才能让这江湖重归宁静”兰无求心想着两人感伤的应是差不多了,便出言打断此时的沉默。 “嗯,且看那屠恶门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江湖各派多年积淀岂是这突然出现的小鱼小虾足以撼动的了的...”听着兰无求的再次提醒,霜玄道人急忙应和道。 不过心里却是在咒骂眼前这问剑湖之人,竟想拉着整个参星观下水,那屠恶门一路北上尚未有所西行迹象,他现在便要让自己将整个参星观与之一同抗敌,待日后你问剑湖遭逢变故定要从你们那好生捞上一笔。 “那无求不再叨扰观主,此行虽未查明爱徒生死真相,但能知晓观主于爱徒之心念,也算不枉来此一遭,多日烦扰还望观主见谅,无求即刻起便要动身返回扬州与门主谋划应对屠恶门之事,后续安排还望观主能够配合一二”。 兰无求至此前来参星观所要处理之事皆以尽数了去,便正式向观主告辞,动身准备返回扬州。 ...... 徐家村经过两日的修缮和物资补给,生气已然恢复大半,在炎阳兵卒的帮助下,屋舍得以重建,农具和一些村民需要的用具、粮食也在李延鹤的安排下后续会尽快送至村内,只是在此次劫难当中身亡的人却没办法再回来了...... 一直到了正午时分,才将徐家村事宜才逐渐处理完毕,林满六与叶当听也需要上路前往路途的终点——南疆凤城了。 徐家村村口处,此时站着许多人,有前来救援的炎阳兵卒、有昨日遭受苦难的村民百姓、有在烈火中手持军旗拦阻兵匪的李延鹤将军、也有那前来救援的两名江湖远行客,他们即将启程继续南下。 “李兄我们二人还有事情需要尽快返回凤城,他日江湖相逢再把酒言欢”叶当听率先出声说道。 “一定”李延鹤对着二人抱拳说道。 林满六在叶当听身后,右手挠头咧嘴笑着向李延鹤露出了自己的牙齿,发出一阵嬉笑,少年的模样很可爱就像今日天空中那轮暖阳,阳光映照在大地上,映照在李延鹤和送行的村民眼中。 两人向村民们一一告别,随后向村口拴马位置行去,那两匹跟随二人一路从江南行至此处的马匹,仿佛知晓了即将要启程动身,马蹄已经开始轻踏地面,蓄势待发只待少年和老骗子上马便继续属于他们的旅程。 在林满六握紧瘦弱黄马的马缰时,忽然想起来什么他转身看向还在村口注视自己二人的李延鹤将军。 “李将军保重!昔日将军所言我还未做答复,手中即为救人之剑,当无惧所行!林满六在此拜别李将军”少年朝那村口的将军大声呼喊道,说完后的林满六整个人向前拱手鞠躬,就如同学堂之中学生拜别先生一般。 原本只是看着二人远去的李延鹤,听到了少年所言和看见后续动作,先是短暂的愣住,随后出声回应道:“如此便好,望他日再见时少年心不惘,手中三尺剑仍为正心安...保重”。 叶当听没有回头,只是等两人告别完毕后便翻身上马,提了一提手中缰绳示意身旁的少年准备启程,闻讯后的少年也一同翻身上马跟随叶当听一同南下,在两人都背对村口位置时不知是何来的默契,两人竟一同抬起左手向后挥了挥再次作别,这一幕让村口的李延鹤不禁发笑出声。 待两人骑马远行出两里后,叶当听偏头看向身旁骑马的林满六,对其出言嘲讽说道:“小小年纪不学好,不知道怎么好好道别是吧,学我作甚?”。 “老骗子谁学你!无非是看你为老不尊,替你挥手道别,我与李将军已经说过了”林满六立即回怼了回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少年便不再怕身旁这个比自己大了些许的黄衫男子,两人不管言谈什么都变得毫无忌讳,叶当听对此也是完全不在意,并且在言语上更加阴阳怪气。 “路没走多远,剑还拿不稳,倒是给你嘴练至大成了?我们武功盖世的林大侠?”。 “你烦是不烦,等回了家里我把这些事情全数告诉师父”林满六听着身旁之人又开始了,直接搬出师父让其闭嘴。 “我说你个多大的人了,有没有点骨气啊......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叶当听闻言立即出声说道,心中开始叫骂这小骗子事后居然要告旧状、翻老本,怎么都不念及自己这快一个月的照拂呢?心中越想越气,开始用脚轻拍马腹示意座下的骏马加速向前冲去。 就这样山道上两骑纵马驰骋,一路直向南方行去。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七十七章 远行三月游子归 五月二日,小雨,南疆凤城十里外的山道上 不慢不紧地行着两骑蓑衣客,或许是前些日子雨水骤降的缘故,二人一直穿戴着蓑衣赶路至今,雨势渐小也没有褪去的想法,马蹄踩踏在熟悉的道路上,一人摘下了蓑衣斗笠看向了山林某处,在那个方位有一座自己已经离开了三月的城,是他们此行的终点——凤城。 有此感触的自然便是林满六了,从二月初春时,受师命所托启东行远游,到如今终于踏上归乡之路时却是临近春末,一晃竟是快入夏了。 “想到归家时跟父母说些什么了不?远行一路见闻还是自己的行侠仗义之举?”一旁的叶当听见少年摘下斗笠,便知晓定是归家心切了。 身旁的林满六只是摇头没有过多言语,没有了斗笠的遮挡,细微的雨水打在少年的面庞上,极为细小的雨滴缀在他的眉间唇旁,定睛仔细看去他在笑,浅浅的微笑。 少年心中想着回到东城那糕点铺子时只想跟爹娘说一声平安皆无事,没有遇到什么险峻祸事,也没有什么仗义执剑之举,来回辗转半数山河诸事顺遂,这样便好。 叶当听见状也不再出声说话,两人便这样继续向前行路,今天便能抵达凤城了。 ...... 今日凤城西城集市里有些喧嚣,尽管现在下着雨,道路上依旧有不少的行人,仔细算来像是这几日到了赶集的日子,有从乡镇中带来的瓦罐制品、也有一些平时日子里买不到的廉价吃食和蔬菜,但更多的却是一些身穿道袍头带黑冠的道士在集市当中穿梭,行人遇到他们路过皆是避让不敢靠近。 在集市正中原本是一处酒楼门面所在,今日支起来了一个极为宽广的台子,不仅将整座酒楼门面占了不说,就连行人道路都被占据了一些,不过既然干做的这般明目张胆,显然是知晓或是早已打点了上下,没有人会来管制此处。 台子特别架起了篷布以防雨水打湿整个台面,在篷布前沿还挂着一面旗帜,上写“观道参星以正民生”。 行人看去那台子之上摆放着一副桌椅,桌布上是常人看不懂的一些道法言论,在其正中还印有一八卦太极的图案,就算是没找参星观求签算卦的人也能看明白,今日集市此地便是参星观的传教之处。 在行人的注视下,一名道人走上此地站台,身上所着道袍与四周的参星观道士有异,只有那一名道人身着紫袍黑冠其余皆是灰袍,有的连黑冠都不曾佩戴,只有用一颗看上去还算尚可的簪子给自己扎了一个道髻。 “各位父老乡亲们,且看来此处,贫道道号霜微,是山上参星观弟子,如今立夏将至暑气将盛,这些时日与诸位师兄弟以观天象,算得日后夏暑伐人,今特请来观内清凉符以赠各位乡亲们,以惠民生...”那紫袍黑冠的霜微道人站在桌后,一手拖拂尘另一手极为自然的背向身后,看上去竟显一身仙风道骨之姿。 还不等霜微道人讲空中言语说完,围观的人群当中便有几人开始起哄说着参星观的道长个个都赛过活神仙、今天赶集竟能遇上这等好事、我能不能多领一些回家干农活需要等诸如此类的话语,瞬间围观人群的气氛便随之带动。 有人居然开始争抢着想要爬上台子离那霜微道人近些,立即就被那些灰袍道人的拦下,听到这些参星观的道士劝说之后才没有继续拥挤上前,霜微道人背在身后的手也随之伸出,朝人群方向抬手向下按了一按,人群之中的言语便随之小上了几分。 最开始叫嚣想要争抢的那几人似是比一般人心灵澄澈,只见到霜微道人抬手示意瞬间,随后便不再说话,安静等待台子上那已然被他们尊为“活菩萨”的道长继续出言发话。 “各位父老乡亲们只管放心,观内所写就的清凉符虽耗材珍贵,我与几位师兄弟也是辛苦半月才撰写如今两千有余,但这依旧没法让整个凤城,乃至整个南疆的百姓能够受其福泽,能够躲避日后的夏暑之苦...”霜微道人说着手中拂尘一挥向台前众人扫过。 紧接着一名刚才站在后方的灰袍道人上前走来,手中托着一个木盘,里面依次摆放着一些黄纸符箓。 待符箓模样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根本不用再有谁率先出声,整个酒楼的台子面前便开始嘈杂喧闹了起来,有人喊着前些日子给城内道观捐赠了多少香火钱、也有人说与那参星观的那位道士曾是旧识、更有甚者说前些年岁在城外有遇到观主远行被其指点过一二.....各种说辞响彻了整个西城的集市,不管是叫卖货物的小商贩,还是前来赶集的百姓都被此地的声音所吸引。 西城的街道各巷开始传着说那参星观的道士今日来城中给百姓们发放用于避暑的清凉符,只要一张挂于家中屋脊之上,自此整个夏天便不再承受酷热之苦,还有说那如若是家中汉子要下地干活的头一夜把那清凉符放在汉子衣服当中,第二日就算不带着清凉符出门,也不会觉得有丝毫燥热之感。 对于霜微道士口中的清凉符,他自己还为对其功效言说一二,整个西城便快要将其中玄妙传至东城而去,不过东城那边多是贫苦人家想求恐怕也求不来一张清凉符吧。 “诸位可先静一静,贫道今日便是下山为解凤城日后的夏暑之苦,各位父老乡亲们都是常年与我参星观交好,不论是城内分观还是城外山上的主观都已知晓大家的心念,待我传教完毕便于大家分发这清凉符”霜微道人再次出声,使得场面稍微安静了下来。 围观的人群们听到这里那还顾得上撑伞避雨,有人带着孩童赶集的居然连怀中孩童都不管了,直接将伞收了放在身侧,像是自己非得淋些雨才能在这参星观道长面前表现的内心虔诚,怀中的孩童被雨点打在脸庞上开始“咿呀..咿呀”地哭闹起来,结果回应地并不是父母的呵护声...而是父母对于自己孩童这一举动的咒骂和怨怼,生怕惹恼了台上的“活菩萨”。 就这样众人在下雨之中听着台上的霜微道人,讲述着参星观的道法教义,言说着作为凤城边上留存至今的一座道观他们与凤城的息息相关。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很久,雨水之中的人们可能连台上的道人所言为何都已经分不清了,但切丝毫没有减少他们眼中的坚定和言语上的热烈,只要台上那霜微道人稍作停顿,举杯茶饮的间隙台下便拍手叫好......就这样虔诚的道法宣讲在雨中集市进行着。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七十八章 弊病荼毒百姓久 凤城西城方向 “刚才不直接从北门入城不更快一些?西城那边都是那些大户人家住的...我们去了作甚?”林满六见叶当听带着自己绕远路,出言询问道。 “从那来就从那回啊,且不说能不能遇上那商队之人,再者出门快三月了吧?回个家不知道给家里带些东西,唉,孺子不可教也...”叶当听一脸嫌弃地看向身后疑惑的少年。 想来确实从二月离家五月回,一路上经历的事情有些多,总感觉没过多久便到了返乡的路途上,不知道家里爹娘最近如何了,如今快要入夏了,不知道爹那边会不会很忙,娘亲在家中是否过的还算顺心,还有替自己照看爹娘的师父不知如今可还好...... 两人骑马行至西城外的一处驿站,此地来往车辆还算多,驿站当中坐满了人,多是些准备远行的商队或是刚刚赶至凤城的旅客,不过空闲桌子还是有的,叶当听朝店家讨要了些茶水,两人便入座歇息。 “进城之后我还是把山野行和春窗蝶收一收,西城里大多是些富贵人,兴许见不得这些刀剑器物”林满六说着就解下自己包裹,将自己的两柄短剑放到了包袱当中,春窗蝶长了一些撑得整个包袱似根擀面杖一般。 “还算谨慎...”叶当听说着给自己的茶碗倒满后,便直接将茶壶推至少年面前,示意他自己倒茶。 林满六看着这黄衫老骗子的举动。心想这是算对自己刚才的做法肯定?还是还在嫌弃自己的先前想不起来给家中置办物件的意思? 带着这样的思绪林满六跟叶当听稍作歇息后,便一同从凤城西门方向行去,马匹暂时留在了驿站之中,进入西门后林满六又见到自己刚刚远行时所见的景色。 远行之前跟随着商队马车第一次穿行在西城街道上时,只觉得这里的高门酒楼是自己这一辈子都无法触及的地方,长大后或许会跟着爹一起去给公家务农,又或许留在家中帮娘亲照看并没有什么生意的糕点铺子。 如今脚踏地面,再一次踩在西城的道路上便再也没了这些想法,他在远行路上见过比这更宽阔的道路、比现在更多的行人、比此地更加喧闹的集市,未来的自己一定能走的更远看到更加广阔的天地。 走街串巷久了二人发现,今天到了赶集的日子,并且听着街上的叫喊议论声,前方的酒楼应是极为热闹。 林满六看向了前方酒楼位置,虽然此时雨点也不大,但终归是要撑伞避雨的,前方拥堵的人群竟没有几个人撑伞避雨,并且临近拥堵位置反而没有太过嘈杂的声响,比起之前路上的议论声都要小上些许。 “这是你们家乡的风俗?下雨的时候也不知道打伞避一避,围着个台子在哪有什么看头的”叶当听看向酒楼位置后出言询问林满六。 “听那声响我算是看明白了...又是那群参星观的道士在城中传教,总是糊弄一些东西讹乡亲们的钱,此地大户人家更多,他们所设门面比东城那边做的自是更大了些,回家第一日又见到这些人,当真是晦气”林满六先是一咧嘴,随后便带着些咒骂的语气出声说道。 “这参星观能够长久盘踞一方,倒是不无道理啊...看来之后还得与墨先生仔细谋划”叶当听自顾自说道。 就在两人快要穿过酒楼的时候,依稀听到了些那台上不知是何道人的言语,似是传教结束了后续给在座的看客发放什么物事。 “......还是先行谢过各位父老乡亲们,来此听我参星观传教之事,接下来便为大家发放观内所制的清凉符,今日叨扰许久,便只要二十文做观内香火,便能与贫道的诸位师弟们购置清凉符”台上的声音传至人群耳中。 此话一出顿时炸开了锅,场面有些超出叶当听、林满六二人的想法预期,竟是无一人说那所谓的清凉符有多贵,全是一拥而上想要多买几张的,甚至有人出言喊到想要一人购置半数符箓以便家用,但被台上的道士们出声制止,言说着后续只得每人购置少量。 “诸位父老乡亲皆是受过我参星观传教之人,那便都为我参星观的信徒,此等符箓极为珍贵还望大家相互之间互作体谅”台上的声音再次从案几后面传来,说话之人似乎才刚饮过茶水,还在润自己嗓子。 那案几后的话语传出后,带来的并不是人群开始有序购置那清凉符,反而是适得其反,更多的人开始争抢购买根本不想给身后的人留下多少,但此时那些参星观道士并没有再在出手阻拦,就连言语上的劝说都没有了。 只是任由台下的人们挤到台前,将手中的银钱丢掷在台上,等待着道士向其递出一张黄纸符箓,得到符箓之后有人手中好似握紧了至宝一般,急忙退出了酒楼附近远遁而走,有人却是拿出身上的银钱想要多买几张...... 场面一度混乱,但台上的那些道士并没有一人出手阻止,只管继续收取银钱给台下的百姓换购那清凉符。 “老骗子,当初你卖给我《寻山问水养剑决》的时候收我了多少来着...?”见到此景的林满六突然想起当初在杭州城外,叶当听便是将那山水养剑决卖给了自己。 “十文钱...”叶当听看着这一幕也有些惊讶,面对少年的问题有些艰难出声说道。 “那明眼人看了看就知道是骗人的一张黄纸,够买你两本小册子了都,我还是错怪你了,你不是老骗子”林满六带着些愁苦的脸色喃喃说道。 “不行...我觉得这参星观道行颇深,后续行事定当仔细权衡一番”。 “不是...老骗子你闯荡江湖这么久,我觉得贵也就罢了你也觉得贵?”林满六疑惑问道,毕竟叶当听一路上总是再与说前些年他之见闻或是趣事。 “没见人手上多少张啊,再说没见人反话说的这般炉火纯青,随便一句便是引得尽数争抢”。 “你这一说倒确实如此,之前在东城那边只是觉得他们会会讹钱罢了,今日所见看来是低估这参星观了...”。 “城中百姓已被这参星观荼毒久矣,才落得这番境地”叶当听不免有些感慨。 在二人在后方感慨时,台上那原本在案几后坐着的紫袍道人看向了他们,再定睛看向少年面容后,手中茶杯险些跌落在地,只见那紫袍道人迅速稳住手中茶碗后坐直了身板想要回避叶当听、林满六的眼神。 “那道士有意回避我们,认识?”叶当听自然是察觉到了台上的异样,随口想林满六问道。 少年寻着老骗子的目光看向台上正中正坐的紫袍道人,这不正是那日在竹林外想要用自己要挟师父的霜微道人吗!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七十九章 市井闲言最伤人 霜微道人见少年已经发现了自己,只得故作镇定地理了理衣袖,扶正了自己的道冠后,起身看向了林满六、叶当听二人。 台上紫袍黑冠道人的一举一动,在台下的百姓眼中是何等的神圣,见“活菩萨”般的道长起身正衣冠,众人哄抢清凉符的声响都要比刚才小上许多,开始静静地等待霜微道人后续的话语,这似乎关系了他们今日或往后能不能有更多或是比别人拿到更多的清凉符。 霜微道人看着民众的举动,心里有些不悦,为何在此时会遇到这名少年,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地扰乱自己的大计。 “两位居士看上去有些眼熟,特别是这位小居士与贫道甚是有眼缘,今日也来此求取这清凉符吗?贫道与二位有缘便赠予两位居士,切莫推辞”霜微道人面容和煦,仿佛道观里的老神仙从画卷当中走出来一般。 他还在摆弄着手中的拂尘,应是想要寻得一处合适的位置好彰显自己此时的仙风道骨,结果却被少年的话语泼了一身冷水。 “跟你臭牛鼻子不熟...”林满六说完准备转身离开,刚刚回到家乡可不想再多省事端。 霜微道人面容僵硬,手中的拂尘还没落到小臂上拖住,静止地在半空中悬了许久,他才尴尬出声说道:“那小友慢走...贫道便不再相送了”。 就在叶当听、林满六转身离去的时候,背后却传来了一些人的闲言碎语。 “谁家的孩子竟是这么不听话,道长好心予他一份善缘,还辱骂道长,当真不识好歹...”。 “定是那东城来这边串巷的野孩子,你看他那衣服都破成那样了还穿着,我觉着吧,别说连东城那些穷酸巷子了,可能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个子都那么高了,肯定没少吃东城那边的‘猪食’...不过就是连口德都不愿积,估计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野种...”。 ...... 越来越多的声音在人群当中传出,放在远行前少年只能忍气吞声受着,面对这些谩骂不敢有丝毫还嘴的意思,或是远行中的自己可能会暴起拔剑指向这些人,仗着自己手中有剑可以威胁他人,依仗着自己比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多了一件趁手的兵械。 但此刻踩在家乡地面上的林满六却全然没有任何动作,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乌云,毛毛细雨打在他的脸庞上,雨滴溅了少年满身。 “走吧...”林满六喃喃说了一声。 “这就走了?你给我等会?你忍得了我可忍不了,教你那些大道理的是延鹤可不是我叶当听”叶当听突然出声说道。 只见那黄衫老骗子右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开始打量起身后之前碎嘴的那群人,看着那人一脸流氓恶匪般的坏笑,再加上叶当听这一月以来都不曾修剪过的胡须,已经长满了整张脸显得更像那些山野匪徒,众人之前的话语开始减少,并且都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特别是之前抱着孩子在雨中购得清凉符的妇人,面容有些惊恐开始呼喊着想往后缩地深一些,全然没去管怀中的孩子,刚才那句有娘生没娘养的便是从这名妇人口中所说。 “道长救我...道长救我...道长那地痞流氓刚刚直勾勾看着我与我的孩子,他想对我不轨...道长救我”妇人口中一边喊着一边往后退,已然没入人群快要贴到台子边缘的她还在往后缩,怀中的孩子哭闹声开始大了以来,她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只是在胡乱喊着。 霜微道人见形势不妙,纵身一跃落到了台前空地上。 “这位居士不知如何称呼...贫道道号霜微,市井之中难免有些闲言碎语,居士切莫放在心上”。 “称呼就不必了,城东那叶当听是我大哥!”叶当听一路上也听说了少年与十一相遇的情况,再没与十一会合之前还需注意些。 这些时日师父时刻叮嘱自己和师兄的名字,以及三月前参星观道门面前的变故,以及那竹林一战霜微道人都还在心中挥之不去,此时又因为这个名字直接让其道心不稳,差点身形踉跄地就要向后倒去。 霜微道人勉强稳住身形后,在人群面前开始吐纳换气,好一会之后才朝叶当听打了个道门稽首,又是一副和煦面容出言说道:“原来是叶道友的兄弟,贫道今日果真是有一善缘在这凤城之中...”。 原本等待叶当听出声好给自己寻一台阶下的霜微道人,哪知道后方的人群开始躁动了起来。 “给你脸不要是吧,没见道长都亲自下台劝说了,你这汉子好生无理在那摆什么谱!”。 “我看你这不知从那座山里出来的野人,还不赶紧带着你那野种快滚,官府人呢还管不管了,怎么什么人都往西城这边放啊”。 “没准是看着今日赶集带着他那野种来勾栏里寻那美娇娘当娘亲呢”。 这些话开始在人群当中不停地言说着,话语间的嘲讽意味越发浓了,此时的叶当听没有一丝想要生气的想法,反而更加玩味的笑着看向那霜微道人。 “老骗子还不走?非得让你把你和我都骂一遍才走是吧”林满六再次出声说道,原本他已经准备拽着叶当听离开了,结果身后那些人连这老骗子叶开始叫骂了起来。 “等会等会别催,越催越慢,没见他们骂我这么凶嘛,不撂点狠话我的恶霸形象不就没了吗”叶当听都没看向林满六,只是左手向其挥了一挥示意稍等。 霜微道人因为是背对着众人,没有人能看到他脸上的面容,仿佛能滴出水来一般,师父已经再三叮嘱过不要再去城东叨扰那叶当听,今日结果自己硬生生往人身上给撞了过去,都不知回观之后会被师父如何责罚。 “这便是霜微道长传教之下的盛景?”叶当听坏笑着说着。 “居士谬赞了...今日是贫道准备的不太妥当扰了居士清净,还望居士见谅...”霜微道人双唇打颤说着,都不敢去直视眼前这名不修边幅的邋遢汉子。 “他们言语我管不了,你之行径还能治治,谁让我人好心善呢?”叶当听脸上的笑容越发浓了。 “你也真够闲的...”林满六有些鄙夷地看着这老骗子。 “见过你师父使棍子不”叶当听突然看向身旁的少年,出声说道。 被突然的一问林满六有些发懵,突然想起师父第一次在家中院子教自己挥打棍棒时的样子,口中不自觉地蹦出几字“我身为锋...”。 “看来是见过,这便好不用教了”叶当听说着环视了一圈,盯住了一把椅子,开始自顾自地走了过去,到了椅子面前便是一脚将椅子踹烂,随手拾取一根趁手的椅子腿,然后起身看向了人群正中那紫袍黑冠的道士。 霜微道人从叶当听说要给自己治一治时,便不敢再有动作,眼见那人已经拾起了一节棍棒,他咬了咬牙随后给自己壮胆说道:“居士一再为难贫道,莫非是觉得贫道好欺负!”。 “就是觉得你们这些假道士好欺负啊?”叶当听在出声说话瞬间,手中那椅子腿便已经挥动,径直朝霜微道人面门飞去。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八十章 藏锋于身皆为刃 霜微道人见那节棍棒朝自己飞旋而来的速度实在太快,急忙甩动手中拂尘想要拦下,就在椅子腿跟尘尾交汇之间,霜微道人惊喜发现自己接住了这挥打而来的椅子腿,拂尘随即扭打在椅腿之上,将其缠住锁困在身前。 “真以为是自己接下来的?”叶当听的声音由远到近极快地传至霜微道人身旁,方才只是怕这霜微道人直接躲避误伤了身后那些碎嘴之人,才将丢掷速度慢上了几分。 还在庆幸自己接住了对方出招的紫袍道人听到这番问话,猛地向前看去,只见那破旧黄衫的邋遢汉子已然闪身到了自己面前,并且一手已经握紧了刚才还在空中飞旋的椅子腿。 霜微道人急忙想要抽出自己的拂尘向后退去,却发现自己手中拂尘不听使唤一般,无论自己如何控物都无法将拂尘抽出,而叶当听那头却是手中椅子腿在手腕之上飞旋而动,极快地搅动着尘尾,霜微道人发现之时尘尾已经全数被其搅在了椅子腿上。 “小骗子看好了!”。 随着一声呼喊,林满六循声看去,只见在叶当听和霜微道人两人手中器物扭打作一团后,那黄衫身影右手猛地一提将那袭紫袍带的离自己更近了一些,随后便是左肩向前一撞,“咔”的一声似乎是骨头碎裂声,被撞的紫袍右肩有些微微塌陷。 不等霜微道人身形向后倒去,紧接着叶当听左手便直接探出直抓向了那已经凹陷的右臂,又把霜微道人扯回自己身前,剧烈地疼痛感从右肩位置传出,霜微道人整个人面目狰狞痛苦不堪,已经没有气力再去握紧手中拂尘,他抬手想要出声求饶,但叶当听哪里会给他说话的机会。 “兵刃皆藏于身、藏于形、藏于动”。 就在霜微道人嘴唇张开想要言语之时,却看到那黄衫男子好若疯魔一般,将自己的头颅递出撞向了自己,紧接着又是一身骨头碎裂声想起,霜微道人的头向后倒去,头顶的道冠以及滑落在地,扎好道髻也随之崩裂,满头散发狼狈的还不如眼前的这个黄衫流氓。 “以身为锋,全身皆可为刃”。 叶当听整个人俯身站着,左手拖拽着那紫袍道人的右臂,让那紫袍道人无法跌落在地,紧接着用椅子腿挑起霜微道人还算完好的左臂,双手猛然用力便将那袭紫袍拽起,随后一脚横扫而出踢中霜微道人的左臂,“咔——”这一声骨裂声音比起之前丝毫不弱,像是直接将霜微道人整条手臂都废掉一般。 就这样霜微道人整个人倒在地面仿佛一团肉泥,那些身着道袍的人跑了下来,警惕地看着这雨中的黄衫男子,没有一人敢上前一步,围观的百姓们见到血溅当场便开始慌乱,有人丢了那清凉符不要直接远离了此处,也有人趁乱捡起那已经不知被人踩上几脚的黄纸符箓才开始远离。 先前叫嚣的那妇人见到这一幕,抱着孩子整个人贴着台边滑倒在地,怀中的孩童呜咽声越发大了,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怀中传来的吵闹让她更加的恐慌和不安,她眼中的那名黄衫男子仿佛一头厉鬼,只要向其索命。 “不许哭!!你哭什么,你凭什么哭,还不是为了你我才如此辛苦,还不是因为养你和你那不成器的爹,你凭什么就能哭......”妇人开始对着自己怀中孩子咆哮怨怼了起来,她眼中带着血色,说话声音尖锐又充满了恐惧。 她一边咒骂着自己怀中的孩童,一边警惕地看着那黄衫男子会不会注意到自己,结果一抬头便与叶当听眼神相对,这一瞬间就仿佛有人抓住了她的脖颈,窒息感从腹腔中一直涌上,雨水打落在妇人的面容上,打落在怀中的孩童脸上,她想起身跟着那些人一起逃窜,但雨水传来的冰凉感让她无法动弹。 “这...这位大爷,对不起,是小的错了......是小的之前不敢出言诋毁大爷和令公子,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和我孩子!我千不该万不该说出之前的话的”妇人开始抽泣央求眼中的黄衫厉鬼饶过自己,见对方没有丝毫反应时,突然想到了怀中的孩子心中暗自想着这或许是活命的唯一办法。 她在说到自己孩子时,根本没有仔细去看过自己怀中的孩子,任由孩童被雨水打湿被褥在那哭闹,就连说放过自己孩子时,眼中都是那怯懦之人思索到活命之法的模样,随后便是一直重复着放过她和她的孩子。 “够了...再晚耽误回家了,我家铺子关门可挺早的”林满六见着这一幕实在心烦,便出声再次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怎么还变成你管教我了”叶当听随手丢了那椅子腿转身跟着林满六走去。 两人走远后,那些参星观城内的道士急忙围了上去,想要去搀扶地上已经烂成一摊肉泥的霜微道人,还没碰到他们这位师叔衣袖时,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叶当听再次出声说道:“等你们这谁来着醒了,让他以后少做这些祸害一方百姓的事情,还有顺便给你们那观主提个醒啊”。 听到此言的众人便僵在了哪里,谁也不敢再有动作,便是谁先上去一扶便是要自己跟这师叔传达此番话语了。 跌坐在台面前的妇人抱着怀中的孩童有些发懵,自己是算逃过此劫了?她低头看着怀中的孩童,雨水已经将被褥全部浸湿,孩童呜咽声比起之前要小上了许多,但却显得没了些生气,她看着孩童的眼神突然变的有些凶厉,心中叫骂着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和你那没作为的爹,老娘为什么会落得这番境地。 抬手刚要想将孩童直接丢弃在地,却又缓缓收回,妇人心中想着还要靠你从那死鬼男人家里讨要银钱,随后便抱起孩童准备远离了此地,临走前不忘捡了些没人来得及捡的清凉符塞入自己胸腹之间,待捡了一些后发现那些道人正怨怼地看着自己,她急忙跑远而去。 “要不是那婆娘,师叔曾会被那人打伤,要不我去把那妇人抓来毒打一顿兄弟们解解气”一名道士出声道。 “我觉得可以,还有她怀中那孩子刚刚哭声这么大,看我给他找个房顶挂上几日,还能有气力哭不”又有一人出声支持道。 “咳咳...”就在有人想要继续附和时,地上的紫袍道人咳嗽出声,雨水顺势没入了他的咽喉之中,呛得霜微道人没法继续咳嗽,整个人便开始呜咽起来。 “师叔、师叔...”见那紫袍道人出声,众人急忙叫喊着师叔,便开始献殷勤了,争先恐后的去搀扶倒在地面的霜微道人。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八十一章 凶器也作救人剑 林满六、叶当听两人走出了西城集市,直面向东城行去。 路上行人或多或少知道他们便是刚才在酒楼台前闹事之人,见到两人路过无不是避让闪躲,根本没有人敢靠近二人。 就这样在小雨中,两人走在道路正中,周围好若无物无人,叶当听随意扫着街旁的店铺,与之对上双眼的人皆是转头躲避。 “原本想来此买些东西好回家,送给叔姨来着,怎就碰到那晦气玩意”叶当听说着开始左右张望着道路两旁的器物,应是在找寻些能够拿得出手的礼物。 “还不是你这老骗子非要上前教训那臭牛鼻子,我都打算走了”林满六一脸嫌弃地看向身旁的叶当听。 “知道了知道了,还不快看看买些啥好,可别耽误回家”黄衫老骗子略显敷衍地应声说着。 一路上少年再回想着刚才酒楼台前叶当听三次近身出招,或许自己在之前的对敌当中,太过依赖于手中的两柄短剑,出剑全然没有刚才叶当听出手时的气势,尽管他手中只有一节椅子腿,也能轻易克敌制胜。 “我说老骗子,你方才所出剑招路数与你教我的,或是师父教我的,或是你先前所教全然不同,对于兵械本身掌控并没有太多,更多的确实自身攻防,这是为何?”少年带着疑惑出声问道,他想要寻求到一个答案,是否当真如那日在徐家村山道上自己理解的一般。 “发现了吗?我以为还需要多些时日,我之前那三撞才是我原本所学,不论是之前教你的春山竹浪涌,还是从你师父那所见的铸剑峰剑术,皆是行于江湖后所学”黄衫老骗子听到了林满六的问话,随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笑言说道。 这样说来,林满六不禁有些好奇,那初出江湖时的你又是如何模样呢? 不等少年从沉思中醒来,叶当听便继续出声说道:“剑本身就是杀人凶器,而不论剑术剑招皆是杀人之术,就算用再多的诗词歌赋去美化剑本身,或是去修饰自己的剑术剑招,但剑终究是杀人的器物,永远无法掩盖这样的事实”。 “如此说来,那不就将救人之剑全然否定了吗?”听到叶当听对于剑的理解,少年开始回想起自己对于手中之剑的认知。 “当你第一次握剑暴起杀人时,你心中是为何执剑”。 “那日在剑门关外,有人想要偷袭李延鹤将军,我用还裹着着铁衣的春窗蝶挥打向了那人,最后那人便死了...”林满六开始回忆起自己远行时遭遇到的第一次袭杀,也是那一次自己真正握紧了师父送给自己的春窗蝶。 “便是那一次相遇,延鹤与你所说的救人之剑当无惧所行吧?当真明白没有?”叶当听询问的话语便理解接了上来。 “李将军与我所说,与你先前所言不正是在互相冲突吗?” “......倘若你没有出手击杀那人,或是加以拦阻,那遇险的便是延鹤,你所持虽为凶器,但只要所行之事却是济世救人,所学皆是杀人之术又何妨”叶当听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着身旁少年,气不打一处来。 不等少年出言回话,他便继续说道:“我身为锋、我身为锋便是将自己全身尽数作剑,这副身躯便是自己最强的杀招,只有自身变作那至强的杀人凶器,才能在他人的剑下救下更多的人”。 “那春窗蝶与山水养剑决之间的联系,便是要将自己全然融入到出剑当中,只有如此才可做到心无旁骛,倾力出剑时便就能达到自己剑术剑招的极致所在......”林满六结合叶当听所说喃喃说道。 少年开始回忆起自己手握春窗蝶时的情景,山水养剑决便是将自己与手中剑达到那完美契合的点,让自己在出剑时可以完全不用顾及春窗蝶本身。 对于少年的自言自语,叶当听带着满意意味的神情点了点头,随后便继续观望街道两旁商贩所售卖的器物了。 行至凤城正中位置,此地最为高大的建筑便是那参星观的城内分观了,可能是两人行路教程太慢的缘故,在这分观面前已经站立着之前那几名在酒楼位置分发清凉符的参星观城内道士。 区别于刚才在集市之中,如今在城内道观驻守的缘故,他们已经悬配好了长剑在身侧,已然注意到了从西城位置走出的林满六、叶当听二人,先行发觉的道士已经手握长剑剑柄,随时准备出鞘。 “你们二人不仅出手打伤我们师叔,如今还要来此作甚!”为首的那名中年道士厉声说着,但握剑的手已经开始不自觉的颤抖。 “巧是不巧,我们只是路过此地,诸位道长是要请我们入观歇脚吗”叶当听出言说道,语气中带着些嘲讽意味。 那名中年道士闻讯后便一咬牙继续厉声说道:“若是路过,劳烦二位尽快离开,我参星观本就清修之地,自是无法招待二位...”。 “那便向诸位道长告辞了”还不等叶当听准备如何回话,林满六率先出言说道,随后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黄衫老骗子,便继续往东行去。 叶当听一脸错愕,心中大感疑惑,好嘛,这小骗子怎么从进城开始便如此说教自己,难不成自己行径上在有些不妥之处,他回到家中真要告自己叼状不成。 带着这样的疑惑只能跟着林满六一同向东行去,见二人走远的参星观道士,这次开始大口喘息起来,先前生怕有什么言语又再次惹恼了那身着黄衫的流氓男子,众人皆是屏住呼吸,只留得为首的师兄敢出言说话。 “尽快将此事传回山上,定要告知诸位师叔,且看师叔作何回应,有必要的话惊扰观主也是无奈之举”刚才厉声出言拦阻的中年道士转身向身后的同门说道,随后众人答复明白,并安排人上山传递今日发生之事。 两人在东行路上,走过了一家布匹铺子,林满六停步看着那家铺门,又低头看了身上的衣袖。 虽然自己是远行路上难免有爬山涉水,或是与人争斗才导致如今只能借着徐家村村民的衣物穿戴,但家中爹娘不也要务农干活照看店铺生意吗? 叶当听见少年在铺面门口驻足良久,想必是想买些布匹带回家中了吧。 “还愣着干嘛,进去呗”一手直接往林满六身后一推,拍到了少年的包袱之上。 被人突然向后一推,林满六急忙向前走了几步,这才稳住身形,一脸羞恼地看向身后坏笑的叶当听,这老骗子刚才居然还偷偷加重力道! 不过两个人终究还是一同走进了布匹店铺当中,可能此地靠近城东的缘故,店家主人见两个身着破旧衣物的客人,也没有像城西集市上那些人一样递来鄙夷的眼神。 随后的谈话中林满六发现店家风趣幽默的很,不仅在介绍店内布匹时,不时还用些笑话来打趣二人,对于一些布匹适合做何处衣物也一一告知,林满六、叶当听二人便在店家的介绍下购置完了所需的布匹。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八十二章 返乡还家道平安 再靠近东面城墙的一处街巷,那里便是家中的糕点铺子,今日的城东糕点铺子,店门虚掩,或许是下着小雨并没有开张,而店铺后的主屋门窗处不时有热气沈腾,从屋内往外溢出。 屋内有细语传出。 “林姨,你且尝尝看味道如何!”。 “嗯...比我做的那些可是好上许多了,十一姑娘如此心灵手巧,那叶少侠是修得多大的福缘才能与十一姑娘相识嘞”。 “林姨提他作甚,这只是我做给自己的糕点”。 “好好好,也不知我家满六那孩子啥时候能回来,这眼看都快入夏了,他走的时候东西也没好生给他准备”。 屋内两人便是替林满六照看家中的师父,以及林满六的娘亲了,早在林满六远行不久后,十一便向林父林母重新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以及提及到了叶当听是何许人,对于之前的隐瞒,林满六爹娘并没有作何怨言,对于十一的态度依旧如往常无二。 “林姨尽管放心,前些时日不也收到江南那边的回信,如今小满六可是了不得咯”。 林母听到这里用抹布擦拭着自己双手,满眼都是笑意地说道:“十一姑娘说的对!如今孩子长大了,还出去闯了一闯,是我这为人父母的多虑了”。 “既是自己儿女,牵挂自是难免的,我也时常想念家中长辈,早些年游历在外时,也会想着家里的长辈过得是否还算安好”十一也用抹布擦去了手上的面粉,伸手握住林母的双手,出言劝慰道。 “嗯...只是希望满六那孩子远行在外,吃得饱穿得暖,早日归家便好”林母说着看向了窗外,十一也随之林母的目光看了过去。 窗沿外有雨滴掩着窗边滑落,溅在窗框之上,雨水一滴滴地滑落,但屋外的景色却依旧如常,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与之前日子只是多了今日的小雨,并不会再多任何的人或是事。 就在此时铺门那边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但并没有任何叫喊声。 林母听闻到敲门声转头看向十一,十一也同样看向了林母,就在两人视线交汇瞬间,十一握着的林母手的力度加重了一分,只是一瞬后又重归平静。 “林姨莫怕,若是那参星观的道士又敢来此惹事,看我不好生教训他们”十一笑着说道,说完后便走到了主屋门边。 在门背后靠着一柄奇怪的黑色长条,仔细一看便能发现,那就是早些时日十一用于应对参星观观主的“剑匣”,只是随手一提,剑匣便轻易的被十一拿走手中,她推开屋门朝前面店铺走去,此时敲门声不知是何缘故已经停止了。 门外街道上 “你家今日没人吗,怎么如何敲门都没反应,我看这门也是虚掩着要不直接进去”。刚才敲门之人便是叶当听,他见敲门无人回应便转身向身后的林满六进行询问。 林满六此时有些疑惑,因为往常就算天气再差,娘亲因为想要能多卖出去一些糕点,早上天还没亮就会开始张罗着准备开门,一直到夜里街道上都没有烛火时才会掩门休息,并且断然不会将房门虚掩。 心中想法越来越多的少年,开始往最坏处去想,一路上走来认识自己的那些街坊邻居没一个给自己好脸色或是与自己搭话的,甚至有些对着自己有些怨怼的神情,家中恐怕是出事了! 林满六想到此处正准备,上前开门一看究竟,就在此时店铺屋内传出了一声清冷的声音,听声音那人便在店铺之中。 “你们这些参星观道士有完没完,是否需要叶某在上山与你们那观主一叙?”。 听到这一熟悉的声音,林满六与叶当听无论是谁,心中皆是一股暖意上升,是他的师父和他许久未见的姑娘。 刚要出声喊师父的林满六,看见叶当听忽然左手一抬打断了自己准备出声的动作。 屋内之人似乎是觉得外面一直没有动静,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再次出言训斥道:“若是无事还不快滚,非要吃上一剑才肯罢休?”。 只见屋外叶当听竟是学那参星观道士打了一个道门稽首,随后出言说道:“叶居士威名,我观中弟子早已知晓,今日只是寻了些礼物想要赠予叶居士”这老骗子居然学起了那些道士的腔调,言语间还带着些许笑意。 这次却是轮到屋内的人不再答话,双方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周围的环境便也开始随之安静,雨水轻打地面的声响都能仔细地传入耳中。 林满六有些不解,这老骗子学得也不像啊,师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怎么便不再言语了呢。 “开庄一事还算顺遂?”过了许久,屋内才传出声响,言语间有些不敢置信。 “诸事顺遂”叶当听没了之前的腔调,也没了平日里与林满六那说话之间显露而出的痞气。 “那为什么还要来此...”。 “墨先生让我前来查看此处参星...”叶当听出声笑言道。 “那你可以回了,我自己一人便可”不过还不等叶当听将这一说辞讲完,屋内便再出传出了声响,紧接着便是后门开门的声音。 “是我自己想来见你!”叶当听见险些要玩脱了,急忙大声喊道。 久久未听屋内关门声响,林满六见两人对话有些无语,有啥事情不能敞明了说亮话,便伸手向虚掩的店铺屋门抓去。 只是少年的随手一拉,店铺门就开了,伴随着的是一声器物坠地声响,十一刚刚手中还紧握着的剑匣摔在了地上,她在屋内看着屋外的邋遢汉子。 一路行来,林满六、叶当听两人身上的衣物都已脏乱不堪,只有在徐家村时重新搭理过,这几日因为下雨的问题整日披着蓑衣斗笠,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所着的衣袖是何模样。 特别是叶当听,他本就是那络腮胡子,路上也不曾修剪,现在模样看上去起码也得是个而立之年的男子,哪有那昔日黄衫负剑少年郎的半分模样。 “噗...你是趁我不再老上了几岁嘛”十一站着屋内笑言道。 叶当听只是看着她笑着摇摇头,没有任何作答。 店铺内的动静,在院内的林母自然也是听到了,此时她也已经站在了十一身侧,看到了那站在门外的两人。 “满六!我的儿啊,你可算回来了”林母急忙快步走出门双手抓着林满六的肩膀,大声呼喊道,略显哭腔的声音中更多的带着些欢喜。 “娘亲...满六回来了,完好无损的回来了!”林满六心中也满是欢喜,拥抱着自己的娘亲满脸都是游子归乡的笑意。 “远行可有遇到什么事情...这些时日你不在,娘亲有时候做梦梦见满六你小时候受人欺负,我就开始担心你路上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林母眼眶中已经有些泪光闪烁。 “娘亲放心,一路平安皆无事!你看你的满六好大儿现在不就站在你面前吗”林满六笑着站起身在林母面前转了一圈,用这样的方式告诉自己的娘亲自己当真无事。 看着这一幕的叶当听和十一也是彼此对视一眼,朝他笑了笑便率先往院内走去。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八十三章 且尝红瓦杏花糕 随后众人一同进入了店铺后的院落当中,院子比较狭小,十一先行一步走入了主屋之内,林满六还在与自己娘亲说着自己一路走来的见闻和趣事,叶当听寻了一处屋檐下就在那静静地靠着。 没过多久的功夫,主屋那的房门便开了,只见十一双手捧着一块手帕,像是包裹着什么物事,小碎步一般走到林满六和林母身前。 “师父!满六把师父交代的事情都弄好了”少年见自己的师父向自己走来。 “这些师父都知道啦,满六如今已经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侠嘞”十一一手拖着手帕,一只手点在了少年的额头之上。 林满六笑嘻嘻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如今归家了师父和娘亲都在,等过些时日爹也归家后就又能聚一起在院子里吃饭了,对了...还有那老骗子。 “满六你且尝尝,这是师父这几日跟你娘亲学的糕点”十一摊开手帕,其中有三四块样式小巧的糕点。 “十一姑娘,手是真的巧,你娘我啊随便一教便会了,做出来的模样比你娘我啊,做的好看多了,味道更是好极了”林母在一旁笑着说道。 林满六随即抓了一块送入嘴中,淡淡的杏花香弥漫在口中,还有一点像是红糖的味道。 “好吃!”少年糕点还未咽下,便嘟囔着开口说道。 十一笑着挠了挠林满六的脑袋,转头看向屋檐下依着的那个黄衫邋遢汉子,开口说道:“是要我请大爷您自己来吃呢,还是就不打算过来了?” 叶当听见是在叫自己,原本看着三人的眼神变得有些尴尬,支支吾吾说道:“身上太脏了...你们吃便好,待会我寻个地方先把衣物换了再说”。 “等待会雨小了些,我俩去城外小溪里洗一洗便好”林满六也出声说道。 叶当听见少年搭话,自己刚准备往下接,林母却一手轻拍在自己的儿子肩膀上“你们俩瞅瞅都多大的人了,等会娘亲我啊去给你们烧水去,主屋一会收拾出来给你们俩就是”。 林满六听到这样有些微微愣住,往年只有大年三十的那一天夜里,娘亲才会烧一大锅热水让自己好好清洗完,换上来年的新衣服,说管那叫辞旧迎新,以往身上有些痒了或是味道实在太大了,都是自己跑去东城外的那条小溪了自己解决,或许是自己真的长大了吧。 林母说着便起身去侧屋里准备烧水,庭院之中便只剩下了林满六、叶当听还有十一三人。 “崇婴在信上都与简单的提及了一些,那屠恶门行事实在诡异,无法捉摸,之后在南疆行事,还需尽力配合墨先生布局才是”十一看着院中不时溅起的雨水说道。 “我与满六进城时,遇到了那霜玄道人的二弟子,出手教训了一番,之后便看那老道如何应对了”叶当听应声说道,随后便直接蹲坐在的自己原先依着的墙边。 “我之前行事也是如此,但那老狐狸实在沉得住气,若非那日有一个问剑湖之人,恐怖连试探虚实都无法做到”。 “且看之后参星观是否会再次到访了...”。 林满六听到这里,才明白在西城集市那块,老骗子明显认出了对方之人的身份,自己原先也与他说过自己认识师父的经过,他依旧要出手打伤那霜微道人,原以为只是为了师父撒气,顺便给自己演示他近身搏杀时的招数。 “所以师父那参星观是要留意什么吗,还是与那些近日的屠恶门有关?”林满六在一旁出声问道。 “与那屠恶门自是关系不大的,但却事关去年铸剑峰一事,我路上也与你说过去年矩州那件惨事对吧,如今那参星观观主手中极有可能便是当初的四剑之一白昼”叶当听出言解释道,在讲到铸剑峰时他不时看向少年身旁的十一。 两人视线对上后,十一只是摇了摇头便继续看着院中的雨水落地,见十一没有拦阻的意思叶当听便继续开始言说。 林满六随着黄衫老骗子的话语,回想起了刚出杭州的那些时日,除了会讲他与师父是如何相遇,也讲起来去年在矩州铸剑峰发生的盗剑一事,除了明确获得四剑之一衔寒梅的风雪大观楼,就连问剑湖所得的告君都是事后所传。 “你包袱当中的春窗蝶,你自然知晓其中不凡对吧,那只是你师父那柄剑匣当中的一把子剑,剑匣唤作夏鸣蝉,除却二者之外还有两剑,如今收录在弈剑山庄当中,三剑皆入匣后便是铸剑峰曾经铸造的最后一柄剑”叶当听先是瞟了瞟少年的包袱,又眼神示意看向了门边的那个黑色剑匣。 “那这参星观岂不是就有去年铸剑峰盗剑一事的嫌疑?”林满六循着叶当听的目光看向了门边的夏鸣蝉。 “确实有此种可能...”这次便轮到了十一开口说道,不过语气上有些伤感。 林满六刚准备出言询问自己身旁的师父,便听到自己娘亲的呼喊声:“满六可以喊叶少侠一起去主屋洗漱更换衣物了,衣服的话便凑合用我家汉子的,叶少侠千万不要介意啊”。 少年只得先应声明白,随后抬手准备出言询问自己师父时,却已经看到十一师父笑着对自己说:“没事,快些去吧”。 待林母将主屋收拾完毕后,林满六与叶当听两人便一同前往主屋当中清洗并更换衣物。 下了快整日的雨在两人入屋没多久后便停了,没多久的功夫,两人便从主屋当中走了出来,林满六换回了自己原先在家中一直穿的短衫,叶当听则是换成了林父家中闲置的衣物,可能由于他身材高大的缘故,衣服显得有些不合身。 两人一同站在主屋门前的石阶之上,十一坐在店铺后门的门槛上,见到两人走了出来,一手掩面笑言说道:“没看出来,满六跟留了胡子的你还有些父子像”。 “不就是几日没修剪?看上去有那么老吗”叶当听开始摩挲自己的下巴,满脸疑惑的看向林满六。 “如今这般确实算是老骗子了,但像确实不像”短衫少年则是歪头咂嘴说道。 “能不能好好说话...”。 “这会到了凤城,我是主,你是客,切莫言行无忌”林满六说话之间不时眼神斜瞟,似是在告诉叶当听小心自己去找师父哭诉告状,说这些时日自己是如何被叶当听欺负。 “满六怎么跟叶少侠说话呢”林母听见院子里的话语后便出声说道,她在侧屋里好像在收拾着打整着物品。 “没事!娘亲我与这老骗子平时就这般说玩笑话呢”。 “...那便入乡随俗了”叶当听假笑应道,随后便挥袖朝十一走去。 只见叶当听在十一身旁席地座下后,便扬起了头看向正坐在门槛上的她,十一先是将手中裹着糕点的手帕递给了叶当听,接着便从袖中抽出了一柄袖珍小刀,开始替眼前的男子剃须修面。 在十一舞动手中小刀的时候,叶当听捻起一块糕点便送入嘴中,林满六便坐在主屋的石阶上看着师父和这老骗子,短衫少年现在有些疑惑,为何快临近饭点了,自己今日却觉得没有什么饿意呢。 “这糕点挺好吃的哎,叫什么哇”。 “红瓦杏花糕...”。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八十四章 小院共赏团圆宴 傍晚时分,街道上还留有着雨后的积水,日暮西山,只有细微的光亮洒在这地面的浅浅水洼和道路两侧的墙壁上。 但也正是这些夕阳下的日光,将原本简陋的街道映照地尽是金红色,好看极了。 东城各处巷子中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有从屋舍中开门而出的妇人正准备张罗生意,也有从远处一路走来的行人。 此时有一名刚刚给公家干活回来的汉子,走到了糕点铺子门前,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劳累的样子,他轻拍屋门的手也显得极为沉重。 “咚、咚、咚...”敲门声从铺子那头传来,还在帮娘亲准备晚饭的少年,听到了这样一阵缓慢的敲门声,他先是心情激动地看向了院子里忙活的娘亲。 林母同样闻声看下了自己的儿子,朝手中还端着碗筷的少年笑着点了点头,少年便明白了自己娘亲的笑意为何。 随手将碗筷递给了身旁的叶当听,便跑去店铺那头开门去了,“嘎吱——”伴随着开门声的响起。 少年见到了那个被夕阳映得满全身金红的中年汉子,他的背因为常年的劳作有些微驼,整张脸也经历了多年岁月的冲刷,显得极为老气。 “儿子?......”中年汉子见到给自己开门之人,先是一脸惊讶,随后有些不敢置信的神情,流露在他的苍老面容上,双唇有些微微打颤地出声说道。 “爹!是满六,满六回家了!”少年朝门外的汉子大声喊道。 中年汉子便是林满六的父亲,这些时日因为下雨的原因,一直在公家搬运货存,今日雨歇后被公家管事告知可以暂时先回家歇息。 “咱家满六可算是回来了,快给爹好生看看,这一路上可没少吃苦吧...”林父揉搓着自己儿子的脑袋,随后被林满六快步迎进了院内,见到了叶当听和十一。 “一路上都平安无事,回程路上也是同这老骗子一起回来的,都没有遇到什么怪事,爹大可放心!”林满六笑着说道。 林父刚想问为什么不是同他那些兄弟们一起回来,结果叶当听起身朝自己拱手拜了一拜,这让忙活了半辈子的农家汉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急忙学着叶当听的模样拜了拜,不过就算如此,样子上有些滑稽罢了。 “见过林叔,我就是十一之前给二位提到的那个叶当听,此次也是同满六一起回来的,一路上两人还算有些照应...”叶当听出言说道。 “知道的、知道的,十一姑娘之前都听我和满六他娘说过了,我家满六路上没少给叶少侠添麻烦吧...多谢叶少侠一路相送了”林父急忙回话道。 “一路上互相帮衬,满六这孩子挺听话的,人也机灵的很”叶当听摆手说着,心里却是在碎碎念着要不是你仗着能找十一告状,今日可不得在你爹娘面前好好哭上一哭,你是有多难教。 “站着干嘛,还不快过来搭把手”林母在院中拿起汤勺对着院门口的林父喊道。 “来了来了,你这婆娘没看见我在与叶少侠询问咱家儿子的事情吗,当真是满脑子里只有你那些糕点针线了,你家男人这叫人情世故”林父虽是嘴上叫骂着,人却已经走到了院落中去给林母打下手。 “是是是,就你明白那些大道理,如今还在给人种地搬东西,你儿子都出去走了多远了”。 “那还不就是说,咱林家有出息嘛,看看我儿子,西城那边那些娇生惯养的有那个比得过我儿子”。 “你自己能不能有点出息啊,万一以后咱家儿子相中了那家姑娘,人看不起咱怎么办”。 “是有点道理唉...要不明天给公家上工的时候,我多搬几趟?”。 “......瞧你那点出息!”随着林母的这一声怨怼,锅铲也直接摔到了院中的桌上。 “我说爹娘,以前都不见你们怎么吵啊,怎么我就出门三月,你们俩脾气怎就都那么差了”林满六见着自己爹娘在院中吵架,准备上前劝说。 “大人的事情,小孩别插嘴”结果迎来的确是自己爹娘的异口同声,在屋檐下找了条长凳一起坐着的叶当听和十一见着这一幕都不自觉地笑了笑。 就这样在林满六的爹娘互相埋怨中,逐渐将院中的桌子上摆满了吃食,有许多都是少年要在过年时候才能吃到的菜,往常自己跟娘亲在家中,可能连米饭都会少有,芋头加上点咸菜便是那一顿饭的全部。 此次归家后,当真是什么都好了起来,娘亲不用顾及柴火留存的多少,让自己能够如同过年时候一般洗上一次澡,在吃饭时也没有了往日的拮据和窘迫,往后的日子就如今日这般该是多好。 天色黯然,月夜近 院中的桌子还是小了一些,最后只能林满六和叶当听,两人挤在一边,少年坐着椅子,而老骗子却是蹲在一旁,桌子的其余三面自然便是林满六的爹娘和十一了。 “看来之后得打一个大点的桌子了,现在便已经不过坐了哈哈哈哈”林父夹起一点咸菜送入嘴中笑言道。 “爹放心,明日我就跟老骗子去集市那边转了看看,这次快要立夏,应该还会摆很多天”林满六嘴里还有没嚼完的饭菜,便开始嘟囔着说话。 “满六你慢些吃,没人跟你抢,这次呢也是你远行之前比较忙,都没来得及给你过生辰,今天便算补上了...”林母在一旁笑着说道。 “林姨也是事后跟我讲起的,当时就应该让你歇一歇,好找个时间给你过过生辰”十一坐在林母对面,脸色有些尴尬,不过说完后她从远处夹了些菜放到了身旁某人碗里,毕竟那人蹲着有些菜自然是夹不到的。 “没事...没事!”林满六一边说着一边想要把嘴中的食物尽快咽下肚,险些噎住。 “都跟你说了慢点吃,你这孩子真是,害,都已经十五岁的人了...怎就如此不小心呢”林母急忙放下碗筷替自己的儿子拍背顺气。 少年喝了好大一碗水才顺过气来,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便跟自己的娘亲说道:“我在外面的时候有人给我过过生辰了,还一次过了两个!算是把明年的一起给过了都......现在该十六了!”。 听到这里林满六的爹娘都不经愣住,互相看了看对方。 “是谁给我家小满六过的生辰啊,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了那家姑娘家啊”十一突然一脸坏笑的看向林满六。 再被自己师父问到这里的时候,少年并没有着急作答,而是先抬头望天,这一次他的视野并没有被院子的屋檐所限制,他仿佛看到了外面广阔的天地,在极远的东方某处,在那里有一道身着蓝衣头戴斗笠的倩影。 “嗯...”少年半晌才应了一声。 结果传来的却是身旁的叶当听一声惨叫,随后便是师父的问话:“学什么不好,怎么就跟着他学了些这个,我看你就是剑没好好练,明天开始给我在院子里好好练!”。 原本蹲在一旁的叶当听正在巴拉着自己碗中的饭菜,突然就被十一从旁边踹了一脚,一下没蹲稳便摔倒了地上,幸好没把碗打翻。 见到了这一幕的林满六爹娘不禁有些惊讶,平时在家中帮忙的十一姑娘,怎么自从见了这叶少侠之后,人确实是活泼了不少但确实有些过于活泼了?不过这样也好,毕竟是自己孩子的师父。 少年笑完身旁的老骗子后,将其搀扶起身,但思绪却又开始飘往了远方。 月姑娘,我已经安然回到家乡了,不知道你此行江宁如何了...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八十五章 修剑当需六根净 一直到收拾碗筷时,少年才知道娘亲一直在侧屋忙碌的原因,原来是想收拾出些位置好让叶当听休息,结果不料被其回绝掉了。 “林姨真不用这么麻烦,满六去店铺里休息,我也一同去店铺当中休息便是,我俩这些时日赶路也习惯了,当真不用刻意麻烦”叶当听在院中角落刷洗着碗碟说道。 “不打紧、不打紧,来了便是客,主屋那边原先是满六的房间现在先给十一姑娘休息了,这会侧屋这边也是些摆放杂物的地方,这几日可以让叶少侠先行休息”林母笑着劝说道。 “林姨当真使不得,不然要不就我和满六一同去侧屋休息就是,怎么能有让我一个客人如此占着屋舍的”面对林满六娘亲的劝说,叶当听只得妥协道。 “娘亲没事!我睡地板,他睡...墙角!”林满六在一旁收拾着座椅,突然出声说道。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怎么就不知道尊重长辈”林母有些恼怒地瞪了瞪少年,虽然心知自家孩子一定是玩笑话,但还是需要提醒一番。 “...林姨没事,就我俩一同去侧屋休息便好”叶当听只得在一旁充当起了和事老。 之后到真正休息的时候,侧屋之中却变成了林满六、叶当听两个人一同靠着墙壁休息,谁也没去碰地上铺好的床被。 翌日,清晨 天才微微亮,林父便出门去给公家干活了,林母和十一一起去前面店铺里摆放糕点,而林满六则是一脚被叶当听踹醒,开始在院中练剑,用十一的意思来说便是,出门了三月,没有半点长进。 短衫少年在院落当中,反复研习着自己所见的剑术剑招,此时使出的便是叶当听在山庄校场上,教自己的春山竹浪涌。 “六根不净,何以修剑~~”叶当听闲坐在主屋那的石阶上,优哉游哉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朝天叹息道。 “又是哪听来的道理,我看就老骗子你这样的,根本说不出这般话”林满六在院中挥打着自己手中的春窗蝶,听见那老骗子正调侃自己。 “自然不是我所言说的,一个旧识好友所言罢了”叶当听依旧看着天空,他回想去了早些年的扬州相遇之时,那人便是用手中竹伞与自己的黄卢比剑一场,才习得如今林满六庭院当中所用剑招。 “既不是自己所言,何故与我言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林满六说着便收剑入鞘,准备下一式剑招。 “跟谁拽文呢,屁大个孩子,搁着卖弄啥呢,给我好好练啊,晚些时候跟我出城比划比划,是自从返乡后就没挨过打了啊你”老骗子被少年这一句气得头也不抬了,开始仔细看少年练剑。 “以前从学堂先生那学得,怎么只许你从别人那搬些道理,不许我学先生说话啊”。 两人还在院中相互打趣时,店铺那头好像传来了些动静声响,林满六与叶当听闻声后,便没有继续在拌嘴的意思,一同靠在门背后细听。 ”我说你们这些参星观道士,山上不好好修道,又来城中叨扰我们到底作甚?“十一的声音从店铺当中传到了后院,声音对比于平常明显大了些,明显是故意提醒院中的两人参星观的来了。 “叶居士,实在抱歉,小道只是替观主传话,昨日之事只是无意冒犯,还望叶居士不要放在心上.....”随后传了个陌生的声音,应是那参星观的道士。 “你们观主是否无意冒犯?恐怕他自己知晓吧,昨日便是想要你们好生给个说法”十一出声训斥道。 糕点铺子后门外。 “那参星观的不上门惹事,反而赔礼道歉?这老狐狸也太能忍了吧”叶当听自顾自说了一声。 “当时师父上山比剑时,那老道便是畏手畏脚,这般行径居然会参与到去年的铸剑峰一事当中?”林满六有些疑惑的问道。 “大丈夫能屈能伸,这老狐狸可不就更不一般,往后学着些”叶当听说着便朝少年脑门叩了一下,林满六还了一记白眼给这老骗子。 门外的对话还在继续,林满六、叶当听二人便继续府门耳听。 “叶居士,我参星观确实是想为昨天的事情向居士和居士的朋友赔个不是,不该如此莽撞冲撞了二位...若有什么需要,观内会替居士分担一二,以担心居士解围之举”那名参星观道士的声音再次传来。 “还是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是吧,这街巷当中半月前多出来的几人,当真我看不出来是你们有意安排?”十一的声音开始有些冷厉起来。 随着十一的问话结束后便再没了任何响动,一时间变的有些安静... 就在林满六准备偷偷开门查看情况时,那道士再次出声说道:“此事观主并不知晓,是小道擅作主张,随后便将人带走...所用屋舍便也当参星观赠予叶居士,当做一部分赔礼,希望居士不要有所记恨我参星观”。 林满六心中不禁有些惊讶,究竟是什么样的老狐狸,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依旧让弟子这般说话。 “记恨可谈不上,我不过是一个市井闲人,只求你们这些山上的修道之人,不要再来叨扰就是”十一不耐烦地口气随即传来。 “那便不打扰叶居士了,随后我便命人送来那屋舍地契,还望居士笑纳...”道士的声音听到这里已经显得有些低微。 “还不快滚?是你们一再叨扰我在此地闲住,好像我才是恶人一般”。 “小道就此拜别叶居士...”。 “啪——”的一声,清脆的拍桌声从店铺当中响起,接着是传来一整脚步轻踏地面的声响,叶当听和林满六一下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立即推门而入。 原来是十一将手掌拍在店铺内的桌案上,吓得那参星观的道士连忙撒腿就跑。 “噗,你们俩这是在作甚,是我声音太小了还是那臭道士讲不清楚事情,非得两个大老爷们贴着门偷听”十一见到两人撞门而入,开始掩面而笑。 “我原以为那道士被逼急了,使出什么昏招...” “我也是...”两人先后尴尬出声说道。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八十六章 邻巷乡亲刁难来 林满六见老骗子也这般不着调,随即一脚踹出,结果不料被叶当听回送一脚拦下,两人见竟是一时间难分高下,还开始对视较劲起来。 林母见两人打趣模样,只是笑着收拾了下物件,便进到院子里去了,将店铺留给他们商议要事。 “应是那霜玄道人,也对我身份或是夏鸣蝉有些猜测,才这般忌惮”十一白眼看了看两人后出声说道。 “无妨,先前提及问剑湖来人探寻那应堪生死,那老狐狸自己也知晓多半是听闻他偶得神秘长剑,来此探查虚实,如今觉得双方皆是那怀璧之人”叶当听摆手说道。 “那此事后续应如何行事,此地离江南甚远,如今又局势难测,墨先生之谋划恐被那屠恶门影响...”林满六回想着路途上所见所闻,结合到两日了解到的参星观情况,觉得当下情况想要探究那柄白昼真伪,实在麻烦了些。 “并不是所有谋划都需要传递告知,十一到此时便已开局,后续只待墨先生坐镇江南,以如今局势为棋,待到尽数落子显,便是此局中盘至”叶当听说着又是朝少年脑门上一叩。 “满六只管后续帮衬下师父便好,有不懂的地方问他便是”十一抬手拍掉那作弄少年的手,接着便给少年拨弄理顺有些翘起的头发。 “是!师父”。 与此同时的街巷拐角处,一些妇人一同围在树荫下做着手上的针线活,不时也会闲聊起些家长里短。 “哎呦呦,你看那林家被那道长在门口一顿说教,听说没啊,他们家昨日来了个不知那座山里的远房亲戚,给西城集市那边的传教道长打了...”。 “听说了听说了,可不是嘛,我还听说是那上山的道长呢,都不是城里那些恶痞,结果被他们家那野人亲戚打了一顿,以后可是有好戏看咯”。 “你们看那道长刚才这般有礼貌,又是拱手又是抚须笑言的,结果最后走的如此匆忙...定是要喊人来好生惩治这林家了”。 有妇人说道这里,便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斜眼看了看那林家糕点铺子,满眼的嫉妒之色,心中叫骂着为什么你林家穷成这样都有亲戚上门拜访,为什么那参星观道士几次来此刁难,都还能平安无事。 “话说昨日除了那野人亲戚,好像他家那儿子也回来了,我昨可是见到了,二月那会不是跟着咱公家的商队一起出去的吗,咋自己回来了”。 “肯定是脚程不行被半路丢下了呗,不然咋会跟他那野人亲戚一起回来”。 “什么!他家那废物儿子回来了,为什么我家老三还没回来...这都一去三月了”之前没有融入到闲言碎语的一名妇人,突然听到了关于自己家那汉子商队的事情,突然惊叫出声。 “你这婆娘咋咋呼呼的作甚,以前走商不也一去就是三四月,说不定明天你家那死鬼就回来了”。 “不行,我得叫上几人去围了他家好生问问,不给个说话就砸了他家铺子”那妇人丢了针线就往隔壁巷里赶,没走出几步又回来捡起针线,快步走去。 “瞧这婆娘样子,怪不得能跟那阮老三一起过日子,说话口无遮拦的,又吝啬的很生怕我们把她针线顺了”。 “可不是嘛...不过待会有好戏看咯,谁叫他林家最近是风头盛的很哟”。 没过多久的时间,林满六家糕点铺子的街道尽头,匆匆忙忙走来了七八位市井妇人,皆是脸露恼怒之色,为首的便是刚才在树荫下说要林家给的说法的妇人,她们一同朝那糕点铺子走去。 妇人走到糕点铺子门前,都没看清店铺之内的人影,就扯开了自己嗓门大喊叫骂道:“你林氏给我出来!给我们这些街坊邻居一个说法!”。 林母在后院之中听到前门的叫骂声,有些发懵,正准备起身出门看看情况,便被一旁的十一拦了下来。 “林姨莫怕,有满六和叶当听在呢,先让他们看看是何情况”十一扶着林母走到院落中的座椅处做好,目光看向了店铺方向。 林满六、叶当听在那妇人刚站到门前便已经开始走出店铺,两人都没有什么动作,且看看这妇人究竟要说些啥。 妇人看到走出来的是一大一小的两个男的,小的自己还算认识便是那林氏的儿子,个高的估计就是她们闲聊时说的野人亲戚了?看上去除了衣着上确实寒酸些,面容还有点像西城那边的公子哥...不过妇人没有仔细深究,今日她是要讨要个说法的。 “本来还想让你那娘亲把你交出来,你这小贱种就自己出来了,还不快老实交代,我家老三去哪了,还有商队其他人去哪了!”妇人上来便是直接开始咒骂林满六。 “这位婶婶,我确实是跟商队一同去了杭州,不过商队已经比我先行启程返回,事后我便不知道...”少年对于那妇人的咒骂,觉得还需先忍让一番,毕竟也涉及到这走丢的商队一事,或许能得到些许头绪。 “我家老三跟着管事这些年一次事情都没出过,就带了你这扫把星一次,这次便没了消息,定是因为你商队路上才出了事,导致现在都没消息,你倒好跟着点不知道什么路子的亲戚就回来了”妇人真是半口不离一句的咒骂怨怼。 “这位...大婶说话还需注意些方寸,满六是随我一同回来了,那商队确实在四月初便启程返回南疆了,后续事情我们无从得知”叶当听见这妇人好生泼辣,便出声说道。 “你这野人插什么话,瞧你人模狗样的,鬼知道你是不是别有意图,才来这跟着这娘俩攀亲戚,莫不是趁着他那死鬼老爹给公家整日干农活,你好跟那林氏寻些快活”妇人说话越发的不着调,尽是连林满六娘亲和叶当听一同开始叫骂起来。 “可不是嘛,你家倒好,一家人团团圆圆,还多了不知那来投奔的俩亲戚,我家汉子也在那商队当中至今没有消息”。 “你这小畜牲快些交代,是不是你坑害了好心带你上路的叔叔伯伯”。 ......在为首的那名妇人说完后,后面一同前来的几位妇人也开始碎嘴了起来,言语上极为难听。 少年双拳紧握,他自入城以来,面对这些闲言碎语都不曾有过任何动作,就连叶当听出手要打伤那霜微道人都是几次劝说阻止,这般忍让只是为了之后不给还在城中生活的爹娘惹上麻烦。 而今这些市井闲人的嘴全然没有半分收敛意思,今日更是到了家门口,将他全家和叶当听一并辱骂了一遍。 “入城的时候我便说过了,你忍的了我可忍不了,这些言语是你一再避让就能避免的?”叶当听看着身旁的少年,无奈出言说道,正准备替少年用自己的方式上去解决事情,不过这次的少年先行有了动作。 林满六抬起头,盯着那名为首的妇人,眼神之中闪过一瞬的狠厉,他快步走向那名为首的妇人,紧接着抬起自己的右手,随后便是一巴掌打在了那妇人的脸上,妇人被突然的一巴掌打的有些发懵,看着少年眼中的凶狠之色,她开始有些惊恐。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八十七章 店铺门前昨日我 后面一同过来的林家施压的妇人,见少年动手打人,都有些惊慌,这林家儿子前些年仍自己这些人辱骂都不敢还嘴还手,今日居然敢动手直接打人脸了。 “刚才那一巴掌,是你辱骂我的爹娘和朋友,我敬你为长辈,切莫再妄议我的爹娘...”短衫少年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那名妇人,妇人眼神惊恐地看着眼前少年,双手已经捂向了自己疼痛的左脸,嘴唇打颤好像在说着什么你竟敢打我,诸如此类的话语。 林满六长舒一气,眼神也重归清澈,今日之事早晚回来,对于商队失踪此事自己也已经有所打算。 “商队确实早已先行启程,后续我自是不知,今日诸位婶婶若是执意要辱骂我的家人,便不要怪小子不懂礼数了”林满六说着开始环视一周看着这几个谩骂自己和自己家人的妇人。 “你这小畜牲,竟敢动手打我,我可要叫这东城的乡亲们都来看看,你们林家是怎么教儿子的,难怪没有送去学堂给先生教,就你这般行径就活该跟你那死鬼爹一样干一辈子农活,连走商都不愿带你爹!”那妇人捧着自己被打的左脸,嘶声裂肺地叫骂着。 随着这名妇人的叫骂声越发的大了,前来围观的百姓也逐渐多了起来,开始看妇人用些极为难听的话,对于林家上下进行咒骂。 “那阮老三就是个胆又小又吝啬的主,跟那商队管事好像是远房亲戚吧?不然就凭他那身板,也能跟着往外走商见世面啊?”有围观的路人小声说过道。 “那可不,不然你以为她怎么会嫁给那阮老三啊,俩人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绝配!”。 “哥两个小声点吧,看戏就行,这不是人男人没回来,来林家铺子闹事了嘛”。 ...... 围观的议论声越发的多了起来,有说那阮氏今天便是故意来找茬的,也有说商队久久未归,结果同行的少年却回来了,定是与少年脱不了干系...不同的声音充斥在人群当中。 “我自己在返程途中也曾询问过路人,是否有见过商队西归,对于商队迟迟未归一事,我也有所留意,还望各位婶婶不要为难我的家人,之后我林满六自会给诸位婶婶和商队一个解释”林满六见周围议论之声越发吵闹,甚至开始出现了争执,只得出声保证道。 “你一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孩子用什么来保证这么多人的安危,快些让你的娘亲出来,让她好生管教下你这小畜牲!”阮氏还不等众人有所反应,又开始对着少年咒骂起来。 但阮氏狠话才撂下之后,才回想起少年刚才的眼神,便不自觉的回退了一步。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人群后方忽然出来了让人回避退让的呼喊声,听着那说话语气好像是参星观的道士们。 “各位父老乡亲们都让一让,让一下,我们与那林家铺子有些事情要进行商议”赫然是一名身着紫袍的参星观道士在那出声喊道。 竟然是山上的道士亲自下山来此!阮氏回头之际见到了那一身身紫袍,看上去快有四五名山上来的道长,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她再次看向林满六,眼中的的惊恐眼神已然荡然无存,转变成的则是胜券在握的喜悦神色,她开始掩面哭泣。 诉说着自己生活是过的多么清苦,如今家中男子跟随公家的商队走商,迟迟未归,今日只是来找林家询问下是否知道缘由,结果不料就是被他家无理的孩童一巴掌打在了脸上。 说道被林满六打了一巴掌时,已经见她那双眼红肿,竟已哭成了一个泪人,碰巧一个道长走至身旁,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紫袍道人的靠近,转身便撞向了那名紫袍道人,阮氏正准备等到“活菩萨”般的道长接住她时。 不料被那紫袍道人一把推开,并且力道有些大,直接就将阮氏推得摔倒了地面之上,阮氏摔到地上的一瞬间停止了哭泣,她有些不解,自己为何就被推开了,这山上道士不是来找林家铺子麻烦的嘛,自己这般配合,为何他竟是直接把自己推开。 还不等阮氏思考这紫袍道人意欲何为时,却听闻到了紫袍道人的致歉声音,不过不是针对于她,而是针对于林满六以及林家...... “贫道道号霜指,是观主座下大弟子,昨日师弟在城中莽撞,叨扰到了林小兄弟和这位少侠,还望二位见谅海涵...”霜指道人先是打了个道门稽首,随后拱手出声说道。 霜指道人说完后,不料林满六、叶当听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一点反应,不免有一些冷汗开始在霜指道人背后渗出。 还记得自己是第一个遇到那唤作“叶当听”的黑衣女子,在参星观山道上,险些将自己打至重伤,如若不是对方有意留手,恐怕到现在都无法下床,今日来为那敛财成瘾的二师弟善后,若非是师父非要保他,自己丝毫不介意清理门户。 “并且先前我那些笨师侄安排再此闲散人,已经被我令人尽数驱散,空闲出来的院落也想与表心意赠予林家,这些时日的叨扰,实在让我有些无颜面对二位”霜指道人再次拱手说道,并时刻警惕地查看这两人的神情变化。 在霜指道人说完后,身后便有一名同样身着紫袍的道士,盛着一纸地契和一些银两上前。 围观众人听到这名紫袍道人的话语,再看着后续呈上来的地契和银两,开始重新审视站在店铺面前,人群正中的三人,林家小孩、林家亲戚以及那个摔倒在地的阮氏。 “道长好意,我们便心领了,只是往以后莫要在让我们为难就是”叶当听说着接过来了地契和那些银两,还特地朝伏地不起的阮氏笑了笑。 终于听到那陌生男子接话,霜指道人也是松了口气,想着今日之事处理得还算迅速,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既然如此,贫道便不再叨扰...”霜指道人正准备告辞离去。 “道长救我啊...道长我家男人因为这个小畜牲,下落不明,整个商队都没回来就他回来了,说不定早已在外遭遇不测,道长为我等住持公道啊...”不料阮氏却扑地不起,在那拉拽着自己的下摆。 身后跟随着阮氏而来的几名妇人也一同开始央求自己,霜指道人在这些呼喊当中,脸色开始阴冷起来,他低头看向那个央求自己的阮氏,阮氏与其双眼对上时明显察觉到了霜指道人的不悦,拉拽下摆的手,也缓缓收回。 但身后依旧传来了自己叫来的妇人呼喊,要让霜指道人去惩治那名少年,阮氏现在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今日是什么样的原因,会以为这林家是在被参星观欺压,会产生大势在我这样的错觉,她踉跄起身想要挤出人群离开此地。 结果阮氏刚起身却被身后的妇人们拥护起来,让她继续与那少年辩驳,让那少年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错误,让那个少年告知他们,是因为少年的缘故才导致商队没有按照正常时日返回南疆凤城。 林满六见到这一幕,心中没有半点喜悦或是惊喜,这些事情在他小时候遇到的次数实在太多了,如今的阮氏在围观之人眼中的不过就是那集市之上,会耍几手把式的卖艺人,都在逼迫着她使出更多的招数,好满足围观之人的愉悦感。 放在曾经,自己便是在阮氏现在的位置和处境,没有一人会站出来替自己解围,只有自己再被他们嘲笑到没有任何意义之后,才会像路边可有可无的落叶一般被遗忘。 霜指道人见一时无法脱身,只得看向少年说道:“想必便是林小居士吧,今日之事缘由我只是听了大概,小居士方便与贫道细说一番吗”。 随后林满六只得再将事情起因以及自己没有与商队一同返回的事情,在店门面前重新说了一遍,身旁的叶当听这次并没用任何言语,仿佛此时轮到了他来看戏一般。 在少年言说期间,霜指道人还针对于言说当中的一些问题进行强调,顺便又与周围的百姓解释,这般明显的一唱一和,被阮氏尽数收入眼中,她找准了林满六言说到商队在路途中遭遇不测的可能,她仿佛如同听到了噩耗一般,终于坚持不住了,身形踉跄几步,便再次跌倒在了人群当中。 身后一路跟来的妇人急忙去搀扶阮氏,林满六与那霜指道人一脸无奈地看着这阮氏,当真是见缝插针,只在这小小凤城当真是屈才了。 “小居士所言,贫道已大致知晓,此事确实与小居士无关,众人便散了吧,我速回观中请示下观主,日后定当给大家一个交代”霜指道人环视了人群一圈,然后重新面对那几名前来讨要说法的妇人,拱手一拜。 这些久居城东的妇人那见过这般场面,昔日在城内道场和城西才会出现的“活菩萨”今日却像自己拱手致歉,急忙说着道长辛苦,多些道长代劳诸如此类的奉承话。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八十八章 为解心结再远游 待众人散去之后,阮氏在那几名一同前来讨要说法的妇人搀扶而去,参星观的道士也在霜指道人的带领下一并离开,林家糕点铺子门前便只剩下了林满六、叶当听二人。 “这些事情就无需放在心上了,商队此行未归与你又没多大干系”手拿地契的叶当听见周围无人后,向一旁的林满六问道。 “很有可能是商队直接行过岳州,是我当时出手打杀了那两人,才与风雪大观楼结下仇怨,怎会与我无关...”少年脑袋低垂,回想起当时在岳州遭遇之事。 “如若你们将钱财尽数奉上,他们便安心让你们离去,那你们回来路过岳州之时又如何?再者你没有对管事进行一再提醒?”叶当听有些无语地问道。 “可是商队现在便可能是被那风雪大观楼所囚...”林满六抬头看向正开导自己的那个老骗子,眼神有些迷茫。 “事情还没有一个定论,你便觉得错在自己,想这么作甚,还不如跟我去看看那之前藏人的院子如何”叶当听挥动着手里那一纸地契,还颠了颠装有银钱的布袋,一脸得得意之色。 少年自己本来就被这商队一事弄的结下心结,看着老骗子这般没心没肺的样子,实在是不想在与之搭话,但也只能应了一声跟着叶当听准备前去参星观道士慷慨赠予的宅子。 两人向糕点铺子里的十一和林满六娘亲大致说明了刚才在在门外的情况,便准备动身前往地契所指的宅院,不知参星观是从何人手中购置而来的宅院,距离林满六家店铺只有快小半条街的距离,并且院门在巷子之中,藏得极为隐蔽。 等到林满六、叶当听推门而入,院内是一间二层楼的院落,院墙的左侧便是街道,屋舍正门刚好对着院落门口,并且此时屋门半开,应是那些参星观道士走的匆忙没有来得及关门。 随后二人发现不仅院中,就连屋舍之中摆件陈设一应俱全,叶当听看着这些物件心中开始感叹,参星观的道士倒是挺会享受啊,既然是监事查探的事情,却还能在这里有时间,闲情逸致地摆弄些小器物。 现在除了人走了,剩下的物品都留在的院落当中,两人环视一周,这些东西对于自己和家中也无甚益处,便决定一同上楼查探一番。 林满六、叶当听二人从屋内的走廊上了二楼,二楼空间对比于楼下小上了许多,在左侧墙壁处便是窗户,打开应该就能看到街道上的景象,窗沿最左侧的位置,这些地方原本应该摆放一些盆景或者小摆件的,但却没有任何东西。 林满六疑惑地向窗沿走去,其他的窗户都是带上了锁扣,但此处的窗户确实虚掩起来,少年抬手推开窗户,只是推开了一道极小的缝隙,眼中惊讶之色便显露而出,因为此处窗户打开的位置,正好能够看到自己家糕点铺子全貌。 少年开窗的手随着自己的惊讶,拍打在了窗沿之上发出细微的响声,叶当听闻声转头看来,同样也见到了窗户外的景象。 “不用过多担心,此时既然你师父知晓,并未出面处理,说明这些参星观之人还未有任何动作,再次之前应该也只能观望院中情形”叶当听走到窗沿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说道。 “嗯...不过是离家三月,家中便变故横生,如若不是有师父坐镇,还不知如今是何情形”少年没有回头只是看着窗外的景色,在入眼的这一条街巷中有着他的家,是他远行在外心中唯一的寄托。 “想这么多的作甚,如今此地便是我们的了,以后无事便此处歇息!怎么从刚才便是如此一般忧愁,年纪不大心事倒不小,之后我俩便在此处歇息,原本查探你家情况的窗口,从此便也就是你我保护那一天地的眼睛”叶当听看着少年这得打趣说道。 林满六听着老骗子的劝慰,只能尴尬发笑,他此时的思绪除却家中之事,便就是今日上门找他讨要说法的那些妇人,他们话语恶毒、尖酸刻薄、口无遮拦,尤其是那阮氏分明就是想要他家在这巷子里出丑才可罢休。 但有一点是少年可以确定的,他们的初衷是能够撑起家中负担之人,如今生死未卜,能不能活着回到凤城与之一同在为生活而劳碌都未可知,如果商队真的一个人都没能回来,那这些在凤城中本就生活艰难的人该如何,他们膝下如自己这般大小的儿女又该如何。 “待会你便先行回去吧,我记起了那几位婶婶家的位置,我去向他们询问下商队的相关事宜,或许会有些线索......”林满六正四处张望着说道,眼神也在刻意回避叶当听。 叶当听闻声后并没有直接作答,只是咧了咧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长叹了一气。 “我的亲娘嘞...你是什么大德菩萨转世不成,别人如何待你,你又想如何待他,是,你想要负责,想要去为他们求得一个商队平安过来的结果,可你想过没有,你该如何去找,倘若遭遇不测你又该如何去解释......”叶当听带着些许怒意的语气出言说道。 “她们不过是这座凤城里的一些苦命人,有些人在言语上或者所行之事上,于我或是我家中之人都有胁迫之意,但她们家中可能正是因为有商队之中的那名汉子所支撑着家中开支和生计,如今我安然回家,但商队却毫无音讯,我想做一些我能做的事情...”少年面对老骗子的训斥,开始耷拉着脑袋,细声说道。 听到这里,叶当听抬起手来,看样子是想给眼前的这名少年一记耳光,林满六也看到了但却并没有进行任何躲闪,只是呆呆地站在哪里等待着那一巴掌挥之而下。 老骗子是想劝自己不要摊这趟浑水,他明白,是想让自己不要遇事便如此行事,他明白,是不想让自己的心中这点热忱对上世间的冷漠,他也明白。 但叶当听只是抬了抬手,随后就没有了其他动作,少年没有敢去看老骗子的脸色,但听到了对面之人又一次叹气。 “原本此行,我便是要在南疆与十一留守此地,等待时局变化再见机行事,本就不想因为一些变故影响到事情进展,但你若要出走我且随你一同前去,当时以你安危为先”叶当听的手随着话语声,轻轻落下,拍在了少年的头上,然后揉了揉林满六有些蓬乱的发丝。 “当以大局为重,待我询问了诸位婶婶之后,我自行出走即可,只是家中父母还需要你和师父一同照看了”林满六听着老骗子的语气缓和了些,这才开始偷偷抬头看向身前的叶当听。 “......胡闹!”听着少年要自己出走远游,原本已经没有怒意的叶当听先是一愣差点没反应过来,随后立即破口而出,大声朝少年叫骂了两字。 “当真以为自己从南疆到江南走了来回,便觉得自己是一个大侠了是也不是,是觉得自己剑术一流了,还是远遁之法快过各路江湖好手了,就敢出言要自己一人远行查探一件毫无头绪的事情...”叶当听不等少年有所回应,就开始碎碎念一般说道。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八十九章 樊笼困兽囚人心 等到少年走回家中后,发现叶当听只是坐在院子中乘凉歇息,娘亲和师父也未向自己问及是否想要独行一事,显然是叶当听并不想将这个事情直接端在台面上说,希望自己还是能够放弃独行的想法。 林满六在院中跟叶当听两人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自己几次想要开口说话,那老骗子却直接扭头看向其他地方,让林满六无法与之交流,短衫少年只得返回店铺之中,与娘亲和师父提及此事。 等待少年走出店铺后门之后,坐在院中的叶当听看着离去的少年背影,又不知觉的开始叹气了,他心中想着其实曾经,自己如他这般年纪大小便已经离家远游,如今倒是开始管束起别人来了,真是为老不尊啊。 林满六走进店铺之后,重新与娘亲和师父打过招呼,见娘亲还在和师父闲聊这两天见到的琐事和趣闻,他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说自己想要一人独行的想法。 “哎,满六,怎么刚才不跟叶少侠一同回来啊,是不是又在哪里看别人杂耍嘞”林母突然出声向少年问话道。 “没...就是刚才想一个人走走,便回来的迟了些”林满六支支吾吾地尴尬回应道。 “我们家小满六是不是有心事啊,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是不是叶当听他欺负你了,看我一会进去好生收拾他”十一见少年说话有些怪异,便出言询问道,并且说着已经起身准备往门内走去。 “不是的!师父和娘亲听我解释”林满六急忙一拍大腿站着了腰板出声说道。 林母和十一看到短衫少年的这番滑稽模样,都不自觉地开始掩面而笑,虽是出去走上了一遭,但说到底他依旧只是一个年岁渐长的少年啊。 见到娘亲和自己师父展颜而笑,林满六也是心中再次坚定起自己的想法,长舒一气后,极为认真地看向娘亲和师父,然后便跪地磕了三个头。 从短衫少年开始跪地磕头开始,林母和十一的笑容便戛然而止,十一率先出声说道:“你这是作甚,还不快给我起来”。 但少年只是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在地面,就这样长跪不起,十一急忙想要上前将林满六拉拽起身,却被林母拦了下来,林母一手拉住了十一的衣袖让她无法继续起身。 十一转头看向身旁的林母,面露疑惑之色,林母却是面带微笑地摇了摇头。 “满六定然是有要事需与你我相商,他已然长大了,且听听他的想法便是”林母笑着出声说道,看着地上长跪不起的儿子,整个人的面容极为慈祥。 十一面对这样的态度有些不觉的感到惊讶,还记得初见林母时,她时刻心系自己的儿子,如今林满六这小子定是有大事要与家中商议,林母态度却不如曾经那般急切,比自己都要冷静上许多。 十一见状微微点头嗯了一声,便重新坐回座位上,与林母一同等待着跪倒地上的少年出声言说。 “娘亲、师父在上,孩儿不孝,今日斗胆想要再次远行,先前远行虽然安然返回,但商队一事我依旧没法放下,今日诸位婶婶在面前讨要说法,他们也都是同乡的苦命之人,我想要去求得一个结果,好告知街巷当中更多诸位婶婶”林满六出声说道,头依旧压得很低。 “只是如此,也不用这般行事,满六既然长大了自然有该有些担当,有些作为的,还有什么事情要与娘亲和师父说的吗”林母看着少年说完之后,依旧是长跪不起,自然深知自己的这个儿子还有话要说。 “还有什么要说的便快些说吧,我与林姨都听着呢,出远门不是什么事,家中为师替你照看便是”十一也是出声应道,希望少年尽快将自己的想法说出,自己也好与其进行商议要远行的相关事情。 “师父与老骗子来此,本就有要事需要处理,我明白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所以不想麻烦师父你们分心而做或是耽搁时间,此次远行我想一人前往...”林满六再次出声说道。 听到短衫少年想要一人远行时,林母面容先是有些惊讶,然后又重归慈祥之色,而十一却是一副终于明白了某件事的样子,林满六看不到两人的面容,眼见没有任何回应,少年思索着想要怎么继续出声解释,却发现自己的头被人拍了一下。 林满六以为是师父,刚要出声说师父切莫戏弄自己,结果发现是自己的娘亲已经走到自己面前,半蹲下了身子还是拍打自己的脑袋。 “娘亲...”。 “我家的满六真的长大了...让娘好生看看...”。 “嗯...”少年慢慢抬头看向半蹲在自己面前的娘亲,林母慈祥地笑着,林满六见到自己娘亲的面容,也开始跟着笑了起来。 “我以为娘亲和师父会反对我的这个想法,还不知道后面该怎么说”。 “娘亲不会说些什么大话,就只知道学堂先生说过的,男儿当志在四方,如今这般年纪了也是该一人出去闯荡闯荡的了”林母捏了捏自己儿子的小脸,笑意越发的浓了。 “林姨这便够了!咱们家小满六,如今也是远行千万里,携锋镝,带吴钩的俊朗游侠儿了,断然是不能一辈子呆在这凤城当中的”十一在一旁搭话说道。 “娘亲、师父...此去一遭不知何时能归,当真不是满六随意说出的玩笑话”林满六有些不敢置信地出声说道,想要告诉自己的娘亲和师父,自己是真的要出远门,去寻求商队下落。 “远行一事,我们自是不反对的,只是具体的相关事宜还需要等到你爹回来,我们一同商议之后才行”林母出言说道。 “满六明白”短衫少年出声说道。 林满六和林母以及十一三人在店铺当中言语,叶当听依在后门院墙处,屋内传来的言语他悉数都能听到,他现在想来,只是他一人太过担心后续和患得患失,到了林满六这样的年纪,真的该是自己出去闯一闯了。 叶当听习惯性地去环臂远看天幕,发现左胸位置似乎少了些什么,轻拍了两下后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年少远行时,一路相伴的黄卢已经先行长眠于地了,如今只得尴尬发笑,随意地摇了摇头便继续看向远方。 ...... 林满六跟自己的娘亲和师父闲聊了一些琐事,便出门去找寻之前上门前来讨要说法的那些婶婶,首先拜访的便是阮氏。 阮氏的家离自己的家大概只有两条街的距离,短衫少年出门之后没多久的功夫便走到了,阮家的院门前,此时柴门虚掩,竟是没有关上,林满六上前轻叩柴门,一阵敲门声响彻在巷弄之中。 “谁啊...”院子里传来一身有些疲倦的声音。 短衫少年静静的等在柴门面前,等待柴门后的人推门而出,阮氏双手在自己的围裙上擦了擦,似乎刚才在洗菜还是准备做饭,她打开柴门一看,发现是林满六,原本只是有些疲倦的脸色瞬间一脸怒容,准备重新关上柴门。 “阮姨且慢,我此次前来便是想商议商队一事...”林满六急忙出声说道,想要赶在阮氏关门之前,让其能够让自己将话说完。 听到商队一事,阮氏微微一愣,随后便停止关闭柴门的动作,沉思了片刻后便重新将柴门打开“你且进来吧”。 随后阮氏便自己先行走入了院内,在一个木栅栏旁的竹草墩做了下来,木栅栏里是几只正在随意闲逛的母鸡,不过看起来都极为瘦弱,似乎已经好些天没有进食了。 林满六跟着进来了,见周围也没有什么可以坐的地方,便在一处还算干净处席地而坐,面朝阮氏,阮氏见状也没有做任何回应,继续忙活着手上的事情,应是在准备择菜做饭,将枯黄的菜叶去除后便直接往木栅栏里面丢去。 随后木栅栏当中便是几只母鸡疯抢那节枯黄菜叶的景象,鸡鸣声、展翅声、踩踏声,木栅栏当中瞬间乱成一团,阮氏似乎因为争抢声听的有些烦了,脱下鞋子朝木栅栏上直接敲击了起来。 “哐、哐、哐...”木栅栏被阮氏拍阵阵作响,里面的母鸡也似乎被惊吓的开始安静了起来,但争抢菜叶的动作并没停止,依旧在木栅栏当中枪夺吃食。 这一连串的画面映入短衫少年的眼中,他看到的不仅是一个妇人在那忙着洗菜做饭,更是有一个留守家中的妇人,因为生活的艰辛,没有办法去保证这一个家庭的正常运转,家中圈养的牲畜也跟着无法正常存活。 “阮姨,我此次前来是想跟你说,我会出去找寻商队下落,希望阮姨能够跟我说一些关于阮师傅的一些事情,方便后续我远行在外便于寻找”林满六定了定心神开口说道。 阮氏听到短衫少年要出门去寻找商队,以及去寻那许久未归的男人,择菜的手都停止了,抬头目光呆滞地看着少年,出声说道:“我还不需要你来可怜我...你们不是有哪些老神仙庇护吗,又来此处恶心我是吗”。 听到这里,林满六知道阮氏误会自己了,只得正坐面对阮氏,拱手一礼后,再次沉声说道:“阮姨,我觉得没有想要恶心您的意思,并且是出于自己本心想要去寻回商队,还望阮姨能够告知相关的事情,随后也会去询问其他姨婶,定会给大家带回消息”。 阮氏其实心里明白,从这个短衫少年出现自己家门面前的时候,就是在告诉自己,他想要出手帮助自己,但是她自己如今为什么需要到林家的人来帮助自己,并且还是他们的子辈,遥想当初自己不比他们家谁都要风光,如今却这番田地......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九十章 东城恶少林满六 阮氏没有继续在忙活手中的事情,她静静地看向对面正坐拱手的林满六,出声说道:“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满六谢过阮姨...”短衫少年出声后,再次拱手一礼。 随后林满六与阮氏询问了一些过往商队出行日程,以及阮师傅每次返乡时是否会跟阮氏提及一些外面的事情,以这些事情作为参考,用于日后远行探寻的方向,在两人的交谈之中,林满六可以感受到阮氏对于丈夫此次未归的担忧,以及对于未来在这座凤城当中生活的窘迫。 随着二人的交谈,时间来到了正午,阳光洒进了院落当中,带着些许盛夏的暖意映在院中的鸡群身上,瘦弱的母鸡似乎在阳光中晒的舒服了些,发出细微的鸡鸣声“咯、咯、哒...”。 “满六想要询问的都已问到,多谢阮姨能够告知于我,马上也快要做饭了,便不再叨扰阮姨了”林满六起身说道,裤腿位置有些细微的尘土,短衫少年并不打算现在去拍打,显得会有些不礼貌,便没有去管。 “无妨...我才是要为早上去你家面前一事致歉,还望你们一家不要记在心上...”阮氏带着些许歉意的语气出身说道,说完后也一同起身,打算送少年到自己院门门口。 “事出有因,阮姨也是心急无解才如此行事,我与爹娘都不会有任何怨言的,只是希望阮姨日后保重身体,等待阮师傅的安然归来”。 “嗯...那是自然,在此还是先谢过林侄子了”。 林满六与阮氏一同行至了柴门处,短衫少年率先一步跨出院门走下石阶,阮氏便就站在院门之中,两个人位置就如林满六先前刚刚拜访阮氏一般,唯一不同的是,起初阮氏面对这名初来乍到的少年心中充满了怨怼和不甘,如今仅仅是双方一次谈话交流,她对于眼前石阶下的少年和那家开在东城当中的糕点铺子改观了许多。 “阮姨不用在送了,接下来我会去再询问下其他几位姨婶,待事情询问完毕我与家中告知一番,便准备远行事宜”林满六朝院门之中的阮氏挥了挥手,以做道别。 院门当中的阮氏并没有言语回应,双目紧闭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随后便关上了柴门。 短衫少年一直等到柴门关闭完毕后,才转身离去,准备前往下一个与商队有关的住址所在,在少年离去之后没过了多久,柴门处传来了一阵人声呜咽的声响,似是一个妇人在哭泣,不过声音极为细小,若不是仔细去听,定会认为是院门当中的鸡鸣声。 后续在林满六拜访的过程中,基本情形都如拜访阮氏一致,刚一敲门或是在街巷中遇到时,对方都是以为少年是要来自己面前炫耀一番的,要来他们这些闹事之人的面前显摆一番自己与那参星观的老神仙有些关系,好让他们低声下气地给他好脸色。 所以短衫少年遇人的第一件事,便是只能自己先行说明来意,好让对方的脸色不至于那么难看,一直与人言谈至对方没有任何怒意之后,才能与之进行询问商队的相关事情。 在林满六这一天劳碌奔走下,终于是将商队大半的家属拜访了一遍,不过也有一些根本不想听他言说的,直接院门紧闭不让短衫少年有任何询问的机会,这一些只能后续再进行拜访了。 今日东城树荫下的闲聊也多了一些区别于往日的话题,最开始的是说那林家糕点铺子,可是让整个东城为之一惊,就连一些城西的富家老爷都未必能够城内的那些参星观道士攀上关系,这林家糕点铺子竟然直接就跟山上的老神仙有了交情。 “你们今日看见那林家铺子门前的事情没有,他林家可算是威风了,日后估计是城西的那些老爷们都得来巴结一二...”。 “可不是嘛,我可听说是那山上的老神仙相中了他们家那细胳膊细腿的孩子,说是要收作弟子呢”。 “我怎么听说是他家那两个不知道那来的亲戚,与山上的老神仙有些交情啊”。 “对对对,我听到了也是如此,我家怎么没有这样的亲戚呢”。 但随着短衫少年的走街串巷,树荫下的闲聊从一开始不同说法的糕点铺子面前老神仙如何以礼相送,开始演变成了林家的“小公子”一转曾经怯懦相,开始摆明了挑衅街坊邻居,誓要把整个东城搅的天翻地覆...... “哎...你们看那林家小子,以前不是被谁欺负都只会扑倒地上,等着他家那病弱娘亲来救,如今攀上老神仙了就是不一样哈,可别以后找麻烦找我头上来”。 “你且等着吧,我咋记得去年他家糕点铺子生意好过一阵子,便是你跟人碎嘴说他家糕点不干净给人搅黄的”。 “怎么可能是我!你定是记错人了,我与那林氏早些年还算有些交情,曾会出言诋毁人家糕点...”说话之人的声音越说越小声,生怕有心人听去了,日后影响自己。 林满六走在东城街巷上,将今日询问道的事情一一归纳总结,将一些有用的地点和往返时间都仔细记下,打算之后回家与老骗子一同商议一番,规划下之后的远行路线。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在今日的探查询问当中,了解到了商队过往行路也曾遇到过很长时间没有返乡的,不过最后也能安然无恙返回,这让短衫少年有了更多的信心。 林满六心中大定,准备先行回家,剩下几家日后再进行询问,就这样短衫少年在阳光下奔跑,轻踏脚步穿过东城的街巷,往那间糕点铺子行去,拐过眼前的岔路口便能看到自己的家。 院门前只见那老骗子已经靠在屋檐下,应是在等着自己回去,少年奔跑的脚步变得迟缓,对于眼前的这个亦师亦友的人,今日被自己的言语惹恼了,不知现在还在气头上不,林满六走到了叶当听身前还有五六步距离,便停步站定等待对方发话。 但短衫少年等待了片刻,都不见对方有所问话,心想着可能还在生自己的气,林满六正准备出言解释。 不料叶当听突然看向了自己说道:“咱这东城恶少巡视完终于舍得回来了?”。 林满六被这一句东城恶少问的有些懵,他有些疑惑的问道:“...什么东城恶少?”。 只听叶当听咦了一声,随后伸手指了指眼前的短衫少年,“你今天出去这么久,都不知道外面人怎么说你的吗,说你如今有山上的老神仙庇护,早上先是在门前将临巷的各位婶婶好生羞辱了一顿,白天还不解气竟是主动上门找人讨要说法嘞”。 听到叶当听此言,短衫少年才明白是何原因,自己今日在街巷中行走时,那些平时认识的自己的邻居都有意的避让自己,原以为只是自己脚程快了些,没成想被传成这般模样。 “我只是上门寻那些姨婶询问下有关商队的事情...唉,果然闲言碎语最伤人”林满六无奈说道。 “倒也无妨,如今言传如此,日后东城或是整个凤城也没谁干上门随意招惹你家了,可能城西那边还会有些富家翁要过来与你家中攀些关系,毕竟那些人才是最为信奉这参星观之人啊”叶当听随口说道。 听到家中可能后续会因为这些事情遭遇麻烦,林满六开始沉思了起来,必须准备些办法用于应对才是,不然自己出走后,家中如何能够安定。 见短衫少年在自己面前沉思想事情,叶当听叶才猜了个大半,便开口说道:“这些事情其实都不是坏事,日后我和十一自然会留意,凤城当中这些人事动向,你既然要自己出远门,今天处理的怎么样了?”。 听着老骗子前半句的劝慰,少年稍许心安,结果后半句便是问自己准备的如何了,他有些略感惊讶。 “你不拦着我自己出门了?”。 “拦你作甚,你真要跑,我还非得让你留着不成,再者既然真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就该出去摔的惨一些才知道什么是疼!”叶当听一脸嫌弃地说道。 “哦...”短衫少年听到老骗子的答复,应了一声,语气当中好似有些失望,但又像欣喜。 “算了,进屋说,你这脑子不是我是说,我生怕你还没走出剑南就要被人装进麻袋里卖嘞”叶当听说着就转身进屋而去。 林满六就这样跟着叶当听一同回到自己家中的糕点铺子之内,只是进了屋子便看到了自己娘亲和师父都在柜台之后,都在笑着看向自己,少年也同时笑起向二人挥了挥手示意。 在柜台上放着一碟食盒,等到林满六走近之后,林母便打开了食盒,在里面盛放着一碗米饭还有两碟小菜,饭菜之上还冒着一些热气,应是刚做完没多久。 “十一姑娘算着时间说是你快要回来了,娘亲我啊就去把冷菜热了一热,满六今天在外面一定累了,快些吃吧”林母笑着对短衫少年说道。 “嗯!”林满六笑着应了一声,抬碗之际也看向了自己的师父,冲着师父笑了笑,十一也是颔首一笑。 叶当听在其身后,见到少年吃个饭都这么磨磨唧唧,抬手手来便是往林满六头上一叩,“笑什么笑,吃你的饭!”。 十一看着这一幕有些无语,随即笑容收敛,一副看死人模样的眼神看着叶当听。 察觉到十一的眼神后,叶当听只得挠头装傻发笑,林母在少年吃饭之际替自己的孩子,整理有些凌乱的发梢,林满六则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大快朵颐起来。 虽然只是重新热过的饭菜,但少年吃起来很香很香。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九十一章 远游当立凌云志 待林满六吃完之后,十一在林母耳畔不知悄悄说了些什么,林母便将食盒收起起身往后院而去,十一也将店铺的关上了之后回到了后院当中去寻林满六的娘亲。 “今天收获如何啊,我们的东城恶少”叶当听笑道。 “能不能好好说话!”林满六一脸无语地看着身旁的这个老骗子。 “咳咳...行”叶当听摆手说道,随后便不再打趣少年了。 在后续的核对复盘中,确定了商队每次出行的大致返程时间,并且对于前往江南一带的商队路线,在今天的寻访当中了解到了一共有三次,其中只有一次秋季时比此次远行时间长,商队每次传信的驻足地点也能确定到了三处。 分别是蓉城、矩州、岳州,由此看来故地重游是无法避免了,林满六突然想起来,在矩州位置商队管事与哪里的客栈店家,似乎有些交情这也是到时候可以留意的线索,蓉城方向到时候可以再摆脱下李延鹤将军进行查探,只剩下最后这个岳州。 “岳州方面,还需谨慎,随后我会密信传书山庄,那边增派些人手相助于你,如若无什么意外,便是崇婴,不用担心”叶当听和林满六商议到岳州相关之事出言说道。 “到时候我也会多加小心,如有碍事阻拦,自会先行退走”短衫少年在一旁点头确认说道。 ...... 店铺之内的两人对于后续林满六自己一人的远行谋划,一直聊到了傍晚,从他何时出行,何时到什么地点用什么方法传书回信凤城都已确定完毕,并且对于出现最坏的打算,例如商队确认已经遇害也做了准备,届时只能先往杭州弈剑山庄与陆风白和墨先生相商了。 两人商谈之事快要接近尾声,店铺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之声,叶当听闻讯后率先噤声,给林满六使了一个眼色便退到了柜台之后,林满六也随之做出动作,将柜台上摆放的物件全数打乱。 短衫少年清了清嗓子,朝门外喊道:“是谁啊,今天店铺打烊了,不卖糕点了”。 “臭小子,还不快点给你爹我开门!”门外却传来一声极为熟悉的声音,是林父的声音。 林满六听到是自己爹的声音,急忙上前开门,店铺门才刚刚打开,便见到一个弯着腰在那喘息的中年男子,暮色里,男子双手抵住自己的膝盖,身子半蹲着不曾站立而起,抬头看向给自己开门的儿子,他艰难的撑起一只手指着少年,似乎想要说什么话,但是因为喘息的问题,只是直愣愣的看着林满六。 “好你个臭小子,今天要是我回不来,你是不是要不声不响的就给我跑了......”过了良久,喘息的林父才艰难开口说道。 “爹,不是的,满六就算要出门,也要等爹回家与你好生商议之后,才会离开的”林满六急忙上前搀扶住林父,将林父迎了进入店铺之内。 “你个臭小子最好如此,不然看我不把你打的屁股开花”林父瞪了瞪身旁的少年,但言语间并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 “不过爹,为什么你今日也能回家,公家突然发善心晚上不用干活了吗”短衫少年将林父搀扶到椅子处坐下,出声询问道。 “今天叶少侠来了你爹上工的地方,与那公家说了些事情,便让我后续都能清闲些了,只要不是秋收那段时间,基本都不用夜里继续干活了”林父坐下后,直拍大腿的说着,话语间止不住的笑意。 林满六随着自己爹的说辞,转身看向了柜台之后的叶当听,叶当听察觉到少年的注视之后,摆了摆手便不再言语,少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今天不止是自己在外面一直奔波忙碌,这老骗子先前那么安逸的站在门前等自己,原来是早就把他的事情做好了。 “爹以后不用那么辛苦了,自然是好事,这样满六也能方向出去寻找商队的各位大叔和那些老师傅们的下落”林满六蹲在林父身前,帮自己爹搓揉着双腿说道。 “不愧是爹的好儿子,长大了就是不一样!以前尽听你娘说,给你找算命先生算了,说你以后是劳苦命,你爹我就是不幸!如今那有劳苦,以后像叶少侠那般,当上了一个大侠,一定要带你娘走出这里,出去好生看一看外面的天地...”林父满脸笑意的看着膝下的儿子,说着说着眼眶就开始红了起来。 “爹!满六一定会争气的...怎么还哭了啊,你儿子我都不哭了,爹你哭了作甚...”林满六突然看到眼眶湿润的林父,突然开始有些紧张。 “爹只是觉得自己没用,哭了你,如果爹早些年就争气些,说不定带着你娘俩一起早走出这东城了...别人家孩子平常洗浴在家中便可,你如今都这般大了,还得让你躲在山野溪涧,衣服一年也不曾做几套新的......”林父的语气开始有些呜咽,热泪从他满是沟壑的面庞下滑落,情绪有些失控,开始絮絮叨叨说起了一些往事和憾事。 “以后爹便不用再担心了,一会所有东西都会变好的”林满六握住林父的双手,坚定地看着自己父亲的面庞。 一旁的叶当听只是随意的趴在柜台,闭目枕在自己的双臂上,他似乎并没有听到店铺当中父子之间的对话,随后林满六同林父讲述了一些,之后自己的大概行程,和可能的归家时间,众人便一同关好了店铺的房门,往后院走去。 等到林满六、林父和叶当听三人走出了后院之后,发现院子里已经摆好了桌椅,院子正中的桌子已经比昨日的大上了一圈,林母与十一正在将屋内做好的饭菜一一摆放在桌上。 “老骗子你弄的?”林满六随口问道。 “可不是嘛,今天可不比你悠闲多少呢,你看看因为你要出门一事,我也要跟着打下手,以后能不能给你师爹我放尊重些”叶当听双臂环胸,一副得意的模样说着。 “你是谁师爹呢?”桌子另一侧的十一出言说道。 “那不是迟早的事...”叶当听被一句话堵得只得抬头朝天,嘴里发出极为细小的声音,但院内的众人都能听清,十一也随即转身进入屋内抬饭菜去了,但没有人察觉到的是,她的耳根位置有些微微泛红。 随后便是五人围在一桌共同吃晚饭,昨天夜里和今天夜里都是一家人其乐融融欢聚一堂,这样的场景是林满六从记事起,从来没有想过的,他们一家三人能够这样每天晚上都聚在一起吃晚饭,入夜之后还能一同在院子里乘凉。 今天的夜晚,十一和林母都先行收拾好碗筷回屋休息了,院子里只剩下林父、林满六和叶当听三人,一同坐在石阶上看着院墙外的天幕,林父和叶当听一左一右,林满六坐在石阶正中位置,三人起初都没有什么言语,一直到了林父长叹一声后,林满六才转身看向身侧的林父。 “爹,怎么了嘛”短衫少年出声说道。 “唉,爹能有什么事,无非不就是感叹一下,自己老了,儿子长大了”林父出声说道。 “白天不是才感叹过一次,爹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多愁善感的,就之前怎么说的来着,怎么娘们唧唧的,哈哈哈哈哈哈...”林满六在一旁学着自己父亲以前的话语说道。 “你个臭小子,怎么还敢你爹说些玩笑话了,长能耐了你”林父听到自己被儿子取笑,随即用肩头撞了撞身旁的儿子,不过话语间尽是满意和欣喜。 “林叔,这就是满六这孩子现在的问题了,有些不尊重师长,我多次管束于他,但他浑然不听”叶当听见状在一旁煽风点火道。 “你看看!叶少侠说的对也不对,你个臭小子以后在这般,可别怪我家法伺候”林父一手直拍自己的大腿说道。 “林叔无妨,日后我也会好生管教满六的!”叶当听立即应声道,随后也是一手拍下,将大腿拍的震天响,不过拍的是林满六的大腿。 还来不及出口制止老骗子和自己爹一唱一和的短衫少年,大腿上突然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林满六只能抱着自己的腿,忍痛用肩撞向了身旁的叶当听。 结果不料被老骗子闪过,险些撞倒在地面上,少年脑袋快磕到石阶上时,被叶当听随手一托,将其整个人身形重新摆正。 “让你好生尊重师长,你怎么还要出手谋害于我呢,真是气煞我也!气煞我也!”老骗子用一种无辜的语气说着。 迎来的却是少年的白眼,林父在一旁看着有些过了,只能出声咳嗽示意制止,叶当听这才没有继续碎嘴继续说下去,三人便继续看向了天幕,天空之中的星星不时闪烁,月亮也躲在了云雾之后,时暗时明。 “话说儿子以后想要干些什么”林父出声说道,打破了院中的安静。 “我想多出外面看一看,见过山川交汇、日月交替、人世冷暖,想多看一些自己不知道故事,想跟老骗子一样,以后也能拿本小册子去骗骗乡野间的孩童”林满六先是说着看向天空中的繁星,随后是从怀中拿出了那本《山水养剑决》看向了身侧的叶当听。 “就直接说想要跟我一样不就行了,或者就是当一位大侠!一位能够出剑保护别人的大侠,对了还有一点,我可不是谁都愿意卖我的小册子的啊”叶当听笑道。 “嗯...”林满六只是简单应了一声,便继续看向天空。 我辈年少自是意气风发,当以手中之剑以正心安。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九十二章 剑名夏炎斑驳影 五月四日,立夏将至 由于林满六与叶当听预计的出行时间,是在五月中,随后的几日安排,便是老骗子督促着少年在那参星观道士赠予的宅院当中练剑,只有饭食时间才会会到店铺这里与林母和林满六师父一同吃饭。 这座凭空多出来的小院内侧的院门上,被林满六挂上了一个小木牌,木盘上雕了两个还算过得去的小字“习剑”,像是在模仿叶当听在山庄当中的那个小院子一般,从此以后这座小院便有了它的名字——习剑小院。 习剑小院中 叶当听不知从屋内何处来出来一床软塌,便直接摆在了主屋正门一侧,整个人便躺靠在了软塌之上,短衫少年则是被其喊到院子正中练剑,看着院中挥砍出剑的少年不时还要牢骚几句,不过多半是垃圾话,林满六便浑然当听不见便是。 “你说你着单手剑都握不稳,学别人什么双剑并使啊”。 “哎,刚才那一次有些欠缺力道,怎么还不如在庄内那会啊,我说你有没有好好练啊”。 “看你这小骗子耍剑都快给我看困了,继续啊,我睡会”。 ......诸如此类的话语一直回荡在小院当中,短衫少年依旧是紧握手中的山野行和春窗蝶,练习着以往所学和所见的剑术剑招,不过每每到递出老骗子当时在山庄所传的春山竹浪涌时,自己周身同样按照其口述的山水养剑决开始换气调整内息,便感觉与其他所学大不相同。 林满六又记起了,前日刚刚回到凤城进入西城遭遇的事情,那袭破旧黄衫,在雨水之中以手中棍棒和自己的身体,同时作为对敌之法,那天的场景开始充满少年的思绪,老骗子的话语开始重新在林满六耳畔萦绕。 “我说老骗子,前日你与我说那些,现在我每次出剑竹浪涌后,都会觉得与其他剑招,在其意义上开始大不相同,就像你说的那般剑术不在剑本身,既如此就不应该只有竹浪涌一剑吧”林满六在院中一边出剑一边说道。 “怎么现在才想起来问我了,原以为得白忙活一场咯”叶当听此时正躺靠在软塌之上,脸上盖着一本书,用来遮蔽从院墙外射进来的细微阳光。 “那便是还有其他招式了?可为何都不曾见你演示过过啊”短衫少年听到老骗子这样的答复不免得有些疑惑。 “那我得告诉所有人一遍我会如此出剑?如此过招?说你脑袋还算不笨,真是我说早了”。 “不教便不教,睡你的觉,我还不学了呢”。 叶当听正等着少年开口告诉自己,想学自己的剑招的时候,结果只听到对方说是不学了,随即起身直愣愣地看着院中正在练剑的少年,满脸的疑惑神色,自己起身的声响还有些大,但院中正在出剑的少年都不曾有一瞬的停顿,转头过来看自己。 “你不想学,我还偏要教!把剑给我”叶当听已经站起身来,一只手伸向了院中的林满六,让少年将手中的长剑给他。 林满六闻声后随即停步,转身看向叶当听,手腕拧转之际,少年右手所持的春窗蝶随即翻转回旋,倒提在了手中,然后向伸手的老骗子位置一抛,叶当听见春窗蝶被丢掷而来,也是直接右手一接,便将短剑接在手中。 ”你且看好了,此剑在我手中入何”老骗子说着便走入院中,林满六将山野行归鞘后,走到主门旁的软塌位置坐下,准备定睛看向院中的那个身影。 今天的天幕上除却骄阳,还有许多云彩,不时便会将骄阳遮蔽住,每当骄阳入云后,便只会有细微的阳光透过云层,映照在大地之上。 叶当听走到院子正中时,右手提着的春窗蝶,缓缓抬起他与剑都摸摸注视着前方正门方向,原本碧绿的短剑在细微阳光下,映得有些发亮,叶当听就以这样的一个提剑立桩的模样持续了许久,就在春窗蝶整个剑身被阳光映满时,他动了。 只见叶当听脚步轨迹让人难以看清和分辨,手中的碧绿短剑也在不停闪动,不过区别于剑势尽黄龙和春山竹浪涌这些剑招,春窗蝶并不是一挥一挑那般,在空中留下数道碧绿剑光,而是只有在几处短剑直刺处,才能细看到那一抹碧绿。 就像叶当听手中的春窗蝶如同会消失一般,先前在其身侧向前一刺,随后便是在腰间猛然一点,紧接着也是跟着其身形一跃滞空,随后从天而下的一剑刺出,期间只有在短剑击出后才能看清。 在一旁观摩的短衫少年极为震撼,这一次老骗子的出剑完全异于之前的出剑模样,对于剑刃的挥砍尽数减少,可以说是完全没有进行挥砍,更多的是利用春窗蝶剑尖向前递出,并且出剑位置变幻莫测,还不等前一剑的身影消失,下一剑便紧随其后。 待叶当听的身形逐渐缓慢下来之后,出剑的也随之停止,到了最后叶当听身形在院中站定,先是面向了林满六,随后抬起手中的春窗蝶,左手双指并拢从剑柄处缓缓划过,直到划至临近剑尖半寸位置才停下,在此期间他的双眼都在盯着手中的春窗蝶。 叶当听抬头看向坐在软塌位置的林满六,短衫少年与老骗子两个人四目相对后,少年抬起双手缓缓拍了几个巴掌,略微缓慢的从口中说出几字:“这个厉害、厉害...”。 “从第一次见你习剑开始,我便知道你记东西好使,到你了接着”叶当听学着少年刚才的模样,手腕翻转倒提春窗蝶,然后便将短剑丢向了林满六,短衫少年急忙从软塌位置跳起,伸手接住了春窗蝶。 “刚才你出剑太快,实在有些没记住...”林满六有些尴尬出声说道,但其实他自己已经记得七七八八了。 “管你呢,小骗子听好了,此剑名为夏炎斑驳影,是我以春山竹浪涌和山水养剑决的后续自创剑招,不同于竹浪涌引动的是剑身颤鸣击声,此剑更多的便是运用剑尖的直刺挑点......”叶当听转身背对少年一手附后,一手在自己的耳畔双指作剑比划,此时的老骗子又开始像一个正经教剑老师傅了。 林满六看着手中的春窗蝶,听着叶当听口中所述这一剑夏炎斑驳影的要处所在,没多久的功夫,短衫少年便开始重新走回院中,叶当听此时叶已经转身看向了院中的握剑少年。 “那便开始吧,起剑!”叶当听退到院门位置对着院中的少年开口说道。 林满六学着老骗子刚才那般,先是将春窗蝶提至自己身前,双眼与手中长剑仔细注视着正门位置的叶当听,只是两人眼神交汇瞬间,确认可以出剑,短衫少年开始有所动作。 虽然身形没有刚才叶当听那般迅速,但是已经有些样子,只见少年握着手中的短剑,身形开始晃动,开始左右移动变幻身形落脚位置,手中的那抹碧绿剑光也在不同位置射出,在碧绿剑光点出的时候,并没有往常的那些剑刃挥砍后,拉长可见的剑光残影。 有的只是对于院中某一处,突然点射而出或是整个人身形直刺而出的一点绿色。 叶当听依靠在院门上,看着院中的少年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此剑只是在春山竹浪涌的基础上,自创出来的一剑,但短时间要把控好每一次出剑力道和速度绝不是只看一次便会的,叶当听心中开始不禁赞叹道,这小骗子比起自己实在不知道是好上多少。 他开始回想起昔年在扬州刚刚遇到成竹时,自己被对方打的毫无还手之力,随后在两个人的扬州之行结束时,才从成竹那边学到的春山竹浪涌,比起这小子的速度,自己简直是乌龟爬爬。 少年在院中点剑、刺剑的身形越来越快,力道却丝毫不弱,甚至每一次都要比上一次更加加重几分,一直持续了快半柱香的时间,林满六的身形速度才开始缓慢下来,叶当听看着差不多也出声叫停了院中正在倾力出剑的少年。 “哎,可以了可以了,年轻人就是不一样啊”叶当听出声说道。 “此番出剑,我觉得我山水养剑决的换气之法,还可以更上一层楼!”林满六激动出声说道。 “给你这小骗子高兴坏的,以后勤学苦练便是”叶当听抬手往下虚按,示意少年不要太激动,随后便自己在门口台阶位置坐下。 “对了,说起此事我还有一个疑问,你小册子当中的那些景物,我是否需要都去游览一番,以便增进自己的心境”林满六开始蹲在叶当听身旁问道, 两个人分明院落当中有座椅有软塌,但却没有一个人跑去坐着,都一并在正门面前席地而坐起来。 “其实那本小册子呢就是寻常的山水游记,所谓的山水养剑决便只是那夜西湖时我与你所言语的口诀,傻眼了吧,真以为什么苦都不用吃,看遍了山川草木、日月星辰,便可一步等天举世无敌了?”听着少年这样的询问,叶当听在一旁发笑道。 面对老骗子这样的回答,林满六有些疑惑,此言到底是笑言还是确实如此。 途径千里跋涉,看过山河间的风光变幻,日月星辰的交替轮转,就这样行过千万里路,见过无限风光景物,人世变换,不也是一种历练吗?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九十三章 远行前夕念叨长 时间飞逝,距离林满六出行远游的时间,正在慢慢接近,越快要到出行之前,叶当听对于短衫少年的练剑要求和时间便越发的长了起来。 起初再教少年夏炎斑驳影时,林满六在空闲时间还能往街巷里那些与商队有关的家宅跑一跑,但最近几日便是,清晨打开习剑小院的门窗,走入到宅院之中,一直到了入夜后才能回家跟娘亲与师父说上些闲话,便要准备回习剑小院那头休息了,方便第二日继续练剑。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每当院中的短衫少年握剑少许不稳,或是练至力竭时,软塌上的那老骗子总是嘴里再念叨着这些道理典籍,并且还要讲上一些,“只是让你练剑而已,都还没让你吃其他苦呢,还不快谢谢你当听哥...”诸如这般充满嘲讽意味的话语。 林母自从知道了小院这边的位置之后,不时便会一人走街串巷到宅院门前,透过院门缝隙来看看自己的儿子,看着自己的儿子在练剑过程中,不时会因为力竭摔倒,或是提剑立桩的手在那空中微微颤抖,分明已是坚持不住了,还是在那咬牙强撑,林母只得狠下心在此看上一会便回家去。 每每回到店铺中的林母,十一不免得要进行劝慰一番。 “林姨莫怕,满六只是早些年底子太差,如今帮他打好基础,这样才不免得远游在外被别人欺负”十一面对面容上有些忧色的林母说道。 “这些我都知道,也明白,可是对于满六来说会不会太苦了些,先前觉得他长大了就该出门,如今看来会不会还太早了些...”林母听着十一的劝解点了点头说道。 “林姨这般便好,先前我总以为林姨对满六实在是严厉了些,现在看来终究是心疼满六的”十一握住林母的手,温柔笑着说道。 “害...天下谁家的父母不心疼自己的儿子啊,先前只是为了让满六不担心我和他爹罢了”林母脸上终于出现了些笑容。 见安慰好了林母的十一,这才转头看向店铺外那间习剑小院的位置,心中暗暗想着,这几日你教满六练剑,到底是觉得此次远行是有多么艰难困苦,才恨不得将满六往死里练,难不成是让满六能够代替你,在今后江湖纷争之时,有一番作为不成? 想到这里,十一便不由得想到,好你个叶当听,定是有些私人恩怨夹杂其中,等满六出门以后,看我如何收拾你,只是现在可怜了我家小满六了... 在林满六练剑的这些时日之中,东城街巷里传出了一段孩童跑街串巷呼喊着的童谣,大致是这样: 林小儿,为虎猖,横行街巷,霸邻里。 林小儿,白眼狼,独自还乡,欺妇老。 贫苦困顿皆是虚,骗请神仙来帮忙。 林小儿,仗气盛,目中无人,辱长辈。 林小儿,言无忌,怨怼乡亲,寒人心。 ...... 这般难听绕口的童谣,居然被东城当中的孩童们,学的有模有样,先前商队管事想要东城当中的孩童,为商队念些简单的童谣,讲一讲他们一路远行的见闻,只要能说完的都还会给孩童们发糖葫芦和一些吃食,如此这般都没有孩童愿意去说,如今这些单独对于林家或是对于林满六的童谣却是不请自来。 五月十一日,清晨 今天林满六刚刚穿戴好衣物,打开了习剑小院二楼的门窗,准备下楼继续练剑,还在楼梯上往下走时,一楼外便传出了声响:“今天便不练剑了,去家里拿些吃食,我与你说些事情”。 说话之人自然便是叶当听,每日林满六醒来走到院中之时,他便好早早地躺在那软塌之上,待林满六入夜歇息之后,他依旧在那软塌之上,起初短衫少年以为这老骗子是不是太懒了便夜中也是在这院子中歇息,连房间都不愿意进,但后面几天夜里如厕时便又看不到叶当听。 “知道了,我去去就会”林满六走到一楼门外对着老骗子说道,只见老骗子一人闲适的躺在软塌上,手中拿着一页似乎像是书信模样的纸张,在那看着,就连回答自己时也没看自己一眼。 没过多久的功夫,短衫少年便从家中拿了些糕点,走回了习剑小院当中,将糕点摆在了软塌一侧,然后自己便不自觉的走到了院落正中的位置。 “练剑练魔怔了?让你不练了怎么还直接往院子正中站啊”。 林满六没有回话,他只是对于自己这几日的练剑之后走出来的反应有些无语,转头歪向一侧有些尴尬。 见少年没有反应,叶当听索性就开始继续看着手中的书页,然后嘴里开始念叨起街巷当中孩童们,这些时日时常哼唱的童谣。 “林小儿、林小儿,说你呢,小骗子,你作何想”叶当听优哉游哉地念完一遍童谣之后,方向书页看向正在院落正中的林满六。 “无需作何想,别人看法,别人念想,与我何干”林满六已经开始以指作剑,开始在院中比划起自己学过的剑术剑招。 “哎,不好玩,不好玩,你这脾气,无甚意思,也不知以后那家姑娘会喜欢上你这般不知风趣之人”叶当听继续念叨着。 “没人喜欢又与我何干”林满六挥动指剑的动作略微停顿,说完后便继续舞动自己的双指,他的心中有一道蓝色身影闪过,不过仅仅只是在停顿的那一瞬,随后便不再多想。 “你这...算了,跟你说话当真没有意思,跟你说正事”叶当听轻拍软塌,说完后随意捻了块糕点放入嘴中。 短衫少年闻讯后,也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在院中笔直站立,等待叶当听随后的话语。 “这几天练剑下来,效果于我看来自然是好的,以你目前的身子骨,依然是达到极限了,剩下的两天便多陪陪爹娘和你师父,将这几日的心得加以理解便可”叶当听在屋舍楼下说着,林满六便在院中安静听着,五月十三日便是少年启程远行的时间。 “起初你师父教你的铸剑峰剑势,便是你所用所有剑招的基本功,今后不论如何习剑都当以遵循此法,随后我传于你的山水养剑决,是让你在控剑时能够对自己的周身走气换气,寻得配合剑招之法,同样适用于你现在和之后所学”。 “嗯”。 “除却这些,我知道在以往对敌时,那些人的一些剑招,你也能将其模样耍的七七八八,糊弄寻常人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在一些需要隐蔽身形的对敌时,自然是可以用于掩人耳目,不过切忌遭遇强敌,就不要用这些花架子徒增破绽了”。 “嗯”。 “然后便是竹浪涌、斑驳影,这两剑区别于之前的剑招,因为不能单独拎出来作为一技克敌之法,当与先前所学一并而使”。 “嗯”。 “嗯你个头,小骗子给点反应行不行,在这般敷衍便就给我练剑练到出门”叶当听又是一拍软塌,此时的动静比刚才要大上许多。 “知道了知道了,无非就是担心我出去之后的安危,这些我都明白,两个大老爷们,真是的...”林满六明白,老骗子言语的东西平日里,出剑时都已讲的够多,今天又是全数讲了一遍,只是对于自己的担心罢了。 叶当听看着少年在院落中的动作和所说的话,并没有继续反驳,而是继续躺在软塌上看着手中的纸张,短衫少年不知道上面写的究竟是方才言说自己的那些童谣,还是叶当听自己个人的一些书信。 随后两个人又闲聊了些,前几日的练剑心得,林满六便又被叶当听支走,让少年去店铺当中陪娘亲和师父去了。 独自在习剑小院当中的叶当听,终于将手中纸张丢在软塌一侧,双手枕着自己的脑袋,开始闭目养神。 被随意丢在软塌一侧的纸张上写着:“立夏之际,同游人颇多,行至岳州乡野处见油菜花田,开的极好,不过又念及已经入夏,不知还能盛开多久,来日相逢时再把酒言欢”。 ...... 六日前,立夏 岳州城东十里外一处村落的油菜花田上,原本长得极好的油菜花,却被人踩踏的不成人样,还有鲜血溅在了花瓣之上,不时还有一些叫喊声充斥在了这片原本宁静的田野之上。 四十余人将整个油菜花田,包围的水泄不通,困阵当中是一些灰袍身影,不过大半已经倒在了田野之中,身上衣物破碎不堪,还有一些缺胳膊少腿的,就那样永远的躺在了地上,还在站立的灰袍身影只有六七人了,手中握剑姿势尽数相同。 他们将一名衣饰区别于众人的男子围守住,那名男子虽然也是一身灰袍,但在长袍之上却有一些云纹风雪点缀,并且从那男子面容上看来,有如天上谪仙人,长眉如剑,双眼当中透出森森寒气,若不是血污浸染身上衣饰和面容大半,定是一个俊朗的美男子。 他手中握着一柄长剑,长三尺一寸,剑柄上雕着一片猩红如血的梅花瓣,就如同真是一支梅花盘在剑柄上一般,男子加重了些力道,紧握长剑的手也骤然发力,他从人群当中一跃而起,向围困众人当中一处较为薄弱的位置,冲击而去。 只是他纵身一剑,深入围困众人身侧那一瞬,便有三颗头颅齐齐飞旋天上,紧接着他身后同样身着灰袍的持剑男子也跟着动了起来,跟随他一同冲阵杀敌。 “跟楼主一同出剑!跟这些贼子拼了!”。 “冲啊!”。 最后的厮杀便就此展开,风雪大观楼首战屠恶门。 这油菜田的最后的尾声,就如同市井里说书先生们的话本小说一般,英雄便会有英雄的结局,被困之人自然是破局而出,不过只他一人而已。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九十四章 少年负剑出城去 五月十三日,似乎是刚刚入夏,正午时分,阳光正好。 今日的凤城城西,跟往常好像有些不一样,街道上喧闹的声音小了一些,或者在通往西城门入口的主道上少了往日的喧嚣和叫喊声。 西城街道正中行着五人,三男两女,有年岁上去的妇人和汉子,也有年轻俊朗的男女,在他们正中是一名短衫负剑的少年郎,不正是林满六和他爹娘,还有叶当听以及十一姑娘嘛。 在他们行过的街道,几乎所有的行人都向道路两侧退让,没有人敢向前靠近一步,哪怕是平日里跋扈惯了的西城富家翁,今日见了这在东城陋巷里卖糕点的林家,也少了昨日的威风,只能在下人的护卫下站在道路一侧,等到五人路过。 随着林满六一行五人向西城门的方向的走去,原本在道路两旁站定的行人才敢继续走动,一个个都在互相眼神交汇,好似在庆幸没有惹恼了这从东城那边走出来的野蛮人,对了,如今是被山上老神仙庇护的野蛮人了。 林父昨日在上工时,突然被工头叫了去,让自己今日不用去上工搬货了,可以抽时间送儿子出门,林父昨日还在搬运货物时,听到这样的言语还有些奇怪,为何工头会突然知晓自己儿子出行时间,并且还让自己不用在来上工了,随后想来定是叶少侠从中打点过了,便没有再继续多想。 林母牵着自己儿子的手,十一站在少年另一侧,林父和叶当听就走在了三人身后,就这样一直向城西位置行去。 “想来只有早些年,帮家里送糕点时,才来过城西几次,走的也匆忙都不曾看看这些高楼牌坊...”林母看着道路两侧的屋舍和街巷尽头的牌坊说着,满眼都是城西之中的各式风景。 “林姨不妨多看看,等满六有出息了,咱一起搬到这里住!”十一歪头看向少年另一侧的林母笑着说道。 “害,还是不了,家里那小院子已经很好了,住起来也放心的多,也不要我这儿子有啥出息,平平安安就好,平平安安”林母笑着应道,说到最后看向了牵着自己手的儿子,眼神当中只剩下了慈祥。 “娘亲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林满六知道娘亲担心自己的安危,握紧了娘亲的手说道。 “嗯...那便好那便好”林母展颜笑道。 短衫少年看着娘亲的脸庞,神色比起自己刚刚出去的时候,好上了许多,就连往年的咳嗽这次归家时都未曾听到了,想必是师父在一旁帮衬着,娘亲才能如今这般,自己在外远行努力,师父也不曾懈怠一二。 想到这里,林满六看向了十一说道:“今后还需多麻烦师父替我照看爹娘,徒弟远行在外,定不会辜负师父所望”。 “哎嘿,小满六照顾好自己便是,师父就在此处,等你回来尝师父跟你娘学的糕点哇”十一伸手挠了挠少年的头,笑着说道。 “师父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林满六,看着街道两侧的人有些多了,被师父在一旁挠着头脸颊有些发红, “呜呜呜,林姨,小满六跟我生分了,林姨你看看他...”十一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止,却歪头看向林母那一侧开始哭诉起来。 林父和叶当听两人对视一眼,随后一同叹气出声,笑着摇了摇头。 五人一直走出西城门,到了林满六和叶当听二人来时的驿站,牵出了寄存在这里的两匹马,少年将拴有高大骏马的缰绳递给了叶当听,自己手中握着那根拴着瘦弱黄马的缰绳。 “不换乘我这只?脚程也能行的快些”叶当听接过缰绳后,向少年递出询问的目光。 “不用,还是习惯跟小黄一同赶路”叶当听轻拍瘦弱黄马的马腹,这几日似乎吃的马草多了些,都比来时壮了一小圈。 瘦弱黄马在少年说完话后,似乎听明白了两人的言语,径直对着叶当听打了个喷嚏,如若不是这老骗子反应快些,便要被黄马喷的一脸鼻涕了。 “得,马跟人一样...”叶当听躲闪之后,看着身前的短衫少年与瘦弱黄马。 十一走上前来,伸手抚摸着瘦弱黄马的额头,黄马极为享受地往十一手上蹭了蹭,前脚叶开始不自觉的轻踏地面,发出了些细微响动。 高大骏马见状,先是马头高高扬起,拉扯了下叶当听手中的缰绳,试图引起这老骗子的注意,结果不料握缰之人,没有任何反应,高大骏马也开始学着黄马那般用脚轻踏地面,随后马蹄声便一改刚才黄马的闲适,显得有些急躁。 叶当听终于有了动作,转头看向自己的身后的高大骏马,骏马见老骗子转头看向自己,立即地下马头等待着自己眼前这位主人的抚摸,可随后怎么也等不到,骏马准备抬头看向叶当听,突然马头便被人抬手一拍。 “几日没见,是草吃多了,还是马厩里小母马见的多了,搁着异想天开呢是不是...”一阵叫骂声便在骏马身旁传来,高大骏马只得马唇打颤了几下,便抬头看向其他地方,不在看身前这个不解风情的主人。 林满六爹娘和十一,以及叶当听四人站回到了原处,只留着林满六牵着黄马站在他们对面那一侧。 看着背剑握缰的林满六,当真是有了几分江湖少年气,倘若年岁再大些,个子再高些,与那些江湖大派的弟子,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背上是师父送给弟子的春窗蝶和老骗子亲自做的剑鞘,腰间是铸剑峰的乔师姐相赠的山野行,手腕上还有原先最开始包裹短剑的黑布条,现在变成了少年的护腕,马背上是叶当听给林满六准备好的一些行李。 叶当听摩挲着这几日新长出来的胡须,笑言说道:“哎嘿,倒是有了我早年几分模样”。 林满六左手握住腰间的山野行,冲着四人笑了笑。 “林姨和林叔有什么便快跟小满六讲讲,马上便快分别了”十一在一旁小声说道。 林母只是摇摇头说道:“这么多年了,该说的话都说尽了,我俩都没啥可说的了...满六啊,早些回家便好”说完看向了那牵马握剑的自家儿子。 林父也只是叹了一气,随后说道:“儿子,就是要比爹有出息,出去走更远的路,见更多的人,然后早些回家便比什么都好了”。 “满六明白!”短衫少年笑着大声说道,其实在爹娘说只要他早些回家的时候,他眼眶就是湿润起来,但他不能哭,他想要帅气的一步跨越上马,然后跟爹娘还有师父跟老骗子道别。 在众人道别之际,驿站那头走出了些人,看打扮模样像是跟林父一起上工的汉子,他们见着驿站门口的五人,有人嘻嘻哈哈地走上前,起初嘴里不知道说着话语,走近了好像才听清是在跟林父打招呼。 “哎!林哥,今天怎么没去上工啊,是咱这好侄子要出远门了嘛”那汉子笑哈哈地走上前询问道。 “嗯,我家这儿子打算出趟远门,今天顺便跟工头说了声,有时间出来送送儿子”林父也是笑言说道。 这一幕看上去是那般的兄弟情意,不过在林满六众人眼里都知道,这些事情不过就是这几日才开始的,如若没有阮氏的门前一闹,参星观山上道人的从中劝说,以及对于自家店铺的一系列话语,曾会有人突然过来攀附他们这个住在东城陋巷当中的穷苦人家。 随后林父与那汉子,有的没的聊着一些家长里短,汉子说了一会见林满六一行人可能还有话要说,便没有继续叨扰,向城中走去了。 “满六啊,像爹这些朋友以后还需少来往些,虽然看上去,与爹这般称兄道弟,不过早些时日,可不见得如此”林父看着自己的儿子出声说道。 “满六明白,这些时日的变化,并非是我林家与那些人,如何突然多了交情,不过是惧那参星观的道士罢了”短衫少年点头应道。 “那便好,时候也不早了,快些启程,路途上不用挂念我和你娘亲,我们都好着呢”林父向少年摆了摆手,招呼少年快些上马赶路。 林满六答应一声,便抓住马鞍,一步跃在马背之上,最后看了一眼注视着自己的四人,随后拨转马头背对四人。 “满六走了!爹、娘、师父、老骗子,等满六安然无恙的回家!”少年大声喊道,到了话语末尾已是带了点哭腔。 在四人看不到的面庞上,少年眼眶中的泪水,终究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不过他是在笑,在笑着流泪。 说完后,林满六便一拽马疆,瘦弱黄马便领命向前走去,从一开始轻踩地面缓缓前行,随便变成了疾驰踩踏,一路向前冲去。 林满六一人一马快要行出了百步后,短衫少年忍不住的想回头看去,爹娘和师父、老骗子四人依旧驻足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看着自己一路远去,走出三百余步后,少年再次回头,四人依旧是远远地注视着自己。 直到林满六快要行至山道拐角处,少年再次回头,城边驿站的身影已经小如芥子,但少年看到了娘亲枕在了爹的怀中,似乎在失声痛哭,师父也握住了老骗子的手,两人依偎在一起,但就算这般四人的目光依旧在自己的身上。 林满六高高举起自己的左手,停马在山道拐角处,向城边的娘亲和师父、老骗子道别,随后便重新握紧缰绳,进入了山道之中。 这一次的远行是为了自己心中不留遗憾,是为了同样在凤城当中苦命生活的邻里,无论结果如何,一定不要让这些等待自己回家的人失望。 儿行千里,只愿家中无人再担忧,皆平安,待儿归。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九十五章 江湖风起荷花湾 先前两次赶路都是有人在旁相伴,而这次是短衫少年的一人独行。路途上自然单调了许多,不过座下的这匹瘦弱黄马,似是理解独行的无趣,在歇息时总会朝少年蹭一蹭,让林满六感到行路上还有一些欢闹气。 白日是在山林间纵马驰骋,待到黄马疲态稍显时,就让其驻足停步,林满六在一旁开始练习自己习得的剑招。入夜后便寻一处僻静处,将黄马安顿好,少年便在一旁开始闭目歇息,赶路的日子就这样重复着进行。 每天便是赶路、练剑、休息...三件事情不断重复着,没有旁人在的缘故,林满六非到不得已,也不会靠近一些村落或者镇子置办物品,更不要说是进入其中休息了。 时间就这样来到了五月十八日,似乎雨季还没这快到来,这几天都没有任何下雨迹象。 山林中不知是哪里飞来的黄莺,三三两两地停步在了树上歇息,朝着身旁的伙伴出声细鸣,突然它们身后树下,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黄莺们急忙飞跃至空中,远离了刚才歇脚的树干,想要躲避树下突然窜出的不速之客,盘旋在空中后鸟鸣声音逐渐加大了些,似乎在提醒同伴下面发生的异样。 一骑身影从树下飞掠而出,一名短衫少年正握紧着缰绳,驾驭着一匹身形瘦弱的黄马,从林间传出,一人一马看上去显得有些脏乱,身上布满了树叶和灰尘,不正是独自远行的林满六和他的小黄马嘛。 照着来时的山路返回,林满六已经足足行了五天时间,少年眼看着也快赶至了蓉城地界,心中大定,只要在快马加鞭一些,便能在落日之前进入蓉城,短衫少年透过密林间的空隙,看向连绵的山脉脚下,那里有一座四方城的模样。 随着少年的一路向前,开始看到有一些村落的模样,可能因为还是早晨的缘故,远处的村落之中有几户人家已经升起了炊烟,这几日风餐露宿的短衫少年,一直因为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都是尽可能寻一些山间野果或是下水抓鱼,包袱中的干粮都没有怎么动过。 看到远处升起的炊烟,林满六的肚子终于开始不争气的响了起来,他尴尬地开始揉搓自己的腹部,随后勒马停步。 “小黄啊...你是不是这几日也有些饿了?要不咱们吃些好的,前些日子的果子也没熟透,实在太难下口了...”林满六抚摸着瘦弱黄马的脖颈说道。 小黄鼻吸一声,随后张开马嘴牙齿碰撞了几下,紧接着开始摇晃自己的马头。 “小黄你真好!”少年哪知道马是什么意思,不管黄马的反应如何,林满六决定不再亏待自己了,立即翻身下马解下马背上的包袱,取出了一块烙饼,掰成两半,把较大的一块放了回去,把小一点的拿在手中开始撕扯成小块,放入嘴中。 “真是好几天没吃到面食了,小黄你也尝尝”林满六吃了几块后,丢了一块烙饼碎屑给身旁的小黄,瘦弱黄马低头将脚边的烙饼咬入嘴中,开始细细咀嚼了起来,随后便是林满六吃一些,就丢一些给身旁的黄马,两人一同吃这半块烙饼。 没多久的功夫,这半块烙饼便吃完了,林满六将手中的碎屑叶一并吃干抹净,起身之际不忘在自己的短衫上擦了擦,随后开始满意地将双手摸在自己的肚子上,脸上也笑起了满意的笑容。 “小黄走!继续赶路,今天只要能赶到凤城,便能去找李延鹤将军了”林满六笑着说道,说完后就翻身上马,准备继续赶路。 黄马嘶鸣一声,仰头向前,似是在告诉马背上的少年自己已然准备好了,就一人一马又开始了他们的远行之旅。 天空中的太阳又东向西而行,逐渐开始高悬在天,看着太阳位置,再过一两个时辰应是正午了,少年也骑马行至了刚才能看见炊烟的村落,此地叶当听与自己赶路时有路过,似乎是叫荷花湾。 来时田野之中,只见荷叶成群,满眼尽是一抹绿意,今天行至乡道之上,在那些看不尽的荷叶中已经开始有了点点粉意,一朵又一朵的荷花苞便躲藏在了荷叶之下,想必日后返乡时,便能看到田野之中开满荷花。 因为经过村落的缘故,路上渐渐地开始有了些行人,短衫少年便不再疾驰,开始牵马步行,待穿过荷花湾后,再重新上马赶路。 林满六握紧缰绳,小黄便跟在少年的身旁,田野边不时会有些采荷叶的妇人,见着了负剑牵马的少年郎,不由得开始朝林满六躬身行了一礼,短衫少年也急忙还礼妇人,生怕受了这大礼。 “哎,前面那个臭小子,说你呢,是学得那家的大侠的模样啊,弄些刀剑就往身上带,真以为自己的仗剑江湖的游侠儿啊”突然有一声带着些嘲讽意味的中年汉子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满六停步片刻,便转身看向身后的田野一处。 是一名上半身赤裸的中年汉子,正在用一片有些枯黄的荷叶在给自己扇着风,见少年转身看向自己,眼睛开始睁大,竟是瞪起了林满六。 “怎么啊,不服气啊,不服气就跟爷爷我比划比划,要是你这臭小子输了,便把你那些器物和马匹输给我怎么样啊,我们的小大侠”无赖的声音继续从那中年汉子口中传出。 “实在抱歉,小子还需赶路,没有时间再次停留,望叔叔见谅”林满六拱手说了一声,随后便转身准备离去。 “哎!给脸不要脸是吧”中年汉子的声音开始有些怒意,见林满六不想搭理自己,汉子随手抄起身边的一块石头,便朝短衫少年丢掷而去。 察觉到汉子动作的林满六随即,抽出腰间的山野行,只是微微一侧身便将石块击落在地。 道路上的行人突然看到兵刃出鞘,有人惊慌的叫喊出声,便引得周围众人哄散开来,有人快步跳入田野之中,有人急忙抱头蹲下,有人快步向前跑去,不时回头看向那牵马停步的短衫少年。 山野行的剑刃在日光的照耀下,有些发亮,亮光刺入了那名中年男子的眼中,他开始有些惊恐不安,刚刚丢掷石头的手开始不听使唤的颤抖。 “大侠...对不起,大侠,我不是有意的...”汉子见少年手中是真的兵刃,急忙出声说道。 但林满六心中的思绪完全没在那汉子的话语之中,他有些懊恼自己刚才的行为,本来那颗石子自己徒手也能拦下,现在将山野行直接抽出抵挡,惹得周围行人的不安,短衫少年急忙收剑入鞘。 开始朝周围的行人道歉,“各位乡亲们实在抱歉,小子不是有意拔剑出鞘,引起了大家的不安,小子在此向各位赔个不是”少年拱手弯腰说着。 周围的行人见乡道之中的这个少年,行为如此反常,也是为之一愣,没有人敢上前回应这名陌生少年的歉意,中年汉子将这一幕看在眼中,急忙连滚带爬的走到林满六面前,两人距离还有七八步距离时,汉子便停下紧接着挤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脸。 “刚才真是不好意思,冲撞了这位少侠,少侠莫怪、莫怪”汉子笑着说道。 “无妨,我也行事有待考虑,若没什么事,便不再叨扰各位了,实在抱歉”林满六依旧是对着那名之前对自己出言不逊的汉子,拱手一礼随后转身准备快步离去,此地已经惹下不好的念想,还是尽早离去好些。 “是谁在我这荷花湾欺负了人便想走啊?”不过还不等林满六走出多远,西侧田野中传来了一声问话。 短衫少年下意识的,斜眼瞟去,发现是在是田野当中的有一座小凉亭,方才只顾着赶路都不曾注意到这被荷叶包围住的凉亭。 凉亭正中坐着一名庄稼汉打扮的男子,但身上缺没有一点泥垢和灰尘,就连那凉亭之中也没有一丝尘埃,完全区别于路上忙碌的行人,和田野当中采摘荷叶、照看花苞的务农人。 在林满六斜瞟打量之际,那凉亭之中的人见短衫少年并未停步,于是再次开口说话,话语间带有一些细微的怒意:“莫不是仗着自己年纪小,就能在这江湖间随意闯荡了,真当是小孩嬉戏打闹不成?”。 “小子确实是初次远行,不知前辈有何指教”林满六这才停步,转身面向了那凉亭之中的庄稼汉。 那庄稼汉男子见少年转身面对自己,他自己也便起身看向了短衫少年,并且一改当前的怒意脸色,面容开始和煦了起来。 “我见小友,方才出剑迅猛急速,便想要与小友结识一番,不知可否行个方便”庄稼汉学着刚才林满六那般,远远隔着荷叶田拱手一拜。 “出门在外,能够结识朋友固然是好事,小子便谢过前辈好意了”林满六只能无奈奉承到,这一幕似乎有些似曾相识,跟随商队远行时,在那油菜花田当中也是遇到了还云霞,说话方式与这庄稼汉如出一辙。 短衫少年暗自想到,难道这些江湖客,都这般说话的吗?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九十六章 对坐论道心中意 庄稼汉好像很满意少年的答复,正在那凉亭之内抚须而笑,不等林满六继续有所动作,他开始动了。 只见那庄稼汉双手负后,紧接着一脚踏空而出,直接跃向了与林满六之间的荷叶田野之中,其身形竟是在空中虚踏几步,似是踩在了荷叶叶片之上,随后便出现在了短衫少年面前五步外的位置,身上的衣袖、下摆处没有沾染到任何一点灰尘。 之前与叶当听赶路返程时,也有看到过老骗子在自己面前卖弄身法,但却没有眼前这名中年汉子这般飘逸灵动,心中不禁开始有些怀疑,自己与叶当听一起返程时也曾路过这荷花湾,就算是没见过此人,但此地凉亭曾会今日第一次见到。 围行人看着庄稼汉的眼神和态度,像是早已认识,都是充满的敬仰和赞许,不像是路过的江湖客,更像是此地土生土长之人,短衫少年断定此人武力定是不凡,方才自己只是随意抽剑出鞘,曾会入其法眼,之后言行还需注意。 看到少年面庞上有些疑惑的神情,那庄稼汉脸上的笑容越发浓了几分,他轻咳出声说道:“咳...小友,还不知如何称呼”。 “小子林满六,近日独自远游蜀地一带,今日碰巧经过荷花湾,碰巧在此地遇到了前辈”林满六拱手答道。 “也无需一声声前辈的称呼了,满六小友唤我一声青叔便可,一介俗人,只是喜好在此间山水闲适游玩罢了”庄稼汉出声说道。 “见过青叔”。 “满六小友是要赶往蓉城吗,看着行路方向”青叔侧过身,一手向前推出,示意少年与自己一起向前行去。 “是的,原打算今日落日之前进入蓉城,不过前些时日在山道当中行路过多,今日入荷花湾后才发现自己身着衣物,实在有些不堪入目,打算明日再入蓉城了,今日得先寻个地方歇息整理一番”林满六说着自己的安排,牵着瘦弱黄马与庄稼汉一同前行。 两人一起在乡道上走着,不时路边便会有捡拾荷叶的村妇和在田野中忙碌的汉子,向青叔打招呼,庄稼汉都能一一喊出对方名字与之打招呼。 在之后的闲聊当中,林满六得知这名自己称作青叔的庄稼汉,本名唤作青岚,是北方人士这些年南下游历,在这荷花湾已经呆上了一年有余,没事帮荷花湾的乡亲们提供过一些种植方法和收成提议,后续反响特别好,这里的乡亲们自然都很乐意见到这一位让整个荷花湾都带来收成的中年男子。 在青岚的带领下,少年来到了荷花湾的一处驿站,青岚与驿站掌柜闲聊了片刻,便告知林满六与驿站打点好了,让少年今日在此留宿不用介意。 林满六将小黄安置好后,两人寻了一处空闲的桌椅便坐下,没过多久的功夫,驿站老板端着一盘莲子来到两人桌前。 “多亏青叔帮忙,大家伙今年的荷花肯定开的比去年好,这是老杨我的一点心意,不收钱”驿站掌柜放下莲子后,笑哈哈说道。 “多谢杨掌柜了”青岚向其点头表示感谢。 “谢谢杨掌柜”林满六也急忙跟上致谢。 待驿站掌柜离开后,青岚将那盘莲子推到短衫少年身前,“满六小友,你且尝尝必定比外面的莲子要新鲜的多”。 林满六捻起一颗莲子在手中,并没有急于送入嘴中,而是开始仔细看了起来,嘴里念叨着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莲子的模样,以前都没有过此类的话语。 青岚猜出了少年心思,便自己捻起一颗送入嘴中,“这下满六小友可以放心了吧”。 “出门在外自当谨慎,青叔见谅”林满六见眼前这个庄稼汉道出自己的想法,只得致歉说道,说完后便将手中莲子送入嘴中。 莲子送入嘴中之后,先是有点微涩的味道,紧接着便是莲子的甘甜传入嘴中,待咬到莲心处开始变的有些发苦,少年面容开始变的有些奇怪。 见到这一幕的青岚发笑出声:“看来满六小友没吃过莲子,应该是真的,这莲心虽苦但也是一记良药,切莫吐出...”说完后便是继续发笑。 一直等到林满六将口中莲子送入腹中,少年才开口喘息,样子显得极为狼狈,见到对桌位置的青岚正在发笑,少年只得尴尬地看着桌上的那盘莲子。 “满六小友可知为何我想与你交好”青岚见短衫少年不说话,便开始出声询问,想尽可能的圆场回来。 “自然不是因为我出剑迅疾”林满六随口答道。 “的确,让我真正想要认识满六小友的原因是,在你出剑之后的反应,你事后知道自己所行方法欠考虑之后,并不是直接退走或是继续找那汉子的麻烦,而是与周围的乡亲们致歉”青岚又捻动了一颗莲子送入嘴中。 “我辈行于山川乡野,身边便都是这些手无寸铁的苦命人,倘若我们手中有了可以威胁到别人或是给自己带来利益的器物,不懂得去保护前者,反而是利用自己所长去压迫前者,那手中的这些兵械意义为何”林满六也跟着捻动了一颗莲子起来,但并没有送入口中。 “兵者,乱世倾覆时,可平天下,国祚安稳时,可护河山。我们虽只是这盛世之中的闲散过客,但手中兵械终究不能忘本,决不能将刀刃一侧对向自己,对向经过乱世好不容易才能活下来的弱者”青岚轻叩桌板出声说道。 “青叔所言便是满六所想”短衫少年出声应道,说完后便把刚才捻起的莲子送入嘴中。 “满六小友所说的,与我无甚差别,如此年纪着实难得,想必在家乡处有大儒授课吧”青岚一手抚须说道。 “呃...满六学堂课业念之甚少,这些道理都是师父平日所言,以及在蓉城一位将军讲述于我”林满六尴尬的挠头说道,说到师父时少年开始有些笑意。 “家师在传授满六小友技艺之时,还能将这些道理一并说与小友,定是一位良师,如此高风亮节之辈,日后也要结识一番”青岚感慨说道。 “家师确实如此,在没有遇到师父之前,我只是一个整日在市井当中闲逛玩耍的孩童,这些东西即便是知道,也不会用来约束自己的”林满六出声说道。 “即便师父能教,也需弟子想学,满六小友无需自谦!”青岚又是抬手一叩桌板,笑着出言说道。 “青叔谬赞...”林满六嚼着莲子,对于青岚的吹捧让少年有些不自然,因为这些事情对于少年来说,曾经他没有遇到过不知道心中想法,远行后见过的一些人和事,在师父和老骗子的感染下他才会去做,并非事事皆围绕这些道理而行。 “那满六小友可曾听闻岭南一带诛邪屠恶之事”突然青岚的声音压低了一些,但少年依旧能够将其话语收入耳中。 对于眼前这名庄稼汉突然提到的屠恶门一事,林满六先是愣了一下,在纠结是否要与其讲述心中想法,并且路途之上与老骗子分析之后,还是能看出这屠恶门其中的一些端倪。 见眼前的短衫少年陷入沉思,青岚明了少年定然知晓此事,便开始自顾自吃着莲子等待少年的回话。 “岭南一事听师父提及过些许”林满六出声答道,为了减少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少年打算隐瞒一些自己所知道的事情。 “前些时日,立夏之时这屠恶门突然出现在了岳州一带,并且与那风雪大观楼展开了第一次厮杀...”青岚开始出言说道。 “此事是我出门之后才听说的,这屠恶门行事实在诡谲,先前师父与我讲述推演后续都没有此种可能,结果才出门几日便收到了消息”林满六出声应道,风雪大观楼首战屠恶门一事,其实是出门之前叶当听秘密告知自己的,并且就连对敌情况和时日都有了大致的描述,再此便不方便与青岚细说。 故作不知,隐瞒自己知道此事,必定会被眼前的庄稼汉知晓,这样对方对于自己的信任想必也会随之减少,林满六心中权衡再三之后,只能如此说出,实在有些无奈。 “满六小友觉得这些人行事如何,当真是诛邪屠恶,在行善举?”青岚直接发问道。 “依照传闻所言,被屠门派罪状皆被告知当地,并且有大量佐证,能够说明事情真相,但此行无异于以暴制暴,以杀止杀,终归不是上策,就连中策都算不上”林满六沉思片刻后出声答道。 “确实如此,屠恶门此举,虽是将一些霍乱当地的门派诛杀剿灭,但事后地方并没有因为那些门派的四散而变的更好,而是引发更大的隐患,如若不是后续有官府介入,民不聊生定是必然”青岚出声说道。 “南方江湖,便是以这些武林门派作为主导,风雪大观楼首当其冲,如今也是与那屠恶门开战,之后的江湖安逸不了多久了...”不等林满六有所回应,青岚便继续出声说道。 “自山河一统之前,南方江湖便已有格局,如此百年沉淀岂是突然的一个势力便可倾覆的嘛...”林满六对于青岚的话语有些疑惑,开始喃喃说道。 “唉...这片江湖已经老了”青岚叹气一声后说道,说完便转头看向了驿站之外的景色。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九十七章 双识枪动知天命 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两鬓斑。 面对青岚的感慨,短衫少年也是为之沉默,从师父和老骗子口中,还有自己远行路上所见,此间江湖早已历经风霜,不再如前人眼中的那般欣欣向荣、草长莺飞。 盘中的莲子在两人的交谈之中,所剩无几,林满六意外的吃下更多莲子,青岚则是没有吃下多少,少年见盘中只剩下仅剩的几颗莲子,有些尴尬的看向了眼前的庄稼汉。 “无妨,本就是杨掌柜送来给满六小友的”青岚出声说道。 “这莲心虽苦...嚼的多了,口中更多的却是莲子的甘甜和清香”短衫少年看着盘中的莲子说道。 “这便是苦尽甘来”青岚抚须而笑道。 “满六认为当下时局便也如此,江湖气老虽是事实,但依旧有能让人神往的地方,如今祸事刚起,只要寻得解救之法,便也能撑到苦尽甘来”林满六捻动一颗莲子,放在手心之中仔细端详起来。 听到少年的这番话语,庄稼汉眼中好似闪过一瞬光亮,紧接着便拍桌大笑而起。 “是我们这些老辈太老了,看待如今之事只会借昔日过往观道,不曾想过是否有他法可以破局,不是江湖老...是我们这些老辈太老了”青岚的笑声随着他的话语越发大了起来。 林满六看着突然发笑的庄稼汉,仔细查看其容貌,并没有多老吧...怎么青叔一口一个老辈,说话上也像是历经江湖沧桑的一名老者,少年有些不解,正要询问一番。 却不料青岚率先起身,看向了眼前的短衫少年说道:“满六小友,既然今日不着急赶路前往蓉城,可愿在此地留宿这时,与青叔我过过招,寻些乐趣啊”。 “满六惶恐,青叔若愿意指教小子一二,是我之荣幸”林满六听到青岚要与自己比试比试,这明摆着是想要指导一下自己,让自己能够更加精进,何乐而不为呢。 “那你小子一会吃完莲子便去洗漱一番,换好衣物在此等我便是,我去去就回”青岚起身说道,不等林满六作何答复便转身朝杨掌柜那边走去。 林满六心想,这也太快了吧...... 青岚与杨掌柜闲聊的几句,便看向少年这边,朝少年挥了挥手便转身向前行去,杨掌柜也同时走向了少年这边,边走边翻找着自己下摆的那串钥匙。 待驿站杨掌柜走到少年桌前后,只听那杨掌柜开口说道:“满六小友之后便用二楼左侧的屋子,一会我让跑堂去给满六小友屋内烧好热水,你且稍等便好,这是房门钥匙小友收好便是”。 林满六看放在桌上的钥匙,心中又开始想到,这是几句话就把自己留宿的问题解决了,就因为方便陪他比试? 短衫少年不再多想,急忙拱手向驿站杨掌柜致谢,然后收起了桌上的钥匙,开始迅速将桌上剩下的莲子送入嘴中,等到莲子尽数吃完后,少年便起身往驿站二楼走去,在进屋门时便看到正提着热水的跑堂在往楼上干,如此短的时间,热水应该是提前备好的吧。 林满六为了不打扰跑堂在楼上的布置,便在屋内随意看着,趁一名小二在擦拭屋内桌椅之际,便朝小二询问了自己的小马驹在何处。 之后便在小二的带领下走到了后院,看到了正在马厩当中吃草的小黄,此时对比于马厩里其他的马匹马槽,小黄哪里的马草显得格外的多,敢情这是遇到大人物了,自己便只是在人身前一站,蹭了半盘莲子,在这荷花湾便如此待遇了?以后要是跟青叔言语上熟络一些,岂不是能在此地横着走? 少年的想法虽然有些扭曲,但事实恐怕便是如此,在荷花湾的乡亲眼中看来,这名身负双剑的少年与帮助他们的青叔,关系定然不浅。 林满六看完自己的小黄之后,没什么事边上楼进入了自己的房间,发现在卧榻前面,屏风之后放置了一个圆木桶,里面放满了热水,少年整个人坐进去都没有任何影响。随后短衫少年便在屋中重新整理下自己的衣饰。 没过多久的功夫,身穿干净短衫的少年推门而出,将山野行和春窗蝶一并穿戴好在身上,便这样下楼走去,还在楼梯拐角处便看到了依在门边的青岚,只见其怀中多了一柄用白布包裹住的长棍?或是枪戟一类?。 青岚也见到了正在下楼的少年,他转身向外面喊道:“杨掌柜后院院墙外的空地借我一用”。 “青叔只管拿去便是”屋外很快传来的杨掌柜回话的声响。 “青叔咱们去后院外面的那块空地?”林满六出声询问道,起先刚到驿站时,自己的小黄便是从隔壁街巷牵走到驿站后院的,刚才在进入后院时叶看到,驿站背后似乎没有田野也没有什么屋舍。 “嗯,那里是我之前让乡亲们分出来,之后用来囤放作物的,空地还算大些”青岚出声应道,随后便握紧那柄用白布包裹的物事,率先从后屋位置走去。 林满六也跟上一同向外行去,穿过了驿站后院,是一处极为宽阔的地面,周围都没有其他屋舍,最近的也是百步以外的一片荷叶田,放眼望去一时看不到荷叶尽头。 青岚走到场中位置,便开始解下手中的白布,随着白布包裹被庄稼汉的解下,一截枪头便出现在了林满六的眼中,这位青叔是一名善使枪的前辈?不由得少年开始想到了迎庄之时遇到的那名云来观的何穆。 不知如今那人怎样了,返乡之时还在黄山茶摊偶遇,被叶当听那老骗子说教一番之后便自己离去,少年有些感慨,这才过了多久,便又遇到一个使枪的好手。 但随着白布的缓缓解下,林满六察觉到了青岚手中那柄枪有些不寻常,枪身比正常的枪要短上一些,并且最让人不解的这柄枪尽是前后皆是枪尖,在插于地面的那一截枪身末尾,依旧是一段与上方枪身一样的枪尖,并且整柄长枪全是金属制成。 “为何青叔手中的枪前后都有枪尖,并且长度也异于正常枪兵...”短衫少年有些不解的出声说道。 “此枪名为双识,是我自用枪兵,其中奥妙满六小友稍后便可得知,满六小友便出鞘吧”青岚褪去全部白布物事之后,整柄双识便出现在了庄稼汉的手中,他手腕微微一提便将双识提在自己身侧,在青岚的背后便能看到突出的两节枪尖。 林满六闻声便也左手握住腰间的山野行,身形前倾呈半蹲姿态,右手抬起靠近背后的春窗蝶,少年准备完毕后出声说道:“还望青叔手下留情”。 青岚微微抖动手中双识,出声说道:“自然会注意方寸,满六小友请”。 在等青岚说完之后,双方两人一起开始动了,林满六率先向前奔来,手中山野行已然倒提出鞘,右手也握紧了还在鞘中的春窗蝶,青岚双手握双识的枪身正中于身前,静静地等待短衫少年的袭来。 距离两人照面还有五步时,林满六猛然半蹲,紧接着立即弹跳而起,整个人仿佛飞旋在了空中一般,左手也同时抬起,手中的山野行与左手相连,如同田野当中乡亲们挥舞的镰刀,径直向青岚砸下。 空中袭来少年的一击直刺挥砍,青叔原本握住枪身正中的双手开始向两侧迅速划去,将双识的枪身正中留给了山野行。 就在山野行的剑刃与枪身相撞时,并没有听到属性的金属碰撞声,或者说是确实有器物相撞,但却没有以往的那种声响,林满六随即看向左手山野行那一侧,发现那柄双识竟然分开了,一截枪身在左,一截枪身在右,两节枪身的之间出现了一段锁链,将前后枪身链接在了一起。 短衫少年心中便有些震惊,自己的山野行如今便绞在这些锁链之中,青岚原本这柄短于正常枪兵的双识,算上锁链便与那些寻常抢兵大小一致无二了。 少年想要迅速将手中山野行抽出,却发现锁链仿佛是将山野行整柄短剑绞死在内,自己短时间内无法将其拔出。 “满六小友是第一次见我使枪,你的短剑便还你”青岚笑着说道。 林满六左手原本还使着劲道,打算继续抽出其中的山野行,却听闻身前的这名庄稼汉出声言说,意思是再让自己一招,让自己好生思量如何对敌。 不等短衫少年出言拒绝,左手处锁住山野行的那股劲道便消失了,少年轻松的便将山野行提了出来,再看向身前时,青岚已然手握双识退到了十步以外,并且双识由回到了最开始的模样,两节枪身之间那还有什么锁链。 “青叔手中这柄双识,实在古怪,倒是给满六出了一道难题啊”林满六说着话也同时向后掠去,迅速与青岚拉开距离,打算下一次找寻机会出手。 “唉,既至天命之年,总要有些手段的”青岚感叹出声。 “青叔已知天命......?”林满六听到这里,随即脱口而出。 “是啊,人老了年纪有些大了”。 短衫少年有些惊讶,眼前这名留了些胡须的中年庄稼汉子,已经五十多岁了吗?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九十八章 少年艺多不压身 林满六面对青岚的话语,实在无法相信,身前的这名中年庄稼汉子,看上去顶多不过而立之年,如何能年过半百。 “满六小友,对敌出招之时可不要分心想其他事情啊”忽然远处的传来了青岚的声音,只见庄稼汉子已经提枪冲向短衫少年此处。 闻声后林满六也立即反应了过来,右手紧握的春窗蝶终于出鞘,碧绿剑影闪动在短衫少年身前,就在双识枪尖要挥砍至林满六面门时,便被其春窗蝶横剑在前挡住,但双识所传来的巨大压力也随之倾泻而下,瞬间林满六便成下蹲状,险些被直接压到地上。 林满六咬牙强提一口气,尽是将双识枪尖撑起些许,整个人的身形才不免得被枪身压垮,青岚咦了一声后便继续准备继续加重力道,却不料少年突然卸去尽数力道,猛地向侧边一滑,让双识扑了一个空。 短衫少年滑步出去之后,为了避免被双识挑刺而起,还向前翻滚了两个跟头,顷刻间便与青岚再次重新拉开了距离。 林满六再次起身后,见那庄稼汉还在刚才的位置并没有对自己继续出手,开始缓缓换气吐纳,等待对方下一次出招或是自己找准时间准备出剑。 “满六小友大可放心出剑,无需顾及,青叔虽老,但手中双识还能再战啊”青岚出言说道。 青岚在说完话后,见少年只是对自己点了点头示意明白,便开始继续向短衫少年的方向行来。 庄稼汉的步伐看上去极为缓慢,但不过数息时间便快要到了林满六十步以内的距离,短衫少年见到此景,不由得开始握紧手中双剑,见青岚手中双识才刚刚抬起寸余,林满六便立即开始动了。 以庄稼汉子为场地中心,少年开始延着向左侧开始移动,似乎青岚站立在一个巨大圆盘正中,而短衫少年正在延着这个圆盘边缘开始移动,时刻与青岚保持着位置。 “只守不攻,永远无法让自己摆脱疲态”青岚嘴中才刚刚说完,便向前大步跨来,双识也重新横在胸前,两只手一同握住。 不难发现这名庄稼汉是要如比拼之初时那般,待到时机合适,双识枪一分为二,再次困锁短衫少年的去路。 “满六明白”短衫少年极为迅速地回话后,便左手向前一递,只见手中倒提的山野行便飞旋而出。 剑势飞孤鸾! 只看少年递剑而出的动作,青岚心中便立即想到了铸剑峰此招,两只手便各握住枪身一端,随着手腕扭动,瞬间双识再次一分为二,这次林满六终于看清了这柄奇异长枪的全貌,在两节枪身分离之后,两节枪身末尾各自有一个环扣,之间链接着一跳细黑锁链。 自己的山野行之前便是被那细黑锁链缠住,无法脱身,此次忽然递出的剑势飞孤鸾,直接引得青岚将双识分离,短衫少年自然不指望此招能够能够给眼前这名庄稼汉子带来多大的危险,如此情景便已足矣。 山野行以及飞至青岚身前,青岚先是提起左手枪身直接一挥,将山野行挑至自己头顶位置,不等山野行继续向前飞掠,便右手枪身从右向左横扫而来,直接将山野行挥打到了地面之上。 “看不出来,满六小友还是铸剑...”青岚正打算出言说道,却突然感到一股劲风朝自己面门袭来。 伴随着的是少年的一声呼喊:“青叔小心了!”。 只见那短衫少年已经右手正提那一抹碧绿剑光向自己袭来,青叔见状一脚踏地,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好得很!”。 在两人已经打上照面之时,短衫少年手中春窗蝶开始向前一剑又一剑的递出,一道道剑风从青岚身侧呼啸而过,如同冬日寒风在自己周身吹拂,庄稼汉子见状心中不由得开始有些疑惑起来,眼前这名少年到底是谁。 林满六现在所使便是,那风雪大观楼齐轩在自己面前所使的雪中寒,不过只是招式相像而已,只有其形,而无其神。 面对此招,青岚并没有持续太久的思索,便继续出枪拦阻短衫少年的攻势,以雪中寒刺出的几剑,一一被双识的两节枪身在五步外挡下,让少年根本没办法近身接触到青岚本人。 “满六小友虽只是几招几式,但却让你青叔越发好奇了起来啊,让我好生想想,这些年来到底是哪里,出现过如满六小友这般的青年才俊...”青岚在化解少年出剑的同时出声说道。 在挡下林满六第八次出剑时,青岚已经开始下意识的用空闲出来的一节枪身准备拦阻,下次出剑的位置,却不料眼前少年招式突然猛地一遍,不再是以那雪中寒向前击出,突然那碧绿剑影如同一条青蛇一般闪动起来。 第一击直指青岚下盘,庄稼汉也随着反应过来,右手枪身猛然向地面劈下,准备拦阻那一道碧绿剑光。 不过那如同青蛇一般灵动的剑光,那是枪身下劈一挥便能拦阻到的,待枪身快要散到少年手中的春窗蝶时,那抹剑光便闪动到了其他地方,不能说是突然消失,突然出现,青岚能够仔细的察觉到是少年将手中短剑猛地一提,横扫到了其他地方,紧接着又向青岚下盘其他位置扫去。 这一剑式还不等庄稼汉如何做思量确认,便不自觉地脱口而出:“满六小友这又是那参星观的摘星扫剑式...?”。 “师父说过,比试对敌之时,将自己的剑式剑招报出,只会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的意图,很蠢,相当蠢”林满六答非所问道。 “青叔我是真的越发猜不透满六小友到底师承何处了”青岚手中双识两节枪身齐出,一同拦阻正出剑不停的少年。 结果此次的出言问话,并没有得到出剑少年的任何回应,青岚见状便开始提了几分出枪速度,手中双识便一改之前的疲态,接连几次便快要命中扫剑而出的那道碧绿剑光。 随后双识两节枪身横扫挥砍速度越发快起来了,就在数息之后,青岚右手握紧的枪身边挥打在了春窗蝶将要扫击而出的位置。 “满六小友还需努力啊...”青岚出声提醒少年,告诉其短剑已被自己拦去路,但话语在青岚出声后不久便自己停止。 结果就在春窗蝶剑刃与双识枪身相撞之时,并没有出现预想的短衫少年所用短剑被自己拦阻停下,或是严重一些直接振脱出手,也没有听到那种属于拦阻成功后的兵刃碰撞声响。 只见少年手中紧握的春窗蝶几次闪动,极快地在双识那节枪身之上击打数次,便是以此种方法卸去了大半剑刃被阻的劲道,并且春窗蝶在击打时,剑身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弯曲,并且在反复回弹,就如同剑身在颤动一般。 春山竹浪涌! 青岚见状欲将手中双识提起,结果那柄插于地面的一节双识,仿佛被春窗蝶所引导一般,竟然无法迅速脱身,庄稼汉子眼见双识已然提至半空,却仍被短衫少年手中的短剑挥砍阻滞退路,手腕一转,枪尖便随之开始飞速旋转,这次阻止了少年的继续出剑。 在抽身而出后,青岚便立即向后一跃,以防少年在此与自己近身缠斗,林满六见庄稼汉子拉开了身形,便左脚一踢身旁的山野行剑柄,原本被击落在地的山野行便被短衫少年一脚撩起,重新抓回手中。 “满六小友可是以使出全力!”青岚出声喊道。 “从始至终,皆是全力对敌,对于青叔,满六不曾怠慢!”林满六应声说道,说话间有些喘息声,似是刚才出剑太急,换气不稳。 “这便好!那我又如何能怠慢满六小友呢,再来!”那庄稼汉子声音大上了几分,原本从刚才的闲适气质,猛然一变,此时的青岚,眼神之中多了一份骄傲,一份不败的骄傲。 随后只见那青岚,两手各自握住一节双识枪身,又一次向短衫少年走来,不过这一次并没有刚才那般相比,是真的向林满六缓缓走来,但整个人的气势已经不知比之前要强横多少。 林满六仔细的盯紧青岚手中紧握的双识,因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兵械,让少年在对敌时不得不时刻注意,这柄长枪是否有什么奇异之处,金身挥砍会被双识锁链困锁,限制其手中一节双识枪身,便又无法估计另一节枪身。 还在思索着如何破敌的少年,突然被前方传来的话语惊醒,“满六小友以双手剑对敌时,如何出剑御敌,我双识并使,便又如何接下小友双剑之威能?”远处的青岚出声说道。 听到此言的林满六,才刚刚有所反应,便看到青岚已经走至自己身前,并且一节双识已然挥舞在天,见少年反应过来,便立即向下挥出。 短衫少年顾不得那么多,急忙横剑格挡,双剑交错挡住挥下的枪刃,林满六虽然接住了,但山野行和春窗蝶皆被压在自己肩前。 山野行因为的抵在春窗蝶之下的,剑刃已然压在了自己肩膀之上,少年强忍着剑刃划伤右肩的痛楚,渐渐将双识枪身顶起,逐渐太高了几寸,不等青岚继续加重力道,林满六准备再次卸力远离。 就在少年猛地向左侧滑步,放弃与青岚比拼气力的瞬间,林满六已经准备向左侧翻滚而出,成功躲避掉了那双识枪的威压,就在此时!少年只觉背后突然被人一脚横扫而过,正翻滚的身形就像被人在路边随意踹飞的野狗,向左侧地面栽去。 “故技重施不可取啊,满六小友”青岚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短衫少年根本来不及回应其对话,手中山野行插向地面稳住身形后,立即向前方继续行去,如果是生死搏杀,方才便不是青叔的脚了,而是想要勾魂索命的兵械,直接没入自己后背。 短衫少年狼狈的向前行去,直到再次确认青岚不在追来,才转身重新正视起在场地正中的庄稼汉子。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九十九章 以我新神换旧想 青岚见少年不退反进,便又出声喊道,“好得很!”双识重新合拢为一柄完整长枪,也开始向短衫少年行去。 随后两人几乎同一时间加快脚步,向对方的位置急速前冲。 这次青岚手中双识只是入寻常枪兵一般,挥、扫、挑、刺,短衫少年亦是如此,左手山野行只做拦阻双识挥砍而来的攻势,右手春窗蝶倾力出剑,只为在双识枪拦阻成功后,能够给眼前的这名庄稼汉带来一丝威胁,这样才能让自己在对招之时,求得胜算。 这一次的近身对招,青岚的双识枪少去了之前的蛮劲,并没有一味地用力量去给眼前的短衫少年制造压力,一击未成,便抽枪而走寻觅下次枪击机会,与前面的打斗相比,并没有看出林满六受困的多寡,只见两人兵刃相撞,似是不分上下。 两人的缠斗从双识和山野行第一次相撞时,便已经开始,时间悄然地在两人对招之中流逝,兵刃碰撞声从一开始的惊人震耳,到现在的只是发出细微声响,但节奏变得越发的快了。 刚收拾完杂物的驿站跑堂,走到后院之中,正准备去给马厩当中的马匹添加马草,便听闻后院那后门外传来的阵阵清脆响声,脸色先是有些疑惑,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即一脸怒容,嘴里开始骂骂咧咧地走向后门位置。 “是谁家的小屁孩大白天的拿着自家的农具玩耍啊,不知道吵人清净......”驿站跑堂双手抓住门把手时便开始叫骂起来,待后门院门打开,看到五十步外一大一小两人正在用比试,手中兵械也在那一同挥舞碰撞,这次察觉到之前听到的声响来自于青叔和那名短衫少年。 驿站跑堂见自己说错了话,急忙住嘴,然后开始支支吾吾地说着些旁人听不清晰的话语,似乎是在想他口中的青叔和那短衫少年赔礼道歉,但驿站跑堂在后门位置说了许久,却不见比试的两人回应自己什么,跑堂只得安静地呆在原地,等待两人停歇之后再与两人说明。 如此一站便是站了快半柱香的时间,两人居然依旧在那缠斗不停,你一剑刺出被我横枪拦阻,我一枪挥扫被你短剑击打只得暂避锋芒,就如这般一样不停地在场内对招。 忽然后院之中又传来了一句呼喊话语,“董老二你人呢,没见客人在讨要茶水了,又在偷懒是不是”听着声音像是驿站杨掌柜的声音。 跑堂董老二一听是杨掌柜来了,心中有些着急,不知是先退回后院与杨掌柜说明原因,还是就站在此地等着杨掌柜进来自己查看情况,驿站跑堂就那样傻愣愣的干站着,丝毫不敢动弹。 杨掌柜在后院之中叫喊着无人回应,脸色上看着已显怒容,随意瞟了几眼看到后门虚掩,就向此处走来,推门而入后便看到驿站跑堂在院门前的石阶上站定不动,听到开门声响才侧过头看向刚打开后门的杨掌柜。 “掌柜的你看,前面是青叔和那少年在比试,我方才不知,结果莽撞进入便不知该怎么做...”跑堂有些胆怯地说道。 “忙你的去,青叔这边我自己看着”杨掌柜刚要出声训斥,也看到了正中正在对招的二人,于是出声说道,顺便朝跑堂小腿踢了一脚,示意他赶紧进门去干活。 驿站跑堂点头走入驿站后院后,杨掌柜这才在石阶边缘位置坐下,开始看青叔和那少年郎的对招比试。 随着两人出剑出枪的速度愈发飙升,林满六出剑的速度有些追不上眼前的这名庄稼汉所出枪的速度,再一次兵刃相撞之后,林满六还在极力挣脱因为相撞之后,整个人重心向后移动的迹象,青岚手中的双识就再一次向少年袭来。 “左起!”眼见短衫少年像是要躲不过自己的这一枪劈,青岚出声提醒道。 林满六立即循着庄稼汉的声响,左手山野行向前击出,与双识枪尖相撞一起,终于一声兵刃碰撞声,响彻此地。 青岚看着身前少年堪堪挡下自己一枪,于是向后行了几步,让短衫少年有几息休息的时间,待其换气之后,暴喝一声提醒少年。 林满六经过换气之后,周身之中重新开始依照山水养剑决的走气之法,开始调整内息,重新定睛看向眼前的这名庄稼汉子,缓缓出声说道“请!”。 在驿站后院后门石阶上坐着的杨老板,看着眼前这一幕,如同灯市上,看那路边摊里皮影戏的稚童,见皮影之后的小人微动,整个人便兴奋了起来,眼前的两人,一人是近些年来让这荷花湾收成渐长的智者,一人是被其带入自己驿站的少年郎,看着两人比试,实在是赏心悦目。 两人手中的兵械重新握紧在手中,向前微微抬起,这一次再也没有了之前缓慢前行的试探,直接变成了两人向着对方大步前冲而来,不过瞬息,顷刻之间枪与剑又一次碰撞再来一起。 两人出剑出枪没有丝毫犹豫,每一击都是直接向前递出,随后被对方拦阻而下,不过渐渐地双方的出招似乎极为默契的互换了? 短衫少年学着庄稼汉出枪之时的挥砍、刺挑,以手中双剑做双识一分为二之后的模样,对着青岚直接递出,只是山野行与春窗蝶之间没有那条细黑锁链,不然真如双识枪那般出枪不停,可能也是因为没有锁链的缘故,动作上更加大开大合了起来,看上去更加飘逸、灵动。 而庄稼汉这边,则是单手握枪时,右手已经握至后半截枪身,学着林满六出剑模样,以枪身作剑刃,依次向前递出,几次比试之下,竟然还学着那雪中寒与摘星扫剑式,向少年开始递枪。 双方就这样互换对招一直行至第十八回合,期间春窗蝶挥砍到了青岚下摆一侧,而双识枪尖划破了少年左右两肩头衣物,青岚在用双识拦阻住向直接同时袭来的两柄短剑之后,便向后一掠。 “不打了、不打了,年纪大了五十多岁了,打不动了”青岚将双识枪拖在身后,伸手摆手说道,说完还故作喘息在那大口吸气、呼气,就像真的累的不行一般。 林满六也不好出言拆穿眼前的这名庄稼汉子,也只能收剑入鞘,然后向青岚拱手行了一礼,“多些青叔赐教”。 青岚并没有及时回应少年的谢礼,只是继续摆了摆手,然后斜瞟被自己拖于身后的双识,只见刚才与短衫少年春窗蝶相撞次数最多的一节枪身上,已经出现数道细微白痕,青岚不禁暗自想到,如若手中双识只是寻常抢兵,是否能在少年那碧绿短剑之下,撑住几招。 短衫少年似乎叶察觉到了青岚斜瞟枪身的想法,再次拱手说道:“满六无意损坏青叔兵械,只是家师相赠的这柄短剑实在是锋利了些许”。 “无妨,并无大碍,倒是满六小友所用剑招让我实在好奇”青岚出声说道。 “这些剑术剑招都是满六见他人所使,自己暗自比划练习后,学得的模样,但要与真正的剑招相比,定是比不上的”短衫少年出声说道。 “我的想法却与满六小友相反,便如方才几招,小友已有六分相似,虽无其神,但其形已具,假以时日不比那些人所学更要精进”青岚笑着说道。 “青叔真会说笑...谢过青叔”林满六挠着头,也笑着出声道。 “为何就觉得是玩笑话,满六小友尽管只是模仿,但出剑之时在原本只比其形的基础上,满六小友是否有自己的见解和想法,与之相配合,与之共同递出,这难道不就是属于你自己的神吗,既有新神,何念旧想”青岚言说之间,杵着双识在地上拍了一拍。 林满六这才被青岚点破,确实自己不管在使这几招观他人所用的剑术,还是师父和老骗子所传的剑招,都曾尝试着去用自己的理解出剑,让剑术剑招跟自己配合上更加密切。 正如最开始师父传授自己的剑势尽黄龙,这大概只是算对敌之时,一记配合出剑的剑招,师父所传时当需短剑在手中来回互换,达到变招之时,让对手无法察觉,自己下一剑究竟要如何递出。 到了后来,少年在与那些兵匪对敌之后,手中除却春窗蝶,更是有乔师姐相赠的山野行,如今便是双剑并使,在递剑尽黄龙之时,无需以一剑变万法,只用在春窗蝶出剑、抽剑之际,左手中山野行翻转变换即可,便能做到克敌制胜。 “青叔所言,满六之前确实想过,但并没有明确到自己的每一招每一式之上,今日听青叔言说后才发现,本该如此”林满六这次便不再拱手,而是转为抱拳,郑重其事地向青岚行了一礼。 “与满六小友比试一场,也是我之幸事,已经许久未曾动过这双识枪了..”青岚已经开始向驿站后门走去。 林满六便紧随其后,跟着青岚一同向院门位置走去,驿站杨掌柜看着两人比试结束向自己走来,急忙起身站在院门一旁等着两人一同进入驿站。 “惊扰到杨掌柜了,还请见谅”林满六行至院门位置后,向杨掌柜拱手说道。 “无妨、无妨,青叔和满六小友想怎么用都可”杨掌柜拍手说道,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 林满六看着杨掌柜的笑容,心中暗自想着,方才自己比斗之时被青岚踢出去的那一幕是不是被这杨掌柜看到了,现在在嘲笑自己?有这么好笑的吗......虽然被踢的差点啃一地泥,确实挺好笑的? 就这样三人一同进入了驿站之内,林满六走在最后关闭上了驿站的后门。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一百章 江湖兴盛待新书 林满六、青岚和杨掌柜三人一同进入了驿站大厅之中,寻了一处空闲桌椅坐下,杨掌柜喊了声董老二,并没后文,那驿站跑堂便手持一个茶壶,还端着三盏茶杯走到三人桌前,将茶杯依次摆放完毕后,照着青岚、杨掌柜最后是林满六的倒水顺序,给三人倒满了茶。 杨掌柜见董老二还算知道自己的心思,便没有继续出言呵斥什么,只是让这驿站跑堂继续去忙,若是无事可以去门边的歇息会,跑堂如获大赦,将茶壶摆放在三人桌上,就去张罗其他桌的客人了。 “今日比试多有叨扰杨掌柜了”青岚端起茶杯向杨掌柜说道。 杨掌柜急忙端起茶杯回了一礼,“青叔尽管麻烦我便是,平日里都还怕青叔不想光顾我这驿站,日后多来、日后多来”。 “只是平日我素喜呆在乡野之中,之后有时间定会再来拜访”青岚出声说道。 两人随后又说起了一些,这两年莲花湾收成问题,杨掌柜期间不免得多数都是对于青岚的吹捧声,两人就这样在欢声笑语之中将茶水饮尽,杨掌柜还算识趣,与青岚喝完茶之后便起身说自己有事还要忙,就先行起身离开。 在两人说话期间,短衫少年只是在一旁安静坐着,等待两人的言说,桌上的茶水也不曾触碰,待杨掌柜起身说要离开之后,短衫少年的身形才微微动弹一下,此时的林满六心中是回忆着之前比试时,青岚与自己对招之间的变换,并且想着那柄奇特的双识究竟能发挥怎样的威能。 “满六小友?”青岚见少年仍是沉默不语,于是出声喊道。 原本思绪还在刚才比试之中的林满六,突然听到青岚在叫自己,立即抬头看向青岚回话道,“青叔何事,方才有些走神,实在抱歉”。 青岚拍了拍桌面,指了指短衫少年眼前的那杯茶水说道:“比试已闭,还在想些什么,桌上的茶水都快凉了”。 短衫少年闻言之后急忙抬起桌上的那杯茶水,抬起喝入口中,竟是连那些茶叶碎屑也一并咽下肚中。 “咳...哈哈哈哈,满六小友实在有趣”庄稼汉见到此景,先是咳嗽一声然后开始发笑。 将茶水迅速饮尽的短衫少年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此举是有多么的滑稽可笑,有些尴尬的将茶杯重新返回了桌子原来位置,然后不知道做些什么,双手开始不自觉的叩住桌面。 “满六小友出剑之时和平时言说,当真是判若两人,现在的样子更像是一名市井孩童,若是吾妻在此,定会喜欢”青岚一手抚须笑言说道。 “青叔便莫要自己取消满六了...方才只是在回想对招之时,青叔枪兵交手变换,还有青叔手中双识奇妙之处”林满六出言说道,双眼盯紧了桌上那杯已经饮尽了的茶杯。 “回想这么多作甚,对招继续记住一点,不论出剑出刀,万法所求,皆是那可破局的唯一解法,以我之招数将其威能化解,将其蛮劲卸去,从而御敌以待,最后克敌制胜”青岚出言说道。 “当真如此便好...可是御敌之时,对手出招并不是自己皆能化解,只顾及自己出剑,不会被他人施法用计所困吗”林满六想着青岚的话语,开始喃喃说道。 “我辈江湖客,思前想后那么多作甚,真正大敌当前,有多少时间是能让你去思索出招之法的,自身剑术不精,才会如此之多的想法,与其整日想这么多不如好好练剑”青岚声响比先前说话大了些,似是要骂醒眼前这个顾虑之多的短衫少年。 还不能少年回话,庄稼汉便继续说道:“倘若你剑术精进,并且心中无惑,就算对上之人,犹有不及,以虚解实,以绵卸蛮这些方法都还不能与之抗衡,何不溜之大吉,对招之时最忌分心,你心中有他事烦扰,才会让你出剑迟缓,过招慢于他人”。 说到这里,林满六这才明白过来,自己以往出剑到底是在哪里出了纰漏,先前不管那一次对敌,因为自身学剑时日尚浅的缘故,都将来者默认比自己出招更为迅猛,如此一般虽是更加谨慎,但是在对招之时,便会变得优柔寡断。 “满六明白了,多些青叔指点”林满六这才急忙向青岚致谢说道。 青岚看着少年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手提过茶壶,给自己自顾自地满上一杯后,然后便将茶壶递给了少年,让林满六自己给自己倒茶。 “对了,满六小友可能猜出,方才对招之时我气力所用多少”青岚忽然出声说道。 “十之二三...?”林满六沉思片刻后说道,因为不管是初见青岚时,还是之前过招之时,完全可以看出眼前这名庄稼汉,定是远胜于叶当听和师父,老骗子与自己过招之时,所用气力如老骗子所说十之有四,如此想来青叔只会更少。 桌旁的青岚听到少年答复后大笑出声,“满六小友还是太过自谦了,大抵是猜对一半,起先是为三成,随后我不是有询问于你,之后便提至四成,不料满六小友,依旧能够对应自如”。 林满六听着青岚所言,只是点了点头,便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抬起放在唇边抿了一口。 在之后的话语便是两人的闲聊,青岚跟短衫少年讲述了莲花湾,这些年的变化和蜀地其他村落的一些特点,林满六则是跟庄稼汉讲述了自己从南疆一路走来所见到的风景,两人就这般相谈甚欢,一直到了傍晚。 暮色里,夕阳下。 林满六跟青岚一同走出驿站,路边行人见到青岚,皆是停步喊一句青叔后,才继续赶路远去。 “今日与满六小友不论是过招,还是畅谈山水,都让我舒心了些许,我也要谢过满六小友才是”青岚看着远处天边的夕阳说道。 “青叔愿意与之过招,为满六出剑纠错,这才是我之幸事”林满六循着身旁庄稼汉的目光,一同看向远处的夕阳。 日暮西山晚,豪侠迟暮观。 “正如满六小友所言,今后的江湖,还是需要你们这些年轻一辈去闯荡,去让江湖重唤活力啊”庄稼汉忽然出声感慨道。 林满六想起自己与青岚比试之前,一同吃莲子所说的话语,自己讲的只是需有人寻求解救之法,为何到了此处,便是青叔所言之中,解救之法必定是年轻一辈挺身而出,才能解决?或许是因为从自己口中所说的缘故。 “可能让青叔有些失望,满六暂时没有此等壮志,待事毕后,满六只想回到家乡陪伴家中长辈和自己的师父”短衫少年有些歉意的出声说道,虽然他想成为一名像老骗子那样的江湖侠客,但是要在如今这个动荡的局势之下,走在人前,目前的他做不到。 “这有什么好致歉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如若自己的道不在此处,便无需强行往这个方向去靠拢,只有遵循本心,才能走的更远”庄稼汉出声说道。 不等林满六作何答复,青岚侧过身便往前路行去,左手抬起朝少年摆手说道:“明日启程赶路,无需特意找我,他日相逢,希望满六小友剑术更加精进”。 林满六转身看向走远了的青岚,拱手行了一礼说道:“自是一定,满六拜别青叔”。 一直到那庄稼汉的身影消失在了行人之中,短衫少年才站直身子,朝驿站之中走去,杨掌柜就站在驿站门边位置,刚才两人一同走出驿站之时,杨掌柜便在门前候着了,并不是想偷听两人说话言语,单纯是杨掌柜自己个人,实在是仰慕这名带动整个荷花湾收成提升的庄稼汉。 等到林满六走近驿站位置,杨掌柜便快步迎了上来,并出声说道:“满六小友,一会到了晚饭时候,我让跑堂是把饭菜送到你屋中还是留于后院,等待满六小友亲自去取”。 “小子在这里先谢过掌柜好意了,都不用麻烦,晚饭时我会自行下楼吃饭,无需杨掌柜如此操心”林满六点了点头对杨掌柜说道。 “那便听从满六小友的安排,我先去忙了,有什么事大可知会于我,或者喊那董老二帮忙便是”杨掌柜拍手说道,脸上挂满了笑意。 “多谢掌柜好意了,小子就先行上楼去了”林满六说完后,便朝二楼自己的房间行去。 ...... 黔中矩州城外一处驿站当中 一路向西赶路的年轻道士,正蹲坐在驿站门边的一处石阶上,头顶的道髻已经显得相当蓬乱,尽管路途上自己已经重新札过许多次,挑选了不同的树枝用来稳住发髻,但似乎因为一直没有好好洗漱的缘故,没有办法向闲适之时那般,札得一手好发髻。 年轻道士啃食着店家相赠的馒头,不是会突然伸出空闲的左手掐诀,前些日子都是随意比划了几下,便重新将手收入袖中继续做之前的事情,或是继续赶路,今日在这个驿站门边,左手之中掐诀的时间,似乎比往常要长上许多。 随着年轻道士的左手掐诀速度开始变的迟缓,他眼中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暗淡无光,开始便变的有些发亮,不过更多的是一种惊愕和不解,他立即停止了咀嚼手边的馒头,将馒头放在膝上,从怀中掏出了一片龟甲,才看到龟甲上刻字的一瞬间,只觉喉头一甜。 先前的龟甲上刻有的是林满六、叶当听,不过那片龟甲已经损毁,被年轻道士寻了一处地方埋葬。 而这一次手中的龟甲上刻有林满六、舟墨的字样。 他一跺脚强撑着,将想要吐出的血水咽了回去,眼神之中只剩下了不解和无奈,他便重新将龟甲收入了怀中,起身准备继续往西北方向行去。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一百零一章 鲜衣怒马少年时 五月十九日,清晨 经过一夜的修整,终于扫去的过往几日赶路的疲态,短衫少年整理好自己的衣物,于是就出门下楼,还不等走出驿站,便看到了那驿站跑堂正在擦拭着门外的桌椅,听到驿站屋内的脚步声,董老二也转头看向了屋内,发现是林满六,便朝他咧嘴笑了笑。 “董大哥早啊,天还没亮便在打扫了”林满六走近之后朝驿站跑堂打招呼说道。 董老二听着少年叫自己董大哥,擦拭桌椅的手先是微微停顿,随后便将抹布丢在了桌上,一手挠头地看向眼前这个短衫少年,发笑说道:“村里的乡亲们都这个点醒,有人已经下地干活了,把桌椅收的干净些,方便乡亲们待会来驿站门前歇歇脚”。 “我也来帮忙!”短衫少年听完跑堂的话后,立即出声说道。 董老二却急忙摆手说着,“我自己来便是,不可不可...话说,林少侠这般早是有什么事情嘛”。 “修整了一夜了,打算趁早继续赶路”林满六依旧是随手看了看附近没有打扫的桌椅,一边说着一边帮忙收拾了起来。 董老二见劝说无用,只得两人一起开始收拾驿站屋外的桌椅、器物。 “其实我打小那会,也想像林少侠这般,一人一马往外面闯荡闯荡”。 “董大哥如今年纪也不大啊,有机会也可以去外面看看”。 “害...事与愿违啦,家里前些年不景气,青叔来之前我家都快揭不开锅了,如果不是这些收成好了,我手脚叶勤快了些,可能已经不知道怎么活了”。 听到这里,林满六才反应过来,其实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倘若没有师父出现,自己与爹娘在那城东,不一样为了生活艰难活着... “其实董大哥...在外远游也不是多有趣一件事,还是得家中齐聚团圆,才是幸事”。 “林少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现在我就不想这么多的了,只想在杨掌柜这里多攒些银钱,以后日子好了找个好生养的婆娘,好孝敬爹娘就是”。 林满六听着董老二的这些话语,刚想着要不要劝说些什么,但是想到或许,这个世道没有改变的话,这才是董大哥和他们一家人,最好的选择......世道究竟能不能变的再好些,让贫苦的人能够不在那么贫苦,让艰难存活的人不再那么艰难。 “董大哥能这么想,挺好的,满六收拾完后,一会便将钥匙放在柜台处”。 “林少侠这会放下便好,不用收拾了,我一会去给林少侠牵马”。 “无事,现在也还很早”。 “好吧”。 就这样,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驿站门前两名年纪相差不大的少年,一同在收拾着驿站的桌椅,将昨夜遗留的杂物和一些灰尘打扫干净。 随着远处东方高山之后,渐渐泛起的一抹鱼肚白,董老二与林满六终于打扫完了驿站门前的所有物事,桌椅也一并摆放整齐。 两个人在最后收拾完之后,对视一眼,互相笑了起来。 “没有叶少侠的话,我可能还得在忙活半个时辰,今天收拾的好快”。 “叫我满六便是,方才我就想说了,可惜今后可就要董大哥自己收拾咯”短衫少年说着,将二楼的钥匙从怀中掏出,放在了董老二手中。 这名驿站跑堂接在手中后,笑着便朝隔壁巷子走去,嘴里自顾自喊着,“给咱满六兄弟牵马去嘞”。 林满六看着那消失在道路拐角的身影,在驿站门前的石阶随意坐下,身前的这些桌椅才刚刚摆放好,他可不打算去又再弄乱了。 没过多久的功夫,便看到董老二牵着短衫少年的小黄,从那巷子里走了出来,看上去小黄比前些日子都要精神了多,林满六看着不是那么瘦弱了的小黄,心中有些感慨,看来远行路上,还是得多寻几处驿站歇脚,亏待自己可以,可亏待赶路的小黄可不可,况且是月姑娘的小黄。 林满六起身快步走向前去,从董老二手中接过了缰绳,小黄见到是少年,伸过脑袋直接向少年肩膀蹭了蹭,林满六见状也摸了摸小黄的马头。 “董大哥,我便先走了,代我向杨掌柜问好”林满六转身看向一旁的董老二。 “一定!叶少侠一路平安”董老二笑着说道。 林满六牵着小黄向来时的路走去,转身背对董老二的时候,朝董老二挥了挥手,驿站跑堂驻足原地,也看着眼前这名比自己小些的负剑少年郎,见那少年渐渐远去,过了一会鼓起勇气朝一人一马的位置喊道,“满六兄弟!下次路过莲湖湾的时候,还要来驿站啊”。 远处的林满六没有回头,眼神明亮了起来,朝更前方走去,嘴里也说了一句,“一定”。 林满六重新走回到一开始遇到青岚的那片田野之中,凉亭之内空落落的,田野之中倒是有些妇人和汉子们已经在干活务农了,短衫少年找了一个坐在田埂之上休息的老伯问起了青岚一事,老伯自然是认识青岚的,不过告知少年的却是,自己也不大清晨青岚家住何处。 短衫少年在凉亭处静静站了了一会,昨日青岚告诉自己无需来寻他道别,想来便是不愿自己,总是心中牵挂一些与招式相关的事情,林满六朝着那凉亭位置拱手行了一礼,随后便翻身上马,朝凤城方向继续行去。 一人一马身负双剑的少年郎,便就这样在田野之中驰骋而去,在荷花湾以南一处远处的山头上,有一间茅屋,视野开阔,能够看遍整个荷花湾的屋舍和田中荷叶风景。 茅屋前,山崖边,竹制的篱笆内站着两个人,年纪看起来都年长些许,不过男子面容岁老,但却精神气十足,便是荷花湾的乡亲们口中所说的青叔,身旁的女子面容看上去,虽是没有了少女的那般甜美动人,但却生得一张芙蓉秀脸,两颊微红,星眼如波,姿容秀美,不施脂粉,只是穿着一件寻常的粗布麻衣,也掩饰不住女子的那份属于成熟的美。 两人正并肩而站,看着那一骑渐渐远离荷花湾的负剑少年郎。 “那便是你昨日看到的少年郎?”女子出声说道。 “嗯,满六小友心中所想深得我心,如此年纪,便能将各派武学剑招学,学得自有所感,定是从小便被他那良师带在身旁”青岚应声说道。 “如今这般情形,他师父怎么还敢放任他在外乱跑...”女子有些疑惑的说道。 “鲜衣怒马少年时,少年郎总是要为了心中的美好,为了心中的那一份侠气,在这江湖之中走一遭的”青岚抚须说道,说到最后自己已经开始自顾自笑了起来。 “你对他期望如此之高,只愿你说的这少年郎能够...行且知啊”女子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叹了一气说道。 “如何不能,他日满六小友,定能在这江湖,走出属于他自己的道”青岚说着便转身向茅屋走去。 茅屋那侧冲出来一只狗,急忙凑在青岚脚边蹭了一蹭。 “让你的狗少抢我的崽子吃食!”女子转身朝那一人一狗喊了一句,不过却不是气话,看着青岚戏弄着他身下的那只狗,女子也不禁开始笑了起来。 ...... 还没等到正午,林满六便骑着小黄赶到了蓉城脚下,短衫少年下马牵着小黄正准备进城,还不等进入城门口便看到了熟人,是一名炎阳兵卒,名字好像是叫桂信,李延鹤将军几次出击时,他都在身旁,像是李将军的心腹。 “桂大哥!”林满六走近了向那名炎阳兵卒喊道。 桂信应声转头看向少年,先是咦了一声,随后出声喊道,”这不是满六兄弟嘛,怎么又来蓉城耍啦,是胆肥了?这次居然一个人前来“。 “桂大哥说笑了,满六只是不想麻烦他人,这次便一人独行了”短衫少年挠头说道。 “一人便一人!如今我炎阳兵卒遍布山河各地,有匪徒敢挡道,皆是被我们一一斩于马下!”桂信伸手拍着少年肩膀说道。 “那是自然,不知桂大哥可否帮我找一下李将军,我有些事情想要询问他”林满六笑着说道。 “李将军...近日去西北一带巡逻了,说来你可不信,从西京那边来的一个将军,就跟会算命一样,把人往哪派,就能在哪抓到兵匪乱党,这些时日咱弟兄们可是随时备战”桂信说着说着便开始转头看向蓉城方向的某处,似乎极为尊敬那位来从西京而来的将军。 “那桂大哥可知,近日可有从江南折返的商队消息”林满六等到桂信将自己对于那位将军的憧憬、向往的话语表达完毕后,才出声询问道。 “这个之前李将军都让我们有留意过的,从蓉城起至剑门关,都无消息”桂信立即回话说道,此时李延鹤在奉命巡逻之前,特地与他们几人交代留意过。 听到这样的消息,短衫少年也不灰心,毕竟也是在意料之中,林满六又与桂信唠了些闲聊话语,便向桂信道别,蓉城便没有入城的必要了,短衫少年打算直接绕行前往剑门关。 到了剑门关如若还是没有相关消息,便准备出剑门关,赶往黔中方向。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一百零二章 漠北战事有大捷 此去剑门关一路上,与之前两次路过,林满六发现多了快一倍的炎阳骑军,不过依旧只是巡视各地乡镇,有些将士们见到了一人御马独行的少年,还会停步抱拳,以示尊重,短衫少年也如对方一般抱拳还礼。 两日的风餐露宿,负剑少年郎牵着瘦弱黄马终于行至了剑门关一带,半日之前原本可以路过徐家村的,林满六想着事毕之后,再去查看村民近况,便直接大道疾驰,直向剑门关。 此时太阳高悬于天,清晨时行路早了些,少年和黄马便一同走入密林当中,边行路边歇息,小黄不时伸着脑袋去啃咬道路两旁的树干枝叶,林满六见小黄闲适地在一旁咀嚼树叶,自己也从怀中掏了掏,随手一摸,便拿出来昨夜还没吃完的半张饼。 少年放在嘴边刚要啃咬之际,忽然剑门关方向传来一整号角声“呜——”,声音拖的极长,紧接着便是兵器碰撞的声响,以及似乎是驻守剑门关一带的兵卒叫喊声,林满六立即收回那半张饼,定睛看向了前方剑门关方向。 心中立即暗想到,莫非有贼寇强攻剑门关,此地贼寇竟然猖獗至此,仅仅是刚刚听到前方传来的动静,小黄马鼻喘息声开始加重,少年左手开始握住腰间的山野行,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不过随着那连绵不绝的号角声以及嘶喊的声响,少年细听之后发现,可能与自己想的不太一样,为了查探清楚事情真相,林满六轻拍小黄马腹,随后便翻身上马,一人一马快步向剑门关方向行去。 没多久的功夫,便看到了剑门关关隘入口的样貌,炎阳兵卒井然有序的在关前驻守,不过每个人的面容都很亢奋,似乎刚刚也在一同嘶喊着什么,待短衫少年御马走近,有炎阳兵卒反应了过来,转头看向了来路的林满六。 “小兄弟,可曾是在哪里见过?”那名兵卒开口便直接说道,听他的语气似乎是真的在哪里见过少年。 “小子林满六,前些时日与李将军和秦副尉一同驰援过徐家村...可能当时,军官与小子见过”林满六立即翻身下马,抱拳说道。 那名兵卒听到徐家村一事,便立即回想了起来,立即拍手说道,“竟是林少侠!俺没看出来,给林少侠赔个不是哈...唤我老钟便是”钟姓军官回想着那日驰援徐家村之时,他便在人群后方,亲眼目睹过那以一敌多的少年郎,只是如今换了身行头,才没有一时间记起。 “钟大哥无妨,我先前在来的路上听到号角声,想问问钟大哥是怎么了嘛,方便告知吗”短衫少年摆手说道。 一口一个钟大哥叫着,钟姓军官听着自然也乐呵,笑说道:“不打紧,日后也要传到乡镇上去的,且听你钟大哥与你细细说来...”。 忽然远处有训斥声传来,“钟麻子,擅离职守,自己去营中领十军棍去!就算今日是大喜之日,也不行”。 一名身穿宣节副尉甲胄的军官从剑门关内走出,短衫少年闻声看去,不正是秦墨秦副尉吗,秦墨自然也认出了林满六,一拍脑袋便喊道,“这不是满六兄弟吗,快些过来,这衣服看上去顺眼多了”。 “见过秦副尉”林满六走上前去抱拳说道。 钟麻子在一旁抱拳,便准备进入营地之内领罚,刚路过秦墨身边时,便被秦墨拍住肩膀,“刚才是有路过的乡亲们,询问附近山路,老钟在给乡亲们言说路线,是吧”秦墨说完之后,使劲朝看向自己的钟麻子挤眉弄眼。 “是、是、是,秦副尉方才确实如此”老钟立即应声说道。 “老钟继续值守便是,满六兄弟可随我来”秦墨对着短衫少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领着少年走到军营一旁。 两人走到一处无人处才停步,秦墨解释道,“军营重地,满六兄弟见谅”。 “满六知道的,无妨,就是刚才号角和嘶喊声是为何,先前路过时都没这般景象”林满六摆手说道。 “那是咱打胜仗了!半月前,寒川王赤阳关外独战三百骑,后又拔营三百里,直逼域外三山之下,那域外蛮子竟是俯首称臣,从此愿为我炎阳开道”秦墨说着拍手叫好道,语言之间,压抑不住的激动之色。 寒川王,林满六前些年偷偷跑去城西的茶楼之中,听那说书先生说过,说那寒川王是炎阳第一名将,面如金刚,身若猿猴,一人便可横扫沙场千军万马,各种吹嘘都往此人身上套,于短衫少年而言,自然是不信的。 但今日又听秦墨说这寒川王,关外独战三百骑,让少年有些不敢置信,怎么行伍之中也这般言传,莫非世间真有神人? “听说书先生说过...但是有些不敢置信”林满六怯生生地说道,生怕惹恼了身前的秦副尉。 “我以前第一次听说咱这寒川王的事迹,也是不信的,但是事迹传的多了,也就慢慢信了,咱们只是在关内打打这些马匪叛军,那寒川王可是常年征战在外,二十一岁便统领一方,被当今圣上封做炎阳第一位异姓王了...”秦墨满怀憧憬地说着,似乎那位寒川王便就在自己身前。 “秦副尉,我此次前来,是想询问下可有江南返回的商队消息”林满六等到秦墨感慨完了之后,才出声说道,毕竟自己也不知晓那征战沙场的将领是如何厉害,只得在一旁候着。 “还是无甚消息,但前些日子听闻是剑门关以北,十里外的山羊坝子似乎频遭马贼劫掠,我等先前已经派人增守,却不见马贼踪迹,原本是打算带人出关巡视的,可新来剑南的那位将军,下令让我们驻守剑门关,不得擅自出兵”秦墨叹了一气说道,似是因为无法解决周遭百姓安危,只能在此担忧。 “既无消息,我也要出关,我替秦副尉先行去查探便是!”林满六出声说道。 “以满六兄弟的身手,定是将那些马贼一一斩落马下”秦墨见少年要帮忙查探,一把拍住林满六的肩膀说道。 突然被一拍,少年身形有些踉跄,不过立即站着身子,对着秦墨抱拳出声说道,“事不宜迟,秦副尉,满六便先行出城,沿路替大家看一看”。 “满六兄弟保重”。 ”一定“。 林满六与秦副尉道别之后,便牵着小黄重新走回官道上,待走过剑门关关隘之后,才翻身上马向前疾驰而去。 短衫少年心中想着,待查探完那山羊坝子情况后,便往黔中行去,一路上在找些人询问商队消息便是。 林满六御马而行,没用多久的时间,便看到了山道远方,可以看到的一处村落,从远处看来,村落的乡野布局当真如一只山羊一般,想必便是秦副尉口中所说的山羊坝子。 林满六离那山羊坝子,越发的接近,越发的察觉到不太对劲,因为虽是盛夏时节,此地实在太过安静了些,田野之中也没有人在务农,就连屋舍之中也不曾有炊烟升起,此时虽是已过午饭的时候,但总不能一个坝子的乡亲们都在家中歇息。 快要临近坝子入口时,林满六寻了一处僻静处,将小黄拴好,轻拍马腹示意小黄安静后,便一人偷偷靠近山羊坝子。 短衫少年已经将山野行倒提出鞘,右手同样握紧春窗蝶,如见情形不对,就立即出剑对敌,不过一直等林满六摸进了山羊坝子之后,都不曾见到一个人影,就连秦副尉说的增派兵卒都不曾见到,一直走到一处水井处,才听到了屋内传来细微动响。 “这坝子也忒穷了些,近日尽数搜刮完也就这些银钱器物,今后怎么去嫖那城里好生养的婆娘”一个粗狂的男子声音从屋内传出。 “可不是吗,手底下的兄弟们也没收捡到啥值钱的宝贝,如果不是那些可恨的铁骑,早就冲进关内抢他个精光了”一人附和道,听上去带些谄媚。 两人人声才刚刚结束,便有七八声叫喊响起,争先恐后地诉说着,话语间大概的意思便是,二当家、三当家,快给兄弟们找些路子,不过很快便被那个粗狂的男子声音压了下去。 “行了、行了,今日可算是把那几个当兵的耗死了,剩下那些抓起来的村民,女的给我跟三弟先挑,男的你们自己分,谁抢到就是谁的,后面要怎么玩自己看着办就是,别玩死了就是,之后还要拉去寨子里给大哥修寨子呢”。 听到这里的林满六,大致明白了屋内的人便是秦副尉所说的马贼,而增派的炎阳兵卒应该已经悉数战死,此地村民被这些贼子尽数抓去,还要送往其他地方。 从声音判断,这屋内应是有不下十人,尚且不知那所谓的二当家、三当家战力如何,必须再做观察,有机会先行解救村民在说。 短衫少年还在盘算着自己心中的计划,突然脚边被丢了一枚石子,他斜瞟看去,注意力以及保持在眼前的那片房屋之中,结果少年在斜眼位置,看到了一名年轻道士,并且自己好像还认识,只是如今打扮有些落魄? 是那参星观的舟墨! 只见一片屋脊之后,站着一名身上衣物脏乱的道士,头上的道髻也看的有些不成人样,舟墨向林满六递出一个眼神后,便偷摸着往房屋之后走去,林满六便也就跟着一同前往。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一百零三章 弈剑同袍齐聚首 林满六跟着这参星观道士一同前行,两人走到了一处僻静位置后,那年轻道士才贴着墙角蹲下,开始从怀中扯出一块馒头开始啃起。 “你曾会在此地”短衫少年率先出声说道。 “小道一路西行赶着此地,便是算得林居士,今日会在此地遭受劫难”舟墨啃食着馒头出声说道。 “无非是碰巧遇到,你今日来此只要不是助那些贼人,我便不会管你”林满六盯着那个还有闲情吃馒头的年轻道士,左手已经握紧腰间山野行。 “林居士若不信,之后便可观小道解卦,自会明白”舟墨一边嚼着馒头一边说道。 短衫少年自幼就反感这盘踞凤城的参星观,对于这舟墨所说,自然是不信的,之后不管他用何种术法,自己小心对待便可,只要不着了这参星观道士的道,便不惧他敢有何作为。 舟墨吃完馒头之后,便又从怀中套出一物,是一片龟甲,林满六斜瞟看去,发现上面竟写着自己的名字和那舟墨的名字。 “你在这龟甲片上,写我名字作甚?”短衫少年虽是不信解卦一说,但因为龟甲上的名字,还是出声向年轻道士询问道。 “稍安勿躁,先不求此后之事,且待小道与林居士算一算过往...”舟墨开始一手拖龟甲,一手掐道决,双目闭合仰头向天,在林满六看来,跟早些年那些在凤城街巷里骗人的老神仙一般,就是在做花架子。 短衫少年不说话,警惕着四周,是否会有那些匪徒靠近,然后等待着舟墨的出言。 “林居士此次远行,是想循着先前前往江南一带的道路,找寻没有返回凤城的商队消息,对也不对?”舟墨突然出言说道。 “你若是尾随我至此,并且一直呆在凤城,自会知晓我之行踪”林满六出声回应道,虽然极力地告诉自己,不能轻易听信这名跟自己年纪相仿的道士所言,但他所说却是自己所行之事。 “小道这些时日并未在凤城之中,卦象还可知,林居士在东行江南时,遭逢劫难有三,第三次伤势最重...”舟墨不等短衫少年作何思索便继续出声说道,但他肯定不能解释,自己曾一路跟随林满六走至江南。 说到此处,短衫少年哑口无言,有些惊讶地看着那蹲在墙角手拖龟甲片的年轻道士,舟墨见短衫少年终于相信,才将龟甲收入怀中,看向那名站立在一旁的少年出声说道:“林居士,此地破局之法,不在你我,需找齐帮手才可”。 “我也明了,那些匪寇众多,不是我一人能敌,还需再寻他法,才可营救此地百姓”林满六不在纠结这年轻道人的解卦之法,而是开始思考如何能将这山羊坝子的危机解除。 “所以小道,是知晓如何破局的,林居士可信得过我?”舟墨开口说道。 “你且言说一番,我听过后自会决断”短衫少年握紧山野行的左手,自然垂落,对于眼前这名道士少了一些防备。 “林居士东行五里外,沿途之上应会遇到一些熟人,将他们引路到此,我去牵至那些准备作乱的贼寇一番,此局便可解”舟墨看向林满六出声说道。 “我且信你一次,方才那些贼寇已经准备伤及百姓了,你自己所言,先需注意自身...”短衫少年沉思片刻说道。 “那是自然”年轻道士笑言出声。 林满六、舟墨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点了个头后,短衫少年便循着方才进入山羊坝子的路线,退到了坝子之外,找到小黄后便翻身上马,按照舟墨的话语开始向东侧山道行去。 在短衫少年御马没有离开多远之后,便听到山羊坝子之中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叫喊声,像是那些贼寇们在一同追拿谁,林满六回头看向那山羊坝子,那舟墨不会是以身做饵拖延时间吧... 不过听那叫喊声一直在持续,随着越发远离山羊坝子,声音越发的小了,都不曾断绝,林满六想着那参星观道士,应是有自己的逃遁之法,便不再理会,此时当需做好自己之事,在东行山道上找到所谓的熟悉之人。 没多久的功夫,少年一路向东疾驰而走,很快就行出了三四里地,一直在四处张望留意周身情况,刚行过一个小山包,便看到前方有数骑人马,为首的是一名白袍男子,林满六远远看着似是有十四余人,待走近看去,发现确实认识。 正是弈剑山庄大庄主——陆风白,身后几骑短衫少年有些印象,便是开庄之日一同站在陆风白身后之人 陆风白同样注意到了林满六,率先出声喊道,“这不是满六吗,曾会在此处”。 “庄主也为何行至此地,我是碰巧路过此处...对啦,前方一处坝子,被贼寇侵扰,庄主可否前去营救”林满六正纠结着,该如何将舟墨推演之事告知,但情况紧急还是先告知救援一事。 “可是那山羊坝子?一会路上在进行商议,满六先随我们一同来往”陆风白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少年,不过同样立即做出了决断,决定先行前往山羊坝子营救当地百姓。 随后林满六便随着陆风白一行人,折返山羊坝子,一路上短衫少年告知了自己偶遇参星观道士之后的所有事情,陆风白一行人听后,只觉得那年轻道士深不可测,之后当需提防一二。 “满六可知为何我们赶至此处?”。 “莫非是有人刻意指引”。 “嗯...我觉得恐怕与那舟墨脱不了干系,一会营救山羊坝子时,先听我安排行事”。 十五人重新返回山羊坝子之后,村落之中的叫喊声依然在持续,不过是声响还是节奏比之前要少了许多。 “都给我找!找到那个小兔崽子,直接杀了!”那二当家的声音呼喊道。 “他娘的,干在太岁爷上动土,给我宰了他”三当家的声音也随之而来。 在林满六一路的介绍下,众人差不多了解此次袭击山羊坝子的匪寇情况,陆风白行至村庄入口处,先是抬手一挥,身后的红裙黑衣女子和一名身材跟崇婴一般高的女子各自向左右两侧闪去,短衫少年回想到,那红裙黑衣的女子好像是叫萧潇,另一名女子叫做周粥,因为两人名字都如这般,少年在记名字的时候,便颇为注意到。 就在林满六看着两人远去之时,看到陆风白身侧突然一道黑影闪过,短衫少年立即拔剑出鞘,结果被陆风白按住,“自家人,无事”。 那道黑影只是出现一瞬,随后便再也没看见了迹象,一路赶来,四五里的距离林满六竟然没有察觉到,他们一行人之中居然多了一人。 “他们三人在外压阵,其余人等随我入村”陆风白率先抽出腰间长剑,第一个走入了山羊坝子之中。 林满六与剩下其余十一人一同跟随陆风白进入山羊坝子之中,路过当时少年偷听这些贼寇商议谋划的水井院子旁,突然有一道人影从院门冲出,直接提刀劈向陆风白。 陆风白见人劈刀而来,完全没有任何动作,林满六见状急忙抽剑出鞘,准备向前递出剑势飞孤鸾,手中山野行才刚刚握在手中,便看到那飞出之人直接回弹了回去,径直撞向了院门墙壁位置,发出一声惨叫“啊——”,比冲出来之时,腹部多了一样物事,像是一块盾牌? 那圆形盾牌上拴着一条铁链,铁链的另一端是陆风白身侧的一人,唤作墨枝,此人短衫少年也有一些印象,以前听老骗子提起过,山庄那片校场,其实是给三庄主以及门内同脉弟子准备的,他们异于众人的一点便是,所用武学招式更加接近于战阵厮杀,兵械的话也从正常的刀剑,选用杀力更加巨大的双手剑或是陌刀,然后随身会携带一些如此人一般的投掷器物御敌。 冲出的那人被甩至墙壁上之后,链接盾牌的铁链随之一抖,那面圆形盾牌便收回到了墨枝手中,陆风白出言说道:“满六随后听我安排便是”。 短衫少年将山野行倒提在手中,点了点头应声说道,“明白”。 似乎是刚才那人惨叫的缘故,开始有脚步声朝此地接近,陆风白轻念一字,“起!”。 十一人便立即动了起来,瞬间便结成一阵,阵中只剩下了不知该站在何处的林满六,陆风白在人群靠前位置,他偏头说了一句,“满六随后跟我一同出剑御敌”。 弈剑山庄十余人站立的位置,大概是山羊坝子正中心所在,四周传来的脚步声越发的近了,不一会,周围街巷中便出现了与刚才那人打扮相似的匪寇,并且在靠近西面和东面各自有一人,身着衣物样式要比其余匪寇看上去华丽一些,不是盘牙装饰便是皮草裘子,想必便是那二当家和三当家。 “不知是哪路英雄好汉啊,今日曾会来叨扰我等雅兴”西面那脖颈上带着一圈盘牙装饰的二当家出言说道。 “替那些死去百姓出剑之人”陆风白斜眼瞟去,眼中似有凶光射出,看向那名出言说话的二当家。 身穿皮草裘子的三当家显然没有注意到陆风白的眼神,他看到的更多是,这一行人当中多为女子,并且一个个看上去都似乎年纪不大,他不自觉地开始嘴唇蠕动,听到陆风白此言,他直接大声叫喊道,“闯过多久江湖,见过多少风浪,就敢说出这般话?当真是那家的富家公子,带着这么多小娘皮出来游山玩水,就觉得自己是行侠仗义的大侠了?”。 二当家则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不过突然又站定脚步,抬起手中短刀指向了陆风白,一并大声喊道,“兄弟们给我上,这几个男的留不得直接给我宰了,女的性子烈的便给我打断手脚,事后我和三弟给大家分了!”。 在二当家说完话后,围堵而来的匪寇众人,便齐齐抽刀出鞘,冲向了弈剑山庄众人。 陆风白又是在阵中轻声说了一字,“破!”。 十一人全数动了起来,极为默契地攻向了不同方位,陆风白也随之抽剑出鞘,直接迎面冲向了那名二当家,林满六也一同出剑出鞘,倒提山野行冲向了那名三当家,在山野行与之兵刃碰撞之际,右手向身后一探。 一抹碧绿剑光从背后射出,春窗蝶出鞘! 打的那三当家手中长刀微颤,险些没有拿稳,林满六丝毫不给那三当家有什么反应时间,左脚向前一踢,直接扫在其下盘位置,三当家闪身堪堪躲过,却突然发现有一柄短剑朝自己飞旋而来。 剑势飞孤鸾! 三当家急忙横刀在前,想要挡下飞旋而来的短剑山野行,长刀与山野行相撞瞬间,他只觉得犹如被重锤挥打在自己的长刀之上,整个人直接向后退了数步才勉强站稳。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一百零四章 街巷白袍巧退敌 三当家重新握紧了手中长刀,盯紧了眼前这名短衫少年,出声说道,“你这厮曾会使得铸剑峰剑招?”。 听到此言的陆风白,身形一愣,让身前的那二当家有机可乘,打算抽身逃离此地,眼前陆风白一剑斩空,二当家手中短刀直接掷向了陆风白,随后一个闪身跳跃至了屋脊之上,朝坝子东侧跑去。 林满六并不想回答对方,左手一探收回飞旋回来的山野行,右手之中的春窗蝶便立即动了起来,碧绿剑影直接指向这位三当家。 三当家还未反应过来,自己的好二哥已经逃离,叫喊着要乱刀砍死眼前这名少年,挥舞着长刀便冲向了林满六身前的碧绿剑光,随后只是两兵相接的一瞬间,长刀顷刻崩碎,碧绿剑影越过断刃长刀,直接挥向了三当家脖颈处。 三当家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名短衫少年,他还想着如何继续动作,头颅下方便喷涌而出无数鲜血,只是数息,便将他身上的皮草尽数染红,他眼神中的光彩开始涣散,手中断刃长刀也随之掉落在地。 林满六不再看眼前男子,而是转身看向陆风白,向其投出一个询问的眼神,似乎是在问那个二当家是否要追,陆风白摇了摇头,再次轻声说道,“围”。 墨枝在陆风白说完,双指捻住在嘴唇位置一吹,一声极为响亮的口哨声,响彻在了整个山羊坝子之中。 贼寇们看着二当家逃离,三当家战死,开始变得有些慌乱,贼寇自乱阵脚,开始向山野坝子四处逃窜开来,原本人数上占据极大的优势的贼寇瞬间便被十一人开始狩猎围杀,只有陆风白和林满六还留在水井附近。 “之后还需去解救被困村民百姓,满六你往东侧查探,我往西侧查探,如遇匪徒先行撤离都无妨”陆风白将长剑归鞘,在短衫少年一旁说道。 “嗯,满六这就前往”林满六出声说道,说完后便转身向坝子东侧行去。 陆风白也转身向西侧位置走去,不过他似是有了目标一般,才行出五六步步,便右手握紧了背后那柄漆黑弯刀,随后便闪身向前飞掠而去。 短衫少年迟疑回头看去,已经再也看不到了陆风白的身影,林满六不做多想,开始在坝子东侧仔细搜寻,有可能关押村民的地方。 就在短衫少年行过一处院门前,突然院门猛地炸裂开来,有一道人影从其中冲了出来,与其说是冲,不如说是被丢掷而出。 林满六仔细看向那名被丢掷而出的中年汉子,不正是刚刚逃跑的二当家吗,少年循着丢掷的方向,看向了院门之内,是一名身穿白袍双手各提着一柄弯刀的男子,陆风白?不是他,但装束与陆风白极为相似,一头散发,还身在院门阴影之中,很难辨认出其原本样貌。 少年警惕地握紧手中两柄短剑,一边留意着摔倒在地,可能随时逃遁的二当家,一边斜眼查探着那名白袍男子。 待那双手持弯刀的白袍男子走出院门之后,林满六才看清了他的面容,比起陆风白似乎更要年轻一些,但又更加阴冷,不管是看着地上那名二当家还是看着自己。 短衫少年在山庄中的那几日根本没有见过此人,林满六有些警惕的看着这名白袍男子,却不料那白袍男子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开口说道,“见过,刚才那人是我”。 只有几个字的话语,短衫少年迅速回想起了重新返回山羊坝子时,从陆风白身旁闪过的黑影,原来便是此人,林满六这才放松警惕,将春窗蝶行归入鞘中,山野行依旧倒提在左手之中。 那白袍男子再次出声说道,“还在地上装死是吧,要是想装,便去死好了”此话自然便是对着地面上伏地不起的那名二当家说的。 短衫少年循着声音也一同看向了那躺在地上的二当家,在白袍男子出言之后,那二当家依旧不曾起来,待白袍男子越发地接近,脚步声越发地贴近二当家身侧时。 那老匹夫终于动了,他右手一挥,从衣袖当中挥出三枚圆形丹丸,林满六看到的瞬间,瞳孔收缩,徐家村一役后,他曾听老骗子讲述过当时遇袭经过,最后那人便是丢掷出一枚这种丹丸,然后炸的山道处全是紫色毒雾。 “小心!”短衫少年立即出声喊道,想要提醒身前的那名白袍男子,结果他看到那白袍男子单手挥动一柄弯刀,数次挥击后,竟是没有将丹丸击碎,极为巧妙地将三名丹丸挥打在弯刀刀刃之上。 眼前这一幕不光是林满六,倒地的那名二当家同样极为震惊,这是大当家亲自给予他的防身之物,触物既碎,随后便会有毒烟散出,他自己先前已经吃过解药,才准备一次偷袭眼前这名白袍男子,结果不料对方在不击碎丹丸的情况下,能用一柄弯刀就把三枚丹丸限制住。 二当家再也没有任何偷袭打算,从左手袖中抽出一把短刀,比起之前在水井旁对敌陆风白时,样式要小上许多,但却丝毫不影响他向前刺出,直指白袍男子胸腹位置。 白袍男子的另一只手动了,以左手弯刀向身前递出,与二当家手中的短刀劈在一起,二当家此次出刀虽是被拦阻下来,但也借着白袍男子递出的这一刀的力量,弹身而起,并且先后退出了十数步外。 二当家刚一站稳身形,不等白袍男子继续有什么动作,他又一次挥袖而起,数枚碎石块从他手中递出,应是方才起身之时顺手抓在手中,他想要趁乱击碎或是影响白袍男子继续掌控那三枚丹丸,让丹丸能够在白袍男子身前引爆。 碎石块向前急速飞掠,直指白袍男子右侧控物的弯刀之处,白袍男子嘴中轻喝一声,“散!”。 林满六立即动了起来,在之前看陆风白与弈剑山庄其余几人对敌之中,每一次的指示都极为明了,完全不惧怕对敌之人查探,现在依旧如此,林满六立即向右侧奔跑而起,白袍男子则是像左侧奔跑了其起来,他手中玩到一挥,将三枚丹丸击至空中,进而躲过了袭来的碎石块。 随后白袍男子下盘弯曲,探出一脚在地上横扫出一轮满月,扫得几块碎石块伴随沉烟而起,紧接着他伸手一探便又脱手而出,他手中的碎石竟是比那二当家弹射而出的碎石块更快。 在二当家的碎石落空瞬间,就看到白袍男子手中疾射而出的碎石块直接命中了还在天上高悬的三枚丹丸。 紫色雾气便在天空之上炸开,还有些许丹丸碎屑散落在空中,白袍男子掩面向后退走,雾气之下,只剩下了那名而二当家的身影,二当家见有逃离的可能,直接向林满六方向冲撞而去,丝毫不管下落的紫雾。 短衫少年也反应了过来,那二当家无需担心紫雾傍身,目标很明确,想要在击伤自己的同时,从此处继续逃遁,林满六曾会给他机会,手中山野行在手腕瞬间翻转,正握在身前,撞向了二当家刺向自己的短刀。 两柄兵刃顷刻间相撞在一起,兵刃摩擦间好若有火心溅射而起,少年侧身堪堪躲过那一直刺,基本继续拦阻想要逃遁的二当家,却猛地感觉到左侧大腿被什么东西一击,自己便向前倒去。 “闭气锁目!”身后的白袍男子再次出声说道,林满六不在迟疑,在倒地之前便以及紧闭双目、屏住呼吸。 那白袍男子两手皆是虚空向前递出,他先前动作,左手是掷出手中弯刀,直接刺向了想要逃遁的二当家腹部,右手则是再次掷出一枚石子,击落在了短衫少年的大腿处,让林满六下盘不稳地向前倒去,这才让少年躲过散落地面的紫色雾气。 白袍男子先是围绕着雾气朝左侧移动了数步,随后大袖鼓荡向前挥出,直接便将雾气推散,让短衫少年大半身子显露在了雾气之外。 “循我声音方向,翻滚而出”白袍男子又一次出声说道。 地上的短衫少年这才开始翻滚身子,几次翻滚后才到了白袍男子身前,男子用脚抵住少年身形后,稍微往上提了提脚背,示意林满六可以起身。 林满六这才起身站在白袍男子一侧,双眼微微睁开,口鼻开始缓慢换气。 眼前紫雾已经散去大半,只剩下地上那位二当家伏地不起,这一次大概是彻底晕死了过去,只见那头颅处已经有鲜血渗出,可能是刚才倒地之时,脑袋用力磕在了地面碎石板之上。 “此人我一会带回去交由风白询问,你且继续查探,此地其余匪寇皆以伏诛”白袍男子出声说道。 “多些出手相助,满六这便前往”林满六向白袍男子拱手一拜,原本想要加上前辈或是大哥二字,但发现不论如何称呼都不太合适,自己称呼与之衣饰相仿的陆风白为庄主,称呼其可能与之同辈的叶当听为老骗子,细细思索下,少年索性便不再加称谓。 白袍男子并没有应声回话,径直走向了那名二当家,随意地将弯刀抽出,抓住其衣领后便开始拖曳着往坝子西侧走去。 短衫少年只是看了一眼便转身继续向东侧开始搜寻,他也有需要完成的事情,现在不是在此地感慨他人技艺如何的时候。 不过搜寻的过程中,他有些觉得不对,发现自从返回山羊坝子之中,虽然起始有听到这二当家、三当家似乎是在派人找寻那舟墨迹象,但到目前位置他们众人无一人有看到这名年轻道士。 并且就算依照那舟墨所言,破局之法是需要自己将弈剑山庄众人引领至此,但这些贼寇实力自己虽是不敌,难道只需要弈剑山庄十五人一同在场才可破局? 开始有一丝不安升上心头,短衫少年回望着越来越远的山羊坝子中心,那舟墨所说的破局,究竟是破此次匪寇之局,还是......他所说,究竟为何?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一百零五章 来此安是援兵否 林满六心中带着愁绪一直搜寻到了一处僻静院落,他不经意踩断了地面上的一节树枝,发出树枝断裂的声响,忽然听到了院中传来一声响动。 短衫少年随即左手握紧山野行,缓缓打开院门,进入院中之后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方才的声响从何而来。 就在少年思索之际,忽然有一名跟自己身高相仿的少年从屋舍之中冲了出来,手中还握着一节木棍,嘴里大喊着,“小妹,你快跑!”。 那名少年身上衣物好似那学宫里的书生儒士,头上还有那方巾,一看便知道是一名书生,他整挥动着手中木棍准备砸向短衫少年,林满六先是躲避完挥击之后,一手直接抓住了少年手中的木棍。 “无需惊慌,我不是那些贼人”林满六快速出声说道。 手持木棍的少年听到林满六说话后,才有时间细看这名突然闯入院中的短衫少年,他原以为是那袭击坝子的的贼人找寻到了此处,现在发现不是,手腕一松便没有再去抓住木棍,整个人瘫坐在地,开始大口喘息起来。 短衫少年先是看了一眼地上瘫坐的少年,又看向了屋舍哪里,门口有一名少女探头出来,面容十分惊慌的看着院内景象,林满六在此出言解释道,“那些贼人已经先后伏诛,你们俩无需担心,一会我带你们出去便是”。 少女听到这里整个人瘫软在地,开始抽泣出声说道,“先生先前被那些贼人杀了...我以为我们也活不了多久了...”似乎是先前时刻紧绷着心弦,听到贼人伏诛后,终究是压制不止自身情绪,开始宣泄开来。 瘫软在地的少年急忙起身跑向少女身旁,抱紧少女安慰道,“秋秋不哭,先生走了,我们才更要坚强的活下去”说完后开始为少女擦拭眼角的泪水。 “嗯...”。 “不哭啦...不然又变成先生说的小花猫啦”。 林满六便站在原地,等待着少年安慰泣不成声的少女,过了一会,少女终于止住了哭声,少年搀扶着少女起身,走至院落之中向林满六拱手作揖道,“谢过少侠救命之恩,他日定当涌泉相报”。 “此次山羊坝子,我也只是配合山庄众人行动,出力不多,无需谢我,不知两位如何称呼”林满六摆手说道。 “我叫木天蓼,秋秋唤作乐清秋”木天蓼开口说道。 木天蓼不是一味中药嘛,林满六沉思片刻,但并没有多继续多想。 “你们俩且所我来,周围我都仔细搜寻过了,再无其他乡亲们了,大概都在坝子西侧,这会应该已经被庄主所救援了”林满六出声说道,说完后便转身准备向院外走去。 木天蓼搀扶着乐清秋一同走出院门,跟在林满六身后,一路上短衫少年与木天蓼和乐清秋讲述了山羊坝子,现在的大概情形,并且向两人询问了此地先前的情况。 在两名少年少女的讲述下,大概知晓了他们是跟随北地的学宫先生一同南下游历,前些时日路过此地后,便遭遇到了贼寇侵扰,驻守此地的炎阳兵卒被那些可恨的贼人折磨殆尽,随后便是贼人冲进了坝子,将大半村民都围困了起来,他们两人的先生挺身而出却被贼人当场绞杀。 当时一些村内的汉子趁乱暴起,想要和那些贼人反抗,他们两人便是在那时逃脱一直躲藏至此,先前听到了贼寇们的叫喊声,木天蓼便一直在院门之中做准备,如果有贼人敢进入院门,他便先抵挡一阵,好让乐清秋继续逃跑。 不过还好遇上的是林满六,两人便无需在考虑之后如何逃遁了,三人一同行走在山羊坝子的街巷之中,前方渐渐的开始传来一些对峙声响。 “不知这位将军,我等营救村中百姓、奋勇杀贼时,你们身在何处?”陆风白的声音从坝子正中的那处水井位置传来。 “尔等行踪诡异,当随我回城中审查一番才可”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 林满六意识到事态不太对,朝身后两人说道,“你们俩在此躲藏,我上前查探一番”短衫少年将木天蓼和乐清秋带着一处院中,然后关闭好院门便摸向了坝子水井位置。 待林满六走近之后,发现陆风白与其余十一人皆聚集水井一旁,身前有数骑炎阳兵卒,为首的是一名身穿翊麾校尉甲胄的中年男子,手中长朔已经提至身侧,正一脸高傲地俯视着陆风白一行人。 这一行人似乎不是剑南一带驻守的炎阳守军,应是山南西道的守军。 “我们等行军至此,见你们这些不知来历之人,在村落之中游走查探,你与我说你是营救这山羊坝子之人,我岂可信否?”那名校尉厉声说道。 “辞善不可!”陆风白答非所问道,但在他说完之后,那校尉只觉背后脖颈处被人用手掌一敲,吓得他险些跌落马下,一名衣饰与陆风白相仿的白袍男子出现在这名校尉身侧,手中并无其他兵械。 这名被陆风白唤作辞善的白袍男子,双手隆袖的穿过数骑炎阳兵卒,走到陆风白身旁,随后转身与陆风白一同看向身前这几名炎阳骑军。 “你这厮胆敢戏弄本校尉,给我将此人擒下!”那名校尉大声叫喊道。 身后炎阳兵卒便御马上前,握紧手中长枪,径直指向陆风白两人,陆风白见状心感避无可避,叹了一气,直接抽出身后漆夜刀,随后以刀背开道,那名唤作辞善的白袍男子同样背后弯刀出鞘,双手紧握以刀背向劈去。 冲向两人炎阳骑兵虽是高坐马背之上,却是被两人跃起,用刀背挥砍在了头盔和肩甲之上,只是数息时间,上前捉拿二人的炎阳兵卒全数被击落马下,那名校尉震惊之余,提起手中长朔直接冲向了陆风白所在位置。 陆风白手中漆夜到瞬间翻转,刀刃向前挥出,只是一刀,这名校尉手中长朔前端被陆风白直接斩断,不等校尉作何反应,手中漆夜刀再次翻转刀背向前,又是一刀挥出,直接校尉从马背之上挥打落于马下。 校尉落马之后,踉跄起身抽出腰间长剑,打算继续近身与陆风白兵刃对招,嘴里大口喘息着似乎想要言说什么。 “我等只是路过此地的江湖客,将军若是依旧想要阻扰,便怪陆某不客气了”陆风白出声说道。 “干在光天化日之下袭击我炎阳将士,你们定与那些匪寇拖不了干系!都给我起身迎敌!!!”校尉握紧手中长剑,死死地盯住陆风白,见身侧的下属皆是在地上捂住自己脑袋,或是捂住肩颈,开始大声训斥道。 “那便只能得罪了,结!”陆风白闭目言说道。 随着陆风白话闭之后,身后十一人连同那白袍男子一同动了起来,都不给这些炎阳兵卒有何反应时间,便将整个街巷围堵住,白袍男子速度最快,根本没有人能察觉到他的踪迹,他下一刻便出现在了炎阳兵卒身后,直接堵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墨枝跃至一处屋脊之上,手中那块圆形盾牌已经提至身侧,其余十人同样瞬间找好了自己站位,顷刻间便如一座困兽囚笼一般,将所有炎阳兵卒包围住了。 校尉一咬牙,正准备喊几人先行冲阵,自己随后出击之时,刚要开口,便看到那身前之人开始动了,陆风白这次率先出击,手中漆夜刀迅如奔雷,直接挥向了校尉脑袋,校尉想要闪身躲避,可他怎么会来得及闪躲。 虽然只是用刀背劈下,也直接将校尉脑袋直接打的皮开肉绽,鲜血瞬间便从其头颅左侧流下,不停地喷涌出来,那名校尉开始双手抱头,手甲覆盖住流下的伤口,想要尽快止住鲜血,身后的炎阳兵卒看着领军校尉被袭,随即准备自发向前冲阵。 林满六看到这里,已经觉得如此情形不能再进展下去了,从角落处纵身一跃而出,墨枝在房顶上察觉到有人冲阵,手中盾牌直接向还未走出巷弄的短衫少年丢掷而去,再看清是林满六之后,她猛地向后一拽,这才使盾牌不至于直接砸向冲入阵中的短衫少年。 林满六在进入阵中之时,自然也察觉到了从屋脊处传来的破空声响,直接抽出了春窗蝶准备抵挡,见墨枝中途拦阻使得盾牌丢掷在自己身侧三步外,短衫少年朝屋脊处的墨枝使了个眼色,随即轻笑出声,这才走在陆风白和那校尉对峙正中。 “听小子说一句!这位将军和诸位将士且慢”林满六横剑在前,看向那名抱头的校尉,那些刚准备冲阵的炎阳兵卒也慢下了身形。 “哪里来的黄毛小儿,给我上!”校尉双手抱头并没有看清身前人影,只是听着林满六的声音,便开始厉声呵斥道。 “我是奉剑门关守城秦墨副尉,前来山羊坝子查探,并且与蓉城李延鹤将军相识,诸位且信小子一言”短衫少年手中春窗蝶缓缓立于身前,剑身从一开始横剑格挡,开始变成对准身前这些炎阳兵卒,倘若他们要是要向前冲阵,自己也只能先出手击伤几人了。 听到这里,那名校尉稍微停顿了片刻,随后撤去一只手,双眼透过血污看向眼前这名少年了,出声问道,“当真如此?可知欺瞒我炎阳兵卒,做那反叛贼寇处置”说话间似是抑制不住头部传来的疼痛,不停喘息着。 “当真如此,大可传令一名兵卒赶往剑门关与秦副尉确认即可”短衫少年出声说道。 “...老王,去!你们一行人不可出这山羊坝子,待无确认消息传来,谁敢擅离坝子,便以贼寇追讨”校尉思索片刻后出声说道。 见校尉退让一步,林满六这才转头看向陆风白,陆风白收刀入鞘向他点了点头。 那被唤作老王的兵卒御马退出弈剑山庄围困阵中后,先是出了山羊坝子,随后便往剑门关方向疾驰而去。 校尉见弈剑山庄众人,并没有打算撤去围困之势,又开始出言训斥道,“你们此举意欲何为!”。 方才放走老王的便是守在最后方,那名唤作辞善的白袍男子,他带着些许嘲讽意味的语气,开口说道,“官职不高,脾气倒是不小,当真是盛世太平闲散惯了,自是不知何为漆夜”。 此话一出,校尉才开始注意到陆风白身后背着的那柄黑色弯刀,他心中暗自想到那是漆夜刀,那此人莫非是陆氏子弟...... 他似乎想起来一些军中传闻,关乎炎阳一统天下的事迹,在无玄天、燎原两军之前,炎阳王朝最强战力便是陆氏私兵,也就是遍及整个炎阳王朝的铁骑前身,这一支私兵的统帅,被冠以炎阳军神,就连如今的寒川王都不曾如此称之,那人手中所用兵器便名为漆夜。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一百零六章 世事安稳把腰折 随后校尉在下属们帮忙包扎伤口,因为心中疑惑缘故,待包扎完毕后便起身走向陆风白位置,却被林满六阻拦在前,“将军且待消息传回自认真假便可,现在只需等待即可”。 “小兄弟,我只是想询问下你们主事之人...”校尉语气一变,竟是开始有些委曲求全的意味了。 “不知将军所谓何事啊”陆风白原本是背对着众人的,听到那校尉似乎找自己有事,便转身看了过来,心中却是有些鄙夷这位校尉,哪怕是力抗到底也好过稍一听闻这漆夜刀,便变出如此这般,炎阳骑军的骨头什么时候开始软了... “不知道这位侠士可是姓陆...家中祖辈可是陆许...陆老将军”校尉拱手施了一礼,颤声开口说道。 陆风白没有回话,因为这个校尉的如此言语,他心中有些不悦,正准备出言训斥之时,远处传来了一阵银铃响动,只见从后方屋舍位置走来两名女子,正是一开始与众人分别的萧潇和周粥,两人似乎在交谈什么的事情,似乎根本没有看到这边方才剑拔弩张的样子。 “村民们都已尽数解救,方才与这一地的乡长确认过人员了,除却一些已经身死的......坝子之中的人员都清点完毕”萧潇径直走向陆风白,出言说道。 “待此间事毕,再从长商议”陆风白点头说道,说完后才重新看向了那名校尉。 “倘若无这柄漆夜刀,没有满六出言解释,将军又该如何行事啊”他极力地压抑住对于这名校尉的鄙夷,一脸阴沉地出言说道。 “如今南地局势动荡,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还望陆大侠见谅”校尉显然已经明了此人身份,并且依照他与那女子所言,确实是来此地营救山羊坝子之人,自己之前言行确实只是自己想要以官身强行压制众人了。 “将军真要明白,此时便是应该于我正面对话!什么时候炎阳铁骑需要拱身与他人作答了?就算是你这翊麾校尉体恤民情,甘愿与民众躬身以谈,也不该是这般言语...”陆风白一字一句地开口说出。 校尉被说得不知该如何回话,此时站直腰板不行,继续卑躬屈膝也不行,只得呆站于原地,面露尴尬之色的看向陆风白。 “罢了,先前想仗着自己官威施压我等,知晓些过往秘闻又开始这般作态,倘若炎阳都是你这般的将领,关内叛乱何时可平,关外凶厉何时不敢范我炎阳疆土...”陆风白指着眼前这名翊麾校尉说道。 身后那些好不太明白意义为何的兵卒,看着校尉只是在那听着不敢回话,个个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出声议论。 陆风白被其依旧不敢回话,转身拂袖而去,“给我看着他们,等人来领走便是”。 弈剑山庄众人齐声应道,“是”。 天幕之上,太阳西斜 橘红的夕阳映在了山羊坝子之上,陆风白与萧潇、周粥三人开始在乡长的带领下,开始处理坝子内村民安定一事,将解救完后的村民,一户户的重新安置到各地休息,寻了几名身强力壮的汉子将一些惨死的乡亲和那些驻守此地,奋勇反抗的炎阳兵卒一并抬走,事后准备下葬。 林满六与墨枝,还有那白袍男子依旧留守在此处,等待着那名传信的炎阳兵卒返回,一直到太阳快落山时,终于有马蹄声从远处山头传来,细数之下,差不多快有二十余骑的炎阳兵卒赶来此地。 为首的那名将领,身披甲胄像是游击将军,但又有基础似是特制而成,整个人的神态看上去就如那空中翱翔的苍鹰一般,待行至山羊坝子入口后,便翻身下马,步行进入,身后的二十余骑炎阳兵卒同样一同下马走入山羊坝子之中。 在这名将领身后左侧便是方才那名传信的老王,右侧林满六认识,便是秦墨秦副尉。 秦墨见到弈剑山庄众人将炎阳兵卒围住的阵仗,也是先当场愣住,随后看到林满六后,开始飞速地给短衫少年使了几个眼色,还不时斜瞟向自己身前的这名年轻将领。 林满六与之眼神相对,瞬间便明白了,眼前这名将领应该便是秦墨口中所说,新派来蓉城的守将,但为何会亲自来此? 年轻将领似乎完全无视了,这名翊麾校尉和手下尽数被弈剑山庄众人围困的景象,直接从人群之中穿过走到了白袍男子身前。 抱拳说道,“想必阁下便是弈剑山庄庄主陆风白了,在下是蓉城新任守将,同袍愚钝,不知是阁下出手相助...”。 还不等那年轻将领说完,白袍男子出声打断道,“陆辞善”说完后便不再有任何言语。 “...失礼失礼,是在下唐突了”年轻将领抱拳的手势刚准备撤走,便又开始继续抱拳说道。 “身份确认无误,便把人领走吧”陆风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从声音听来似是在的极远,但在此的所有人却都能听清楚。 “那是自然,那在下带着部下先行告退了...村庄修缮一事,之后我会命人来操办,便不再叨扰弈剑山庄的诸位了”那名年轻将领朝西面某处抱拳一礼,随后便转身离去。 弈剑山庄众人便也撤去结阵之势,重新回到了水井附近,那名翊麾校尉以及其下属,便跟在那名年轻将领和秦墨身后走去,待众人走到山羊坝子面前,那名年轻将领转身拍了拍翊麾校尉的肩膀,随后便翻身上马先行离去,身后众人也一同上马紧随其后。 见炎阳兵卒散去,林满六立即与陆辞善、墨枝知会一声,朝来时的一处小院走去,从其中接出了两名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和少女,将木天蓼和乐清秋两人安置好后,开始与墨枝讲述自己与陆辞善分别之后的事情。 ...... 暮色里,炎阳兵卒皆以远去,陆风白才重新走回了众人面前。 才刚走到水井处,便出声询问林满六,“你是否有看到那舟墨?”。 ”不曾看到“短衫少年应声说道,说着从自己包袱之中拿出了一些干粮递给了身旁的木天蓼和乐清秋两人。 两人谢过之后,开始在一旁啃食干粮,萧潇也从马匹一侧取了些水来递给两名少年和少女。 “倘若那参星观舟墨,与指引我们的不是一路人,那只能说明可能他确实能够推演一些事情...”陆风白自顾自的说道,林满六有些疑惑,为何庄主会如此相信推演一说。 不等少年将疑问问出,陆风白又开口说道:“我们原本是准备西行直接前往南疆与当听会合,江南墨先生一人坐镇便可,可是行至矩州时,曾跟那铸剑峰发生了些冲突,随后便收到消息,此地附近有一名昔年的铸剑峰客卿,可能知晓去年赏剑一事”。 “庄主是猜测,此地贼寇与那铸剑峰客卿有关?”林满六立即开口说道。 “不错,并且在对敌之间,我也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倘若寻常山匪曾会识得你那飞孤鸾,并且辞善与我所言,那人所用丹丸便是昔年一个山南道的小帮派所制”陆风白开始用自己观察到的事情加以佐证。 “那丹丸我与老骗子返回南疆时,同样也是在徐家村见过...如若这两批贼寇都是同源,恐怕牵扯甚广”林满六应声说道。 “可能我们已经深陷某人布局之中,不知执棋者,意图究竟为何,只能之后走一步看一步了”陆辞善在一旁出声说道。 这是短衫少年第一次听陆辞善说这么多话,并且还是在与他和陆风白一同分析,林满六循着声音看向陆辞善,与之眼神对视,陆辞善有些疑惑地看向少年,“何事?”。 “无事...”。 “这些多想无妨,不是把那二当家抓住了吗,之后将其与那些擒获的下属分开审问一番便知”陆风白拍手说道,话语开始带有略微笑意。 “那二当家可以交给我!”周粥立即出言说道。 “你们去帮衬村中百姓收拾便好,辞善、满六随我来”陆风白立即出言决断说道,说完后还白了周粥一眼。 林满六、陆风白、陆辞善三人一同走进了水井背后的屋舍之中,便看到了那名被简易包扎了之后的二当家,陆辞善上前直接朝其腹部一踹,二当家被径直摔飞刀了一颗梁柱之前,没有任何言语,似乎还没有醒。 陆风白则是半蹲看着那名二当家,开始出言说道:“我与辞善从来都是一个意思,若是不想醒,哪便不用醒了...”。 此话一出,那二当家立即真眼,恶狠狠地看着三人,除了看短衫少年的眼神还算好些,盯着两名陆姓男子,就好像看到厉鬼一般,他叫骂着出言说道,“你们究竟想怎么样!”此时在他眼中,这两名陆姓男子才是真正的匪寇。 “说一下家底便可”陆风白直言说道。 “就算你杀了...”那二当家正想着继续逞一时口舌之快,结果腹部又被猛地一击,那陆辞善已经不知何时走在自己身前,在自己腹部直接踹上一脚。 二当家之后的话语有些听不清楚,口鼻位置已经开始有鲜血涌出,陆辞善低头看着这个躺地不起的人出声说道,“我可以保证之后的每一脚,都不会把你踹死,总有办法让你能掉一口气,还是想挑些有用的说”。 林满六看着这两人审问的办法,有些不敢直视,但似乎确实只有这样,才能给那不愿开口的人,带来真正的恐惧。 那二当家没有立即回应道刚才陆风白所问的事情,陆辞善便由继续开始用脚踩踏在其身上,数脚之下,那二当家的左手小臂,骨头仿佛全数崩裂一般,整只小臂如同一摊烂泥摊在地上,但却没有一点鲜血从中渗出。 他躺在地上,看着自己已经坏掉的那只小臂,眼中之中只剩下了惊恐和不安,实在无法忍受住这样的折磨,他开始断断续续地言说起了陆风白和陆辞善两人想要听到的言语。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一百零七章 解卦演算知今古 在这个倒地不起的二当家的言说交代中,三人逐渐明白了,此次山羊坝子一事前后经过,以及此地匪寇叛乱究竟为何,值得一提的便是在林满六的出言提醒后,同时确认了徐家村一事也是他们所为,并且在其话语中像是他们先前已经抓了一批人到他们盘踞的地方。 林满六不禁开始猜测到,他口中言说的那十几名精壮汉子,可能会与商队有关。 这些匪寇的在西北方向四十里外的枫叶林中有一处据点,其大当家确实是陆风白想要找的那名铸剑峰客卿,所有的事件开始一一对应上,为了确保那名二当家并不是循着自己的问题来作答,陆风白还用了些带有错误性的问题进行询问,但都被其否定掉。 “我知道的...都以说完...能否放我一条生路”二当家强忍着身上传来的痛楚,颤声说道。 “二当家所言,受教了,既已打听到我们想知道的事情,自然不会再为难二当家”陆风白手中捻动一物,向二当家手脚位置挥动两次,捆绑的绳索尽数断裂。 听到这里林满六有些疑惑得看向陆风白和陆辞善,但并没有进行言语,此事还是需听庄主安排。 二当家踉跄起身,朝院门外走去,门外的弈剑山庄弟子也并未阻拦,他心想着这一行人可能真得放过了自己,开始强撑着打算奔跑起来,尽快离开山羊坝子。 才刚走出四五步距离,突然有几人从街巷拐角处走出,手中提着一些农具,是那些山羊坝子的汉子,他们露出凶狠的眼神看着这名脚步虚浮的二当家,他这才反应过来,准备朝抬手先击伤几人却发现,右手虽是完好无损却完全无法动弹,左手骨头方才被那白袍男子踩踏着稀碎,只能自然垂在身前。 二当家这才明白为何那两人会舍得放过自己,他用尽气力转身朝那院门叫骂道,“你们如此行径,与我有何区别!要杀便杀,何故折辱于我......”。 陆风白与陆辞善走出院门,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已经绝望了的二当家,不知是二人之中的谁出声说了一句,“作茧自缚,死不足惜”。 二当家站在原地极力嘶吼着,根本没有管那些村民们将农具挥打在自己身上,瞬间山羊坝子中的村民便将这个人围住,用手里的器械一下又一下的敲打在他身上,最后持续了快半柱香的时间,才开始停歇。 弈剑山庄众人看着这一幕并没有任何动作,林满六也从院中走了出来,他朝陆风白位置细声说道,“先前误会庄主了...”。 陆风白听到了短衫少年言语,转头偏向少年一侧说道,“我们只是想把此人交给此地村民处置,是去是留,或是交于官府皆在村民心念”。 “满六明白了”短衫少年点头应声说道。 “萧潇,你与辞善带几人前去传信给崇婴,务必六日后在此地会合,这些时日我和满六留守此处帮助村民修缮屋舍”陆风白转身对萧潇和陆辞善说道。 “得令”。 “嗯”。 林满六听到这里,心想着崇婴也来了吗,并且在他们后方,那岂不是弈剑山庄基本半数全都来到了此地,看来陆风白口中那名铸剑峰客卿绝不简单,还不等少年准备出言询问什么,便看到萧潇一拍手,立即有四人连同她和陆辞善一同向山羊坝子入口行去。 “满六你随我来”陆风白说完后,转身向身后街巷之中走去。 短衫少年应了一声便跟在其身后一同行去,路途上陆风白并没有过多言语,只是自顾自向前走,期间路过了许多屋舍,山羊坝子里的那些乡亲们,总会出门对陆风白感谢一二,还有人拿着一些银钱或是鸡蛋想要送给陆风白,但都被其一一回绝掉。 “庄主找我是想询问那舟墨一事?”林满六猜测说道。 “嗯,先前对于你路上所说那龟甲一事,我不曾提及,如今想来还是需告诉于你”陆风白停步转身说道。 之前在赶来山羊坝子时,林满六便将与舟墨相遇一事全数告诉了陆风白,期间也提及到了舟墨手中那片龟甲的事情,并且在之后的言语中,短衫少年从陆风白的语气发现,对于那舟墨推演一事,陆风白比自己更信几分。 “世间当真有人能够推演他人命途?”短衫少年喃喃说道。 “相传炎阳极北之地有一山石观,辅佐炎阳一统天下的神秘谋士便有人说是那观中入世弟子,可前算百年,后算百年,炎阳能够从北地一处小国,能够到后来的席卷天下,制霸南北,并不是只靠一支陆氏私兵便能完成的”陆风白开始回忆起一些过往。 林满六开始回想起先前舟墨所说的话语,思索了片刻说道,“他当时口中所说破局,并不是匪寇扰村,而是之后的炎阳兵卒赶至此地...破局之法是我所言之话语,和庄主所用的漆夜刀?”。 “我猜想也是如此,所以他定是跳出这棋盘之外的人,而我们则是不得已深陷棋盘之中的人,龟甲推演之法,他恐是连自己一并演算,之后可能还会与你有所接触,当需谨慎对待”陆风白说道。 “之后枫叶林一行,若依旧有人安置布局,应当何解?那些人应是希望,山庄众人与那铸剑峰昔日客卿拼死一战,最后获取他们想要的东西,或者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林满六顿了一顿,随后出声说道。 “事关去年赏剑一事,无论如何都得前往,只待事毕那些人总会走上台前,其目的也不难猜测,如今除却屠恶门一事,这江湖无非不就是在争那铸剑峰四剑,风雪大观楼和问剑湖的两剑无人敢正面抢夺,自然是需求其他两剑了”陆风白摆手说道,示意少年无需在意。 “师父和老骗子...”少年刚要出言说师父与老骗子与自己说明过其余两剑的事情。 陆风白出声打断道:“你自己知晓便是,当听与我说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嗯...是满六唐突了”短衫少年立即出声说道,心中想到,看来不论是自己手中春窗蝶还是那参星观手中的白昼,尽可能都不能与外人提及,避免引来一些不速之客的觊觎。 随后两人回到山羊坝子正中那口水井处,墨枝也寻来了乡长,众人与乡长商议之后,在驰援的炎阳兵卒没来之前,便是弈剑山庄众人帮助坝子内的村民们一同修缮屋舍以及置办一些死去乡亲还有战死兵卒的丧事。 ...... 剑门关副尉营帐内 年轻将领坐在了原先秦墨坐的主位之上,秦墨与那校尉站在营帐正中,等待着年轻将领的出言训斥。 “秦副尉还算听从调度,在我没来之前,在剑门关随时等待出击,老马你倒好...好得很,为何提前出兵,与那弈剑山庄碰在一起!”年轻将领将碗中茶水饮尽后,直接将茶碗摔在地上,看着那马姓的翊麾校尉训斥道。 马校尉颤声说道,“卑职属下打探道那一行十四人,半日不到的时间便将山羊坝子之中的匪寇杀尽...卑职是恐其坏了将军安排,才先行进入坝子之中打算将其扣押山南一带满,之后在请将军发落...”。 年轻将军原本还没如何生气,听到这马校尉所言,整个人直接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朝马校尉脚边啐了一口。 “我呸!无非就是匹夫之勇,贪功冒进,我事前如何安排的,我要的只是你事后去接管山羊坝子,再者没点眼力见是吗,认不出那人是谁?还是真就觉得自己官帽带久了,见谁都得压一压了?”年轻将领出言嘲讽道。 “是卑职愚钝...”马校尉低声说道,但心中却是暗自叫骂着,他如何能知晓一些江湖客之中,居然会有陆氏后人,并且手中便有那柄能够证明其身份的漆夜刀。 秦墨听到这里,才明白为何勒令自己不能出关,开始有些不解,这位将军不管是如何的料事如神,或是千里操盘手,让整个剑南、山南一带匪寇悉数伏诛,但就因为布局便要牺牲一个村落百姓的性命吗... 倘若没有林满六那小子前去查探,或是没有那弈剑山庄之人解围,待到这位将军的谋划时机成熟,让这位骁勇善战的马校尉出击营救山羊坝子,到时候的山羊坝子还能活下多少人,与如今想必,还有多少烟火气。 我辈即为固守一方山河的兵卒,为何不能为了此地安定,纵马出枪,驰援百里,就为了所谓的谋划,便要放任匪寇屠戮百姓乡里吗...秦墨站在原地,越想越是不解,面容之上也开始出现疑惑神色。 年轻将领察觉到了秦副尉的变化,开口说道,“秦副尉可是对于我之安排,有所疑虑?”。 “卑职虽有不解,但只需听从将军安排调遣即可”秦墨从思虑当中迅速清醒过来,立即抱拳行礼说道。 秦墨方才清楚地感受到,这名从西京而来的将领,刚才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对于自己的杀意。 “任重道远,不能以面前小失而坏事后大计,还望秦副尉能够理解”年轻将领抬手说道。 “卑职自然理解,将军用心之良苦,是为炎阳谋太平!”秦墨赶忙拍马屁说道,说到最后开始哈哈大笑出声。 “你我都为炎阳兵卒,自是心念一致,老马去领三十军棍,我与秦副尉还需畅谈一番!”年轻将领也一同出言笑道。 随后便是年轻将领与秦墨讲述起了一些,在西京任职时所见的官员和人情世故,大抵便是见秦墨识趣,为其讲一些日后能为仕途升迁做帮助的东西,马校尉闻声后便退出帐内去领罚了。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一百零八章 枫叶染血如深秋(序) 五月二十六日,这是林满六与弈剑山庄一行人驻足停留在山羊坝子的第五日。 在两日前,山南的炎阳驻军才运送物资到山羊坝子进行救援,援助统领自然便是那马姓的翊麾校尉,他见到弈剑山庄众人时,整个人脸都是绿的,特别是遇到陆风白时,立即刻意避让,在他看来自己不论如何处理与这弈剑山庄的关系都是错误的。 整个山羊坝子除却一些破损实在严重的屋舍,暂时无法再进行使用,其余的都以修缮完毕,一些年轻力壮的汉子,已经开始正常下地干活。 这几日乡长和村民们将平日里用于全部村民置办丧嫁之事的祠堂整理了出来,给弈剑山庄众人歇息,今日便是,林满六与弈剑山庄中的后辈一同在祠堂院落前练剑走桩,陆风白则是在一侧指点众人出招时所需注意的问题。 林满六在众人面前演示参星观的摘星扫剑式时,门外便出来了一声叫喊声:“哎嘿,满六兄弟,看看我是谁!”。 短衫少年循着声音看向正门处,院门被打开一个缝隙,在正中间的位置探出了一个脑袋,正左右摇晃地像个拨浪鼓似的,林满六看清其面容惊喜的喊道:“崇婴!”。 那院门上露出的脑袋,不正是林满六在弈剑山庄之中,除却老骗子以外最能说得上话的粉衣少年嘛,如今他依旧穿着那件淡粉的长衫,不过在其身上只会觉着此间少年郎,便就该如此俊朗,丝毫不会觉得如此衣饰,是否会掩去属于男儿的那份英气。 院门那头的崇婴刚要接话,便被人一脚踹了进来,随后走进了的便是陆辞善,他一眼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朝陆风白说了一句:“无事”。 陆风白闭目颔首示意明白。 紧接着走进了的便是萧潇,身后随之进入了快三十余人,很多人林满六都见过,都是当时开庄之时在场之人,很多人当时并未加入弈剑山庄,如今时日便已经同陆风白、崇婴一同远行游历了... 很多人短衫少年只是眼熟,但不知道如何称呼,而一旁的陆风白则是准确地叫出了所有人的名字,对于一些与之答话闲聊的,言语之中竟是还能将两人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或者相遇时的见闻,重新提上一提,这不免得林满六对于陆风白,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仿佛他见过的人都会过目不忘。 崇婴揉着屁股,朝已经走到一处无人位置准备歇息的陆辞善,做了一阵鬼脸,然后便笑着走向林满六:“我在路上听萧潇说满六来了,我还以为是寻我开玩笑,没想法是真的,怎么不留在家里多陪陪爹娘啊”。 “有些事情,还是需要自己出来走走转转的”林满六沉吟片刻,然后故作深沉,拍了拍粉衣少年肩膀,老气横秋的说道。 “找月姑娘?”崇婴恍然大悟道。 “我觉着没得聊了...练剑去也”林满六原本以为能够逗崇婴玩一玩,没成想自己被摆一道。 “你此次出行,我们先前已经接到密信,叶哥说你可能快到矩州,让当地眼线多些留意”崇婴见转身准备去院落中练剑的短衫少年,立即冲其喊道。 林满六听到了却没有回头,只是手中的山野行开始在手腕之中随意摇晃起来,这那有半分练剑的架势,崇婴看着便也喊了一声,“练剑去也”,随后在院落之中找了个空旷位子与弈剑山庄众人一同练剑。 原本还算宽广的山羊坝子祠堂,随着弈剑山庄此行所有人的全数到齐,开始显得有些狭小了,不过还算可以容纳下这快六十人在此歇息。 此后陆风白与陆辞善两人一番商议之后,决定也是准备启程的时候了,一直指导后辈们演武习剑到了傍晚,两人叫上林满六一同出门,去找寻山羊坝子的乡长,说明将要离去一事。 ...... 晚霞似烈火灼烧一般垂于天幕之上,三人与山羊坝子乡长一同向坝子入口走去。 “此次劫难多亏了陆大侠和各位英雄豪杰,坝子才能免受那些匪寇之苦...”乡长走路有些微瘸,杵着一只拐杖在前方蹒跚前行。 陆风白站在乡长身侧,而陆辞善和林满六便跟在两人身后。 “乡长哪里的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我辈该行之事,此间事了,我三人今日便是向乡长辞行的”陆风白一手负后,一手握拳在腹说道。 “陆大侠便要离去了嘛...何不多留上几日,虽是军爷们前些日子到来,都带了好些粮食和器物给我们了,但村民大家伙始终是觉得陆大侠们要亲近一些,何不多待上几日走在也不迟...”乡长听着陆风白一行人即将要离去,思索着应该用什么法子让这些救命恩人再留一些时日。 “我们也有要事在身,实在是无法答应乡长的盛邀了,不过乡长也无需担心之后的事情,如今有炎阳骑军驻守此地,我等也会亲自前往查探这些匪寇据点,倘若可以定会一绝此地后患,让贼子再也不能惊扰百姓”陆风白出声推辞道。 这下让山羊坝子乡长实在想不出该如何挽留,他只能杵着拐杖原地停步长叹一声,陆风白转身半蹲在乡长身前,出声说道,“总有儿郎护河山,不然这手中锋镝为谁铸”。 乡长出声感叹道,“只愿盼陆大侠和诸位平安而返,若是日后经过这山羊坝子,定要来看看”。 陆风白点头说道:“一定”。 乡长后续又闲聊了一些,说到说山羊坝子的夕阳极美,让三人不用相送,他先自行回村内便可,说完后便一个人杵着拐角,一步一瘸的朝村落中走去,最后山羊坝子入口便只剩下了林满六、陆风白、陆辞善三人。 “满六商队一事,如何打算?”陆风白看着天边晚霞出声问道。 “那二当家所言,先前有抓获一群人以押送至据点,冥冥之中我总觉得,与西归商队可能有关,事后满六愿能与山庄一起前去查探”林满六出声说道。 “嗯,不过按照行程日子,那铸剑峰客卿见自己的左膀右臂迟迟未归,却没有派人前来查探,想必是会在我们前去路上设防,此去我们应早做打算”陆风白点头说道。 “消息恐怕早已传至整个山南一带都已知晓,山羊坝子被营救一事,那人倒也沉得住气,我们脚程明天早上出发傍晚便能抵达”林满六喃喃说道。 “白日不行,今夜就必须出发,赶夜路明早天亮前就能到那处据点”陆辞善在一旁出声说道。 “如今我们不是人数众多,行夜路动静太大,恐会提前惊扰”短衫少年有些疑惑的说道。 “分成四批,辞善与墨枝带一队先行查探,我独自带一队紧随其后,接着是满六你与萧潇一同,最后是崇婴那孩子与周粥殿后,分批前往那处枫叶林,最后在明天清晨会合”陆风白出声说道。 在议论一些事情,或者决定处置方案时,陆风白与陆辞善两人的决定近乎如出一辙,就像两人本就是同一人一样。 “听从庄主安排,我之后与木天蓼和乐清秋两人言说一番,带枫叶林事了,我来接他们二人”林满六想起了,在这山羊坝子自己解救的两名少年少女,便出声说道。 “嗯,之后晚饭的时候便与他们两人说一声,让他们在此地等候即可”陆风白点头说道。 “其实我有一种最坏的猜测,可以说明为何那铸剑峰客卿迟迟没有动作”陆辞善在三人讨论结束后,准备返回村中时突然出声说道。 “我知辞善意义为何,但不见结果前,切莫妄下定论,容易影响之后行事决断”陆风白立即出言打断道。 在一旁的林满六看着两人对话,不禁开始揣摩其中意味,陆辞善所言,莫非是认为山南道兵卒与匪徒勾结? 而于庄主而言,是因为家中祖辈的原因,是不愿将事情往这方面去猜想? 想到这里的短衫少年,他其实也偏向于陆辞善的猜测,因为从剑门关一路行来到此次山羊坝子的事情演变,实在太过蹊跷。 林满六便这般思索着与陆风白、陆辞善两人一同返回来山羊坝子祠堂之中。 晚饭的时候是乡亲们蒸了大锅饭,几名青壮汉子拉着车,拉到了祠堂此处,跟随前来的妇人们一一盛饭给弈剑山庄众人,这里本就是平日山羊坝子的村民们,置办红白喜事的地方,桌椅板凳便在祠堂的登台内,满六和崇婴招呼着庄内的汉子一起帮忙,将原本空旷的场地摆上了桌椅。 没过多久的功夫,弈剑山庄众人便在祠堂院落之中,全数落座,林满六、崇婴、萧潇、周粥、墨枝以及木天蓼还有乐清秋一共七人便坐在一桌,木天蓼在短衫少年身旁,林满六便在吃饭之余与少年提起了众人准备先行前往枫叶林一事。 “我与秋秋也能一同前往,路上尽可能的帮助下大家...”木天蓼出声说道。 “此去定有激战,路上会遭遇那些匪寇,之后进入那寨子之中定还有强敌需应对,你们俩还是留在此地等我们会好些”林满六劝说道。 “林少侠无需管我们,我与秋秋自会保护好自己,那些匪寇杀了我们先生,我们定要报仇雪恨!”木天蓼一把抓住林满六的手说道。 “嗯,先生被他们所害,我们也想为先生做些事情”乐清秋也出声说道。 林满六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女,看着他们眼中的那份炙热和不屈,他思索了片刻看向了主座那一侧。 陆风白与陆辞善在那与其他弟子商议今夜赶路一事,陆风白察觉到了短衫少年的眼神,转头看向了他,从林满六眼中和其身旁的两名少年少女的神态,陆风白将事情猜了个大半,朝林满六点头示意,随后笑了笑抬手往下一压。 林满六会意后,长舒一气转身看向木天蓼和乐清秋,出声说道,“此去我定会护你们二人安全,但你们也需小心谨慎”。 食用过饭食之后,陆辞善便不见了踪影,墨枝带领了十六人先行出门朝山野坝子入口行去,进入山道之后,十七人御马直向西北方向四十里的枫叶林行去。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一百零九章 枫叶染血如深秋(一)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陆风白与萧潇、林满六知会一声后,带着十人同样从山羊坝子离去,最后在祠堂之内的只剩下了以林满六、萧潇、崇婴为首的三十四人,众人在祠堂中稍作歇息,准备第三批以及第四批的出走。 在陆风白远去没多久的山羊坝子外的一处小山包上,站着一名身穿炎阳兵卒甲胄的男子,他看着那点点火光从山羊坝子远离,眼神之中透着一丝让人难以猜测其目的的神情,随着他手一挥,身后密林之中突然躁动起来,瞬间便从树干后、草丛中走出了快三十余人,还有许多身影在密林之中只能隐约看见其身形。 众人衣饰除却为首这名身穿炎阳兵卒甲胄的男子,其余人员衣饰全部都如前几日侵扰山羊坝子那些山匪无二,此地没有一点火光,只有借助着天幕之上那细微的月光光亮,才能看清此地有人伫立。 似乎是确认完先后两次离去的火光后,一名身穿寻常衣物的汉子走上前来,立即在那甲胄男子面前双膝跪下伏地说道:“小的确认完毕,目前坝子之中那行人已经走了一半,剩下的多为年龄稍小的后辈,并且多为女子”。 如果弈剑山庄众人在场,定能认出眼前这名汉子,他便是这些时日一直跟着他们帮忙修缮坝子内房屋的老李,他的妻子在这次的劫掠当中被匪寇残忍的杀害了,但是在后续坝子的重建之中,他做事极为卖力,不管是那一家的屋舍或是农田他都去帮忙,就连给弈剑山庄众人送饭送去其他物件的时候他也随时就位,在村民的眼中,他便是那虽遭逢苦难事,却从不低头的硬汉子。 “很好,事成之后这山羊坝子一带,我便会想大当家的引荐你来治理,还会给你安排一些人手,此地剑南、山南都无人会管,你只需在此当你的土皇帝便是”甲胄男子低声说道,言语之中还带有一些玩味的笑意。 “小的...不奢求这么多,便只要大当家的日后能够把乡长家的那小女留给小的就是...”那汉子急忙磕头答谢道。 “今夜便先将留守此地的那些后生处理了,那老二老三当真是废物,还需要老子来擦屁股...弟兄们啊,一会那些小娘皮自己收着些手,手脚打断便是,免得事后弟兄们用起来不方便哈哈哈哈哈...”甲胄男子转身朝身后的人低声说道,但说道最后却自己也抑制不住的狂笑起来。 身后的那些匪寇皆是摩拳擦掌,更有甚者已经开始用手擦拭自己的嘴角,不是还将舌头伸了出来,在那像一只野狗一般,发出令人恶心的喘息声响,不知那脑袋里究竟再开始想些什么。 “我知道弟兄们如今心里都盘算着什么,但还是不能忘了大当家的教诲,年轻力壮会反抗的,杀了,老弱病残好调教的,记得留着,日后还要给大家盖房子呢,至于那些小娘皮,弟兄几个自己想”甲胄男子又再次出声强调到。 此话一出,身后的那些匪寇打扮模样的人,仿佛一个个如同被老神仙施展了术法一般,有人的双眼似乎都开始放光,如果不是甲胄男子先前仔细强调过之后行事不能坏了安排,定要开始大声嘶吼了。 甲胄男子强调完后,激起了这些匪寇们的气焰,他将左手高高举着空中,随后瞬间挥下,身后的匪寇便从他身前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开始向山下的山羊坝子奔去,随着匪寇们的向下冲锋,那里只是三十余人,四十、五十、六十、七十...... 黑夜之中,七十多名匪寇打扮模样的人从那山包之上,一冲而下,随着向前的奔跑,他们开始抽出手中的刀、枪、棍、棒,有人已经开始不停管束的吼叫道,但声音才是传出一瞬,便戛然而止。 那个发出怪吼的匪寇,倒在了下冲的人群之中,他的背后脖颈位置从后往前贯穿着一根利箭,直接将其喉咙以及颈椎射穿,鲜血开始从他的脖颈处流淌而出,其余匪寇只是立即噤声不再言语,似乎根本没有看到有同伴倒下。 在那人身后奔下山包的,更是像完全没有看到山坡上躺地的身影,一个又一个的匪寇从这个倒地不起的尸体上踩过,没一会整具尸体便被踩踏的不成人形。 在人群的最末尾是那身穿炎阳甲胄的男子,他手中拿着一柄铁弓,已经拉着满月状,等待着射杀下一个不服从安排的匪寇。 那名被村民们喊作老李的汉子,方才只听到“嗖——”的一声,极为细小,如果不是他在身旁完全不可能听到,他在男子射完第一箭后,就一直伏地不起,不敢抬头看那甲胄男子。 甲胄男子似乎觉得他还算识趣,趁着拉满弓弦的时机,冲其说了一句:“你便不要回去,在此地寻个地方呆至天亮,之后的整个山羊坝子便都是你老李头的了”。 “谢谢...谢过将军,不对!谢过大当家的,再谢过将军...小的这便找个地方呆着,绝不忤逆将军意思”老李立即又是磕了三个响头,随后原地匍匐着转身,向甲胄男子身后的密林爬去。 他爬行的速度极快,没一会的功夫便要爬入草丛之中,只是突然听到身后那甲胄男子轻笑出声:“还是用跑的吧,不要在别人面前当奴才当习惯了,便从今往后都是奴才了...”。 老李听到这里,立即起身向密林当中奔跑,可就是他起身瞬间,他又听到了那熟悉的一声轻响,“嗖——”就是这样的一声轻响,没有任何惊涛骇浪,在那瞬间,时间仿佛停止了,老李头那浑浊的眼神中变幻不停。 时而惊恐,时而迷茫,时而绝望,时而...悔恨,他早些年还是一名刚及冠的村内汉子时,街巷里的邻居都把他称作是那山羊坝子中最聪明的孩童,乡长也让他小女儿送了许多书籍来他家中,让他好好读书,日后全坝子攒了些银钱便让他去赶考。 可是随着坝子里收成一年又一年的不景气,村中的人似乎不再吹嘘他这名天才,乡长家中的那小女儿,也很少再来给他送书看了,他有一次务农的时候看到,乡长家的那小女儿在村口跟一个路过此地的书生,正在欢声笑语的聊着,所讲述的都是他书中学过的道理。 是那位女子送来他家中,送到他手中的书中理,他觉得自己早已经纶满腹,为何村中无人在提及当年之事,也无人说要给予他银钱让他赶考,那位女子如今更是与他人相谈甚欢,只留得自己一人对那几本书籍充满幻想。 后续的几年,他不再翻看书籍,专心跟着坝子里的乡亲们务农,不论干什么都极为卖力,乡亲们好像又回到了过去,开始称赞他是那最聪明、最能干的老李,有一家的姑娘瞧上他这个勤劳能干的好儿郎,不久后,就在乡亲们的哄闹下,他与那位姑娘成了亲,成为了山羊坝子里人人言说的好亲事。 但他越是与那姑娘生活,他越发地开始记起曾经,在屋中看书的自己,以及那个时常会来敲自己家门,递给自己一本本书本的那位乡长家的小女儿...他开始迷茫,开始不知所措,在他看来,自从乡长家的那位小女儿那日与那位路过书生言笑晏晏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找过自己。 一直到了今年年初,他在一次山中挖捡草药的时候,被匪寇抓走,一开始他以明死志,虽是浑浑噩噩渡过这几年,但如今就算要死便也要学一学,自己曾经在书本之中见过的那些“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书生郎,学他们一样坦然赴死。 但最后却因为听到匪寇们的言语,他便不再想死了,他冲着那匪寇头目,大声喊出了自己的怨恨和自己的心结,叫骂着那些毁掉自己一身的邻里,他嘶吼着想要用这些人手,让自己不是这么憋屈的死。 那匪寇首领和这甲胄男子当时的笑容和赞许,至今都还在自己心底挥之不去,他们是第一个承认自己能力的人,那便为他们施展自己的全部才能,让那些愚昧的邻里好好看看,被他们抛弃的自己究竟可以变成什么样子,让那女子好好看看,到底是那路过的书生有出息,还是他有出息... 事情回想到了这里,时间仿佛瞬间回到了正常的流速,他倒在了地上,口鼻中不断喷涌出鲜血,他想要起身,却发现从背后贯穿自己整个胸膛的利箭已经没入泥土之中,根本不给他任何起身的机会。 他眼神开始暗淡下来,他错了,一切都错了,他聪明,但又不太聪明... 乡亲们赞许他,乡长家小女儿赠予他书籍,他便开始高枕无忧等待着整个山羊坝子,耗尽一切财力供养他去赶考,他算错了。 他努力干活、耕种、务农,有姑娘看上了他,他便随意接受,觉得可以就这样生活下去,但他心结根本没有解开,他怠惰了。 被匪寇擒拿后,他向这些匪寇倾诉他的怒意,博得匪寇的信任,替匪寇谋划劫掠全坝子一事,只为了那名再也没正眼看过他的女子,他失策了。 最后落得一个,用完便弃的下场。 “我话还没说完...既然带着把当了奴才,就永远不要想着再重新站起来”甲胄男子手中铁弓还保持着射箭的状态,看着那名被射杀在密林之中的尸体细声说道,言语之间充满了对那个尸体的嘲讽意味。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一百一十章 枫叶染血如深秋(二) 匪寇们的奔袭而下,终究是会造成一些响动,山羊坝子祠堂内,率先察觉到动静的萧潇、林满六两人跃至屋檐之上,南方那处山头位置,在晦暗的月光之下,一眼看去尽是匪寇打扮模样的人冲向了山羊坝子。 “贼寇来袭,准备迎敌!”林满六大声喊道,原本不久后便准备第三批离开的弈剑山庄弟子,立即放下了手中整理的器物用具,各自拿好兵械走入祠堂院落正中听从调遣安排。 “按照先前安排人马,萧潇姐,你带人留守此处,崇婴与剩下之人跟我出村准备迎敌!”林满六借助着先前陆风白,分配好的出发队伍,极快地下达指令。 “我们三人之中我杀力最强,当是我去...”萧潇出言说道,她知道其实对比于自己,林满六和崇婴不过都是初涉世的孩童,曾会经受得住这样的场面,也该是她冲在前面才可。 “萧潇姐更应该留守此处,我们村外出刀出剑,不就是想让我们身后之人,能够多一分安逸,若此后方又萧潇姐坐镇,我与崇婴及诸位同袍也才可放心御敌!”林满六说着已经向下飞掠,踩踏至地面之上,没有回头只是将右手伸出朝身后屋脊上的萧潇摆了摆手。 “定要平安...”萧潇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说了一声。 随后连同崇婴在内二十人一同往村外行去,众人走在山羊坝子的街巷上,逐渐两侧的屋舍有灯火点亮或是窗框微抬,崇婴皆是上前与乡亲们说着无事、无事,让乡亲们不用担心,刚刚经历过劫掠的山羊坝子那会不知道弈剑山庄众人严阵以待是为何,有汉子衣物都没穿戴整齐,便出门询问道是否需要帮忙。 “好大哥一会主要留在村内负责照看受到惊吓的同乡便是,村外之事交于我们”崇婴出言说道。 “好!”出门的汉子们齐声喊道,随后便朝着各家屋舍院落之中摆放农具的位置,去拿农具以做防护。 “大哥哥你们要去干嘛呀...”有稚童带着惺忪睡意在窗框位置问道。 “大哥哥去打老鼠,乖!待会多陪陪娘亲”崇婴立即冲到窗前搓揉着少年脸庞说道。 “嗯...大哥哥打完的老鼠记得给我看看,我再睡会”稚童缩回了屋内。 有妇人伸出去手准备关闭窗户,与还在窗边的崇婴对视一眼,似乎再询问是否有什么危急之事,崇婴展颜一笑,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似的,妇人这才冲崇婴点了点头关闭了窗户。 走过了有安置村民的街巷后,山羊坝子外围的房屋因为先前的劫掠虽是修缮完毕,还未重新分配给村民们使用,如今此地便是空无一人,弈剑山庄众人行过事,就再也没了先前的响动。 随着一步步的前行,走在人群最前方的短衫少年,双手同时开始了动作,左手倒提握住腰间山野行,右手握住肩侧春窗蝶,随着脚步的向前行去,两柄短剑齐齐出鞘,在月光的映衬下,碧绿剑影显得极为发亮。 崇婴使得同样是双剑,一剑贴合臂膀负于身后,一剑斜垂地面,他便这般站在林满六身侧,紧随其后一同前行,在两人出剑后,身后的十九人在一瞬间一同拔剑出鞘,不过剑的种类繁多,有的手持一柄双手阔剑,有的剑若游蛇极为细长,剑身弯曲犹如蛇信一般,更有那无锋重剑,直接拖在地面,磕碰到石子时,还会发出阵阵作响。 山羊坝子南方山包那头,匪寇们已经冲至平地之上,不用多久的功夫便能直接冲入村内,他们看着从村落入口处缓缓行来的二十余人,有匪寇察觉到了前方有人袭来。 “他们有防备!兄弟们小心应对...呜”那名匪寇声音叫喊的声音大了些,但还未全部呼喊完毕,他便直接倒下了,他的背后有一根黑色利箭直刺胸膛。 周围的匪寇们并没有因为这名提醒众人的同袍倒下,而去进行惋惜,更多的是轻蔑地看了一眼倒下的那人,眼中皆是充满了幸灾乐祸的荒诞神情。 随后便继续冲向了村落之内,齐齐冲向了村落中走来的那二十余人。 双方的距离离得越来越近,林满六开始加快步伐,身后的弈剑山庄众人也开始跟着一起奔跑起来,直直面前村外冲击而来的匪寇。 距离村口处最近的一名匪寇已经率先,跨过村落入口,手中提着一柄短刀冲向了众人,手中短刀自然是已经准备挥向了人群最前方的那个短衫少年身影。 “村里的男人都死绝了吗,让个娃娃来打头阵,还是说看不起你爷...”那名匪寇大声嚷嚷道,但他话语还未说尽,只感觉下颚位置突然有什么温暖的水流还是涌出,浸透了自己的脖颈和面庞。 他有些不解,但随之而来的是痛楚,他发现自己的嘴仿佛裂开了一般,鲜血不断地从其中涌入,他立即跪倒在地,手中短刀丢在一侧,双手去触摸着自己快要整块碎裂的下颚位置,他方才好像看见那少年朝自己方向丢掷出了什么东西,但速度实在太快。 剑势飞孤鸾! 林满六左手一探重新抓住飞旋回来的山野行,脚下步伐依旧向前奔去,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匪寇跨入村落入口,短衫少年猛然暴起,向前一跃,手中春窗蝶高举于天,那道碧绿剑影直指天幕,在月光之下仿佛一道古神敕令一般,照耀在众人面前。 随着所有匪寇的目光盯紧着这名手持碧绿短剑的少年,众人将首要击杀目标都确定到了此人身上,皆是断定这名手中握有如此神兵利器的必然是这反抗众人中杀力最强之人。 匪寇们嘴里开始叫喊起“杀了他!”之类的相似话语,但声音都不敢太大了,生怕惊扰到了山包处的某人。 最先倒地的那名匪寇在路中间,似乎显得极为碍眼,身后冲上前的匪寇一开始还有所避让,但越发多的匪寇涌入村落入口时,有人觉着避让麻烦,先是一刀劈在那人背脊之上,然后一脚将其飞踹至道路一侧,似是还觉着不爽,朝那倒地不起的身影又啐了口唾沫。 林满六一跃落至最先进入村落的匪寇面前,手中春窗蝶下劈砸至一人刀刃之上,并没有出现兵刃相拼的情形,只有那匪寇手中长刀怦然炸碎,然后春窗蝶的碧绿剑影在其身上划开一条血口,那名匪寇便直接断了生气,往后方倒下时,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不解。 有匪寇趁着林满六攻击那人之际,抽到向少年背后砍去,只见那短衫少年忽然灵动飘逸了起来,竟是让其劈了个空。 随后便有一柄短剑从这匪寇右侧击出,是林满六左手倒提的山野行,直接朝那匪寇的脖颈之处此去,短剑贯穿着那匪寇的喉咙从右往左,剑尖从另一侧猛地刺出。 短衫少年一击毙命之后,立即将山野行抽出,然后向前一滑,右脚好若庄稼汉手中的铁铲,直接将一人铲翻在地。 不等其他匪寇有何动作,立即翻滚身形,重新起身站立,手中山野行与春窗蝶交错递出,以山野行挡住向自己袭来的攻势,再以春窗蝶开道。 剑势尽黄龙! 与之相拼的兵刃无一例外,悉数碎裂,匪寇们意识到这名冲入阵中的短衫少年不简单,手中碧绿剑影也不是寻常兵器可敌,开始躲避或是想越过这名少年。 不过皆是被林满六手中春窗蝶拦阻去路,以一人围困住山羊坝子入口,偶有漏网之鱼,也被身后驰援的崇婴双剑并出,斩杀在地。 ........ 木天蓼见萧潇和弈剑山庄留守再此的余下所有人都在做着战前准备,他看着那些祠堂内摆放的座椅若有所思。 少年走上前来喊道:“萧潇姐,可否让两名手巧一些的师兄弟帮我一忙”。 萧潇转身问道:“所为何事?”。 木天蓼说道:“我想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林大哥在外御敌,我们也需早做准备”说完后他看向了那些桌椅。 “嗯”萧潇应了一声,虽不知少年要做什么,但也尊重其意思,不一会喊来两人帮助木天蓼。 木天蓼也叫来了乐清秋一同帮忙,先是寻来几枚木炭,开始在一张桌面上刻画着什么。 随后又从杂物房内收捡来了三副锯子,在木天蓼的指挥下三人开始把祠堂的桌椅条凳按照那方桌面上刻画的形状开始割据。 乐清秋则是用完炭笔后,将筷子一并抱出,用一把小刀将每一根筷子尾端削尖,最为奇特的是每一根筷子都被少女削的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 萧潇在安排完其他事宜后,转身看着那桌面上的图画形状以及三人手中逐渐成型的木具轮廓,眼中开始有惊讶神色显现而出。 “这是天工之术......?”她喃喃开口说道。 “先生生前除却一屋藏书,平生便就喜好这些物件...”木天蓼手中锯子不停,缓缓说道。 “原以为家师只是一寻常学堂先生,失礼了”萧潇对少年少女拱手说道。 “无事,先生已去,此间便只剩下我与师兄了”乐清秋继续削剪着木筷说道。 在木天蓼也是对着拱手施礼的萧潇笑着摇头,示意无事然后继续割据着桌椅。 随后三人手中的木具逐渐割据完毕,因为不敢用太多的桌椅,此地器物终归是山羊坝子百姓的,成套的木具大致全数做了十套。 萧潇在看到这些木具全貌之后,大致猜出了少年所致器物为何,直接将自己的佩剑解下,把剑柄之上的剑穗拆解下来,递到少年身前。 “此物你们定能有用”萧潇手中握着自己佩剑的剑穗向木天蓼说道。 “萧潇姐的剑穗实在太过贵重,这些器物用些寻常织线便可...”少年似是见多识广,一眼便看出那剑穗所用品质不凡。 “无妨,天工之物怎能以凡品相饰”萧潇直接将剑穗抛给了少年。 木天蓼只得接过剑穗拆解开来,将其中秘线分做十份,唤来乐清秋一同组装。 在木天蓼的手中,第一个器物被组装完毕,像是一个木制的小盒子,下方有一个类似机括的拉环,少年将这个奇怪的器物递给萧潇,又抓了一把削尖了的木筷递了过来。 “此物先生生前唤作八相,不过现在赶制粗糙了些,萧潇姐和各位师兄弟使用之时,只用将木筷置于正前细孔之中,对敌之时,乘其不备拉动环扣,木筷便会直接射出”木天蓼边说边比划动作,让弈剑山庄众人能够看明白。 萧潇学着少年所说,对准祠堂一侧屋檐出拉动环扣,“嗖”的一声,木筷便被击射而出,只见那木筷竟是直接击碎屋檐,没入二楼的墙壁之内。 弈剑山庄众人见此威力,无不惊叹这奇怪器物的杀力之强。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一百一十一章 枫叶染血如深秋(三) 山羊坝子入口处 酣战许久后,林满六与崇婴众人终究是敌众我寡,一开始势均力敌,渐渐的因为匪寇众多,弈剑山庄众人压力开始加剧,一些匪寇看出了正门前的那短衫和粉衣少年难以对付,除却被两人盯上之人,其他人都刻意回避,转向攻击其他人。 崇婴见有同袍被匪寇围攻击伤,他双剑并使向前递出,径直冲向那围困所在,随后数剑犹如一道道彩色流光,直接将那困阵破解,得意解救出受困的同袍,而林满六那一侧却是,众人皆是避开他的出剑,不与他正面对敌,只得短衫少年自己追击近处目标。 天空中的那名明月每每等待乌云散去,月光便会映衬在春窗蝶剑身之上,碧绿剑光就这般在人群之中闪动,每一剑的递出,不是匪寇重伤便是其兵刃碎裂,林满六的出剑越来越快,他体内依仗着《山水养剑决》让自己每一次出剑都要比前一次快上几分。 山包上的那名身穿炎阳甲胄的男子,看向村落入口处,他自然注意到了这名杀力显著的少年,他在山包上细细盯着,直到林满六连斩十人之后,他开始带着怜悯的声音开口说道:“可惜了,如此技艺不能为我所用,只能将你掩埋了”。 甲胄男子说完后,开始抬起自己的铁弓,从背后捻出一支黑色羽箭,打在弓弦之上,开始将弓拉如满月,对准了山羊坝子入口初,那名手持双剑的短衫少年,甲胄男子心中念叨到在他下次杀敌之时,就让他一同去死。 林满六手中短剑挥出,被那匪寇闪躲开来,短衫少年一个前扑,左手手腕拧转,手掌往右胸位置一收,倒提的山野行便直立在胸前,向那闪躲的匪寇再一次的刺出,山上的那名甲胄男子也在等着少年刺杀那名匪寇时,离弦射箭。 但突然甲胄男子感觉到,身后脖颈位置突然一寒,以他行军多年的直觉,立即做出反应,原本瞄准了林满六的羽箭,瞬间调转方向朝自己后方射出,根本不管身后走上来的究竟是谁,“嗖——”的一声,但后续却没有了任何响动声音,这一箭射空了。 甲胄男子警惕地查看四周,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自己附近一定有人,并且方才倘若利箭离弦射向山野坝子入口,那人便会出手拦阻自己。 “阁下不如出来一叙,何必如此躲藏”甲胄男子沉声说道。 但周围依旧没有任何响动,甲胄男子假装转身,重新抬起铁弓准备诱敌,结果到自己再次抽出羽箭搭在弦上,那人依旧没有出现,他索性暴起,瞬间将弓弦拉满,准备先急速击杀那名手中紧握碧绿短剑的少年。 就在他迅速拉弓上弦,然后脱手松开弓弦的一系列动作即将完成的时候,他弓弦之上的那支羽箭竟是从正中被折断,他看到了,有一柄弯刀从某处急射出,刀刃从自己的甲胄之上划过,并没有与之碰撞,定是那人不想让兵械因为拦阻而受困。 甲胄男子立即再次抽出一支羽箭,朝那弯刀射出的树干方向射出,“嗖——”的一声,羽箭朝那树干位置射出,瞬间树干直接爆裂开来,树干碎屑被炸地散落天上,树叶叶随之在空中飞舞,此次出箭比起前面几次射人,造成的声响巨大。 远在山羊坝子入口的林满六和崇婴,循着声响,都是先后朝那山包顶上看去,崇婴周围相对无事,他便出声提醒喊道:“对方山巅有射手,诸位小心!”。 林满六此时突然有人匪寇,在自己分身之际手中长刀递出,直直刺向短衫少年,林满六迅速反应过来,手中春窗蝶向前一递,原是与那长刀擦肩而过,不料剑身和刀身相对而行过半时,那碧绿剑影开始颤动了起来。 春山竹浪涌! 只见那碧绿剑影颤动着挥打在长刀身之上,二人之间的兵械看上去仅仅只是相撞一瞬,却引得对面那匪寇,手中长刀立即脱手而出,他只觉得顷刻间,自己手中长刀被那名短衫少年用剑挥打数次,刀柄随之在自己手中震荡,紧握的虎口也因此有些开裂,长刀随即被振脱出手。 手中既无兵械傍身,便是将死之时!短衫少年手中的春窗蝶并没有停息的意思,径直向前没入那人右胸之中,林满六手腕再次一转,直接将那匪寇体内剑身周遭绞碎,这才抽剑而出,匪寇就此断气当场。 众人听到崇婴提醒后,纷纷开始找屋舍或是草堆当做掩体,尽量避免被南面山包之上,被人暗算偷袭,但本就开始显现疲态的弈剑山庄众人,在刻意寻找遮挡物的同时,便不能在顾及牵至比自己人数众多的匪寇,开始有些匪寇冲出二十人的防护线,冲向了村落之内。 崇婴见状,与那些匪寇相距甚远,便只能在击退一人后,从怀中拿出一枚羽箭朝天上一拉,随即有嘹亮的破空声音响彻整个山羊坝子。 山羊坝子祠堂内,组装完八相的留守人员,包括萧潇、木天蓼、乐清秋在内共计十六人都听到了南面入口处传来的声响,萧潇立即做出决断,她带着十人出去拦阻击杀突破防护的匪寇,剩下四人在祠堂位置保护好木天蓼和乐清秋。 “八相我带走半数,余下五件你们留在此地使用,可听得我命令”萧潇出声说道。 “得令!”木天蓼与乐清秋齐声说道。 随后便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和嘱咐,萧潇命人将八相带上,自己则是将配剑负至身后,原本绚丽美艳的双剑,剑柄之后不在有了那如同凤翎般的剑穗,显的有些难看,萧潇并没有如何在意,等待众人准备完毕后便走出了祠堂,准备追寻那些进入坝子之内的匪寇。 祠堂之内,最后便剩下木天蓼和乐清秋以及最后四名弈剑山庄弟子,先前帮忙组装的两名弟子便在其中,六人除了乐清秋,每人拿到一个八相以及数枚木筷之后便在木天蓼的安排下,在祠堂之中找好位置,躲藏身形,若有匪寇进入其中立即射杀。 萧潇带着众人在街巷当中奔袭,有几名身手矫健的弟子安排到了在屋脊上飞跃查探,如此动静加上之前的破空声响,一些屋舍内开始传来的孩童的哭泣声响,萧潇恐那些匪寇循着孩童声音,前去作乱,便逐一分散了众人,前去保护一些已经出现响动的屋舍。 随着时间一步步的推移,山羊坝子入口的匪寇虽然死伤大半,但弈剑山庄弟子也半数负伤在身,只有林满六和崇婴,因为匪寇的恐惧和回避,两人才不注意出现伤口,但这样的情形已经无法阻止了匪寇强行进入山羊坝子之中,林满六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只得更加奋力出剑,然后仔细思索着破局之法。 就在此时山羊坝子西北方向,有一阵阵马蹄声响踏来,有数人在那个位置齐齐出声喊道;“杀贼寇,护乡亲,救同袍!”。 林满六认出了其中声响,是先前远去的第一批和第二批弈剑山庄弟子,他们回来了! 不等远处马蹄声传的更加近些,有一白袍男子已经在屋脊上轻踏数次,竟是从山羊坝子西北一侧,快要越至南面村落入口处,期间他经过了祠堂所在位置,经过了萧潇所在位置,随后便直接落在了南面入口,整人从天而降一般砸入匪寇人群正中。 那男子手中一柄漆夜刀直接将一名匪寇枭首,他起身之间,漆黑弯刀在其身侧挥出一轮满月,身边数人便顷刻之间,拦腰斩杀。 山包之上甲胄男子留心看到山羊坝子入口处的变局,打消了先前的疑虑。 “原先我以为是陆风白亲至,便已做好了送死的打算,如今他赶至南面入口,阁下还不现身?”甲胄男子对着四周开口说道,随时注意着自己右侧不远处的那柄弯刀何时会突然消失。 见依旧没人敢露面,甲胄男子暗自叫骂到,究竟是谁行事如此不爽利,但只能继续开口说道:“倘若阁下技高一筹,稍后若能截杀于我,还望与那陆风白知会一声,陆老将军的希望永远是炎阳铁骑的最终目的,他的选择我们感到失望”。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甲胄男子立即转身看向坝子入口处,再次抽出一支羽箭,对准入口处那手持碧绿短剑的短衫少年,这一次的速度比之前面几次出箭都要迅速,搭弓到拉弦将箭射出,似乎只在那一瞬。 这一次的羽箭不是那般无声无息,如同凤鸣一般响彻整个黑夜,羽箭急速向林满六射去,短衫少年在反应过来之时,心知已经无法躲避,只得将春窗蝶横剑在前,企图用短剑将其格挡。 但在少年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抹漆黑,一柄弯刀从自己面前飞旋而过,刀身在前方急速旋转,原本漆黑如墨的刀身在旋转之时,在刀刃和刀柄贴合位置旋转而出的空隙圆点,就像夜空中的点点星光,在漆夜当中闪烁发亮。 甲胄男子见自己的倾力一箭被陆风白用漆夜刀挡下,踉跄后退几步,神情有些暴怒:“就非要阻拦我们嘛...就算不能再赴疆场,在豪门大院中当一辈子的富家少爷又如何...非要滩浑水逞英雄是吧...”。 待甲胄男子站定之后,他正准备握弓袭杀陆风白,猛地发现有一人站在自己身后,并且手中握着一柄弯刀,衣饰与那陆风白相似,但其面容比起陆风白要显得更加阴沉,严肃,他眼前的男子自然是从准备出现一开始便不见了的陆辞善。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一百一十二章 枫叶染血如深秋(四) 陆辞善手提弯刀站在那甲胄男子身后,从他射出那支羽箭之时,便就一直在的了,只是那男子丝毫没有察觉到。 甲胄男子在转身之际立即抽出腰间朴刀,想要与身后那人立即打一个照面,结果陆辞善根本没有给他机会,眼前的白袍男子身形开始虚幻起来,他朴刀向前挥出竟是没有打到实物,再一次看清陆辞善身影时,便已经是白袍身影去捡起了方才一直在身侧的弯刀。 陆辞善双刀并使,开始向甲胄男子递出,陆辞善使刀之法极为玄妙,双刀所击方向各异,但刀刃在挥打后又立即重叠在一处递出,甲胄男子单刀难以对敌,他猛然暴喝一声,直接忽略了陆辞善像自己左肩下劈的一刀,让其弯刀直接嵌入自己血肉之中。 以自己左肩受创为代价,争得一线靠近陆辞善的机会,他右手朴刀猛然提起,朝陆辞善面门砸去,但这一次依旧如之前出刀一般,他眼前的陆辞善又一次的开始虚幻起来,他一刀落空,但左肩上那柄弯刀依旧还在... 甲胄男子两次出刀后,似乎是确认了什么,对着空旷的四周叫喊道:“你究竟是何人!会使得煌璃...”。 但在他还未言说完毕,陆辞善的身影再次出现,这次是在他的背后,不等他出刀抵挡,弯刀便从甲胄男子脚踝位置划过,一刀递出,战靴铁甲就此崩裂,双脚脚筋被挑,甲胄男子便向前倒去。 他右手用力将朴刀直刺地面,然后借力转身,让自己的身形不至于倒地后无法反击,在他整个人翻转身形看向后方之时,原以为陆辞善会再次出刀,试图将自己绞杀,却见那白袍男子从自己左侧走过,将原本没入左肩的弯刀抽出,紧接着又是一刀挥向了自己,这次是将甲胄男子的右手手筋挑断。 因为手中没了气力,朴刀从手心径直滑落到了甲胄男子身旁,他心中已经明了,眼前这名衣饰酷似陆风白的男子,不仅刀法与之相仿,就连脾性也如出一辙,是打算就此将自己生擒,随后从自己嘴中问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刀法学的一般,折磨审讯的本事,你这小娃与那陆风白倒是深得陆老将军真传哈哈哈哈”甲胄男子已无反抗之力,只得躺在地面大笑出声喊道。 陆辞善面无表情,打算彻底废掉他余下那只胳膊后,便下山与弈剑山庄众人会合,就在自己提刀之际,那甲胄男子在狂笑之中,竟是自己直接咬断了自己的舌头,让陆辞善有些措手不及,此人曾会打算先行自杀。 随着甲胄男子咬断了自己的舌头,鲜血便如那寒泉呜咽一般,从口鼻处大量的涌出,他的面容依旧是方才那般狂笑的样子,这样使得鲜血止不住的从他口中涌出,尽管已经听不到了任何人声,但看上去,依旧可以看得出,他在疯狂的发笑。 ...... 随着陆风白的加入,山羊坝子入口处原本略显颓势的战局,被其瞬间扭转,不禁救下了差点被一记冷不防的林满六,也使得其他弟子免受于匪寇围攻之险,陆风白几次出刀后,接过了短衫少年的指挥权,开始带领着弈剑山庄所属,将进入山羊坝子内的匪寇逐一击杀,没过多久的功夫,匪寇人数死伤开始加剧,而弈剑山庄一侧开始越战越勇。 “满六、崇婴,你俩护住东南、西南各一侧位置,其他弟子随我守住入口,先前潜入坝子之中的交于萧潇以及折返的弟子解决,无需担心后背”陆风白一人持刀立于山羊坝子入口出,大声喊道。 “得令!”弈剑山庄众人齐齐应声答道。 “起!”陆风白轻一喝。 身后弟子便开始各自找好位置,等待匪寇们的冲杀而来,自此以后,一直到战事告一段落,匪寇们都不曾再有一人进入山羊坝子之内。 而身处坝子的萧潇众人,已经全数分散开了保护坝子之中的村民,偶有遇到匪寇,众人皆是先以兵械对敌,与人拉开距离之后从腰后一探,八相便出现在了手中,环扣也随之拉动,一根木筷便射入那些匪寇的身躯之中,一些被射中要害的匪寇便被当场毙命。 有两名匪寇摸入了祠堂之内,他们缓缓打开了大门,走入其中,只见一些被挥砍过的桌椅碎屑,再也别无它物,就在两人确认完没有村民在此时,突然五声齐出,从祠堂四周瞄准那两名匪寇的位置,“嗖嗖嗖——”五根木筷制成的箭矢,瞬间穿透了两名匪寇的身躯,木筷泛着血气直直钉入了地面石板之上。 从西北方向传来的阵阵马蹄声响,逐渐到了坝子村落正中那口水井位置,走在最前方的便是墨枝,周粥自从听到马蹄声,已在此地等待许久,与墨枝打了一个照面之后,两人都点头示意,周粥提了提手中长刀径直向萧潇一带赶去,准备参与到击杀闯入村落之中的匪寇。 而墨枝则是带着更多的人赶赴南面入口位置,援助陆风白、林满六等人,本就以及搬回局面的山野坝子入口战局,在随后的增援到来之后,开始呈现出一种一边倒的趋势,一些匪寇见不敌弈剑山庄众人,开始四散逃离开来,有些想要朝山包上方跑去,并且在那还有一个他们认为可以轻松拿捏在场所有人的将军。 但在那些企图逃离至山包位置的匪寇,看到山巅不再是那么身穿炎阳兵卒甲胄的将军,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白袍男子,与方才在阵中冲杀众人的男子衣饰极为相仿,在黑夜之中无法看清那人容貌,一些已经受到惊慌的匪寇,开始嘶喊道那人是鬼!然后立即调转身形又朝山下走去,但看向坝子入口处,那名白袍男子依旧站在哪里。 本就心弦紧绷的匪寇在这样的自我惊吓之中,已经迷失了逃离方向,看着山下一直被杀死的同路人,山上缓缓走下的白色厉鬼,匪寇们开始双腿不停使唤地打颤,手中兵械都险些握不稳了。 心散弦崩,再这样的压力下有匪寇精神开始时常,胡乱地挥舞着手中长刀,有砍向空处的,有砍向身旁同路之人的,一瞬间便乱作一团,为了自己能够借此存活一命,有人开始将周围的匪寇绞杀殆尽,然后对着从山下缓缓行来的那个身影开始跪地求饶,讲述着属于自己的“被逼无奈”。 陆辞善行过众人时,并没有进行任何一句话的答复,只是手中弯刀挥舞数次,之前想要跑至山包位置的匪寇,全数被陆辞善斩杀在了当场。 至此,整个山羊坝子夜袭一事,基本全数完毕,弈剑山庄虽未有人倒下,但伤残之人众多,以入口处迎战者最多,入口处只留下了林满六、陆风白、陆辞善三人,其余人在崇婴和墨枝的带领下,将伤者搀扶回祠堂内歇息疗伤。 “晚间我们商议之时,便察觉到附近有人潜伏,今日便设伏于此,打算引出幕后主事”陆风白率先出声道。 “今日主事者是一名炎阳兵卒,认不出此人”陆辞善开口说道。 此言一出,陆风白沉默了,他最不愿相信的事情发生了,兵匪相帮......陆风白没有继续言说的意思,陆辞善便将自己在山包顶所见所闻悉数讲了出来,原来在那些匪寇聚集山顶时,陆辞善便在其中了。 不管是甲胄男子跟匪寇之间的鼓舞,还是老李头与甲胄男子的对话,再到甲胄男子莫名其妙的独白,这些都在陆辞善的讲述中,重现在了三人面前。 “如此一说,一些事情倒也说得通了...假如有一些不大不小的劫掠和驰援,都是这些兵卒和匪寇之间的自导自演,但是其目的不止是为了劫掠,获取财富吗?那人死前的奇怪言语,不像是贪图钱财之人”林满六出言说道。 “的确,如若那人只是心知无法逃遁,怕我们事后折磨于他,才咬舌自尽的话,都不用在之前还未对招之时,便说这番言语”陆辞善点头道,这让少年有些惊讶,这算是陆辞善第一次同意自己的观点。 陆风白再此似是不想细究其中深意,咳嗽出声说道;“这些之后再从长计议,我也有一事,你们俩且随我来”说完后他朝着春坝子内吹了声口哨,不一会有一匹从山羊坝子之中奔袭而来,没无人在御骑,是陆风白自己的马匹。 这匹骏马的背后好像有个什么物事,天已经还是有些蒙蒙亮,少年和陆辞善定睛看去,那马背之上像是捆绑着一个人,一个身形与林满六一般大小的少年,林满六再仔细看了看,不正是那参星观的舟墨吗? 被捆绑在马背之上的舟墨正四处张望着,不知所措,扭头看向林满六、陆风白、陆辞善三人时,脸色先是一喜,随后便开始像吃了黄莲一样,很快就愁苦了起来。 待马匹走近到了陆风白身前,他将舟墨抓下之后,轻拍马腹,骏马便重新往山羊坝子之中行去,陆风白顺手便将绳索解下。 “舟小道长,第一次见面,有失远迎”陆风白学着打了一个那道门稽首。 舟墨先是一脸白眼,心中暗自叫骂道,第一次见面便是直接将我抓住?随后便也只能朝着陆风白打了一个道门稽首。 “陆居士,这下便能知道小道所言非虚了吧”舟墨说道。 “舟小道长所言,确实灵验”陆风白说道。 “还是容小道重新介绍一下,小道道号霜绝,是参星观弟子,对于推演之法有一定的理解,林居士也知晓我推演之玄妙”舟墨虽是手中无拂尘,无法剑,却依旧是在手腕之上比划了比划,这一幕让三人看的有些滑稽。 之后在陆风白的先行介绍下,知晓了第二批前行的弟子,原本是在二十里外与第一批弟子会合后,得知陆辞善确认了匪寇位置,众人便商议返回时间的,便是在这时突然偶遇到了这在山野之中行走的小道士。 陆风白率先猜出了其身份,便命人直接将其绑了,但舟墨此人当时却是大喊道,如若自己不迅速驰援,留守弟子悉数死绝,首当其冲便是林满六。此话一出,陆风白便带着他一同往山羊坝子返回,并进入坝子之后第一时间赶赴南面入口,也是因为此番话。 “此役庄主以及庄内弟子,虽赢的极为顺利,但损伤不小吧”舟墨在陆风白与两人解释驰援原因结束之后,开口说道。 “的确如此,舟小道长此言,是否有良策告知在下”陆风白拱手问道。 “如今众人伤势,倘若继续前往其盘踞据点,恐怕十不存一,当时休息些时日,待小道算过之后,告知庄主”舟墨又打了一个道门稽首,还礼陆风白。 “那之后还需麻烦小道长在坝子之中多呆些时日了”陆风白开口说道。 在两个人的谈话间,陆辞善只是在身侧好若根本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而林满六则是对于眼前这名年轻道士,有一种说不出的纠结,因为他觉得,此人就算是对于一些人的友好提议,也并非出自于他的善心。 四人随后一同返回山羊坝子之中,远方的高山山顶,开始有一抹旭日升起,竟是酣战一夜,路途上不时有清理村内以及入口处尸体的弈剑山庄弟子,见到陆风白四人便喊了声庄主早,陆风白皆是冲其抬手向下按了按,示意让他们继续忙便是。 以萧潇、周粥为首的一批弟子,则是上门一一去排查,是否有疑似匪寇躲藏的迹象,顺便安抚乡亲们的情绪,并告知暂时不要出门,弈剑山庄众人会将此处清扫干净。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一百一十三章 枫叶染血如深秋(五) 两日后,五月二十九日 此次匪寇遇袭,与之前不同的点便就出现了,两日的等待没有任何炎阳兵卒的驰援,这又侧面佐证了陆辞善认为的那番情况,陆风白对此没有太多的言语,只是正常安排弈剑山庄部署,以及查探伤病弟子情况。 午饭过后,林满六正在木天蓼、乐清秋身旁,看着木天蓼给自己演示那唤作八相的小器物,突然崇婴走近身旁对着林满六喊到:“陆哥喊你前去议事”。 陆风白找自己?大概是那舟墨有消息了。 林满六与木天蓼道别,随后便跟着崇婴一同去到陆风白休息的屋舍之中,此时屋舍之中已经坐满了人,陆风白、萧潇、周粥以及那参星观的舟墨,陆辞善则是在一旁靠着墙壁没有看向众人。 “崇婴、满六入座,今日便是与大家商议一番,何事前往那枫叶林以绝后患”陆风白沉声说道。 “先前与满六和崇婴村口鏖战的弟子,伤势最为严重,最快还需要三四日的时日调养,才可动身,其余弟子都没怎么负伤,随时可以”萧潇开口说道。 “前来侵扰规模便能达到如此,那枫叶林一役只会比此次更加惨烈,还是等大家都修养完毕在进行上路前往”陆风白思索片刻后出声说道。 ”今日小道前来,便就是与诸位提议出行时间的,当是在下月九日,我先前推演一番,前后都不可,皆为大凶“舟墨坐在末席出声说道。 弈剑山庄众人在林满六之前赶路的时候讲述中,自然对于这个舟墨的推演之法,有一定的认同,便没有人出声提出异议。 众人只是在沉默思索,如若如此停留,之后枫叶林那侧的匪寇,定会有更多的准备,到时候就需要更加小心,林满六思索着不时看向那年轻道士,在众人没有察觉到的地方,那舟墨里衣领口有些血迹,被外侧的黑袍遮掩,之前再次相遇时,他身上并无血迹。 察觉到此事的短衫少年觉得在商议结束之后,先告知陆风白让其留意一二。 最后商议的结果便是依照舟墨所言,一直等到六月九日,在准备动身前往枫叶林。 ...... 随后的时日便是弈剑山庄众人休养生息,时间一直来到六月九日,芒种刚过。 今日清晨,众人便齐聚祠堂之内,随时等待出发,赶赴枫叶林。 “诸位同袍,此行原意只为从那贼子口中,探寻去年赏剑意外真相,如今匪寇屠村,我等幸能为此一战,今日便扬旌而去,会一会那枫叶林之中的贼寇”陆风白站在登台之上,面对着台下的山庄众人出声喊道。 “此去定当战无不胜!”台下便有人应声喝道,紧接着便又更多的人回应到,有直接在人群当中跳跃而起的少年,也有将手中兵械悬于头顶,直指天幕的好儿郎。 陆风白伸手向下虚按,台下众人声响才小上了一些。 随后在陆风白、林满六、萧潇的带领下,众人一同走出祠堂向南面入口行去。 村民们在近日闲聊当中知晓了众人将要前往那枫叶林,诛杀匪寇,众人还会行至坝子门口便看到,村民们已经在道路两旁等候已久,见到众人行来,以乡长为首齐齐向众人弯腰示意。 “乡亲们,随后且待我们的好消息,此患一除,乡亲们也可放心生活,不必过多担忧匪寇烦扰了”陆风白率先开口说道。 “老生替坝子全数百姓,谢过陆大侠和诸位侠士”乡长感激涕零道。 陆风白走近乡长身前,急忙将其搀扶起身,“乡长无需担忧,待我辈前去以绝后患”。 “小女子多有冒犯...不知诸位大侠可曾见过李大哥,就是...乡亲们常喊的那李老头”乡长身后一名年纪看上去与陆风白一般的女子,挤出人群对着众人说道。 李老头...那名给匪寇传信之人?想到这里陆风白在犹豫是否将事情经过全数告知。 在陆风白犹豫之际,林满六走上前来对着那名女子行了一礼说道:“姑娘节哀...”。 听到此话,那女子有些站不稳直接摔倒在了地上,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短衫少年,嘴中喃喃说道:“这几日我找遍的坝子之内,都内看到李大哥,曾会如此...”。 陆风白刚想拦阻少年,却看到了林满六冲他点了点头,随后便是短衫少年继续开口说道:“李大哥那日夜中,与我们一同在村外杀敌,不料被人暗箭射中,他临时之际...说是不愿让乡亲们看到他这般狼狈样,便让我们不要在大家面前提及”。 短衫少年说道这里,身边的那些乡亲们自然也是听到了,便有人开始唏嘘,感叹起李老头这些年的贫苦和他不惧艰难的坚毅。 “早些年我就说,老李他就是村里以后最有出息的汉子,比我家那个强多了”。 “可不是嘛...害,早些年如果不是收成不好,估计早让老李去赴考了,说不定以后就是我们此地的父母官”。 “老李他就算没出去,在咱这坝子里,不也是数一数二的人,你看看多少家的姑娘看他顺眼,不过如今却是跟他妻子一同去了”。 ...... 之前说话的那名女子瘫软的倒在地上,面庞上有泪痕划过,她回忆着属于她和他的往事,不知从什么开始,李大哥便不再与她说话了,可能是确实是不曾倾慕于自己,早些年,为了能够更饱读诗书的李大哥有话题能聊,她在村口遇到了一名路过书生,朝那书生询问了好些诗句典故的意思。 期盼着日后能与李大哥话语之间,不再是那么窘迫,可那以后,李大哥似乎再也没找过她,后来坝子之中收成不好,李大哥像是放弃了读书,开始全心全意为乡里劳作务农,就算是此时的李大哥,也在她心中是那般的高大、帅气,只是变得自己不敢接近。 随后有了敢向李大哥诉说衷肠的女子,自己只能在极远处默默地祝福他们,他们在村中逐渐变成了人人都要提上一嘴的好良配,这便是书本中所说的天作之合吧,那名女子自然是要比自己更好的。 想到这里,又想到了短衫少年口中的话,女子止住了呜咽的哭声,起身急忙擦拭眼泪说道:“李大哥不愿让乡亲们看到他狼狈的样子,那我自然是不能哭的,不能哭...”。 乡长在女子身侧,轻拍着其后背帮忙顺气,看向了短衫少年和陆风白,出声说道:“让陆大侠和林少侠见笑了...小女最是仰慕李老头,如今人不在了,有些失态”。 “无妨,姑娘还望节哀,我们先行出发了,请诸位乡亲静候佳音”陆风白说完后,朝着道路两侧的乡亲们拱手一礼。 随后弈剑山庄众人便一起跟着陆风白走出坝子,翻身上马,朝村子西北方向行去。 路途上陆风白御马行至林满六身侧,出言开口说道:“方才用此计隐瞒?”。 短衫少年抬头看天说道:“人活于世,总要留些念想,已经熬过了这么多苦难,要是再听到自己是被亲朋来上一刀,人会被压垮的”。 陆风白深思片刻后,点了点头便御马向前,继续带领弈剑山庄众人,前往前方的枫叶林所在。 到了正午,众人行径路上遇到任何一个匪寇,即将达到了那二当家口中所说的枫叶林据点,前方是一座山谷,依照那二当家口中所说,据点便建造在山谷之中,两侧以陡峭山巅为天险阻碍,正面是先建好的营寨城墙,前后共内外两座城墙,外侧是匪寇以及抓获的青壮所在,内场则是以他们几个当家为首的居所,以及囤粮的地方。 众人行至山谷之前,此地全数是叶片嫩绿的枫叶,想必入秋时,整片山谷与此路上的风景,会变得极为红艳。 陆风白看向那山谷之中,依稀可见的城墙,与军营所设一般高,倘若众人从正面强攻,想要攻入,折损定是巨大,还在陆风白思索之际,那山谷之中的城门突然打开,从其中走出了一名手提阔剑的男子,身后的城门也开始不断涌出匪寇。 陆风白看清那人容貌之后,瞳孔收缩,他有些不解的自言自语道:“黄叔...?”。 他口中的黄叔,是自己年幼之时来家中见过自己,当时与父亲相谈甚欢,依稀记得是在回忆往事,后来自己记事起便再也没见过黄叔,昔年听闻父亲所言,黄叔是一名孤儿,是爷爷征战在外时一个部下的遗孤,一直带在身旁。 那黄姓男子自然也看向了陆风白众人所在位置,他也认出了是陆风白,开口大声喊道:“侄儿如今这般出息了!不为官也能领兵打仗了?”说完后那黄叔便开始朗声大笑起来。 “黄叔便是那铸剑峰客卿?为何如今这般行事,劫掠百姓,欺压乡里,究竟意义为何”陆风白朝其出声喊道。 弈剑山主众人听闻庄主所言,开始面面相觑,面前贼子竟与庄主相识,并且直呼叔侄。 “小娃你懂什么!既然如今你带人来此,便不要再认我是什么黄叔,我便是此地谋害百姓的恶徒,你且出刀吧,让我再见一见干爹的煌璃!”黄叔叫骂着说道,可是到了最后的语气,依旧相是长辈对于后辈的审视。 陆风白脑袋向下低了低,自从辞善口中听到那句兵匪相护开始,他心中便一直有这种莫名的不安,如今到此,便更是灵验,对敌匪寇是昔日爷爷的下属,父辈的好友,自己的叔父,这让他如何能出手。 “可不要学你那废物爹,行事优柔寡断,如何能成气候,他经商也就罢了,如今你这小娃拉帮结派,倘若还如他那般,是嫌活在这世上太久了吗!”黄叔训斥出声道。 他训斥完毕之后,手中阔剑一挥,身后匪寇们皆是先前一步,从那据点之中再出城外的匪寇竟是有百人之多。 陆风白抬起头,眼中只剩下了坚毅,他沉声喊道:“不管你们在谋划什么,将刀刃对准身后这些,曾经扬言要护全性命的人,我便杀之!弈剑山庄所属随我出剑迎敌!”。 “得令!”弈剑山庄众人齐齐喊道。 黄叔在据点入口手提阔刀指向远处的陆风白,陆风白同样手中提着漆夜刀指向自己的这位叔父,陆风白眼中是对于此战的决绝,黄叔眼中好像多了一些别样的神情,是那种对于晚辈自豪的神情。 “杀——杀——”两边的匪寇和山庄弟子都在大声喊道,皆是抽出自己的刀剑冲向了对方所在。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一百一十四章 枫叶血染如深秋(终) 战阵厮杀起,将军对垒观。 弈剑山庄这边冲在最前方的,不是林满六,也不是崇婴,而是那袭红裙黑衣的萧潇,她将背后双剑拔剑出鞘,其佩剑名为长亭雨。 她手持双剑,脚步轻盈,如同飞鸟在水面轻点,又飞跃至空中,向前划去,还不等林满六与崇婴追上,她便已经杀至匪寇身前。 “之前都是你俩后辈,在村落入口厮杀,我在村中当真无事,今日便是我出剑开道,让你们这些后辈长长记性!”萧潇口中说着,手中双剑依次向前挥出,整个人冲杀在战阵之中,每一次出剑必见血光,好若一人在血雨当中独舞。 对阵的数名匪寇,原本看着上前的是一名美丽动人的红裙女子,手中长刀多要避让几分,想着若是将其打成残废,不伤及性命,日后说不定能够让自己享福,结果不料自己出刀慢了,性命也没了。 “兄弟们一起上,废了这小娘子!”有人在人群后方喊道,指引着更多的匪寇攻向萧潇,但不管来多少人,萧潇手中双剑,始终未曾停止,就连她的身形也在一直闪动,匪寇众人向其递出的刀剑,没有一柄触碰到她,皆是被她闪躲开来。 一次围杀之中,六名匪寇一同出刀,欲将其围困住,六柄长刀往不同的方向向萧潇袭来,这一次直接阻绝所有躲避的空隙,只见萧潇一跃而起,随后在空中一个转身,脚步轻踏在六柄交错的长刀之间,只是轻点一瞬,她又再次跃起,手中双剑开始在身侧旋转。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在萧潇身形重新站定之后,那围困六人的脖颈处,皆是多了一条细微的血痕,黑衣红裙的女子脚步轻点越过这围困的六人,继续向前方匪寇攻去,身后的六人才轰然倒下,脖颈处齐齐喷溅而出鲜血,六人全数毙命。 ...... 林满六、崇婴各自在一片区域为战,在他们身后是周粥、墨枝,不时会有匪寇从两人身侧冲过,拦阻不及的便交由周粥和墨枝一同对付,周粥手中使得一柄与身材极为不符的陌刀,她拖曳着站在墨枝身侧,其刀名为淮南橘。 有匪寇经过时,墨枝手中圆形盾牌弹射而出,或是用锁链限制匪寇行路,周粥便拖刀而上,只是一刀便将匪寇枭首,二人出手之时,绝不含糊,他们的身后便是弈剑山庄众弟子,在五人的带领之下,面对冲来的匪寇,没有一人心生胆怯。 有的弈剑山庄弟子手中都拿着一个木质小盒,便是木天蓼和乐清秋所制的八相,这几日在与乡长提起时,乡长让他们把祠堂之内能用的桌椅条凳,全数割据而用,最后又做出来了二十余件,这些手拿八相的弟子,基本都是站在人群正后方,在有匪寇冲破前方同袍战阵时,便用八相将其射杀当场。 并且众人先前都不知道,陆风白对这天工之物,也有所了解,他当时将自己手腕其中一物取出,同样是一个木质小盒,但做工上却远比这用桌椅制成的八相更加复杂,交于木天蓼后,木天蓼感叹这木盒制法,比自己所学还要玄妙,陆风白言说是父辈所传,并且还唤来一人,名叫季汀,那人手中同样有一个,一并交于了木天蓼拆解观看。 在这几日的拆解中,木天蓼竟是得了新发现,将制好的三十余件八相都重新调试,随后重新交于了众人手中,杀力比先前更强。 战阵厮杀之上,黄姓男子看着弈剑山庄众人对敌之姿,以及那瞬间将人毙命的八相,开始抚须大笑起来:“侄儿好手法,竟是将一江湖帮派练就如此,想必还结识了善制天工之人,如此杀力,叔父今日不将你们绞杀,日后岂不是要在此乱局中夺一山河版图啊!”。 “黄叔所行,不正是口中所言,我辈出剑只是能民心得安”陆风白应声说道。 “多说无益,侄儿出刀吧!”黄叔大声喝道,立即手提阔剑大步向前本来。 “请黄叔指教”陆风白在马背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向前划去,越过了无数人的头顶,在一些匪寇臂膀上踩踏而行,而另一侧的黄叔则是将那些拦阻在自己身前的匪寇悉数撞开,直直冲向了陆风白。 不过数息,两人便在从战场两侧,冲至战场核心地带,弈剑山庄弟子和那些匪寇都不敢靠近两人,周围百步以内无人再敢近身。 紧随其后的便是黄叔手中的阔剑与陆风白手中漆夜刀相撞,兵刃相撞的声响,响彻了此地整片枫叶林,回荡在山谷之中,陆风白单手握刀接过黄叔手中的阔剑,随后将腰间的那般长剑抽出向前递出。 “为何不使煌璃!”黄叔暴怒喝道。 “煌璃生于天下纷乱时,对敌当是死敌贼寇!”陆风白应声说道,左手拖起的长剑挥向黄叔一侧,却被黄叔右手手甲直接拦阻下来。 “如今我不正是扰民的匪寇头子,叫我黄勋老贼便是!”黄勋训斥出言。 此话一出,陆风白手中的漆夜刀力道少却一分,黄勋手中阔剑立即向其袭来,蛮横的气劲挤压的陆风白走气不顺,他艰难将漆夜刀往上提了一提,随后强撑一口气,再次用左手之中的长剑刺出,却又是被黄勋用手甲拦阻。 “战阵杀敌,那有你这般婆婆妈妈!跟个娘们似的,你不杀我,我就让你下地去好生孝顺老将军和你那个废物爹!”黄勋猛地一提阔剑,紧接着立即向陆风白劈了过来。 陆风白这次并没有强行去接下那一剑,而是右手手腕拧转,漆夜刀在手中开始故意的扭转起来,弯刀刀刃处开始不断地击向,向自己面门劈来的阔剑,数次刀刃击出,阔剑下劈速度迟缓上了几分,随后陆风白立即翻转刀身,漆夜刀背处有一些云纹逆刃,便以此逆刃环扣卡住阔剑。 黄勋见陆风白使此漆夜刀,仿佛在看到昔日,那军神之姿,猛地大喝一声:“好!”。 随后任其将自己阔剑挑起,然后他等待着眼前这名侄子下一步动作是什么,陆风白紧随其后的便是左手手中长剑再次向前递出,不过这次速度极快并且直袭黄勋腰侧,手甲想要再次拦阻已是来不及,黄勋大笑之际加重右手力道,让阔剑不至于被漆夜刀刀背后云纹逆刃阻滞。 长剑没入黄勋没有护具的右腰,黄勋像没有感受到一点痛楚一般,只是一再加重手中力道,要把眼前白袍男子抬起的右手直接压断。 阔剑再次向下压下,黄勋暴喝道:“还想硬撑?非得留有遗憾的死去吗!煌璃——”。 离两人较远处的众人都因为黄勋的暴喝声响,震得耳鸣一般,更不要说处于交战正中心的陆风白了,陆风白强撑着不进行躲闪,他便是要接过这一击,再用自己的招式对敌。 “如此愚笨不堪,受死吧!”黄勋叫喊着,手中阔剑已经压至陆风白头顶位置,丝毫不管自己已经受到重创的右腰所在。 骨头脱臼声随即在两人之间传开,陆风白强撑着的右手手骨被其强行脱臼,陆风白只能放弃出剑,强行退后,右手垂在身前,漆夜刀也倒在了脚边。 陆风白大口喘息着看向自己面前的黄叔,眼神清澈,他微微开口说道:“今日对敌发现是黄叔之后,风白便不会用煌璃对敌,倘若煌璃一出,叔父定不会再还手,定是安然赴死,风白大概猜出了叔父你们一行人的用心何在,但是这种方法终究是错的!”。 黄勋双目通红,大声训斥道:“你可经历过乱世,就敢妄议对错!究竟什么是对,什么错,你都能分清嘛,那些告诉你对错之分的人,将他人强行指错,那才是真正的错!大错特错”。 陆风白强行将已经脱臼的右手提起,咬住小臂衣袖位置,将断臂拖拽着胸前,随后左手猛地向右手一掌排过,就这样一掌,将整只脱臼的右臂强行接上,他尝试着握拳收掌,确认无误后重新看向黄勋。 “让百姓重陷苦难,难道就不是错吗,在你们所期望的大同之前,这些小错是你们都能接受的吗!”陆风白神情也跟着暴怒起来,他此行山羊坝子,一路走来,心情一直极为沉重,因为对于他而言,其实他比陆辞善更早的猜到这一切的最终结果。 但他怎么可能愿意相信,曾经以保护他人为己任的兵卒,如今会为了不择手段,挥刀看向自己身后之人。 陆风白捡起漆夜刀,一手持剑,一手持刀缓缓走向黄勋,黄勋方才也在暴喝着什么,他已经不想听了,他不想在听着自己昔年的这位叔父对于这些事情的辩解,他要出剑出刀,为这天下,为这江湖,为这在世的苦难之人,递剑出刀! 黄勋改为双手持剑,径直向陆风白冲来,陆风白看着向自己前冲的叔父,嘴中暴喝一声,双手同时开始有所动作,漆夜刀高举指向天幕,左手之中的长剑横剑在前,只待黄勋的阔剑袭来。 阔剑向陆风白挥砍瞬间,左手中的长剑向阔剑挥去,只是拦阻一瞬后,漆夜刀动了,刀刃直劈阔剑剑柄,随后陆风白身形向黄勋左侧开始移动,双中双兵并未停歇,漆夜刀限制着黄勋手中阔剑的挥砍方向,左手之中的长剑数次击出,点在黄勋身上的各处要害。 就这样两人对招三十多会合,陆风白凭借漆夜刀,只有四次没有拦阻成功,被阔剑将漆夜刀挥砍击退后,剑尖在其身上留下四处伤口,而黄勋便没有太好受,他一直以一种以伤换伤的战法,限制陆风白身形,每每与之对招,身上便要被那长剑留下伤口。 似是黄勋全身已经被血水浸泡,全身上下除却脖颈以上,皆有伤口。 “好得很...就算没有煌璃,好侄儿...也不愧是一方大侠了...”黄勋断断续续地出声说道。 “叔父可还有什么要言说的”陆风白下一次递剑出刀,便是要了解黄勋性命,他明白,如若劝其归降,只是在折辱自己的叔父。 “我便要身死!让叔父再看一看煌璃!下去路上好凭着煌璃,去找干爹!”黄勋强提一口气大声喊道。 “...叔父且看好了!”陆风白收剑入鞘,右手单提漆夜刀在身前,紧接着整个人便开始变的虚幻起来,只有手中那柄漆夜刀还若实物一般,随后只见虚影从黄勋身前穿过。 黄勋脖颈上,多出一条血痕,他的面容上比先前那一次说话都还要笑容满溢。 他没有笑出声,便那般杵着阔剑,就此站立不动,不曾倒下。 在陆风白与黄勋对招结束之时,匪寇与弈剑山庄弟子之间的战斗也接近尾声,陆风白向黄勋的身影,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身拔剑出鞘,一人一剑一刀,冲入了厮杀之中,所过之处,匪寇悉数伏诛。 弈剑山庄此次前来六十一人,战至最后,身死十八人,伤残半数之多,枫叶林内匪寇全数绞杀。 今日的枫叶林充满了血色,鲜血溅射在了嫩绿的枫叶之上,将枫叶林半数枫叶染红,从远处看去此地,枫红如火,如入深秋。 第一卷 少年游,远行路遥志四方 第一百一十五章 此去归期未可知 随着枫叶林中的厮杀声渐渐散去,匪寇全数被杀尽,林满六看着眼前这一幕好若尸山血海的景象,他开始不由得相当如若奇袭山羊坝子的匪寇与此地匪寇一同出击,弈剑山庄众人究竟能够抵挡多久,或是这百人依据天险关隘不出,众人又该如何做。 在林满六、萧潇的指挥下,先是将伤残的同袍进行暂时包扎,然后还有气力之人便去找寻死去的袍泽尸首,将所有尸首找寻完毕在战场一侧摆放,留下了十余人进行整理看守。 余下的人踩踏着匪寇尸首走向那据点当中,陆风白命人随时留意四周,可能还有潜藏不出的匪寇,随时准备再次御敌,经过那名叫黄勋的匪寇首领时,都学着陆风白的样子对其一拜,然后绕开那已经断气但持剑不倒的高大身影。 待弈剑山庄众人进入据点之中,才能看出,此处关隘的防守之便,关内竟是制出了与军队相似的投石载具还有一些城防用具,以及大量的火油和碎石,倘若众人强攻,还未接近城门便会被这火油淹没在枫叶林当中。 “黄叔昔年在军中便任督造一职,若我们手中的这些木质八相是天工之物,那这里的守城器械便也能与之齐平”陆风白看着这些守城器械喃喃说道。 木天蓼和乐清秋之前一直在人群最后方,此时跟着一同走进据点之中才初见此地器物之玄妙。 众人在山寨当中一直往前行走,到了一处围栏处忽然听到有人声传来,刚刚经历过大战的弈剑山庄众人,齐齐看向围栏一侧,有人已经拔剑出鞘寸余,眼神锐利地看向围栏方向。 围栏位置突然伸出一颗脑袋,在张望着是什么人前来此处。 那人皮肤黝黑,面庞上还有许多血痕,似乎是被人鞭打所致,当他看见是身穿江湖客衣袍的人,不再是那些凶厉的匪寇,他急忙出声喊道:“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林满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虽然音色与之前想必极为沙哑,但依旧能够认出,是之前东行商队之中的一名汉子的声响,他循着声响看了过去,围栏当中的那人就是商队的护送汉子。 短衫少年急忙向前冲去,在围栏外看向了围栏当中的众人,出声喊道:“满六来迟了...各位叔叔大伯稍等,等我将你们救出来...”。 林满六直接将春窗蝶拔剑出鞘,一剑挥砍而下,围栏的铁锁和锁链,一击之下被直接斩断。 围栏内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锁链断了他们的眼神都还是一如往常的呆滞,直到那站在围栏处呼喊救命的汉子认出了林满六,他激动的喊着:“满六来了,满六来救我们了,老李、老钱...适管事!...满六来救我们了”。 他不停呼喊着满六来救我们的字样,又不停呼喊着商队之中其他人的称呼,在他的一声又一声的喊叫之中,那些依靠着围栏的人才开始看向围栏外,眼神从刚才的呆滞开始变的有些光亮。 随着短衫少年一把将围栏打开后,他们嘴唇开始有些颤抖,眼神也开始重归于正常的明亮,嘴中呢喃着一些外人听不清的话,有人开始起身走向那个围栏,但起身之后又开始往自己原来那个角落缩了缩。 “怎么可能会有人来救我们,已经多久了,不会有人来救我们的......你们就是想让我去死,好让你们能多留一些吃食,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先前田四就是这么笨死的”那人嘴中还是疯狂叫喊着,他朝自己的那个角落一直缩卷,不敢出来。 其余精神状态还算正常的人,开始迈着蹒跚的步伐走向围栏之外,往日里他们也会被匪寇们安排走出来,但并不是让他们透气,而是让他们去修建此处据点的城墙,屋舍,以及帮那些匪寇打磨器械,干完活后便又被丢进围栏之中关押。 就这样一个又一个的人从其中走了出来,只剩下那个缩卷在围栏角落之中的男子,他双手抱头看着那大开的围栏院门,他口中狂笑道:“你们出去替他们干活吧!我不去,我不出去就不用干活,待会还要抢你们的饭菜吃,你们谁能聪明得过我!”说完后他开始癫狂的发笑出声。 林满六走入围栏之中,准备去将其带出来。 舟墨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已经心若疯魔痴傻之人,你救了有什么意义”。 短衫少年没有回头,细声说道:“他还活着...”。 舟墨说道:“你一剑将其了结,才是对他最大的救赎”。 短衫少年依旧没有回头:“他的家中还有家人等着他回家...”。 舟墨嘲讽笑道:“你带着如此这般的一个疯魔之人回去,难道不怕他将家中之人当做匪寇一并杀死吗!”。 短衫少年侧过头来,语气有些加重说道:“就因为他遭受这般虐待,导致其心智受损,便要将其弃之于此吗”。 舟墨轻蔑一声说道:“妇人之仁!”说完之后只见那舟墨手中探出一物,向那缩卷在围栏之中的男子递出。 一枚细如发丝的银针直接射入那人眉心,那人目光瞬间凝滞,再也没有发出了任何响动。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位参星观的年轻道士,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暴起杀人,陆风白等人当时也是在注意出来的几名商队汉子身体是否有恙,察觉到舟墨递出银针之时,已经来不及阻止。 林满六看着在自己面前当成毙命的商队汉子,他转身看向围栏外的那名年轻道士,他将双剑拔出插于地面,然后直接朝舟墨位置奔袭而来,身前围栏被少年直接撞碎,在跃出围栏后,林满六口中暴喝道;“舟墨!!!”。 舟墨也将先前战场之上斩杀匪寇的长剑丢掷而出,双手护在身前,准备对立眼前这位暴怒的短衫少年。 林满六一拳递出直接打在舟墨交错的小臂之上,年轻道士此时哪里比得过少年手中的劲道,至此一击便将舟墨打到向后滑了出去,林满六丝毫不给舟墨任何反应的机会,直接掠步向前,又是一拳直接朝舟墨面门之上打去。 舟墨身形还在倒退之际,忽然又是一拳,哪里有时间来得及防备,短衫少年的倾力一拳直接打了舟墨鼻梁和眼眶之上。 这一次年轻道士被打的更远,头顶的道髻都直接被打散,待他踉跄起身之后,头发四散开来,整个面门鲜血渗出,显得极为狼狈,眼眶和鼻尖皆有鲜血流出,舟墨用右手在脸上胡乱一抹,碰到鼻梁处,实在太过生疼,让其不由得为止停顿片刻。 “你们俩别打...”崇婴想要开口组织,被身旁的陆风白一摆手拦阻,弈剑山庄众人便只能看着林满六与舟墨两人对敌当场。 林满六喘息着等待舟墨的反击,舟墨酝酿一刻,学着那些汉子想要朝地上啐一口血痰,结果...啐不出来,只有喉间干呕的声响。 年轻道士便放弃了此举,开始双手握拳在前,见林满六等待自己出拳,他便直接向林满六奔去,对着林满六的面门就是一拳递出,短衫少年不等他长拳接近自己的面门,直接一拳打在年轻道士出拳的手肘之上。 但他大意了,舟墨此拳竟是为虚,真正的出拳在另一只手上,在短衫少年拦阻先前一拳的路径之下,舟墨的另一拳直接打在的林满六的小腹之上,拳劲丝毫不弱于林满六先前两次出拳。 随后短衫少年为克敌,立即一手作掌向下劈出,结果不料舟墨已经收回拳架,一记鞭腿直接横扫打在了短衫少年的右腰位置,林满六躲避不及,被舟墨踹飞了出去,在地面之上连番打滚数次,才艰难起身看向那年轻道士。 “不是很能打吗!林大侠!”那年轻道士竟是直接开始出言嘲讽道,丝毫再也没了先前的那些山上道士气。 林满六也不给他任何作威作福的机会,起身后便又冲向了舟墨所在位置,一拳接着一拳的递出,仿佛是以手作剑,以身为锋 剑势尽黄龙! 右拳向舟墨防护的小臂直接挥打而出,在舟墨用力防护之际,便下盘也开始动了起来,一脚踢出,直接飞踹向舟墨的另一只手手掌,看架势是要将舟墨方才丢掷银针的手直接踹断。 舟墨那会给他这个机会,再次换拳一击后,以手作掌向前一递,直接抓住少年脚踝,然后猛地向后一扯,拉进了自己与短衫少年的距离,随后以手肘施力,他此次出手更是凶残,直直朝向短衫少年的膝盖骨,倘若一击得手,林满六的这条腿估计便要废了。 就在他手肘递出之际,短衫少年双臂向后展去,脑袋直直向前撞了过来,用自己的脑袋撞向了舟墨向下砸来的手肘,就是这样的一撞,舟墨身形不稳,短衫少年立即收回了自己的脚,随后直接向前奔去。 纵身一跃直接将舟墨压翻在地,双脚叩住其双臂,让年轻道士再也没有了任何反抗机会,随后一拳又一拳地向年轻道士面门递出。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身下的年轻道士,气息开始孱弱了起来,短衫少年的出拳开始变的迟缓,但眼中怒意却是丝毫不见。 直到有一物从舟墨怀中跌落而出,是那片龟甲,上面刻有林满六、舟墨的字样。 对比于自己之前看到的模样,那舟墨字样的一半龟甲,开始出现碎裂的痕迹,短衫少年盯着龟甲碎片,渐渐停止了出拳。 龟甲浸泡两个少年的鲜血之中,鲜血随着那龟甲的裂痕缓缓留之龟甲正中位置。 舟墨缓缓扭头看向那片被鲜血浸泡的龟甲,他已经被打睁不开双眼了,他冲着少年喊道:“继续啊..将我这恶人就地打杀于此...继续啊”。 短衫少年起身,朝舟墨身旁啐了一口血痰,阴着脸冲其说道:“这样”。 随后林满六转身而去。 舟墨起身将那片浸染了鲜血的龟甲捡起放在手心之中,随后一口淤血又从口内喷涌而出,将原本还算干净的衣襟正面也全部浸透。 他朝短衫少年的背影喊道:“余下几人已死!在岳州渡河......”他还想言说着什么,随后便有更多的鲜血从口中、鼻腔内喷涌而出。 短衫少年停步转身,看向那个正在捂住自己口鼻的年轻道士,大致猜测出了其推演算数之后迹象,面无表情地低声说道:“我之过往和将来,不劳烦霜绝道长在为我演算了,虽以身死,我也要将其尸骸带回凤城,或是将其凶手诛杀殆尽”。 “你这般愚笨之人,是在可怜我这推演天才?实在可笑,我以你我古今观道,算的是我今后命途如何,道行能行至何种境地,谁会来算凡人死活!”舟墨止住鲜血后,狂笑出声道。 对于年轻道士的答复,林满六没有任何回应,径直走向了陆风白一行人身前。 短衫少年朝陆风白行了一礼说道:”庄主可否护送商队众人返回南疆,连同那已死之人“。 陆风白点头说道:“商队众人自然是可以的,不过我们可能还要再此停留些时日,那位兄弟...还是就地掩埋吧,还有如今事了,为何不与我们一同回去?”。 短衫少年惨笑出声:“事未尽,不能归”。 陆风白叹了一气说道:“既然当听与你说过岳州一事,此去定当小心行事,那屠恶门不可能放任着南方第一势力久攻不下的”。 林满六拱手对弈剑山庄众人行了一礼说道:“此去归期未可知,诸位同袍,满六先行离去!山高水长,自会再相见”。 弈剑山庄众人齐齐向短衫少年道别,随后林满六重新背挂好自己的山野行、春窗蝶,牵着自己的小黄,走出此地关隘,小黄似乎极为讨厌此地的血腥气味,行路速度极快,林满六便翻身上马疾驰远离此地枫叶林。 在林满六走好,弈剑山庄众人将此地翻土挖坟,把身死的十八位同袍和那名死去的商队汉子先行进行掩埋,随便便走出营寨将那些匪寇尸首聚拢在一起焚烧殆尽。 关隘之内粮食、水源和物资充足,弈剑山庄众人便留守在此,陆风白也要在此地探寻一些关于去年铸剑峰赏剑一事的秘闻。 于此便就停滞到了六月二十七日,期间在第二十二日时,陆风白与陆辞善在一处暗格当中,发现了一些书信。 仔细查验一番后,虽说只是一些寻常的物资调取书信,但在其中暗自地隐晦提到了去年参加赏剑大会的几家门派。 第一百一十六章 莺飞草长正年少 六月二十七日,清晨,弈剑山庄众人在此地修整完毕,在陆风白的安排下,众人带着木天蓼和乐清秋,以及商队伤病人员准备南下,前往南疆凤城。 一行人走出了枫叶林据点后,陆风白看着身后以天险而建的险要关隘,开始回想起黄叔过往生平,印象里除却军中担任督造,之后便是先前探寻到的铸剑峰客卿,为何他会突然从行伍之中,一步跃入此间江湖,最后又变成了一方匪寇。 为何对自己只字不提,真想造反成事,又为什么要死在自己刀下,还有辞善口中那甲胄男子的说辞,对自己的选择很失望...原先以为,只是认为那人觉得自己和父辈彻底放弃了陆氏行伍间的力量,但如此看来,事情并不如自己想的这么简单。 “此处据点作何打算”陆辞善御马行至陆风白身旁,打断了他的思考。 “...烧了吧,此地不可在成为其他匪寇汇聚之地,其中器物兵械如若流出,只会让周遭百姓再次面临灾祸”陆风白叹了一气说道。 陆辞善应了一声,随后掉转马头,喊上了几名弈剑山庄弟子一同御马向据点走去,没过多久,熊熊烈火在据点之内升起,黑烟直冲云霄,在大火的侵蚀下,此地之内的所有器物、兵械都被焚烧殆尽。 弈剑山庄众人就背对着这面大火,一路南下而行。......于此同时的黔中地界,一处山林小道上,行着一骑短衫少年,正是先是拜别了弈剑山庄众人的林满六,他这十七天来行路极为迟缓,在前行的过程中,他一直想着那参星观道士口中的话语。 难道只有一死,那人才是真正的解脱?那舟墨行过的每一步,莫非都要遵循着他所演算而出的方向行路吗? 如若这般,究竟是他口中所谓的天道命他行路,还是他所认为的依循天道而算自身大道...少年在马背至少揉搓着刚才路边拽起狗尾巴草,将其根茎肆意拉扯,心中的念想越想越乱,脸上的面容有些恼怒,随后便将那节狗尾巴草随意丢了出去,然后哼了一声,座下的小黄似是听出了少年烦闷,原地蹦跳了一下。 这一蹦跳给林满六乐呵道了,他笑着轻怕马腹说道:“想他作甚!这般自私自利之人,还不如想想师父,想想老骗子,想想崇婴和萧潇姐...还有想想月姑娘!”。 小黄在少年说完话后,也跟着嘶鸣一声,像是在回应少年的回答。一人一马不再纠结烦闷以后,便开始加快行进脚步,林满六心结一解,边想着在正午之前寻个村落驿站,好生休息一番,亏待自己可不能再亏待小黄了。 在半个时辰的路途后,终于在远处看到了前方山林后的炊烟渺渺,有一些屋舍没有规律的坐落在乡野之中,林满六确认完方向之后,挠了挠小黄的马鬃,示意其向前继续赶路,小黄随即便奔跑起来,目标直向前方村落。 待林满六御马行至村落入口,翻身下马,步行走向村边驿站。此地人烟稀少,先前与老骗子返程时没有来过此处,短衫少年将小黄拉至驿站门口的树墩位置,将其拴好便进入了驿站之中,此时的驿站里空无一人,但店台前的茶水却烧的正旺,热气不时从茶壶嘴口升腾而起。 林满六寻了一处桌椅桌下,四处张望之后,只能出声喊道:“店家在吗?店家在吗?”如此重复喊了几声。 驿站后院位置才传来了一阵奔跑的脚步声响,并且有人声回应道:“客官稍等!!!”。 随着声音的接近,从驿站后院位置跑来了一名年纪稍大的老头,他走入驿站桌椅间后,随意杵着一处桌子开始喘息起来。 “老伯不用慌张,我方才只是见无人在此便喊了喊”林满六恭敬地出声说道。 “无事、无事...客官是第一次来此吗,我先给客官上些茶水”老伯稍作歇息后开口说道,随意抹了抹刚才喘息而出的口水,便朝店台方向行去,直接用手从碳炉上提起那壶烧的滚烫的茶水,提着走向了短衫少年。 林满六将桌上倒扣的茶碗翻转过来,方便老伯给自己倒茶水。 “你这小娃,倒是懂事,这些年已经好久没人路过此地了...”老伯笑说着便给少年开始倒水,热气在茶碗上升腾。 “小子也是第一次路过这里,不知此地叫什么,都不曾从家中长辈提及过”林满六接过茶碗后便开始向老伯询问道。 “说来你可能不信,此地唤作埋剑谷,我那一辈人的时候,此地可是一处名胜,约莫算起来快四十年前了,那会我跟你这般大...”老伯在少年一侧的桌椅坐下,开始说起了往昔。 在老伯的话语之中提及到,此地五里外,有一处山谷,早年是铸剑峰所有,但凡铸剑峰剑庐之中,铸造失败的残剑或是废剑便会运送到此,丢弃在山谷之中,山谷前后早年的时候都会有铸剑峰弟子看护,防止外人进入山谷之中偷盗残剑遗骸。 于是连同山谷一带的所有村落,都被那盛极一时的铸剑峰命名为埋剑谷,不过后来铸剑峰接连惨遭几次意外,从老山主司玄暴毙而亡,再到去年的盗剑一事发生,已经没有人记得此处的来由,并且不知从何时开始,便再也没有人前往山谷中,寻求那些残剑遗骸了。 此地的村民有好事之人,曾前往山谷之中想寻一些铁器出来,融了做些农具,结果一去不复返,直到过了三四月的时间,才有人会在山谷外的溪涧处看到曾经入谷之人的衣物,整齐摆放在溪涧边上,衣物上方被石块压得整齐。 也就是有了这些传言,埋剑谷一带的村民,再也没有人敢进入那山谷之中...林满六听着老伯越说越玄乎,起初的那些江湖往事,他还信一些,之后老伯说着说着,要开始与他讲些鬼神之事,他立即将茶碗端起,大口喝了起来,结果不料这茶水过了许久,还是这般滚烫,少年立即朝另一侧张嘴吐着舌头。 “哎...你这小娃,怎么喝茶都这么豪情,是学着那书上说的什么浊世佳公子,翩翩什么来着?”老伯一手拍掌在桌,一手捻着自己胡须大笑出声说道。 也倒是林满六的这一出糗,才使得老伯停下了之前的鬼怪志异。 “学堂先生说过...是翩翩浊世之佳公子也,小子用此不恰当...”短衫少年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开口说道。 “害!你这小娃又不礼貌了,长辈好不容易有些墨水在腹,你曾就直接指了出来啊”老伯立即出言说道,挤出一双似要发火的双目,在桌子上又拍了一掌。”是小子失礼了... “虽知老伯所言是玩笑话,林满六也只得拱手歉意说道。这下引得面前老伯又开始大笑出声。 “平原君,翩翩浊世之佳公子也,然未睹大体。鄙语曰 “利令智昏”...”远处传来一人吟诵声响,听着音色是名女子,林满六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却是一名书生打扮之人,不过从其面相上来看,依旧可以看出是一名女子。 是与自己来路相反的位置,一人牵着马在乡道上行走,嘴中说着方才老伯提及起来的话语,见短衫少年在看自己,那人歪头一笑,手中折扇挥打在另一只手中。 “确实于小友不恰当,不对,不合适”那名书生打扮的女子出声说道。 林满六这一听,心中暗自想着,即便是不合适,你也不必言说出来吧,都是走江湖的,就算你是名女子这般说话,万一我暴起给你一拳怎么办? 那书生见短衫少年不回话,只是看着自己,用开始用手中的折扇敲打自己的脑袋,随口说着:“你定是被我说到了伤心之处,不过小友不必担心,我辈正年少,以后也定会找到一个不嫌弃自己长相的好良配...”。 林满六没有理睬,转头端起手边茶碗,对着其中还算热乎的茶水吹了吹,随后一饮而尽,这次便不如方才一般滚烫了,一碗茶水下肚,扫去了这十多天来山林间行路的疲惫。 书生见少年竟是不理自己,先是咦了一声,随后便牵着自己的马走到树墩位置,将自己的马也拴在了那里,然后便走进了驿站之中,直接坐在了林满六对面,然后朝身旁的老伯喊了一声; “店家,要给我倒一碗茶水!”说完之后,将自己的折扇往桌边一拍,便看向了少年。 “你这妮子,如此便不礼貌咯”老伯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说道。此话一出,书生打扮的女子先是一怒,撅起了小嘴,随后又开始慌张起来,急忙地来回看了老伯和少年数眼,然后瞬间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开始垮起脸来。 “老伯你咋认出来的...”女子一脸委屈出言说道,也学着少年开始喊老伯了,而不是如刚才那般喊店家。 “你问问身旁这小娃,看不看得出”老伯指了指林满六说道。林满六不等女子回话,点了点头。 这下女子样子便更得更加委屈了,随后便整个人扑倒在桌上,嘴里嘟囔着两人听不清的话。 “至于这么难过吗”林满六看着女子细声说道。那书生打扮的女子立即抬头起身,恶狠狠地盯着少年面庞,沉声说道:“你懂个屁!”。 第一百一十七章 驿站对弈探虚实 林满六被这书生打扮的女子一声唬住,沉思了片刻才疑惑地看着对方,说道:“姑娘扮相虽为男子,可声音依旧是女子音色啊...”。 女书生听到此言后,扭头看向自己的马匹,嘟囔着说道:“行吧...老伯也予我一碗茶水”。 她的马匹同短衫少年的小黄一起拴在那树墩处,那马匹正在时不时地边想小黄靠近几步,然后退退步到原来位置。 “这不就对了嘛,两位客官慢用,我去里屋拿些吃食”老伯笑着说道,随后也给女书生倒了一碗茶水,起身往...... 《弈剑书》第一百一十七章 驿站对弈探虚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八章 幽谷同游残剑出 “这有什么好佩服的,宁兄能问很明显,自然也能看出来”林满六斜眼瞟着身旁的女书生说道,称呼也随之变成了宁兄,像是再向宁珂表示,自己可不会因为你是女子,我便会忍让几分。 宁珂撇了撇嘴没有回话,先行御马向前,林满六紧随其后。 路途上两人并无任何言语,宁珂也不回头看向林满六在干什么,似是自信他不会突然逃离。 ...... 在两人远离之后的村边驿站,很快便聚集了十几人,都是村夫打扮的男子,但一个个身材都无比健壮,更...... 《弈剑书》第一百一十八章 幽谷同游残剑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九章 对招对剑对人心 蒙面男子右手拖着夏鸣蝉,直接冲向林满六,短衫少年随即向后一跃,踩踏在此地弃剑剑柄之上,随后接连后跃数次,在躲过其拖剑挥砍数下,林满六在这蒙面男子狂奔身形和挥舞夏鸣蝉的动作中,仿佛看到了... 剑势尽黄龙! 数击未能击中短衫少年的蒙面男子,暴喝一声“啊————”。 猛地扭转身形,夏鸣蝉向前横扫一圈,直接将眼前所有弃剑击碎,断刃和其击出的剑气风浪,瞬间向林满六袭来,短衫少年随即手中双剑并使,在自己身前连续挥...... 《弈剑书》第一百一十九章 对招对剑对人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章 对错当需过己心 林满六将宁珂带出山谷后,立即在山谷外围一处空地上便将宁珂放下,自己身上衣物破损不堪,距离马匹位置还有一些距离,短时那少年顾不得那么多了,拔出山野行将宁珂下摆割掉些许,在其大腿关节处绑紧止血。 先前因为对敌那名蒙面男子,一直没有注意到宁珂这边的实际情况,现在看来,被那断刃割裂的伤口,伤口极深,林满六一番权衡下,将宁珂放在原地,整个人立即向小黄驻足的位置奔去。 先不管这宁珂醒来,又要盘算什么法子,想让自己给她打下手,还是需将其腿伤处理好,不然她那条腿可能就要废了。 短衫少年快要奔至小黄面前时,一声口哨在唇边响起,小黄闻讯调转马头,直接将后背对准了少年,林满六又是一步向前跃起,便直接来到了小黄身侧,从马鞍旁的行礼当中摸出了几瓶自己平时用的伤药和清水,拍了拍小黄马背便向宁珂方向跑去。 帮宁珂简单擦拭伤口和上药之后,便进行了简易的包扎,随后将其扶到了山谷入口一侧休息,确认完毕后,才去原本两只马匹停留的位置将小黄和宁珂的马匹牵了过来。 不得不说那山谷之中的蒙面男子,仅仅是照面一击,便将宁珂整个人拍的昏死在地,至今还没醒,又把控得让其没有受到更多的损伤,那蒙面男子如若清醒之时,没有对自己的铸剑峰剑势以及春窗蝶心存疑虑,自己和宁珂两人联手定然是无法对敌的。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宁珂缓缓从昏迷当中清醒过来,先是看到了两匹马在前方不远处啃食着野草,又看到了那短衫少年蹲坐这马匹一旁,嘴里也叼着一根野草,在哪咀嚼,宁珂伸手揉着眉心,开始查看自己伤势。 结果不了向左腿位置看去的时候,发现自己小腿位置衣裤尽无,就连下摆也被人为的用兵刃割裂,随即宁珂尖叫出声:“我要杀了你!!!”。 听到叫喊声的林满六急忙抬头看向宁珂一侧,见对方正凶神恶煞地看着自己,眼中似有星火闪烁。 “宁兄若是能起身,大可试试”短衫少年将嘴中的野草随意一吐,面无表情的说道。 意思很明确,我对于你没有任何想法,并且以你现在伤势,大可撕破脸碰一碰。 被短衫少年出言制止住的宁珂,这才开始冷静下来,仔细查看了自己左腿伤势以及自己衣物,的确只是眼前这名少年,简单的帮自己包扎了一番,这才开口说道:“...方才所言,林兄见谅”。 林满六对于女书生的回答,有些无语,先前那副仿佛要杀了自己的表情,现在又是要保持一副本就不属实的书生气,为何这人非要如此行事呢,做事为何不能洒脱一番,就像师父一样,像...月姑娘一样,行事果断一些。 “如今山谷事了,我只是待你醒来,我便要离去了”林满六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径直走向小黄位置,都不曾看一眼宁珂。 “行,山高水长,林兄后会有期...”宁珂想要起身作别,结果双手扶住身后岩壁,才刚刚使力,一下没有抓稳,整个人便重新摔倒回了刚才坐的位置。 林满六正准备接话,最好是后会无期,结果还不等出言说话,便看到那宁珂摔倒在地,短衫少年暗自想到,此人不会在自己面前卖惨,想要继续利用自己行事吧? 不行,不能上前搀扶。 “你...你愣着看干什么啊,你这样是会没媳妇的!还不快来扶一手,同患难的兄弟”宁珂见那短衫少年只是呆站在原地,直接叫骂出声道。 “你又不是我媳妇?况且我年岁尚小,不曾想过这些”林满六面无表情的看着摔倒在地的宁珂,想起了平日里山庄之中的说话氛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林满六也喜欢学着陆风白和老骗子、崇婴之流,嘴上讲着一些无用的话语,往往正是这些话语,能够对一些人或事直接进行重伤。 宁珂不在理会短衫少年,只是自己艰难撑起身子,朝着身后山壁努力往上蹭,用了许久才整个人站立起身,随意握住了身旁的一柄弃剑,想要以此作为行路的拐杖,便朝她自己的马匹位置行去。 以山谷弃剑作拐,宁珂朝着光亮处的那匹骏马,蹒跚行去,可她手中弃剑刚刚提起,伸出山谷阴影时,弃剑剑身瞬间崩裂开来,碎成碎片散落一地,没有想到这番情形的宁珂,整个人的身形因为突然失去的平衡,开始向前方倒去。 林满六向其方向,一步踏出,伸手一拉,便将宁珂整个人拉拽到了自己身侧,不让其摔倒在地,可能因为短衫少年的用力过猛,或是宁珂身子实在太过虚弱,这一拉拽,宁珂整个人便直接倒向了短衫少年肩膀一侧。 但在宁珂快要靠向林满六身侧时,短衫少年左手横拳在前,让宁珂肩膀与自己身形保持在了一拳的位置。 两人在一瞬间,距离十分接近,宁珂整个人的面庞就在少年的脖颈位置靠着,原本两人一路前行的时候,宁珂并没有觉得眼前少年,身形有多高,但如此的近距离接触之后,她发现自己其实还要比少年矮上些许,现在因为自己身形斜靠的原因,便直接靠在的林满六身侧一拳之前。 “你快点放开我!”宁珂羞恼说道。林满六随即一拳向前推出,宁珂整个人便远离了少年身旁,但自己的左手手腕依旧被林满六抓住,一直等到自己稳住身形后,短衫少年才放手向一旁行去。 “后会无期”林满六行至自己小黄身前后,背对宁珂出声说道,说完之后山野行向树干位置一递,一节树干便掉落在地,短衫少年捡起之后,随意向后一丢,极为碰巧地便落在的宁珂身旁。 女书生从出门远行至今,那里受过此番屈辱,平日里只有自己欺负那些恶痞的地方,如今却要被一个比自己的弱的少年看不起。 宁珂瞬间暴起,她将脚边树干捡起,便像之前山谷一般,丢掷弃剑一样朝林满六丢掷而去,目标直向短衫少年脖颈。 不过还在树干飞旋之中,眼前的那少年就动了,只见少年一转身,同样是将手中短剑丢掷而出,那柄短剑比自己的树干飞旋速度,实在快上太多,直接在空中将树干斩断,短剑并未就此停止,而是直接击向了宁珂右侧位置。 短剑飞旋的劲风从女书生面庞划过,她的帽檐顷刻间,碎裂开来,原本扎好的一个书生扮相发髻,直接散开,些许碎发在空中飘荡,她眼神呆滞地看向那名短衫少年,短剑在自己身后飞旋后又回弹到了其身侧。 林满六将山野行重新握住手中,再一次面无表情地说道:“此间事了,你我再无瓜葛,下次,定取你性命”。 宁珂还没有从刚才短衫少年击出的那一剑中,反应过来,在听到少年话语说完之后,她整个瘫软倒在地上,她有些错愕,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想法,想要将这个少年玩弄于股掌间之间,认为自己能够把控好这初涉世的少年郎。 此次幽谷探寻,或许是一次远行路上的错误,但强行结识这名林姓少年郎,才是行错最严重的一步棋,她不该算计少年,引其入局,为自己幽谷探寻增加胜算,更不应该两人分别之际,再向对其有所利用。 林满六随意瞟了一眼,这瘫软倒地不再起身的宁珂,思索了片刻,才开口说道:“我只是见你行路不便,可在护你些时日,等你养伤,倘若你还心怀不轨,我便杀你”。 宁珂还沉陷在自己的判断失误当中,并没有回应短衫少年,只是呆滞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在那双眼无神的看着地面。 林满六上前将其抱起,横放在了她自己的马背之上,并且将宁珂腰间的折扇收缴到了自己行礼当中,这次将马匹牵至小黄一侧,短衫少年这才翻身上马,两人一同驶离了此地山谷。 路途上宁珂因为伤势的缘故依旧只能横躺在马背之上,遇到一些路途颠簸的地方,林满六只得下马步行,一只手牵动着两根缰绳行路,宁珂和她的马靠近林满六一侧。 她不时看向眼前那正在步行前进的短衫少年,虽是心中还存怨气,但如今便只能这样,听凭这少年差遣。 一天的路程,短衫少年都没有跟宁珂进行过任何言语,停步歇息吃干粮的时候,林满六也只是距离很远的,将自己的水带和干粮一并丢掷到了宁珂身旁,宁珂也不拒绝,吃完后便将干粮丢回了短衫少年身侧。 时间一直来到了,第二日清晨,经过一夜的休息,林满六已经恢复了大半的精力,但宁珂应是因为伤势的缘故,整个人看上去依旧是很虚弱,天空之中忽然开始飘起了小雨,现在行至乡道之上,周围都是田野,并没有避雨的地方。 宁珂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什么问题,看到前面那个焦急赶路的身影,她有些疑惑为何他要这般焦急行路,但却又不御马,只是拖拽着两只马,一直在向赶路。 天空之中的小雨渐渐开始大了起来,雨点打湿了少年的衣襟,也打湿了马背上宁珂的衣物,还有左腿处的布卷。 雨水打在宁珂面庞上,她察觉不到清晨雨水的冰冷,而是开始觉得自己的面庞越发的滚烫,意识也开始随之模糊起来,眼前景象,只有那名短衫少年还能看得真切一些了。 一直到了一处像是村户的屋舍院门前,短衫少年焦急上前敲门,屋中并没有任何回应,林满六便只能继续拉着两马一人向前奔袭,就这样接连敲了三家屋舍的院门,终于有一家人打开了院门。 是一名妇人,看到少年的打扮和穿戴的短剑,妇人先是惊慌的向后一退,但是随后宁珂眼中的短衫少年,似乎正急切的向妇人说着什么,妇人便院门大开,让两人和马匹一同进入了这乡野屋舍之中。 妇人三步一回头地注视着自己和短衫少年走回了屋内,而林满六则是牵着马将自己和马匹,拉到了屋舍里的磨坊之中,短衫少年将两只马匹都在磨盘一侧拴好之后,便看向了自己。 宁珂有些疑惑,一路上少年都没有正眼看过自己,并且时常都在警惕自己是否会有怪异举动,此时竟是直接走向了自己。 “林兄想要干嘛...”宁珂意识有些混乱,艰难开口出声。只见少年没有答话,极为粗鲁地将自己从马背上拽了下来,这一举动,让宁珂猛地一咬牙,想给自己争得一刻清醒,看着怀抱自己的少年,要将自己朝磨坊角落的草堆位置丢去,她转头盯着那名短衫少年的面庞。 “你休想...我就算是死...”还不等宁珂说完,她只觉得自己被短衫少年直接丢掷到了草堆之上,随后便看到林满六蹲下不知在作何动作,她艰难地抬头想看清眼前这贼子的动作,想要尽可能的去制止。 她刚要抬起右脚踹向短衫少年,却只觉右脚小腿被人一击膝盖里侧,右脚便无力地跌在草堆之上。 “不想从此以后瘸了,大可继续试试”少年的话语从自己身前传来。随后从触觉上勉强能够感知到,林满六在提自己拆解之前布卷,然后是清洗伤口、重新上药,再就是用了干净的布卷继续包扎。 一直等到林满六全数处理完后,宁珂趁着自己还有些许清醒,艰难开口出声道:“为何如此”。 短衫少年出声说道:“不想看到有人在自己身前枉死罢了”。 “...如若你救得是一名坏人呢?”。 “若能先知其行径,便不救,若事后才知,便自己动手再杀之”。 “林兄所想...当真奇怪...”宁珂说完后,整个人便沉沉睡去,在昏睡之际似是听到了少年的一些言语,但她怎么也没法听清眼前这名短衫少年到底说了什么。 “是非对错,先过己心,再谈对错”。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夜路难行杀机显 六月二十九日,昨日清晨小雨骤然暴降,一直下了一天一夜,直到此时才停歇下来。 磨坊里的宁珂缓缓醒了过来,见自己依旧躺在草堆之上,双手将自己身形撑起,看了看左脚伤势,发现又有一堆染血的布卷在自己脚旁,自己的左脚伤口位置,又重新裹上了新的布卷,并且像是重新清理过伤口一般。 宁珂暗自想到,这 “林满柳”不会在自己昏迷之际,偷偷占自己便宜吧?想着开始搓揉起自己的面庞,忽然发现自己的发丝自然垂下,她这才反应过来,那日被那短衫少年直接将帽檐打碎,发髻也散乱开来,一路上都是散发模样,那自己的女子容貌...想到这里宁珂原本对于,短衫少年帮自己处理伤口的好感瞬间荡然一空,开始心生怨气的咒骂其林满六来。 突然磨坊的柴门被人打开,自然便是听到了里面声响的林满六,短衫少年推门而入,看向宁珂面无表情地说道:“若是可以自行离去,今日便在此作别”。 “我...”宁珂刚要出声,很自然地准备脚踩地面,结果不料左脚猛地一踩地面,刺痛感瞬间从小腿位置传出,整个人又重新跌坐回了草堆之上。 林满六见状叹了一气,转身走出磨坊,不等宁珂继续如何言说,直接关上了柴门。 宁珂见状,气不到一处来,一手直接锤在的身旁草堆上,心中实在觉得这‘林满柳’简直莫名其妙! 时间一直到了正午,柴门再一次被打开,林满六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宁珂一般,直接将两只马匹一同牵出了磨坊,在外面好像跟妇人言语了什么,声响透过柴门,些许传入到了磨坊之中。 “多些婶婶收留,这些是些心意,还望婶婶收下”。 “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先前也是婶婶我觉着小娃你是坏人,连正屋都不让你进...怎么还敢收你银钱”。 “有躲雨的地方,已是幸事,婶婶切莫推辞”。 “当真不用,有这些银钱不如给你那小娘子换身衣物,我看着实在寒碜,你说你们这些出来闯荡的小娃们,也不想着好好照顾身边人”。 ......在后面像是短衫少年的解释言语,宁珂听到前面那句话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变得时分羞恼,完全听不进去之后的话语了。 一直等到后续的交谈结束,柴门又一次打开,便看到短衫少年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直接将自己抱起,走出了磨坊。 宁珂恶狠狠地抬头盯着她口中所言的林兄,跟门外村妇说话那般热烈,到了自己此处就是这番面容,到底摆谱给谁看,如此行径,他有没有想过他自己才不是什么好人。 宁珂随后被扶正坐在了自己的马背之上,短衫少年出言询问道:“可能自己坐稳御马?”。 宁珂那会再让短衫少年将自己横丢在马背之上,立即扭头哼了一声,林满六也不在接话,身后的那名妇人确实笑出了声。 短衫少年朝此间屋舍的妇人,笑着拱手行了一礼:“婶婶那我们便走了,还是要谢过婶婶留宿我等”。 随后妇人又与少年言说了些客套话,林满六和宁珂两人才继续赶路前行。 一路上上,宁珂御马极为缓慢,整个人就只能僵坐在马背之上一般,林满六有些无奈,只得两人并排同行,从其手中接过缰绳,让宁珂自己抓稳马鞍,随后便这样纵马疾驰而去。 在之后的歇息过程中,林满六丢掷干粮的同时,告知了宁珂之前有询问过妇人,此地距离矩州城的距离,还有附近可以接触到的村落,开始自顾自的规划起行路路线,宁珂没有回话,只是听着少年在那言说,自己默认即可。 两人就如这般赶路,又是过了三天,时间来到了七月三日。林满六终于看到了之前远行路上,经过的矩州城,在这里他遇到了师姐,遇到那如自己一般顽皮的孩童,经过这几天的休息,宁珂伤势好了大半,就连左腿的换药包扎,短衫少年也不再帮忙,全部让宁珂自己解决。 “如今到了矩州城,你伤势也快了,可以分别了吧宁兄?”林满六牵马在前,宁珂坐在马背之上。 “入了城中我寻一处驿站,我俩就此别过,多日叨扰林兄,见谅”宁珂也算弄清楚了眼前这名少年,他压根就没有把自己当成女子看待,而是当做一个随时可能反扑的敌人,自己只要稍微有歪念,便要被他当即斩杀当场。 林满六嗯了一声,两人便维持着这样的氛围进入了矩州城中,在两人行过城墙位置时,城边一处茶摊位置有两人摊开一副画卷,细细观察起了牵马的短衫少年。”害得我们蹲守如此之久,可算是出现,将军...大哥可真是神机妙算 “一人开口说道。 “来了便好,处理完此人之后,便即刻返回剑南”桌对岸的一人出声说道。 林满六带着宁珂来到了自己跟随商队远行时,在矩州所呆的那间客栈,林满六才一进客栈时,便看到了那熟悉的掌柜,他冲掌故喊了一声,掌柜在呼喊中,也认出了这位与铸剑峰乔家有些关系的少年。 在两人嘘寒问暖之后,给林满六和宁珂分别安排了一间屋子,小黄和宁珂的马匹也被掌柜喊小二牵到了后院去歇息。 之后便没有再多的言语,林满六将宁珂送进房间之后,就转身离去,临走时只是言说了声自己要随处看看,便直接退出了房间,宁珂自然也是不管少年究竟是想怎么样,强忍着左腿的伤势,朝卧榻位置方向走去,还未坐稳便倒在了卧榻之上。 短衫少年行走在矩州城中的街巷之上,满眼都是曾经见过的场景,前面那头便是第一次买完金乳酥后遇到师姐和云年的地方,林满六并未故地重游,而是在一路四处打转,因为他察觉到从入城之后,便开始有人在留意他和宁珂的行踪。 一直走到了一处衣饰铺子当中,林满六趁机进入铺子当中,在挑选衣物之际,开始留意那些人的动向,短衫少年在铺子之中,许久未出,果然那些盯梢之人坐不住了,林满六在角落看到有一名身材健硕的男子从门口走入,直接开始环视整个屋内,找寻自己的身影。 林满六随即便当没有发现,依旧在找寻着自己想要的衣物,那名男子自然是发现了短衫少年,他却没有继续观察,而是直接径直走向前来,缓缓靠近林满六,短衫少年警觉地左手开始握向腰间的山野行。 健壮男子只是从少年身旁擦身而过,在林满六耳畔说了一句:“子时,客栈拐角一叙”男子说完或突然抛出了一块小布袋子,短衫少年伸手一探,将其接入手中,待男子走出店铺之后,林满六打开这布袋。 里面有一节细小的木块,林满六猛然抬头看向店铺门口方向,心知那人已然走远,自己定是追不上的,他只得将木块窜紧在手中,这块木块是先前在山羊坝子之中,木天蓼所制八相的一部分...短衫少年开始推算弈剑山庄众人行路时间,以及路途上可能遭遇到的事情,不管何种猜测都在告诉他,这些人既能掌握自己行踪,又没有直接贸然出手,弈剑山庄众人定是有惊无险,只是想用这木块来唬住自己,达到他们的目的。 弈剑山庄倘若无事,他们想要行事,无非就是擒住自己,自己曾会让其得逞,短衫少年跟店家交付银钱之后,便直接返回了客栈之中。 短衫少年一直走到宁珂房门面前,原本打算直接推门而入,他稍微顿了顿,便抬手敲门数下。 “进!”宁珂像是才睡醒一般,直接出声喊道。林满六推门而入,就在房门推开一瞬,一个茶杯便朝自己面门袭来,短衫少年抬手直接将茶杯拖在手中,看向了卧榻那处的宁珂。 只见宁珂正在张口喘息,蓬乱的头发随意的垂在两鬓之间,他正双眼紧盯房门位置,发现是林满六才重新躺下。 “所为何事...”宁珂喘息着出声说道。 “想必你也清楚,我们被人盯上了,一会便要离开”林满六出声说道。 “那些人追的是你,又不是我,与我何干?”宁珂疑问说道。 “既然明白,东西给你,我走了”林满六将手中衣物抛给了宁珂,然后将茶杯重新摆放在在了桌上,便转身下楼离去,连自己的房间都不曾进入。 宁珂抬起手中衣物,又看了看先前短衫少年站立的位置,骂了一句 “呆子”,就算给买的是男子衣物,能不能捡一些书生气的,这些自己如何再做那意气书生郎。 林满六与客栈掌柜知会了一声,留下了些住房银钱,便去后院牵着小黄准备快速出城。 在他走的不久后,宁珂换好了衣物,将自己原来的那身书生衣物全身撕扯成布条,放入包袱之内,将房中的筷子固定在了自己左脚之上,重新包扎了一番,确认无误后,也开始了动作。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林满六从出城后便马不停蹄的赶路,天色已然暗了下来,他深知那些人定然能察觉到他的动向,追上自己,一定要在遇险之前寻得一处可以以一敌多的地方,只要地势有利,自己可能还有所胜算。 短衫少年一人一骑,已经没入山林之间,周围都是鸦鹊飞旋空中,不时发出鸟鸣,久久回荡在这寂静的山道中。 林满六已经行至一处山道岔路口,准备朝一处行路时,身后突然出来了响动。 是数人从林间当中探出的声响,枝叶的摩擦声 “唦、唦、唦...”不断的接近短衫少年。 “阁下为何不愿出面一叙呢”一人出声喊道。林满六立即翻身下马,随手轻拍小黄马腹,小黄立即向前疾驰而出,只剩下短衫少年一人站在这山道岔路口位置,不等那些声响的继续接近,林满六双手都开始了动作。 林间已经有人抽刀出鞘,挥砍向了岔路口的短衫少年,林满六倒提山野行,正握春窗蝶,双剑一同出鞘,立即迎上了那名最先抽刀的神秘人,山野行稍稍阻滞那柄短刀,春窗蝶立即动了起来。 只见春窗蝶与短刀相接瞬间,短刀瞬间兵刃碎裂开来,那神秘人倒也不惊,立即后掠数步,随后林满六眼前,便占满齐齐八人。 “他手中那柄短剑确实有古怪!”先前与林满六打了一个照面的神秘人开口说道。 林满六面对八人,倒也没有自乱阵脚,双剑横剑在前,随时准备八人的一同出手,只见八人正中为首的一人,身材对比于其他人要矮上一些,只见那人抬手一挥,身后七人立即同时抽刀向前。 七人目标明确都在刻意回避林满六手中的春窗蝶,刀刃从与他手中挥动的碧绿剑影靠近相撞,七人攻势之下,林满六初次对招还能有所抗衡之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颓势渐显,这七人与那发号施令之人,异于自己之前遇到的任何一个匪寇。 他们不论出刀还是回避自己的春窗蝶时机,都极为默契,林满六以春山竹浪涌,强行围困两人手中短刀,才将其短刀击碎,但随后那两人从身后竟是由掏出一柄短刀,很显然是有备而来。 林满六心生一计,学起了那埋剑谷当中的那位蒙面前辈,以拖剑式横扫手中春窗蝶,然后山野行倒提在身侧随时准备击出,整个人招式瞬间变得大开大合起来。 不过也因为这样,有时候短衫少年两臂防护不及,那些人自然也是瞄准其两臂挥刀而下,林满六随即再次递剑向前,一剑挥砍至那名朝自己挥刀的男子,手臂也随之贴合着刀刃划过,刀刃从小臂上的着铁衣划过时,竟是无法在其护臂上留下划痕,更别说直接斩碎这护臂,然后将砍去短衫少年双手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两命相抵不相欠 “速战速决”方才发号施令之人,在后方直接出声说道,那七人齐齐应合一声,随后竟是从腰间掏出军队战阵厮杀时,用于困住敌首的绳索,七人将手中绳索从不同的方向丢掷而出。 林满六自然是双手难敌七索,山野行、春窗蝶一同拦阻斩断三根绳索后,自己的脖颈、左手以及双脚都被绳索围困,成功限制住短衫少年的四人,立即朝同一个方向画圈奔跑而起,并且手中绳索不断地向外拉扯,阻滞少年的出招机会。 林满六强提一口气,挥动还能活动的右手,催动手中春窗蝶,挥砍向限制自身的绳索,可那七人早有应对。 七人控四索!发号施令的那人不是传出指挥的声响。 “伏!”。就在春窗蝶向右脚绳索挥砍之时,那控制绳索之人猛地向前一滑,整条绳索便直接贴地躲过少年挥砍。 “囚!”。林满六便随即从下往上,挑剑而起,准备将左脚位置绳索斩断,但紧接着脖颈处传来一阵拉扯劲道,原来是限制自己脖颈的那人已经行至自己身后,在听到那人呼喊的同时,用力将自己向后拉扯,窒息感开始从脖颈位置传来。 “转!”。原本快要挥砍到的左脚锁链,因为脖颈被人拉扯,出剑上挑要慢上了几分,那绳索在有一声呼喊之后,如同林间游动的灵蛇,抖动了起来,诡异的绕过了将要挥砍而至的碧绿剑影,控绳之人脱手将绳索丢出,只是一瞬便来到了另一人手中。 林满六只能在这里的困阵之中,咬牙坚持,寻求找到一条能够破阵之法。 这连续的三次配合,让林满六有些似曾相识,就如同在山羊坝子和那枫叶林时一样,看弈剑山庄众人御敌之姿,与这七人配合好若神似,皆是全盘交由那身后之人指挥调度,这些人若与自己单打独斗,或是群起围攻,只要出现破绽,自己也能一招制敌。 可是这一次短衫少年手中春窗蝶被刻意提防,现在还被人限制行动,原本林满六除却春窗蝶的锋利外,最为得意的便是异于常人的出剑速度和身形灵巧,现在被限制的毫无施展之处。 随着四根限制少年的绳索劲道加重,开始将林满六向外进行撕扯,想要将他除却控剑右手,其他四肢连同脖颈全数禁锢于此,林满六双眼死死盯着那发号施令的人,他明白其余几人都不重要,当时需要先击毙那人,其他人再逐个击破便可。 可是随着脖颈处的绳索越来越勒紧,那呼吸不畅的窒息感已经传遍全身,林满六需要找寻最后的机会,将其先行击杀,就在短衫少年又一次挥砍不中之时,身前有两人绳索换人之间,产生了短暂空隙,刚好将那指挥之人暴露在自己眼前。 就是此刻!剑势飞孤鸾!林满六手腕拧转,春窗蝶便向前丢掷而去,还在限制短衫少年的七人,显然没有料到他会选择拼死一搏,随即急忙出刀想要拦阻,已经从少年手中飞旋而出的碧绿剑芒,距离春窗蝶最近的两人短刀挥砍袭来。 但两人兵刃只是在碰撞到春窗蝶的剑身之上,便崩裂开来,兵刃化成碎片,也没阻滞春窗蝶急速飞旋。 随后其余几人也不管手中兵刃如何下场,皆是出刀拦阻短衫少年的舍命一击,先后共五人奔至那道碧绿剑芒一侧,出刀拦截,但手中刀刃皆是如同先前两人下场,不过也因为这样的阻挡,春窗蝶飞旋速度终于减缓。 不过依旧破开了众人的拦阻,直直飞向了那指挥之人,那人眼神面露惊恐之色,嘴巴开始长大似乎想要呼喊什么,但林满六听不真切,他死死地盯住那人,春窗蝶这一去,必须将其枭首斩杀。 可林满六看着春窗蝶已经飞至那人面门之时,那人却一改刚才的惊恐,轻笑出声:“小兄弟终究是太年轻了”。 随后那指挥者不知手中何时也多出了一柄短刀,样式与其余几人相似,他抬手一挥,直接打在了春窗蝶剑刃之上,本就已经被拦阻多次的春窗蝶终于耗尽了林满六掷出的所有劲道,短刀虽如之前兵刃一般碎裂,但春窗蝶却也被击落在那人身侧。 终究是要栽在此地了吗...林满六虽知此次独行,必将艰险重重,可还没走到岳州,还没查明商队剩下几人下落,便要死在此处了吗,短衫少年的眼神依旧盯着那指挥之人,今夜逃遁实在太过憋屈,自己竟是被如此折磨至死。 “少年英才,不过就是可惜了,不能为炎阳所用,这江湖再怎么人才辈出,也终究被踩至脚下...”那指挥之人拾取春窗蝶,缓缓朝林满六走来。 林满六眼神当中的精神气开始有些消散,他不甘地看着那缓缓向自己行来的指挥之人,看着他不慢不紧地挥舞着自己的春窗蝶。 “还是该行些江湖道义,让小兄弟去的明白些,鄙人千靥笑,若是死后想要索命,大可来试试”千靥笑比划着春窗蝶,一脸嘲讽地看着眼前这名已经注定死绝的少年,说完后猛地高举春窗蝶,准备一剑将林满六枭首。 看着被千靥笑举起的春窗蝶,那道碧绿剑芒第一次对着自己的时候,林满六再也没有办法抑制自己内心的不甘,脖颈已经被那绳索勒出血痕,短衫少年朝着千靥笑放声嘶吼 “啊!!!”。这一刻,像是回光返照一般,他原本被人从不同方向勒紧的手臂和双脚,开始逐渐听自己的使唤,缓缓向前移动,左手倒提的山野行也开始朝那千靥笑递出,千靥笑也同样察觉到了少年的异样,厉声喊道 “破!”。限制林满六的四人立即领命,控绳的力道继续加重,想要重新把短衫少年限制住,可林满六此时仿佛有无尽的力量,他不断地向那指挥者靠近,艰难地想要递出左手之中的山野行,随着少年的不断嘶吼,山野行不断地朝那千靥笑靠近。 “强弩之末,也敢在此放肆”千靥笑立即下劈春窗蝶,准备先把少年递出的山野行连同其左手一并斩断。 就在春窗蝶下挥之际,远处突然传来的数声破空声响,是数十枚石子从林满六来时之路,疾射而来。 仅仅只是一瞬,便有四枚石子擦过林满六的身体,直接打在了那千靥笑的身上,他握剑的右手被连中两枚,分别打在了手肘和手腕之上,春窗蝶便也随之被振脱出手,直接摔落在地。 剩余的石子便是击向了围困林满六的七人,命中位置也极为讲究,控绳四人被疾射最多,特别是这四人的双手,有的直接被石子击伤得皮开肉绽,原本束缚短衫少年的四根绳索,就在这不过数息时间,失去了控绳的方向和劲道。 从如入深海之中的无力窒息猛地转到正常的喘息呼气,林满六也一时无法接受,先是整个人跌倒在地,递出的左手连同山野行也直接锤在身侧,像是脱力一般无法在提起。 “呆子!还不快走!”林满六的身后传来一声有些熟悉的女声。是宁珂...? 林满六没有气力回头去看身后之人,他喘息之间艰难起身,右手迅速向前一探将春窗蝶握在手中,立即向左手边翻滚而去,躲过了劈砍向自己的短刀,随后起身那一刹,向刚才限制自己左手的那人一剑递出,碧绿剑影从那人脖颈位置划过,随后整个头颅与其身体直接分离开来。 短衫少年将这具尸首撞倒之后,便奔向了身后宁珂方向,刚要与宁珂会面之时,林满六突然又感受到之前的窒息感,他脖颈的那根绳索,在逃遁的时候被千靥笑扯住。 千靥笑用力一拉,本就脱力的林满六再次摔倒在地。 “借剑一用!”宁珂先前一掠,从林满六左手之中拾起山野行,随后直接向前丢掷而出,目标直接指向千靥笑。 在宁珂手中掷出的山野行,不同于林满六的剑势飞孤鸾,速度极快,直直射向了千靥笑面门。 千靥笑为躲避掷向自己的短剑,只得方向握在手中的绳索,向一侧快速闪身躲避,林满六也在此时借机扯下了之前拴在自己脖颈上的绳索,杵着春窗蝶起身,站立在了宁珂身旁。 “你来作甚...”短衫少年喘息出声说道。宁珂双手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从其双手之间不断的有细小石子弹出,开始限制着想要向林满六和自己袭来的那六人。 “虽然我不知道那一日,你是如何战胜那怪人的,但你救我一命,自然便欠你一命,如今两命相抵,再不相欠”宁珂对敌之余出声说道。 “将两人都杀了!”千靥笑在六人身后叫喊道。 “你只管歇息换气,这六人交于我”宁珂拦在林满六身前,双手不停向前递出,他那衣袖之中似是有用不完的石子。 “给!”林满六朝身前的宁珂丢出一物,便是在埋剑谷时从宁珂身上拿走的折扇。 宁珂头也不回将折扇接入手中,随后轻笑出声:“林兄让我如今这身打扮,如何再坐那浊世佳公子啊”。 折扇在宁珂手中自然捻开,随后被宁珂向前拍出,从折扇之中飞射而出数道银针,那六人没有反应过来,有三人被直接命中眉心,其余三人身上皆中银针,刺痛感在这些人身上迅速传开。 被命中眉心的三人瞬间倒地毙命,原本的七对一变为了三对二。 “不知这位千靥笑,胜算还大否?”宁珂继续笑言出声。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截杀被阻巧退走 千靥笑看着瞬间被扭转的局势,心知不妙,立即呼出一声奇异的声响。 剩下的三人应是在这声响中,得到了什么指令,不要命地冲向了林满六和宁珂两人,三柄短刀齐齐刺向挥舞折扇的宁珂。 “此击过后,他们应是准备撤离了”宁珂视眼前三人好若无物,一直盯着那千靥笑。 “还走得了吗...”身后的林满六沉声说道。宁珂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语气,便是自己在埋剑谷外冲少年丢掷树干时的语气,不禁为之打了一个寒颤,开始感叹你们这一行人何不尽快将其斩杀,为何会给他再有反扑的机会。 不等三人冲至宁珂身前,宁珂背后的林满六便已经开始动了,他好若一道流光从宁珂身旁穿过,只见短衫少年手中碧绿剑影在宁珂身前出剑数次,但都无法察觉其挥砍迹象,只是在出剑之时,有一点绿光闪动,后又随之消失,前面便出现一团血雾。 夏炎斑驳影!三次绿光闪动,身前三人还保持着出刀动作,但他们的脖颈位置都出现了一个细小的血洞,像是将整个喉咙和颈椎洞穿,出刀三人就此像三座碎裂的石雕一般,没有任何生气地轰然倒下。 千靥笑看着身前剩下三人也皆被少年斩杀,快步向后飞掠而去,心中一边盘算着撤退方法,一边回想着出行之前对于眼前这个短衫少年的情报,为何与现在差距如此之大,不过想到二人不是旧伤便是气力耗尽,千靥笑便安心些许。 “我看这位千靥笑兄台,是觉得我们伤势太重,才如此闲庭信步?”一得意至极的女声从后方传来,说完后不时还发出一阵轻笑。 千靥笑还不曾回头,心中却已是惊骇不已,为何此人能够追上自己?她与那少年入城之时不是腿脚不便吗,难道都是装出来的? 在千靥笑身后,林满六和宁珂正向他逃遁的方向疾驰而来,短衫少年在前、而那女扮男装的女子在后。 从拿到手的邸报中,并未有此人描述,分明就是这短衫少年在入黔时遇到之人,之前出手身法甚至还要在那少年之上,千靥笑心中一横如今事败,便就拼死一战好了! 千靥笑从腰后再次抽出两柄短刀,随后猛然调转身形,整个人站定之后,迅速将其中一刀,先行丢掷向了奔袭而来的林满六,还不等短刀近身,他便看到少年面前碧绿剑光一闪,短刀便直接被斩断当场。 “身死于此也不枉...”千靥笑暴喝一声,右手握紧短刀便冲向了二人。 林满六也是手持双剑准备挥砍向千靥笑,宁珂也重新展开手中折扇准备再次挥舞出那淬毒银针,就在这时,远处似乎传来了一声长叹,三人都注意到了一侧密林之中的声响,不由得都开始留意那侧密林中,究竟隐藏着谁。 还不等三人兵刃相交之际,突然从林间闪出一道身影,伴随而来的还有一柄飞旋而来的短剑! 宁珂与林满六都极为熟悉,这不是剑势飞孤鸾吗?短剑径直飞向林满六方向,为了后续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短衫少年只得挥出山野行强行挡下,那向自己袭来的短剑,并且接剑之时,故意做出一副使出浑身劲道的模样,外人看来他此招过后,便再无反抗之力。 若是春窗蝶将其斩断或是又如埋剑谷当中被人看出端倪,今日恐要再陷苦战。 在林满六堪堪挡下短剑之后,那道身影先是一手拖拽住千靥笑劈砍短刀的右手,然后右手大袖飘摇,在身前猛然一卷便将刚才宁珂折扇当中射出的淬毒银针全数收入袖中。 “今夜与李供奉夜游至此,倒是见到了些趣事”拦阻住宁珂和千靥笑的身影笑言出声,是一名面如冠玉的俊朗男子,随后从林中又行出了一道身影看其面相,约莫已不惑之年。 “这些晚辈比斗,我原以为会扰了姜公子清净,不曾想姜公子倒是有些雅兴”那中年男子出声说道,但目光却落在了短衫少年身上。 “只是见到些故人”姜姓公子随手一抖,之前收进袖袍当中的银针便散落在地,然后他站在千靥笑身前,看向了宁珂和林满六,并没有继续开口言语,而是等待着两人发话。 那被姜姓公子称作的李供奉便也一同转身,看向了眼前两人。李供奉? 铸剑峰李家李君策?林满六和宁珂似乎心有灵犀一般,同时猜出眼前中年男子身份,并且那姜姓男子,林满六有一种莫名的猜想,会不会是那岳州姜氏? 林满六暗自想着,若真是李君策和那岳州姜氏,自己与宁珂之后该如何脱身,不论是搏斗厮杀还是后来两人之中任意一人,从刚才的表现当中都要强过自己以及此时的宁珂。 “先前我朋友被姜公子你身后之人围杀,如今他逃遁至此,你们便是要为他之行径出手?”宁珂率先出声。 那李供奉听着宁珂所言,面容上已有不悦之色,但并未开口,似是在等那姜公子出言发话。 “是非对错,有待商榷,姜某本就是出来夜游山林,不愿眼前再有血光扰得此间明月晦暗,但两位仍要执意出手,便怪不得我岳州姜氏不讲道义了”那姜姓公子出声说道,很明显的意思就是要告诉林满六和宁珂,若是要打,他大可奉陪到底。 宁珂正要有所动作,短衫少年抬手一拦,林满六忽略了那李供奉的注视,直接看向那姜公子 “且慢,不知这位姜公子,可识得姜砚临,小子柳满林远行路上与其曾同游一程”林满六出言说道。 “你便是阿临说起的那柳兄弟?真是不打不相识,还好未起冲突,不然之后阿临得知定要恨死我这做兄长的了,还好、还好...”那姜姓公子一拍手,像是记起了什么事情立即出言说道。 “原来是姜大哥,今夜大抵是我与姜大哥身后之人,有些没有言说明了的误会,才如此局面,小子在这里先给姜大哥赔句不是”林满六见对方如此言语,便也就接着话往下讲了去。 宁珂与那李供奉还有千靥笑看着,突然握手言和的两人,都有些疑惑的神情。 宁珂想的是,他身后那千靥笑先前连同七人围杀于你,都快殒命当场了,现在居然能在人面前谈笑风生? 那姜姓男子言语之间也不安好心,两只狐狸在此一唱一和,自己还是不参与的好。 千靥笑想的是,为何此人与姜家又有牵扯,那此次安排围杀到底为何? 还有他嘴中所说的误会,便是将自己手下七人全数毙命?那李供奉最捉摸不透当下局面,不管是从年纪还是整个人气度上来看,眼前少年无疑都是众人之间最次的,就连方才自己拦阻出手,少年像是用尽全力了才堪堪接过,如此一人曾会牵扯到这些事情当中? “柳兄弟可以唤我一声姜大哥,我也要护得柳兄弟一路安全才是,既然都是误会,千万不要在伤了和气,为免去柳兄弟顾虑,我与李供奉以及千兄,便留在此地继续赏月,柳兄大可先行离去”姜姓公子出言说道。 “那便谢过姜公子好意,我与同伴先行告退”林满六拱手行了一礼,随后便慢慢向后退去,临近之前不时留意着,是否会突然暴起杀人的三人。 “都不曾告知柳兄弟名讳,在下姜旭,是阿临的堂哥”姜旭也是拱手一礼,出言说道。 “无妨,改日相见,定当邀上姜大哥一同看遍山川名胜”林满六说话间已经和宁珂一同退到了二十步外,随后便转身吹了一声口哨。 小黄不知从哪里便奔跑而来,宁珂也是从怀中摸出一节如同笛子一般的器物,在唇边一吹,随着那响动,他的马匹也奔袭而来,短衫少年再次向身后不远处的三人拱手作别,然后便朝来时路赶了回去,宁珂紧随其后。 姜旭看着远去的两人身影,抬手一挥,身后的千靥笑像是领命一般,抱拳在胸,随时听候差遣。 “此次行事,为何不成?”姜旭出言说道。 “是属下愚钝,未能完成小将军嘱托”千靥笑抱拳说道。 “你也无需为我那自命不凡的弟弟开脱,我知道他心中抱负,可是按部就班便好,如此行事,实在莽撞了些”姜旭揉着眉心说道。 “我见两人返回矩州,可要在下祝姜公子一臂之力,以绝后患”李供奉在其身旁突然出言说道。 “我自有算计,无需劳烦李供奉,你且回去剑南复命,替我传话,若是不按安排行事,便就不要走那么远,是该回家看看了”姜旭先是朝李供奉摆了摆手,然后对着千靥笑说道。 ......返回矩州的山道之上,两人正在御马疾驰 “还要回矩州?那一直没有多少言语的人,定是那铸剑峰供奉李君策,你就不拍在矩州被人下套?”宁珂在路上出言说道。 “若不会矩州,今夜便走不了了,如若刚才我们有其他行动,不论与那千靥笑或是其余两人有任何关系,都会被其阻拦,栽在哪里也是可能的,此次返回矩州便是告诉那姜旭,我俩不会乱来”林满六一旁出声应道。 “看不出林兄,如此心思缜密哈”宁珂笑声说道。林满六并没有继续答话,就像变回来时路上,那个沉默寡言的短衫少年,宁珂见状撇了撇嘴也不再出言。 此时的矩州城门已经关闭,只有城边的一些驿站还有点点光亮。两人下马步行走到了一家驿站门口,宁珂唤醒了正在桌椅庞打盹的小二, “歇脚住店”。那小二迷迷糊糊地看向两人,似是还没清醒,原本听着一清冷女声以为是什么貌美女侠,结果一看眼前曾是一个穿戴像村夫一般的男子。 给小二吓得直哆嗦,惊吓之余还是强作镇定,开口说道:“二位是要一间还是两间房...”。 “一间”林满六出声说道。一旁的宁珂看着这短衫少年,呆滞当场,片刻之后她想要出声讨要两间房间,便看到短衫少年从小二手中接过钥匙,朝驿站当中行去,小二也从少年手中接过缰绳,然后看向了自己。 宁珂把缰绳丢掷给了小二,便快步走上前跟上了短衫少年的步伐。两人一同进了屋,林满六也不管宁珂怎么想的,走到卧榻前便开始宽衣解袍。 “你要干什么!”宁珂见到此景,快速地头侧朝一边,立即出声说道。 “...忘了你是女子,你且回避下,我上下药”林满六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扭头朝宁珂说道,可手中的动作并未就此停止。 宁珂听到此言,脸颊开始有些翻红,神情有些羞恼的直接看向了林满六。 “一路上不过是我伤势严重,又念及你救我一命,你就一再放肆?”宁珂咬牙切齿说道。 少年并没与因为宁珂的话语停止手上的动作,只是一边脱着一边开口说道:“无心之言,抱歉,今日还需谢过你相救之恩,在下来日定当报还”。 说话之间,林满六那破损不堪的短衫以及被少年扯下,脖颈手臂处肉眼可见的血痕,甚至已经有凝固了的血痂在伤口周围,背脊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宁珂见到这些伤口,不禁开始想到在自己没来之前,他被七人围困当场,险些惨死是何种境地... “你上你的药好了,我去窗边饮茶去”宁珂立即转身提起桌上的茶壶,便往窗边的座椅走去。 在她看向窗外的时候,不时会听到身后卧榻处,传来的细微地嘶鸣响动,他伤势于我何干? 想到这里宁珂便继续看向窗外的月色。没过多久后林满六便重新穿戴好了衣物,随口出声说道:“还是需在谢谢你,宁兄”。 如今这么客气作甚?此话宁珂不知道怎么接,只得答非所问道:“之后打算如何”。 “继续东行江南”。 “所谓何事?你定知晓如今江南乱局吧,还要执意前往吗?”。 “总要把结果带回家乡”。 第一百二十四章 驿站闲聊间隙释 宁珂转头看向身后的那短衫少年,看着他穿着打扮,不禁想道他包袱当中的衣饰都是一样的吗? 除却颜色和一些缝补的痕迹,就再也没有了任何变化。宁珂原本她还想感叹一下,年少曾就如此多的负担,看了看林满六衣物,又看了看自己扮相,只得无奈出声说道:“见了林兄所穿衣物,我算是明白了如今我身上这身为何了...”。 “购置这些衣物,只是为了试探这些人的虚实,宁兄若要一些文士长衫,可自行前往”林满六也看向了她。 宁珂听闻此言,一手拍在窗框之上,猛地起身抬手指向眼前的这名短衫少年:“林兄可真是把我当好兄弟啊...”。 “如今宁兄腿脚也方便了,明日我会趁机离去,宁兄可静待此地风声去了,再启程”短衫少年根本不接宁珂的话,只是瞟了眼起身的她,便自顾自踱步一会出言说道。 “你莫不是要自己先行逃遁,好以我作饵,让那姜家和铸剑峰无暇顾及于你?”宁珂笑言出声说道,不过她自然明白,不管是前来围杀之人还是那姜氏目标只有眼前的这名短衫少年。 “你也可以如此做想,先行离去,我在矩州多留几日在找机会离去”林满六看着宁珂的脸思索了片刻说道。 “如今我可是腿脚不便啊...”宁珂叹气一声便重新坐回了椅子之上,转身继续看向窗外,左手不时轻锤着左腿。 “先前看宁兄脚程,伤势定然好上许多了,之后行路也方便...”林满六疑惑地看着那窗边的宁珂说着,突然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暗自想起这几日宁珂自行换药的时间,以及今夜打斗之时的情景。 在宁珂未重伤之时,不论是武力还是身法,定是在自己之上,方才在其御敌时,自己得以喘息歇息,也不见宁珂如何动作,就连之后追逐那千靥笑时,也是自己行路在前,宁珂慢于稍后...或许本就因为与宁珂无关,她只是为了一命还一命,救下自己对于追杀千靥笑,并没有太多想法...短衫少年就驻足在卧榻之前,看着那穿着自己随意购置而来的粗布麻衣的宁珂,先前她那书生帽檐被自己击碎,如今依旧极力将自己的发髻梳好,就如青衫文士一般儒雅,如果现在身着些略显俗气的衣物,不然便是那尽显书生气的女公子。 宁珂看着窗外,但她其实一直听着那短衫少年言语,结果林满六话没说完就不说了,背对林满六的宁珂,眉目紧蹙,心中暗自想着这人怎么说话说一半啊,怎么不继续说了...他到底想讲什么。 等了许久也没有听闻身后的少年继续言语,宁珂小心翼翼地回头看向林满六,林满六也一直在想着这几日行路上宁珂的变化,以及今夜对敌时的异样,碰巧也刚刚抬头,就两人一同对眼看到了对方。 “你...看着我作甚,咳...林兄不是一直把我当做兄弟,你这般行事,莫不是有那断袖之好?”宁珂率先出声说道,刚一开口原先端着的书生口气,荡然无存,不过宁珂很快察觉到了,立即重新改口,向林满六嘲讽了起来。 而林满六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宁珂的问话,在宁珂还未说完的时候就问了一句:“腿伤还没好?”。 宁珂愣住,半晌才嗯了一声,便再也没有了任何言语。林满六便朝自己行礼方向走去,翻找了一会,便拿来了些瓶瓶罐罐和包扎用的布卷,接着就朝宁珂走来。 “林满柳你要作甚!”宁珂又一次出声说道,这一次直接叫出了林满六埋剑谷前说出的名字,声音比之前也大上了一些,并且就如先前说话一般,是她原本的声音。 “抬脚”林满六没有理会宁珂,径直便抓向了宁珂的脚踝。宁珂在少年言语后,自己也感到十分奇怪的,便听着林满六的话,抬起了自己左脚到林满六身前。 随后宁珂裤腿便被林满六卷起,映入少年眼中的是那包扎粗糙,已经有一些淤血渗出的左腿,林满六抬头看了看宁珂,宁珂也是一直低头看着少年,看着林满六有些想要出言的意思,她满脸疑惑的等待着少年发声说话。 可林满六没有言语,便继续低下了头,把已经染血的布卷拆解而下,随后又把屋中洗漱用的清水,抬到了窗边,开始帮宁珂擦拭伤口。 “宁兄过往没有受过什么皮肉伤吗?”。 “我这般云游四方的书生郎,莫非走哪都要找人打上几架?”宁珂端起架子说道,不过从林满六问话开始,她便默默地开始回想,自己从师门当中游历而出之后,似乎确实没有这些时日,真正对敌过,以往都是遇到些见不敌便开始跪地求饶之人。 “像你这几日的上药包扎,日后也能痊愈,但时日不免得会长些...事后定是要留痂或者留疤的”林满六开始替宁珂左脚上的伤口开始上药。 短衫少年正都撒着伤药粉,突然只觉得脑袋被人一拍,宁珂的声音便紧随其后:“林满柳你怎么不早说!”。 “...宁兄见识、阅历、武艺都要高过于我,我曾会知道你不懂这些”林满六猛地一抬头解锁说道,便又对上了宁珂的脸。 只见宁珂满脸羞恼,即便扎着男子的发髻,却再也看不出了像一名男子,见少年又看向自己,宁珂又是伸手一拍,继续拍在了林满六的脑袋上:“看我作甚...”。 林满六只得继续低头忙碌着手边的上药一事,想到了之前宁珂说自己那有些绕口的名字,短衫少年出言说道:“对了,我是叫林满六,不是柳”。 “林兄真叫这名啊,我原以为这名字也是假的,顶多姓林而已...你这假名,我觉得还是得改改,柳满林...林满六,日后犯了什么事,太容易猜到了”宁珂的话语从短衫少年的脑袋上方传来。 “那宁兄就叫宁珂吗?”林满六像是没话找话一般。 “...就叫宁珂”宁珂尴尬出声说道。 “那宁兄也没比我好大那里去”林满六出言说道,此时已经开始准备用卷边帮宁珂重新包扎了。 紧接着又是一掌拍下,不过这次的林满六似乎早有警觉,脑袋一歪便直接躲过了宁珂拍出的一掌。 “哎嘿,打不着”林满六见宁珂没有打到自己,便直接笑声说道。宁珂见自己一掌拍空后,从少年那传来的笑声,心中暗自想到这人在自己面前还会笑的? 但是他怎么敢躲...不对,我在想什么...宁珂立即出声说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般孩子气”。 “十六了!来年就十七了...往后便会渐渐年长,到那时才会脱去稚气吧”林满六笑声不减,虽然宁珂虽看不到那正在低头包扎的少年笑脸,但从其话语当中,能听出林满六的那种属于少年的意气。 再之后的包扎过程之中,便是两人在窗前,聊着些有的没的,林满六说起了自己孩童时的趣事,而宁珂总是出言挑出短衫少年言语当中,一些让她觉得没法理解的事物和做法。 在这些对话当中,宁珂再也没有去重新端起自己的那学得不像样的书生口气,林满六也没有了这几日冷淡语气,像是两个认识许久的人,再互相说着自己的见过的趣闻和对一些事情的看法。 “包扎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宁兄早些休息,今夜我守夜便可”林满六出言说道,说完之后便去桌旁抽一个椅子靠在了房门旁边。 “嗯”宁珂也不推辞,便直接往卧榻位置歇息去了。林满六便依着房门,坐在椅凳上闭目养神,就这样,一夜无话。 ......七月四日,清晨宁珂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这一路的远行,她似乎只有昨夜是毫无顾忌般的睡去,没有留意周围的任何动向。 她坐起身了,便看到了那短衫少年,已经站立在了窗前。 “何时动身?”宁珂出声说道。 “或许得停留几日了”林满六转头看向了宁珂,眼神当中有些忧虑。宁珂还是第一次看到少年眼中的忧色,先前不管是在埋剑谷还是昨日密林之中,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神情。 林满六站在窗前,左手紧握着腰间的那柄山野行,沉思了片刻,才开口说道:“铸剑峰近日或许有事要发生...昨夜我也没仔细私聊那李君策,与那姜旭为何出现到此”。 “铸剑峰即便今日起,改换门庭,与你何干...”从昨日的闲聊当中,宁珂能够确认会使铸剑峰剑势的林满六,跟此地铸剑峰没有半点干系。 “此剑唤作山野行,是我先前东行路过此地时,乔师姐赠予我的”林满六出言说着,又一次握紧了腰间的短剑。 宁珂心里想的却是,这小子,年纪不小,红缘知己倒是不少?我想这些作甚? “乔...李...你的意思是昨夜李君策与那姜旭,便是想要近日在铸剑峰起事?”宁珂停下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出言说道。 “多半如此”林满六应道。 第一百二十五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铸剑峰乔、李之争吗?宁珂暗自回想着,自己在远游前,师门当中所记载的一些过往。 “多说无益,我打算在矩州中走走看看,先去之前待的客栈,看能不能联系上师姐或者是云年,询问下情况”林满六出声说道,正在回想起师门对于去年铸剑峰赏剑惨案一事记录的宁珂,急忙抬头看向出声的短衫少年。 “我便随你一同前往吧,路上也有些照应”宁珂说道,说完便开始穿戴自己的鞋袜。 “嗯,谢过宁兄”林满六朝她点了点头,应声说道。等宁珂衣物穿戴整齐之后,两人便一同出了驿站,昨夜给林满六、宁珂置办屋舍的小二,似乎对于昨晚的惊吓事,还有有些影响,收取短衫少年银钱的时候,不时还看了看身旁的那穷酸书生。 这书生长的倒是俊俏,就是衣服寒酸了些,还有昨夜那个声音,这行踪诡异的俩人,莫不是...驿站小二想到了些不好的事情,急忙收完银钱后,便去帮两人牵马,尽快让两人离去。 “我说林满六,方才那小二不是就盯着我看,莫非是觉得我长的太好看了吗?”宁珂一手牵马,一手托腮的比划着,跟林满六两人一同行在进入矩州城的官道上。 林满六没有回话,转头看了一眼正盯着自己的宁珂,然后便继续看向道路前方,叹了一口气。 “林满六,你这般是什么意思?若不是你购置的这些衣物遮掩了我的英姿帅气,这会街巷上就应该排满了惊艳我容貌的女子!”宁珂见短衫少年方才竟是有些嫌弃自己,立即开口说道。 “宁兄原先扮相,确实好看,如今自然也是好看的...还有要事...”林满六无奈重新转头看向宁珂,嘴里正说着话想要敷衍糊弄过去,却看见宁珂恼怒的脸上给自己使了几下眼色,并且向某处轻瞟了几眼。 短衫少年随即会意,便嘴唇微张不再说话,之后的两人便再无言语直接往刚进入矩州时,留宿的那家客栈。 从他们在城外驿站出行开始,两人周围便一直有人在旁监视着其行路踪迹,为了不给客栈老板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已经重新回到客栈的林满六和宁珂,只是选择了重新置办休息屋舍以及置放马匹,便不再客栈当中停留,直接出了客栈往街巷当中行去。 “现在作何打算”宁珂在少年身旁询问道。 “云年和师姐便不好联系了,前方是我来矩州第一次赶集的地方,去那里的茶楼看看,能不能找人询问到了事情”林满六边回话,边往前行去。 与第一次远行时相似,街巷两旁都是卖着一些铁器制品,以农具居多。 不过等到少年行过一处路口时,不自觉地抬头看下向了一处铺面,没有匾额,也没有开门。 原先第一次来到这里时,门前立着一块很小的木牌,写着”月记斋 “三字,是一家糕点铺子,可如今却屋门紧闭。只是几个月的时间,便已物是人非,这家糕点铺子应该是再也不会开了。两人一至走到了这条街巷的茶楼位置,门口的小厮原本看着两人穿着的实在寒酸,正准备出手拦阻准备入楼喝茶的林满六、宁珂,但仔细一看,那短衫少年腰间和背部皆是系着短剑,而那像是不知那来的穷酸书生,发髻梳的极为俊朗,腰间还别着一柄折扇。茶楼小厮瞬间便认定,两人的不简单,立即笑脸相迎了过来:“二位客官,里面请,今日楼中有先生进那近日江湖事,刚开场没多久,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里面请、里面请”。 宁珂见小厮倒也识趣,双手便直接负在身后,大摇大摆地走入了楼内,林满六见宁珂这一副端出来的模样,又是叹了一气便跟着一同走入茶楼之中。 茶楼小厮看着那不论是动作还是神态瞬间变了个人的穷酸书生,眼睛又是一亮,他在心中不停地告诉自己,今日茶楼定是要因为他的慧眼识珠,遇上了不知那家的公子哥,如此扮相定是为了方便游乐市井。 这么一想,小厮脸上的笑容更加浓了,后续来的客人也都开始笑脸相迎。 “...那那柳梅一剑连挑三人,座下弟子也是齐齐出剑对敌,几番苦战终是第一次逼退屠恶门,江湖各个门派,没人不惊叹这风雪大观楼底蕴犹存,杀的那屠恶门片甲不留!”两人走入茶楼之中后,听着茶楼正中有一个说书先生,一手拖着醒木说道,说完后醒木在案前一拍。 台下的茶客纷纷拍手叫好,那说书先生便将手边的茶碗抬起,在嘴边抿了一口,润桑之后便要继续开口言说。 “说的是那风雪大观楼对敌屠恶门?”林满六寻了一处座位便坐下,朝对面的宁珂小声询问道。 宁珂嗯了一声,便朝桌上的瓜果抓去,随手便丢入自己嘴中。在说书先生的讲述之中,风雪大观楼与那屠恶门在六月激战数次,地方官府因为无权插手这些江湖恩怨,只得放任着双方在岳州城外大大出手,说书先生极力言说着那楼主柳梅的战阵厮杀之姿,台下的众人也因为这江湖人心中的天下之最,而不停的拍手叫喊。 “那些岭南一带的门派,一个个自诩百年传承、千年底蕴,还不是被那屠恶门斩杀殆尽,如今唯独风雪大观楼能与之对敌,实在是笑话!”。 “定是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享受了太久的市井烟火气,自身道行武艺全部都忘得一干二净,要是是我,说不定还比他们强!”。 “可不是吗,真打起来了,这些平日里耀武扬威之辈,还不如这突然兴起的屠恶门”。 .....说书先生在又讲完风雪大观楼一次成功克敌之后,长叹一气,这次将醒木放下,双手端起桌案上的茶碗,郑重地将茶碗端在身前,随后一饮而尽,咳嗽一声之后,托起醒木朝案几上重重一拍。 台前众人原本还在议论着自己的看法,突然被说书先生这先生。随后他开口说道:至此六月,风雪大观楼与那屠恶门,大小对敌战事十四次,风雪大观楼除却第一次城外被袭,其余十三次,皆是大败屠恶门,那贼子仍不善罢甘休,最后一战六月二十三日,从那屠恶门正中走出了一名年轻少年。 那少年左手提着一柄断剑,右手负在身后,走在的屠恶门阵前,在场之中有人惊呼,是那柳梅最后收的弟子——齐轩。 这齐轩不知是言说了什么,引得柳梅直接从风雪大观楼阵中暴起,一步跃至齐轩身前,手中长剑挥舞,如那风浪呼啸、大雪飞扬,是要一击将这叛门弟子斩杀。 却不料屠恶门之中忽有三人一同出手,成功偷袭柳梅,从这一刻起,屠恶门一转先前颓势,将风雪大观楼一众直接杀入城中,柳梅重伤之际,依旧出剑不停再斩屠恶门为首六人,这才使得屠恶门没有直接强攻风雪大观楼。 此战过后,风雪大观楼式微,各地江湖大派,增援赶着岳州,屠恶门见群雄赶着此地,便不再与风雪大观楼纠缠,退出岳州城外,不知所踪。 说书先生才刚言语完,便有人开始坡口大骂起那叛徒齐轩,随后各种叫骂声在茶楼当中传开。 林满六听到这里叹了一气,宁珂见少年叹气模样,出声询问道:“莫非林兄与那齐轩还是旧识?”。 “算不上旧识,但硬要说关系,便是他那右手手筋是被我挑断的”短衫少年,也抓起了些瓜果送入嘴中说道。 听到这里,宁珂咽了口唾沫,缓了会才出声说道:“林兄虽是年少,但阅历真不是我可攀比的”。 “你知晓那风雪大观楼与屠恶门一事吗?那些时日我从山南而下,迷了方向,随后便是遇到宁兄你了”短衫少年随口问道。 “自是了解一些的,不过与这先生所言,有些出入,并无大败,皆是惨胜,并且似乎是屠恶门有意为之”。 “不知他们所行意义何为...”。 “无非不就是想将整个南方江湖,全数踩压一遍...想要整座江湖重新排排先后吧”宁珂随口答道,但突然意识到自己像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立即改口。 林满六并没有注意到宁珂的异样,一直在回想着出行之前,老骗子与自己言说的风雪大观楼首战,不知他从何处得来的消息,那一战始末都要比自己之后任何一次了解到的都要详细,都要更真实,更像是一场祸事。 “宁兄所见,这屠恶门下一次会出现在哪里”林满六转头看着宁珂问道。 “如今要灭风雪大观楼不成,各地江湖门派好手又齐聚岳州,定是再趁机偷袭一家江湖大派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宁珂应声说道。 短衫少年对于宁珂的回答,开始思索,如果自己是屠恶门,所去该是何地...宁珂见林满六正在思考,便没有继续言语,开始拿起了桌上的瓜果在桌案上随意摆动着。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冲进茶楼,大口喘息着,还不等自己喘息完毕,便开口喊着:“扬风谷、扬风谷投靠屠恶门!乱了、乱了...这江湖要变天了了”。 正在思考的林满六与宁珂一同转头看向冲入茶楼之中的那名男子,他嘴里一直在重复着刚才的言语,有好事的快步上前,给人递了茶水,想让那人细说一二。 言说着扬风谷投靠屠恶门的男子,将递来手边的茶水饮尽,随后便润了润嗓子,台上的那名说书先生,自然也听到了其言语,竟然也是直接走下了台,朝男子走来等待他出声说话。 就在众人等着那男子说话时,宁珂与林满六依旧坐在桌前不为所动。 “如今这世道啊,谁知道的事情比别人快一步,便比别人多行几步咯”宁珂叹气说道。 “宁兄此言,若那人言说之中,虚实各半,或是虚大于实,不是害的所听之人听的不真切”林满六应声说道。 “这些茶楼之中听闲书的人,那需要管事情真伪,或是虚实多少,他们只要听的比别人多,听的比别人有意思,便就是比别人行的更远”宁珂无奈笑言出声。 林满六好一会才点头嗯了一声,脸上出现了几分忧色。在茶楼中人的催促下,那人享受着这般众星捧月的感觉,在众人簇拥下,走到了茶楼正中的台上,而原先站在台上的说书先生,如今他却站在了台下,还从一旁拿来的纸笔准备记录男子所言。 男子学着先前说书先生的模样,正了正衣襟,双手隆袖,整个脑袋直直仰起,他一张口正准备出声言说,突然脑袋一歪,像是不太满意自己的整个开头,低头看向了桌案,见到了醒木之时,眼神一亮。 那男子便朝醒木抓了过去,随后便朝桌案一拍,男子在听到这一响声之后,终于满意了自己的开场,双手便重新隆入了袖中,咳嗽一声出言说道:那屠恶门在上月末之时,突然出现在了黔州扬风谷一带,所见之人原以为,此次遭殃的便是扬风谷了,那知那扬风谷谷主凌寻,竟是携着扬风谷一众弟子出谷相迎,直接将屠恶门之人迎入谷中。 说那凌寻在迎人入谷之时,那叫一个满面春风,犹如返老还童一般,比前些年岁更要年轻了。 随后便对外宣称,整个扬风谷从此归于屠恶门,与屠恶门一起铲除江湖武林之害,消息今日才刚刚传到矩州境内,今日小弟才一听到,便来茶楼与各位哥哥言说一下,方便各位兄长日后酒桌之上与人言谈。 才言说不过短短数字,台下众人也没听个明白,便开始拍手叫好。那在一旁用纸笔记录的说书先生,只见他手中毛笔激荡,似是在写什么传世之作,那台上男子言语停歇后,他依旧在那奋笔疾书,像是那男子还在言说一般。 男子在台上的短短几句,在说书先生笔下,那凌寻是如何出谷向屠恶门低声下气说话,如何委曲求全让屠恶门保留山门旧址,再又是屠恶门所做行径,全数描绘了出来,就如同说书先生亲临当时的扬风谷一事。 一直过了许久,说书先生才停笔,最后在记录纸张的末尾,写下了一句:书不尽江湖武林事,画不尽唏嘘人世间。 第一百二十六章 江湖共筑天地盟 宁珂见那终于停笔的说书先生,觉得甚是好玩,便朝林满六出声说道:“你猜那先生笔下是怎么描写那扬风谷投诚一事的?”。 林满六随意瞟了眼便闭目言说道:“当然是茶楼之中爱听的,街巷之中想看的,他心中最得意的,如他刚才嘴中言说的一般,助纣为虐之辈,必是低声下气,以求苟活,惩恶扬善之辈,定是大破宵小,还这世道一个朗朗乾坤”。 “林兄所言,是觉得那扬风谷投诚另有图谋?”宁珂先是摆弄起桌上的一枚瓜子随意说道。 林满六手指轻叩桌面,刚准备继续说自己的看法,身旁的宁珂却怪异了起来。 “...莫不是林兄江湖阅历之高,已经不只是被铸剑峰李家记恨、神秘兵卒围杀、还有断那风雪大观楼楼主弟子手筋这般简单了?”宁珂突然恍然大悟一般,在林满六做惊讶状,但声音却依旧只是二人之间才可听到。 “你...正常些”短衫少年看着身旁这个穷酸书生的滑稽模样,有些无奈地出声说道。 “正经书生又不喜,同游道友又不愿,如今只能扮做着挑梁小丑,都要引得我们的江湖才俊林少侠嫌弃...唉,此行南下真是有歉考量”宁珂掏出腰间折扇便开始敲打自己的脑袋,做出一副苦涩神情。 “若不是宁兄真非男子,我早就要抽身逃离了”林满六实在忍不住了,从一路上出来宁珂便在不断地恶心自己,尽管知道她不是男儿身,但是这副端起了的做作模样,短衫少年有些接受不了。 “小小年纪,就想这些,不怕眼里进针子啊,还是林兄虽年少,便想着仗剑游侠儿,身旁总要有佳人常相伴啊?”宁珂一转之前的言语态度,并且说话声音也趋于正常,用回了她原本的声音开口说道。 自从初遇之时,林满六指出过宁珂音色问题之后,两人每次交谈,宁珂都在尝试改变自己的音色与林满六交流,起初蹩脚的男子声音到现在不同的男子声音以及她原本的声音,随意切换,短衫少年已经见怪不怪了。 短衫少年觉得这些话题在聊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况且隔墙有耳,他与宁珂谈论的一些事情,或许那铸剑峰和姜家会加以利用,林满六便出声打断道:“此地已无任何再打听的必要,你要留在这里听那说书先生润笔之后扬风谷投诚,还是一同离去”。 “鼠辈投靠贼子的话本看过太多了...无甚意思,一起走吧”宁珂也识趣,便起身先行走向茶楼出口,林满六也随即起身一同离开了茶楼。 茶楼小厮看着刚来了便要走的两位活着的金元宝,随意丢了自己几文钱便走了,他有些痛苦无泪,一定是刚才那个闯进茶楼的汉子扰了那位爷的雅兴,想到这里茶楼小厮撸起袖管便朝茶楼之中走去,他一定要把那捣乱的家伙丢出来。 不过还不等短衫少年和那穷酸书生走远没多久,茶楼小厮还走在进入茶楼的台阶之上,便看到茶楼之中陆陆续续走出了六七人,皆是刚才在茶楼之中起哄之人。 但这些人脸上那还有之前在大厅之中的嬉笑模样,个个脸色阴沉,四处张望着似乎在寻找什么,直到一人看向了走远的林满六、宁珂方向,他嘴里轻哼了两声,。 众人寻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随后齐齐点头,各自朝着街巷当中的一些摊位、杂货铺走去,但位置都在不断地靠近正在运去的林满六、宁珂两人。 在街巷拐角处,宁珂有意的快步上前撞了林满六一下,短衫少年点头,宁珂会意,两人便加快步伐,瞬间便闪入了右侧街道的人流之中。 那些后知后觉得的追踪之人,才反应自己被两人发现,立即放下了所有手里刚才用于遮掩行迹的东西,都快步冲向前前方拐角位置。 ......与此同时的岳州城内,那座立于湖畔的巍峨高楼,高楼正殿匾额上写有 “风雪大观楼”的字样。今日的主殿之中,坐满了人,可风雪大观楼弟子或是执事却全都坐于末席,殿中主位空缺,左手边最靠近主位的椅子上,坐着一名身穿明黄衣衫的中年男子,在其座位之后,依次是紫袍黑冠的道人,灰袍负剑的汉子...衣饰种类繁多,像是来自于各地。 主殿之中虽人数众多,但无人言语,落针可闻,气氛极为沉闷。那明黄衣衫的中年男子率先开口出声说道:“此次柳楼主被贼人偷袭得逞,大家也都知晓,都携众弟子驰援岳州,说明大家共同克敌,协心讨贼的心念依旧,仍是幸事”。 “明宗主说的对,如今我们当是团结一致,才能不被那屠恶门,有机会在这江湖当中继续作乱...”紫袍黑冠的道士立即出言接话道,如果林满六在场便能认出此人,便是参星观大弟子——霜指道人。 坐在末席与风雪大观楼弟子在一起的一名汉子出声说道:“如今柳楼主被袭,谁还能与之相拼啊!有时间在这里说教,能不能来个人去挫一挫那屠恶门锐气啊!”。 随着这人的言语完毕,原本安静的主殿之中,开始变得嘈杂起来,有人言说着自己之前如何对敌那屠恶门,自己的门派对于那屠恶门有什么可以应对之法,有人讲述着自己所见的惨事情形,坐在主位左侧的那位明黄衣衫的男子,见到此景,面显苦色,长叹一气。 “或许因为江湖安定,大家都安逸的太久了,如今明兮尚有一计,各位稍安勿躁...”明黄衣衫的中年男子叹气之后,提了提自己的嗓音出声说道。 这中年男子便是扬州问剑湖的宗主——明兮,如今除却柳梅以外,第二个手持昔日铸剑峰四剑之人。 相传他手中所得的四剑之一,名为告君,剑身极长,寻常人负于身后,根本无法将其拔出,但明兮徒手便能将那告君出鞘,并且听闻那告君即便不出鞘也有一种鞘中剑的战法,剑招剑式变幻莫测,对敌之时,谁也不知那告君何时会突然出鞘。 随着明兮口中说出自己有对应计策之后,原本声响最大的那几人,便安静了下来,不在言语,而是郑重其事地看向了那座于主位左侧的问剑湖宗主。 见场面趋于安静,明兮又是长舒一气,似乎是庆幸在座众人,终于是听得自己劝解。 “如今之法,唯有我们一同御敌,合力将那屠恶门绞杀当下,才可还江湖一片安宁”明兮出声说道。 “此话有何意义,我们齐聚于此,不也慢于屠恶门之手”有人立即出声说道,不知是反驳,还是迎合,紧接着别有不同的声音开始言说起来。 “以我之见,当是在此危乱之际,推选出一位大家都认可之人,好让大家齐心一同破敌”。 “...可柳楼主,如今不是被贼子偷袭,至今都还在疗伤,谁又能出来带领大家一起对抗那屠恶门”。 “是啊,如今风雪大观楼被那贼人遇袭至此,还是我等驰援太过缓慢,要是早做决断,大家早日赶来,何故惨至于此啊...”。 坐在末席的几名风雪大观楼弟子,双拳紧握,听着这些道貌岸然的发言,有人想要出声训斥这几名马后炮之辈,身旁的楼内执事立即出手拦阻了那名弟子。 “不可...”执事轻声说道。 “弟子明白...”那名想要起身的风雪大观楼弟子,只得双拳锤在自己膝盖之声,继续仍由这些人说了下去。 “咳...”明兮咳嗽出声。随着这名问剑湖宗主的咳嗽声,原本嘈杂安静的整个风雪大观楼主殿,瞬间变得安静下来,众人齐齐扭头看向明兮。 明兮整理好自己的衣襟,站直起身后,身形向主位的椅子靠了靠,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之后,只见明兮拱手向在座所有人行了一礼。 “明兮斗胆,在此相邀各位江湖领衔之辈,一同连成一条战线,共同讨伐屠恶门这一恶贼”。 “好!!!”明兮才话音刚落,便有人在殿内大声喊道,随后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叫好声便传彻了整个风雪大观楼主殿。 楼内执事见到这一幕,低声叹气一声,心里开始回想到此次初战时,楼主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最可怕的永远不是獠牙凶现的敌人,而是在自己身后想尽办法,蚕食自己的好友。 在较靠后的位置,坐着一名身穿紫袍的儒雅男子,是弈剑山庄的墨无言,他手中捻动着两枚棋子,一枚为黑、一枚为白,在手中换换摩挲着,在叫喊声中他没有任何言语,似乎对于现在的情况早有预料。 明兮在叫喊声持续了一会后,抬起手来往下虚按了几次,然后又出声说道:“原本此次前来,便有此意,并且想要请柳楼主,亲自住持大局,可现如今柳楼主被人偷袭,群龙不可无首,明兮再次恳请各位相信在下”。 “我等愿倾尽一派之力,效力于此次战事!只为诛杀那屠恶门,让那些死去的江湖儿郎,能够安息!”参星观大弟子霜指道人率先出声。 “我等也愿追随问剑湖宗主!一同讨贼!”寻寒山门的长老开口说道。 ......随后基本半数之人都开口出声说道,愿意一同追随问剑湖前去讨伐屠恶门。 “大家听我一言,我明兮并不是需要大家以我为首,而是众人不论是谁,遭逢为难,我们都可统一对外,一致对敌!”明兮提了提嗓音出声说道。 原本还在迎合的声音,便随着明兮的出言而停止,众人有人开始向明兮问到,那该如何统一对外,一致对敌。 明兮端起手中茶杯,又是朝眼前众人行了一礼,随后出声说道:“自古兄弟结拜,当是歃血为盟!今日在此,风雪大观楼的师兄弟们,禁不起再见血光,明兮便以茶代酒,希望各位一同结拜,共筑一个无坚不摧的江湖盟友”。 “我先与明宗主以茶结拜!我参星观愿一同结盟!”那霜指道人立即起身,抬起自己的茶杯朝明兮行了一礼。 先前迎合的那十数人,随后也一同起身向明兮敬茶。 “我等如此多的江湖门派,在此结盟,当是想一个响亮的名字,才能配得上各位的门派才是!明宗主可有名字!”一人竟是想喝酒喝高了一般,开始像一个醉汉一样,大声叫喊道。 随着他这句言语一出,引得主殿之中传了阵阵笑声和叫骂声,唯独只有风雪大观楼弟子和墨无言一些少部分的人,沉默不语,只是见有人朝自己的敬茶,才起身与之言谈些许,随后便不再跟着旁人一同言说。 明兮将自己杯中茶水饮尽,以杯底以识众人一圈后,开口说道:“江湖儿郎,生于天地之间,我辈在此间结盟,便是将天地之间所有英豪之气,齐聚一堂,以此来共同御敌,明兮自幼没有读过多少圣贤道理,便就只会讲这些...”。 “我等还是俗人,连这般话语都讲不出来,明宗主便快快说了便是”那寻寒山的长老,先是也喝醉了一般,开始出言笑道。 明兮将空杯再次倒满茶水,然后再次向众人举杯:“我辈结盟,便为天地盟!从此共同克敌,如今首要便是破那屠恶门!”。 “天地盟、天地盟、天地盟......”随着一声天地盟的呼出,主殿之中便开始重复呼喊着天地盟,一直持续了良久才慢慢停歇。 盛阳六年,七月初,南方江湖在以问剑湖、参星观、寻寒山为首的二十三个门派的结盟下,成立了天地盟,其中自然也包括到了已经受到屠恶门重伤的风雪大观楼和弈剑山庄。 .....风雪大观楼偏院内 “师父预料之事...主殿已成”柳梅座下大弟子言海恭敬地站在卧榻之前,抱拳出声说道。 “唉...如今情形,即便早有预料,也太早了些,明兮啊...你为什么如此心急”柳梅躺在卧榻之上,双目紧闭,眉心之间似有一道黑气缭绕不散。 “师父还需早些修养身体,如今之事已不是我们所能掌控,只能静观其变”言海看着师父愁色,再次出声说道。 “你且下去吧,代我照看好楼内事物,莫要再出现下一个轩儿了...”柳梅叹了一气出声说道。 “弟子谨记”言海说完之后,再次向柳梅行礼,随后便退出了偏院。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有心刁难李供奉 矩州城街巷内林满六和宁珂二人接连躲过这些追踪之人的围堵,最后成功融入了一条集市人流当中,见先前一直穷追不舍的那些神秘人似乎跟丢了,宁珂才长舒一气,正准备出言调侃身旁的短衫少年。 结果不料,林满六突然抓住了宁珂的手臂,宁珂先是为之一愣,随后便立即反应过来,跟着身前少年拉拽的方向行去。 不过终究是慢上了一步,在两人准备躲藏方向的前方,已经站着一人,便是昨夜在林中看到的那铸剑峰李氏供奉——李君策。 “两位小友走的这般着急,怕是都无法好好看看这矩州城中的景色啊”李君策笑言说道。 “不知李供奉所谓何事,小子今日确实有要事需要尽快处理”林满六开口说道。 李君策笑容更加浓了,仿佛像一个和煦的长辈看着年轻有为的后辈,他摆了摆手说道:“在这矩州城就没有我铸剑峰不能帮忙的事情,柳小友但说无妨,既然和姜公子认识,便也是我李君策的座上宾”。 此言一出,短衫少年便知道,今日无论如何无法正常脱身了,看来必须得随这李君策走一遭了。 “那便多些李供奉了”林满六拱手行了一礼说道。 “请吧,柳小友”李君策便直接转身朝城外方向行去,在转身之前他轻轻瞟了瞟少年腰间的那柄山野行。 这一细微动作,被林满六尽收眼底,不过没有做出任何反应。随后的一路上,三人没有任何言语,李君策也没有出言林满六究竟是需要做何事,短衫少年也没有去询问眼前这个和煦的中年男子,宁珂走在三人最后面,默默地看着前方两人。 心中不自觉地开始感叹道,还是只有自己这般善良淳朴之人,才不会在话术上做这么多掩饰,这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就让他们耗着吧。 李君策带着林满六和宁珂两人一直走到了矩州城门外,便看到了两座车驾,第二辆样式林满六极为熟悉,便是之前自己来到矩州城中时,乔云年唤来的马车,不过车夫却不是当时的车夫了。 李君策转身笑看向了林满六,便直接进入了前面那辆马车,林满六便喊了宁珂一声,一同进入了第二辆马车。 进入马车之后,宁珂没有主动向林满六询问事情,只是在一旁随意翻找着马车之中各个角落或是摆放的物品,像是一个好奇的孩童一般。 “不用查探,此去铸剑峰路上,正常他不会出手”林满六轻声说道。 “你就这般肯定?”宁珂出言说道。 “此人若是想截杀我们二人,城中行事便可,铸剑峰在这矩州想做一些什么,没人敢阻拦,多半是认出了我腰间的山野行,然后碍于那姜旭言语,今日想确认一番”林满六缓缓开口说道。 不过短衫少年心中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如果埋剑谷当中有天下四剑的仿剑,那这李君策是否会见过四剑全貌,那自己身后的春窗蝶会不会已然暴露了...先前查探自己腰间的山野行,说不定只是假象,想要迷惑自己。 林满六身后的这柄春窗蝶,和师父手中的夏鸣蝉合并之后,还有其余两剑便是天下四剑中的最后一剑,这李君策肯定是知晓埋剑谷一事的,如若他进入过埋剑谷,见过那蒙面男子手中四剑,那这些便说得通了...不过师父和老骗子都跟自己说过,无需再隐藏春窗蝶,应该已经为自己顾虑到这些问题...林满六面显愁色的思索着,身旁的宁珂自然发现了少年异样,便出言说道:“就像你说的,即便如今铸剑峰乔、李不合,你手中有你那乔师姐相赠的山野行,但终究你与那姜家小少爷有些关系,一会入了铸剑峰见机行事呗,顺便也能查探乔家情况”。 听到宁珂的出言劝慰,林满六点头嗯了一声,才打断了自己的沉思。 “只是麻烦宁兄陪我走一遭了...”林满六突然想到,此时牵连到了宁珂,抬头尴尬出声说道。”哎...说这些作甚,反正也是出来走江湖的,多看点东西就是多见点世面 “宁珂摆手说道,又开始用起了她那蹩脚的男子音色,本来她可以伪装的特别好,但与短衫少年言说时,她便喜欢如此时不时来一句恶心一下少年。又再次听到这般音色的林满六,却没有像往常一般一脸嫌弃的看着宁珂,而是静静地看着宁珂的脸发笑。这让宁珂感到十分怪异,立即收声用回了原本的声音,严肃说道:“林满六你笑什么笑!”。 “没,谢谢宁兄”林满六随后说了一声,便直接闭目向后倒去,靠在了马车后方的木板上,开始小憩休息。 宁珂见这说话说一般的短衫少年,生不打一处来,便直接扭头不再看那故作闲适的林满六,静静地盯着马车正前方的车帘。 随后的马车似乎是在往山上行去,原本平稳的车厢开始变得有些颠簸,宁珂看着摇晃的车帘,有些厌烦打算打开车窗看看,但手刚刚要接触到车窗时,身后便传来的一声 “嘘”的声响。宁珂立即回头看向林满六,心中暗自叫骂道,我在这四处留意动静变化,你在这里给我装睡是吧? 一脚便踢向了身后的林满六,只见那装睡的短衫少年面容忽然狰狞了一下,随后又变成了原先睡觉的模样。 宁珂见少年不醒,准备再来一脚,刚准备踢出的时候,便听闻林满六叹气一声,随后少年细声说道:“此去铸剑峰,尽量少看少动,具体如何行事我会及时知会于宁兄”。 宁珂哦了一声,便继续转身看着那车帘,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是她除却恶心林满六那一句,其他全都是自己的女子音色。 ......过了快一炷香的功夫,马车终于停歇,林满六也随着睁眼醒来,扶住宁珂的肩膀起身,便率先走出了马车。 宁珂见林满六居然刚碰自己的肩膀,刚准备发作准备继续踹向短衫少年的小腿,却留意到了林满六左手负后,朝自己打了个手势,这才止住宁珂想要出腿的打算,他是让我在车中等待片刻? 林满六走出马车之后,便看到了铸剑峰山门正门,先前自己几次前来铸剑峰,多是在山道上的那一处小亭,与乔师姐一同习剑,今日还是第一次来到此处。 李君策已经带着铸剑峰众人站在了山门左侧,等待着林满六的快步上前,短衫少年见状只得快步迎了过去,向李君策以及其身后众人一一行礼。 “小子柳满林,见过铸剑峰各位前辈”林满六出声说道。 “真是少年英才啊,我辈仗剑游侠之时,已经比柳小友年长些许了啊”有人在李君策身后开口说道。 “是啊、是啊,记得昔年更随着山主一同游历山川...”又有一人迎合出声道,不过他话还没说完,便立即收声,随后长叹一气。 林满六在此人言说之后,感受到从那李君策面容上看到的一丝不悦,虽然他极力地在那扮演着一名和煦长辈,但依旧在那瞬间,他有了对身后那人出言的不满的意思。 “今日是柳小友到访我铸剑峰,便随我来,已经命下人备好饭菜了,只等柳小友一同入内...柳小友的同袍呢?”李君策笑言出声说道,不过话语末尾刻意询问了宁珂何在。 李君策在林满六下车之初,便察觉到了异样,到现在才言语说出,像是在告诉林满六,若是想要耍花招,便不要想安逸离开了。 “好友前些日子腿脚受伤,今日又被我拉着在城中转悠,方才说是脚伤又有些发作,想在车中休息片刻,李供奉见谅”林满六又是拱手说道,态度极为诚恳,外人看上去了,就像那犯错的晚辈在向长辈致歉。 “无事、无事,文弱书生便是这般受不到苦,稍后将柳小友好友接下后,我命峰内的医师替其看看便是”李君策立即摆手大笑说道。 “那便先行谢过李供奉了”林满六拱手说道。就在这时,山门之中突然传来了一孩童的声响:“李叔近日是应酬颇多吗,家父驰援岳州在外,李叔已经是请上不知道第几个客人?”。 李君策背对着铸剑峰山门的脸有些阴沉,但笑容不见,他直接开口说道:“侄儿这便是错怪叔父了,二哥驰援岳州,我这做兄弟的,自然是要为二哥分忧才是”。 林满六听着声音有些熟悉,便循着向山门那处看去,不正是乔云年吗? 乔云年也同样看到了林满六的身影,他眼睛一亮便快步冲向山门位置,双手开始不停摇晃,嘴里不停呼喊着些孩童兴奋的叫喊声。 待其正准备穿过李君策身旁时,突然从叫喊变成呼喊,只见他大声呼喊道:“姐夫!姐夫!你可算回来了”。 原本打算出言阻止乔云年,不要胡闹的李君策听到此言都是微微一愣,李君策心中虽是早有猜测,乔家那长女愿意将二哥亲手所制的山野行送给眼前这柳满林,想必二人关系自是不一般。 但是直接便从这次子口中喊出...姐夫,李君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林满六看出了眼前中年男子的疑惑神情,立即出言解释说道:“孩童戏言...李供奉莫要当真”。 李君策见短衫少年出言解围,这次尴尬咳嗽出声,脸上又重新出现了之前的和煦笑容。 而坐在马车之中的宁珂,却是山门之前的言谈听的一清二楚,心中开始感叹道,林满六你可以啊,出门在外已经不是佳人相伴了,而是家中有那美娇娘了啊... 第一百二十八章 以彼之道还彼身 李君策笑着感叹道 “不曾想我这侄儿也与小友认识,看来是我这做长辈的认识小友慢上些许”。 林满六拱手说道:“是小子柳满林先前经过矩州时,行的太匆忙,未能结交李前辈”短衫少年在拱手致歉的时候,有意地看了下乔云年,正看着他的少年自然也有所察觉。 受到林满六提醒的乔云年,立即心领神会,不等李君策再言说些什么客套话,便抢先一步开口说道:“柳大哥既是李叔的门客,便不再打趣柳大哥快了,快随我速速入山门,这些时日可是憋了好多话想跟柳大哥说”。 乔云年说着便要拉拽短衫少年一同进入山门,林满六只得笑言出声说道:“云年莫要胡闹...况且我这里还有个腿脚不便的同游好友”话语间少年还看向了那站在山门一侧的李君策。 那李供奉便只是站在那里,脸上的笑容不减分毫,冲林满六点了点头,没有进行过多的言语,身后的那些铸剑峰管事和长老,看着身前这名平日里严苛的李供奉,今日竟然如此反常,让他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本在场众人以为,接下来便是两名年龄相差不大的少年,一同讲述着自己近日见闻,随后一起进入山门之中。 不料,乔云年却突然出声说道 “同游好友?男的女的?...你对得起我姐吗!”说完不等林满六回话,就直接将原本拉拽着少年的手直接撒开,像是恼怒生气了一般。 林满六刚要出言解释,马车之内的宁珂坐不住,直接掀开了车帘,用着男子音色出言说道:“小兄弟大可放心了...”原本只是在车中安静看戏,结果被这不知哪来的小孩提上一嘴。 宁珂为了配合林满六先前的说辞,开始一瘸一拐地向前走来。 “莫要在胡说我与乔师姐之事!”林满六瞪了瞪乔云年。 “知道了、知道了”乔云年跟个没事人一样,说完便继续拉拽着短衫少年往山门当中走去,宁珂紧随其后,穿过李君策身侧时,她有心留意了下这位笑面虎,只见李君策脸上笑容不减,没有丝毫变化。 一直等到三人进入了山门之后,山门外只剩下了李君策和身后的数位铸剑峰执事、长老。 此时的山门之外,哪还有什么笑容和煦的前辈,为首的那李君策,整个人的面容阴沉地都快滴出水来,双目微眯,一直盯着那山门之中远去的三道身影。 自然是有人察觉到了李君策的异样,有一名执事立即提议说道:“是否需要安排些弟子,在山中与那两人切磋一二...”。 李君策低声开口道:“去”。那名执事便立即拱手行了一礼,快步山门之中走去。 李君策没有动作,身后那些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片刻过后,李君策整个人转向了身后,看向身后众人,这些铸剑峰的执事和长老立即全数拱手俯身,等待李君策的言说。 “诸君既然是共同谋事,便要时刻谨记我们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铸剑峰重新回到过往的辉煌,当要让天下重新识我铸剑峰兵械,见我铸剑峰剑势,知我铸剑峰威名!”李君策沉声说道。 “谨记供奉心念,我等定当竭尽所能!”身后的执事、长老齐齐开口说道。 众人话语言说完后,李君策嗯了一声,便朝山门之中走去,见这位李供奉渐渐远去,还在山门外的数位长老和执事相互对视几眼,皆是长舒一气,随后便一同进入了铸剑峰山门之中。 ......林满六、宁珂以及乔云年三人,进入山门的时间最早,行路脚程也快上一些,林满六看着这铸剑峰山门之中的景象,自己从未见过,如此恢弘的建筑,道路两侧的房屋就像利刃一般从地面之上直插云霄,在街道的尽头有是一处三层楼样式的屋舍,依稀可以看见牌匾上写着 “剑阁”二字。 “那便是铸剑峰主殿剑阁了,正常是由山主坐镇,可如今铸剑峰内并无山主,只有我阿爹和刚才那李供奉二人,两人一同打点铸剑峰上下事宜...”乔云年看着林满六盯着那剑阁所在,便出言解释说道。 “嗯,有所耳闻”。其实铸剑峰从去年赏剑惨案到如今具体结构,在凤城中师父和老骗子就跟自己说了大概,在这里乔云年为他解释的时候,也不会有太过惊讶,而一旁的宁珂听到这等消息,竟是也没有太过震惊的意思,只是随意瞟着道路两旁的建筑在看。 不时有铸剑峰弟子从三人身边行过,有人看到乔云年后,都会极其敷衍地拱手行上一礼,乔云年也是当没看到他们一般,便继续给林满六讲述着铸剑峰之中一些屋舍是作何用处,以及大致位置。 并且这其中,尤其指出了乔氏一系的铸剑峰弟子,以及他自己和家中之人的住所,当然包括了他的姐姐。 “咳咳...我讲了这么多,你怎么还不识趣,不知道接话询问我姐如今身在何处啊?”乔云年讲的口干舌燥,但是身旁这个短衫少年,在他眼中就是脑袋不灵光,曾就还不开窍,都不明白自己言说的意义何在。 “呃...云年一直不提,先前又提及乔叔驰援岳州,那师姐如今自然是不在山中的,应是随乔叔一同赶赴岳州了”林满六尴尬出声解释道。 “哎呀...真没意思!”乔云年开始原地跺脚说道。就在三人停步在此之时,从远处走来了三人,手中皆是握住一柄铸剑峰长剑,看其装束便知道是铸剑峰弟子。 林满六和宁珂率先反应过来,看着那远处走来的三人,三人的目光全数在林满六身上,乔云年是一直等到三人走近之后,才发现这几个平日里都不曾正眼看自己的人,今天曾会反常的走来此处。 乔云年这次反应过来,心中暗自想到,不好,这些人定是那李老头安排的,过来给林满六施压用的...不等乔云年训斥出声,那三人便直接无视了他,将手中长剑推至身前,为首那人,看着林满六便出声说道:“听闻柳少侠江南闯荡之名,今日来我铸剑峰是我等幸事,于此想向柳少侠请教一二”。 林满六心知今日无论如何所行,皆是在那李君策算计之中,定是避无可避,便直接左手握向了腰间山野行,开始打量起眼前三人。 身后的穷酸书生先要言语,林满六察觉到之后,抬起右手示意宁珂无需帮忙,紧接着便越过乔云年向前跨出一步。 “请教切磋,乐意至极,云年不知峰内比试之地,所在何处,方才还未听你言说”林满六握紧腰间的山野行,侧头看向身后的乔云年出声说道。 “柳大哥随我来!”乔云年便拽着林满六朝铸剑峰内的演武场前去。那三名无视了乔云年的铸剑峰弟子,见眼前少年竟是效仿过来,无视了他们,就这样跟着乔云年向前行去。 三人面面相觑后,互相使了使眼色,便跟在林满六、宁珂和乔云年身后。 穿过了两排屋舍之后,便看到了一处极为宽广的演武场,演武场的来时路上和四周,都有一些铸剑峰弟子出剑不停,看到林满六三人时都没有什么动作,而见到身后那三名铸剑峰弟子后,则是停剑扶手道了一声 “师兄好”。在来路上的一路请安后,原本心情不悦的三名铸剑峰弟子,才缓和了些神情,一直同林满六走入演武场正中之后,三人才停步不前,短衫少年也随即转身看向了三人。 “不知三位铸剑峰的师兄想要如何比试啊”林满六笑言开口说道。 “我先来!柳少侠稍后可要当心了!”站在左侧的那名铸剑峰弟子,一听林满六唤他们一句师兄,分明就是在内涵一路上其他人对他们三人的尊称,此子竟敢如此挑事! 其余两人便先行向后退却数步,将演武场正中留给了林满六和那名铸剑峰弟子。 “比试也需先行将过场走完,我先来!在下铸剑峰王小五,柳少侠请赐教吧”王小五将手中长剑横在身前,面对着林满六出声说道。 “好!在下弈剑山庄柳满林,王兄请!”林满六在开口言说的同时,之前一直紧握在腰间的山野行即可出鞘,随后便倒提在自己身前。 两人说话之际,也引得那些习剑的铸剑峰弟子前来观看,有人开始叫喊着身旁的同门,前来演武场观看自家师兄和这不知名的短衫少年比试。 林满六抽出山野行之后,在场众人除却宁珂和乔云年,都是为之一惊。 围观之人,只觉得眼前这名少年未免太托大了一些,身后短剑竟是未出鞘,只以一柄形如匕首的短剑对敌。 而那三名铸剑峰弟子则是认出了少年手中的短剑,王小五也是有些惊讶,他有些疑惑地说道:“你为何会有乔师姐的佩剑...?”。 “当然是我阿姐送的啊!”乔云年听得此言,直接出声说道。王小五听闻这个消息,握剑的手不自觉的开始颤抖了一瞬,不过随后便立即重新握紧了手中长剑。 他开始认真打量起眼前的这名短衫少年,不再以之前的轻浮心态来看待这柳姓少侠,开始回忆起那些对于江南弈剑山庄,开庄之时,此人的一些举动和表现。 王小五思索片刻后,再次沉声说道:“先前有些怠慢柳少侠了,之后出剑定不会再有此想法,言语过后我便会先行出剑”。 林满六向其点头示意明白,随后便手中山野行一改先前攻势,横在自己身前,等待对方的出剑。 第一百二十九章 演武场上孤鸾飞 王小五随后以一声暴喝开场,握紧手中长剑便快步掠向了林满六所在之处,随着他的身形不断接近,手中长剑从一开始的伴随身侧,猛地提至了王小五他自己的右侧头顶,准备以一剑下劈,斩向林满六。 这出剑动作,林满六再熟悉不过了,便是剑势尽黄龙!随着这一剑向自己挥来,短衫少年也跟着动了起来,左手山野行便直接向前递出,强行拦阻下王小五的第一次出剑,随后林满六立即倒退身形,与对方拉开身形,使得王小五第二剑刺挑击空。 王小五见自己两次出剑,皆被拦阻而下,随即加快步伐想短衫少年逼近,准备再一次出剑。 本就是带着特殊目的的切磋讨教,林满六曾会和其纠缠太久,不在给眼前此人再有任何对招的机会,林满六一步跨出,随即直接迎上了眼前的出剑之人。 山野行随着短衫少年的手腕拧转,在掌中飞旋一圈,直接正握在了手中,随后林满六一剑递出,径直挥砍在了王小五的长剑剑身之上。 兵刃碰撞声发出瞬间,王小五惊讶地看到自己倾力一剑,竟被少年直接拦下,并且剑身依然被挥打的偏离了方向,他便立即做出决断,此时觉得不能跟眼前这人硬抗,于是就学着先前林满六的模样开始向后退去。 随后便换成了短衫少年,前掠追逐王小五,站在场外的其余两名铸剑峰弟子,见到此景后,互相对视一眼,都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他们笑容当中像是在说,此子中计了!随着林满六的快速接近,距离王小五还要有十六七步距离之时,王小五突然站定,右手猛然抬起手中长剑,他猛然拉至自己背后,紧接着便将手中长剑向林满六来路方向丢掷而出! 剑势飞孤鸾!短衫少年眼中当中没有一丝惊慌之色,这一剑相比于在埋剑谷当中,实在太次了,就在众人都以为林满六需要另寻他法,来解决眼前这一次出剑的,不料他竟然脚下前掠速度不减,继续冲下了那正在朝自己飞旋而来的长剑。 山野行在林满六手中递了出去,短剑剑身很快便与那飞旋而至的长剑相撞,只见那长剑没有绕过那柄短剑继续飞向林满六,而是在山野行上开始不停回旋,并且回旋速度越来越慢...王小五所出奇招,竟是被眼前这名短衫少年当场解决,随着那柄长剑速度开始减缓,林满六随意地在身前挥动着他的短剑,长剑便这样一直被束缚在山野行之上。 不仅是这三名想要与林满六切磋的铸剑峰弟子,包括乔云年和宁珂在内,整个演武场的铸剑峰弟子都有些惊讶,这名少年为何可以轻松破解王小五突然递出的剑势飞孤鸾...演武场远处的一处高台之上,是听闻消息来此观看的李君策以及他身后的那些执事和长老,众人见到此景都面面相觑,都有一些奇怪于为何一名外人,似乎比他们的门下弟子更了解铸剑峰剑势。 而李君策眼中更多的则是打量,从昨夜第一次接触这名少年开始,他便从其身上感觉出了些异于常人的地方,自己本要是在那姜姓公子面前,表忠心的,打算将那少年当场袭杀,结果不料被其强行挡下。 不过事后得知与那姜家竟还有些关系,后续只能加以利用了,如今已经将其引入铸剑峰,只要今后为自己所用便可...李君策想到这里,突然又想到那乔家二儿子的言语,此子又与乔家熟稔,断然不可让其今后再与乔家有过多联系,尽管先前议事,二哥已经将铸剑峰全数权柄放权于自己,可如今局势,可不是二哥口上说说便可的...这位李供奉还是盘算着今后的计划,演武场之中的比试又有了新的进展。 短衫少年手中山野行之上的那柄长剑,最终被耗死在了短剑之上,速度已经不足以继续支撑其在短剑之上继续飞旋,林满六便用山野行将长剑下劈,直接斩落在地面之上,随后他便抬头看向了那王小五。 王小五见自己长剑被人直接斩落在地,根本没有办法重新拿回手中,他也开始回看向了那名少年。 “这位铸剑峰师兄,可要继续”短衫少年灿烂一笑的说道,脸上的笑容就像那初阳一般,温暖和煦。 宁珂一脸嫌弃地看着比试的林满六,心里感叹道,这呆子跟谁学的,凡事都要恶心一下对面才可? “...将剑还我,再来!”王小五看着那心生厌烦的笑容,缓了一会才出言说道。 林满六一踢长剑剑柄,便将王小五的长剑踢至空中,短衫少年随后一剑递出,便将长剑横在山野行之上。 “王师兄且接好了”随着林满六言说而出,便左手弹动山野行,将横在其上的长剑丢掷向了那王小五。 王小五看着整缓缓向自己抛来的长剑,眼神交错之间,忽然看到了那长剑之后的短衫少年,竟开始学着自己之前丢掷长剑一般的动作。 只见林满六将那山野行挥向身后,一脸笑意的看着王小五。王小五动作开始变得迟缓,他看到了少年的动作,他不自觉得开始言语出声:“剑势...飞孤鸾?”。 剑势飞孤鸾!林满六已经手中山野行丢掷而出,速度比起先前王小五手中的长剑,快上数倍不说,还在准备接剑的王小五,只觉一阵劲风扑面而来,随后便看到那柄短剑急速飞旋向前,顷刻间,便把自己想要握住的长剑,再一次击飞。 王小五的长剑被飞旋而来的山野行,击射的朝更高处飞去,王小五下意识的想双手护住面庞,抵挡那山野行的余威,身后的两名铸剑峰弟子也是直接拔剑冲了过来,准备一同拦阻那柄山野行。 但还不等两人冲到王小五身侧之时,那山野行却是从王小五脑袋右侧飞旋而过,随后围绕一圈便朝短衫少年位置飞旋而回。 一直等到其余两名铸剑峰弟子,走到其身侧拔剑看向短衫少年时,山野行已经被林满六握在了手中。 四人正中间,有一物坠地,伴随着 “晃铛”一声,看清楚了那物事的模样,便是王小五所用长剑。 “柳满林,你欺人太甚!这可是我铸剑峰地盘”王小五身侧一名铸剑峰弟子,抽剑直指短衫少年,厉声训斥出声。 “在下只是怕王师兄接不住这长剑,索性便又再帮了王师兄一把”林满六手握山野行拱手说道。 “休要在此胡言!还有你曾会我铸剑峰剑势,莫不是用了些下三滥的把式偷学而来!”那人继续训斥道。 “我姐教的怎么了!”乔云年直接朝那人吼道。 “你个废物,仗着自己是乔供奉之子,便在这耀武扬威,再过几年你还能继续躲在你那爹和乔师姐背后?”那人似是上头了一般,面目狰狞起来,手中剑尖直接指向了离自己更近的乔云年。 不过他剑尖刚刚偏向乔云年一瞬后,突然手就开始抽搐起来,这名铸剑峰弟子随即惨叫出声,开始紧握自己的右手,长剑也随之掉落地上。 是一旁的宁珂动了,只见她手中折扇已然打开,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了那充满嘲讽笑意的双眼。 “技不如人,便要在此处狂吠?要比试的是你们,输了比试的还是你们,现在咄咄逼人的还是你们,莫非这便是铸剑峰的待客之道?”这一次出声宁珂虽是男子音色,却显得极为阴柔,让在场之人听得都有些渗人。 “我原本邀柳大哥和他好友一同游历山门,并且还是李叔喊上山的,非得是你们三人把此事搅黄,如今可是要把李叔邀请的门客喊作下三滥之辈啊”乔云年见三人已生退意,便开始追问道。 此话一出,周围围观的铸剑峰弟子便开始纷纷撤去,之后的热闹不是他们能够掺和的,还是早些离去的好,原本以为只是牵扯乔氏,如今整个铸剑峰都以李氏供奉为先,若在此事站错了队,今后便不能在铸剑峰内安生了。 随后铸剑峰演武场正中便只剩下了林满六、宁珂、乔云年和那以王小五为主的三名铸剑峰弟子。 之前还在出口训斥林满六的人,开始回忆着他们行事之前,门内吴执事与他们所说的,尽可能的为难下这名柳少侠,曾会跟李供奉扯上关系,他咽了咽唾沫正在思索是否能够出言讲和。 就在此时林满六动了,他走到乔云年和宁珂身前,一手拍了一人肩膀,示意之后的事情让他来解决,宁珂点头向后退去,乔云年用自己的拳头跟短衫少年碰了碰,然后朝那三人使了个鬼脸,便也向后退去。 “此事是我与三位要比试在先,而后再是比试之时,王师兄不敌我才至于此”林满六出言说道。 “...那我铸剑峰剑势,又作何解释!”那人沉思之后便又开口说道,他认为在此事之上,他依旧占理,从这上面应能扳回一局。 “赵复你别太过分!”乔云年在林满六身后侧出一个脑袋,大声喊道。 乔云年说的便是,方才训斥林满六之人,那赵复见那小孩竟是又对自己口出狂言,他面目又开始狰狞了起来。 “这位赵师兄,若还想比试,在下大可奉陪一二,至于为何会铸剑峰剑势,云年已经提我解释过了”林满六盯着眼前男子说道,说完后山野行重新提至了身前。 赵复反复打量起眼前这名短衫少年,虽是道听途说过,此人在那什么弈剑山庄当中,大放异彩,但从未想过出手会如此狠辣,根本没有名门正派的那些气度,就像一个只会使剑的草莽之辈、乡下蛮子一般。 第一百三十章 竹浪锁剑退敌手 就在铸剑峰众弟子退走之时,演武场远处的高台之上,李君策看着场中变化,眼神变幻不定,想是在思索着什么事情。 身旁先前出言献策的吴执事,见场中形势不妙,急忙走上前来,对着李君策的背后拱手说道:“李...李供奉,现在事已至此,是否要将三人拦下...”。 李君策的思绪被其打断,面容之上有些不悦,不过并没有转身训斥这位吴执事,只是沉声说道:“无妨,如今这个局面,也能正好试探一二,先前是那位长老代山门前去观礼弈剑山庄开庄啊?”。 有人立即开口说道:“李供奉,先前四月是我带门下弟子前往”说话之人是李君策身后靠边位置,一名年纪与李君策一般大的中年男子,脸上的胡须搭理的极为精致,若不是出现在铸剑峰之中,在那些寻常的市井里,举一个推演算命的旗子,便像那算命先生了。 李君策循着声音看了过去,确认是谁后便开口说道:“严述长老,先前前去那弈剑山庄,对此人可有其他印象?”在座之人都明白,李君策所指便是那演武场中的柳满林。 严述拱手一礼后,便出声说道:“此子出剑招数繁多,不光是我铸剑峰的,尤其当时对阵齐轩之时,齐轩先手一剑雪中寒,此子竟是也一剑雪中寒,大破齐轩攻势,最后直接将那风雪大观楼的翘楚挑断了握剑手筋...”。 在场众人听到最后,不免得唏嘘出声,之前也只是门下弟子议论,说那在杭州新起的一个江湖帮派之中,有一位学剑两月便连胜数人的少年天才,甚至还打败了如今已经叛逃屠恶门的那个齐轩。 “此子莫非是别人剑术剑招,看过一次之后,便能效仿施展?”。 “绝无此种可能,况且我铸剑峰剑势,每一次出剑和出剑时的劲道,以及其中玄妙,只是模仿其招式样式,绝对是学不来的...”。 “莫不是与乔家那长女,有些关系...诸位长老看此子手中短剑,不正是乔供奉为他女儿亲自所制”。 ...... “咳咳...”李君策觉得身后的议论声有些嘈杂了,出声咳嗽提醒道。 身后的执事、长老听闻供奉提醒,都立即噤声,不再言语。本身李君策对这样的一枝独秀,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昨日相见时,发现那姜姓公子对其似乎有些意思,如今再听严述所言,李君策不得不开始留意这短衫少年的一切动向。 其他人可能未能看出,李君策且是看得明白,此子先前击出的剑势飞孤鸾,不论是力道、速度,还是对剑势的掌握和理解,都要远胜于王小五这名铸剑峰弟子口中的师兄。 “依严述长老所见,门内年轻一辈可有弟子能够与之抗衡”李君策忽然出言说道,不过他并没有继续看向严述,而是仔细盯着演武场内变化。 严述被李君策突然问此一言,并没有立即言语,而是开始捻动自己的胡须沉思起来,李君策也不催促,静静的等待着严述诉说己见。 严述长老仔细思量之后,双手负后挺起胸膛说道:“此子虽锋芒如此,但想要在我铸剑峰内随意欺压,依旧是行不通的...”。 随着严述所讲出的言语,在场众人开始转头看向了严述,连同李君策在内都想听到其后言语之人,究竟是谁能比那柳满林更加出彩。 严述见众人看向自己,便伸出了一只手,指向了演武场正中的林满六位置,随后继续出声说道:“此子不论在那弈剑山庄校场之上,还是在我铸剑峰演武场之内,对敌虽都是同辈之人,但也都不是当代才俊翘楚”。 “我铸剑峰之中,能胜过此子者,严某估算可达十四人,为首的便是乔供奉之女与李供奉养子,以及此次前去驰援岳州的六名长老亲传,还有六位便是如今山门之中担任教习的弟子,皆可胜过此人”严述一一列举说道。 在座众人除却李君策,其余之人都很满意严述的答复,因为他们手下的亲传弟子,或是帮他们一同指导门内弟子习剑的教习,都远远要比场中三人强的多,更不要说是乔氏长女和李供奉的养子李戍宗了。 李君策却是不太满意严述的答复,他分明知道场上那短衫少年在弈剑山庄之中的身法和出剑,根本不止于方才对招,李君策并没有过多言语,而是重新看向了演武场之中的位置。 等他重新看过去的时候,发现...那名叫柳满林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看向了他们这个位置,连同他身旁的那名穷酸书生,也是如此。 见李君策扭头看了过来的时候,那短衫少年竟是恭敬地向李君策行了一礼。 李君策双眼开始微眯起来,脸上出现了如山门处一样的和煦笑容,他抬手向少年位置向下按了按,但他心中却是已经对这柳满林产生了一丝杀意...此子若不能留下,为自己所用,便早些除掉。 ......原本刚才还在和赵复对峙的林满六,刚才身后衣角被宁珂轻轻一拽,他便随着宁珂看向了演武场外一处高台,发现了高台之上的众人,便是李君策一行人,没多久李君策便看向了少年,林满六随即便朝对方拱手行了一礼。 因为林满六心知,今日从城中遇到此人,便不是能够轻易脱身,并且此时那李君策对于自己的看法尚未可知,只能明确的一点是,他应该与那姜旭有所合作,今日想要安然离去,或是平稳渡过,只能通过目前仅知这一条线。 必须在这李供奉面前,极力地去展现自己的技艺,让自己的分量尽可能再大一些,让其能够权衡加害的自己的利弊,这样才能有更多的机会,找寻破局之法。 原本林满六还打算,是否在被胁迫上山之后,要不要隐忍一二,尽可能的隐藏自己的实力,做一个愚人糊弄过去,可进入铸剑峰山门之后,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在弈剑山庄的举动,应是在这铸剑峰或是黔中杭州一带都有所传言。 林满六想到这些就有些头疼,当初在开庄之时,就不应该那般出剑,没成想如今自己独行在外,还要因为先前的一些名头,弄得没法隐于别人视线之后。 赵复还想继续出言,与这眼前的短衫少年继续理论,结果见这柳满林居然无视了自己,朝李供奉那处行礼去了。 “柳少侠,我们可是还在比试,你如此作为未免是太看不起我铸剑峰了?”赵复开口说道,说完之后再一次握紧了自己的剑柄,不过这一次没敢再指向眼前的少年。 林满六闻声重新看向了那赵复,笑言出声道:“在下只是与李供奉打声招呼,免得之后过招伤了和气,赵师兄若是准备好了,便可出剑”。 短衫少年说完后,右手负在身后做了个手势,示意宁珂将乔云年带走,宁珂见到少年手势后,便一手轻拍乔云年肩膀,随后便转身走远,乔云年正准备再嘲讽几句那赵复,便只能作罢,跟随着宁珂再一次远离了演武场正中的位置。 林满六一直等到宁珂和乔云年远离之后,那赵复依旧没有出剑,他便重新看向了赵复所在的位置,只见那赵复依旧在那握剑看向自己,短衫少年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对方,向赵复言说道:“赵师兄,请赐教?”。 赵复面容凶狠起来,厉声说道:“那便吃我一剑!”。他手持长剑,大步向眼前的短衫少年冲去,手中长剑也在其身侧拧转不停,像是不想让林满六察觉到他直接从何处出剑。 短衫少年依旧站在原地,静静等待赵复冲来,他眼神并没有看向那变换不停的长剑位置,而是一直与赵复对视,认真看着赵复眼神变化,这一举动让赵复十分不解,此人究竟想要如何作为? 就在两人快要打上照面之际,林满六动,他突然将山野行抛至右手正握,随后便一剑递出! 山野行剑身便这样被短衫少年一递而出,赵复以为是想在如此近距离将短剑丢掷而出,立即停下身形准备出剑拦阻,可那山野行依旧还在对方手中,并没有像刚才与王小五比试使出那剑势飞孤鸾。 反应过来的赵复见林满六短剑并没有及时收回身侧,他便在这一瞬间找准机会,右手猛地将手中长剑,向前一卷准备直接挥砍在少年的手腕之上。 只见赵复手中的长剑,在空中挽过一个弧度,便挥砍向了林满六还未收回的右手,赵复死死地盯着手中长剑与少年手腕只见的距离,越来越靠近了,见自己居然一击便要得逞,心中不自觉得开始得意起来,可就在此时,他似乎听到前方那短衫少年的一声轻笑。 是一声带有着极度轻蔑的笑声,赵复再次看向林满六眼神之时,看到的是那少年一脸的不屑。 他为何此时还能这样的表情...他究竟想做什么...再不拦阻,自己可是要将他手中短剑连同手腕一同斩落在地了。 原本预想的长剑挥砍至短衫少年的时机已经到了,但赵复却感觉自己的长剑被人打偏了一般,再次定睛看向自己长剑与那少年手臂时,发现林满六已经不知何时,以他手中那山野行与自己的长剑相撞在了一起。 赵复立即加重力道,想要将少年手中的山野行劲道卸去,但随后他只觉得自己的手中长剑,不受自己控制,并且不时从剑刃位置传来一阵阵微颤,剑柄也因此不停地在自己手中回弹。 像是手中长剑在被那短衫少年不停击打一般,但他眼中的那柄山野行,并没有过多的动作,只是与自己的长剑贴在一起。 宁珂见到短衫少年如此对敌,眼前一亮,虽然那山野行看似微动,但却是林满六在不停的用山野行剑身敲打赵复手中长剑。 此招便是叶当听在弈剑山庄教给林满六的春山竹浪涌!林满六第一时间限制住赵复长剑之后,便以山野行开道,迅速与其近身,山野行依旧在长剑之上敲打不停,赵复见少年的不断逼近,想要抽回手中长剑重新御敌,结果长剑回收路上,又被山野行拦阻而下。 林满六只是将山野行先前一刺,穿过赵复剑身之后,随后一剑挥砍直接将其长剑打回了原先位置,赵复心中大惊,见自己长剑无法脱身,只能继续与少年比拼力道,长剑在手中抖转数次,与山野行剑刃挥砍在了一起,发出兵刃相撞的阵阵作响。 此时两人身形已经照面,赵复因为剑刃长于林满六手中的山野行,几次相撞之下,只差分毫就能直接挥砍到林满六手臂和肩膀位置,但这几次出剑皆被短衫少年手中短剑拦阻而下,这让赵复有些心神烦躁。 于是赵复出剑的力道越来越加重,但伴随而来的便是,他的剑慢了...林满六手中的山野行则是每一次出剑都要快于赵复,每一次都能将赵复手中长剑拦阻想要出剑的方向,或者截留那长剑想要回收蓄势的位置,时间在两人颤抖之中慢慢流逝。 在场众人见两人如贴身缠斗数十剑,都没有在对方身上留下任何损伤。 乔云年不免得开始担心林满六是不是有些不敌那赵复,宁珂则是开始细细观察起林满六的每一次出剑,她越发的觉得,林满六藏于身上的对招套路远不止于这些。 而其余两名铸剑峰弟子,则是看着赵复与林满六缠斗许久,觉得只要随着两人不断出剑,那柳姓小子一味的只是在拦阻防守,而赵师兄则是不停出剑,攻势不断,随后定然是那小子因为力竭不再能够抵挡赵师兄的出剑,最后败下阵来。 之前被斩落长剑的王小五,看着赵复能替自己搬回脸面,开始握紧拳头提赵复打气说道:“赵兄好样的!”。 而只有赵复自己知道,现在尴尬的处境,并不是那少年只防不攻,而是自己只能被迫出剑,完全无法脱身。 “赵师兄的剑为何比起初要慢上许多?”林满六那充满轻蔑的笑声伴随着话语传来。 原本已经心弦紧绷,时刻应对少年拦阻的赵复,在这一次言语后,手中长剑终是不停使唤,无法再紧握于手,在这一刻,他听到了自己长剑被振脱出手的声响,他眼神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手中长剑朝身侧飞出,紧接着只觉得腹部被人猛地一踹。 是对面那短衫少年,再成功将自己的手中长剑振脱后,被没有用那短剑攻击自己,而是一脚将自己踹飞。 赵复整个人的身形便被踹至长剑跌落的位置,他抬头看着天幕,又偏头看了看身旁的长剑...他心中不甘...自己连铸剑峰剑势都还未施展,便被人折辱至此,为什么... 第一百三十一章 铸剑峰上三战捷 林满六将山野行在身前挽了一个剑花,向那不知为何倒地不起的赵复出言说道:“赵师兄为何不继续起身比试?”。 赵复摊到在地上,并未昏死过去,自然是听到那柳满林口中所说的嘲讽言语,赵复偏头看向了自己身旁的长剑,准备伸手上前握紧。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物破空袭来,赵复叹了一气,自然知道是那人又出手了。 剑势飞孤鸾!林满六在赵复偏头之际,便蓄势以待,待其准备伸手便直接将手中山野行丢掷而出。 赵复放弃去了握住长剑的想法,因为他知道这一次他同样没法胜过眼前少年,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长剑在自己身旁被那飞旋而至的山野行,再次打飞,被短剑碰撞之后,被踢的更远。 远处高台之上,吴执事坐不住了,那赵复是自己近年来收入门下的弟子当中,已经算为剑术卓越之人,今日却被那新起帮派的小辈折辱,他急忙起身想要走下高台,但又紧张地看了看李君策位置。 “技不如人,便早该吃些苦了...这些年欺压乔氏姐弟,山门之中一些人的行径,我还是看得见的,莫要太过分了就是”李君策一直盯着场内,但身后有人起身的动静,他还是听得出的。 吴执事听闻此声后,只得重新回到自己位置,继续注视着场内比试。 “可是...供奉大人,此子这般作为,确实没有将我铸剑峰放在眼里,放任着他如此行事,必定会有损我铸剑峰颜面”严述见形势不妙,只得开口说道。 “这柳满林,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他自是明白,今日他没有表现出我期许的价值,便再也没法下铸剑峰”李君策一手搓揉自己眉心说道。 在场之人听得这李供奉所言后,便不再出声说话,重新看回演武场内。 ......王小五急忙上前搀扶赵复,双眼凶厉地瞪着林满六,待他将赵复搀扶而起,顺便将其长剑一并捡拾完毕之后,又一次瞪向了短衫少年,他开口说道:“今日耻,日后百倍还!”。 随后王小五便转身朝,最后那名铸剑峰弟子行去,他看向那名三人之中一直没有多少动作的同门时,冲其点了点头,那人也是微微颔首,随后便持剑向林满六走来。 “在下周适,柳少侠先前行径,让我等着实失望,身具如此剑术,不该如此折辱他人,损毁他人剑心”周适持剑缓缓走向林满六,眼中带着一丝不屑说道。 “倘若是我第一战便败下阵来,你们三人和那些围观之人,又该如何言语?莫不是与我好生言语,柳师弟剑术不精,日后好生习剑?”林满六歪头看着周适说道。 周适被短衫少年这一问,原本缓缓行步的动作都出现了一瞬的凝滞,他脸色阴沉地看着林满六说道:“柳少侠剑术之上,的确有些见解,不过先前王师弟和赵师弟都是太过轻敌,还未施展其正常实力,便败下阵来,周某可不会再如此了”。 “那...周师兄便请吧?”林满六说着,便将山野行横剑在前,然后看向那周适。 “请赐教!”周适立即出声说道,随后一改先前行步的迟缓,开始大步向前掠来,并没有刚才两人多余的任何动作。 林满六自然也横剑在前,随时准备周适的出剑,只见那周适在行路过程中,飘摇的袖袍在腰间一挥,原本的大袖之下便出现了一柄短剑。 短衫少年记起了,先前乔师姐传授自己的剑势飞孤鸾时,所说的话,铸剑峰弟子出门在外,总会携带一些短剑,便于丢掷短剑对敌。 随着周适的不断接近,他手中短剑便直接朝林满六丢掷而出。剑势飞孤鸾! 林满六仅仅是出剑挥击,就将飞旋而来的短剑拦阻,那周适定是明白,此招并不能克敌制胜,只需做虚招影响眼前这短衫少年便可,紧接着第二柄、第三柄短剑被周适丢掷而出,悉数被林满六挡下。 就在两人快要对上照面瞬间,周适尽是又抽出了一柄短剑,但并没有继续丢掷向短衫少年,而是先以短剑刺向了少年胸腹,林满六随即挥动手中山野行,直接与短剑相撞,就在这时周适的长剑从其身侧挥砍而至。 周适这一双剑齐出,挥砍刺挑有些林满六双剑并使的样子,似乎也是从那剑势尽黄龙之中,所参悟到的一种出剑方法。 长剑所指位置便是林满六的腰侧位置,周适心中大喜,如今看你怎么躲,若是回防长剑,那便不要怪自己短剑不客气了。 但接下来的一幕,不仅是让对招之中的周适感到惊讶,在场众人都无法理解林满六的做法。 只见短衫少年手中山野行向下抛出的同时,林满六先前的握剑右手依旧在先前递出,并且已经以拳作掌,他竟是要强行贴着周适的剑刃,向周适递出一拳。 山野行被林满六身手一探随后便抓在手中,并且顺着左手向下的挥动力道,直面迎上了周适手中长剑。 在双剑相拼瞬间,周适开始心中暗自叫骂着,这柳满林的愚蠢,如今没有了兵刃相护的右手,自己便收下了! 他的短剑似乎挥砍到了什么的物事,尽是贴合着少年的手臂向前滑动,没有在林满六小臂上留下一点损伤...我身为锋! 林满六的一拳递出,贴过短剑剑刃之后,直接锤在了周适持剑左肩之上,周适随之惨叫一声,开始向后踉跄退去。 他一边后退一边想稳住身形,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名少年,他只觉得自己左手的肩膀像是被少年直接打碎一般,现在使不上任何劲道,短剑也再也握不住了,摔落在了地上。 待周适站稳身形之后,他开始喘气换气,调整内息。随时关注着那少年动向,可林满六并没有乘胜追击的意思,像是等着自己重新准备好之后,才再次出剑。 林满六见周适,终于稳住了身形,山野行在掌间拧转一圈,又再一次倒提在了手上,林满六开始半蹲看向了周适,短衫少年以一种很奇怪的动作看向了那周适。 左手倒提山野行护在身前,右手正只小臂,径直伸长作掌,手掌在此时笔直如剑,同样横在了自己身前,像以掌作剑护于身前。 周适有些惊愕地看着那少年,为何他整个人身上没有一点损伤,特别是他那右手,自己方才分明有短剑砍到了他的右手,为何如今连那护手都不曾破损...林满六手上带着的护手,便是叶当听做的着铁衣包裹而成,一些寻常兵刃自然是无法将其造成破损。 周适那管得了这短衫少年,是不是在装神弄鬼,强忍着左肩疼痛,他继续向林满六方向冲来,长剑再一次指向少年面门,这一次周适的出剑速度,比起之前快上许多,瞬间两人兵刃就撞在了一起。 兵刃碰撞声响发出之际,周适立即收剑,同时一脚递出踢向少年下盘,紧接着扭转身形,准备转身再一次出剑挥砍向林满六另一侧,这不正是剑势尽黄龙吗! 林满六根本不给去转身出剑机会,在周适一脚递出之时,他强行吃下周适一脚,随后右手一掌斩下,打在了周适小腿之上,周适似是没有想到林满六居然会以这种以伤换伤的战法,让自己动作变得迟缓,他整个扭转的身形便在少年身前停滞了些许。 短衫少年紧接着右手锁住周适脚踝,猛地向自己身前拉扯过来,使得两人的距离瞬间接近,此时周适还没来得及转身,只能被迫重新挥剑打向少年左侧。 周适手中长剑又一次跟林满六的山野行相撞,但这一次的力道远不如之前,被少年的山野行压制得都快回弹到周适身侧了。 还在周适找寻破解之法的时候,他看到了这少年竟是将他的脑袋冲撞了向自己的胸腔位置,周适此时左手无力抬起,右手长剑被对方压制,就连一只脚的脚踝都被锁住,根本无法躲过这一次痛击。 “啊!!!”惨叫声响彻了整个演武场,周适忍受不住胸腔间传来的这股刺痛感,整个人的身形开始向后倒去,但此时他的脚踝依旧被林满六锁在左手之中,那会给他有退去的机会。 只见林满六又是猛地一拽周适脚踝,又一次将周适身形靠近自己近了一些,短衫少年将山野行向自己左侧丢掷而出,然后左手一拳锤向了周适被拉回的身形位置,在山野行嵌入演武场地面的那一刻,演武场上又再一次响起了周适惨叫的声响。 林满六左拳再一次锤向了先前自己脑袋所撞的位置,这一次周适似是脱力一般,手中长剑也掉落在了地上,整个人若是不被林满六锁住脚踝,早就已经倒下。 “柳满林,快些停手!”王小五见情况不对,厉声训斥道。 “还不快停手!!”赵复已经拔剑出鞘,冲向了林满六与周适所在位置。 林满六根本没有去听他们的言语,直接一拳又一拳的锤向周适,不过每一次出拳位置都不一样,数拳之后,周适整个人上半身几乎都被短衫少年捶打了一遍。 赵复马上快要到林满六身前时,短衫少年一眼看向赵复,眼神之中的那抹狠厉,让赵复身形瞬间停止下来,赵复止住身形之后,长剑指向林满六大声喊道:“柳满林,你便是如此比试的?”。 短衫少年这才停止了继续出拳,左手也不在锁住周适脚踝,将这已经昏死过去的人,随意地丢掷在一边,然后转身去把自己的山野行重新拾起。 赵复在少年这一系列举动的情况下,都不曾再有任何言语和动作,一直警惕地看着短衫少年。 “比试分寸,心中自然有数,倘若想要倾力出剑,方才便不是以拳对敌了,倘若赵师兄也想试试,我们大可再比试一场”林满六重新看向了赵复,眼中尽是轻蔑之色。 赵复听到此言,不免得向后退去一步,依旧只是拿着手中长剑指着林满六,嘴唇微颤但仍是没有言语回应。 林满六见赵复不在言语,便准备转身去看向身后的那处高台位置,不过还不等短衫少年整个人转身,身后便传来了一阵笑声,是那李君策特有的和煦笑声,像是心情极为不错一般。 终于来了...李君策整个人直接从那高台上,一跃而下,数息之后便来到了林满六身后位置。 从林满六身形凝滞之后,李君策便知道少年察觉到了自己的动作,便笑言出声说道:“真是此间江湖幸事,如今之际人才辈出,我又能结识到柳小友,也是我李家幸事!”说完后他便开始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原本期待着李供奉,出面打压这名外人的王小五和赵复,整个人的心情都沉向了谷底,外人都这般欺负铸剑峰了,为何李供奉还能笑言出声,还能夸赞那柳满林... “李供奉今日比试,可还满意?”林满六吃顿了片刻,将山野行收入鞘中,这才转身看向了李君策,朝其拱手行了一礼。 李君策依旧是之前那副和煦的面容,摆了摆手说道:“是铸剑峰怠慢了柳小友,之后宴席之上,在下亲自给柳小友倒酒,以表敬意!”。 林满六拱手动作还在原地保持不动,继续出声说道:“这便是坏了礼数了,万万不可,只愿李供奉不怪罪小子便可”。 “是我这几名弟子,技不如人,何来怪罪一说”李君策斜眼瞟了瞟倒地不起的周适和其他两人,继续笑言说道。 “那便谢过李供奉了”林满六说完后,这才结束了先前的拱手姿态。宁珂和乔云年看着两人对话,直到此处才长舒一气,原以为那李君策是要来此发难,结果依旧是在沉着性子跟林满六言语,没有任何发作迹象。 而赵复和王小五则是心如死灰,这一次在这外人和李供奉,还有高台那处如此多的执事和供奉面前丢脸,日后定是不好过了... “快些将周适带去包扎一番,随后找吴执事去便可”两人还在思索日后生活的问题,李君策的声音便朝两人传来,赵复和王小五立即将周适搀扶而起,快步往铸剑峰医治之处行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落子邀君入局中 “比试已了,想必柳小友今日还未用膳,且随我来”李君策转身向演武场外走去。 林满六朝身后的宁珂和乔云年点了点头,便朝着李君策远去的方向行去,宁珂和乔云年紧随其后。 没过多久的功夫,行过了铸剑峰内的一些居住屋舍,来到了一个与先前看到那剑阁一般大小的房屋面前,在路上听乔云年提及,此地是铸剑峰内宴请宾客的厅堂所在。 李君策走上厅堂大门台阶位置时,转头看向了林满六,依旧是那副和煦的长辈笑容,随后他才先行一步入内。 “林...柳大哥之后言语定要小心些,这老狐狸坏得很”乔云年开口提醒道。 “云年放心,我自会注意,你要不先回去,这位李供奉之后定是要找我提些事情”林满六应声说道。 “我与柳大哥一同前往,有我在,他应该不敢怎么放肆...”乔云年立即出声。 “你留在此处,他才会有所猜忌,先行回去,等我事了便回去寻你”林满六揉了揉乔云年脑袋,笑着对比自己小上一些的少年说道。 “好吧...柳大哥多加小心”乔云年耷拉着脑袋,便向来时路走去,没走远几步,便要转头看了看林满六,一直走到街巷的末尾,已经回头看了这位柳大哥数次。 林满六和宁珂就站在厅堂台阶前,看着乔云年的一步步离去,直到他消失在街道尽头。 短衫少年深吸一口气,看向了身旁的宁珂,出声说道:“如此鸿门宴,宁兄可愿前往?”。 宁珂打开手中折扇,笑言说道:“当是舍命陪君子!”。林满六听到宁珂的答复后,同样发笑出声,随后两人一同转身走上这厅堂台阶。 进入铸剑峰会客厅堂后,刚走过屏风,便看到了那李君策连同一众长老、执事已经入席,还空留着五六个座位,分别是主座以及右边侧座,以及临近屏风的几个末席。 “柳小友来了啊,快快入座、快快入座”李君策率先出声,脸上满是笑意。 林满六与宁珂便直接在末席位置入座,李君策待两人入座后,轻叩桌面一下,临近短衫少年和穷酸书生的那名吴执事,急忙起身拍掌数次,随后屏风之后,就走出了数人,手中皆是托着各式各样的菜肴。 是铸剑峰内的下人,开始有序进入,将手中菜肴和美酒摆放在了桌上,林满六看着这些不断上桌的菜品,自己基本没有见过,年幼之时根本没有想过会坐到这种位置上,看这么多饭菜,极为丢人地咽了口唾沫。 宁珂在林满六身旁自然是感觉到了少年的异样,面容上出现了些嫌弃的神色,她心中暗自咒骂起了身旁这名短衫少年,先前演武场上的威风劲呢,这会光坐桌上,还没开始吃呢,就这般模样,也不怕被人笑话...不过想着想着,宁珂突然记起了昨夜,林满六帮自己重新包扎时,跟自己讲起的过往...或许眼前这个少年,这样才像他,不论山林当中奋力抵抗那些神秘兵卒的他,还是今天演武场之上意义风发的他,才不像他...等到所有菜肴上齐之后,林满六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事态举动,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宁珂随即踢了短衫少年一脚,提醒林满六注意四周情况。 李君策举起酒杯,再次看向了林满六,出声笑言说道:“柳小友如今游历在外,近日江湖事,可有所耳闻啊?”。 “自然是知道些的,如今有恶贼乱这太平人间,此番出游历练便是想寻三五好友,一同为这江湖安定,添一份气力”林满六听闻后,也举起酒杯看向了李君策。 “柳小友如此英雄少年,定是今后江湖武林支柱!”李君策酒杯再一提,在场一众的铸剑峰执事、长老齐齐举起酒杯,不过皆是面向李君策。 “敬柳小友!”。 “敬铸剑峰各位”。林满六率先将酒水饮尽,不过这烈酒入喉,对于这个不曾沾过多少酒水的短衫少年,瞬间感觉脖颈间仿佛被烈火灼烧,胸腔中有热气沈腾,少年强行将酒水饮下,随后便将空了的酒杯放在桌面上。 铸剑峰众人连同宁珂紧随其后,也一同将酒水饮尽,宁珂看着少年的难受模样,心中又开始感叹,年纪是不大,曾就连酒水都沾不得,以后逢人宴请还得找人挡酒不成。 李君策最后将酒水饮尽,见这短衫少年还算给自己面子,继续出言说道:“柳小友够豪爽!来人啊!再给柳小友满上!”。 站在屏风背后的铸剑峰下人,便重新走出替在场所有人,重新满上了酒水,林满六看着那自己强行喝下的酒水,再一次被倒满,面显苦色。 短衫少年心中不禁开始暗自叫骂道,这老狐狸莫非是要以此将自己撂倒,手段未免也太下作了些...不过后续,李君策并没有继续向少年敬酒,而是招呼着在场众人用膳,期间不时询问起林满六一些有的没的闲散事情,极为刻意的没有询问少年有关于师承以及弈剑山庄的问题。 林满六还不至于因为方才的一杯酒水,就被迷的不知此宴凶险,对于李君策的任何的一个问题,都是尽量虚实相结,绝不向其透露一点关乎自己过往的事情。 用膳用到中途,李君策再一次举杯,林满六也跟着准备举杯而起,就在这时,屏风后忽然跑出来一人,打断了李君策想要言说的话语。 “柳小友让我们...”李君策刚刚起身正要说着。 “报!!!”从屏风后面跑出来那人,立即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面向了李君策,急切地喊道。 “没见到我正在会客吗!”李君策立即放下了酒杯,开始指向冲入屋内的那人。 “李供奉息怒,事关岳州一事!”那人立即出声说道。 “岳州...讲!”李君策思索瞬间,便出言说道,随后双手负于身后,等待着那跪地之人的言语。 “岳州一役后,各地江湖门派已至岳州增援风雪大观楼,那些贼人向西逃遁,扬风谷竟然投敌屠恶门,如今屠恶门便盘踞在扬风谷一带...”那人立即出声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的铸剑峰所有执事、长老都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而林满六和宁珂却是清晨在茶楼之中便已听人知晓此事,林满六有些疑惑,就算消息再堵塞,这般在山下传开之事,为何这些执事和长老都不知道一般。 短衫少年想着悄悄瞟向了李君策,发现其同样做出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这让少年更加疑惑,此事之中定有古怪...宁珂又是一脚踢向了林满六,短衫少年偏头看了过来,宁珂同样递出一个疑惑的表情,林满六摇了摇头,示意静观其变。 “这屠恶门离我们这般近了...诸位同袍,我们还需早做准备,避免岳州悲剧再现矩州”李君策沉声说道,面容愁色加重,说完后还悠长得叹了一气。 “李供奉放心,我等定当竭尽所能!”在座的长老、执事齐齐出声说道。 “有了各位的帮助,我们定能坚持到前去援助的乔二哥归来,皆是定能大败屠恶门!替江湖除害”李君策像是受到了在座众人回应的感染,立即拍桌起身说道。 铸剑峰的那些执事、长老也一同起身朝李君策抱拳。林满六和宁珂就显得极为尴尬了,只得随着众人一同起身,李君策抱拳回礼众人后,才重新看向了林满六和宁珂所在,脸上带着些充满歉意的笑容。 “原本是要宴请柳小友的...如今杂事繁多,让柳小友见笑了”李君策说道。 “事关江湖安定,曾会是杂事呢,李供奉这般处事决断,才是晚辈该学习之处”林满六拱手行礼说道。 “...如今局势如此,我也是分身乏术,有个不情之请,柳小友可愿相助一臂之力?”李君策沉思片刻,重新看向了林满六说道,眼神之中满是坚毅之色。 听到这里,林满六和宁珂便反应过来了,今日宴席不过就是做样子给他们两人看的,想要将自己困于铸剑峰当中,日后对敌屠恶门,或是其他事情能够为他所用...当真是煞费苦心啊。 林满六拱手变作抱拳,郑重其事地看向了李君策,随后出声说道:“乱局已起,我辈既行于江湖之中,定当为这江湖安宁出剑”。 李君策拍手说道:“得柳小友此言语,今日愁苦减少大半!来!我们干了这一杯,便回到各自管事之处,备战那贼人来袭!”。 “干了!”那些长老、执事齐齐出声说道。林满六只能继续举起酒杯与众人一同将酒水饮尽,酒杯即将碰触到少年唇边时,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身子被人猛的一撞。 是宁珂突然倒向了自己,林满六酒杯没有拿稳便直接洒在了右肩之上,没有一滴饮入喉中。 林满六急忙去扶住宁珂,只见宁珂面容上满是红晕,双目锁紧,脑袋不时摇晃,像是喝醉了一般。 “柳小友的同袍兄弟,怎就一杯倒啊”那吴执事率先出声说道,嘴中笑意响彻了整个厅堂屋内,随后铸剑峰众人都齐齐发笑出声。 “抱歉...我这兄弟不胜酒力,给诸位前辈见笑了”林满六便顺着那吴执事的话语说道。 “罢了,罢了,今日宴席便到此处,随后还望诸君尽忠职守,严加防范贼子侵我铸剑峰!柳小友也带着你的同袍兄弟前去休息吧,出门之后我唤几名下人带你们去找寻住处”李君策摆手说道。 “嗯,谢过李供奉”林满六出言说完后,便搀扶着宁珂走向屏风之后,退出了这厅堂。 等到短衫少年搀扶着身旁的穷酸书生走下台阶之后,铸剑峰的下人已经在外站好,等着两人跟随前往住处。 林满六想着宁珂这会醉了,自是不好行路,正准备伸手搂住宁珂后腰时,自己腰间像是被人一掐,甚至还拧转一圈,林满六这才明白,宁珂原来是装醉,替自己挡酒罢了。 “谢谢宁兄...”短衫少年细声说道,也放弃去抱宁珂的想法,只是继续搀扶着宁珂向前走去。 但身旁的穷酸书生,却没有任何回应。林满六偏头看了看身旁的那装醉的宁珂,脸上的红晕依旧不减,但双目已经没有方才那般紧锁,只是刻意闭着。 他看着宁珂的面庞看的有些出神,因为与人面庞这般相近,想起来算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在岳州山林当中,当时跟月姑娘一同打败了那两名风雪大观楼的弟子后,身受重伤,只能逃遁在密林当中,当时替月姑娘处理伤口的时候,与月姑娘这般近距离接触过...短衫少年想着想着,突然腰间又传来了刚才的痛楚,这一次拧转的更加用力,林满六便立即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正常盯向前方,跟随着那铸剑峰下人前去休息之地。 宁珂此时定然是清醒的,不管她答不答复,林满六都打算在路上,便与宁珂说一些自己的想法和见解。 “此次宴席那老狐狸,便是想要将你我跟铸剑峰捆绑在一起,之后可以借下山找寻物品为由,你先行离去,我自己返回铸剑峰便可,他们定不会去追你...”林满六正说着,突然腰间又被一扭。 短衫少年的这一想法只能作罢,强忍着痛楚,只得继续说道:“那即便之后,你我二人呆在这铸剑峰之上,只能是之后当那李供奉的棋子,与屠恶门交恶之际,我们再找寻机会逃脱...”。 这一次言语过后终于,没有了那腰间传来的疼痛之感,林满六、宁珂两人便没有再言语,跟随着那名铸剑峰下人继续行路。 约莫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林满六和宁珂终于在那下人的带领下,走入了一间小院子,短衫少年不得不感叹,这铸剑峰真的不愧是江湖大派,就连个客房都要走这么远。 铸剑峰下人走后,宁珂立即睁眼,快步远离了林满六,开始随意看着小院当中的摆设,林满六本就已经知道宁珂是装醉,也没有管她,直接朝屋内走去。 快要进屋之时,转头朝宁珂方向说了一句:“早些休息”。宁珂没有回头看向林满六,只是嗯了一声,再也没有了其他言语。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何渡他人不渡己 七月五日,晨光熹微。东方的山崖之上,出现了些许光亮,映照着整个铸剑峰,所有房屋建筑之上都映衬上了白昼初降的晨光。 昨夜林满六出门探需几次,发现那些盯梢他和宁珂的铸剑峰弟子,竟是没有一个人撤去,这让短衫少年不得不佩服那李君策的手段,之后想要逃离,恐怕得等一个变故了。 短衫少年推门而出,面向东方,让晨光洒在自己身上,他开始伸展自己的四肢,极其慵懒地舒展开来,像极了一个无所事事的富贵闲人。 身后另一个房间的房门也随之打开,伴随着 “嘎吱”声响,林满六偏头看去,便看到那个把头发梳得极其工整的宁珂,不知她从那摸出来的玉簪,就那般别在了发髻之上,如果不是衣服还是林满六替其置办的衣袍,换一像模像样的书生衣饰,定要比现在俊俏上许多。 “身在敌腹,柳兄还有这般闲适雅兴?”宁珂以她自信的男子音色开口说道,原本称呼林满六的林兄,也随之改为柳兄。 “既已为囚徒,再不安逸些,何必徒增感伤呢?”林满六随意的应道。 “也对”宁珂颔首道。 “昨日提议,宁兄还是再考虑些...”。 “...有时间能不能多关心自己琐事,铸剑峰心思在你,我既想走,自有办法”宁珂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怎么都过去一天,还替别人着想呢,自己泥菩萨过江了,还有心思想这些。 “那宁兄留于此地,究竟为何,总不能真是舍命陪君子,非要跟我走上这一遭吧?”林满六沉思许久,想着总要找些什么理由,让宁珂早些离去,不能让其摊着浑水,可此话才说出口,少年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宁珂听完之后没有立即回应,而是脸色突然有些阴沉地看着眼前的短衫少年,开始缓缓拍掌, “啪...啪...啪...”随着悠长的掌声,宁珂面显苦涩,但嘴唇却勾起在发笑。 “好得很...我南下入黔,便就是为了探寻那山谷当中的事物,不过当时走的匆忙,没有继续深究,如今能入得铸剑峰山门之内,我为何要走,你说是吧...柳兄”宁珂惨笑出声,开始说出了自己此行目的,以及非要留在铸剑峰上的 “缘由”,最后喊林满六那声 “柳兄”之时,声音拖得极长。 “宁珂,我方才...”林满六急忙解释出声说道。 “无需这般多的说教,本就是利益互惠的合作关系,我也需借柳兄名义,留在这铸剑峰当中,没什么好说的...走了”宁珂停止了拍掌,直接朝门外走去。 短衫少年留在原地,看着那个走出院门的穷酸书生背影,驻足了许久,他想追出门去找宁珂好好解释一番,但是又应该以怎样的一个态度和说辞,让其早些远离铸剑峰呢...林满六还在思索着该如何行事之时,院门外便出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柳大哥、柳大哥你怎么了!!!”门外传来了一名少年的言语声响。 是乔云年...短衫少年朝门外定睛看去,便看到了乔云年在门边位置探出了脑袋,正在焦急又好奇地看着自己。 “云年怎么了吗...”林满六看着正在喘息不止的少年,有些疑惑地出声说道。 乔云年止住喘息之后,才到院门正中,朝林满六出声说道:“我方才见着宁大哥了,我问他怎么没见着你,他说你快死了...我自然是不信的,便快些跑来了”。 听到乔云年口中,宁珂说自己快些死了,林满六又想起了自己先前与其对话,有所冒失之处,在她看来,自己确实该死了吗...林满六尴尬出声说道:“方才跟宁兄,意见上有些分歧,便言语上冲突了些...”。 乔云年点头道:“同袍兄弟嘛,总会因为一些事情,出现争吵的啦,既然无事,快随我出去玩!”说完之后少年便直接大步走向了院内,直接去拉拽林满六的袖子,准备将林满六拉出院门。 “你先前有看到宁兄往哪里去了嘛”林满六随着乔云年走出了院门。 “宁大哥啊...像是往演武场去了,我看宁大哥今日那头发梳的,就是衣服太寒碜了些,不然峰内的女弟子定是要倾慕与他”乔云年拉拽着林满六的手一直在铸剑峰街巷当中穿梭。 “这样...那云年走这般急,今日是要去那玩呢”林满六决定暂时先打消念头,关心则乱,之后要是遇上了宁珂再好生解释。 “跟我去了便是!”乔云年像是不想提前告知林满六一般,说完后便只是一直拉拽着前行。 一路上,自然少不了路过的一些铸剑峰弟子,与昨日不同的是,他们开始朝二人行礼,不再是漠视乔云年或是林满六两人。 “柳大哥昨日三战,效果极好,之前那些总是看不起我的同门师兄弟,今天我走街串巷的时候,对我毕恭毕敬的嘞”乔云年咧嘴笑道。 “这般借他人威势可不好,云年还是需早些练剑,自己有了本事才行”林满六语重心长地说道。 可话才说完,林满六暗自想道,从昨日起,自己难道不是借助着与那姜氏模模糊糊的关系,在连上那李君策的算计,在铸剑峰内作威作福,现在怎么有脸说教起云年来了...想道这里短衫少年,便开始唉声叹气起来。 “柳大哥何故叹气啊,是不是想我姐了?”乔云年转过头来看向林满六,一脸坏笑的说道。 林满六刚想出言教训教训这顽皮孩子,却突然发现,自己都没注意,被乔云年悄然带到了先前与乔师姐一起习剑的山亭外。 “到了到了!!!柳大哥看看这是此处!”乔云年直接原地蹦跳而起,朝亭处走去。 “云年有心了...”林满六出声说道,因为与其说是,乔云年想来这里玩,不如是说他想带自己来此处看看。 短衫少年也跟着走进了山边小亭,回想当初刚刚出门游历之时,在此处,便是乔师姐传授自己的剑势飞孤鸾,并且对自己的剑术剑招都进行了一些指点。 两人坐在亭中,看向亭外的山崖石刻,乔云年趁着林满六回想之际,便开始极为怪异地模仿起了他姐姐说话。 “刚刚手势不对,你这么飞树枝撞物之后回不来的,你且看我!你看我这不就回来了”。 “你之前怎么跟人学得尽黄龙啊,怎么丢个东西还不会了!”。 “看着点抓啊,你是想刺到了别人在回来给自己来一剑啊,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是吗”。 ......林满六听着这些熟悉的话语,开始看着乔云年发笑,一直等到乔云年说了好多当时他以为,,少年已经被他姐姐赶跑之后,对自己所说的言语,短衫少年这才发现,原来当时自己与乔师姐习剑之时,云年一直在身旁看着自己。 林满六伸手去揉了揉乔云年的脑袋,乔云年也乐呵呵地傻笑着,冲林满六做了个鬼脸。 “柳大哥可是想我姐姐了?”乔云年发笑说道。 “乔师姐,自然是想的,不过如今师姐驰援在外,我又只能留守在此,不知何时能够相见”林满六环视了小亭一周后出声说道。 “总会相见了,姐姐出门时候说了,让我在家中安心等她和爹爹归来,此去岳州一定会相安无事的,江湖上各大门派都去了”乔云年看向了远方出声说道。 东北方向,那是爹爹和姐姐一起远行的方向。林满六也循着少年的方向看了过去,一同点头说道:“此去定会平安”。 不过除却乔师姐东行一事,云年更要担心的是铸剑峰内变故,如今证实了乔氏一系不在峰内,那李君策和岳州姜家,有有些不可言说的牵连,是否会跟屠恶门西行有关,倘若铸剑峰是下一个扬风谷,远行在外的乔氏一系该如何自处,身在这座囚笼之中自己和乔云年,还有宁珂又该有什么办法逃离...相当这些猜想,林满六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先前自己都没有从这些地方上去想,如今猜想到这些,是近日在铸剑峰上所见...从门内弟子到昨日宴席之上的长老、执事,对于外界消息相当闭塞。 原以为只是那鸿门宴上,那些长老和执事在与李君策,给自己出演一副拉人入贼船的戏码,如若是像自己猜测这般,姜家与屠恶门有所牵连,李君策相仿那扬风谷,待到屠恶门袭来直接临阵倒戈...这般天地变色,黔中两个在江湖之中排得上号的门派倒向屠恶门,那谁还能在这乱局当中,找寻破解之法。 “之后形势,恐会多变,云年一定要谨记,除却你阿爹和乔师姐言语,其他人一概不要轻信,我既如今在铸剑峰之中,定会护你周全!”林满六打断了继续思索,直接越过山亭当中的石桌,在少年面前半蹲下,双手握紧了乔云年的双臂。 乔云年有些疑惑得看着,怎么突然如此郑重其事的林满六,向其点头道:“柳大哥说什么便是什么!”乔云年相信林满六,现在既然林满六如此言语,定有其想法。 山亭对面的山崖石刻之上,大树之后,靠着一名穷酸书生,一脸无奈地正在摇头叹息。 这林满六...为何总是如此,事事为他人着想,到底有没有替自己想过,如今自身难保,都还要对别人许下承诺。 无从渡己,何以渡人... 第一百三十四章 有客到访入峰来 七月八日,小暑至。 自从那天,林满六与宁珂言语上有所冲突之后,两人便再也没有了任何交流,穷酸书生清晨时就推门而出,而那短衫少年每次跟上前去,想要言说解释的时候,宁珂还不等林满六开口言语,便快步闪身离去。 这让短衫少年不仅回想起,那夜山林当中追杀千靥笑之时,她腿伤还在都能快跟上自己脚程,如今腿伤应是好的差不多,自然是追不上了。 如此这般情况让林满六实在苦恼,随着时日的渐长,越来越多关于屠恶门以及江南一带的...... 《弈剑书》第一百三十四章 有客到访入峰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五章 剑阁议事叔侄对 铸剑峰剑阁之内 李君策一行人引领着乔长老进入剑阁之内的议事厅当中,这位被林满六喊作大爷的乔长老,正四处张望着议事厅当中的各种陈设、布置,唯独没有去看议事厅当中的桌椅摆放,看着这些从自己出走后,便再无变化的景色,老人不免得开始回忆起过往。 早些年自己的那侄儿年岁尚小的时候,便是峰内的剑术天才,跟老山主之子不分上下,曾有幸被江湖上称作铸剑峰双璧,后来主管营生的李家小子,跟自己侄儿还与老山主之子,三人一同结...... 《弈剑书》第一百三十五章 剑阁议事叔侄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六章 黔州讨贼欲驰往 在铸剑峰对于之后驰援天地盟的议事结束没多久之后,便有铸剑峰弟子到了林满六二人的院门前。 “柳少侠在吗?柳少侠在吗?”那名铸剑峰弟子一边敲门,一边朝院中呼喊道。 正在陪乔云年闲聊的短衫少年,闻声后打断了自己的言语,笑着挠了挠乔云年脑袋,便起身去开门,在林满六经过宁珂房门时,他清楚的察觉到了宁珂屋门轻轻打开寸余,他并没有看过去,依旧直接去打开了院门。 “这位师兄不知是怎么了嘛”短衫少年打开院门后,便率先出声说道。 前来敲门的这名铸剑峰弟子,林满六并没有见过,看衣服样式与王小五三人相似,应该都是铸剑峰内辈分大一些的弟子。 那名铸剑峰弟子见林满六开门并开口询问,他也立即拱手说道:“不知道柳少侠现在是否方便,李供奉让在下引路柳少侠前往铸剑峰广场一叙”。 听到那铸剑峰弟子言语后,林满六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复,而是开始思量,这李君策突然找自己作甚? 莫非是那乔长老在其面前说漏了嘴,或是与之兑换了自己的行路消息和相关情报... “师兄等我收拾一番,便直接前往”林满六也跟着拱手说道。 “嗯...尽量快些,事关宗门要事,这会李供奉应该已经在广场之上进行安排了”那铸剑峰弟子点头说道,说完后他便退下了石阶,背对了林满六所在的院门。 “谢过师兄”林满六再次出声说完后,关上了院门转身走回。 “柳大哥是怎么了嘛?”乔云年见面显忧色的林满六出言说道。 “无事,云年稍后我去广场上看看,究竟是什么事情需要我也一同参与,你且先行回去”林满六出声说道。 “嗯!听柳大哥的”乔云年根本不细想,便直接点头说道。与乔云年打完招呼的短衫少年,转头看向了宁珂屋门位置,正准备思考用什么方式告知宁珂时,他便已经看到宁珂的屋门大开,那个穷酸书生模样的 “男子”已然靠在了门扉之上。 “动作快些”宁珂言简意赅地出声说道。林满六见宁珂都已准备好,他便立即进屋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实除却自己的两柄短剑,就没有其他需要随身携带的物事,这几日为了避免自己锋芒太显,只是将山野行寻常的挂在腰间,春窗蝶则是放置在其屋内。 短衫少年将两柄短剑整齐地穿戴在自己身上后,便推门而出,乔云年看到了出门的林满六,便朝他挥了挥手先行离去,此时小院之中只剩下了林满六和宁珂二人。 “宁兄...”林满六想要开口与宁珂,商讨一番之后对策,不过刚要出声,便被宁珂打断。 “走生双手举在头顶,像是摆正了自己那枚玉簪的位置,然后就转身出门而去。留守在林满六和宁珂院落前的铸剑峰弟子见到两人出现,拱手一礼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便自己先行向前带路。短衫少年也只得快步跟上前去,一路上两人没有任何言语,就跟着引路的铸剑峰弟子行去,但走于身后的少年,看到了前方宁珂打来的手势,穷酸书生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一手揉捏着自己的脖颈,其中一根手指在脖颈上轻点数次,没有任何规律可循。这是宁珂在提醒林满六周围盯梢的人数和大致方位,虽然短衫少年也自然能注意到,但却没有宁珂察觉的如此细致,想来这几日自己在跟乔云年闲逛的时候,宁珂是一日也没闲着,将铸剑峰内悉数摸了个遍。行过了几处街巷,视野变得开阔起来,眼前的铸剑峰广场其实便是剑阁前厅所在,随着林满六和宁珂的接近,开始听到了一些铸剑峰弟子的呼喊声。 “讨恶贼!诛叛逆!讨恶贼!诛叛逆!......”。 “这位师兄...敢问这广场之上的阵仗是?”林满六听着这叫喊声,疑惑地向引路的铸剑峰弟子询问道。 “方才都没有与柳少侠讲明,是这样的,今日剑阁议事后,李供奉便要率领山门之中的年轻一辈弟子,前去支援天地盟的同袍兄弟们”那名铸剑峰弟子开口说道。 林满六听得此言,不禁暗自想到,这老狐狸,莫非是想要带着自己一同前去... “如此自然是好事,定能早些诛杀扰乱江湖安宁的贼人!”林满六没有深究,继续点头说道。 林满六、宁珂三人从铸剑峰广场一侧向前走去,穿过了正在出言叫喊的铸剑峰一众弟子,快步走到了剑阁正厅的石阶之下。 那名铸剑峰弟子将人带到后,向石阶之上的铸剑峰长老、执事们,以及李君策包括乔长老在内的所有人,都躬身行了一礼后,便向后退去。 见到林满六前来的李君策,正看向少年想要向他开口言语之时,那乔长老率先点头出声说道:“两个小娃也到嘞,可以可以”。 林满六和宁珂便朝乔长老位置行了一礼,乔长老见状,也受了两人一礼,开始抚须而笑起来。 在场众人悉数看在眼里,这位不知来历的长老,不论是站位还是言行,都根本没有把如今在铸剑峰主事的李氏一系放在眼里,先前只是以为老一辈的人物归来,李供奉礼让几分,如今此等大事面前,李供奉居然依旧不敢吱声反抗了,此中利害,不是旁人可究。 一直等到这位乔长老言语停歇,李君策才开始有所动作,他又看向了聚集在铸剑峰广场之上的一众弟子。 “大家都是我铸剑峰内最杰出的弟子,如今贼子霍乱江湖,我们等武林支柱同气连枝,共筑天地盟以御外敌,如今贼子荼害黔州一地江湖义士,唇亡齿寒不敢忘,我辈当是以手中长剑,将那恶贼诛杀黔州!”李君策朗声说道。 广场之上再一次响起 “讨恶贼!诛叛逆!讨恶贼!诛叛逆!”。林满六看到这一幕,心中开始感叹,想必这老狐狸先前便就已经说过类似的话语,如今不过是见到自己和宁珂前来,再次言说一些,好让姗姗来迟的两人,也能感受到这一氛围。 想到这里,短衫少年忽然想起来,老骗子在和自己西归路上闲聊过的一句话,他是这样说的:“平时言语的这些闲话或是琐事,在一些掌权者手中,便会像刀剑当中的一招一式般,让俗人看的花哨、惊艳,争先恐后地去深究其中意思,但其实只是一句无用的闲话...”。 简单的来说,便是将闲话说的复杂、难以理解,也是一种另类的江湖套路武学。 “柳小友,今日我们便要启程赶往黔州,与其他门派的江湖豪客一同讨伐屠恶门和那扬风谷,可愿一同前往啊!”李君策在人群的呼喊之下,看向了林满六出言说道。 “既是为这江湖安定添一份气力,诸位可为,我亦可往!”林满六应声说道。 此次若是跟随铸剑峰一同前去与天地盟会合,不论是路途期间,还是之后御敌,自然便会有时间给自己和宁珂,脱离这老狐狸的掌控,短衫少年在说话间已经盘算好了之后的打算。 “不愧是乔长老也赞许有佳的少年郎!稍后我们便一同下山,赶赴黔州!”李君策拍手说道,脸上洋溢起了最开始与少年相见时候,那副和煦的笑容。 这老狐狸就不担心自己趁机溜走了吗?听着李君策言说到了这里,正盘算着的短衫少年,心底里忽然升起这样的一个疑问,但很快就被对方给出了答案。 “我听闻柳小友所在的弈剑山庄,如今也一同参与到了此次天地盟之中,一想到之后能够结交到更多,如柳小友这般的少年天才,当真是件幸事...”李君策感慨出声说道。 果不其然...这李君策曾会安心放短衫少年下山,有了天地盟当中其他弈剑山庄弟子的牵制,林满六想要只身一人远遁逃走,只怕要被这老狐狸在背后给弈剑山庄使坏多少次了。 “届时一定向李供奉引荐我同门的师兄弟们”林满六只得应声说道。 “好!我先行安排弟子出行事宜,随后启程之时,便会喊人告知柳小友”李君策爽朗笑言道。 “李供奉先忙,小子在一旁等候即可”。两人言语完毕之后,李君策便继续去安排铸剑峰内的一切事宜,以及交代日后铸剑峰行事安排,约莫维持了一炷香的时间,铸剑峰上下所有事宜,交代完毕。 李君策率先走下台阶,他转身朝那闲适的乔长老,又是躬身一拜。这一幕看在了铸剑峰广场所有人眼中,有人便开始私下议论起了,自己从师父或者老一辈铸剑峰弟子口中听到的秘辛,这位神秘的乔长老身份,也渐渐在人群当中传开。 最开始言语上说那乔长老倚老卖老之人,便变了口风,开始对其溜须拍马了起来,说着说着,又是一变,开始言说起了,李供奉为人处世,是我辈楷模,即便今后当了山门当中的执事,也得学着李供奉这般,不能忘本。 林满六和宁珂跟在铸剑峰一众下山弟子的最后方,穿过山门之后,他转身看了看这个待了些时日的地方,此次再次到访,虽未能见到师姐,但铸剑峰如今境遇,大抵知道了些,也算是将心中的疑虑放下,之后便是自己从中挣脱了...此去黔州,是为讨贼,可那些人真就是贼嘛...江湖乱局起,究竟是谁执黑,谁执白,谁是善,谁是恶... 第一百三十七章 密林会晤天地盟 七月九日,夜幕之上繁星缀缀。 都是教程快的江湖儿郎,自然是要比先前跟随商队们一同奔袭出行的速度快些的,比先前林满六跟随商队众人一同前行快了半天上下,便进入了黔州境内。 当时刚下铸剑峰时,短衫少年还想找借口去城内牵自己的小黄,结果在城边上便看到了两名铸剑峰弟子,正一人一马,刚好牵着自己和宁珂的马匹,这老狐狸当真是想把自己所有退路堵死... 由于铸剑峰随行弟子人数众多的缘故,一个快要三十人的队伍,走在黔州的...... 《弈剑书》第一百三十七章 密林会晤天地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八章 顾虑扰心何结业 在墨无言的解惑后,林满六和宁珂便被安排休息了,两日的劳顿赶路,对于这几月不停在外奔波的少年,根本造成不了什么影响,可短暂摆脱那铸剑峰李君策的掌控,让少年却是轻松不少,在弈剑山庄营地之中,安逸得休息了一夜。 翌日,清晨。营帐外传来了一些急促的脚步声,中间还夹杂着些叫喊声,短衫少年双眼随之睁开,侧头看向了营帐卷帘的空隙处,从那狭小的角落当中看向了外面的景象。 “听说终于要动手了!今日可不得将那些贼人杀的人仰马翻”。 “可不是吗,原本还要观望几日,不过听说各大派的增援基本都快到齐,这曾会再给那屠恶门有所准备的时间!”。 “的确...我们驻扎的这些时日,都不见那屠恶门或是扬风谷之人出来作祟,全数缩在那山谷之中,听着先前查探几次的前辈,说那些贼人只防不攻,根本没人接山谷之外的挑衅”。 “定是怕我们如今这天地盟,本就是些小鱼小虾,怎么能撼动我辈江湖武林的根基!”。 ......短衫少年起身揉了揉脸,心中暗自盘算起来,自从天地盟驻守此处之后,扬风谷便不再有人外出? 即便有人侵扰,也不曾追击出谷,他们是在谋划准备什么?一直等到营帐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林满六掀开了营帐卷帘,此时的山林间显得有些阴暗,天空之中也是灰蒙蒙一片,本该预示着朝气的清晨时分,此时却是有些显得暗淡无光。 短衫少年所在的营帐是靠近弈剑山庄驻地边缘的,环视四周后,便朝弈剑山庄主帐走去。 林满六走近之后发现,此时的主帐卷帘是打开的,从账外便能看到帐内的情景。 此时的墨先生坐在主位之上,左手中揣着一卷书本,眼神叶聚集在书本之上,而右手则是扶在昨日的那棋盘之上,指尖随意捻动着一枚白字,看墨先生的样子,像是有心事? 一步步接近主帐位置的少年,还在想着墨先生这时会思索什么的时候,更惊奇的一幕发生了,他看到宁珂竟是恭敬地正坐在帐中末位,手中同样捧着一卷书本,双手抬至胸前,整个人的目光也同样落在了书本之上,这里也不是学堂啊... “呃...墨先生早”林满六看着眼前两人此举,只得走到主帐门口之后,朝墨无言行礼出声。 “满六来了啊,坐”墨无言扫了一眼站在帐外的短衫少年,朝其笑了笑说道。 同样是那种前辈看待晚辈的和煦笑容,墨无言脸上的笑意比那李君策要真实地多,在林满六看来,这便是遇上人第一眼,便能看出对方心思真假的一种办法,看他的笑,有的人无论再怎么掩饰,他的笑,会显得极不真实。 “墨先生是在与宁兄清晨讲学?”林满六出声询问道,因为早些年爹娘,也想尽办法让自己去凤城里一个位先生的私塾听过学,清晨天还没亮的时候,便要在先生家门前候着,不然时候晚了便不能进先生家中听那位先生讲学了。 “只是让宁珂补一补这些时日落下的课业,如今游历在外,手边竟无一卷书本,往后与自己弟子授课,是否也是不带一纸一笔便可啊?”墨无言先是笑着解释此情此景,但随着他的言语,他看向了宁珂位置,语气便开始严厉了起来。 就连看宁珂的眼神,都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林满六见着这番模样的墨先生,还是第一次见,当真庆幸自己当时入庄之时,没有如何拜访墨先生,倘若去的多了,是否会像那次讲棋的时候一般,将其心中道理、棋艺、看法全数教授自己...日后还要复查自己课业。 原本宁珂发现是林满六前来之后,有向抬头看向短衫少年的想法,结果听到墨无言口中话语,直接制止直接的动作,继续认真研读自己手中的圣人典籍。 “这样...对了,墨先生,先去我看到有其他门派的弟子,都正在往营地正中行去,像是准备与那盘踞在扬风谷的贼人开战了吗?”林满六自然是不想掺和到两人的课业当中,便立即找了话题开始询问墨无言。 “嗯,各派增援已至,今日便要与那屠恶门开战,庄内弟子已经先行前往集合了,你们二人不在此次行动之中,便没有提前知会你们”墨无言重新看回了自己的书本,言语间手中捻动的棋子,突然落在了那盘棋之上。 这盘棋从昨日深夜,林满六进入营帐之时到现在,依旧是那盘棋,只是多了几手棋,像是墨无言已经自行下棋数天已久。 “此次围剿屠恶门,不知胜算如何...”短衫少年听着墨无言的话语,转头看向了营帐之外,看着天空当中的阴霾,林满六总觉得今日的围剿,并不会如那些人口中的轻松如意。 “若是岳州对敌风雪大观楼时的屠恶门,此战胜算应有七三之数,但谁有能断定,岳州一役,那便是屠恶门的全力...”墨无言沉吟出声。 “墨先生,开战之后是否需要我查探一番战事情况”短衫少年出言说道。 “也可...不过此行,还需以自身安危为重,战场之上形式多变,况且此次还是江湖间各门各派第一次如此联合出击,还需谨慎”墨无言又再次捻动一枚棋子,但未落在棋盘之上,他说完后放下手中书卷,看向了营帐正中的短衫少年。 墨无言话语当中,便已隐晦地提及了,起此次出击的其中利害,这几日铸剑峰的待客之礼,林满六自然能够领会:“满六谨记”说完之后,少年朝墨无言位置行了一礼,便退出了营帐当中,朝天地盟驻地正中走去。 待林满六走远之后,宁珂小心翼翼地,从手中书本页头看向墨无言,不料才看到一眼,便听到了那主位上的墨先生传来一声叹息。 “心中既有所顾虑,手中课业何时能结...”墨无言叹气后便说道,自然是说过宁珂听的。 “师伯...此行本就是为围剿那屠恶门,课业便往后稍稍放放?”宁珂胆怯地细声说道。 “江湖客兵刃相接,是那快意恩仇,读书人将手中书本、纸笔抛之脑后,用着自己胸腹间的那一腔热血,去与别人搏命?”墨无言将手中棋子丢掷在了营帐地上,看向了宁珂。 “可那小子,连我都不如...”。 “那你就觉得,你比满六更江湖逍遥了?之后便不用在学堂之中听先生授课,不用再诵读圣人贤说,不用再以文人自居了?荒唐!”墨无言出声训斥道。 “弟子知道了,这便继续研读书卷当中的道理,往早日能够补回先前拉下的课业...”。 “到底...还是太听话了些”墨无言语气忽然一变,原本已经开始低头准备潜心研读手中书本的宁珂,疑惑地看向了主位的墨先生。 只见那墨无言那还有先前那副先生之姿,已经开始翻找着刚才被自己丢掷而出的棋子,样子极为滑稽。 “师伯是...”宁珂只得开口询问道。 “没看见我正忙着的吗,没工夫给你指点书中道理,赶紧那凉快那呆着去...”墨无言继续翻找着自己之前丢掷到了不知何处的棋子,根本没有看向宁珂。 “弟子拜别师伯!”宁珂立即拱手行礼,接着出声说道。墨无言朝宁珂方向摆了摆手,示意听到了便继续开始翻找主位周围的摆设和座椅,宁珂也就这样急忙推出营帐位置,朝短衫少年先去离去的方向行去。 此时的弈剑山庄营帐之内,便只剩下了墨无言一人,他翻找了一会便停止了动作,看向了营帐外的天幕,他左手拂过自己的紫袍衣领,一枚黑棋便出现在了左手之上。 ......天地盟驻地正中位置此地昨夜林满六找寻弈剑山庄营帐所在的时候来过,当时因为是深夜的原因,只有各个营帐面前的火光照耀,根本看不出此地的宽阔,原以为并不大的广场,现在看来,竟是能容纳下两三百人,也不会显得拥挤。 短衫少年站在人群当中,这一片广场之中搭建起了一个简易的点将台,此时已经有数名看上去不论面容,还是年纪都定是上了岁数的中年人,这些人不用想,便是此次结盟之中,大门派的领军人物。 在点将台之中,林满六一眼便看到了那名李供奉,他站的位置稍后了一些,身旁有一名面容有些憔悴的男子,看李君策在其身旁言语的表情,那人应该是乔师姐的父亲? 铸剑峰的乔家供奉,不知乔师姐此时身在何处...而其他人短衫少年便不认识了,台上之人看着脸上的笑意和说话时的动作,应该都还在闲聊些琐事,像是还在等着此地的各门派弟子聚集一般。 第一百三十九章 驻地点将战扬风 就在林满六还在打量着点将台上其他人的神态之时,站在点将台正中的一名身穿明黄衣衫的男子,开始咳嗽出声,紧随其后地便是他将一只手高高举起。 短衫少年也随着那咳嗽声响,看向了那名男子。 “咳咳...诸位都是武林之中的年轻俊杰,今日汇聚在此便是缘分,此次我们一同举事,便是要让那屠恶门,再也无法扰乱江湖安定!”明黄衣衫的男子出声说道。 待他说完之后,不论台上还是台下的所有人都为之振奋起来,纷纷拍手叫好,更有甚者,开始举起自己手中兵械,面向空中开始嘶吼。 “诸位讨贼心切,明某皆看入眼中,稍后便与诸位一同去会一会那屠恶门!”台上的男子继续出声说道。 短衫少年还在仔细打量着那名明黄衣衫男子的时候,身旁不时传来了一些窃窃私语。 “这就是那问剑湖的宗主明兮,除了风雪大观楼楼主,他手中也有一柄当年的四剑之一告君...”。 “听过一些传闻,不过今日还是一次见,好不威风!”。林满六从身旁的话语当中知晓了台上之人的身份,此次天地盟结盟也是由此人提起,仔细想来,确实风雪大观楼遇袭之后,也就只能由这个尚有底蕴的问剑湖来牵头各路门派一同组建天地盟对抗屠恶门了。 点将台之上的明兮,将原本举于头顶的手向人群方向虚按了几下,身后的各个门派的领头人也一同起身,看向了各自门派的弟子,整个天地盟驻地广场之上,声响便随之退去,众人一同噤声,看向了点将台,随时听从这名明黄衣衫男子的发号施令。 “此役必胜!我问剑湖先行一步,诸位随我一同御敌!”此时不再需要多少言语,明兮轻踏点将台,整个人便直接跃向空中,竟是在人群之上的虚空间又是一踏,整个人的身影就朝着天地盟驻地入口位置飞掠而去。 在明兮飞远之后,紧随其后的是衣饰如明兮一般的四五位男子,从点将台一侧跟上,其中一名年纪看上去稍大一些的便是昨夜接应铸剑峰的兰无求,这些便是问剑湖此次前来的长老、供奉了。 随着问剑湖的领军人物先行一步掠向天地盟入口,广场之上的问剑湖弟子也同样跟着动了,此次参与围剿屠恶门和扬风谷人数最多的便是问剑湖,足足有快六十人。 驻地广场上其他门派的弟子,看着这些衣饰皆是明黄衣袍,腰间都别着一副折扇的问剑湖弟子,陆续走向了入口位置,有人开始不由得感叹此次问剑湖讨贼之心迫切,今后定是维护江湖安定的中流砥柱。 有了问剑湖的率先出击,随后寻寒山、参星观这些门派同样相继在点将台之上,由领头的长老或是门内大弟子在台上言说完毕,便带着门下弟子一同追随上了前面已经远去的问剑湖弟子。 点将台上的人数慢慢减少,还剩下十来位的时候,林满六便看到了李君策和乔师姐的父亲一同走到台前。 乔师姐的父亲只是站在一旁,他将佩剑负于身后,并没有想要言语的意思,只是等待着李君策开口言说。 “诸位同袍往今日一同杀灭那屠恶门!待再回昔日江湖气,我铸剑峰愿为天下英雄开庐铸剑!以敬此次天地同行!”李君策振臂一挥,向台下还未动身的其他门派出言说道。 此言一出还未走远的一些江湖门派,也纷纷转头看向了这位李供奉,铸剑峰自从去年赏剑一事,已经不曾在江湖之上有过多少风浪,如今再次竟是出言要为此次克敌同袍开庐铸剑,未免不引起一些人的注意。 毕竟当下江湖之中传说的天下四剑,全数出于铸剑峰之手,并且已经有两柄已经有明确的归属,今后想要有与这天下四剑平齐的刀剑傍身,总要与铸剑峰打交道。 在场众人全都因为李君策的言语,再一次的开始沸腾起来。 “李供奉只管备好刀剑!我等大捷之后,并来铸剑峰寻一两柄趁手的!”。 “好说!好说!君策便也先行一步,铸剑峰的儿郎们,日后还需你们替此间豪杰铸剑,走!”李君策笑言出声喊道,在他言语完毕之后,同样一步跃起朝入口位置飞掠而去,中途轻踏几次营帐借力,随没有明兮那般仙人之姿,也显得极为帅气。 在之后的便是一些江湖上名声不大的江湖门派,在人群当中呼喊着自己门下弟子跟上前方的其他门派,弈剑山庄便在这些门派当中,在人群走的差不多之时,林满六也就能找到了弈剑山庄弟子所在。 待少年上前走去之后,才发现此次前去围剿屠恶门的领头,不是墨先生,而是季汀师姐。 “季师姐”林满六靠近了弈剑山庄弟子后,便朝季汀行礼说道。 “柳师弟也要一同前往吗?那便随我们一起来!”季汀昨夜听林满六说过,先前铸剑峰一事,此时便也以柳姓相称。 林满六应了一声,便跟随在弈剑山庄弟子身后,一同走向了天地盟驻地入口。 ......与来时不同的是,此次前往扬风谷一带,天地盟所属全数人员皆是步行,因为之后对敌多半要在扬风谷一带的密林之中,或是强攻进入谷内与贼人缠斗,不论如何御马前去都属下册。 在问剑湖的带领之下,天地盟除却留守驻地的百余人,此次初战便是快有两百人,以问剑湖、参星观、寻寒山人数最多,其余门派更多的是留守驻地,以防屠恶门趁其不备反攻而行。 一个时辰过后,行于山林之中的天地盟已经可以看到了前方扬风谷的一侧山峰,依稀可以看到山坡之上,是那花开漫山的樱树,虽已过了最美的时节,可此时从远处看来,依旧是漫山粉意。 短衫少年跟在人群当中,看着扬风谷方向,心中不禁感叹,此地不久之后,便要兵戈四起...不过随着天地盟所有人的接近,开始渐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先前有各派长老前来此处查探,也需小心谨慎,时常要注意躲避那些贼人的设伏,可他们这般大张旗鼓地接近扬风谷一带,一路上却是没有半个贼人踪影。 “诸位小心,贼子恐早已设伏在扬风谷之中,稍后对敌之时还需谨慎!”明兮的声响从最前方传来,山林之中的所有人都能听到。 “这明宗主如此言语,就不怕引得那屠恶门出谷强行突袭吗”离弈剑山庄近些的一个门派当中,有人小声议论道。 “你懂什么!我们再次驻扎如此多的时日,肯定早有防备,他们恐怕整日都在担惊受怕之中,如今来次真的,定是要将屠恶门吓破胆!”。 “屠恶门吓不吓破胆我不知道,那扬风谷上下定是要尿裤子了!真是一群孬种!江湖败类!”。 林满六还在听着这不知是何门派的两人言语之时,前方扬风谷方向,忽有狂风呼啸,引得众人不得不暂时掩面避风而行,还不等有人作何反应,扬风谷山谷位置便走出了数十人身影。 为首之人是一名头戴道冠身着蓝色道袍的中年男子,待风浪渐去,众人看向了扬风谷走出的那些人,除却为首几人其余衣饰全是山野之中的草莽打扮。 不等明兮或是为首那名道袍男子出声,天地盟这一侧便有人厉声训斥道:“凌寻老儿!如今江湖遭逢此次危难,你倒好!临阵倒戈,投了那屠恶门,你可知在你身前柳楼主带着风雪大观楼与那贼人战了多少场!”。 林满六也同样看向了扬风谷入口处的那几人,那名被训斥的蓝色道袍男子,便就是自己与老骗子返程之时遇到的凌寻了,当时同样在此地相遇,如今却变成了此间江湖的众矢之的。 凌寻环视一周看了看前来此地的天地盟众人,他缓缓出声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我扬风谷为何不能走一条自己的路,若非不与你们为伍,便就是恶吗?”。 “你助那霍乱武林、危害江湖的屠恶门,你为何不是恶!本是江湖砥柱,却行助纣为虐之事,你为何不是恶!今日各门各派全数携兵刃,来此讨伐于你,你为何不是恶!”那训斥凌寻的男子再次厉声说道。 在林满六先前点将台的印象里,好像是寻寒山的一位长老,如今大战未起,便在此处与那凌寻理论的起来,在兵刃之前,强行争那善恶黑白之分,当真有意义吗... “你寻寒山何必如此言语,要战,那便战吧!”凌寻抽出腰间长剑,直接指向了那名寻寒山的长老,可双眼却是盯向了一直没有言语的明兮面庞。 明兮叹气一声,开口说道:“凌兄是否能够心意回转,扬风谷与我们共同对敌那屠恶门...”言语完毕之后,明兮一脸感伤地看着凌寻方向,像是极力想要劝一位老友回头是岸。 “世间已无扬风谷!来战便是!”凌寻随着自己的厉声言语,握紧手中长剑直接冲了上来,他身后的那些数十名不知是山匪还是扬风谷弟子的人,紧随其后同样抽出手中刀剑,冲向了天地盟位置所在。 第一百四十章 搏命暗招转乾坤 那寻寒山长老同样拔剑出鞘,冲向了迎面而来的扬风谷谷主,凌寻见那人率先出手,想与自己单独厮杀,前冲之际提手向身后众人示意,先等自己过招再上。 双方顷刻间,便只有十数步之隔。 “如今你这扬风谷,不过是负隅顽抗,还想翻身不成?”。凌寻没有理会,手中长剑骤然向那寻寒山长老递出,紧接着整个人也随着手中长剑向前一步,两人都还未过招,山林间的鸟雀却已经四散飞向空中,不时发出颤鸣,再天空之中不停打转。 这一剑就径直点向了寻寒山那位长老的面门,没有半分的花哨技法,就是一剑! 便要取那聒噪之人的口舌!不过都是在武林之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老江湖,曾会一招便分生死,寻寒山长老也不甘示弱,双手握剑在身前横拦数次,不停地拦阻凌寻那径直刺向自己的长剑,先是向左挥砍凌寻长剑剑身,卸去其剑半数劲道,使得剑尖所指偏移。 正当这寻寒山长老准备再一次挥砍手中长剑之时,显然已经被凌寻看出其中意图,他猛地手劲一抖,手中长剑往上挑去,直接高过了那寻寒山长老头顶,使得其下一剑挥砍劈空,还不等那长老作何反应,凌寻手中长剑再转,一剑直接劈下,再一次斩向寻寒山长老面门。 围观的天地盟当中的有不知那个门派的弟子惊呼出声,说那扬风谷谷主剑法,曾会如此诡谲。 可下一幕,众人又是一片惊呼,那寻寒山长老双手剑突然以单手递出,原本还停滞在先前一次挥砍的长剑剑身,直接向后回弹而且,又一次挥打在了凌寻的剑身之上,将原本以及下劈快至面门的剑身,拦阻停滞当场。 “展长老威武!”寻寒山的弟子见到此景,立即出声叫喊道。 “这就是那寻寒山此次支援的长老展铿,昔年只是听闻此人行事,都极为阴毒狠辣,最喜在与人对敌之时使些令人怨恨的奇招,如今看来自己也有些本事...”弈剑山庄旁不知是那个门派的弟子,今日似乎闲谈话语相当的多。 “哎哎哎,隔壁门派的师兄展开说说?兄弟这有些银钱,战事了后寻个酒楼喝上一喝?”有一人应道。 “战阵之前怎么能随意议论共事兄弟,如今我们都是天地盟之中一同克敌的袍泽...得...得加钱!”之前出声的那人,先是一身正气地看着身旁满怀期待的那人,又看了看他手中掂量的钱袋,最后重新看向了凌寻和那展铿两人对决,支支吾吾出声说道。 林满六在二人随后的言语中,听到了那寻寒山长老展铿的过往事迹,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对付与寻寒山周遭不对付的小门派,派自己的心腹弟子潜入、渗透、从中破坏,引起于其他门派之间的冲突,最后引导自己的心腹功成身退,自己在走前台前出手制敌。 已经被其心腹迫害完了的那些小门派,不是早已与其他门派自相残杀,便是已经被那心腹挑拨离间地上下离心,寻寒山只要出面稍微压制,便就可以轻易将那些小门派拿捏。 这些事迹前些年知道的人还少些,不过随着寻寒山一次又一次的壮大,有隐于山林之中的一些高人,点出了寻寒山此举的不仁义,这才让那展铿长老有所收敛,如今与问剑湖、参星观联合各大门派,建立这个对抗屠恶门的天地盟,不知这展铿心中会有怎样的谋划。 在那名不知道从哪听来这些隐晦始末的人言语的同时,战局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先前两人先手试探都各自失败后,开始进行相互对剑,寻找彼此招式破绽,不求于一招克敌制胜,只求在那你来我往之中,找寻到一瞬的破局之法,然后将对方直接击败。 这一次是展铿再拦阻下凌寻一剑之后,整个人的身形向后快步掠去,与凌寻瞬间拉开距离,不让自己再次被迫受于凌寻掌控。 凌寻那会此时给他远离换气的机会,猛然向前一步踏出,手中长剑再一次刺向展铿,原本此时应该急于应对凌寻前刺一剑,或是准备躲避凌寻攻势的展铿却突然发笑起来。 是凌寻中计了!从先前的不敌后退,再加上欲准备拉开距离换气,全数是演给凌寻看的,他便是要凌寻继续孤身上前,他好趁机袭杀凌寻。 在这一瞬间,凌寻整个人处于急速前冲的模样,整个人的身形都快接近于空中跃起,此时根本没有任何给凌寻的落脚地点,展铿在此时拧转手中长剑挥砍向了凌寻后腰位置,自己的脑袋也是朝侧边偏去。 他准备强行躲过凌寻的向前一剑,然后自己直接击中凌寻后腰,以此胜过凌寻。 但展铿却没有如愿以偿,他挥砍向前的长剑竟是扑了个空,极为怪异地没有命中凌寻,随后再一次看清凌寻身影时,已经在自己手中长剑的另一侧。 凌寻动作也不曾停歇,击空的了长剑剑身立即再次向展铿身前扫去,展铿为躲避此时出剑不停的凌寻,只得被迫再次拉开与凌寻之间的距离,寻觅下一次的出剑机会。 展铿在退走过程中,再一次双手握紧掌中长剑,最后距离凌寻十四步的位置站定停下,开始稳住身形,这一次两人皆要换气,准备下一次的对招对剑。 天地盟和扬风谷正中的战阵之上,展铿与凌寻相互看着彼此,双方的厮杀仿佛在这一瞬,停歇了。 但双方岂会如此便善罢甘休,凌寻如今整个扬风谷被人围困此地,他曾会有什么闲工夫,能够展铿纠缠不休,或是因为与展铿搏杀,便消耗了自己的大量的精力,或是因此徒增伤痛和伤病加深。 先前最开始,是展铿和凌寻两人,互相试探彼此深浅,都在用自己平时得心应手的方法,去拦阻对方出剑,所以杀招并不如生死搏命之时,来的要快一些。 凌寻见那展铿迟迟未动,再一次提剑而起,凌寻这一次的出剑,不再有所保留,整个人气势一变,这山林之中那还有什么的蓝袍道人,只有一名出剑迅猛的扬风谷谷主——凌寻。 展铿同样动了!他握紧手中长剑同样冲向了凌寻位置,双手持剑时劲道远胜于之前单手拦阻凌寻挥砍的单手力抗。 但只是拦阻凌寻一剑后,展铿整个人便直接向后退去数步,整个人的身形踉跄不已,一直后退数步后才重新站定,凌寻的追击依旧不舍,展铿稳住身形后再次一次持剑抵挡,这一次终于是挡下了凌寻挥砍一剑。 可仅是刚刚接住凌寻一剑的展铿立即察觉到了不对,先前一剑自己全力抵挡都才堪堪挡过这凌寻的倾力一剑,现在急忙拦阻为何能够拦阻而下...相较于之前凌寻的一剑,后面的这一剑显得软绵无力,仿佛是用花草挥打在路边的碎石之上。 不好!展铿心中才刚开始大惊道,便发现之前自己拦阻凌寻手中的长剑劲道,已经在自己的剑上没了任何压力,他立即找寻身前此人长剑所去何处,准备继续出手拦阻。 可为时已晚....凌寻手中长剑在刚才展铿错愕之际,早已提剑而起,随后向展铿脖颈位置挥砍而起,此时才注意到凌寻长剑所在的位置,已经来不及了,展铿一咬牙,提起手中长剑,像是即便死也要换得这扬风谷谷主一身伤。 他竟是全然不顾已经挡不住的长剑枭首,径直将自己的手中长剑递出,刺向凌寻胸腹之间。 身后天地盟所属看到这一幕之时,都不免得感叹这平日里机关算尽的寻寒山长老,面对武林叛逆之徒,也能以死志相搏,不由得开始对这名展铿长老升起一番敬意。 可随后天地盟正前方一直没有动作的明兮出手了!只见那问剑湖宗主明兮挥动手中折扇,数枚银针从他折扇当中射出,依次弹射向了凌寻的剑尖、剑身、剑柄、小臂之上。 还不等凌寻挥砍到展铿脖颈位置之时,银针瞬间没入他的手臂之中,弹射在长剑之上的三枚银针,也同样将剑身打偏了方向,这一瞬间的阻滞,使得展铿立即摆脱会被枭首的可能,他手中的长剑也如愿地刺入了凌寻胸腹之中。 手臂传来的剧烈阵痛感,以及属于那种烈毒袭身的痛楚,从凌寻的手臂开始蔓延开来,他无法握紧手中长剑,长剑随之掉落在地上,在发出兵刃落地的声响时,凌寻闷哼声响随着传出。 是展铿直接搅动了手中长剑,在凌寻胸腹间猛然扭转剑身,常人此时定是要哀嚎惨叫出声,凌寻则是直愣愣地盯着展铿以及明兮二人,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叫喊声,只有些许闷哼传出...林满六看着忽然变化的一幕,不免得有些回想起先前身旁闲谈那展铿过往的言语,此人即便今日,也是以这般手段对敌啊。 展铿的动作并未就此停歇,在众人还未看清他先前动作之前,他再次向前一顶,将自己整个人的身形撞向了凌寻,剑身除却他所握住的剑柄,其余部分全数穿透了凌寻身躯。 随着展铿这一撞,将凌寻整个人撞到在地,随后他又是一步跨出,这名寻寒山的长老整个人便将凌寻踩到在了脚下。 凌寻此时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叫喊声,还能活动的左手直接抓向了展铿踩踏自己的右脚,极为果断地扣住他的脚踝,不让展铿有任何想要继续的动作。 “死到临头了,还想作何挣扎!”展铿叫喊出声说道。这名寻寒山长老从凌寻胸腹之间将那柄长剑抽出,伴随着长剑抽出的是凌寻身上开始不断溅出的鲜血,将展铿整个人的下摆和衣袖全数染得血红,展铿根本不管这些鲜血溅向何处,开始出剑数次,不停的刺向凌寻身上各个部位。 只是数息功夫,凌寻整个人的身躯便如同筛子一般,鲜血开始从不同的位置溅射而出,不管是天地盟众人,还是扬风谷山谷处的那些不明身份的山匪,都有人开始唏嘘出声,感叹这寻寒山长老的出手狠辣。 凌寻整个人在展铿第一次出剑到最后一次出剑停歇之时,都不曾有任何言语,只是双目死死地盯着身前的这名寻寒山长老,用还能获得左手锁住其右脚,展铿最后一剑刺完看着剩下已经满是血污的血人,看到他依旧是那般模样盯着自己,不免得心中再次升起一丝怒意。 “凌寻老儿...都已是这般模样,也不曾摇尾乞怜?当初为何投降那屠恶门啊!休想能够留你全尸!”展铿厉声训斥说道,他说着想要将自己的右脚挪开,可是试了试竟是无法挣脱这凌寻的左手。 不知是否还能听到展铿言语的凌寻,则是开始呜咽一声,像是要开口言语了,展铿立即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凌寻身上。 只见那凌寻先是微微抬头看向了明兮方向,紧接着便开始狂笑出声,不过声音被从他口中不停喷涌而出的鲜血盖住了几分,但离他最近的展铿听的却最为真切。 这昔日的扬风谷谷主,他是在讥笑,在讥笑于明兮,又或是在讥笑于此时来围剿屠恶门和扬风谷的整个天地盟。 明兮自然是察觉到了那凌寻看向自己的目光,并且也能从他笑意当中听出,那凌寻对自己的讥讽意味,明兮将方才已经收拢的折扇重新打开,在胸前轻拍之际,思量着是否要再次出手将其尽快击杀。 先前一次出手拦阻,是为了护住展铿那个蠢材,不被凌寻击杀当场,这一次再出手不免得要被身后的各路江湖人诟病...明兮还在权衡之间,那寻寒山长老就替他做出了决断,展铿一剑刺出直接没入了凌寻喉中,剑身直接穿过凌寻后脑刺入地面,让凌寻再也没办法笑出声来。 扬风谷谷主凌寻,就此毙命当场。他还不等凌寻的脑袋滑落在地,便又抽动手中长剑朝右侧一挥,直接将凌寻脑袋快劈成两半,展铿的剑身随后向其右侧划去,在滑动过程中又将凌寻左手小臂斩断。 展铿从凌寻身上退下来之时,凌寻的那只左手依旧扣在他的脚踝之上,不肯放手。 这名寻寒山长老根本没有管扬风谷入口处的那些人,直接转身看向天地盟所属众人,他将手中长剑高高举起,厉声喊道:“临阵倒戈者已死!为那些被屠恶门迫害灭门,已经逝去的江湖同袍们,杀!”。 “杀!”天地盟所属的皆是齐声喊道。最先向前冲去的便是问剑湖和寻寒山弟子,他们手中刀剑、折扇齐出,穿过了已经满是血污的展铿长老,肆意的践踏在凌寻的尸首之上,冲向了扬风谷入口方向。 第一百四十一章 笑言赴死豪情起 紧随其后的便是此次一同前来的各大门派弟子,先前在点将台之上,那问剑湖宗主明兮曾言语道,此役之后,屠恶门和扬风谷所属以及谷中器物,按照各自门派讨贼杀敌之数分发,能斩屠恶门及扬风谷内长老以上者,还有问剑湖藏品武学相赠。 对于一些谋利者眼中的 “头彩”已经被寻寒山长老展铿所得,剩下留给他们的自然是不多了。而弈剑山庄所属可能因为是靠在稍后位置的原因,一直都没有任何动作,并且对于领队的季师姐,也没有对众人下达任何命令。 但随着前方其他门派弟子越发的向前冲去,终于有弈剑山庄的弟子向季师姐递出了询问的眼神,季汀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开口言语。 “季师姐此行,墨先生可是另有安排?”林满六看着气氛有些怪异,便只得出声说道。 “柳师弟可知庄主和二庄主,早些年也出自这扬风谷”季汀看向短衫少年说道。 “有所耳闻的,我也曾碰到扬风谷弟子,境遇跟老骗...二庄主一般”林满六点头说道。 “包括我在内,此次前来的近乎半数弟子,昔年与庄主一同都出自扬风谷...”季汀说着看向了身后的庄内弟子,她言语到这些的时候,身后的弈剑庄主弟子都抬头看向了她和短衫少年。 这让林满六不禁有些错愕,那墨先生自然是知晓这些,那此行的目的定是不想看到,季汀带着庄内弟子与昔日同门搏杀,此战难道另有隐情...在林满六与季汀言谈的过程中,扬风谷入口的厮杀已经展开。 先前与凌寻一起走出扬风谷山谷的数十名像是山野匪寇的汉子,面对着数以百计的天地盟所属,这些自诩名门正派的江湖客,他们没有丝毫退却的想法,全数抽刀出鞘,或是持戟而立,还有人手拎双锤高举头顶。 “斗了这么些年,如今上了一条贼船,倒是凌老儿先翻了啊...哈哈哈哈...”站在靠前位置的一名汉子大笑出声说道。 “总以为过些年要被你安插进老子屋里小娘皮毒死,你机关算尽也没想到,今日是跟老子一起栽这里吧哈哈哈哈”先前手拎双锤的人同样笑言出声。 “你们俩那些把戏,我和凌寻老弟都看腻了些,今日凌寻老弟先死了,我就够本了,谁让他前些年站我的山头,还打伤我那么多兄弟,今日连个全尸都没有,他活该!哈哈哈哈”身后那名持戟而立的汉子出声说道。 “你娘的,送你老二的那小娘皮,你早看出来了,这些年不也睡的舒心!如今还要拿出来说道,若不是今日都是一个下场,信不信我先把你老二削了!”。 “...在这说老子可不想死了!如今那小娘皮被那些狗日的屠啥掳走了,就算她要害老子,心里也还是想的!”。 “还有完没完了?反正诸位弟兄们做了这么些年的山大王,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膝下儿女弟兄皆被人掳,今日本就知道要死在这里,能不能少说些这掉面子的事情,别被后面的小辈们笑话!”。 “徐老哥...不对,都这时候了,喊你一声徐大山主!徐大山主说的对,我们山头上当土皇帝的,怎么能让身后的小辈笑话,今日我先走一个!”。 在三人言语之后,身后同样有人大笑出声,言说着这些年看谁不顺眼,谁给自己下套子、撂阴招、暗地里跟别人一起谋划些没有来得及实施的计谋。 在他们的言语的同时,作为最先行动的问剑湖、寻寒山所属弟子,已经快要接近扬风谷入口处了,有一些脚程快一些的已经出剑刺向了这些山匪之中的一人。 “你们这些贼子,如今死到临头,还有心情再次闲聊!”冲在最前的是一名问剑湖弟子,他手中长剑直指最先说话的那名山匪汉子。 “聒噪!”那汉子暴喝一声。随后那名山匪汉子拖刀而起,长刀瞬间挥砍向了那名问剑湖弟子,就在长刀与那问剑湖弟子手中之剑接触瞬间,兵刃碎裂开来,那问剑弟子眼中满是惊恐地看着碎裂的剑身,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长剑居然被对方一刀斩断。 这名问剑湖弟子向后退却,但他已经晚了,山匪汉子手中的拖刀并未停滞半分,继续挥砍向了这名问剑湖弟子。 “啊!!!”惨叫声在扬风谷入口处传出,山匪汉子的拖刀没入了那问剑湖弟子的半截身子,他像是故意没有继续用力一般,就这样用拖刀将那问剑湖弟子挑在空中。 “来啊!!来杀你爷爷我,死之前认一认,老子这垂汶岭山大王!”山匪汉子朝不断冲向他们的这些名门正派弟子大声叫喊道。 随后便又有数人出剑刺向了这么垂汶岭山大王,他手中拖刀不停挥砍,挡下数轮出剑后,找准机会手中拖刀又一次挥砍斩向了一名寻寒山弟子。 拖刀起,一刀斩头颅!山谷另一侧是先前与他搭话的双手拎着双锤的汉子,他手中两柄铜锤样式与那些营帐之中的将领所用相似,是早年从一个叛军营地当中所得,这些年就常伴其左右,双锤在这黔州的山林匪寇之中,也是一段豪杰事。 与拖刀汉子不同的是,可能他身材看上去笨重一些,第一次照面便是四五名问剑湖弟子一同向他出剑,他手中双锤在身前不停挥舞,每一锤都将袭至身前的长剑逼退,随后另一锤跟着向前递出,一锤便把其中一名问剑湖弟子打的到底呕血不止。 “你们这些毛都没长齐的黄毛小儿,也敢跟爷爷我叫板!还不赶紧一起上,我老二还等着日后跟去寻那该死的小娘皮呢!”他手中双锤挥击不断,言语上更是没有停止的叫骂着。 那几名最先对上双锤汉子的问剑湖弟子,见不敌眼前汉子,各自互使了使眼色,准备向后退去另寻其他人进行突破,可此举他们心中退意已生...不论是两军对垒的战阵厮杀,还是江湖中这样的捉对厮杀,以明死志,浑然不怕生死之人,未必能活到最后,可是心生退意,心中胆怯的怕死之人,总是会死。 双锤汉子看出了这些问剑湖弟子的退意,那还会给他们任何退去的机会,左手之中的那柄铜锤,骤然之间发力挥舞起来,瞬间丢掷而出,竟然是在空中飞旋而起,将那数名问剑湖弟子全数击倒在地,铜锤也落在了不远处。 见到此景的林满六眼中为之一亮,这与那埋剑谷当中的蒙面前辈一般,即便手中是阔剑或是重物兵械,也能以那剑势飞孤鸾丢掷而出,杀力比之一些轻巧之物,高了不知多少...不过天地盟者众,而扬风谷入口处的山匪者寡,随着不同的有天地盟所属门派弟子向那些山匪递剑、挥刀、刺枪,不同的兵械向那些山匪递出,有一些双拳难敌四手的山匪,自然是败下阵来。 起初还能够与数名正派弟子打的有来有回的山匪汉子,一着不慎,便是拦阻不下袭向他自己的杀招,随后数剑穿透了他的胸腹,或是长刀斩去了他手持兵械的臂膀,整个人被削成人彘一般,就这样断气毙命倒下。 局势已经完全倒向了天地盟一侧,越来越多的天地盟所属门派弟子,直接无视这剩下的山匪,冲入了扬风谷之内,一些门派领队认为那凌寻既然都已出谷一战,那自然是谷内没有什么能够威胁他们的杀力。 不过也有疑虑重的门派,如铸剑峰、参星观便是安排弟子,只在山谷外侧继续袭杀那些匪寇,勒令不得进入谷内继续观望形式变化。 林满六和弈剑山庄所属依旧停留在天地盟后方,没有进行任何命令调遣,也有跟弈剑山庄同样没有动作的,不过看过去此行人数不多,大抵是门派主要是防守天地盟后方,避免发生被屠恶门反扑的情况。 扬风谷山谷入口处,山匪汉子一个又一个的倒下,先前几个撂狠话的汉子已经被砍的没有全尸,只剩下了几名自封山大王的汉子,如那拖刀汉子和手拿双锤的汉子尚有气力拦阻一些正派弟子留置在他们身前。 在他们两人身后,则是那名手持长戟的 “徐大山主”,他身前斩杀之人是山匪之中人数最多的,手中长戟如同一头游于山林之中的老蛟,长戟挥砍所至之处,再无活人全尸。 一直在战局外观望的各个门派的领队人都注意到了这名 “徐大山主”,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说像是识得此人。 “诸位早些年是否听过霸王戟徐崇,是一名江湖散客,无门无派,手中长戟与此人极为相似...”。 “那人不是早年便败于铸剑峰山主...身死了吗”说话之人是一名站在稍后位置的人,所属门派名声不显,他说话间看向了李君策。 不过他言说完后,并没有接他的话,这下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如今铸剑峰那还有山主,只剩下了两名供奉...李君策见众人没有开口接话的意思,只得出声说道:“我前去会一会便知是否是那霸王戟徐崇”说话间这名铸剑峰的李供奉随即一步向前踏出,直接前掠冲向了山谷入口处,手中长剑同样出鞘径直指向了那持戟汉子。 第一百四十二章 再无昔日漫山樱 那战至扬风谷入口处的持戟汉子见突然有人朝自己方向递剑,威势与先前这些小辈出剑有些区别,持戟汉子随即舞动手中长戟在身前横扫一轮满月,将侵扰自己的天地盟所属弟子击退。 长戟横扫的同时,那汉子便朝李君策来时方向暴喝:“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诛杀你们这些向霍乱贼子投诚之人!”李君策应声之间,手中长剑从身侧递出,第一剑便是指向了那持戟汉子面门。 试探虚实之剑,自然不求一剑克敌制胜,李君策手中长剑还不能近身持戟汉子五步之内,便被长戟拦阻而下。 “与虎谋皮,也好过与你们这些道貌岸然之辈一同共事!”持戟汉子拦下李君策长剑之后,戟身在他手腕中一抖,便要直接刺向李君策小腹位置。 李君策拧转手中长剑同样截下袭来的长戟,随后还不等那汉子抽回长戟,李君策手中长剑便随之向那汉子挥砍了去。 剑势尽黄龙!铸剑峰所有剑术剑招的起手之式,持戟男子看着李君策手中使出的剑势尽黄龙,眼神也随之凌厉了起来,他加重力道挥动手中长戟,每一次的兵刃相撞都爆裂出震耳声响。 “不知是铸剑峰里的哪位啊!”在对招数次之后,持戟汉子闷哼一声喊道。 被认出铸剑峰剑势的李君策又是一剑拦阻下持戟汉子后,沉声说道:“铸剑峰李君策”。 那持戟汉子听到李君策自报家门之后,竟是开始突然发笑起来,用一种极其轻蔑地语气向李君策笑言说道:“我当是铸剑峰山主亲临呢,李家小子,不过尔尔”。 “贼子休要扰我大哥清净!还望能多接下我几剑!”不知是被人嘲讽起了自己的大哥,还是被人嘲讽起了自己,闻言之后的李君策暴喝出声,出剑速度也比先前快上了些许。 “这般年纪了还如此不自知,便替你大哥教训你一二!”持戟汉子向前一步跨出,手中长戟在拦阻下李君策挥砍一剑后从下挑起,戟身瞬间被他从身侧一提,就这样斜刺向了李君策脖颈。 眼看长戟就要近身袭来的李君策,只得放弃继续出剑,向后一蹬欲快步离去,与眼前此人拉开距离,可那长戟却诡异地一直向李君策逼近而来。 旁人看向那持戟男子皆是惊呼出声,此人先前向前递出戟身,竟是用右手从戟尾一拍将整柄长戟弹射递出,此时整个人便如同左手单持戟尾一般,戟身不断地从汉子手中探出,一步步地逼近想要远离的李君策。 在这一瞬间,李君策心中快速想过数种应对招式,但都无法破解眼前这名持戟汉子即将刺向自己脖颈的长戟。 远处正在观望战局形式的天地盟数位领头人物,先前自然是见到了李君策已落下风的情形,但此时众人都好像没注意到似的,可以回避了李君策与那持戟汉子的比斗。 在李君策向后退步,已无还手可能之时,众人之中最不起眼的一颗树下,有人叹气出声,随后一柄短剑便从那人袖袍位置飞旋而出。 剑势飞孤鸾!林满六在那柄短剑从人群当中飞旋而出的时候,便注意到了,相较于自己用山野行使出的剑势飞孤鸾,此剑飞旋速度要更快,对比于那夜山林之中,李君策打向自己的声势小上太多。 如果不是短衫少年自己对于铸剑峰的这剑势飞孤鸾也有一定心得,此剑飞旋而出时才能第一时间反应到。 那柄短剑飞旋速度极快,就在长戟即将刺入李君策脖颈之时,短剑便已挥砍到戟身之上,只是一击! 原本直刺向李君策的长戟瞬间被打偏方向,并且力道似乎还不小,那长戟被挥砍地直接扫入一旁泥泞之中。 李君策脖颈处,也由于戟身的瞬间偏移,出现一条细小的血痕,不过已经比先前结果好上太多,如若没有这柄忽然袭来的短剑,此时的李君策恐怕便是天地盟此次出战第一个殒命的领队之人了。 “君策,退...”距离李君策和那持戟汉子身旁不远处,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一道萧索的身影。 “是...二哥”李君策立即向后退去,行过那道身影时,他停滞了片刻随后立即抱拳出声说道。 “小的去了,来大的了?赶着给你们那短命大哥哭丧是也不是?”持戟男子见那人缓缓想自己行来,立即嘲讽出声说道。 “徐崇我知你与大哥有旧,无需这般激我,来战便是”那道身影出声说道。 “乔锈尘,乔老二!倒也适合与我过过招!出剑吧!”持戟汉子厉声喊道。 持戟汉子身份就此明了,便是先前言语之中的那霸王戟徐崇,而另一个说话之人便是铸剑峰的另一位供奉乔锈尘。 林满六看着那行路略显疲态的身影,此人便是乔师姐的父亲?若不是此人先前那一招剑势飞孤鸾,放在常人眼中如同那病秧子一般,会比过招落于下风的李君策更加出彩? “锈尘此剑今日只能向徐崇兄弟索命了...”乔锈尘看着那徐崇开口说道,话语言说完毕之后,这位乔供奉动了! 原本病秧子一般的身影立即灵动了起来,哪还有先前看似行路都要艰难的样子,整个人不论是从腰间抽出的长剑还是乔锈尘的身形,都宛如一柄利剑一般在这扬风谷入口处肆意流窜。 “这才是铸剑峰应有的剑势!”徐崇同样不甘示弱,整个人开始双手持戟在周身挥舞了起来,开始不停的寻找出招机会,只要找准乔锈尘停滞位置,他便会立即挥戟而出。 见到此景的林满六,他根本无法看清那乔锈尘的身影,但分明几次他已出剑斩向徐崇,但徐崇长戟只能硬生生接下那一剑,随后竟是连乔锈尘的衣摆都无法触及。 “此剑像是铸剑峰十三式之中的剑势氲满泉,不论是用剑者或是其剑都如那湖中氤氲的山泉一般,让人挥之不能及其身,又无法躲避他们所出剑招”季汀在一旁解释出声。 剑势氲满泉!林满六向季师姐致谢之后,继续观察着乔锈尘和徐崇的对招,此剑还不曾见何人用过,如此对敌虽是对自己气力消耗颇大,但对方也无法想在短时间内与之近身,下次遇到师父和老骗子之时,定要询问一二。 乔锈尘和徐崇的战局依旧在继续着,可扬风谷入口处的山匪,已经不知何时全数被天地盟所属诛杀殆尽,先前与徐崇笑言出声的两名汉子,终究也没能抵过数人出剑挥刀,早已力竭倒在了血泊之中。 远处观望的明兮等人,兰无求在明兮身侧欲出声询问,是否要助乔锈尘将那徐崇就此打杀,明兮知晓兰无求意思,直接抬手拦阻了其出声言语,兰无求只得继续站在明兮身后,看着扬风谷入口处的二人对决。 而天地盟其余门派弟子,自然不会前去影响这些属于老辈的过招,一些得到门内带队长老、执事默许的弟子,直接跨过了扬风谷入口处的对决,径直冲向了扬风谷之内。 最先冲入扬风谷内的弟子,首当其冲便是问剑湖和寻寒山弟子,随后是参星观以及铸剑峰弟子,众人进入谷内,仿佛瞬间走入了另一方天地,谷内与谷外好若两个世界。 扬风谷山谷之内,那有什么临阵倒戈的扬风谷弟子,更没有所谓的屠恶门贼人,有的只是一副山水画卷,仔细看过去地面是花开正盛的鲜嫩花朵,树木也在山谷内两侧极其自然地垂着枝条,整个山谷中都弥漫着一种草木带来的清新之感,不是还有阵阵花香夹杂在其中。 第一批冲入此地的天地盟所属弟子,只是迟疑了片刻,看着身后涌入越来越多的其他门派弟子,有人便突然叫喊出声说道:“先前有屠恶门的贼人朝山谷里面跑了!兄弟们追!杀了他,再分了此地之宝!”。 本就是入谷争夺扬风谷内物事的众人,此话一出,齐齐抽刀拔剑开始朝山谷内侧走去。 “冲啊!杀了那些屠恶门贼子,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今日便要将屠恶门全歼在此!”。 “我先前刚入谷内也看到了一名正在逃窜的诡异身影,弟兄们跟我来!”。 ......各种言语响彻山谷,回声悠长,回荡在整个扬风谷之中,再这样的氛围之下,所有人都显得极为躁动,开始了争先恐后地向山谷内侧奔去,究竟是要诛杀贼人,还是为了其他东西便不可知了...最先出声的那人是一名寻寒山的弟子,他在出言之后并没有如何行动,而是停留在原地的人群当中,一直鼓动别人向前冲去,看着身旁的逐渐向前走去,他将手中长刀在横在胸前,左手在长刀上弹指一点,刀声之上随即传出了一阵颤鸣声响。 与他一同入内的寻寒山弟子立即向他位置靠拢,但依旧盯着那些正在向山谷内侧冲去的其他门派弟子。 在其身旁有人细声询问道:“之后如何行事?”。 “且随我来,还好展长老先前抓到过一名扬风谷弟子,逼问过那凌寻老儿谷内住所所在,以及扬风谷所传武学典籍藏匿之地,今日定能收获颇丰”那最先出言的寻寒山弟子出言说道。 他话语结束后,便直接向右侧一处山崖走去,其余寻寒山弟子也跟随其后,一同走向了扬风谷内的一处山崖。 这一队寻寒山弟子还未走上山崖多久,山谷最深处突然出来了爆炸和轰鸣声! “轰轰轰!!!轰轰!!轰!”。爆鸣声响过后还没多久,从那山谷最深处,突然有烈焰席卷而出,如同一头身着火焰的巨蟒,正吐着信子在吞噬山谷当中的一切,先前冲入山谷深处的一些天地盟所属弟子,急忙退了出来。 “谷内全是硝石、硫磺!有人突然引燃...快逃...”有人从山谷深处逃出后,急忙大喊出声。 寻寒山众人见状看向了那名带队的弟子,看其意思是继续前往还是先行退出。 “这下该怎么办...”。 “展长老吩咐过了,此次定要将凌寻手中藏物拿到手!”带队那人厉声说道,说完后便继续向山崖处那间屋舍行去。 “可是谷内如此情形...”。 “休要多言,我等速去速回便可!”。 “是...”众人只得应声说道,随后寻寒山众人顶着谷内火势继续朝山崖一侧走去。 ......从扬风谷山谷之中传出爆炸轰鸣声,山谷之外动静也极其大,天地盟众人都为之一惊,乔锈尘在对敌之时听闻谷内传出的爆鸣声响,也是瞳孔位置一缩,就连先前凌厉递出的剑势也慢上了几分。 “乔老二,对招之时可不能分心啊!”徐崇厉声喊道,手中长戟在乔锈尘这一瞬停滞之时,直接刺向了乔锈尘胸腹,从山谷之内传来的爆鸣声,他似乎早有预料,根本似乎不担心其中情形。 乔锈尘只是停滞瞬间,便立即反应过来,手中剑朝刺向自己的长戟,挥砍数次将长戟力道卸去些许,这次闪身躲过徐崇的长戟直刺。 随着两人的打斗在进行,山谷之中的火势也同样瞬间蔓延而出,有烈火已经开始焚烧山谷之外的一些树木花草,山谷两侧的山崖峭壁之上,不时又会传来一声爆鸣声响。 “轰轰!!”。 “这些贼子当真歹毒,居然想要玉石俱焚!带领各自门下弟子,退!”明兮立即出声喊道,示意众人尽快带各自门下弟子远离。 一众聚集在此的天地盟所属门派领地,立即朝各自的门派所处位置赶去,开始指挥各自门派弟子向后退去。 熊熊火焰和爆鸣声充斥在了整个扬风谷一带,烈火巨蟒盘绕着整座山谷蜿蜒而动,火焰将山谷内侧燃烧殆尽,开始蚕食山谷外的草木花朵,特别是扬风谷那一侧山坡上漫山樱树,全数被烈焰吞没...昔日盛开的漫山樱树,再也不复存在了...就如此地的扬风谷一般,今日过后,从此便不会再有属于它的名字。 第一百四十三章 火海剑势断秋月 见到此景的季汀终于有了动作,只见她随手一挥,身后的弈剑山庄弟子齐齐点头应道,竟是与撤离的天地盟所属方向相反,冲向了正在被烈焰和爆鸣侵蚀的扬风谷。 “林师弟,此次墨先生没有安排你一同行动,你先行跟随其他门派弟子撤离此地便可”季汀在动身之前,侧头朝短衫少年说道,话音刚落,便跟着已经前去的弈剑山庄弟子冲向了扬风谷所在。 林满六刚想出言询问是否需要帮忙之时,便已经看到了身形最快的一名弟子的动作,只见那名弈剑山庄弟子将一名重伤倒地不起的铸剑峰弟子搀扶而起,迅速带离了扬风谷火势范围之内,一直到安全区域才将那人放下,随后根本没有任何停歇便再一次冲向了扬风谷之中。 季师姐是在带领着弟子一同解救受困的其他门派弟子吗...看到此景,短衫少年觉着也不能在耽搁了,自己也有事情需要做,此时那乔供奉,也就是乔师姐的父亲,现在依旧在扬风谷入口处与那徐崇搏命,此时那里已是火势最大的地方,若再分不出个结果,两人注定都要死在这片火海之中。 “季师姐,你们先行在此解救,我前去看看入口情况!”林满六朝正在救援的一众弈剑山庄弟子喊道,随后便冲向了扬风谷入口位置。 “林师弟!!”季汀看着那已经冲入火场之中的短衫少年,立即叫喊出声,可为时已晚...火幕之后已经看不清了少年身影。 “季师姐,可要我前去将林师弟带出来...”先前脚程最快的那名弈剑山庄弟子出言说道,他言语之间不自觉地开始喘息。 “不用...林师弟定有过人之处,我们现将此地伤员尽快安置到安全区域,此地已经兵戈如此,不能在徒增伤亡了...”季汀看着眼前不断蔓延的火势,立即决断说道。 就在两人言语之间,突然有一道黑影从其身旁掠过,同样进入了火幕之中,季汀和那名弈剑山庄弟子瞬间警觉地看向了火幕位置。 “季师姐...是否觉得那道身影有些熟悉?”那名弈剑山庄弟子率先出声询问道。 “嗯...看其衣饰像是在那见过,是跟林师弟一起前来的那名书生!像是还跟墨先生有旧”季汀先是回想着,突然想起来了宁珂的身影,她立即出声说道。 “应该便是他”。 “无需担心他们二人了,我们先将眼前之事处理结束”季汀继续朝扬风谷一带行去,左右张望着开始搜寻是否能看到,哪里还有没能逃离此地的伤重之人。 “嗯”那弈剑山庄弟子应了一声,从腰间抽出自己的两柄链刃便也寻了一个方向行去,一路上因为此地烈焰烘烧,即将坠落地面的树干,被那人手中链刃齐出,瞬间挥打击碎,如此这般完全影响不到他行路的速度。 远处正在安排问剑湖弟子撤离的明兮注意到了弈剑山庄一众弟子的动作,他眼神微眯细看着朝三个不同方向行去的林满六、季汀,以及那名手中使两柄奇怪链刃的男子,不过只是瞬间便结束了观望,继续指挥门下弟子进行撤离。 扬风谷一带,近乎全部被烈焰吞没,天地盟所属门派皆是向外侧撤离,期间也有门派之间相互帮衬带领门下弟子逃离危险之处,不过只有弈剑山庄一门如此,全数冲回扬风谷大火之中,将一些来不及逃离之人,尽可能往没有火势的地方带走。 ......扬风谷入口处,尸骸遍地,有天地盟所属门派弟子的,也有先前在山谷入口处抵御天地盟山匪的。 倒在血泊当中的一道道身影,有人在此次会晤讨伐屠恶门之前,连师门都不曾出过,更有人除却此次对敌,便只在师门当中与师兄弟们对过招、比过剑,第一次持剑对敌,剑道便止步于此...山匪之中,先前与徐崇笑言出声,豪情满天的两名汉子,同样倒在了此处,往前推几个月,几人还是盘踞一方的山大王,手下总有一群帮众跟着一起打家劫舍,山中快活似神仙,如今只能与昔日旧敌一同出刀对应这些名门正派,一同倒在了这扬风谷入口之处... “这些年来,我心中豪杰便只有山主一人,今日大抵能在加上你乔老二!”徐崇手中长戟挥舞不停,朝那已经略显颓势的乔供奉出言说道。 乔锈尘不知是因为周围因为火焰造成的浓烟影响,还是因为太长时间的生死搏命,已经显得有些气力不支,口鼻之间断断续续地咳嗽出声,此时就连徐崇的出言褒奖,他也只能用手中长剑回应。 “今日比试,有那么几分当年情形,虽要身死于此,也算无憾了!”徐崇几次长戟挥砍都被乔锈尘拦阻而下,再一次出声说道。 此次话语结束之后,徐崇又一暴喝出声,气势陡然一转,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整个人的气势仿佛重回比试巅峰,甚至要比与李君策最开始比试之前,气焰更甚。 又是一口浓烟灌入这位乔供奉口鼻之中,本就在出声咳嗽的他,没法第一时间调整内息,御敌身形开始变得有些踉跄,几处破绽瞬间出现在了徐崇面前。 此时的霸王戟那会让眼前机会白白错过,立即催动手中长戟朝乔锈尘左肩一侧直刺而去。 就在这时远处飞旋而来一柄短剑,剑势飞孤鸾!那柄短剑瞬间击中了徐崇手中的长戟,再一次拦阻了长戟刺中乔锈尘。 “铸剑峰的剑势当真烦人!啊!!!”徐崇今日已经是第二次被人用此招拦阻而下,心中怒意再生,将原本偏离乔锈尘要害所在的长戟强行挥打了回去,可先前的破绽百出的乔锈尘,得了先前的空档,早已远离了徐崇身侧。 是林满六赶至此处,他左手一探收回了飞旋回来的山野行,倒提在胸前,他静静地看向了徐崇随后出声说道:“乔供奉,我来助你”。 乔锈尘先前看少年手中短剑,飞旋至自己身前,挥打在长戟之上,他便已经认出了那短剑,是他为自己女儿亲自所打的山野行。 他刚要出声言谢,突然看到在自己两人身后,又是一柄短剑飞出!同样是剑势飞孤鸾! 从一道火幕之后急速飞旋而出,目标直指短衫少年。 “小心!”乔锈尘立即出声提醒到,林满六也同样转身回头准备持剑拦阻。 可那短剑速度飞旋太快,几乎快追上了乔锈尘先前所用飞孤鸾,林满六想要出剑成功拦阻,已是完全不可能,短衫少年急中生智,打算先行递出山野行,即便拼得折掉一只胳膊,也要拔出身后的春窗蝶将其斩断当场。 就在短剑快要飞旋劈砍至少年手中的山野行之时,又是数枚石子从一侧火幕当中弹射而出,半数击中在了那短剑之上,瞬间便将短剑上的劲道卸去大半,并且还将短剑飞旋方向打偏了些许。 此时的短剑虽依旧瞄准了少年,可林满六手中山野行同样递了出去,被卸去大半劲道的短剑,瞬间便被短衫少年拦阻而下。 眼见少年脱险,乔锈尘第一时间看向了先前丢掷短剑而来的火幕方向,一道人影从那火幕之后逃离而去,无法将那人看的真切。 “今日比试可真是热闹...这黄雀在后都来了...”徐崇看着眼前此景,狂笑出声说道。 乔锈尘一手捂住口鼻咳嗽出声,随后提起手中长剑看向了徐崇,他缓缓出声说道:“咳咳...徐兄今日大可先行,乔某事了之后,自会前来找徐兄和兄长讨些泉下酒水...”。 “你这狼狈模样,也要我先下去给你备酒菜?你也配?!”徐崇暴喝出声,再一次催动手中长戟冲向了乔锈尘所在位置。 乔锈尘在徐崇暴起的那一刻,同样动了起来,林满六握紧山野行观察着两人战局,短衫少年深知此时自己贸然进入,只会影响乔锈尘对敌,先前一剑帮其解围已是幸事。 就在乔锈尘与徐崇照面瞬间,兵刃相撞声再一次响起,随后两人出剑不停、出戟不止。 “哐!哐哐!!哐哐哐!!!”。连绵不绝的兵刃相撞声响,响彻了整个扬风谷入口位置,就连已经远离此地的,逃至安全地带的一些门派弟子,也能听到细微声响。 “我知你与可思相熟,并也能习得我铸剑峰剑势,今日便再试一式予你”乔锈尘再一次挥砍之后,整个人的身形向后倒掠而去,行过林满六身侧之时。 林满六闻声看向了乔锈尘所在,只见他身形半蹲,右手挽剑在身侧,似是在蓄势一般。 就在徐崇挥舞着长戟冲向短衫少年和乔锈尘位置之时。那狂奔而来的徐崇开始狂笑出声,他似乎见到了很久一起与另一个人的比试,那一战他完败当场,并且事后只能以一个死人身份活到现在。 短衫少年耳边突然同时响起了两人的言说的话语。 “剑势——断——秋——月——”。 “咳咳...此剑名为剑势断秋月...”。乔锈尘的身形在蓄势完毕瞬间,向那徐崇径直冲去,此时不论是乔锈尘手中的长剑,还是他整个人的身形都仿佛一道剑光,瞬间从狂奔而来的徐崇身前闪过,随后整个人便出现在了徐崇身后。 徐崇的身形再与乔锈尘相撞之后,瞬间凝滞当场,整个人就保持着狂奔的动作,在短衫少年再次看向那徐崇之时,之间他胸腹之间有一道巨大的窟窿,鲜血过了许久才从那窟窿当中喷溅而出。 霸王戟徐崇,毙命于此。 第一百四十四章 此间事了三剑显 扬风谷入口处,烈火已经开始吞噬地面上的尸骸,乔锈尘以剑杵地,身形踉跄的向林满六走来。 此时少年脑海里还回忆着眼前这位乔叔叔,对那徐崇递出的最后一剑,先前在两人同时言语出那一剑之名时,乔锈尘整个人仿佛与手中剑融为一体,如同那横贯整个夜幕的璀璨亮光,将那高悬于天的明月从中斩断。 “可还看的真切...咳咳...”乔锈尘看着短衫少年,一手掩住口鼻咳嗽出声说道,他言语之间不断咳嗽出声,体内定是吸入了太多了浓烟,导致内息紊乱。 “小子看明白了,多谢乔叔叔”林满六快步迎了上去,想要搀扶住乔锈尘。 就在少年搀扶住乔锈尘之时,扬风谷入口围住突然又是一阵轰鸣传来。 轰!!!轰鸣声伴随而来的熊熊烈火喷涌而出,径直涌向了两人,短衫少年立即托住乔锈尘的臂膀,先要将这位乔供奉推至身后,避免让其遭受到火焰损伤,让自己一人强行挡下。 “呆子!还不快走!”就在林满六推出乔锈尘的同时,身后传来了一人呼喊的话语,紧随其后地是一具尸首从短衫少年身侧飞出抵挡在了其身前。 从山谷当中喷涌的烈火瞬间将那具尸首吞没,得意稍作抵挡的少年,立即向后撤去。 ...是宁珂的声音?等到林满六重新搀扶住气息已经有些紊乱的乔锈尘之后,便看到了那穷酸书生扮相的宁珂,她捂住口鼻恶狠狠地瞪了瞪林满六。 “看我作甚!走不走了!”宁珂言语完毕后,直接转身朝来时方向挥动衣袖,那粗布麻衣的袖管之上不知何时托起了一件山匪衣袍,在那衣袍鼓荡之下,竟是将火幕劈开了一道口子。 宁珂率先冲入了那火幕缺口之中,林满六搀扶着乔锈尘紧随其后一同远离了此处。 在短衫少年三人远离不久后,山谷入口又传来了几声爆鸣声响,若三人再走的迟些,恐怕要都留在此地了。 林满六、宁珂一路疾驰而行,为了行路方便短衫少年将乔锈尘背负在身后,没多久的功夫便逃离到了安全地带,得意脱身的林满六将身后的乔供奉搀扶着放到一处树墩旁歇息,整个人便瘫软地倒在了地上,开始大口喘息起来。 宁珂一路上似乎根本没有用什么气力,见林满六躺地不起,她便在少年不远处驻足远望,谨慎地留意周围动向。 “宁兄...先前...谢谢你”林满六喘息着出声说道。 “谢我作甚?路过而已”宁珂先是斜瞟了一眼林满六,随后便扭头看向了扬风谷方向,此时的扬风谷已经被那熊熊大火包围了。 “先前...不是宁兄出手,早已中了...别人冷不防...随后也是宁兄”短衫少年艰难地支撑起身子看向宁珂和扬风谷方向。 “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这般话多?”宁珂根本没有看向林满六,背对着短衫少年出言嘲讽说道。 “难道谢你一次,这般端着?”林满六强提一口气,迅速将话语说完,语气上也是大改先前模样。 “呃...”宁珂身形瞬间一歪,发出了尴尬的声响。宁珂原本准备出言反驳的,但是不自觉地便这般样子了,心底里不禁开始向自己疑惑发问道,宁珂啊、宁珂啊,你是怎么了...现在就应该一脚给这人踹个半死啊。 “谢谢你,宁珂”林满六再次说道。 “哦”宁珂随意应了一声,不过依旧没有回头。 “就是此处的樱树,宁兄看不到了”。 “看不到,便就看不到了”。两人一同看向了扬风谷的此时惨状,都没有再任何言语,就在两人此时的宁静会持续一段时间时,身后的乔锈尘开始咳嗽出声:“两位小友,倒是好兴致...咳咳,此时还能念想花开之景”。 林满六立即撑起自己的身子,朝乔锈尘方向走去,听着这位乔供奉的声音当中还着些笑意,定是已经脱险。 “乔叔叔,幸不辱命,活下来了”短衫少年同样笑言出声说道。宁珂则只是转过身,看着言谈的两人没有说话。 “不知其他人情况如何了,小友可还能行路,若无大碍,我们还需早些于他人会合,这扬风谷之中空无一人,屠恶门定另有所图”乔锈尘出声说道,言语当中有些担心意味。 “嗯,小子可以!”林满六跺了跺脚,表示自己此时行路已无大碍,便伸手要搀扶乔锈尘。 “倒也还没这般狼狈,只管一同行路便是!”乔锈尘同样撑起来自己身子,没有去接少年的手,便直接起身先前行去。 “宁兄我们走!”见眼前的乔叔叔无需自己搀扶,便朝身后的宁珂喊了喊,少年便跟上了乔锈尘。 宁珂应了一声后,同样跟了上前。三人在山林当中快速飞掠,一路上并没有见到天地盟所属弟子的尸首,想必这次撤离扬风谷应该没有遇到什么阻碍,没过多久便见到了正在安置伤员的天地盟临时驻扎地点。 在行路过程当中,乔锈尘提及到了先前那偷袭林满六的冷不防,必定是铸剑峰内某人,之后必定会为林满六查探其中原委,不会让此事给林满六带来后患。 短衫少年只是应了下来,没有过多提及,因为在他心中已经有了数人的猜想,并且目的以及幕后主使,也已猜大半。 天地盟临时驻扎地点外围,有人发现了快步赶路的三人,并且认出了乔锈尘。 “是铸剑峰的乔供奉,他活着出来了!”那人朝四周惊喜喊道。听到这个消息的天地盟众人,半数皆是呼喊出声,有感叹这位乔供奉吉人天相的,有惊叹这位乔供奉如此险境也能克敌制胜的,还有便是喝彩此次扬风谷一战天地盟大获全胜的,随后整个临时驻地当中便响彻起了欢声笑语。 “小友先行返回所在门派驻地,我稍后便先行试探一番门下弟子”乔锈尘在这些喝彩声中,细声对林满六说道。 “小子明白”短衫少年说完之后便朝乔锈尘行了一礼,给身后宁珂使了使眼色,两人就这样没入了人群之中。 此次前来围剿扬风谷和屠恶门的相关领队,很快就听闻到了消息,赶着乔锈尘所在位置。 李君策在众人之中率先走出,朝乔锈尘行了一礼,缓缓出声说道:“二哥...”。 “咳咳...君策无需担心,已无大碍”乔锈尘咳嗽出声说道。那寻寒山长老展铿看着这一幕,在一旁不知是感叹还是阴阳怪气般说道:“铸剑峰二位兄弟,情谊如此深厚,真是我辈武林典范”。 因为在早些年,整个江湖武林便已知晓,铸剑峰双璧从来说的都只是眼前这位乔锈尘和已经病故了的铸剑峰山主,而眼前的另一位李家供奉,相传与乔家供奉相当不对付,这些年不论铸剑峰营生问题,还是对于门内发展一事,总是意见相冲。 李君策自然是听出了那展铿言语之中意思,笑言说道:“我与家兄不过比作寻常弟兄,倒是受不起这般夸耀”。 气氛瞬间变的尴尬了起来,一直没有言语的明兮只得出来打圆场,他摆了摆手出声笑言说道:“如今诸位都身在这天地盟当中,便都是一家人、一家人”。 周围其他门派的领队也随之附和道,这才让气氛不是太僵。明兮给了台阶下,双方自然便不再僵持,便就随意闲聊了些,就一同走入临时驻地当中。 待众人入座之后,明兮便直接出言说道:“此次扬风谷之行,虽无太多伤亡,可疑点重重,依照进入谷内逃离而出的弟子所说,其中定是有屠恶门贼子的,故意引燃了囤积谷内的硝石、硫磺后便不见了踪影”。 “入口处除却凌寻一人,其余人应都是此地山匪头目,屠恶门有心藏匿也就罢了,扬风谷弟子也不见一人...”一直没有什么话语权的霜指道人,在众人沉思之际终于开口说道。 “他们会不会秘密将人带离此地,定是另有图谋,是否需要回防驻地”兰无求在霜指道人言语之后,便出声说道。 “确实有这个必要了,稍后便返回驻地”明兮点头出声说道。此时突然有人闯入众人谈话所在,本就是临时搭建的一处营帐,也不准备谈及什么要事,自然没有安排弟子把守。 “李供奉!...李...诸位前辈,晚辈冒失”来者看衣饰是一名铸剑峰弟子,他神情有些焦急,进入此地之后才发现众人正在商谈事情,立即出言致歉。 “没看到我等在言谈要事,不知轻重的家伙!”李君策见状立即厉声说道,他必须抢在其他门派领队之前,出言教训自己的这名亲信,才不会落人口舌。 “弟子知错了,这便去找门内长老领罚...”那名弟子立即应声说道。 “无妨,危难之时,定是有要事要禀报,君策莫要着急才是”坐在主位的明兮出声说道。 这一声君策,旁人眼中是那安神香,而入了李君策耳中,便如同那厉鬼索命的响铃一般。 “...讲!”李君策无奈之下,只得朝那弟子出言说道。 “我与门内师兄弟们先前进入扬风谷之中,找寻到了一些疑似屠恶门之人与凌寻的书信...”那弟子咽了口唾沫,朝众人拱手说道。 “信中言说了什么!”明兮不知为何,表现得极为强烈,直接双手叩住眼前的案桌说道。 “明宗主请看...”那弟子从怀中抽出一封被火焰烧毁大半的书信,递向了主位的明兮。 兰无求随即起身,将那火燎过的书信拿起交给了明兮。信上大半内容已经看的不够清楚,只能依稀看到几句:此次行事,还望谷主和诸位好生思量,事成人可活,事败...江湖乱局,必定是我辈断绝,今日行事善举...如今三剑将显...明兮看完之后便言说给了众人,更是将书信交于在座之人传递观看,短短几句话,瞬间让在座各个门派的领导掌握到了几个讯息。 扬风谷此次这般行事,是受了那屠恶门安排所致,这样解释了为何人数处于劣势的扬风谷一众,为何依旧选择谷外死战。 并且又以那屠恶门现世至今的口吻,言说着扬风谷此行是为善举,再一次佐证了信件的主人便是屠恶门中人。 最后的三剑将显,众人眼色都极为怪异,没有言语,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三剑所指,便是昔年铸剑峰老山主司玄所铸的四剑其三。 前面两剑分别为风雪大观楼和问剑湖所得,如今第三剑将显,定然是在某人手中,并且被屠恶门知晓了,由此句又可断定屠恶门的真实目的,从他们先前一直与风雪大观楼缠斗,到现在又是与扬风谷中的书信往来,定也是要争夺天下四剑。 明兮暗自盯了李君策一眼,心中暗自想到,若非此子贸然闯入营帐之内,便是由铸剑峰自家知晓这一事情了...寻寒山的那展铿长老,率先出言说道:“这屠恶门既已知晓昔年老山主所铸第三剑下落,之后定是会直接前往争夺,下一个被屠恶门侵扰的门派所在,同样也就是那第三剑所在...”。 明兮正等着有人言语,这展铿便送来了枕头,他立即接话道:“此物终归是铸剑峰之物,不论是剿灭屠恶门,还是强在那屠恶门之前夺得第三剑,交还于铸剑峰都是要事,诸位之后还需一同协力”。 李君策听得此言,心中不禁叫骂道,若真认为是我铸剑峰之物,为何依旧将告君留在自己手中,不肯交还于我铸剑峰。 不过明面上,李供奉只得感激涕零地看向明兮,出声言语道:“明宗主大义!铸剑峰谨记!”。 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言语的乔锈尘,看着这些明里暗里的言语争斗,轻轻叹了一气便看向了营帐之外。 从他们清晨时出发,天色就有些晦暗,先前进入营帐之时便又有乌云盘踞天幕之上,乔锈尘静静地这般看着。 乌云渐渐地开始多了起来,天...快下雨了...没过多久,天空之中就开始降下雨水,雨势极快,顷刻间便浇在了扬风谷的烈焰之上,原本绵延数里的火势天地盟等人,根本无法制止,此时在磅礴大雨之下,火势渐渐被压制,整个扬风谷从先前火烧通红,开始变得焦黑一片。 不知是天降甘霖,将要惠泽诛伐江湖叛逆的天地盟众人...还是天怨人祸,想要用雨水洗净这尘世当中的污垢、泥泞... 第一百四十五章 半部混元兵器谱 会天大雨,火势尽歇。在天地盟此次行事的几位领队议事之时,林满六和宁珂也已经成功与弈剑山庄等人会合。 众人会晤之后,林满六与季汀师姐说明先前进入扬风谷入口的经过,将乔锈尘与霸王戟徐崇最后对敌的始末全数讲出后,让弈剑山庄众人一同复盘此次行事的全部经过。 就在众人正提及到此次扬风谷之中,那些最先入内的天地盟所属弟子,口中所述奇怪见闻的时候,忽然有两人淋着雨接近了弈剑山庄等人的驻地。 林满六闻声后率先打断了自己的言语,侧脸看向了那靠近弈剑山庄驻地的男子,只见两人衣饰,皆是蓝衣白袍,身后都背负着一柄阔刀,光是从这身衣饰上看上去,定然不是什么小门派子弟。 “多有叨扰,还望见谅”走在靠前的那名男子抱拳出声说道。 “阁下是?”季汀作为此次扬风谷一行的领队,便朝那人出声问道,说着便率先走出了营帐,短衫少年紧随其后。 此时的雨水比先前小上了一些,不打伞、不披挂蓑衣,就这般行于此时的林间水雾当中,也没多大的影响。 “在下金乌山白梓,先前撤离扬风谷之时,听闻师弟提及,是被庄内一名轻功尚可的师兄所救,但不知姓名,特携师弟来此处道谢”那白梓出言说道。 金乌门,也是此行会晤天地盟当中的一个江湖门派,有那 “傲然刀势,横断山河”之称,听闻门中也多为刀客,并且都是以这二人身后阔刀居多。 不过如今门内弟子较少,所以没法跟问剑湖、寻寒山、铸剑峰这些大派相比。 再者,眼前这位白梓的刀客,早些年来声名渐起,算得上是这一带武林新秀之中的翘楚,相传有一月他游历蓉城之时,与人切磋比斗四十余场,皆无败绩,不论是当时赶赴蓉城想要会一会这白梓的江湖豪客,还是南疆当时的一些老辈,都败在了他手上。 “原来是金乌门的白师兄,久仰久仰”季汀对此人的事迹,自然是知晓一二的,得知身份后便向其抱拳说道。 “无需这般,都是一同讨贼的同袍,我听闻师弟所说,那位师兄所用兵械是两柄奇怪的铁锏......”白梓伸手朝身侧一递,示意自己的师弟上前,随后便将之前师弟与自己所说的经过讲述给林满六和季汀。 在白梓的讲述当中提到,当时众人都在急忙逃离扬风谷一带,他的师弟那个时候内息紊乱,逃离之时忽有一截燃木从天而降,径直砸向了他,师弟原以为此行便要交代在这里了,可忽然燃木碎裂开来,意识模糊的他只大致看清了是一柄铁锏忽然如铁链一般延伸而出,将截燃木击碎。 随后他便被人抓起朝更外围走去,抓他的人脚程极快,仅仅只是几息时间,便将他带离了到了安全所在,随后他想出声言谢,但那人根本没有回头看他又一次冲入了扬风谷火海当中。 听完白梓的讲述之后,季汀大致知道了是谁,便轻笑出声,听着季师姐的笑声,短衫少年脑内也开始回想起了此行见过的弈剑山庄弟子,第一个浮现在脑海当中的便是林满六动身前往乔锈尘对敌之地的时候,第一个冲上前营救其他门派弟子的那名男子。 “依照白师兄所言,我大致猜出来是谁了”季汀笑言说道,林满六也猜到了是谁,便直接转头看向了驻地当中,那临时搭建起的帐篷内,有一名男子正在闲适的躺着,先前众人言语他并没有参与其中。 雨中的四人齐齐看向了营帐之内,那正闲适自在的男子,同样察觉到了目光,便起身侧头看向了林满六四人。 “季师姐是怎么了嘛?”那名男子出声说道。 “沈师弟,有人找”季汀笑着对这位沈师弟说道。被喊到的沈师弟便立即翻身走出了营帐,雨水瞬间打在了男子身上,他疑惑地出声说道:“要不入帐一叙?”。 白梓没有言语,先是向其抱了抱拳,随后看向了季汀。 “是我冒失了些,白师兄和这位师弟请!”季汀说完便先行走入了驻地营帐之中,林满六朝二人抱拳还礼之后,也转身进入了营帐之中。 “先前言语...我也听到了,举手之劳,无需言谢”这沈师弟等众人入帐之后,便直接出声说道,说完便席地坐在了嫌弃那躺着的毯子上。 林满六先前的位置给了白梓和他的师弟入座,他见宁珂身旁还有些位置,便快步朝宁珂方向走去。 “宁兄挤挤、挤挤...”短衫少年说着便直接坐向了宁珂身旁。 “...信不信一巴掌把你拍出去!”宁珂见林满六竟直接挤了过来立即细声说道,恶狠狠地瞪了瞪少年,不过随后并没有继续多做阻拦。 众人入座之后,白梓朝自己的师弟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这位沈师弟出言说道:“已是救命之恩,定当言谢,还不知师弟名讳,此行意在杀敌,身上没些过得去眼的物件,他日定要携礼来谢”。 “在下沈与同,只是听师姐行事而已”沈与同对着白梓抱拳说道。 “那白某便还也唤一声沈师弟,他日江湖相逢,定要一起把酒言欢”白梓同样抱拳还礼道。 “一定”沈与同点头应道。在之后便是门派之间的一些客套话,在这场雨中相谈甚欢。 ......随着雨势渐缓,以明兮为首的一众天地盟领导议事也随之结束。 李君策带着他的那名心腹率先向众人告辞,乔锈尘见李君策离开,自然也就向众人告辞一句,离开了此处议事之地。 “宗主是否现在便准备拔营返回驻地...”兰无求见没人再言语,便出声向明兮询问道。 “确实该如此,早些回去以防万一,诸位便通知下此行弟子准备返回,一些领队不在此的还望互相告知一二”明兮沉思片刻说道,说着便起身看向了还没离去的众人。 “我等即可去安排”众人齐齐应道,随后就退出了此地营帐,朝各自的门派驻扎地行去。 寻寒山的展铿长老安排了一名弟子前去通知寻寒山所属之后,便一个人走出了这临时驻地。 就在展铿缓步走出驻地的时候,已经有一些接到撤离指令的门派还是准备拔营动身,自然没有人注意到了这名寻寒山长老。 展铿没有管顾那已经将衣物浸湿大半的雨水,就这样走入了一处密林之中。 他一直走了快要临近扬风谷一带的山林才停下,眼前的一些树木自然先前是遭受到了烈火的灼烧,随后又是被这天降甘霖浇灭,此时生机全无,灼烧焦黑的树干就这样跌落地上,任人随便一踩便发出 “吱吖”的断裂声响。 “呜——呜呜——”展铿一手捂面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不过极为短暂,还不等雨水如何溅在展铿肩上,就再没了任何声响。 不一会一处树丛当中,钻出来了一人,连滚带爬地跑到展铿身旁,当场跪地向展铿出声说道:“展长老,幸不辱命,将东西带出来了”。 看那人衣饰便就能知道,是一名寻寒山弟子。 “其他人呢?”展铿瞟了一眼那人,便又继续看向了其他地方。 “已经处理好了,可作为了此次扬风谷一役中,对敌贼人时惨死而亡的同袍故旧”那人继续抱拳应声说道。 “此次扬风谷一战,我寻寒山损失惨重啊...竟然折了这么多弟子...”展铿长老闻言之后,面容之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只见他还是唏嘘感叹起来,似是在怀念那些一同入谷的弟子。 “师兄弟们的牺牲,都是有回报的,展长老请过目,这便是师兄们拼死带出来的...”那人从怀中取出一物,像是一本册子被衣物包裹了起来。 展铿急忙停止了唏嘘,从其手中接过那包裹好的册子,他极为小心地掀开衣物一角,看到了册子封面上的内容,只是一眼便立即重新盖好,立即收尽了自己的大袖当中。 那封面上依稀写到《混元兵器谱·上卷》。 “为了此物,我寻寒山弟子不畏那些贼子的狠辣手段,那怕是战至一人...都要护住此物,是我寻寒山之幸事”展铿抬头望天,让雨水肆意溅在自己面庞之上,他像是在伤感,像是在哭泣,像是在缅怀已故的弟子。 那一直抱拳不起的寻寒山弟子,正在盘算着日后如何在门内威风,此时这位展长老会给自己怎样的封赏...他心中无比窃喜,今日夺得的东西,或许江湖人都不怎么知晓,只有眼前的这位展铿长老和门内的一些前辈了解此事。 这么想来自己便是立了奇功了,从今往后,这寻寒山之中谁见他不得称呼他一句大师兄? 他此时闭目低头,原本抱拳的双手,随着自己的内心想法,又用上了些力道,这样才显得自己忠心、诚恳,他随时准备听着之后展长老的言语,因为之后必定是对自己的封赏。 “阿昆啊,入门多久了...”。 “展长老,弟子从被师父领入门中,已快有两年半了”。 “这两年半以来,我都是看着你一步步走到如今的...算是你半个师父,如今也该送你些东西了”。 “弟子惶恐,为长老行事是弟子的本分...”。 “无妨、无妨!恐你日后会念及此事,会感怀神伤...便送你去见见已故的师弟们吧”。 这一副雨中祥和的长幼画面,在展铿言语结束之时,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这名被唤作阿昆的寻寒山弟子,双眼之中满是不可置信和惊恐,倒在了雨水当中,从他脖颈出不断涌出的血水和身侧的雨水相融,就这样渗入了地面当中。 展铿长老一手拂面,将先前从这名弟子身上喷溅而出的鲜血伴随着雨水抹去,然后就转身离去,朝天地盟临时驻地行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狡兔亡兮狐悲否 寻寒山长老展铿返回临时驻地之时,天地盟所属的各个门派基本拔营完毕,正在准备出发,有寻寒山的随行弟子见到了展铿,急忙就迎了上来。 “展长老,众弟子已收拾完毕,随时可以拔营”那名弟子拱手行礼说道,言语完伸手呈上一个斗笠在展铿身前。 “跟随其他门派弟子走吧”展铿长老还在想着自己衣袖当中的那部《混元兵器谱·上卷》,接过斗笠随意的带上便走入了人群当中。 随后此次前来扬风谷讨贼的天地盟队伍,开始返回最开始的驻扎地点。 在行路上,展铿开始回想起,自己最开始接触到这《混元兵器谱》相关消息的景象,当时得遇贵人相助,知晓了此书的存在,这《混元兵器谱》出自于铸剑峰历代山主之手,最后一位批注记录的便是三十多年前意外暴毙了的上代山主司玄。 此书当中记载了铸剑峰自开宗以来,所铸造的神兵利器,总计快记载了四十九件兵刃,其中杀力最强的便是那司玄耗尽毕生心血所铸的四剑,因为去年的赏剑意外,现世的也只有风雪大观楼柳梅手中的衔寒梅,以及问剑湖明兮手中的告君。 其余两柄剑就连叫什么以及长什么样都没有多少人知晓,或者来说除却铸造四剑的司玄自己,以及去年造成意外之人,就没人见过那其余两剑长什么样,如今此上卷在展铿自己手中,便能够或许到其余两剑的消息。 并且在那位贵人的提点下,此上卷与下卷相合,便有四剑相对应的剑法剑招,其余兵刃同样也有,如此一来,展铿只要再收集到下卷,天下四剑包括其余出世的铸剑峰所铸兵刃,其中精妙所在就能收于他手。 雨势逐渐停歇,可天幕之上依旧是如清晨一般,丝毫没有放晴的意思。 雨水滴答滴答地从展铿斗笠上滑落,最终滴落在的泥泞之上,展铿看着前面行步迟缓的队伍,重新扶了扶自己的斗笠帽檐,身旁的弟子以为展长老有话要讲,立即迎了过来。 “展长老可是有事要吩咐?”那弟子便是之前给展铿递斗笠之人,此时依旧是恭敬地站在展铿身旁,躬身行礼等待这位展长老的发言。 “我记着你叫张...怀言?”展铿见这弟子过来便故作疑惑发问道,他为了此次行事确保万无一失,其实此次随行弟子包括还在驻地留守的全数弟子底细都查了个遍,不论在门内贡献如何、技艺高低、入门前家中在南北两地势力怎样,都全都了解了一遍。 “弟子正是张怀言,长老能够识得弟子,弟子倍感荣幸!”张怀言激动地说道,自己居然能够让门内这位地位仅次于门主的展长老记得。 “怀言啊...你与此行的阿昆师兄关系如何...”展铿似是随意发问道,言语间还在看着远方不知在思考什么。 “蔡师兄平日里虽然严厉,但对于我们这些师弟还是极好的”张怀言立即出声说道,可他心中不知早已出言讥讽了那师兄几百、几千遍,仗着与门内几位执事有些关系,又与眼前的这位展长老似乎有旧,平日里没少行那狐假虎威之势。 “唉...阿昆此次,被贼子残害...我实属是痛心不已啊”展铿一手捂住口鼻,随后深吸一口气又长叹而出,看他行路面容极为憔悴,仿佛比清晨出发时又苍老了几岁。 ...这位蔡师兄死了?听到这一消息的张怀言,眼中光亮连住数次,不过并没有再如何表现自己的震惊之色,而是同样跟着眼前的这位展铿长老开始痛心疾首起来。 “我愿以为此次讨贼之后,还能与蔡师兄一同在山上习剑听松,看那云霞过山巅...师兄怎么就走了...这些贼子!我一定要替师兄多杀几人,替他好生出口恶气!”张怀言双拳紧握,抽泣出声说道。 “门下其他弟子听闻此迅,都如怀言你一般,我知阿昆此事是门内憾事,但我寻寒山弟子能够团结如此,却也是一件幸事!今后阿昆不在了,怀言你也当如阿昆一般带领着门内弟子,一同勉力,让山门走的更远!”展铿抑制住了自己悲痛情绪,沉声向张怀言说道。 “弟子谨遵展长老之命!定不辱了寻寒山威名!”张怀言同样沉声说道,他的眼中有那压抑不住的坚定和狂热。 “怀言你先去带我口谕,调度此次返程之时,我还需处理些事情,之后才能给此行殒命的弟子一些交代”展铿长老便就此,对张怀言递出了第一枚令箭。 张怀言应了一声,便朝寻寒山队伍前方行去,他心中暗喜道,从今以后便就是他张怀言,来坐那短命师兄的位置了! 技艺高、有背景又怎么样,下山历练无人依靠,还不是死路一条!他张怀言可不一样,自小便在这寻寒山当中,与谁不相熟? 与谁不相识?如今又得展长老青睐,还有谁不把他张怀言放在眼里!想着这些,张怀言便更加欣喜了起来,他行过的一些寻寒山弟子见到他这般模样,都好生奇怪,这平日里最唯唯诺诺的张怀言,怎么今日如同换了个人一般? “展长老有令!即日起,寻寒山返程路途之上,一切调度皆由我张怀言来安排!”他走到寻寒山最前方时,便一手高举起来,示意众人看向了他的位置,在寻寒山一众弟子的注视之下,用一种极为自信的语气朗声言说起来。 听到这一消息的寻寒山弟子,不免有些震惊,虽然已经有小道消息传出,由蔡师兄带队的那几名弟子,此次行事似乎全灭,无人生还,就连蔡师兄都栽在了这扬风谷当中,可重新领事之人却是这名平日里低声下气的张怀言? 短暂的震惊过后,有人立即在人群当中窃窃私语起来。 “展长老是不是糊涂了...曾会让这个废物接那蔡师兄的位置”。 “住嘴!这是你我能言说的?谈及门内长老、执事,你都不知道避嫌的?真是觉得自己见过了世面,便不把门内的其他人当人了?”。 “...确实不该如此说,可怎么会是张怀言这废物”。 “小人得志而已,今后少招惹便是”。 “唉,师兄在理!”。张怀言如今风头正盛,人群当中的这些言语之人,他没有出言呵斥制止,他一一记在自己心中那本小册子之上,今后跟这些师兄弟们,好好盘,好好算! ......而此时返程的最前方,便是问剑湖和铸剑峰一行人,明兮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特地邀请了铸剑峰的两位供奉,一同行路。 “此次只是第一次对敌那屠恶门,对其底细还不算太熟稔,之后还需大家一同竭尽全力,共克贼子!”明兮率先出言说道。 “那是自然,明宗主共筑天地盟此法,将江湖武林中的各个门派联系在了一起,从此以后那屠恶门便不敢再如之前那般,肆意打杀和欺辱我辈江湖客!”李君策接话说道。 “只是我还有些顾虑,毕竟先前不知屠恶门目的为何,此次扬风谷之行大抵是知晓了大半,依旧跟铸剑峰四剑有关,或许...去年赏剑意外和山主之死都跟那屠恶门...”明兮沉吟片刻说道,提及赏剑意外和山主二字时,他极为刻意的看了看两位供奉。 乔锈尘只是听到山主二字,愣了愣并没有接话的打算,而李君策则是低头叹息一声,便看向了明兮。 “贼人若真是想要抢夺那四剑,我铸剑峰如今无一剑在手,倒也轻松...只是苦了明宗主和柳楼主了...”李君策只提四剑,根本没有提及山主一事,像是不想提及此事。 明兮见无法从二人嘴中探寻到去年赏剑意外的其他消息,便没有继续深究,只是应声说道:“我还望那屠恶门,来我手中争一争那告君,我便要替江湖武林除害,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江湖危难之际,还有明宗主这般人杰挺身而出,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实乃武林幸事!”李君策再明兮言语完毕后,立即抱拳出声说道。 “李供奉谬赞了...”明兮听到李君策的夸赞,便笑言出声说道。就在两人交谈之时,前方山道之上忽然冲出一骑,御马之人浑身是血,衣服样式像是问剑弟子。 “宗主...有人袭击驻地...”那人终于见到了明兮,原本紧绷的心弦得意舒展,可不知是否是舒展地太快,整个人口中立即喷涌出鲜血,随后朝一侧径直倒下,他座下的马匹因为御马之人的摔倒,开始停步原地打转不知该行去哪里。 明兮见到那人之时,并没有第一时间迎了上去,他以为是在自己的算计当中。 此次不论是对敌扬风谷和那屠恶门,还是分兵驻守阵地,他的意图都不在剿灭屠恶门之上,他需要通过一个契机,一次机会让天地盟所属全数听命于他。 原本打算带领天地盟各派之中精锐前往剿灭扬风谷一带贼子,随后命心腹弟子在原本驻地当中制造慌乱,让人误以为是有屠恶门跃至后方袭击天地盟留守弟子,随后他在用预安排的问剑湖弟子将慌乱平息。 如此一来,问剑湖地位必然超过其余门派在这天地盟当中的分量,此次行事的最终目的便达到了。 一直到见那弟子摔倒后,身后插着数枚羽箭,明兮瞳孔猛然收缩,不对...留守驻地,当真被袭了! 他快步冲向那名弟子身前,查看其气息情况,可那名弟子已然断气而亡。 “明宗主!可是驻地遇袭!”李君策立即出声问道。明兮只是嗯了一声,他开始思考究竟是何人能够越过他这几日安排弟子探寻的包围圈,出现在驻地一带,然后在自己围剿扬风谷之时,出手侵袭驻地...乔锈尘根本没有等明兮如何发号施令,立即抽剑转身,随着他一声咳嗽铸剑峰弟子悉数看向了乔锈尘, “众弟子听令,急速返回驻地驰援同袍!”。伴随着铸剑峰弟子的迎合之声,铸剑峰一众弟子率先狂奔而起,目标直向天地盟留守驻地所在。 第一百四十七章 山河为局君谏落 弈剑山庄弟子在天地盟随行众人的后半段,前方突然传来的骚乱响动,引起了林满六和宁珂的注意,随后季汀、沈与同一行人同样察觉到了前方的异样。 “季师姐,我上前查探一番”沈与同第一时间做出了决断,说完后便向前飞掠而去。 季汀应了一声,便也开始通知弈剑山庄中的其余弟子,随时准备迎敌。 “可是前方遇袭了?”宁珂远眺着前面突然奔袭而起的天地盟所属弟子,看衣饰样式应是铸剑峰一系。 “恐是驻地被屠恶门偷袭...”林满六猜测出声道。 “如此情形,那李君策定是自顾不暇,何不趁此机会溜之大吉?”这穷酸书生极为怪异地换了女子音色,细声朝短衫少年说道,声响除却林满六旁人都没法听到。 “宁兄莫要说笑了,同门于此遭逢危难,曾能因为一己私欲,不管不顾”林满六斜眼看着宁珂,他知道宁珂分明就只是在打趣自己,不出于其他原因,墨先生如今便还在驻地之中,对于自己她都能出手相助,更何况是尊敬的师伯。 宁珂见短衫少年如此言语,她声音也变回了平日里的男子音色,极为嫌弃地说了一声:“无甚意思...”。 就在两人交谈刚结束没多久,便看到沈与同在人群当中急速穿梭而回,一直走到了弈剑山庄弟子面前才停步。 沈与同停步之后都没有如何喘息,便拱手向季汀说道:“前方传来消息,驻地遇袭,让我等尽快驰援驻地!”。 果然如此!林满六看了一眼宁珂,穷酸书生同样看向了短衫少年,两人互相点点头。 林满六立即向季汀出声说道:“季师姐,我与宁兄先行前往!”。 “一路小心!随后我带领诸位弟子会尽快赶至驻地,一定要保证墨先生安危。”季汀深知眼前这位林师弟的不凡,还有身旁这名穷酸书生的高深莫测,自然无需对二人过多管束。 向季汀告辞的林宁二人,立即追向了前方正在已经疾驰而去的铸剑峰弟子。 与此同时的天地盟驻地所在,已有多处营帐当中充斥着兵刃挥砍的碰撞声响,以及人的嘶吼声、惨叫声,若非是刚经历过大雨,此地必定也免不了一场烈火侵袭。 “有屠恶门的贼子偷袭!!!”。 “爷爷我杀了你!”。 “快退!啊...”。......先前突然出现在驻地后方的是一群山匪打扮的神秘人,众人在先前的大雨当中,隐匿在各处山林间,突然在同一时间涌入天地盟驻地当中,将一些毫无准备的门派弟子悉数斩杀,后知后觉的天地盟所属门派急忙开始应对。 此次留守坐镇驻地的是问剑湖的一位适姓长老,原本他受明兮安排是准备命弟子行事引起营地慌乱,随后进而镇压的,如今竟是真的发生了慌乱,原先的预演准备也强行做真。 适长老让原先安排的弟子对那些贼人进行拦截,随后通知留守再次的各门各派弟子,组织人员进行反抗,可效果甚微,突然遭受侵袭的天地盟众人,根本不敌这些山匪,几轮冲击之下,率先对敌的问剑湖弟子皆被斩杀殆尽。 随后便是山匪冲入各个门派营帐当中,依次对敌不同的门派弟子,像是提前就知晓了天地盟驻地当中的部署一般,虽是混乱之中闯入但一个营帐都没落下,极为有序地将全数营帐进行了袭击。 只是一炷香的功夫,天地盟弟子便都退守至驻地正中的广场,并且半数弟子负伤,还有一些弟子再也没能活着赶着天地盟驻地正中的广场。 适长老看着此时情形,不容乐观,他需拦阻着这些奇怪的山匪出刀,又要调度其他门派弟子抵挡,分心对敌太过艰险,先前虽然已经派遣弟子前去通知宗主,可不知何时才能驰援赶回。 突然有人出声喊了喊适长老:“适前辈,之后调度指挥一事可交于墨某,大可放心对敌!”。 适长老又一次出剑拦阻下山匪的刀刃之后,寻着声音看向了身侧,此时正站着一名紫袍男子,是一面容儒雅的文士,他在先前会议上记起了此人,当时坐在末席,似乎是弈剑山庄墨无言? “诸位同袍之后调度全权交由墨兄住持,还拿得动兵刃的兄弟,随我一同御敌!”适长老暴喝一声,随后手中长剑出剑不停,将拦阻自己的山匪全数打退,然后猛地继续冲入战阵当中。 “铸剑峰、寻寒山弟子先行拦阻正东方向袭来的贼人,切莫缠斗太久,逼退即可”。 “参星观、问剑湖弟子随适长老一同拦阻南面贼人,尽可能将其斩杀,不要让贼人增援其他方向”。 “其余门派弟子随金乌门弟子,一同留守广场正中,随时准备增援各处方向”。 ......随着一道道指令从墨无言口中言说而出,先前统一听从适长老安排的一众弟子,起先并不看好这临阵换帅上来的陌生男子,只是碍于命令以及此时处于危难当中,才听命于这位紫袍男子。 不过铸剑峰弟子率先做出回应,一名劲装束发的女子冲在人群最前方,手中长剑已然斩杀了两名袭击驻地的山匪,又是一剑递出,一名山匪右肩被直接削去。 她朝身后的铸剑峰弟子喊道:“听墨先生安排!随我迎敌!”。有人认出了女子身份,便是铸剑峰乔家供奉之女——乔可思,是铸剑峰新一代的剑道天才,年岁不大便已经将铸剑峰内的这一代弟子,全数打了个遍,没有一人能出其右,甚至听闻一些门内执事都无法与其对剑过三十招。 有了第一声响应,紧接着其他门派便都开始响应起了墨无言的安排,最开始被这些神秘山匪围困的天地盟所属弟子,被打压的毫无还手之力,随着各自配合逐渐默契,原本的劣势开始一步步扳回。 由适长老带队拦阻的南面匪寇,被限制在此根本没法脱身与东面会合,原本的包围之势顷刻便被瓦解。 战局发生变化的同时,墨无言再次出声说道:“金乌门所属支援铸剑峰、寻寒山,现在将东面匪寇悉数斩杀!”。 “得令!”金乌门当中的刀客们,悉数都是一些大汉,手中的沉重阔刀直接拖在地上,向前冲刺而去,再与铸剑峰、寻寒山两派弟子位置进行交换瞬间,手中阔刀从地拖起,将原本一直行动受限的山匪直接造成重伤,一些躲避不急的山匪直接变成了刀下亡魂。 这一次金乌门的出击,振奋了所有天地盟所属弟子,这些山匪当中的几名头领,自然也注意到了问题所在,擒贼先擒王,当先斩杀那名正在调度的紫袍男子,主要再无人指挥这些正派弟子,依旧能随意将这些名门正派斩杀当场。 随后山匪之中发出了一阵怪异叫声 “咕——呜——”,再声音还未消散之际,从东面和南面之中依次跳起六人,六人齐齐跃至空中,目标都只有一人,便是广场正中的墨无言。 适长老和乔可思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六人出手方向,两人一同出剑拦阻,可时候终究慢了一些,适长老拦阻下来两人,乔可思只拦阻下来一人,其余三人闯过天地盟的防守阵地,手中刀剑直接指向了墨无言。 而墨无言只是静静地看着,向自己袭来的那三名山匪,那三人面容尽显得意之色,定是心想着只要能出手斩杀此人,便也就是此次偷袭立了头功,之后必定能够领到封赏。 就在三人距离墨无言二十步以内时,只见其紫袍大袖瞬间鼓荡起来,袖口处的手掌微微窜起,不知何时在掌中多出了数枚棋子。 随后便是墨无言抬起手腕,向三人方向依次点了三下。共计六枚棋子,两黑四白向三人方向点出,棋子飞掠速度极快,率先飞出的一枚黑子是单独指向最近那人眉心,还不等那人反应过来,黑棋瞬间没入了那人眉心当中,那名山匪身形也随之凝滞当场,全身生机全无,当场毙命! 紧接着一黑一白两枚棋子,指向距离墨无言的第二近的那人,黑子依旧指向那人眉心,那名山匪已经注意到了先前自己同伴的情况,他们低估了阵中此人实力,不过他也有了反应时机,手中长刀挥砍向了黑子,将黑子打偏之后正准备继续拦阻那枚白子。 可奇异的事情发生了...白子消失了!他在拦阻黑子之后,完全看不到了之前那枚白子位置,突然他只觉得右肩刺痛传来,那是黑子偏离的方向,按照自己先前的出刀劲道,黑子应该被直接拦阻停滞,为何...刺痛感依旧在加剧,引得他不得不分心查探右肩情况。 他立即看向了自己右肩位置,可当他看向右肩之时,他的整个右肩那里还有什么完好的地方,连同衣服、软甲、皮肉全数炸开,刺痛之后便是撕裂感传来,先前的那枚白子正嵌在的皮肉之中。 最后的三枚白子,自然是飞向了最后那人,那人看着前面两人的惨状,直接停止了继续向前的身形,从背后又拔出一刀,双刀齐使,准备将那紫袍男子手中诡异的棋子拦阻全数拦阻而下。 可三枚白子却是快到他身前之时,竟然径直落地了!?他立即看向墨无言位置,这名先前没有了解到身份底细的紫袍男子招式实在太过诡谲,双刀横拦在身前。 而墨无言则是看向了他继续出声说道:“铸剑峰驰援南面,将拦阻贼人悉数斩杀”。 乔可思击退先前准备袭杀墨无言那人之后,直接喊了一声 “得令!”随后带领着铸剑峰弟子,齐齐赶赴南侧支援问剑湖、参星观弟子。 这紫袍男子竟是无视了自己?双刀山匪随即咬紧牙关,手中双刀在身侧挥舞而起,直接冲向了墨无言,可就在他前冲之际,踩到了先前落地的三枚白子,就在他身侧忽然有数枚羽箭射出。 “嗖——嗖嗖——”。 “君谏落子,山河为局”墨无言看着此时的天地盟驻地反击一战,幽幽开口说道。 在他言语完毕之际,那人已经被羽箭袭杀当场。 “弈剑山庄所属,配合各个门派截杀贼人”墨无言又一次开口说道,随后他挥动自己的紫袍大袖,径直转身而去。 在他的大袖之后是十数名弈剑山庄弟子,齐齐抽剑而出,冲入了人群当中。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三鼓气歇终局定 这些前来偷袭天地盟驻地的山匪,论个人实力本就不敌这些正派弟子,更多的只是偷袭的出其不意,还有平日里劫掠一方的本能。 在墨无言接手之后,各派开始听从其调遣随时改变阵型,山匪原先最开始展现的威压和蛮横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各派对这些山匪的反扑加剧,一些先前被山匪偷袭,导致门内伤亡严重的门派弟子,见到这些山匪仿佛杀红眼了一般。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天地盟初成之时,或如今同共伐扬风谷一役,各门各派之中或多或少相互猜忌,都有各自的心思和谋划藏于此行当中,但如今危难在即,也可一同杀贼寇、诛叛逆、平乱事。 紫袍男子退至人群正中的点将台之上,有数名天地盟各派执事在旁护卫,他立于台上纵观此时整场战局。 天地盟所属弟子与那突然袭来的山匪,便宛如棋盘之上交错纵横的黑白子,这驻地广场便是两子搏杀之局,而此时的墨无言已然成为了天地盟的执棋之人,从他言语开始那一刻,便与那山匪背后之人开始博弈。 随着天地盟气势渐稳,山匪无法继续压制,先前在山匪人群当中传出的奇异声响再次响起 “咕——呜——呜——”,这次声响远比先前那次悠长,在声响结束的第一时间,除却还在拦阻铸剑峰和问剑湖的少数山匪,其余瞬间远离广场位置。 天地盟所属弟子看着山匪们的怪异景象,有人原以为这些山匪是想要逃遁,随即呼喊着自己身旁的同门。 “这些贼子想要逃跑!兄弟们一起上!!”。 “杀!!!”。而墨无言以及包括问剑湖适长老、铸剑峰乔可思在内,都察觉到了这些山匪异样,即便是想要逃离,不论逃遁位置还是逃离之时的神态、样貌都没有太大变化,就连手中兵械都不曾丢弃。 “即刻回防!穷寇莫追!”墨无言立即出声言说道。收到紫袍男子指令的适长老、乔可思两人也同时向各自门派弟子,还有相邻的门派提醒,一同回防广场正中。 可依旧有一些其他门派弟子,追上了那些四散逃离的山匪,眼看着就能再多杀几名贼人,曾能放任着他们逃遁进入密林当中。 墨无言环顾一周,开始回想起这些山匪最先出现时的情景,以及看了看此时身处环境,开始思量这些山匪意图为何...在山匪第一时间侵扰之时,雨势尚未停歇,他们便借助着雨势声响,曾有箭矢齐出...此地广场之上,更无多少营帐用于天地盟所属躲避...墨无言即刻断定,逃遁进入密林之中的山匪想要以箭矢压制天地盟,进而将追出的门派弟子进行绞杀。 “恐有羽箭攒射!携门下弟子注意躲避!”他手中紫袍大袖一挥,自己一步跃下点将台,双手中又多出了数枚棋子,此时全为黑子,墨无言朝适长老和乔可思方向依次递出棋子。 果不其然!他言语还没结束的时候,从密林之中便传出如同先前骤雨一般的箭矢声响。 “嗖嗖嗖——嗖嗖——嗖——”。从紫袍大袖之中飞掠而出的黑棋,冲向了与二人缠斗的山匪,只是这一照面,便将山匪打退。 那贼人见无法再限制适长老和乔可思,又再行几手虚招,同样向后远遁而去,身形不一会就没入了密林当中。 墨无言、乔可思以及适长老三人立于人群最前方,一同拦阻攒射向天地盟广场的箭雨。 一人双手紫袍大袖飘摇而起,身后两人同样出剑不停,靠近三人的箭矢被尽数斩断,可任有箭矢穿过了三人袭杀向了身后的天地盟弟子,匆忙逃离到点将台附近的各门派弟子也随之催动手中兵刃进行拦阻。 羽箭攒射持续了很久的时间,除了退回驻地广场正中的大半弟子死伤不是太过严重,之前为了追杀逃遁山匪的那些弟子,以及没来得及退回驻地正中的弟子,尽数倒在了这次攒射之中。 这一轮的箭雨将那些原本只有几步便能靠近驻地的正派弟子,就那般钉死在了泥泞之中,羽箭贯穿了断气之人的胸膛,鲜血从伤口处涌出,不知是先前雨水浸润的原因,还是鲜血流淌在地面的问题,此时的广场地面上的泥地显得格外松软,人脚踩踏着泥地,就如同在那被褥之上。 随着箭矢的逐渐减少,还不给天地盟弟子有任何反应时间,他们还在沉浸在同门惨死的震惊当中,那密林中再次传来了山匪的叫喊声。 那些山匪又来了...墨无言面对重新袭来的山匪,立即出声继续指挥剩下的天地盟各派进行拦阻。 “此次问剑湖弟子先行抵御正东贼子,随后金乌门弟子在后准备破敌!”。 “寻寒山、铸剑峰、参星观三派弟子强攻南面,尽快将这些匪寇袭杀当场,若僵持太久便立即撤回,防止再有密林攒射”。 “弈剑山庄所属截杀冲入阵中的贼人,将伤重者带回点将台附近!”。 远处的山匪们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天地盟所属弟子尸首,叫喊声更加疯狂了,他们不停挥舞着手中刀剑,看着此时回防在点将台附近的这些正派弟子,仿佛都是砧板之上任由他们宰割的绵羊。 坐以待毙,是为下册,定会被山匪蚕食殆尽...持戈再战,是为中册,被这些贼人牵制,随后又能扛多久呢...墨无言在思量如何应对之时,手腕也在不停拧转,紫袍大袖在身前挥动不止,不断有棋子从袖口当中飞射而出,无一枚白子,满目皆黑子! 这些掷出的黑子,有阻滞其挥刀砍杀天地盟所属弟子的,有直接将那山匪兵刃击碎的,也有径直没入山匪眉心将其毙命的。 山匪人群当中有人叫喊出声,便是先前与乔可思对招之人,他出声道:“远离那人!他手中棋子有古怪!”。 在这一指令发出之后,山匪们自然也就开始刻意远离这紫袍男子,都觉着他手中那奇异的棋子,比密林当中攒射而出的羽箭还要吓人,远离了墨无言的山匪便开始挥刀看向了以乔可思、适长老为首的其他天地盟势力。 墨无言见这些山匪刻意回避他,想让将自己再次孤立至战场之外,只能做作壁上观之人,他看着先前言语出声那人,曾会让其得逞? 随后只见这身处战阵当中的紫袍男子,嘴唇微微勾起,披在肩后的散发以及身着的那袭紫袍开始无风自动,他冷冷地注视着那似是在调度指挥山匪之人。 那名山匪在数息之后,同样察觉到了紫袍递来的注视,立即屏住心神持刀看向墨无言。 就在一瞬间,他眼中紧盯的那名紫袍男子,突然消失了?!他没看到的是,墨无言一步向前踏出,随后整个人的身形便飞掠而起,径直冲向了他身侧一名持枪的山匪。 那袭紫袍凌空虚踏,顷刻间便出现在了那持枪山匪脑袋上方,随后就是一脚递出,径直将那山匪踩到在地,墨无言伸手一探,便将那柄长枪握在手中,紧接着就挥舞手中长枪,横扫挥打向一直紧盯注视着的那名山匪。 在墨无言凌空虚踏、出脚伤人、探手夺枪这一系列动作结束之后,近在咫尺的这名山匪才察觉到这袭紫袍的动作。 此时的他那还来得及躲避,只能撕心裂肺地叫喊出声:“退!!!”。 他口中言语还在继续,但整个人早就被墨无言催动手中长枪,挥打出了数十步之外的地方,并且还撞到了三名山匪。 山匪们听到他的叫喊声,就如之前一般几轮虚招之后,再一次逃遁进入密林之中。 这一次的天地盟所属就再也没人上前追击,站在人群最前方的那袭紫袍只是将先前夺来的长枪举至头顶,随后也转身向后行来,得到指令的天地盟所属弟子,再一次退至点将台附近。 山匪们退入密林当中后,依旧是之前的招数,又是一轮羽箭攒射而出。 此次已有准备的天地盟各派弟子,皆是使出自己的刀剑拦阻,这一次的攒射,无一人负伤! 箭矢停歇之后,在适长老、乔可思的安排下,天地盟众人加紧时间休息,因为不知前方围剿扬风谷的增援何时能够返回,必须山匪再一次侵扰之前,得以有更多的气力御敌才行。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正如众人所料,箭矢全数停歇没多久之后,山匪们又一次冲入了驻地广场之中,虽然叫喊声依旧,但声势已然比先前小上了许多,就连奔袭而来的速度也慢上了不少。 墨无言站于人群后方,一手握拳在腹,一手倒提那柄长枪,此时他心中大定,这一次必能大败这些贼子。 “问剑湖、参星观、铸剑峰、寻寒山四派齐冲正东山匪,直接将其与南面联系断绝!”。 “弈剑山庄、金乌门以及其余门派弟子,一同牵制南面贼子,待四派将正东解决,一同将山匪全数绞杀于此!”。 “得令!!”四派弟子率先出声喊道。在驻地北方,也就是扬风谷方向突然也有人叫喊出声:“得令!”。 准备冲杀贼人的各派弟子一同看去,有人惊呼出声!是铸剑峰的乔供奉——乔锈尘! 援军来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有心规劝不受降 天地盟驻地广场之战,随着乔锈尘以及赶到此地的铸剑峰弟子加入,正准备进入最终对决的战局,不免得暂时僵持住。 这位乔供奉率先冲入战阵当中,跃至天地盟弟子最前方的同时,看向了自己的女儿乔可思,与其对视一眼。 乔可思嘴唇微动,似是道了一声 “无碍”。他便行至阵前,随后抽剑出鞘,看向了山匪一侧,从东南两面密林当中袭来的那些山匪同样注意到这名突然出现男子。 “扬风谷已全数伏诛!凌寻、徐崇已死!尔等若放下兵刃,尚有回旋余地!”乔锈尘横剑在前厉声说道。 “你这老贼!休要乱我等心神!徐山主曾会落败...你们又怎么可能活着走出扬风谷!”先前被墨无言击退的那名山匪立即向乔锈尘呵斥道。 他身旁的同伴在听到乔锈尘语言之后,不免得开始有些慌乱,以及先前对面天地盟当中呼喊出的名字,有人开始言说起了此时阵中的那名持剑男子,昔年与那铸剑峰山主被人称为铸剑峰双璧的存在,要说是当时武林当中名列前茅者都不为过。 “张哥...乔山主不会真的已经...”有人小声向呵斥乔锈尘那人问道。 “绝无可能...那些人说过,已经安排我们各自山头的头领赶赴其他地方,只要此行能够拖住这大半的正派弟子,我们可活,头领也可活...”被人称为张哥的这名山匪汉子猛地咽了口唾沫,言说完毕后继续紧盯着乔锈尘。 他自然是听说过乔锈尘昔年的风采的,毕竟徐崇大哥就是与其一个时代的人,可是现在这般情形,怎么可能是说停便能停的,况且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那一个不是藏着些心思,才会汇聚于此。 都是一些道貌岸然之辈,不可信!可先前安排自己行动的那些人,便可信吗...最开始是受凌寻那老贼相邀,将黔州一带的所有山头头领引至扬风谷当中,之后便是自己连同其余山头之人,被一同捆绑在了一起,弄成了如今模样。 “张珩兄弟,如今该怎么办”先前与适长老对敌的其中一名汉子,同样也凑了过来问道。 他刚才与张珩以及其他四人,一同偷袭墨无言无果后,只得与自家山头的兄弟一起对付那个适长老。 张珩沉吟片刻:“这些人与那些人,都不可信,事已至此,只能放手一搏!”。 “那便战!”汉子暴喝一声,高举自己手中长刀,看向了阵前的乔锈尘。 “兄弟们杀啊!!!”山匪之中有人一同响应道,手中的刀剑高举头顶,继续冲向了驻地正中的天地盟所属弟子。 乔锈尘见无法出言拦阻,无奈之下手中长剑往后一挥,紧接着迅速向前挥出,他的佩剑便瞬间飞旋而出。 剑势飞孤鸾!长剑飞旋方向便是那张珩方向,飞旋的速度极快无比,张珩还来不及看清长剑飞旋方向,准备出手拦阻,便只觉右臂刺痛感传来,他自己看向自己高举的右手,不见丝毫血痕,但自己的整条手臂已然被打折。 张珩看着被扭转半圈的右臂,惨叫出声:“啊——啊——”。声音拖得极长,看其面容定是太过凄惨。 那乔锈尘此时已经收回了长剑,张珩惊恐地看着这名乔供奉,他竟是精准地用剑柄挥打在的自己的手臂之上...张珩右臂下垂,不自觉得开始发抖,他停下了脚步,心中在思考之后如何行事,才能让兄弟们尽可能的活下来。 与张珩相邻的山匪自然也注意到了其惨状,只是一招,众人便明白,此人与先前的那名紫袍男子一样,不是他们能够凭借人数就能战胜的。 而就在此时,天地盟一方有了动静。 “铸剑峰弟子,随我出剑御敌!尽可能拦阻贼人侵扰驻地正中,其余门派弟子依照墨先生先前安排行事!”乔锈尘言说之间一剑挥下,身后的铸剑峰弟子高喊着得令,便冲向了那些山匪。 天地盟其他门派弟子,同样紧随其后,按照先前的行事出剑,墨无言的指令除却多出来的乔锈尘,并没有其他变化,处于驻地正中的天地盟所属便再一次动了起来。 就在两批人即将兵刃相接之际,张珩先是暴喝一声,随后大声呵斥喊道:“都!给我!停下!”。 乔锈尘听到张珩言语之后,也同样提剑指天,出声喊道:“诸位先不要轻举妄动!”。 双方的战阵冲杀又一次陷入了僵持对峙之中,人群后方的墨无言看着这样的局面,不免得叹了一气,事已至此还能如何收场啊...依照先前之法,将山匪就此一网打尽才是上策,劝降,实属下下之选。 不过此时的战局已经不用自己管控,墨无言便就身居后方,静观其变。 张珩见双方又一次停下,他捂住自己的右臂缓缓行到山匪的人群最前方,他强撑着手臂处带来的痛楚,向乔锈尘出声询问道:“凌寻老儿...还有徐崇大哥当真都死了?还有其他几个山头的头领,也都...”。 乔锈尘叹了一气,应声说道:“都死了...各位山头的头领连同凌寻、徐崇在内,与我等在扬风谷入口处死战,徐崇...死于我手”。 听到徐崇死于这乔供奉之手时,张珩身后几位明显便是徐崇昔日的兄弟和下属,一同挥刀想要看向乔锈尘。 张珩却没有如何言语,只是抬手制止的身后之人的动作。 “他娘的,他杀了徐山主,你张珩这也能忍?孬种!”有人呵斥道。 “你对得起徐崇大哥吗!当真是十几年交情喂了路边野狗了,你不敢出手,我来出!”立即有人接话道。 “亏我们平日里还说你与大哥最亲近,如今大哥去了,你便要在这里给他人做奴才是吗!”不同的言语声响从张珩背后响起。 “...都给我停下!”张珩呼喊后,没有转身看向他们,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乔锈尘。 正因为徐崇大哥去了,我才要为你们着想,如今乱局如此,总要为你们谋些后路... “若我们不抵抗,之后如何行事,才肯放过...他们”张珩看着乔锈尘的双眼缓缓出声说道。 “此次我们本意只是围剿屠恶门,若诸位能够不再拦阻,并且能够为我们指出那屠恶门的相关动向,自然不会再有何要求”乔锈尘思考片刻,出言说道。 如今主事者是问剑湖的明兮,此人行事异于常人,对于这些山匪若无利用价值,于他没有任何用处,留下来的意义便不大,若是能够为之后清剿屠恶门有所帮助,想必他也会权衡一番。 “此话当真?”张珩咬了咬牙,忍住痛楚出声问道。 “我以我乔锈尘颜面担保,若诸位不再拦阻,并且能够对此次武林除害,有所裨益,自然不会再有什么侵扰”乔锈尘再一次向张珩确认道。 山匪人群当中,一些原本因为自家山头头领已死,此战不可退等诸多缘由,以明死志之人,听着乔锈尘的言语,不禁开始放松了下来,对比于先前那些神秘人的威逼利诱,这名昔日的正派风骨,他的言语应该可信。 “与那些你们所说的屠恶门,传递消息之人便是我...只要你们先行放我身后的兄弟离开,我自然会将知晓的事情,全数告诉你们”张珩心中大定,只要自己留下,让其他先行撤离,稍后就算他们再反悔,弟兄们也能多少逃离此地。 “如此便可”乔锈尘点头道。随后乔锈尘转身看向天地盟所属的全数门派弟子,他出言说道:“我辈此行,意在清剿武林之害!此地匪寇,不过也只是盘踞深山的苦命之人,双方交恶,才是合了那屠恶门的心意,将我等正派弟子气节玷污!”。 铸剑峰弟子最先响应他们这位乔供奉的言语,一同收剑入鞘,准备休战。 乔锈尘也一同收剑入鞘,再次开口说道:“那屠恶门贼人,如今逃遁何处,我等尚未可知,若能知其消息,也利于我辈共同讨贼!”。 此次驻地攻守战中,为首的其他三派问剑湖、寻寒山、参星观的弟子,也开始逐渐收好自己的刀剑,或是将各自兵刃放于身侧,不再指向这些山匪。 “既如此,诸位便...”乔锈尘正准备转身对那些山匪言语。突然从他来时路的方向,有人叫喊出声:“乔供奉小心!!”。 乔锈尘身形微微凝滞,他看向声响方向,是那寻寒山的展铿长老?他看着那人手中已经丢掷而出的长剑,急速飞掠穿过了乔锈尘身侧,身后紧接着便传来了一声惨叫。 “啊!!!”。乔锈尘立即转身看向张珩,只见先前与自己谈和的山匪,早已倒地不起,他胸腹之间插着那柄长剑,鲜血随之开始涌出。 “乔供奉,我看先前这贼子准备偷袭于你,便先行出手了!”展铿身形飞掠至乔锈尘身侧,出声说道。 可刚才的张珩那有出手的动作,双手中那有什么可以偷袭乔锈尘的兵械器物。 第一百五十章 告令群雄江湖客 看着倒地不起的张珩,原本已经打算按照乔锈尘提议归降的一众山匪,皆是满脸疑惑地看着那个以自己颜面担保的昔日俊杰。 有山匪怒斥出声:“他娘的,你们这些老匹夫!如此折辱我们,就是为了让你们那点良心上过得去吗!”。 乔锈尘也同样因为这意外的一剑,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地上已经断气的张珩,他想出声质问展铿为何如此行事,他想解释此举非自己所愿,他想极力挽回已经至此的尴尬局面。 可一切都晚了... 所有言语都没法再说清张珩之...... 《弈剑书》第一百五十章 告令群雄江湖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一章 对坐复盘谋后手 不远处的林满六以及宁珂,在寻寒山、问剑湖弟子赶至驻地之时,也一并到达了此地,可是此地定局已成,只得在旁观望。 宁珂注意到了从人群当中退出来的乔家父女,她用肩撞了撞林满六说道:“那便是你的乔师姐?”。 短衫少年循着声音看了过去,乔可思正好也看到了两人。 “乔师姐,好久不见!”林满六便向其打招呼说道。 “满六...柳师弟,真是你?”乔可思出言说道,原本想喊林满六名字,先前在路上乔锈尘便与自己女儿简单提及了遇到林满六一事,并且将其此行称呼及身份一并讲了,这才让乔可思立即改口。 “原来是两位小友...咳咳”乔锈尘咳嗽出声说道。 “乔叔叔情况如何...”短衫少年看了看眼前这位乔供奉的模样,随即看向了乔可思。 不等乔可思言说,乔锈尘便闷哼一句,让三人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紧接着眼神微动朝周围扫了一番,确认完周围无人观察之后,他才开口说了一声:“无碍,稍后寻处地方商议”。 林满六点头示意明白,随后四人一同前往了铸剑峰原本的驻地。此次遭逢山匪侵袭,各门派驻地还算完好的便只有西北以及正北方向的营帐,此地都是一些较大门派的驻地,以问剑湖、寻寒山、参星观为首,铸剑峰自然也在此处驻扎。 短衫少年四人,在乔锈尘的带领下便直接进入了铸剑峰驻地的一处营帐当中,看守此地的铸剑峰弟子,多为乔氏子弟,在供奉归来之时便没有在进行多的打扰。 乔锈尘入座之后,斩钉截铁地便直接开口说道:“此次会晤,远不是我等想的这般简单,其中一些人的心思此役便能看出,两位小友还是趁早离去的好,李家那边我来应付便是”。 “宁兄与我已有打算,只是此行牵挂庄中先生安危,特来援助”林满六拱手说道。 “...我愿以为小友是挂念可思,害!”乔锈尘不知何出此言,面容上还显得有些愁苦。 “爹!”乔可思轻喝一声,便直接扭头看向了营帐之外。 “此行先前一直没有见到师姐,自然也是挂念的...”林满六只得尴尬出声说道,赶赴驻地的途中确实是有想过师姐是否会留守此地的,但心中更多担心的是那屠恶门恐会像之前一般行事,将驻地之人一网打尽。 短衫少年说着看向了乔师姐的身影,此时的乔可思没有看向任何人,束起的高大马尾就依在肩旁,青丝缀在脖颈间,只能依稀看到师姐的侧脸,似孩童一般是在赌气不言语。 宁珂斜瞟了身旁的林满六,心中不禁感叹到,这呆子怎么话都不会说...如今可算是未来准岳父坐在厅堂之上,都不想着美言两句,日后如何能在人面前自在些啊。 少年心中则是想着,师姐还是如初见那般帅气,尽管如此,依旧飒爽极了。 “这不就得了...”乔锈尘打了个哈欠。 “爹!你怎么在晚辈面前都没个正经样!”乔可思扭头看向自己的这位父亲,此时的慵懒模样跟先前的那个阵前慷慨言语的男子,仿佛判若两人,更别说是扬风谷前与那霸王戟一战的样子。 “乔叔叔,还是莫要打趣小子了”林满六再一次拱手说道。 “哎...好了好了,就如此吧”乔锈尘继续没个正形,说着还不忘继续打个哈欠。 “小子以为,此次围杀仍有蹊跷,如昔日屠恶门所为,断然不会安排黔州此地的山匪来侵扰驻地留守,而是他们自己亲自动手,将驻地留守全数打杀殆尽...”林满六思量片刻后出言说道,他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桌案上的那杯茶水,像是想将杯中残存的茶叶看的真切。 “依照先前屠恶门行事,确实不该如此,并且不论是在扬风谷,或是在驻地此处,两者之间的间隔或者空档,对于我们来说实在的刚刚好...”乔锈尘听着短衫少年言语,也不在如方才那般慵懒,同样开始思考出声。 “从扬风谷清剿结束到驻地事端起,中途甚至留给了我们富足的歇息时间,启程之后此地才有山匪侵扰”林满六应声说道。 “当局者迷,或许连同我在内,最先赶着此处的都只会是认为那屠恶门想行一些声东击西之事”。 “如此这般,他们耗费心力的目的是为何...”。乔、林两人的对话终止,因为他们都想到了一种最可怕的可能,都开始沉默不语。 宁珂在两人都沉默之际,便一把从林满六桌案上抢走那杯茶水,随后言语说道:“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那屠恶门很乐意看到,如今的天地盟将扬风谷和黔州一带山头的山匪打杀殆尽”。 “可此举的目的为何,不应该是尽可能的打压天地盟,继续收拢山匪以及愿意倒戈之流,这样天地盟的势力便会逐步壮大”林满六肯定了宁珂答复,因为他与乔锈尘想法同样如此,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新的问题。 “先前君策弟子从谷内带出来的书信当中,提到天下四剑的第三剑,下落即将显现世间,那信件便很有可能是屠恶门与凌寻来往的书信”乔锈尘提及起了自己之前听到的消息。 听到此言的林满六身形不禁为之一僵,若屠恶门求的是四剑,那先前风雪大观楼遇袭便也就说得通,那随后便就是南疆了...同样自己的家乡也在那里。 宁珂率先察觉到了少年的异样,不过她并没有出言询问,只是将先前的茶杯重新轻叩回少年的桌案之上。 短衫少年立即稳住心神,开口说道:“那这屠恶门恐是想将江湖武林搅得一团乱,好从中获取到对于他们自身的益处,例如夺得天下四剑...”。 “我也是如此猜测,可不知如今屠恶门下落如何,若能有个大致方位,便有望再追上那些贼子”乔锈尘叹了一气出声。 林满六还想继续出声言语,说一说自己心中的一些猜测和看法,打算用旁敲侧击的方式告诉乔锈尘,屠恶门可能向西入南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些响动声音,乔锈尘咳嗽一声便躺卧在了软塌之上。 是李君策回来了,此时想要回避已是来不及,林满六与宁珂只能留在此处,与乔锈尘一同演出戏。 从驻地广场返回的李君策并没有进入此间营帐,他只是在帐外对着乔锈尘方向唤了一声二哥,随后乔锈尘应了一声,两人便再也没有了任何言语。 但李君策只是向主营位置行了几步,便就停下没有任何动作。乔锈尘就此咳嗽出声喊道:“先前观墨先生御敌,颇有那大家之风,不知何时能替我引荐一二”.短衫少年顺着接话道:“之后自当替乔供奉引荐墨先生,静候佳音”。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还有啊...何时能给我这老汉句准话啊,你这小娃到底怎么看我家可思的!”乔锈尘忽然闷哼出声说道。 “爹!你再说我可要生气了!我只是把柳师弟当云年那般!”乔可思此时可不管自己这位老父亲,到底是为了做戏询问,还是有意为之,都不可再让其说下去了。 “小子同样也只是将乔师姐,当作姐姐,并无什么非分之想,还望乔叔叔莫要误会”林满六再次汗颜,只得出声说道。 随后便就是以乔锈尘似无理取闹般的发言开始,以林满六、乔可思二人面前应对的话语结束,这样一直重复了许久。 门外的身影终于动了,朝正中位置的营帐行去,四人在乔锈尘眼神示意后,明白李君策已走,林满六这才送了口气,与这乔供奉几番言语之下,把这些年一些不敢说、不该说的话语全数说了个遍。 林满六最气不过的是,身旁的宁珂不知什么心思,就搁自己身旁傻笑拍桌,自己当真有这么好笑的吗.. “时候也不早了,小子便先行告退,还需去与墨先生汇报此行扬风谷之事”林满六起身拱手向乔锈尘说道。 “嗯,事后大可离去,此地有我,还有那火幕之后的一剑,我自会探寻清楚”乔锈尘同样起身说道,不过声音极为细小,只有短衫少年和宁珂两人能够入耳听明白。 “谢过乔叔叔”林满六再次致谢说道。说完后便转身朝营帐外走去,宁珂也跟着起身朝乔锈尘拱手行了一礼,随即跟上了林满六。 短衫少年一直走到了营帐卷帘处,他身形停滞,似是想到了些什么,转身看向了乔锈尘和乔可思父女二人,少年又一次拱手说道:“乔叔叔在外还需照顾好自身安危,家中总有子女牵挂,乔伯也已重归铸剑峰,老人也有些念想...”。 林满六在言说的同时,拱手的手势微变,一手在另一手上摩挲起了一个三横一竖的字样,像是丰字...但最后一笔在先前三笔位置稍作截断,似是在断笔提醒。 不等乔锈尘继续作何言语,少年再次出声:“小子在此拜别乔叔叔、乔师姐”。 “哎,你这小娃倒是教训起我来了!”乔锈尘颔首说道。这位乔供奉领会了少年的意思,话中虽是道别之意,可那手中字却是在回话自己先前所想,坤卦为地,西南... 第一百五十二章 金蝉脱壳缓自省 走出铸剑峰营地的林满六、宁珂二人,一同行路在返回弈剑山庄营地的小道上,此时天色一如清晨时那般,依旧是灰蒙一片,丝毫没有要有放晴的意思,不时的微风拂面,也在这个昏暗的天幕笼罩下,显得有些阴冷。 不时有其他门派的弟子在小道上穿梭,两人便就停下,避让之后再继续动身行步。 “为何想到要提醒铸剑峰,即便是担心家乡安危,此举就不怕暴露了对于屠恶门所图,你知道的更多?”宁珂一针见血,直接点出了先前林满六的不妥之处。 《弈剑书》第一百五十二章 金蝉脱壳缓自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三章 合纵连横谋所求 七月十一日,在剑南道的入口——剑门关,比平日里多了一些烟火气。 有一支近百人的全身披挂甲胄的炎阳兵卒从此地经过,剑门关守军全数出关相迎,秦墨作为剑门关守将此时只能站在次位,与先前一同共事的马校尉站在一起,而主位的则是两名将军。 面显英气的自然是那位新到蓉城坐镇剑南的年轻将军,而另一人则是李延鹤,两人对于这百人的队伍态度截然相反。 那位年轻将领似乎极为得意,对于队伍当中一些对他颔首点头的身影,他都以手锤击自己的胸甲以示尊重,甚至最开始这支队伍的领队经过剑门关之时,这位年轻将领更是直接一扫清晨的疲态,整个人肃穆而立。 而李延鹤却是带着些疑虑的目光去打量这些炎阳兵卒,这些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不是此地的守关将士可比,全数都是好手,不过并不是那种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更像是江湖气? 秦墨在两位将军背后,看着两人不同的表现,心中暗自回想起那次山羊坝子之后,这位年轻将军和自己身旁马校尉的对话,看来这南疆便要不太平了啊...剑门关的守城兵卒一直等到这百人的队伍全数入关,才跟随着进入关内,正当以李延鹤和那名年轻将领为首的数位剑南将领准备返回中军营帐的时候,从后方人群当中快步走来一人。 秦墨侧头看去,是那年轻将领的亲信,他心中有印象被唤作千靥笑。 “九将军,已全数安置妥当了”千靥笑抱拳说道。 “如此便好,之后拿我调令文书,跟随此行将领一同行事”九姓将军应声说道。 “得令!”千靥笑言语完毕后,便向后退去。李延鹤将这些看在眼里,只是叹了口气,再也没了其他动作。 ......而此时的天地盟驻地,各个门派在明兮的安排下进行修整,只派出了黔中、山南两地的门派安排弟子进行查探屠恶门踪迹。 林满六与宁珂的马匹,在之前达到驻地时便一直停留在西侧的马场,并未受到山匪侵扰的波及。 短衫少年牵过两只马匹,将宁珂的马匹缰绳交给了她,两人互相点头,便一起翻身上马准备绕过天地盟驻地,向岳州方向行去。 “走了!”林满六轻拍自己座下小黄的脖颈,先行一步朝驻地入口行去。 “柳兄就不问问,为何我还要同行吗?”宁珂在身后出声喊道。 “宁兄自然有自己心中所想,我又何必再问?”短衫少年转头笑看向了宁珂。 不论是最开始的一同被困铸剑峰,还是如今天地盟一行,再或是今后的同行岳州,少年都明白,宁珂只是为了一报最开始埋剑谷那次的相救之情,如果什么时候自己把情分嚯嚯光了,宁珂便不会再跟了。 两人两骑走出天地盟驻地之后,便驰骋在了山道之中,逐渐远去的两人身后驻地入口处,走出了三人,为首的那袭紫袍大袖便是墨无言,身后的两人居然是铸剑峰的两位供奉? “墨先生以为,是李某想要强行将二人留在铸剑峰?”李君策见远去的两人,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 “二位想必也知道,如今我弈剑山庄中也有铸剑峰弟子坐镇...”墨无言答非所问道,根本没有去理会李君策的言语。 此言一出,李君策脸色变的古怪了起来,原先只是有消息传入他耳中,尚不能做实,如今这位弈剑山庄的领队自己亲口说出,便再也假不了。 “咳咳...昨日柳姓那小娃也算是替墨先生传信了对吧”乔锈尘开口说道。 “的确如此,庄内知晓了些关于去年赏剑一事的秘辛,自然便对四剑动向有所关注”墨无言一手举起,手臂从大袖之中探出,他双指之间赫然捻动着一枚白子。 李君策看着两人的一唱一和,心中庆幸自己先前没有贸然出手,继续去阻拦那二人,若是与这弈剑山庄交恶,之后便要少了一线争夺剩下两剑的机会。 “可既然贵庄知晓四剑动向,庄中又有我铸剑峰弟子,如今更是风头正盛何不自行探寻,何故告知我二人?”李君策出言问道,必须确保此人没有从中使诈。 “李供奉怕是忘了我们庄主身份,陆、司两家也算故旧,庄主自是无意隐瞒铸剑峰,之后且看各自造化了”墨无言应声打消了李君策疑虑。 弈剑山庄的庄主陆风白,其祖辈是炎阳军神陆许,与铸剑峰老山主司玄是一个时代的人,当年陆氏私兵若说是炎阳最强的战力,那铸剑峰所出的兵刃就是炎阳最锋利的杀器,为炎阳从一个北地小国逐渐入驻中原,后而制霸南北都做出了不少的贡献。 更有江湖传闻,陆许、司玄与那一统天下的夏家天子,曾是结拜兄弟,不过半百年岁已过,都无人证实其中真伪。 而后陆氏没有承袭祖辈军功,私兵也变作炎阳征战在外的铁骑,父辈开始从商在江南一带也算富甲一方,但到了陆风白这一代,竟是一人用尽家中财富,将江南陆府建成了现在的弈剑山庄。 铸剑峰则是早年老山主司玄铸完四剑之后,就突然暴毙而亡,只留下年岁尚小的子嗣接管铸剑峰,好在其子嗣不论是剑术剑招,还是治理铸剑峰一事都是一把好手,眼看就能让铸剑峰重回他日辉煌,却不料去年赏剑一事又生枝节...落得一个四剑全数被盗,剑庐被毁,山主殒命的下场。 “但若要拦阻那屠恶门,或是在其之前夺得四剑之一,仍要依靠天地盟全数行动”三人沉默之际,乔锈尘出人意料地又言语说道。 “自然需要将消息告知天地盟诸位的,不过便由二位自行告知,今后行事还望两位好生思量”铸剑峰两名供奉身前的这袭紫袍,言说之时看向了李君策位置,显而易见便是在说李君策妄图想要强留林满六、宁珂一事。 “今后也算是一同共事了,自然不会再多叨扰到贵庄及墨先生布局安排”李君策只得笑言说道。 此言便是向弈剑山庄表明,今后不会再为难林满六了。 “如此便好,庄内还有些要事需要处理,便不再打扰二位了,墨某先行一步”墨无言出声告辞。 “我等也不再叨扰墨先生了”乔锈尘拱手行了一礼。墨无言颔首示意后,便转身朝驻地之中行去,李君策见其转身也拱手送别,一直看着那袭紫袍没入人群当中,只才放下了双手。 “昨日那小娃与二哥说了些什么...”李君策自从此次天地盟一役之后,便打消了轻视自己这位二哥的念头,早时日一直以为自己这位二哥消沉,不再理会门内事物,自己便能一人独揽,做大做强,并且还能够打压乔氏一脉,但真有要事发生看来还是得自己的这位二哥出手。 “西南,传信一事,你去还是我去”乔锈尘叹了一气说道,不知是心生疲倦还是嫌弃身旁这个三弟愚钝。 “我去便是,之后不用行事劳烦二哥,君策定会竭尽所能!”李君策应声说道。 “那我先行返回营地了,与那明兮言谈,自行注意分寸...走了”乔锈尘提点了一句,便也朝驻地当中行去。 李君策对于自己这位二哥的劝慰,还是会放在心上的,他扭头看了看之前两人御马远走的方向,心中重新复盘起,自己所见的那名少年,一个弈剑山庄的弟子会铸剑峰剑势,与那岳州姜氏有旧,又与埋剑谷的乔叔父相熟,如今还被这墨无言亲保,越发觉得少年的不简单...可想到这些又能如何呢,今后算是与那弈剑山庄共事了,便无法再拿捏此人,想到这里李君策无奈摇头,只得感叹一句,当真是棋慢一招满盘皆输。 天地盟东侧入口处,李君策独自一人驻足了一会后,也转身朝驻地当中行去,不过所行方向是往问剑湖营地所在。 已经走远的林满六和宁珂自然不会知晓在天地盟入口位置发生的这一段谈话。 两人从北面绕过天地盟驻地的时候,看到了那一片焦黑,是扬风谷的位置,此时的扬风谷连同整座山谷以及谷外的山林都透着一股死气。 经过昨日有雨势冲刷,也难以洗净此地的惨状,在一些焦黑的树枝之下,甚至还能看到一些断肢残骸。 谁能想到在一天之前,此地还是一片宁静祥和,鸟语花香之景。谁又能想到火势爆发的源头,那座山谷在危难来临前夕,山坡之上仍有那漫山吹樱的风景。 这一切都因为昨日的围剿一事,化为乌有,再也不复存在。 “宁兄,你说那凌寻为何要投靠屠恶门?”林满六御马在前,看着眼前的惨淡景色,出声询问道。 “江湖客所求,无非就是神兵利器、功法秘籍,再或者就是在这江湖之中的权柄,还能有什么?”宁珂随意答道。 “可如昨日所见,他们能够坦然赴死...又曾会贪图这些呢”林满六握紧手中缰绳,向后一扯勒停了小黄,停步在了一截被烧的焦黑断枝之前。 “舍己命也要求的,那还有一种...”。 “他人命...”。 “嗯”。扬风谷连同黔中一带的山匪相继投靠屠恶门,最后落得一个被江湖各派清剿的下场,其中所求已然不难看出。 扬风谷一战,只有凌寻以及黔中几座山头的头领,所求的是其弟子、手下、家人能够平安。 天地盟驻地,山匪从后侵袭天地盟留守,所求不过是头领安然无恙。可如今扬风谷和此地山匪十不存一,出手的天地盟同样遭受打击,不得不被迫在此修整,幕后布局的屠恶门则是不费一兵一卒,便造就了如此情形。 第一百五十四章 再观山水养剑决 林满六与宁珂感慨过后的几日里,马不停蹄地赶往岳州,值得庆幸的是这几日再没遇到像扬风谷当时的大雨,两人的行路速度也没有受到阻滞。 这些时日里清晨还未动身时,短衫少年就练习自己所学的剑术剑招,等到宁珂醒了便就继续赶路。 白天赶路途中给马匹歇息的时候,林满六又从自己包袱里先是摸出两块烙饼和从墨先生那里借的圣贤经典,或是一些其他书本,随后丢给了身旁的穷酸书生一块烙饼后,自己便开始翻阅这些书籍。 到了晚上就算是休...... 《弈剑书》第一百五十四章 再观山水养剑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五章 酩酊大醉君当战 七月十五日,夜风猎猎起,遍野孤鸿飞。林满六与宁珂寻到一处村落外围的寺庙,打算今夜便再次留宿,原本想趁着天幕之上点缀的繁星闪烁,以此继续行路,但是被宁珂拒绝了,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已经快到了更应该好好修整才是。 短衫少年也不倔,便依了宁珂的想法。两人将马匹牵至寺庙外的廊柱拴好,就一同进入了这破旧寺庙之中,少年进入其中,看到的第一眼便是一尊古朴的佛像,佛像上的金箔不知是脱落了还是被人偷盗走了,如今显得有些破败不堪。 穷酸书生随意打量着屋内的陈设,打算寻一处好地方歇息,短衫少年则是走到佛像面前,双手合十朝其拜了三拜。 宁珂见状深感无趣,找到一个蒲团拾起来拍了拍,打去上面的灰尘,让蒲团尽可能干净些便于歇脚。 “林兄信佛吗?”宁珂动手的同时朝林满六发问道。 “若说信,自然是不信的,只是自幼爹娘说多鬼神之说,如今寄人篱下还是得向其拜拜,求个心安...”林满六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宁珂的言语,一直等到他动作做完之后,才言语出声说道。 “林满六,这般故作深沉的模样,是为了骗别人还是骗自己啊,一小屁孩就不该如此!”宁珂坐在蒲团之上,靠着一处还算干净的墙壁悠闲说道。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短衫少年的年岁尚小,可其言语总是这般老成,宁珂心中感叹,这般年纪本不该行这些事啊... “我...我十六了!不是宁兄说的什么小屁孩了...”每当提及自己年纪的时候,林满六总是不由自主的开始支支吾吾,但也会每每想起,那个说是给自己一次性过两次生辰的月姑娘。 “十六不也还是...知道了知道了,不唠这个了”穷酸书生刚想继续出言嘲讽自己眼前的这短衫少年,只是刚一开口便看到少年在那捏紧衣角的滑稽模样,惹得她止不住得想要发笑,只得收声作罢。 “我知宁兄想言什么,但我如今也横跨东西走过一遭,先是跟着商队一同东行赴杭州,又跟着老骗子一同西归返南疆,山河风光见了许多,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林满六一扫先前窘态,站在寺庙门前转身看向了宁珂出声说道。 宁珂看着这立于门前,月光照耀下的少年,他的身影被光亮拖的极长,洒在少年肩上的月光,煜煜生辉。 她看着少年的面庞,他的嘴角上扬,唇边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在自信的笑。 宁珂看得有些出神,不过立即搓揉了下自己的脸颊,整个清醒过来对短衫少年出言发问道:“你一路之上总提那老骗子、老骗子的,说的是何许人也?”。 “算是我的半个师父,怎么称呼老骗子呢...江南剑客叶当听!”林满六沉吟说道,再想如何称呼老骗子的时候,他记起了师父所说,以后闯荡江湖自报家门的时候便如此说。 叶当听...便是那弈剑山庄的二庄主,师伯先前口中言语的当听...宁珂思索时想到的远不只是弈剑山庄当中的传闻,她在师门和学堂阁楼当中,定是见过此人名讳,如今竟是一时想不起来... “如今他身在何方呢?”宁珂继续发问道。林满六此时也已经走入寺庙之中,随意寻了一处地方坐下,见宁珂感兴趣,便也就说于其听一听,于他信得过宁珂。 “如今跟师父在南疆,应该已经和庄主会合了,先前担忧便就是怕他们遭逢屠恶门...”林满六看着门外缓缓出声说道。 随后两人言谈,便就是些琐碎事,有谈及叶当听为何被少年说是老骗子,又或是林满六家里是做什么的,不过两人都极为默契地没有问到两个问题,林满六的师父以及叶当听目的为何,以及弈剑山庄为什么西行,因为这些都不是琐事。 ......在千万里之外的南疆,此时的天幕上忽有乌云遮天,会明会暗,随后乌云消散,又是那副繁星漫天的情形。 此地密林当中有一队人马驻扎,人数约莫有快六十人,像是在休憩,又像是在庆祝,篝火旁不时会传来一些欢闹声。 “庄主先前遇到的那些山匪,当真是一个接一个的不禁打,自打入了这南疆我都快觉得我是武功盖世的大侠了!”一名汉子举着酒碗出声说道。 “哎就你话多,昨儿不是还差点被人砍上一刀,要不是萧潇姐出手相助,今天还能在这吃上酒菜?”随后便有一女声出言嘲讽道。 被这么一说,原先豪言壮语的汉子,不知是酒劲引得脸颊泛红,还是如何,便闭口不再言语只是自顾自在那喝酒。 “你说是吧,萧潇姐,是吧,庄主!”见那汉子不言语那女声便朝身后的篝火位置出声问道。 “呃...”。 “额...”。而得到的反应似是一致,女声哼了一声便就继续转头回去了。 “风白此行虽是安稳,可如今这般大张旗鼓,未免有些太过了...”萧潇低声说道。 “无妨!一路上兄弟们都没多少放松的机会,如今难得闲适,都好好的闹腾一番,都是年岁正好的好儿郎,曾能整日整日的苦楚呢!”陆风白像是根本没想跟萧潇商量的样子,说着便直接起身朝所有人举杯喊道。 “额...”萧潇无言以对。而周围的所有人都因为自己庄主的言语,一同举杯畅饮了起来。 这六十人的队伍,不正是西行的弈剑山庄吗。此地驻扎的欢闹景象又过了半个时辰,快到子时,陆风白脸上已然遍布了红晕,他搓揉着脸颊走出人群,朝一处幽静位置走去,萧潇见其行路方向,原本只是歪头一看,不料却被身旁的周粥凑立案过来。 “萧潇姐,先前驻扎此地的时候,那个方向的密林是不是有一处幽潭?”周粥出言说道。 “你是说?”萧潇姐眉眼一挑,继续看向了陆风白行去的身影。 “庄主他莫不是要去?”周粥不知为何突然惊喜出声。两人背后突然想起一声严肃的声响:“去看看?”。 是陆辞善!两人没有回头一同出声说道:“辞善好这口?”。不等陆辞善出言解释,萧潇便继续出声说道:“早就听季汀说过,你们俩大老爷们在扬风谷之时,便有些不对劲...”。 “去或者不去?”陆辞善依旧是先前那般严肃声响。三人沉思片刻,一同点头言语了一句:“去!”说完的三人趁着庄内其他弟子还在畅聊吃酒时,便循着陆风白先前的身影,走入了那密林当中。 密林之中一处横断的山崖面前,有一潭幽静的山泉,从山崖间隙当中不时涌出泉水落入潭中。 率先到达此地的陆风白,先是脱去的鞋袜,双脚伸入了冷冽的潭水之中,只是双脚刚刚没入其中,瞬间给陆风白打了一个激灵。 “爽!”他豪言道,似是还未酒醒。紧随其后的三人躲藏在树丛当中,看着那在潭边泡脚的陆风白。 “是不是我们想太多了,萧潇姐平日里定是没有少看一些闲书!”周粥细声出言说道。 “早着呢,这才刚开始呢!”萧潇同样细声说道,说着还拍了拍周粥的脑袋,示意她不要出声。 两人身旁的陆辞善随即嗯了一声,继续看向了潭边景色。萧潇、周粥看着陆辞善反应,自愧不如。 就在三人言语之间,潭边的陆风白又有了动作,他摇晃着身形开始起身走入潭水之中,在走进其中的同时,解下了身上的衣袍,随后一抛便丢掷在了岸上。 看其模样,醉意依旧。三人互相推攮了下彼此,互相提醒,要开始了! 但这一动作不免得引起树丛之中,传来一些响动。已经走入幽潭正中的陆风白侧头看向了某处,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周粥率先紧张了起来,不会被庄主发现了吧! 可看陆风白侧头位置,并不是三人方向,并且只是稍微的侧头一看,陆风白便就继续走入了潭水之中。 月光的映衬下,将陆风白身上的几处伤痕被映照得极为显眼,此时的陆风白已经走到潭水正中,他的衣袍和漆夜刀都摆放在了岸边,身边空无一物。 他从水中捧起一汪潭水,打在了脸上,用潭水开始擦拭脸颊上的红晕。 没过多久天幕之上的乌云缓缓移动,将那明月遮住,这一方潭水便也开始变得幽静起来。 就在此时密林之中的另一个方向,有人声传出:“如此悠闲,是自知没有多少安定日子了?”。 陆风白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根本没有理会那人言语,依旧在那自顾自的洗漱起来。 林中人见陆风白没有反应,随后那处树林震动,原本停在枝头歇息的鸟雀立即四散开来。 一人黑影从林中探出,手中不知是从那里捡拾到的木棍,便冲向了潭中正在擦拭面庞的陆风白。 就当木棍快要挥打至陆风白身侧之时,原本身处另一侧的萧潇想要起身相助,却被陆辞善拦阻而下。 “静观其变即可”陆辞善言语说道。只见陆风白打着哈欠,像是伸懒腰一般舒展自己的身形,一手便迎向了那节木棍。 木棍与陆风白小臂接触瞬间,木棍怦然炸裂开来。而陆风白自己没有半点损伤,他站立在潭中,而先前的那道黑影已经倒掠飞至潭边。 “已经好些时日未见了,怎么不进反退?到底还是应了那句温柔乡是英雄冢啊...”陆风白背对那道黑影,带着些许醉意出声说道。 “虚晃试探罢了,再来!”那道黑影出声说道。黑影言语完毕,整个人又一提步冲向了潭水正中。 陆风白摇晃着脑袋,双眼像是因为醉意未醒,依旧保持着闭目的模样,身形摆出一个拳架,便要迎向袭来的那道黑影。 黑影身形在潭水之上飞掠,几次拳脚递出,劲道极大,但全数被陆风白那看似绵软无力的拳架卸去劲道或是直接拦阻而下,更有几次对拳之时,那道黑影差点便被陆风白拖入水中。 两人出拳递脚之间,原本山崖下宁静的小潭,变得躁动起来,不时有水花溅起,发出一阵阵浪花激荡的声响。 不过那黑影身形诡异,缠斗之时没有胜算,他便会立即倒掠而退,根本不让原地不动的陆风白有任何可乘之机。 “我于潭中不动而立,而你几次身形回转,都不曾撼动我之分毫,如何?”陆风白此时因为先前的对招惊起的浪花,此时全身已然浸湿,身上唯一的衣饰也已经湿透。 “如今一见,曾会如此聒噪,再来!”黑影言语的同时,身形在岸边一步踏出,像是在蓄势一般。 潭中的陆风白依旧如先前模样,摇晃着身子摆出那副拳架,随时准备对敌。 黑影猛然暴起,这一次不再是在潭水之上快步前掠,而是整个人凌空一跃,只是一步便要跨越到了陆风白身前,他双拳同时递出。 一拳挥向陆风白面门,一拳挥向陆风白左臂。陆风白身形就如那醉酒的汉子一般,看上去根本没有能力接下这道黑影的双拳递出。 可那双拳就在要触及到陆风白面门和左臂的瞬间,陆风白竟然诡异地动了起来。 他的身形开始变得虚幻起来,黑影的双拳瞬间击空,随后陆风白的整个身影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了黑影的身后,他振臂一挥,黑影被直接打入了潭水之中。 “咳咳...不玩了!你使诈!咳咳...拳脚对敌你怎么还能用...”黑影从潭中起身后立即叫嚷着出声,期间还不时咳嗽,显然被打入潭中时定是吃了不少水。 不等黑影言语完毕,陆风白便出言说道:“可打探清楚了?”此时的言语的陆风白,那里还有先前那般醉汉模样,整个人的醉意早已荡然无存。 “我与十一已将参星观内上下探查完毕,不过如今屠恶门已经进入南疆,毕竟已有内应安插在凤城周围了”黑影止住了咳嗽,也便立即汇报了起来。 两人言语间,先前遮蔽月光的乌云散去,黑影的模样终于看得清了,正是弈剑山庄的二庄主——叶当听。 “辛苦了...”陆风白沉吟出声。 “得此南疆久居,比江南更为闲适,在这温柔乡那有辛苦一说!”叶当听笑言说道,说着便转身朝岸边走去。 “辞善你们三人还要看多久?”陆风白也一同向岸边走去,他忽然出声说道。 在林间隐匿的三人心中大惊,糟糕,被发现了!只能一同从树丛之中走出,就在三人低头之际,陆风白已经穿戴好了自己的衣袍和鞋袜。 叶当听站在陆风白身侧,将漆夜刀递给了他。接过漆夜的陆风白看着会明会暗的夜空,出声言语道:“何处?”。 叶当听应声说道:“十里外,虬蛇谷”。陆风白负刀在身后,穿过四人之时出声喝道:“当战!”。 叶当听、陆辞善、萧潇、周粥四人齐声应道:“得令!”随后一行五人一同返回弈剑山庄营地。 夜林风萧萧,众人御马驰,子时至,弈剑山庄所属奔袭虬蛇谷。 第一百五十六章 南疆惊变虬蛇谷 广袤星河之下,弈剑山庄众人在陆风白、叶当听的带领下,在南疆山道当中纵马驰骋,目标便是那藏匿屠恶门的虬蛇谷。 月光的映衬下,叶当听依旧身着一袭黄衫,陆风白同样是一身白袍,两人御马并肩而行。 “一路上可有见到那小骗子!”叶当听在其白袍身侧出声问道,早在林满六出行之后他便传以密信告知沿途的山庄弟子,这次不过是再问一问近况。 “先前山南那次的枫叶林一战,便是满六与我们相遇,这小子倒是有些闯劲!”陆风白感叹出声,不禁开始会想当时遇到独自远游的那名少年。 “定是跟你们说心中有事未了,不愿一起回南疆对吧,这小骗子...”黄衫男子笑言出声。 “嗯,枫叶林解救的凤城商队一行人,先前已经安排庄内脚程快弟子,先行送往凤城了,可还有三人,满六说是要查探清楚才会回乡”。 “先前传信上说这枫叶林有古怪?”叶当听想起一事,先前传到凤城内的书信,隐晦地提及了枫叶林的一些事情。 “的确,事关去年赏剑一事,屠恶门恐怕也牵扯其中,并且还有几家高门大派参与在内...”陆风白沉吟片刻,左手凌空虚划了几笔。 叶当听随即领会其中意思,颔首一笑。炎阳王朝得以制霸南北,当年以铸剑峰、风雪大观楼为首的一些江湖势力功不可没,当时连同北地炎阳一同将南方割据的局面统一,一统天下之后,在当时那位夏家天子的授意下,南地便以这些江湖门派主导,而炎阳王朝若非关乎国事,就不得从旁干涉。 到了如今依旧是这样的局面,并且一些昔年与炎阳王朝本就有旧的江湖门派,至今都还有一些藕断丝连的迹象,一直在南地为王朝把控局面,传递时局变化。 “既然关乎去年赏剑一事,之后有些账,便要寻些时间找他们讨要讨要了...”白袍男子转头看向东方,表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眼前事情处理完后,便可着手准备了”叶当听在其身旁应道。随着两人的交谈,弈剑山庄所属距离此行的目的地越发的近了,约莫只有三里路的脚程,在陆风白的安排下众人先将马匹隐匿在一处山林当中,开始转为步行奔袭。 虬蛇谷,南疆距离凤城四十里外的一处山谷,此地是为天险,整座山谷蜿蜒曲折,两侧山崖更是高耸入云,山石陡峭,非常人不可攀,所以行路只能在谷底游走,断不可绝壁攀岩。 穿越过密林的众人已经可以看清前方那座虬蛇谷的方向,此时山崖之上已有火光点点,有几束火光不时在山崖之上游走,这是一些山匪占山的寻常办法,夜间安排手下寻山,以此向外来者示意此地已是有主之地。 “先前查探此处时,谷内约莫有快四十人,虽全数匪寇扮相,但一些的步伐气力,看上去就绝非寻常练家子,定是一些常年习武之人”叶当听出声说道。 “留守此地,恐怕是要与先前一战风雪大观楼的那些人会合,然后一同谋求参星观内的四剑之一——白昼”陆风白看着那些火光喃喃道。 “稍后我带一队人马先行,将其一部分贼子引出,你与辞善再甩人攻入谷内”叶当听提议道。 “嗯,一路上还需小心”。 “这些时日歇息惯了,借剑一用!”。陆风白解下腰间长剑,便抛给了身旁黄衫。 “黄卢呢?”陆风白先前便注意到了,他常年在侧的那柄黄卢,今日却不在其身。 “...天色有些晚,歇息了!身后的弟兄们,要遛弯的随我来!”叶当听接过白袍大袖抛来的长剑后便向后吆喝道。 两人身后的弈剑山庄所属,有数人向前一步,抽出身侧刀剑走出人群,共计二十三人。 其中意思,陆风白已明了大半,不再多问,同样抽出身后漆夜刀高举于顶。 就此弈剑山庄所属分为两批人马,一队随叶当听直冲虬蛇谷诱敌出谷,一队跟陆风白隐于暗处随时准备出击袭入谷内。 ......没多久的功夫,连同叶当听在内的二十余人逐渐靠近山谷方向,刻意做出的响动声,已经惊扰到了虬蛇谷内的贼人。 “今儿路过此地,不予爷爷些银钱,就不要在此做什么山大王了!”叶当听冲在人群最前方,已然是叫喊出声。 随着他的呼喊,山谷之上的那些火光顿时跳动了起来,立即向一个地方汇集,应是惊醒到了虬蛇谷内的所有驻扎贼子,准备集结对敌袭来的叶当听一队人马。 “不知是那个道上的兄弟,今夜造访我虬蛇谷啊!”山谷之中有人呼啸出声,听其音色应是一名大汉,并且似乎那汉子站在山谷正中,声音悠长响彻此地任何一个角落。 “来取你钱财索命之人!”叶当听又一叫喊出声。 “我等待客之礼尚有,可兄弟的为客之道,未免有些差强人意了...”汉子的呼啸声在他言语完毕之后,又从山谷之中传出。 就在两人言语之际,弈剑山庄众人已经行至虬蛇谷山门位置前。 “那有这么废话,可敢出来领死!”叶当听此时言语好若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莽夫,直接抽剑在前指向了虬蛇谷那道紧闭的大门。 先前叶当听来查探之时,就觉得有些奇怪,此地驻扎的屠恶门不知为何,还在山谷之中建造起了一些防卫工事,或许早就预料到了会有人前来侵扰,建造样式也趋于那些山匪随意建造的山门,更像是守城城墙... “宵小竟然在我虬蛇谷前放肆!”这一次那个大汉的呼啸声比之前的要更加震耳,显然已经走到了山谷外侧。 弈剑山庄众人同叶当听一起警惕地注视着这虬蛇谷的山门,顷刻间,山门大开,从其中走出了一人,身材高大且肥硕,就仿佛一座肉山,他拖拽着一柄巨大柄锤在地面,缓缓走了出来。 在其身后也一同走出了十余人,除却各自手中的火把,另一只手中握着的兵械样式各异,但衣饰披挂一种制式软甲,口鼻也都用面具遮掩住。 这些便是近日将江湖武林闹得沸沸扬扬的屠恶门...包括叶当听在内都是第一次,看清这些屠恶门之人的模样。 “我当是谷中有什么凶兽鬼怪,原来是有你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肉球在其中作祟!”叶当听继续出言嘲讽道。 “口出狂言!竖子吃我一锤!”那被戏称为肉球的汉子,随即暴怒喝道,言语完毕后他拖拽着身侧柄锤便冲向了身前这袭黄衫。 “是不是肉球,一试便知!”叶当听手中长剑在身侧挥动,随后整个人便也就跟着动了起来。 柄锤在那汉子快要靠近那道黄衫身影之时,立即从地面上拖拽而起,径直挥向了正在移动的叶当听。 可叶当听曾会一交手,便与他以力相搏,身影再次闪动也就躲避了这柄锤挥击。 “哎嘿,打不着!”。 “无知小儿!狂妄!”汉子暴喝之声,没有想要停歇的意味,手中柄锤在空中都没有停滞,又开始挥打向了此时黄衫身影的方向。 可这一次依旧是被叶当听躲过,退步后跃远处的那身黄衫笑容玩味地看着这名汉子,在周围火光的映衬下,叶当听的笑容带有极大的嘲讽意味。 这肉球汉子应是被激怒了,他开始不停挥舞手中的柄锤追赶自己眼中那个极为厌恶的黄衫身影,可不管他如何挥砍,每一次柄锤挥击都被那道身影躲避开来。 两次、三次...六次、七次...十余次的出手,汉子都无法接近叶当听办分。 “啊!!!鼠辈尔敢接我一锤!”他再一次暴喝出声。 “当我是三岁孩子?”叶当听疑惑出声,可脸上的那笑容没有丝毫减去的意味。 就在这时众人以为,之后依旧是继续看二庄主戏耍这肉球汉子时,山谷之中传来了一阵怪异的叫声 “呜——呜——”。在这叫声响起的一瞬间,那汉子竟然是裂开了嘴,笑容比叶当听更加玩味,更加恐怖! 以此同时,叶当听也立即严肃了起来,背在身后的一手立即的了个手势,身后的庄内弟子也都收到了二庄主传来的讯息。 准备撤离!此地远不止诸如这名汉子一般的草莽,定还有其他藏匿其中的好手。 “小的们上!”汉子狂笑出声喊道。那十余名头戴面具,身披软甲的人立即动了起来,手中兵械齐出,一同指向了先前在阵前戏耍汉子的黄衫身影。 弈剑山庄所有前来的弟子立即向后掠去,此时接到指令的他们无需管顾二庄主安危,只需向后撤离。 叶当听一人握剑在前,盯紧了那十数柄向自己袭来的兵刃,他深吸一口气,随后立即提剑而起。 剑势尽黄龙!手中长剑在身侧挥砍、上挑,兵刃碰撞的声势极大,黄衫身影只是翻转第一次身形,便将半数人手中兵械拦阻而下,在这其中还有两人被叶当听一脚递出直接被踹向了虬蛇谷山门所在。 “竟然以多敌少!爷爷不奉陪了!”叶当听又一次翻转身形,此时尽黄龙已将袭来的兵刃全数拦阻,他立即向后一跃朝来时方向逃遁而去。 先前挥舞柄锤的汉子眼神错愕,他没想到的是这黄衫身影出手竟会如此迅疾,先前与自己过招定然便是戏耍了,他立即沉下心来,一定要将此事禀报给谷内管事。 可是就在他要呼喊手下,前去禀报的时候,谷内又一次传出了那奇怪的叫声 “呜呜——呜——”。这一次的叫声区别于上一次,意义为追赶捉拿。汉子将手中柄锤立于地面,从身旁抓来的一名下属出声喊道:“这一行人有古怪!尽快通知李管事!”。 就在那名下属接到指令,准备快步往谷内行去的时候,山谷之中传来的一阵马蹄声响。 “不用了...巴图你留守此地,我带人前去便可!”有人御马从其中驰骋而出。 “李管事亲自追击...是!”巴图先是有些疑惑,平日里发号施令的李管事,今日曾会亲自出手,但不敢质疑其命令,只能立即响应道。 “欲将成事之时,必有琐事侵扰,在与门内供奉会合之前,断然不可失了这虬蛇谷,莫要想黄老儿那般成了罪人!”李管事已经带着人马冲出虬蛇谷山门位置,他的话语回荡在巴图身侧所在。 “我等定不负李管事所望!”巴图双手抱拳向那已经远去的李管事行了一礼,在其身后的那些手下同样抱拳行礼。 虬蛇谷不远处的一节树干之上,陆辞善将事件的经过全部收入眼中,随后他向后一倒被落入地面,此地便是弈剑山庄另一队人马的隐藏之地。 “谷内有人应是心知当听此举有诈,直接带人追赶而去,想要尽快解决掉”陆辞善先是将所看到的景象全数复述了一遍,然后做出了自己的决断。 “当听自然不会顺他心意,我们又曾会,上!会见识见识这屠恶门的手段”陆风白握紧手中漆夜刀出声说道。 众人随即从山林之中奔袭而出,径直涌向了虬蛇谷方向。......此次跟随叶当听一同出来 “遛弯”的庄内弟子,都是一些脚程快的,刚一没入密林之中便不见了踪影,还有几个平日里受陆辞善传授了几门隐遁之法,躲藏在山林中根本没人能察。 追赶而出的那些屠恶门之人,在那名李管事的带领下一直在追逐着前方一直逃窜的黄衫身影,李管事越是追赶越发觉着有古怪。 先前刚刚进入林地时,其余十数道身影还能看清逃遁方向,可随着深入林地之后,便只能看清那袭黄衫,不对劲... “前面那领头黄衫,定是故意引诱我等追杀,立即依循其余几道身影先前消失方向,逐个击破!”李管事立即做下决定,定不能被那黄衫身影牵着走。 “是!”李管事身后的十数骑身影立即四散开来,朝不同的方向追赶而去。 听到这名李管事出言的叶当听,心中不禁感叹,才如此短的时间便被此人察觉,虬蛇谷一侧还需他们尽快解决。 第一百五十七章 声东击西山门破 虬蛇谷在李管事带人追击之后,便开始紧闭山门,巴图亲自坐镇山门位置,随时等待着可能出现的伏兵。 “巴大哥...会不会是李管事多虑了,会不会就是些南疆一带的山匪来此耀武扬威一番”有人在巴图身后小声嘀咕道。 “混账话!越是这个时候,更是要多加小心谨慎!成事在即,岂容这些小事波及...若不是你跟我多年,一锤闭了你!”巴图叫骂着出声,说到最后直接啐了一口浓痰到方才言语的那人身上。 “小的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如此妄议是非...”那人立即拱手说道。 可两人言语之间并没有发现此时的虬蛇谷入口周围已经隐藏了数道气息,其中陆风白和陆辞善距离山门位置最近,视野之中正好是巴图和那名说话的屠恶门之人。 陆风白和陆辞善对视一眼,随后两人同时消失在了原先位置。岂能让你们如愿成事! 一柄漆黑弯刀忽然从虬蛇谷东面山崖上飞掠而来,破空声响在弯刀出现数息后才响起,巴图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急忙挥动手中柄锤想要尽力拦阻。 可那柄漆黑弯刀的目标根本不是他,是先前与他说话的那名下属,此时先前还在听训的下属,手中火把依旧,身形也没有任何移动,可火把旁的脑袋却已消失不见。 巴图心中大骇,立即向先前丢掷弯刀的方向看去,根本空无一人,忽然有一物碰撞到了他的左脚,似乎是一个球状物事。 他谨慎地观察四周,斜眼开始向下瞟去,是身旁下属的头颅...其脸色还保持着先前因为说错话的胆怯。 可周围正在四处查探的手下,根本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了现在发生的事情,还在留意查探着自己分配到的位置。 也有可能因为先前巴图的训斥,没人敢将自己的视线看向巴图和这名下属的方向,自然也不会发现他们其中已经有人死去。 “敌袭!!!”巴图暴喝出声说道。这一句言语才引得屠恶门留守众人看向巴图位置,或是抽中手中兵刃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四周。 可就在巴图暴喝的同时,又是两柄弯刀从两侧山崖之中飞掠而出。其中一柄又是刚才的那柄漆黑弯刀! !!那柄弯刀不应该还在自己身后吗...巴图这一次有了反应的机会,大步向前跨出准备去拦阻那柄黑色弯刀,手中柄锤向上挥起径直撞向了那柄漆黑弯刀。 可根本没有传来预料当中的兵刃碰撞声响,并且也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拦阻到了那柄漆黑弯刀。 在巴图的注视下,那柄漆黑弯刀竟然穿透过了柄锤?!随后不过一瞬,又没入了一名下属的胸腹之间。 “啊!!!”惨叫声从那人口子传出,叫声还未停歇,便已倒地不起。 被命中的那名下属胸腹之间的软甲被劈砍破碎,裂缝之中的有一道极大的口子,血肉已然模糊不清,白骨可见,但那出手的兵刃却没有任何迹象。 另一柄飞旋而出的弯刀同样瞬间将一名下属击毙当场,眼前此景巴图立即喝道:“合拢一起!警惕四周!”。 剩余的下属立即靠近这位暴喝的肥硕汉子围成一圈,开始警惕四周任何风吹草动。 “贼子可敢出来一战!”巴图站立在人群当中暴喝出声,看着先前瞬间倒地的两名下属的尸首,都不见袭人刀刃,心知这一次到场之人远比先前那袭黄衫更要可怕。 可如此言语之下,也不会有任何回应,来犯之人便就是想以此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曾会主动现身以之对敌? 巴图见那诡异的弯刀没有继续动作,局面就此僵持住,他心知这是最好的情况,前去追击的李管事定能尽快察觉到此地异样,率人尽快赶回,而自己只需趁着这些躲在暗处的神秘人不备,将被袭信号放出,此局自然破去。 仔细思量过后,巴图心中大定,为了能够哄骗住躲藏暗处的神秘人,他继续厉声喝道:“有种地就与我过过招!行于暗处算什么英雄好汉!”。 肥硕男子话语还未结束,空闲的那只手便已经附后将用于传信的响箭悄悄掏出,准备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直接拉动响箭。 可巴图心中的这些小心思,何尝不在陆风白算计之中...就在他掏出响箭指天之时,那一刹那,周围山崖两侧又是两阵罡风刮过,诡异的弯刀再次出现,一如往常地是一柄漆黑弯刀在前,样式普通的弯刀在后,从不同方向同时袭向了巴图的手臂。 “拦下他们!!”巴图叫喊出声。身侧的下属立即挥舞手中兵刃准备出手拦阻那两柄弯刀。 不知是在他们的何处方向,突然有人言语了一字:“围...”。两柄弯刀之后突然跳跃出了数十道身影,同样手中提着刀剑指向了已经抱成一团的屠恶门所属,并且有几人手中抬起一个木质的物事。 八相!是由先前林满六所救的木天蓼和乐清秋所制的天工之物。巴图周围的这些下属,他们的注意力此时依旧还在那两柄弯刀之上,丝毫没有注意到突然涌入虬蛇山门之内的那些神秘人,更不要说是他们隐藏身侧的奇异木盒了。 这一次他们的刀刃终于是挥砍到了那两柄诡异的刀刃,但两柄弯刀之时在他们的兵刃之上停留瞬间,便直接绕开了袭来的兵刃,再一次飞旋向了巴图那只想要拉动环扣的手臂。 肥硕男子手持响箭的手此时即将拉动,可也就只能停留在这个即将拉动了...因为他的手在下一刻便离他而去,被那柄漆黑的弯刀直接削去,径直跌落在地,巴图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那高举起来的断肢,似乎过来良久之后,他才察觉到因为手臂被刀刃斩断之后,传来的痛楚感。 耳畔传来了 “嗖嗖——嗖——”的羽箭声响,有些反应不及的屠恶门所属被弈剑山庄弟子手中的八相,弹射出数道羽箭,当场击毙在地。 反应过来的随是用刀刃堪堪躲过那些羽箭,却没躲过攻向他们的刀剑。 肥硕汉子身前的十余名下属,就只在顷刻间,便已死伤大半,而出手的这些神秘人,竟是毫发无损。 巴图立即拖动手中柄锤想要趁机击杀几人,可刚要挥舞而起的柄锤就被阻滞当场! 那诡异的两柄弯刀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一次是实实在在的兵刃相撞,他用尽全力的挥锤,被两柄弯刀一同拦阻而下。 出击得手的那些神秘人,根本丝毫不恋战,一击得手后立即向后掠去,再一次隐遁在了虬蛇谷的山道以及城墙之后。 原本此地是屠恶门的驻扎之地,修筑城墙这些防御工事,也是为了能够日后更好的在此盘踞,以便阻滞或是对敌其他江湖门派。 可此时的天险关隘,仿佛成了这些神秘人的地利之地,留守于此的屠恶门所属,无一人敢追上前去拦阻那些人的逃遁,巴图从先前第一次感受到那漆黑弯刀带来的威压之时,便气闷至今,结果此时依旧没有任何办法,就连最后的拖延之策也快用不上了。 “尔等如此作为...算什么英雄好汉!!”巴图狂吼出声,双眼通红。 “对非常之人,就该行非常之法...”同样如刚才那一字一般,根本听不出是从那一个方位传出的声音。 “我看你们这些正派无非都是些胆小鼠辈,根本无一人敢上前一战!”肥硕汉子决心将时间拖到底,无论如何也要拖到李管事回来,将这些该死之人困杀当场。 “杀你?易如反掌,何须上前一战...”那声音再一次回荡在虬蛇谷山门周围。 巴图刚要继续出言,突然只觉脖颈忽有寒气传来,他身侧突然出现一名身着白袍手持黑色弯刀的男子。 还不等他挥动柄锤砸向此人,他喉头一甜,血水从脖颈处涌入口中,同时感觉自己脖颈处似乎有些温热... “不可能...你是谁...”肥硕汉子艰难出声,可随后他再也无法言语了,血水充满他的口中,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那白袍缓缓退步,行至自己身前五步位置。 “来此者,弈剑山庄陆风白,恭送各位好走...”那白袍男子手中倒持那柄漆黑弯刀,一脸笑意地看着巴图以及剩下的几名下属。 巴图双目含恨看着远方,那里似乎是他无论如何也等不来的李管事,就这样命丧当场。 剩下的几人都是巴图的下属亲信,看着头领惨死,心知自己几个人也无法苟活,众人齐齐喝道:“杀!!!”便如此冲向了那负刀在身后的白袍男子。 可他们根本无法靠近陆风白,在前行冲刺的路途上,先是有数道黑影闪动,随后便有一团团血雾在人群当中升起。 是陆辞善以及先前后掠隐匿的其他弈剑山庄弟子,他们借着虬蛇谷内的山崖陡峭和城墙阴影隐藏身形,待这些人不留神之时,再一次出手袭杀。 惨叫和哀嚎声此起彼伏,开始在此处回荡而起,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弈剑山庄弟子连同陆辞善出手太为迅捷,声响并没有持续太久,便已停歇。 待到虬蛇谷山门重归一片寂静之时,屠恶门所属连同巴图在内,全数十几人都没了气息。 “是时候,该接应当听了...”陆风白从从血泊之中捡起那枚响箭,陆辞善随即对其颔首,一步向山门外跨出,其余弟子一同跟随远遁而去。 陆风白等众人撤走之后,拉动了那枚响箭。 “嗖———”破空声响,响彻在了虬蛇谷一带。不只有山林当中正在围追堵截叶当听一行人的李管事一队人马,还留守在虬蛇谷后方的一些屠恶门所属都听到响箭之声。 山门位置出事了!李管事看着前方那本就不远的黄衫身影,心知本就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可万万没想到竟会如此迅速。 究竟是何人在如此短的时间,将虬蛇谷山门逼至此等境地...他正准备呼喊着人回援虬蛇谷,却发现前方那袭黄衫,在听到声响之后居然也停下了脚步,还看向了自己?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多而不精必自毙 “看来谷内有事发生啊...阁下是去是留啊?”叶当听盯着那先前对自己紧追不舍的李管事出言说道,并且开始原地踱步,等待着这高坐马背之人回应。 “放任你们这些鼠辈日夜叨扰,终究是些祸事,待收拾了你和林中的那些杂碎,再回也不迟!”李管事轻喝出声的同时一拍马背,整个人便凌空跃起,言语完毕之后从腰间抽出一节竹笛便递向嘴边吹起。 “呜————”只是简单的一声,但拖的极长。 “收!”叶当听立即出声喊道,他的声响传彻遍了此地山林之间。两人指令发出之后的数息后,各自不远处的林地之中都传出来些响动声,兵刃相撞声随后也在林间响起。 定是想让人先行返回驰援虬蛇谷,还不知那边动向如何...叶当听思索的同时也跟着跃起,手中长剑指向这名李管事。 这李管事从腰间又是一探,一柄软剑从腰间抽出,就在两人即将照面之际,双剑便扭打在了一起。 软剑剑身蜿蜒如那银蛇游空,将黄衫身影递出的剑身全数裹挟在内。李管事见一击得逞,紧接着立即拧转自己手中的软剑,打算拉进与那袭黄衫的距离后,再用自己的独门秘法出一奇招,克敌制胜。 可他耳畔在心思微动的这一刻,似乎听到前方有人言语道:“如此伎俩,尚可”。 两人此时都处于下坠之势,李管事想要振脱双剑之间的缠斗,放弃近身的想法,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原本裹挟的银亮软剑此时反被其中那柄长剑禁锢住,李管事只觉手中软剑不停的被那长剑敲打,细微的剑身震颤不停的涌入他的手中。 春山竹浪涌!叶当听猛然一提手中长剑,此时两个人距离不过一臂,李管事立即做下决断,弃剑后掠再谋出手时机。 手中银亮软剑脱手而出,并且一手拂袖起,两枚丸状物事从李管事脱手而出。 那两枚丹丸在没有接触到任何东西,只是快要靠近黄衫身影之时,顷刻间就立即爆开,大量的紫雾在两人中心升腾而起。 向后掠去的李管事,心中暗自得意道,自己这些手段只是交于过几个下属和同袍使用,并且都没有此次的丹丸研制完善,眼前这人即便不能受困当场,想要再对自己有任何威胁都已然不可能了...他脸上缓缓浮现出来的笑容,在下一刻凝滞住了,因为他看到紫雾当中,那道身影依旧没有减去半分速度,像是变的更快、更为迅捷! 穿越过紫雾的叶当听,手中长剑直接递出,刺入这名李管事的左肩之中,在刺痛感传来的同时,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径直挑起,整个身形被那人悬空起来。 “不可能...你为什么毫发无损...”李管事看着叶当听像个没事人一样,整个人眼中满是不解。 “你便是这紫色丹丸的始作俑者吧...说实话,用毒手段还是差了些,这些于我小打小闹...”叶当听言说之间又是一抽剑身,待长剑从其左肩拔出便插在身侧泥土当中,还不等剑上的李管事反应,他立即又是一拳递出。 黄衫一拳,砸向了李管事面门,鼻梁和右脸被这一拳砸的直接凹陷了下去。 还处于不敢置信的李管事整个人身形向后仰去,可脑袋还未朝后倒去多少,又被叶当听右手一探,抓住了他的衣领,又是一拳递出。 这一次锤向了李管事的胸腹之上,肋骨断裂声响在两人之间迸发而出。 “啊!!!”李管事由于面门和胸腹的疼痛感,终于从先前的不解中醒悟过来,他眼前这人根本不惧他的任何手段,近身缠斗或是自己的毒丸,都无法能耐他分毫,最开始便应该群齐围攻之,还不是与这些人捉对厮杀。 李管事在强行提起一口气,以手作刀瞬间将自己衣领斩碎,随后再一次向后退步准备远离此地,无论如何返回虬蛇谷再另做打算。 那人没有上前追来?!定是还有后手,必须尽快撤离。衣衫褴褛的李管事双袖鼓荡,双手之中又各自出现数枚丹丸,颜色各异,他心中叫骂道,我就不信了,我手中奇毒无数,就不信没有一种毒不能阻滞你这怪人分毫? 在李管事逃遁的同时,他手中丹丸不停丢掷而出,一时之间,叶当听和这李管事身处的密林当中,各种颜色的雾气逸散而出,李管事心中再次给自己喂下一颗定心丸,即便没能毒到身后黄衫,也能迷惑其感知、方向! 他没有去看身后是何情形,但耳朵时刻探寻着后方响动。似乎那袭黄衫用力向前踏出一步,然后...就有两道破空声响从背后的雾气当中传出! 站立于颜色各异的毒雾当中的叶当听双眼微眯,一脚踩踏地面,将原本立于泥土当中的长剑,连同先前那名李管事手中的银亮软剑震荡而起,随后他双手各自一探便将两柄剑握在手中,随后朝那李管事的逃遁方向,将两柄剑依次丢掷而出! 剑势飞孤鸾!声响大一些的那柄长剑速度最快,李管事也是率先察觉到这柄长剑飞旋而来,他强忍着身上痛楚,立即向左侧翻滚而去,飞旋而来的那柄长剑贴合着他的右肩半寸位置划过,险些命中。 李管事正心中庆幸好险,再慢一些,自己右手怕是要被直接斩去...可他立即意识到了不对,还有一声响动,为何在长剑飞旋而出后便没了踪影...疑惑至此时,他才觉得小腹位置有痛楚传来,此时的李管事刚刚停止自己先前翻滚的身形正准备起身继续逃遁。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腹部,自己先前的那柄银亮软剑此时正贯穿了他的后腰,从腹部刺透而出了半节剑身。 怎么可能...为何先前此剑踪迹会消失全无...就连最后命中自己时,都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此剑所在... “此剑先前用于你手,当真是屈才了...”他身后有人叹气出声,自然便是先前身处毒雾当中的黄衫身影。 “你究竟是何人...”李管事踉跄撑起身形,扭头看向身后那从毒雾当中缓缓走出的叶当听,此时他已心知无论如何也走不了了,只能拼死一搏,就算死也要让这神秘的黄衫男子掉层皮! “先前便已言说了...曾就不放心上呢?取你钱财索命...”叶当听叹了一气,像是有些懊恼地说道,言语间歪头看向身前这名背对自己的李管事。 李管事不等叶当听言语完毕,用尽全身气力将腹部的软剑震出体外,随后猛然转身,同时双袖挥舞起来,手中再次出现的颜色各异的丹丸。 叶当听随手一探将其震出体外的银亮软剑接住,与此同时,李管事手中的丹丸再一次丢掷而出,尽管心知丹丸对此人没有太大影响,但他此时只能凭借这些丹丸造成的毒雾藏匿身形,以求换伤可能。 黄衫身影还在毒雾当中保持着先前接剑的那一个动作,此时李管事已经大步前掠快要袭至叶当听身前,他双掌之上此时似有紫气弥漫,这是他近身搏杀时最大的杀招,便是先前没能使出的独门秘法。 万毒幽煞掌!此掌法是将自己练出的所有丹丸剧毒聚于掌中,只要能与他人对掌或是触及其体肤,便要让其经受这数种剧毒的侵蚀折磨。 只见李管事双掌向黄衫胸腹位置递出,叶当听立即向后退去,同时欲伸手阻挡袭来的双掌,而只是衣袖接触到这两掌时,叶当听左手衣袖立即碎裂成絮状,衣袖碎裂处还有紫气蔓延。 李管事看着伸手阻拦的叶当听,心生一丝狂喜,居然妄图想徒手抵挡,定是先前几次丹丸让其掉以轻心了! 说不定还有一线反杀这神秘黄衫男子的希望。想到这里他立即催动自己的双手,尽可能的触及到眼前之人的任何一处体肤。 “哎...杂而不纯、搏而不精,先前不论是剑法还是丹丸,如今又是掌法,所学如此之多,可有那一样能拿得出手呢?”就在双掌快要触及到叶当听胸腹之时,李管事发现眼前似乎游动闪过一条银蛇。 “嘶——”那银蛇好似还吐了一下蛇信般发出声响,随后便看到先前那柄银亮软剑从一侧贯穿了自己的双手,就此将自己的双掌阻滞在了距离叶当听身前半臂位置,再难前行一步。 这一次李管事的心终是坠入低谷,再也没了反抗的想法,心如死灰地跪倒在地,眼神空洞如死寂一般,他喃喃说道:“如此多的路数,皆被拦阻而下,竟还被自己兵刃断了生路...”。 两人起初对招时,周围的兵刃响动随着两人你来我往互换招数,也开始逐渐趋于停歇,不知是那一方的弟子或是下属胜出,此时的李管事根本无法顾及其他,今夜的他已是自身难保的那过江泥塑。 第一百五十九章 暗手行棋赏剑事 “先前便说了,此剑予你当真屈才...第二十三,银鳞游蛇,在你手中好若死物,再者便是你所用的...”叶当听正要出言讥讽几句眼前的这名李管事。 听到 “第二十三,银鳞游蛇”这几字时,李管事空洞的眼神里忽然闪过一丝光亮,这突然的变化被叶当听察觉道,自然比不过他的眼神。 “看来并非不知道此剑来历,有关《混元兵器谱》知道多少?若是能讲明白,兴许还能绕你一命?”他眼前的黄衫身影坏笑出声。 李管事却是跪地惨笑:“原来所谓的正派弟子,也还会这类话术...你觉得我会言说吗哈哈哈哈哈哈,实在是可笑至极,要杀要剐,便给个痛快!”。 叶当听笑容不减:“便是与你说些玩笑话,你既然知道便是要死的,只需确认你屠恶门上下大致知晓此书下落和存在便可!”。 李管事听着身前话语,笑容也跟着戛然而止,此人性情曾会如此古怪...若他异于常人,或许当真自己言语了些他不知道或是想知道的事情,真的能活命,也不是不可,无非今后便消失在这江湖武林之中。 叶当听看着这李管事低头不语的模样,便知道其大抵是在权衡思量活与不活的可能,随即准备再推波助澜一番。 “都是些明白人,无需再做试探,我听到了我想听的,你便能活...”叶当听手腕拧转,那银鳞游蛇瞬间从李管事双臂当中拔了出来,但又立即架在了其脖颈处,剑刃贴合到了肌肤之上,只要敢有丝毫异样,此剑便能封喉。 “此次在此是便是上头有人见过《混元兵器谱》中第三剑...”李管事立即出声说道。 可他言语还未说完,便被叶当听抢先开口:“第三剑白昼藏于参星观霜玄道人之手,这我知道...下一个”。 “...这《混元兵器谱》我也有所耳闻,共分上下两卷...这上卷记有铸剑峰历代藏品外形及其特点所在,如今便在...”李管事心中已是惊骇无比,立即思考是否还有什么自己这些年收集到的消息。 “先前藏于扬风谷凌寻之手,如今扬风谷破自然下落不明,能不能讲些不知道的?这般无用还是死吧...”叶当听语气当中的耐心似是到了极限。 李管事感觉贴在自己脖颈处的那柄银鳞游蛇离肌肤似是更近了几分,开始绞尽脑汁地回想是否还知道什么。 “...阁下如此熟稔铸剑峰之事,想必一定与铸剑峰有旧,我知去年赏剑秘辛!”他先前所言不论是天下四剑的下落还是《混元兵器谱》,都关乎到铸剑峰,而眼前之人都已了解,定与那铸剑峰有所瓜葛。 “讲...”黄衫身影沉声说道,语气上有些暴戾。李管事心中大喜,这便是能够斡旋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继续出言说道:“赏剑意外似是一场阴谋...不论是风雪大观楼当时会上所得的一剑,还是随后问剑湖所获,包括如今参星观意外所得...”。 阴谋?这三剑都是有人背后操盘故意安排三派所拿? “继续...”眼前黄衫言语当中戾气更重了一些。 “这也只是我道听途说...其中始末便不再知晓了...”李管事颤声说道。 那唯独剩下的一剑,如今便是在弈剑山庄之中,难不成有人布局如此之深......眼见身前黄衫似在沉思,这李管事有些惶恐此人会反悔先前言语,于此人如今恍惚之际,将其搏杀尚有可能,自己手掌之中余毒尚存...随即李管事暗自拧转手腕,用尽最后的气力向叶当听胸腹一掌拍出。 可突然一道黑影闪过,像是一柄漆黑的弯刀,李管事看着自己的整条手臂被人斩断当场,随后那柄漆黑弯刀在面前再次显现,这一次砍向了他的脖颈。 李管事因为那一刀的余劲被推倒在地,他临死前看着身前又多出了一人,是一名身着白袍的男子,身后便是那柄在自己身前显现两次的漆黑弯刀。 “你出手作甚,即便他出手再快,也伤及不到我分毫,知不知道有容当年下手有多恨啊!他那点伎俩奈何不了我...”黄衫身影出声说着。 “此人不论如何也留不得,既再无任何可用的消息,早些杀了便是...”白袍男子言语道。 “先前他所言,你如何看”那黄衫发问道。 “若已被邀入局中,便只能暂时依循其局,待此次南疆事了,与墨先生相商再共谋后事”白袍男子言语说道。 随后两人有交谈了些似是今夜战事情况,可气绝了的李管事再也无法听清两人下文了。 叶当听看了看没了生机的李管事,又看了看手中的银鳞游蛇,然后便跟着陆风白一起原路返回,一路上看到了弈剑山庄的其他弟子,自己方才与这李管事对敌之时,隐匿在林间的弟子听到了自己的号令,便开始反击拦阻那些屠恶门之人返回虬蛇谷。 起先还有些难以对抗,可随着陆风白等人的赶至当场,眼前局势便就颠倒了过来,变成了弈剑山庄弟子对于这些追赶而出的屠恶门之人,进行围杀,根本无一人能够逃离。 到了最后,林间的屠恶门所属全数被斩杀,而林地正中的区域恰好是叶当听和这李管事的对招所在,便就由陆风白亲自赶至当场。 此次袭击虬蛇谷山门,只有前来遛弯的一些弟子受伤,无一人死于屠恶门刀下,已是万幸。 为确保虬蛇谷附近没有其他屠恶门援军,弈剑山庄今夜并未打算直接占据虬蛇谷,而是在其附近驻扎,并且以此观察虬蛇谷内剩下的那些无头苍蝇之后如何动作。 ......如今手握《混元兵器谱·上卷》的自然便是那寻寒山的展铿长老了。 在虬蛇谷事件发生前的四个时辰前,天地盟寻寒山营地内。这几日天地盟都在原地驻扎,调养生息,几次会议召开讨论后续行进事宜,以及报告探寻屠恶门情况,皆是无果。 今夜终于得了悠闲,展铿长老退散了自己营帐外的所有弟子,让其全数驻扎在寻寒山外侧,今夜不论那一个门派的管事或是掌门都不见,除了问剑湖宗主明兮。 问剑湖特例,当时是为防止那明兮起疑心,并不是什么信任与否。展铿这几日一直将那包裹掩饰的《混元兵器谱·上卷》携带在身,并且没有打开过一次,今日便要在此一观其中玄妙,剩下两剑下落就全数指望谱中所指了...他小心翼翼地掀开布包,再一次显露出了这一本上卷的封面,他激动地掀开了第一页,书册上的纸墨香气仿佛是今夜最醒神的熏香良药,只是在如此一闻,展铿都觉着自己快要年轻些年岁了。 上卷第一页前言写到:此谱为上卷,用以记载剑庐中所出兵刃。至我司玄这一辈,重新修撰此卷,所铸兵刃最得意便有四剑...随后的是一些这位老山主的感慨之词,展铿根本没有观看的心思立即向后继续翻动。 随后的一页,映入眼帘的便是风雪大观楼的楼主柳梅所持——衔寒梅,此剑在那柳梅手中,没有希望。 展铿就此打消了念头,继续向后翻阅而去。下一页是问剑湖宗主明兮手中兵刃——告君,前几日驻地围杀之战,其手中与卷中所绘一致,这一柄也没有任何希望。 这位寻寒山的长老叹息一声,便再次向后翻阅。接下来他看到的是一柄通体雪白的长剑,名为白昼...展铿暗自想到如今除却藏有此卷的凌寻,况且凌寻老儿已然身死,应该便是只有他知晓这四剑真名以及模样,之后便只要获得剩下一剑或是两剑,如此不是直接超越其余两家。 因为手中持有上卷的展长老,不禁开始抚须而笑,得意洋洋地继续翻看下一页。 可下一页却直接到了第五?!前一页还是第三,白昼,后一页曾会变成了第五,青竹郎...展铿疑惑当场,为何没有第四剑? !他在两页之间看见残页的痕迹,是有人人为将这第四页撕扯掉了...他心中暗自念道,难道是阿昆那混账...想着提防自己一手,为自己留活路吗? 想到此种可能,展铿一脸怒容,一掌便拍在桌案之上,将整个案几拍的粉碎,他低沉嘶吼出声:“...曾会如此!!!”。 营帐外的弟子都听到了这一声嘶吼,但无一人敢上前查探。不远处,听闻声响的张怀言心中不禁开始盘算起来,此时展长老定是在气头之上,自己如今身为长老身边红人,自然是要替长老排忧解难,但若是触及长老不悦之处,有可能错失如今地位...他灵机一动,先前展长老嘱咐过,唯独问剑湖宗主可见,既如此那明兮口谕定然也同为此理? 那只要自己从中斡旋,假传消息于长老帐前,再替其处理事情便可...张怀言心中大定,理了理自己的衣饰,将发髻打整的像模像样一些,开始一路小跑的跑至展铿的营帐之前。 “展长老...问剑湖有弟子前来传信,说是明宗主询问各派之后还需再相商拔营之事吗?弟子惶恐,不敢替长老决断...”张怀言在帐外恭敬出声说道,这几日展铿长老前去帅帐谈及的都是此事或是屠恶门动向,但都没有任何结果,看长老脸色已经不想再多谈此事,每次去也都只是走过过场。 “你便言全听明宗主意愿便是...”帐内传出声响。 “弟子这就去回禀,先前长老可是有什么要事...”没有惹怒展长老,张怀言自信切入正题。 “无事,乏了...无需太过担心”帐内过了一会才继续传出声响。此话一出,张怀言的目的便达到了,既不用替长老干活,在这些师兄弟面前,自己又加了几分颜面,他立即恭敬地行礼向展铿告辞。 第一百六十章 渡河驿站有异变 在如今屠恶门扰乱江湖风云的情况之下,弈剑山庄的动向可分为三。人数最多者便是先前便已西行的陆风白、陆辞善所属,已率先行至南疆一带,沿路与弈剑山庄分散各地的弟子会合,其中崇婴以及木天蓼、乐清秋几人带商队众人先行前往凤城,剩下之人在虬蛇谷附近驻扎。 其次是在岳州响应天地盟一事的墨无言所属,因为天地盟没有屠恶门的明确动向,并且扬风谷一行包括山匪侵袭驻地一事,依旧驻扎在黔州密林当中等待时局变换和休养生息。 最后的就是林满六以及宁珂两人,因为需要将商队之事调查清楚,短衫少年执意要前往岳州一探究竟,可前路漫漫,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呢? 七月十六日,清晨。经过一夜修整之后的林满六、宁珂从寺庙当中走出,两人的马匹已经在寺庙面前啃食着昨夜林满六捡拾来的嫩叶青草。 短衫少年将两匹马的缰绳解下,先后拍了拍两马的马腹,自顾自言说着:“走咯,便快要到岳州了!”。 小黄像是知道即将动身赶路,脑袋已经开始朝身旁少年靠了靠,将整个马头依偎在其身侧。 “林兄倒是好兴致...”宁珂看着眼前的林满六与马匹打闹的画面,心中感叹到底仍是少年心性,昨夜愁苦一扫而空。 “哪能时刻将愁绪挂在脸上是也不是,苦中作乐、苦中作乐!”林满六将缰绳抛给从台阶上行来的宁珂,两人言笑间便一同翻身上马,继续骑马赶向岳州。 今天与平日里有些不同,本该临近大暑的时节,今日的天气远不如前几日来的炎热、干爽,显得有些阴冷,天幕之上也如当时在扬风谷一战当日那般,时有乌云蔽空,不见那初晨的阳光,只剩下些许光亮透过云层缝隙,映照在田野之间。 “即便如今那风雪大观楼自顾不暇,也不是你只身一人便能去招惹得起的,想好了?”宁珂出声提醒问道,两人御马行过一处村落后,离那渡河驿站更进了一步。 “即便与风雪大观楼有关,也需查明,几条人命怎能枉死,若现在无法讨要,他日手中能有一剑可平尽此事,也要向其讨要说法!”林满六言说之间,左手便按在了自己的山野行之上。 “事已至此...便随你吧,但先说好,以身试险的事情,我可没法给你兜底啊,别指望我!”宁珂见劝说无用只得扭头说道。 “宁兄一路相伴至此,早已仁至义尽,若有危险还望宁兄先行逃离,无需管我...”短衫少年出言说道。 宁珂原本还扭着头的,先前一路上这呆子都没这般言语过,快要到了说这些作甚? 没有再做过多的思考,她立即转头一脸晦气地看着林满六说道:“日后真被人欺的命绝当场,也是自己该的!还未行事呢,就说这般丧气话,也不给自己积点德!”。 林满六只是歉意的笑笑,随后便没有再做任何答复,宁珂也极为默契地没有继续出言讥讽少年,一同急行赶路,最快明日便能到那渡河驿站。 ......岳州渡河驿站所在的河岸小镇可能是因为前些时日风雪大观楼遭受屠恶门袭击一事,原本在驿站此处以及江畔都会驻扎的大量风雪大观楼弟子都不见了,过了好久才会出现一个身着灰袍抱剑的风雪大观楼弟子出现,并且行步匆忙根本不会与此地的店家作何交谈。 原本此地的一些商贩,包括那家直属于风雪大观楼的渡江驿站,在过往里对那些风雪大观楼弟子是又惊又喜,惊的是生怕那些抱剑的高门子弟,看着他们不爽便出言刁难他们,而喜的则是这些子弟,更喜欢刁难外乡人或是其他江湖门派的人士,这样他们的生意就会有外人光顾了。 毕竟来到岳州地界,便就相当于进入了他们风雪大观楼的地盘,不论如何都要低他们一头,毕竟古往今来这武林龙首,一直都是他们风雪大观楼。 不过之前与那屠恶门在岳州城外一战,此地都是言传风雪大观楼胜了那屠恶门,对方才不敢继续入城作乱,最后等到各派增援赶至,那屠恶门更像是过街老鼠一般,到处逃窜。 再者就是前些时日从黔州传回来的消息,各个江湖正派联合建立的天地盟,不仅一举灭掉了倒戈向屠恶门的那扬风谷,还将当地的山匪全数绞杀殆尽,让之后的黔中、江南、山南一带的商队都可安心走镖,都不必再顾虑被劫掠的风险了。 今日的渡河驿站比前几天多了客人,兴许都是些来看岳州湖夏景的文人骚客,或是一些出门历练的江湖人士。 靠近窗沿的一处桌案,坐着三人,都是头戴斗笠根本看不出三人样貌。 “老八这些时日,可打听到些楼内消息...”坐于主位的高瘦身影,言说间给自己碗中添了些酒水。 被唤作老八的那人对比于这么高瘦身影,身侧显得有些臃肿且矮小,若不是身着衣物,当真像头肉猪一般,斗笠带在他身上也像是一个锅盖盖在了灶台之上。 “大哥啊...此地这般情况,就是个寻常渡口,连个像样的酒楼都没有,如何能打听到消息,为何上头不让我们进岳州城内探寻一番啊...”老八叹气出声。 “嗯?”得到的回应,只是一句疑问的语气。那老八瞬间被吓得不清,立即抱拳继续出声说道:“大哥切莫动怒,小的继续去查...继续去查...”。 “你心里那些花花肠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仗着有些本事,是想着自己那小身板把岳州城里的青楼,窑子里的那些妖艳贱货,都爬个遍是吧?”高瘦身影有些不耐烦,直接点破这老八心中的那些弯弯绕绕。 “弟兄几个,前些日子刀口上舔血...也得让人快活...快活...”老八见自己心事被点破,只能嘿嘿笑言出声,语气极其猥琐,似乎此时已经开始回想起了这些时日里是哪一床的被褥香甜美味了。 “不成器的东西...齐老弟啊,你对这里熟络些,停留的这些时日可有什么消息啊”高瘦男子训斥一句后,便不再理会那老八,将手中酒碗抬起,递向了第三个斗笠位置。 可他伸手方向的那人,没有任何动作,从一进门开始一直紧握着柄剑,那柄剑通体被包裹地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是何模样。 “自之前一战后,便闭楼不再迎客,也没有弟子跟随天地盟前往黔州,近日巡视渡口的弟子,比以往少了一半,并且不再管束渡口事宜...”就在高瘦身影抬碗动作持续了一会,准备收回时,那被唤为齐老弟的人出言说道。 “还得是齐老弟!不然我们此处进展,定会阻碍上头行事,之后怪罪下来,可不是我们三人担得起的!”那高瘦身影听得消息,整个人语气都一转先前那番态度,原本给自己倒满的酒水,也直接递向了那齐老弟面前。 高瘦身影心中却是暗自叫骂道,如今都是一条贼船上的人了,还这般摆谱,日后定要让你这小子好看,若不是上头有人欣赏你,传了你这废物剑法,如今有什么脸面坐在我面前? 那齐老弟说完后,也没去接身前酒碗,桌上的饭菜更是一动没动,他右手抬起扶了扶自己的斗笠,但动作显得极其费力,随后便直接起身放置了些银钱在桌案上。 “在行事之前,我等还是少碰面的好,有可用消息我会联系两位,吃好...”他言语完毕后,立即转身朝驿站门外走去。 高瘦身影先是看了看那人背影,又看了看桌上的银钱,这才斜眼瞟向了一旁大吃大喝的老八。 即便两人带着斗笠,老八也察觉到了身旁这位大哥的动作,立即止住了那狼吞虎咽之势,出声说道:“嗝...大哥,这小子这般狂妄,我出去寻处街巷给他点颜色?反正如今他那都去不了了!”。 “无非还在自诩以往那些所谓的高风亮节,日后自然会有他好受,怕这些作甚,你看即便想要身子骨正...如今还不是在我俩手下当条狗,这些正派弟子的颜面,随意踩压便是”高瘦身影嘲讽般说道,言说之间一手捻起先前那齐老弟放置在桌案上的银钱,放在身前静静地看着。 “这可不,别说他了...但凡那些在门内受其他弟子打压的不得志之辈,不都转头我们门下,平日里高高在上,如今为了些兵刃、功法,不都得对我们顶礼膜拜,他们的高风亮节能撑到何时?”老八在自己的这个大哥说教之下,自然也有了自己的一番领悟。 他斗笠之下是一副极其猥琐的笑容,心中开始念念想到,就是不知何时会有些不得志的女侠...或是受尽门内师兄弟欺辱的师妹...向他们伸出呼救的援手呢? 这样他便能如那英雄救美的江湖豪客,救人于为难,再与良人共度良宵?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开始掏了掏桌案的兄弟,这一动作引得高瘦男子极为反感,一眼便猜出这老八脑海里在想些什么东西...高瘦身影刚要出声训斥,便由立即作罢,心中盘算起了,这样也好...自己手下无非都是些这种用下半身思考的莽夫,和那种不得志的高门子弟,只要给够了他们想要,便也会听自己安排,谋权篡位这种事也便不会发生了。 “吃菜,吃完该干嘛干嘛,管不着你...”高瘦身影出言说道。这一句管不着被老八听在心中,仿佛是一道圣旨口谕,告诉他之后如何行事,如何逍遥快活,都不会管束他,只要别妨碍计划。 “好嘞!大哥也吃、大哥也吃...”老八笑言应道。 第一百六十一章 他人檐下当留心 烟波不动影沉沉,碧色全无翠色深。林满六、宁珂两人在马不停蹄的赶路下,终于一天半的教程,终于赶在了七月十七的傍晚,赶到了岳州渡河驿站所在的镇子。 一路上的林间山道外,在树影之后,已经能看到辽阔的湖面,可能这些时日尚未有那风动,此时湖中波平浪静,将对岸重峦叠嶂的山影倒映在了湖底。 看着暮色里的红日一同映照湖中,宁珂看着从身旁不停略过的风景,不知在思索什么。 她忽然出声说道:“如今到了,可有什么探寻之法”。短衫少年御马在侧,没多久便沉吟出声说道:“那三人来此,是为的滞留驿站当中的匪寇马匹,首要方向自然是那渡河驿站....”。 “打算找驿站伙计或者掌柜询问?”宁珂问道。 “宁兄莫要说笑了...你定然也知晓,此地定都是那风雪大观楼的势力所在,驿站自然如此,论事件起因是我与月姑娘反杀了其两名弟子,而后商队三人返回此地后,下落不明或被害生死,那如今我到此还能直接上前询问?”林满六没好气的说道,这宁珂怎么还这么埋汰自己。 “呆子...也可通过其他事情询问下落啊!谁缺根筋直接问人我认识的三人死你们这了,你们见过没有?”宁珂一脸嫌弃的看向少年。 林满六一时没接上话,只是在一旁摆手叹气。两人说话的功夫,也就快进入了这驿站小镇当中,此地来往的人与少年跟随商队前来时,只多不少,但巡视驻守此地的那些灰袍抱剑客比先前少上了许多,少年心中暗自想到,大概是因为先前遭受重创,此地管束就少了些? 倒也方便自己行事。短衫少年并未直接朝那渡河驿站行去,而是找了一处小镇边上的客栈,将马匹安置好后,两人便就上楼进屋去了。 林满六打开一侧窗沿,这个客栈的位置虽远没有渡河驿站位置好,在此只能将小镇半数景象收入眼中,但已然足够了,经过两人先前一路走在小镇街巷上所见,连同如今坐窗而观,大致将风雪大观楼弟子在此的活动范围摸了个遍。 每个时辰从渡口以及驿站内都会行出两名灰袍抱剑的风雪大观楼弟子,在镇子当中巡视一番,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两人便会交替位置,原先在驿站当中的便会乘船返回岳州城内,而从渡口处来的便会进入渡河驿站当中。 “若是先前与商队路过此处时,你并未进入过驿站,不妨稍后去驿站当中看看?”宁珂在一旁提议道。 “可行,此地的那些风雪大观楼弟子,刚愎自用,稍后尽量不要与对方发生争执...”林满六同意了宁珂的提议,但同样也提醒道。 “林兄莫是忘了,我是谁?如今我不就是个穷酸书生吗,曾会和这些江湖人起争执?”宁珂摆手说着,言说之间还拍了拍自己身上那件粗布麻衣。 “这几日路上也有店家售卖布匹或是缝制衣物的,宁兄何不赶制件如先前那般的衣物...”短衫少年看着显摆穷酸样的宁珂有些疑惑。 “...没钱,怎么了?走了,去那渡河驿站看看”宁珂双手将自己头上的发簪扶正,直接转身朝屋外走去。 这宁珂好生奇怪,明里暗里的嫌自己购置的这身衣物不好,但又不曾换去...林满六也不深究,便也就跟着宁珂一同出了门,朝那处渡河驿站行去。 两人走在这湖畔的小镇当中,不时便会看到一些书生扮相的游子,三两人一起行在街上,言说着今日湖上之景,如何让人诗兴大发,今夜酣眠之前定要写出一片诗篇,明日邀诸君共赏诸如此类的话语。 还有的便是一些江湖游侠儿,背后的刀剑让人看上去便不敢靠近,那先言谈说笑的书生郎,注意到前方有这些江湖侠客之时,也就在一旁避让,这样一番你来我往,倒也和谐。 再有的就是驻足在此地的商贩,不时在两者之间吆喝着自家店中的美酒佳肴、小物件,一片宁静祥和之景,谁能想到在前些时日,河岸那头的岳州城中以及城外,有多少场以命相搏的厮杀。 可还没等两人如何去欣赏这片傍晚的晚霞之景,便有人出声打破了此地的宁静,有一名灰袍抱剑的男子,从前方人群当中走出,一路上对于阻拦他的人都是直接退走,丝毫不留情面。 一些想要出声言语的人,见到人其身上的衣饰,也只能噤声不语,退让到一旁等到那人消失在此地。 是风雪大观楼的巡视弟子,看样子是从渡口那走来的人,他嘴里叫嚷着 “让开、让开,不想惹麻烦的赶紧再一旁避让...”看样子是准备在镇子当中尽快巡视一番,好前往驿站当中歇息。 待那人远远走去之后,少年看着那没入人群之中消失的身影,盯了一会便开始沉思起来。 “宁兄,你说这屠恶门,扰的是江湖安定还是江湖门派的安定...”林满六看着这些场景忽然细声说道。 “莫不是心中对那屠恶门有所怜悯?觉得他们行的也非错事?你若是这般想,我不介意替师伯好生管教管教你?”宁珂在一旁随意言语道,可口中所说却是句句质问起了身旁的少年。 “是我唐突了...”短衫少年双手举起,揉捏了自己的面庞一番,强行让自己提了提神,不再去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多说无益,好生思量,跟?”宁珂没有再继续批评林满六先前的言语,向他询问出声。 “嗯,且去看看”少年点头。两人行于街道人群之中,暗暗跟随先前那名前往驿站的风雪大观楼弟子,准备跟在其身后进入驿站当中查探一番。 可能确实是因为渡口驿站的原因,此处比小镇任何一处都要热闹,有来往的商队在这里吆喝等着进屋休息,也有着更多的那些文人骚客,手中提着一壶纯酿便斜靠在驿站一侧屋脊之下,与三两好友诉说心中诗意。 林满六二人没过多久,也同样进入了驿站当中,在一楼的厅堂之中寻到了一处空闲的位置,桌上的残羹冷炙可能由于驿站内客人太多的原因,伙计还未来得及收拾,两人也不太过介意直接坐下。 没过多久便有驿站伙计小跑到桌前,一直在给宁珂赔不是,像是在驿站伙计眼中,宁珂是那来此游历的酸儒书生,而林满六则是跟随自家先生的书童,都是一辈子替别人干活的劳碌命,当然没有好脸色给这位书童的了。 “这位公子...近日来此渡河的人多了些,还请多担待,需要上些饭食还是酒菜,一会喊后厨给公子端上来...”伙计殷勤的询问出声。 “上些本地的寻常酒菜便可”宁珂从袖中摸出了些银钱,放在了桌案一旁,驿站伙计立即明白,这种饭前丢出来的银钱,便是示意自己从中截留一些,让后厨上菜上的尽量快些。 “得嘞,这位公子小的这就前去!”驿站伙计得了便宜,立即收起了银钱朝后厨方向走去,还不到一半他便扯着嗓子喊后厨准备酒菜,随后继续朝其他桌去忙活了。 林满六和宁珂先前留意的那名风雪大观楼弟子,并未在厅堂之内停留,而是直接径直朝楼上走去,这让两人向从那灰袍抱剑男子身上寻求讯息的想法断绝,可来此并不是只为了那人线索,稍后也可从其他地方查探起。 宁珂的酒菜没过多久就上了上来,简单的四碟小菜和两壶酒酿,她自顾自给自己倒满一小碗,看向了少年:“走一个?”。 回应的却是林满六那如拨浪鼓一般摇晃的脑袋,宁珂斜眼飘过细声说道:“酒都不会喝,林兄是该有多无趣...”。 短衫少年只是用筷子夹了一些饭菜送入嘴中,心思始终留意在先前上楼的那名风雪大观楼弟子身上,稍后只要时辰到了,那人从驿站当中走出之后,定要想办法从其身上获取一些关于商队三人的线索。 正当两人闲坐无事的时候,身旁不远处的一桌书生打扮的男子从先前的游湖所感,讲到了近日的屠恶门与天地盟一事。 “各位兄台,可听闻近日那天地盟与屠恶门一战黔州密林之事!”。 “有所耳闻!那扬风便就在双方争夺之下毁于一旦,我辈心中的一片山水名胜,也就此不见了,哎...”。 “先前那屠恶门不是在岳州也跟那风雪大观...”。那人还未言语完,便有人立即拍动桌面,制止了其言语,林满六也跟着斜瞟了过去。 “在人地面,你也敢妄议是非!不知道先前有人来此讨要些马匹财物,便被带走了的吗!”。 马匹财物...若是如此,果然跟那风雪大观楼脱不了干系。 “多谢兄台...我都忘了那日的情形,那三个汉子来此处讨要马匹,后面就没了踪影...想必难在那几人手上讨要得好处...”。 “不要再聊此事了!免得惹火烧身!”。随后那桌书生不再议论此事,开始继续闲聊其他的琐碎事情,正在吃菜的短衫少年和穷酸书生对视一眼,两人相互点头之后,没有任何言语,待桌上饭菜吃完后,一同走出了渡河驿站。 第一百六十二章 言谈高楼所指谁 返回客栈后的两人,林满六靠在那半开的窗沿旁看着窗外,宁珂则是整个人倒在卧榻之上,像是在休息。 “若依那几人闲聊所言,便是风雪大观楼中有人故意为之,故意蹲守在驿站等待商队众人出现,而后再将其杀害...”宁珂出言说道,出言的同时将自己头顶的发簪摘下放在手中把玩。 “确实与那风雪大观楼的弟子脾性相同,依仗着此地是他们的地盘,丝毫不用在意旁人眼光,才能如此行事!”林满六一想到确实是风雪大观楼之人将商队三人杀害,一手握拳直接锤向了窗沿之上。 “之后作何打算?”宁珂将手中发簪高举,盯着自己的那枚发簪继续出声说道。 “之后几日还是去驿站附近查探一番,最好是能碰上些风雪大观楼的弟子,若是可以...”林满六应声说道。 “嗖——”一声破空声响在林满六背后响起,紧接着就是有物事钉入墙壁之中。 少年立即回头看到了在卧榻正对的墙壁之上,钉着一枚发簪,而此时的宁珂已经整个人坐了起来,歪头看向了窗沿旁的短衫少年,脸上带着些坏笑。 还不等少年出声询问缘由,便听到了宁珂用她原本的声音出声说道:“效仿他们之法,逼问、威胁?最后再将其灭口,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宁兄莫要再试我了,一路之上你心思如何,不已表露大半,若与三人性命相关,便需以命相抵,若与此事无关,待事毕后自然不会再为难他们”林满六叹气说道。 “但如此行事,无论如何都会得罪风雪大观楼,你这样只会给日后留下隐患,不考虑一下吗?”宁珂摇头说着起身去拿自己的那枚发簪。 “该偿命者偿命,无辜者曾能再陷其中...”林满六沉默片刻出言说道。 这句话何尝不是说自己呢,一切起因都是商队行过岳州之时,他与月寒枝出手反杀了那两名想要加害他们的风雪大观楼弟子,本就与商队其他人无关,最后落得一个三人无辜殒命的下场。 “便如此吧,早些歇息...”宁珂拿到自己发簪之后,转身朝卧榻位置走去。 短衫少年嗯了一声,从桌边提了一个座椅朝屋舍角落行去,在角落位置坐好之后,林满六整个人便开始闭目养神。 两人自矩州随铸剑峰一同走出之后,在潜移默化之间,似乎形成了这样的一种休息方式,前半夜是林满六守夜,到后半夜两人位置交换,林满六去休息,宁珂来守夜。 ......可随后的几天当中,两人在不同时间段前往渡河驿站探寻风雪大观楼相关的消息,都没有任何收获,就连暗自议论风雪大观楼一些行事作风的言语都不复存在,就仿佛第一天他们两人听到的那则消息消失了一般。 只有那风雪大观楼的弟子依旧按照原先的巡视路线进行交替巡视,但这渡河驿站所处的小镇,可能因为临近八月的原因,来往的人变得极多,不管是如何孤僻的街巷总能看到一两名来往的商贩或是来此游玩之人,导致林满六、宁珂无从下手。 两人停留在这小镇的时间到了七月二十日,有一消息从南疆一路传来,传到岳州地界,弈剑山庄在南疆大败屠恶门,并且占据屠恶门隐匿所在——虬蛇谷! 伴随着这一消息的传来,同样也有的天地盟的消息,一直驻扎在黔州密林当中的天地盟准备拔营,前去追赶可能行步南疆的屠恶门,并且有传出天地盟目前领军之人、问剑湖的宗主——明兮的口谕:誓要阻止屠恶门的会合,将这荼毒江湖武林的害虫去除! 这一连串消息的传来,还在客栈之中的林满六、宁珂两人不由得开始深思,按理来说两人出行之时便以将屠恶门可能动向告知了铸剑峰,墨先生阻止李君策刁难林满六的方法,应也是将其动向透露而出,为何如今南疆事变,天地盟才这般后知后觉...林满六坐在桌旁看着自己碗中的茶水喃喃说道:“难道是那李君策猜忌其他门派,或是猜忌明兮,故意没有将事情说出?”。 宁珂依旧是闲适的躺在卧榻之上,听得少年的疑惑言语,应声说道:“有这么一种可能,但假如是有人故意为之,偏不想尽快追赶上屠恶门,待鹬蚌相争之后,在后坐享其成?”。 “此消彼长,如此一来对那些人有何好处,天地盟将这联合而起的家底败光,还能如何跟那藏于暗中的屠恶门相拼......”短衫少年听着宁珂的语气言语,开始面露忧色。 “这些事情,不是你我二人需要担心的,并且弈剑山庄行事,自然有师伯和你们那位庄主安排,早些将此地事情了却,才是正事”宁珂随意叹了一气说道。 “嗯,若今日仍是无果,便寻个法子抓一人询问了!”林满六点头说道。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短衫少年两人从客栈之中走出,先前少年在窗沿位置看准了街道当中一名刚刚从渡口位置走出,准备巡视小镇的风雪大观楼弟子,稍后若是在驿站当中没有收获,只能等待此人与别人互换位置之后,将其擒拿了。 林满六、宁珂两人顺着那名灰袍抱剑男子的身影,一同走向了渡河驿站,今日的渡河驿站依旧如往常一般人满为患,酒桌之上比平日里多了那些酒后诗兴大发的书生郎,一人便是一壶纯酿提于身侧,脚踩在身旁的座椅条凳上,就开始高歌胸腹之中的才情。 “明湖水...来涨秋月,独泛...孤舟...高楼畔!”人群之中的那名书生郎,显然已经醉酒不醒,先前言语的两句刚来的林满六、宁珂两人自然是听不到了。 “好诗!!好诗!!!”身旁之人那管这诗对不对仗,酒性大发之时的口水诗,尽管喝彩便是。 宁珂看着这一幕摇了摇头便朝一处空位的酒桌走去,林满六同样跟着入座,但没等两人坐稳,渡河驿站的正门位置突然显得有些慌乱,一些人被直接推到两侧,给正门位置挪出了一片空地。 听到声响的两人斜眼看向了这渡河驿站的正门位置,还未看到有何人进入,门外便传来了言语声:“不知这位兄台所说高楼,是何高楼啊?”听着这语气,言语之人必定极为自信、或是自负。 醉酒的书生郎像是还没搞清楚此时如何状况,听闻有人想要与自己推敲口中的得意之作,他咳嗽两声像是润嗓一般,仰头看向了声音来源方向的大门之外。 “岳州山水名胜之中,还有何处高楼,自然是湖畔风雪大观楼!”书生郎言语声响比先前吟诗作对还要提上了几分,毕竟在他看来,这种诗句当中,文字之间的推敲、讨教,自然伴随着两人的一些争辩和议论,自己曾能在如今的情形之下败下阵来! 门外言语没有立即回应,传来的只是一连串极为悠长、缓慢的鼓掌声响,这样的拍手方式,是谁都能品出,并不是对于这名书生郎的赞许,甚至还带有不屑和嘲讽意味。 在驿站之中最得意的醉酒书生郎,那能听不出这其中意味,原本醉酒面容立即转变一脸怒容,他带着那醉意向门外训斥出声:“阁下若是看不上!大可也将心中诗篇如我这般言语而出,这般嘲讽谁能看不出,谁能受得了!”。 门外终于传来了回应之声:“可惜啊,我辈习武之人,不善玩弄辞藻,兄台既言语的是我风雪大观楼,便要与你们讨教讨教了?”。 话音刚落,一名同样是灰袍的男子走入渡河驿站当中,与平日里的那些风雪大观楼弟子不同,他并没抱剑,而是身后跟着一名替他抱剑之人? 醉酒书生郎的醉意瞬间消减大半,他也听清了那人口中言语意思,立即收回了先前一直踩着条凳的脚,将先前那壶豪迈举起的酒水放回了桌面之上,然后胆怯地看了看从门走入的那名风雪大观楼弟子。 驿站之中立即有人出言提醒到, “是风雪大观楼的楼主三弟子——许应方”。这一身份让林满六和宁珂不由得互看对方一眼,这几日的蹲守居然碰到了那柳梅的亲传弟子,短衫少年暗自想到,此人是那齐轩的三师兄? “是在下先前的冒失言语...冲撞了风雪大观楼的名讳,给大侠赔罪、给大侠赔罪...”那书生郎一扫之前的豪情万丈,双手作揖朝那许应方拜了拜,想要谋求对方的谅解。 可许应方竟是开始左右踱步起来:“先前是有弟子传书到楼中,说近日渡河驿站这边不太安生,我原以为只是玩笑话,没成想各位当真是酒后随意妄言啊......”。 书生郎这一听不由得直接打了一个寒颤,立即出声解释道:“都是醉话...那高楼不是...贵派...风雪大观楼...”。 此话才刚言语完,书生郎发现仍是不对,刚想继续改口,许应方出声打断了他的发言:“那这岳州之中或是整个南地,还有何处高楼!”。 言语声响充斥了整个渡河驿站厅堂之中,所有人都被许应方的声势吸引,一同看向了如今已经双腿打颤的那名书生郎,以及双手负后的那许应方。 书生郎在这样的威势之下,坚持不住了双腿不受控制地开始向地面弯曲...宁珂看着这一幕心中喃喃道,文人的风骨、气节,也要为此折腰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 林间比剑探虚实 看着这一幕的宁珂双拳开始握紧腰间折扇,林满六正准备出手阻止,但随后又见其松手冷静下来,这才让短衫少年送了口气。 在那许应方不慢不紧地向那名醉酒书生郎走近的过程中,两人眼神几次交汇,确认随后去留,此地是风雪大观楼主场,与这许应方强行接触,定是吃力不讨好。 “走...”林满六细声说了一句,便准备率先起身,宁珂紧随其后。 就在两人快要绕过人群走出渡河驿站的时候,林满六明显的察觉到似乎有人注意到了他们,于是便准备加快步伐逃离远遁。 可声响却已从身后传来:“来者便是客,既是今日来此的不论是游山玩水的风雅文人,还是下山历练的同辈游侠,都是我风雪大观楼的客人!”。 是那许应方的声音...林满六只得转身看向那许应方,他身旁的抱剑之人还呈俯身细言的样子,看着身前两人模样,短衫少年不知先前是这许应方注意到了自己,还是那名抱剑之人注意到了自己。 “我与家兄只是来此吃些酒菜,无意观看阁下的高楼争辩,不知还有何事?”林满六疑惑出声说道。 “自然是无事的,只是看小友负剑之姿,定都是习武之人,心中忽有一技想与小友讨教讨教...”许应方方才被身旁的师弟提点,那少年不论是身后还是腰间的两柄短剑绝非凡品,今日便要找个由头观摩一番,若是可以正好当自己的佩剑? 先前双腿打颤的书生郎见那许应方不在看自己,原本紧绷的心弦瞬间放松下来,整个人立即瘫软倒在地上,一时之间,身上不知是酒臭味还是尿臊味从他身上传出。 “哎呦我去...什么味这是啊...”。 “先前那气势呢...怎么都被吓得尿裤子了...”。各种议论声在渡河驿站当中响起,而人群正中的那许应方沉默不语的看着正门位置的林满六,脸上面容似笑非笑,不时开始打量林满六整个人,以及他腰间和背后的两柄短剑。 可能是身旁的闲言碎语显得有些嘈杂,许应方身旁那名帮他抱剑的师弟,急忙咳嗽了几声,顺便跺了跺脚提醒,这才让这驿站厅堂之中重归安静。 看来今日没这么好离开了...宁珂站在少年身后看着这一幕,只得抽出腰间折扇在其背后的春窗蝶剑鞘上轻点,提醒林满六对方可能是觊觎自己身上的兵刃,让林满六随时注意。 “既是许师兄相邀,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此地难以施展拳脚,可否移步他处,寻处宽广的地方再做比试?”林满六出言说道。 “小镇这里无甚演武台,今日渡河游玩者众,我也不想因为自己之事,扰了师门营生,可否小友城外林间走一遭?”许应方笑言出声。 城外竹林...人少之时,方便夺宝吧... “此事全是我二人一时,自然不能叨扰到师兄门内事物,全凭许师兄安排!”短衫少年拱手说道。 许应方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浓了,旁人看来,这是江湖人之间切磋比斗的得意,一些不熟悉风雪大观楼之人,开始称赞这位许应方师兄,定是江湖之中的真豪杰! “诸位刀剑无眼,自然无法在此给诸位展示我风雪大观楼那冠绝江湖的剑法了,许某深感惭愧,今日驿站之中的全数花销,大可记在许某身上!”许应方转身看向身后的那些书生郎、江湖客,拱手抱拳说道。 此话一出,厅堂之中的众人都开始喝彩,共筑许师兄旗开得胜之类的话络绎不绝。 许应方抱拳言说之后,扫了一眼先前瘫软到底之人,向身后的那名师弟使了个眼色,那名抱剑师弟立即将剑递给了许应方,随后就拖曳着那醉酒书生郎我往后门走去。 “小友请吧!”许应方大步向前走去,经过林满六身旁的时候笑言出声。 这许应方丝毫不等短衫少年回应,整个人便大步向外跨出,像是根本不需要理会少年看法一般。 林满六也只得转身跟着那许应方向外走去,宁珂紧随其后,两人正还疑惑这许应方为何如此自信,走出渡河驿站门外之时,才看到有七八名同样灰袍的风雪大观楼弟子,在外齐齐等候。 这些人见许应方送驿站之中走出,皆是握剑在前向其恭敬行礼道:“许师兄!”。 “今日探查之际,偶遇一名小友,我二人相邀城外林间切磋,你们且跟好了,稍后比试之时都给我好好看看,我手中之剑是否远胜那叛门之人!”许应方随意地将自己的佩剑背在身后,一脸严肃地扫过驻足门外的所有风雪大观楼弟子。 “是!许师兄!”这一众人等再次出声。看着这阵仗,林满六和宁珂不由得对视一眼,两人不知是何运气,怎么到一个地方便要享受一遍这个地方的江湖门派,如此 “簇拥”?随后许应方行在最前头,那几名风雪大观楼的弟子走在两侧,将林满六、宁珂二人牢牢地困在其中,即便让两人想要中途趁乱逃遁的机会都被彻底断绝。 走了快一炷香的时间,在许应方的带领下,穿过了先前林满六二人先去暂住的客栈,也穿过了小镇边缘朝一处密林当中行去。 最后一直走到了密林之中的一处空地处才肯停歇,此地周围的树木都被人砍伐,只留下大小不一的数十枚树墩,许应方走入空地正中,用手中长剑杵地,看向了林满六,而其余那几名风雪大观楼弟子则是依循着行来的位置,依次在场地边缘各自散开。 “小友便就在此切磋一番吧!”许应方带着一副极为玩味的笑容看向了短衫少年。 林满六闻声后并没有任何答复,而是直接将左手握在了腰间山野行之上,他打算用这一举动告知许应方,已经可以出剑。 宁珂退到场地边缘一侧,手中同样握紧折扇,警惕地注意周围几人动向,若是有人图谋不轨,他随时准备出手。 “好胆识,那便来吧!”许应方见少年居然丝毫不言语,原本握紧剑柄的右手立即抽剑而起,整个人先前一步跨出,先前的剑柄已经还留在原地,他整个人便已经飞掠而出。 好快!这许应方自从抽剑出鞘瞬间,整个人的身形便闪动了起来,只是几息的时间,便感觉许应方快要大步向自己掠来,林满六在这一瞬同时也动了起来。 山野行出鞘!短衫少年左手倒持山野行,短剑出鞘后立即横拦在自己身前,就在两人即将照面之时,那柄山野行在少年手中挥动数次,兵刃碰撞声响随即在两人正中传开,许应方第一轮攻势全数被少年左手化解。 林满六阻挡完这一击后,整个人瞬间面红耳赤,仿佛是刚才没有调整好自己的内息,他急忙踉跄后退几步,勉强稳住身形。 许应方同样向后退却,后掠几步之后,心中不禁感叹起少年手中这柄短剑,果然是柄好剑,自己长剑与之相拼竟是没有半分好处,看其如今情形,定是低估了自己起手一剑的劲道,才落得如此下风。 这位许师兄等待着少年换气之际,依旧看向那柄短剑,好剑怎么能在这种小辈身上蒙羞...当是给我才是! 远处的宁珂看着两人起手的换招,开始估量起了眼前这位许应方的实力,大抵就比之前在铸剑峰当中遇到的那三人强上一些,曾会奈何得了林满六啊...这呆子,有些时候还是挺贼的...短衫少年握剑的左手进行了一轮收发,像是稳住了手中的颤动之感,再一次看向了许应方出言说道:“许师兄,请...”。 “这位师弟,请!”许应方轻喝一声,整个人再一次向短衫少年快步袭来,手中长剑挥舞在身侧,出剑之势已成。 竟是雪中寒!林满六暗自叫骂一声,这许应方看似极度自负,但出剑之时竟是丝毫不会傲慢留守,才是一轮对招之后,便想要以风雪大观楼所传剑术——雪中寒,将自己一招击败。 短衫少年那会让他得逞,瞬间手腕拧转,同样将自己的山野行向前递出,但可以避开了许应方的出剑方向,将自己的山野行从其身侧挥向其剑身所在。 春山竹浪涌!山野行在避开许应方的雪中寒之后,便就挥砍在了其剑身上,并且连转数次,忽而劲道向左,忽而劲道向右,原本胜券在握的许应方大为震惊,他这一剑雪中寒曾会瞬间被眼前这名少年拦阻而下,这小子似乎对雪中寒有所熟悉...先前他不是连自己起手一剑,便打的踉跄后退吗...此时许应方手中长剑被山野行缠住,他想控剑回身却发现因为少年那柄短剑不停挥击,从其短剑上传来的碰撞竟然使得自己无法第一时间抽身而出。 这小子先前居然是在戏耍自己...现在才意识到事情不对的许应方,怒喝一声:“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拦我吗!”。 随着他的怒喝出声,紧接着这位许师兄一步向前跨出,既不能退便破了你这短剑围困之势! 骤雨寒!风雪大观楼所传第二剑!许应方手中剑的气势陡然一变,从先前的寒风阵阵一转变为磅礴大雨之势,瞬间倾斜而下。 林满六所使的春山竹浪涌,本就是用于限制一些兵刃行动,可此时许应方所使出的骤雨寒气势正盛,并不是短衫少年硬拼之时,林满六心中立即做出决断,收剑后掠! 山野行立即放弃继续缠斗,跟随少年身形一同向后退去。许应方、林满六二人比试之间的互探虚实,到此结束。 第一百六十四章 狭路相逢争锋起 许应方见眼前短衫少年向后掠去,居然想要放弃与自己硬抗对招,脸上露出一丝诡异地笑容。 你若做此退却之想...便别怪我行此路数了! 他手中长剑递出的骤雨寒,声势极大引得林间鸟雀四散飞离此地,那滂沱之势开始向短衫少年回退方向倾泻而去,这许应方是想直接将林满六后退方向直接阻断,强行逼迫少年与之比剑对招。 林满六察觉到了这许应方的想法,回退身形再一次拦阻之后,立即凝滞当场,这一举动让许应方的攻势,不免得跟随其做出...... 《弈剑书》第一百六十四章 狭路相逢争锋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五章 忽有暗箭林中来 原本这林间空地的切磋比试在许应方识破短衫少年身份之后,突然乱成一锅粥,两人以外的那些风雪大观楼弟子和宁珂同样动了起来。 宁珂手中折扇扇面完全展开,在她手中几次扭转,数道银针随之弹射向四周的风雪大观楼弟子。 “你安心御敌,我来掠阵!”宁珂的银针又牵至住了剩下的几名风雪大观楼弟子。 此时的林满六已经和许应方对上,许应方出剑速度如那暴雨倾泻,丝毫不给短衫少年任何喘息机会,数道剑光在其身侧挥砍向前,步步紧逼眼前少年。 “小子受死!!!”许应方在出剑的同时,暴喝而出。林满六自然也不甘示弱,剑势尽黄龙稳住手中双剑攻势,将挥砍至自身的剑光悉数拦阻而下,待许应方出剑空隙之际,便以春窗蝶一剑刺出,逼迫其收剑回防。 可此时的许应方似乎是对于少年手中的双剑志在必得,不论出剑速度还是劲道都要远胜于先前切磋之初,对于少年那突如其来的碧绿剑影,收剑回挡之后,手中长剑又一次挥砍向了林满六面门所在。 雪中寒对阵剑势尽黄龙!两人对剑换招不断,期间有几名风雪大观楼弟子强行摆脱宁珂压阵,也跟着许应方一同以那雪中寒袭向空地正中的短衫少年,有一次险些出剑刺中少年腹部,但他手中长剑还未触及到少年之时,整个人便已经倒在了地上。 那名差一点便能偷袭得手的风雪大观楼弟子,整个人开始缩卷起来,双手一直捶打着自己背部,他的背部以及贴在泥地的地方,渐渐地有些黑血渗出...是宁珂折扇当中的银针之效,先前中针的几人都有如此症状,这让余下的几名风雪大观楼弟子不由得明白,此人手中那柄折扇绝对有古怪,扇面之中隐藏的银针之毒,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 “还敢偷袭...先过我这关!”宁珂一步跨出直接拦阻在了空地中心与那几名风雪大观楼弟子之间,先前她这柄折扇在天地盟之时,为了不被问剑湖猜忌一直有所隐藏,如今到了岳州地界便可放心大展身手了。 随后剩下几名还未中针的风雪大观楼弟子,开始与眼前这名穷酸书生周旋起来,尽可能地只是拦阻他与那短衫少年联手合力对阵他们的许师兄,为空地正中的对招两人争取空间。 “你们两人倒是给我带来了诸多惊喜啊...问剑湖那群老匹夫的玩意也有...到底是那一派的高徒啊!!!”许应方认出了宁珂手中的折扇是问剑湖所出,开始向两人冷笑起来。 他心中却是暗自盘算起,还是低估了眼前两人,不过好在先前自己将计划提前告知了自己的那位最听话的随行师弟,他把那书生处理完后,见自己许久未归定能去楼内通知自己这一系的弟子,前来围杀这两人。 后手已备的许应方,曾会胆怯眼前两人,甚至都开始心中不自觉地开始称赞自己的算无遗策了。 面对许应方这样死斗之时,仍有心气出言嘲讽之人,林满六和宁珂都选择了无视,事关己命,还如他这般托大? “问剑湖这阴损之物,楼内有药可解!大胆向前!事后楼内兵刃、秘籍、钱财,我许应方管够!给我上!先把那书生给我宰了!”许应方见两人不言语,继续出言呼喊周围的几名弟子攻向宁珂。 只要有弟子还能突破那穷酸书生限制,替自己出剑一二,让这乡巴佬出现点破绽,随后他便能取其性命,这两柄品相上乘的兵刃便是自己的了,其中那柄碧绿短剑想必就是把齐轩那废物手中长剑斩断之物吧...他自从识破了少年身份之后,便就小心提防他这背后突然抽出的碧绿剑影,催动手中长剑的时候,都是尽可能的避其锋芒,直接攻向少年臂膀或是拦阻另一柄短剑。 这一想法确实限制了林满六出剑的机会,让手中春窗蝶被直接限制当场,丝毫没有展现其中威势的机会,这让短衫少年也好生头疼,这许应方看似癫狂疯魔,但对招之时仍有思量该如何与自己比剑之长短,技之优劣...这就是风雪大观楼弟子的实力吗...先前的那齐轩同样也是如此,不过那齐轩当时太过自负以及夸大他那雪中寒,根本不把当时的林满六看在眼里,最后才落得一个剑折手断的下场。 林满六又一次拦阻下许应方的出剑后,开始暗自打算起来,如此缠斗下去,虽然有信心能够以剑势尽黄龙超越许应方此时的出剑速度,随后寻求其一次出剑破绽,先将其兵刃损毁或是直接将其小臂击伤,但这样的机会有些渺茫...就在短衫少年思考之际,身后突然感觉有一阵风动,是有人奔袭而来! “小心!”宁珂的叫喊声随后传来,是有风雪大观楼的弟子越过了宁珂的折扇攻势,冲撞向了短衫少年此处! 林满六立即向右侧翻身而去,即将起身之际,此时的许应方正在大步掠来,而那准备偷袭的风雪大观楼弟子已然来到了距离少年五步所在的位置。 他立即做下决断,剑势飞孤鸾!手中山野行猛地一用力,从左手之中飞旋而出,径直撞向了那名想要偷袭自己的风雪大观楼弟子。 因为距离十分接近,山野行之时一瞬便从风雪大观楼弟子脖颈位置抹过,没有溅出一丝鲜血,山野行也从那灰袍身影上穿了过去,继续保持着先前的飞旋状态朝远处飞去,因为此剑是少年情急之下丢掷而出,想要控物收回已是不可能。 而那名想要偷袭林满六的风雪大观楼弟子,整个人身形却是停滞当场,不再有了任何动作,手中的那柄长剑剑锋自差半臂的距离就要挥砍到了短衫少年,可他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了,因为他已然没了生机,断气当场。 剑势飞孤鸾,一剑封喉,滴血未沾! “将死之际,你还敢分心?”身侧原本就离得不远的许应方有些嘲讽意味的言语出声。 此时两人的身形已经离得很近,林满六再也没有了任何闪躲的机会。骤雨寒! 巨大的威压倾泻向短衫少年!紧张!紧张!!紧张!!!就在此时,原本即将挥砍而下的长剑突然奇异地在空中停滞不动,林满六同样原本已经以春窗蝶横拦挡在自己身前,准备强行挡下这一剑骤雨寒。 许应方的身形如刚才那名想要偷袭的风雪大观楼弟子一般,没有了任何动作,他看向林满六的表情也从先前的癫狂不止,变成了疑惑不解,甚至带有一丝不甘心。 第一时间察觉到状况的少年,果断递出一剑直接将许应方整条手臂斩断当场,随后整个人向后退去,同时言语出声:“多谢宁兄!”。 但他并没有听到宁珂那自信的答复,听到的却是宁珂在不远处言语道:“不是我...”。 林满六定睛看向此时的整个林间空地时,这一方天地之间,还有生机之人,除了他便只剩下宁珂了...其余人不是身形还未倒下,便是身形已经飞离了两人身侧,而先前出剑不停的那位许师兄,整个人除了被林满六斩断的小臂,依旧在那站立不动,可人的生气早已没了。 这些风雪大观楼弟子连同许应方在内,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的四肢和脖颈以及眉心位置,都有一大小整齐的血洞,血洞之中似乎有一种奇异的钉子就那样没入其中。 而刚才那一瞬间不管是林满六还是宁珂都没有察觉到有人动手,在场的所有人风雪大观楼弟子便都气绝当场,包括距离少年最近的那许应方。 “小心周围...”林满六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说道。宁珂嗯了一声便立即靠近林满六,两人相互贴着后背,警惕着注意四周变化,此地还有第三波人,先前一直在许应方和林满六的比斗之中,注意着他们。 可此时整个林地之中那有半分声响,甚至连最起先的那些鸟雀声都已经荡然无存,太安静了,实在太过安静了...这死一般的寂静感充斥在整片山林之中,林满六开始回想一路上经过的景物和先前比斗时,此地的场景变化,或是风雪大观楼中所有人的位置,但都没有任何不妥,这隐藏在此的第三批人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将风雪大观楼之人全数击杀,而独独留下自己和宁珂呢...终于从先前渡河驿站所在的那片小镇位置,传来了响动声,两人立即集中注意看向了那侧位置。 是有人向此处狂奔而来,林满六立即用胳膊肘抵了下后背的宁珂,向她示意立即远遁,定是风雪大观楼之人前来援助许应方。 宁珂立即会意,此时不能再管此地隐藏的那第三批人,不能与风雪大观楼继续纠缠才是上策,她立即身形向后掠去。 “杀我同门,还想一走了之?”一声怒喝声响从远处传来,天空之中忽然闪过一道光亮,一柄无鞘长剑从空中急速坠下。 林满六猛然瞳孔收缩!来者定在许应方之上! 第一百六十六章 尔等焉知杀不尽 那柄无鞘长剑下坠方向瞄准了短衫少年,不论是声势还是速度都极为迅速,不等林满六有所反应,宁珂立即挥舞起自己的衣袖,在她的袖中之中挥出了数枚棋子,齐齐射向那凌空而下的长剑。 “退!!”宁珂出手同时叫喊出声,但她丢掷而出的棋子竟然无法阻止那长剑分毫,棋子触碰长剑瞬间便就化为齑粉。 林满六见躲闪已是无望,右手立即挥动而起,身侧的碧绿剑影在那一瞬也同样被他丢掷而出,那一抹碧绿飞旋而起,直直撞向朝他而来的那柄凌空长剑。 剑势飞孤鸾!春窗蝶从少年手中飞旋而出,破空声响丝毫不亚于那柄长剑,顷刻间,两剑相撞在一起! 碧绿剑影被直接击落,停止了飞旋之姿,坠向了林满六身后位置,而那柄下坠长剑方向仅仅只是被打偏罢了...但如此已然足够少年躲过这一击。 短衫少年立即左手拽动身侧的穷酸书生,两人一同向春窗蝶所在的位置翻滚而去,如林满六预想的那般,春窗蝶也无法直接拦下那柄长剑,来者绝对不简单! 被接二连三阻滞后的长剑终于落地,插入林地之时,依旧爆发起不小的声势,落叶、尘埃被激起几丈之高,以那柄剑为圆心六尺之内,除却泥地,再无它物... “果然有两下子,但敢在我风雪大观楼地界,杀我弟子,戮我手足,未免有些太过猖狂了...”那柄落地长剑之后的密林当中,先前那声怒喝的主人再一次出言说道。 随着言语之人的话语停歇,林满六和宁珂都看到了那人的容貌,是一名跟许应方看上去年纪相仿的男子,可精神气完全不同,此人不论样貌还是他那双眼睛,看上去都如同一柄利剑,仿佛他整个人就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刃。 短衫少年两人只是警惕地看向这名突然加入战局之人,并没有出声与之言语,因为在此地密林当中还藏有始终未现身的第三批人,是敌、是友无法定论...见两人并无言语,这名身若利剑的男子只好上前一步,一脚轻踏在那柄无鞘剑之后,瞬间! 无鞘之剑破土而出,他伸手一探便将无鞘长剑握于手中。他环视一周确认风雪大观楼弟子全数死绝,眼神最后停留在了那断臂的许应方身上,停滞的时间比其余弟子久了一些,随后他重新看向了林满六、宁珂两人,并且重点看向了少年手中的那柄碧绿短剑。 此时的短衫少年已经将春窗蝶握在手中,山野行却因为先前斩杀那名风雪大观楼弟子之时,先前没有机会收回手中,现在距离尚远,便更没有办法将山野行拿回来。 “仅凭你们俩个小辈,还无法做到这般地步...那些藏于林中的帮手,便也出来吧!”男子朗声说道。 林满六暗自打量起眼前此人,这人不论言语还是衣饰都是风雪大观楼中人,年纪看上去定也不是那柳梅亲至,也不会什么楼内长老、供奉一辈,但武功跟脚却是在许应方之上,并且高出不少...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他就是风雪大观楼的大师兄,似乎是叫言海? 在他言语过后,整片林间空地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不过随后在林满六、宁珂身后林地当中立即传来的响动声,数道气息在这一瞬出现,两人分散开来,从他们二人身后突然闪出五六道黑衣身影。 出现之人直接跨过林满六、宁珂两人,催动着手中兵刃袭向了那名身若利剑灰袍男子。 “柳师弟,我们来助你!!!”。 “言海纳命来!!你们在此地为非作歹之时,可曾想过会身首异处!”。 “狗屁大观楼,速速受死!”。这些人的言语立即表明了他们的立场,是与风雪大观楼敌对,并且直言要将赶至此地的风雪大观楼大师兄言海,斩杀于此。 是友?留守江南的弈剑山庄同袍?林满六心中闪过一瞬这样的疑惑,但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们的称呼...实在太过陌生。 “风雪大观楼...也是你们这些贼子,能够随意言语的?”言海提剑一挥,立即挡下第一个向自己出刀之人。 只是一击,高下立判,那人被直接打的倒飞而出,并且还有因为痛楚带有的叫喊声响。 随后的四五道身影,也一同出手挥砍向了言海所在的位置,不过出手全数被言海拦阻而下,这名灰袍男子竟是在原先的位置一动不动,先前无鞘剑破土的位置依旧在其身侧。 言海手中无鞘剑横在身前,看着这突如其来出现的六人,沉声说道:“你们究竟是何人...”。 “将死之人,还需问这么多,只管出剑便是!”。 “柳师弟你们二人快走,我们来拦下言海!”有一人侧头看向林满六、宁珂说道。 其余几人没有言语,继续挥动手中兵刃冲向了言海所在位置。即便这几名来路不明之人不说,林满六和宁珂也早就开始盘算何时逃离,短衫少年看了一眼言海不远处的山野行,只能先行逃遁,随后再想办法取回山野行了... “还想走?”言海见林满六两人有向后退去的想法,原本横剑身前的那柄无鞘长剑再一次拦阻那几名黑衣身影后,便弹射向了林满六所在。 无鞘长剑破空的声音,在这林间空地响彻全场!向后退去的林满六看着那丢掷而来的无鞘长剑,立即挥剑抵挡,春窗蝶双手抵住在前,强行接下那袭来的长剑。 伴随着兵刃碰撞声响起,短衫少年整个人便倒飞而出,一口鲜血从少年嘴中喷涌而出,握剑的右手虎口也崩裂开来,鲜血浸染着春窗蝶的剑柄,整个人便这样摔倒在地。 宁珂见少年状况不妙,立即上前将林满六搀扶而起,想趁乱将林满六带走,可此间林地的形势又发生了变化! 那六人见言海想要拦阻下林满六和宁珂,竟是没有任何管顾,反而更加迅猛地向言海出剑挥砍,这一举动让言海有些诧异,但即便手中无剑,仍能御敌在前。 言海躲避这几人的出剑挥砍后,抓得一人破绽,随后振臂一挥,整条手臂挥打向了那黑衣身影的后背,裂骨声响立即传开,那黑衣身影竟是被言海一臂之力便挥打的脊椎断裂,整个人被击飞出去之后,便瘫软倒在地上。 “如此还不愿报上名来...”言海看着其余五人沉声说道。 “真当你风雪大观楼就是天下无双了...我弈剑山庄曾会怕你!”有黑衣男子立即应声说道。 “杀了他!掩护柳师弟撤退!”又有一人出声喊道。听着二人言语,言海不禁有些疑惑,弈剑山庄? 齐师弟失意便就是因为去观礼弈剑山庄开庄一事,随后在切磋之时被人挑断手筋斩断佩剑,他们身后那人想必就是弈剑山庄开庄之时,与齐轩对剑过招之人,但这些人... “如今没有兵刃在手,看你如何继续拦我们!”一名黑衣男子暴起,手中长刀从地拖起,斩向了言海身侧。 结果言海居然以手作剑,挥动右手径直斩向了那袭来的长刀刀身,就在他手臂挥打在刀面之时,两人之人爆发出一股极大的震颤之感,在场之人全数惊呼这言海徒手便能拦阻他们所出兵刃? ! “一起上!”剩下的几人中有人言语道。随后这几名黑衣人影继续围攻向言海,手中招式不断,言海显然不敢继续托大,一步踏地将身侧的一柄刀刃震起,随后便握住手中开始对敌,他以刀使剑,风雪大观楼的招式依旧凌厉递出。 雪中寒!言海接连几次出手,又是将那想要围困他的黑衣人拦阻而下,他再一次提刀指向了这些黑衣身影,同样也是指向了他们身后的两人,宁珂这才将林满六刚刚搀扶而起,她知道若是再有多余动作,恐怕那言海会如刚才一般,掷刀袭来。 若是那般,她与林满六定要有一人暴毙当场,此时还需谨慎,静观其变。 “你们风雪大观楼如此行事,当真以为能杀得尽天下所有反抗你们之人吗!”先前自诩弈剑山庄的黑衣人朗声说道。 “尔等焉知杀不尽!”言海暴喝出声,直接向出言之人大步狂奔而去。 这时的言海像是已经暴怒,手中刀刃递出,此刀之后便要见血!两人就此兵刃相拼,那名黑衣人仅是一击便颓势显现,看其跟脚像是被言海压制地,丝毫没有还手之力,其余几名黑衣人见形势不妙,立即围攻而上。 就在此时,远处又出来了言语声响:“言海师兄,我来助你!”是一声清亮的女声,距离不远不近,还不等众人留意那一道身影便出现在了空地之上。 “陆清师妹为我压阵!待我收拾完眼前贼子,一同为死去的同门报仇雪恨!”言海见援手赶至,立即出声应道。 “先前与师弟在路上也遇阻拦,这才来迟...”陆清出剑之际,立即向言海传递信息。 原本他们两人是一同被许应方的那位师弟告知消息的,言海先行一步,但紧随其后的陆清却在路途上遭遇到了其他黑衣人的阻拦,一直到先前才得以脱身赶到此处。 第一百六十七章 共御敌首暂结盟 林满六看着此地的情形的不停变幻,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强忍着双臂传来的痛楚,大声向言海和陆清方向喊道:“这些人恐是隐于岳州的屠恶门之人!”。 短衫少年言语同时,振脱宁珂的搀扶,朝言海先前的那柄无鞘长剑奔袭而去,他伸手猛地一提,紧接着借助自己转身的气力将那柄无鞘长剑丢掷而出。 “接着!”短衫少年向言海喊道。少年的言语让在场所有人身形都微微一怔,言海反应最为剧烈,先前他就有猜想眼前这些黑衣人,会不会跟之前侵扰风雪大观楼的那屠恶门有关,此时从那人言语口中所说,便直接让言海断定,定然是那屠恶门! 这身如利剑的灰袍以手中刀刃开路,闯出一道豁口后,伸手就把自己的无鞘长剑接在手中,紧接着便是一剑横扫向后方的那些黑衣身影。 “黄毛小儿,你当真是不识趣!”原本先前被言海压制的那黑衣人,整个人气势猛然一转,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他将手中刀刃丢弃在身侧,随后双手猛然挥动,数枚血色长钉从他袖口飞掠而出! 言海识得此钉,当时战阵之上偷袭师父的便是这血色长钉,他立即挥动手中无鞘长剑,欲将长钉拦阻而下。 “果然是你们!”言海手中长剑先是斩碎两枚长钉随后,将其余丢掷出来的长钉挥打击落,便就冲向了那黑衣身影。 “竟是你们这些宵小!”陆清同样也认出了这些人的身份,手中长剑也挥动而起。 骤雨寒!一剑之后,先前围攻言海的一名黑衣人右肩,直接凹陷了下去,陆清所使的骤雨寒并未就此停歇,那人已无力抵挡,见眼前这名女子手中长剑依旧对向自己,立即叫喊出声:“啊!!!”。 身旁的一人立即出剑刺向陆清,这才使得陆清放弃将那人击杀的机会。 “瞧你这出息,带着老四滚...”出剑拦阻陆清的黑衣人出言一句,随后持剑站在了陆清身前,这一站挡住了陆清援助言海的去路。 收到指令的那人立即抓起先前被言海振臂挥打在地的另一个黑衣人向密林深处逃窜而去。 与此同时,宁珂也一把拽住短衫少年细声说道:“走!”。林满六迟疑片刻出声说道:“此事有蹊跷...这些人定是意在言海,你我二人皆为饵料,不可!当先解如今之围...”。 短衫少年言语完之后,握紧手中春窗蝶准备冲向前方厮杀之中。宁珂见劝阻无用只得跟着林满六重新冲向了林地,她手中折扇翻转数次,数枚银针弹射而出,比林满六先行一步袭向那些黑衣身影,以此替身前少年开道。 林满六催动手中碧绿剑影径直撞向了一袭黑衣,是这群人中一直在后方出手限制言海之人。 那黑衣人见身后这两小子竟是如此不安生,放弃了继续限制言海的行动,抽刀挥砍向了那向自己本来的短衫少年。 “爷爷好心让你多活些时日,如今自己不想多活命,便受死吧!”黑衣人轻喝出声,手中长刀极为迅速地就斩向了那道碧绿剑影。 可还没等这名黑衣人口中的声势散去,身前的景象就让他错愕当场。他手中挥砍的长刀斩向那柄碧绿剑芒之时,手中长刀伴随着兵刃碰撞之后,奇异地碎裂开来...迸发出一种金属器物碎裂的声响...而眼前少年手中的那一道剑影没有丝毫停滞,继续挥砍向了他! 剑势尽黄龙!这名黑衣人在短暂的错愕当中,立即惊醒过来,猛地提起手中长刀,继续斩向那道碧绿剑芒,打算强行再行一记虚招,迷惑眼前少年,随后撤离当场,随后再寻他法。 眼前的少年见他拼得兵刃折损,也要拦阻手中兵刃,像是正中其下怀一般,继续催动着手中那抹剑光斩下袭来的断刃,并没有如先前那般挥剑斩向他的胸腹。 这黄毛小儿中计了!到底还是江湖阅历浅薄了些,还想跟爷爷我斗。黑衣身影心中暗喜,手中长刀虚招引得眼前杀机暂缓,不等两兵相接,他立即弃刀向一侧翻滚而去,得此脱身机会他曾会分心看顾其他,只要稍后修整片刻便能配合其他人,继续围杀言海! 在他盘算着心中这一切时局变幻的时候,身后的弃刀断刃,并没有如同刚才一般传来,而是传出来了一种细微的碰撞声响...这样的声响不免得让那袭黑衣逃离的身影微微有些凝滞。 春山竹浪涌!这名黑衣男子身后,短衫少年竟是以手中春窗蝶限制住了断刃行径去路后,拧转手中短剑在那弃刀之上,挥动数次就在这名黑衣男子身形凝滞瞬间,挥砍弃刀而出! 先前那柄断裂的刀刃就那般径直飞掠向了原本准备逃遁的黑衣身影。就在断刃即将刺中那黑影之时,围杀阵中有一枚血色长钉击射而出,在那一刹那间,那柄断刃被击碎,刀刃的碎片在那黑影的后背瞬间炸裂开来,有些细微的刀刃顷刻没入那人后背。 一声闷哼从黑影口鼻间响起,林满六立即转头看向了那出手之人,便是此时正在与言海比斗之人,就在短衫少年看向那人的时候,那使长钉之人同样看向了他,那黑衣脸上带有这一种极度不屑的笑容...此人竟然与言海对招之间,还能一掌此间其余搏杀,绝不简单...林满六至此一招,便断定这围杀阵中之人,应与那言海是一个水平,更有可能还在言海之上! 见得眼前贼子分心行事,言海那能放过此次机会,立即挥舞起手中无鞘长剑刺向眼前黑衣。 “不论先前是何误会,如今共同御敌,还望先以除却江湖之害为先!”言海长剑刺出的同时朗声喊道,这句话是对林满六和宁珂说的,先前少年一语道破这些屠恶门之人的身份,再又趁机送剑回手,在言海看来如今当是可以暂时联手,现将这些贼人击退,再议其他。 可言海这一刺剑竟被那黑影识破,寻得机会手中长钉挥散在身侧,带有血色的长钉全数射向言海身形的各处关节所在。 手持无鞘剑的灰袍身影,立即抽剑回挡! “出剑便是!”林满六应声说道,他对于这名风雪大观楼的大师兄,并没有多少好感,只是如今形式所迫不得已,才与之联手一同对抗这些屠恶门之人。 不过如此,也对上了那句,仇敌之敌,自是我友。原先六人围攻言海的情形,急转直下,瞬间变为了言海、陆清、林满六、宁珂四人对敌屠恶门尚存战力的三人,这样的形势不管换做谁,定也会认为此地的屠恶门颓势将显。 宁珂在林地外围牵至一人,并且为其余三人看顾全局,只要有人想要跳出捉对厮杀的局面,便会被宁珂以银针强逼,而回只得放弃回援机会。 陆清则是护在言海身后,抵御先前那拦阻她援手大师兄之人,防止那人趁言海对招空隙,暗箭伤人。 林满六在先前那袭黑影倒下之后,便握剑看向了与言海僵持不下的那名黑衣身影,握紧右手的虎口处,血污已经将衣袖和剑柄浸染大半,他也同样在找寻出手的时机。 而那位风雪大观楼的大师兄言海,此时位于林间空地正中位置,持剑身形依旧保持先前到此那般,手中无鞘剑出剑不停,每一次递出都会拦阻下身前那人丢掷出的血色长钉。 在两人数次过招之后,言海手中长剑攻势被那黑衣手中的长钉打偏些许,未能一剑雪中寒刺中黑影臂膀,随后言海整个人身形便后方倒掠而去,那袭黑影大步追赶而去,那血色长钉在其手中,像是挥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又是数枚长钉丢掷而出。 言海突然在一处站定身形,随后一步踏地,震地身旁落叶泥泞飞溅而起,就在这一些落叶之中,有一柄短剑同样被震颤而起,是林满六的山野行! 灰袍男子伸出左手猛然一探,山野行便被他拖曳在手中挥动而起,拦阻下三枚长钉后,原本那袭黑影以为他会将短剑丢掷而出,用于拦阻更多的长钉,或是准备尝试袭杀自己之时。 言海竟是将山野行朝短衫少年方向所在递出,他出声喝道:“接好!”。 在山野行朝林满六飞来的同时,言海整个人身形又开始有了动作,他一步下蹲后,猛然暴起,整个人朝丢掷长钉那人狂奔而去,手中无鞘剑在其身侧一同前掠。 言海所使风雪大观楼楼内第二剑,骤雨寒!短衫少年接住言海丢掷而来的山野行后,看向那狂奔身影,他才注意到,此时那风雪大观楼的大师兄脊柱、左臂、小腹后背所在,皆有一处污血伤口,伤口正中如同之前许应方一样,都有一枚极小的长钉。 他是何时中招的...竟已经连中数下...少年看向手中的山野行,回想着先前言语 “接好”二字时,言海看向自己的眼神,他在想自己传递着一种讯息,他心知无法击杀此人,只得尽量拦阻,你们三人当速速退去...林满六看着言海的身影,身形有些僵硬,他不知道此时应该怎样做,与言海共同御敌对向那屠恶门之人,胜算已然渺茫...依仗着言海拦阻这些人,尽可能逃遁此处,那不是与先前想法一致... “走啊!!!”言海似是察觉到了身后少年这般木讷的神情,都未曾回头,整个人暴喝出声,随手立即挥动手中的无鞘长剑斩向那名来自屠恶门的黑衣身形所在。 宁珂和不远处的陆清都察觉到了言海的意图,当机立断,结束了与其余两名黑衣人的缠斗,宁珂几步闪身便就越至林满六身前,强行将少年身影拉拽而起,提前为林满六做下了决断。 陆清随后再出两剑,拦阻下想要追赶的两人,身形一步前掠到了林满六、宁珂身侧,她轻唤一声 “走!”。就这样三人逃离此间林地,空地之上只剩下了风雪大观楼的大师兄,和那三名屠恶门之人。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本就无鞘何须隐 山河剑鸣积雨动,百川成鞘汇江流。 言海又是一剑斩落飞向自己面门的血色长钉后,侧头看向了后方,先前未能拦阻林满六三人逃遁去路的其余两人,此时围困在他后方,丝毫没有追赶逃遁三人的想法。 如此行事...呵,当真是好算计... 这名身若利刃的灰袍男子,似乎在注视着那两人的更后方,那里是三人离去的方向,不过这样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在身前那名黑衣人再次催动手中长钉之时,言海已经不再管顾其他,握紧手中无鞘长剑看向对...... 《弈剑书》第一百六十八章 本就无鞘何须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中局复盘谋所求 言海与屠恶门三人拼死搏杀的同时,林满六、宁珂、陆清三人已经远遁走远,一路上三人沉默不语,因为在这暂时结盟之前,三人还是属于伤害同门之仇的关系,如此血仇,却要一同协作,逃离屠恶门的毒手。 先前那风雪大观楼的大师兄,向自己以及宁珂、陆清叫喊的场景,仍在短衫少年心中挥之不去,那人到底是出于怎样的心情,会如此做,换做是别人,难道不是将自己与宁珂用于牵至敌首,随后寻一出路好带师妹逃离吗...不知已经行出了两里地的距离,从三人冲进密林之时,就没有追赶的声音,但出于警惕没有一人放松警惕,时刻注意着周围变化,一直到了现在,确认无人追来后,陆清才率先停步。 “既屠恶门已经出现,我如今便不会再为难你们,但先前恩怨,日后定当讨还!”陆清横剑在前看着两人说道。 宁珂从逃遁之初,便就一直拉拽着少年的左臂,停步之后也没有放下,看向陆清之后,点了点头说道:“贼子当前,如此最好,我们也不想与风雪大观楼有半点瓜葛!”。 “你师兄...”林满六转头看了看来时路的方向,喃喃出声说道。 “师兄自然有其远遁之法...我们只需看顾好自己,想必那些贼人定有留守一直在岳州从未退走,稍后我会另辟蹊径,返回楼内告知师父,你二人意下如何”陆清放下了自己手中长剑,同样看向了先前那片林间空地。 其实陆清自己知道,此番围杀,言海师兄只怕是凶多吉少...对于她的想法,宁珂听后有些沉默,似乎是有想言语的,但又不知道是否可以言说。 “咳咳...此次林间一战,定是有人安排好的,陆师姐...其目的应就是引出你与言海师兄,而后围杀或是擒下...”林满六则是咳嗽出声,紧接着言语起来。 “你是说过你与许师弟的切磋,也是有人从中挑起?”陆清立即出声问道。 随后林满六便将在渡河驿站初遇许应方一事的经过全数讲给了陆清听,其中对于许应方的一些言语上的奇怪之处,以及对于此次切磋比试的疑点,再到林间比试时突然被许应方认出身份的可能,都被少年一一点出。 这些问题一开始林满六也没有察觉到的,是直到许应方当时认出他身份之后,他才将这些事情重新整理。 首先,许应方作为风雪大观楼的楼主柳梅亲传弟子,渡河驿站的巡视任务,曾会交到一个亲传弟子来进行,这里许应方在驿站当中是有理由的,当时说给了那醉酒书生郎听,是有人传信于他。 再者,此地作为风雪大观楼的主场,两人切磋比试,为何需要选到如此偏僻的密林之中,并且即便作为一名亲传弟子,许应方出行一次湖边的渡河驿站,所带之人未免实在太多了些。 这其中,对于密林切磋有一种可能,被林满六指出,自己手中的两柄短剑,再与许应方比斗之中,不止一次出现过对于他手中短剑的觊觎,但这里同样存在一处疑惑,为什么两人只是见第一面,许应方便看准了少年手中的剑,是因为他平日里就这般? 在这里陆清给出的答复是,自己的这位许师弟,在楼中便如此,对于一些兵刃秘籍,除却她和大师兄之手,其余的皆是能抢便抢,依仗着自己是亲传弟子这一身份...然后,便是林满六自己的身份,即便弈剑山庄开庄那日,江湖人尽皆知,可要是这开庄之时的一个小插曲,人人都记得,便也就奇怪了...为何许应方会第一时间便联想到他。 开庄那日的小插曲,便就是一名学剑两月的少年,不仅斩断了柳梅的亲传弟子佩剑,甚至还将那人手筋挑断,陆清随着林满六将自己身份道出的时候,看向林满六的眼神,在那一瞬有些愤怒,不过瞬间被她压制了下去。 “陆师姐恨我也好,杀心已起也罢,因为确实如此,齐轩当时挑衅于我,加之行路岳州时,遇到的那两名弟子,当时就那般出手了...”说到这里的林满六致歉一声。 “齐轩师弟他是天之骄子,楼内难遇的剑道天才,心性如此,自负本就是要吃苦头的,可是他这一行...还是先前那般,这些种种日后再与你和弈剑山庄讨还...”陆清叹了一气出声说道。 最后,林满六是沉默了片刻,才重新看向陆清的,他沉声说道:“陆师姐认为,为何是许应方死了...你们才刚好到场?”。 此话一出,陆清为之一愣,宁珂则是叹了一气,她先前的沉默,便就是有一种猜测。 “告知我和言海师兄的,是这些时日里时常跟着许师弟身侧的一名新晋弟子,年岁尚小,都说是最得许师弟之心,所以时常带在身边...”陆清喃喃说道。 “此人,应就是驿站之时替许应方抱剑,而后处理那名书生郎之人”宁珂出声说道,转头看向了林满六。 短衫少年点头,肯定宁珂的猜测,看向了陆清说道:“此人传信之后,去了何处?”。 陆清长舒一气,出声说道:“先前随我和言海师兄一同赶来此处,路上遭遇有人拦阻,我们击退贼人之后,这位小师弟说自己脚程恐会影响解救许师弟,让我两先行一步...”。 “那给许应方传递驿站消息、告知我与齐轩之事、再而传信于你和言海来此救人,都可说是那小师弟一人所为了...”林满六作下结论。 “若是如此,此时返回渡河驿站,恐有屠恶门在那守株待兔...”陆清没有否认短衫少年的结论。 因为这一切真的太巧了,许师弟一到这渡河驿站,便就遇到了与风雪大观楼有私仇的这名少年,然后两人原本只是切磋比试,虽有可能是许师弟心生歹意想要抢夺少年手中兵刃,结果切磋之时又联系到了断齐轩手筋之人...陆清将林满六告知的这些讯息,在心中反复推敲了数次,如此她也不得不信眼前这名短衫少年所说。 “那依照柳...师弟所言,之后应如何做,他们想要围杀我和言海师兄,定然是要后续继续加害我风雪大观楼,传信回楼内,是定要去行的事情!”陆清出声询问道。 她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开始暗自打量,虽是相貌平平,面容还不及身旁的那名穷酸书生十之一二,但不论先前林内出剑,还是此时分析事情利害,都非常人所能及,这般年岁就如此,他与齐师弟应是一类人,不过也有缺点,行事有些优柔寡断就是。 面对陆清的打量,林满六觉得更多是那种打量暂时不能出手的仇人,只能装作没看见一般,出言说道:“稍后绕出密林后,可从小镇东南方向试探进入,若是贼人有部署,不能与之硬拼,远遁安全后再做其他打算”。 陆清点头同意少年安排,三人正准备继续赶路,她随意言语了一句:“不知这屠恶门,此行目的究竟为何...”。 林满六和宁珂几乎异口同声的言语道:“栽赃嫁祸...”。四字收入陆清耳中,她瞬间回想起那些黑衣人出现时的言语,屠恶门若是要栽赃祸事给弈剑山庄,如今影响最大,便就弈剑山庄之人,在风雪大观楼地界,袭杀亲传弟子,并且还是两名...想到这里陆清立即扭头看向了先前那片林地位置。 言海师兄!不知是不是巧合,就在她看向的方位,密林之上然后有鸟雀乱飞,从那处地方逃遁四散...陆清似乎听到一名男子的暴喝声响,但是由于不真切的缘故,她认为大抵是自己想多了,只得回头跟着林满六和宁珂一同行路,绕道走向小镇的东南方向。 ......林满六与那许应方切磋比剑的林间空地,此时这一方天地间之中,早已是尸横遍野,有的是风雪大观楼弟子,有的是居心不良的屠恶门之徒,还有生气的只剩下了三人...不过也可说是两人。 因为其中一人不知是因为手掌被斩去的缘故,还是对于这名风雪大观楼的大师兄心生胆怯,至今还倒在众多死人堆中不敢出言一句,他亲眼目睹着自己的大哥也被言海斩杀当场,这让他心中的怯意又加了几分,使得他再也没敢看向那袭灰袍。 剩下的两人便是言海,和之前一直没有出手的那人。 “我与他们不同,心中有些自知之明,不是言大侠的对手...”那名黑衣出声说道。 “那不想死何须出现在此,既然出现了...那便死吧!”言海先前便就提剑指向这名黑衣身影,但对方迟迟未有动作,所以一直等到其出声言语。 言语完毕后,这位风雪大观楼的大师兄,整个人便猛地收剑在侧,借以蓄势,随后整个人一步向前,一剑骤雨寒! 直指那名黑衣身影。可还不等言海手中的积雨刺向黑衣身影之时,突然从林间各处弹射而出数道长钉,跟先前那领头之人所使一样,但速度极快! 言海心中一凛,他先前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竟然还有其他人的气息!数枚血色长钉瞬间没入言海周身各处,下一刻,他的整个人身形便就跌倒在地,手中的积雨只差半寸便能刺中身前那道黑影。 “我不是言大侠的对手,可我也没说,我杀不了言大侠啊...”那黑衣身影笑言出声。 言海暴喝一声, “啊——啊——”强忍着身上的痛楚准备起身,想要将手中积雨往前再递! 可这一次竟是有一柄飞刀从林内弹射而出,将言海的小臂斩断当场。那黑衣身影的笑容不减,但语气变得有些严肃,他转头向林中一处喊道:“想给兄弟出气,便就早些,如此这般惺惺作态,日后不怕背后长刀子?”。 第一百七十章 镇前又遇拦路虎 林满六、宁珂以及陆清三人一同绕道时,在陆清的言谈中,岳州湖畔的这座小镇又有个称呼,叫做云梦崖,是由古时便传下来的别称。 相传说此地是那云梦泽的边界之地,从此处渡河而行,放眼望去全是云梦泽广漠无际的湖水,此地兴起的渡河事宜,自然也与这些典故分不开。 三人约莫花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快要接近云梦崖小镇的东南入口方向,前方密林只要走出,便能看到小镇建筑。 即将行出密林时,陆清抬手摆了一个手势,示意林满六和宁珂两人...... 《弈剑书》第一百七十章 镇前又遇拦路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一章 迟迟无援为那般 林满六手中山野行出剑不停,在牵至的同时,步步向前逼近,让那人手中柴刀毫无还手之力。 “如今这般世道,你们这些高门弟子出门在外,都有护花使者的吗!给你王冲爷爷我报上名来!真是可笑...”手持柴刀之人心知不能僵持于此,轻喝一声,随后猛地将手中柴刀向上一提,使出全身气力强行冲破山野行带来的牵至。 “无需搭理,他只是想拖延时间等待援兵,速战速决!”陆清在少年身后呼喊一句,随后她也大步向前奔来。 而宁珂则是对向了那名草鞋商贩,那人警惕地看着眼前这大概算是书生扮相的年轻人,与那陆清年纪相仿,他见宁珂手中竟是没有兵刃,心想此人看样子也非那些拳脚功夫的练家子,应该与自己不相上下。 草鞋商贩心中大定,从背后同样摸出一柄柴刀,径直冲向宁珂,在奔跑的过程中大声呼喊道:“纳命来!”。 宁珂随意瞟了他一眼,只是一挥手袖,衣袖鼓荡间一枚棋子从中弹射而出,是一枚通体银亮的白色棋子,在这林间斑驳的日光下,这位草鞋商贩根本看不清那枚棋子弹射到了何处。 草鞋商贩还在奔向这名穷酸书生位置的时候,突然眉心位置一阵剧痛感传来,随后整个人便因为这眉心传来的痛感以及冲击力,向后倒飞而去,好巧不巧的是这位草鞋商贩,刚好倒在了先前抽刀的位置。 他双手抽搐着摸向自己的眉心位置,发现有一股温热感传来,随后整个人的视野开始变得模糊,再之后是口鼻间闻见了一种血腥气,不同于以往他欺压、打伤别人时,那种会让自己身心愉悦的血气...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是那一日第一次见到屠恶门这些人的时候,是他们打杀自己所在那片山头的头领时,传出来的血腥气,是山寨内那些要为头领报仇被一一削成人彘时,传出来的血腥气,是自己急忙冲到那屠恶门领头人面前摇尾乞怜时,身旁头领脑袋传来的血腥气。 这一次是从他自己的身上传来...久违的不安和恐惧,在他加入屠恶门之后,再也没有这般感受,这一次他没有任何机会,去展现他心中的大道理了。 随风飘摇的墙头草,首先得生根入墙,不免得在狂风之下,便被风浪连根拔起。 草鞋商贩从最开始的浑身抽搐,到最后慢慢地停止了身上的一切动作,随后便如一个死物般倒在了这林间叶下。 察觉到自己下属死亡的那人,挥动手中柴刀堪堪躲过林满六和陆清的生,方才出手才知这两人身后的那书生郎,很有可能是三人之中杀力最强之人。 并且根本没有看清先前这书生郎手中所使,到底是何种暗器,在林间竟然察觉到不到是何种器物,就把人击杀当场。 王冲此时心中不禁开始盘算起来,若是这第三人加入战局,他是否还能拖延时间等待其他头领赶至此地,将三人进行围杀...就在这时,原本还在时刻小心注意的那名书生郎,同样看向了他。 不好!王冲急忙挥舞手中柴刀砍向陆清面门,逼迫陆清躲闪之际,方便以之挡住自己的身形,不至于被身后那人手中的奇怪暗器击中。 “好手段!除了陆女侠,两位少年英才如此技艺,为何要为风雪大观楼卖命,何不拜我屠恶门下,还江湖一个朗朗乾坤!”王冲出声呼喊道,想用一些话语尽可能地拖延三人,并且用声音提醒周围巡视的其他屠恶门所属。 “那来这般多的废话...扰我风雪大观楼、杀我同袍师兄弟,受死吧!”陆清本就心急返回楼内传信,这人又在此拖延时间,影响三人进程,猛地催动手中长剑,向那人右肩位置递出。 雪中寒!陆清一剑袭向那人的同时,林满六在其身侧同样递出一剑,直击那人下盘,速度比陆清还要快上几分。 摘星扫剑式!是参星观门内招式,少年手中山野行挥扫而出,逼迫那人不得以挥动手中柴刀前去拦阻,可随后陆清的剑又到了,在王冲拦阻少年扫剑之时,右肩已然被陆清刺中。 这手持柴刀的屠恶门之人,为避免再次被陆清刺中,立即向后退去,可就是这么生郎的身影,原本王冲一直以陆清身体遮挡自己,但是此时拉开身形,就将自己整个人暴露在在书生郎面前。 心知大事不妙的王冲,当机立断,此时定要先下手为强!手腕拧转瞬间,将手中柴刀丢掷而出,目标直向两人身后的那穷酸书生。 在他丢掷出柴刀的同时,宁珂也同样有了动作,这一次并没有如刚才一般挥袖弹射出棋子,而是捻动先前一直握于手中的折扇,折扇展开之际,数道银针从林满六和陆清两人站位的空隙处穿越而过,同时还穿过了那丢掷向自己的柴刀。 不过一息,银针没入那人脖颈、左肩、胸腹位置,而那柄丢掷而来的柴刀,只是被宁珂稍稍一侧身就躲避开来。 银针入体,王冲没有察觉到任何痛感,但有一种炙热感从这三处位置开始传出,这是...问剑湖那些伪君子所用的...炙阳针。 问剑湖弟子行与江湖时,除却背负的长剑,腰间都喜别上一柄宗门内特制的折扇,闲谈之时用于衬托自己高门弟子的身份,如此附庸风雅的行径,还被其他诸多门派相近效仿之。 而问剑湖的这一折扇当中,确是暗藏玄机,每一节扇骨当中都藏有这种炙阳针,此针入体并不会给受击者传来多少痛楚感,是一种会渐渐深入骨髓的炙热之感,若不及时放血将其必出体外,不出三个时辰,四肢百骸全数会经受这炙热灼烧,生不如死。 王冲厉声说道:“你是问剑湖之人!?”。宁珂没有回应只是将手中折扇收拢,转身而去。 林满六同一时间朝陆清言语道:“走!”。陆清嗯了一声,两人一同转身朝宁珂方向行去,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撤离。 王冲看着朝密林深处走去的三人,双手按压在自己脖颈和胸腹处,他想尽快将那银针逼出体外,可是稍一动作,浑身上下便出来一种无力感,使自己使不上任何劲道。 他想向三人行进方向,再靠前一步,却因为这样的无力感直接摔倒在地,慢慢地那种炙热感开始传遍全身,他想搓揉身上的每一个窍穴和关节位置,但根本没有气力去抬动自己的双手。 渐渐地最开始的炙热,变成了烈焰侵袭一般的灼烧感,他艰难地看着远远走去的三人,他不甘心...为什么援兵迟迟未到...一直到他看不见三人踪影之时,他身后缓缓走出数道身影,从面容上来看,根本没有一人是那种着急赶路来此的,甚至有几人脸上还带着些诡异的笑容,看着地上倒地不起的王冲,面露贪婪之色。 这数道身影正中位置的人,若是林满六、宁珂以及陆清三人在场,便能认出此人,不正是最开始陆清拦阻之人嘛。 “严大哥...如今管事和三哥、老九折了,该如何行事...”有人在其身后言语道。 “依旧按计划行事,上头的意思我与你几人说明白了吧,这管事一死,岳州这一片管束你我之人,便再无其他,只要好好听你们二哥我安排,上头的事情办妥了,什么都能有!”为首的这名严大哥出声说道。 “可是照这三人这般谨慎...小的恐怕被其识破...”先前出声之人又继续说道。 “嗯...稍后听我部署即可,你们几个都好生学着点你们六弟,别一天天的盼着兄弟们比你们走的早,好从人身上扒拉些器物...”严大哥出声说道。 众人一一抱拳喊道:“严大哥教训的是!”。 “这几日便陪着这三位大侠好生玩玩了...走,回各自安排的地方去,谁要是急功冒进,老三就是你们的下场,指望着老子来救,不可能!”这位严姓汉子最后言语一声,便驱散了周身一众人等。 看着这几个跟自己拜把子的弟兄远离,他转头看向云梦崖小镇位置,心中盘算到,如今压制自己的管事也用言海杀了,手中不听话的棋子也去除的差不多,只剩下那齐老弟了...不过也只是些时日问题,再过一段时间,便要这位孤高的风雪大观楼的楼主亲传弟子,给自己俯首称臣! 想到这里,严姓汉子对心中早就盘算好的事情,再一次复盘一遍,如今时局动荡,他依仗着屠恶门,为自己造势,只要今后屠恶门将这江湖搅个天翻地覆,他便可以在这岳州一地揭竿而起!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这些高门大派久居武林之巅,也该是时候让让位置了,也该到自己来坐一坐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夜幕将至惊扰来 远离先前交手之地的林满六、宁珂和陆清三人自然是听不到这些人的言语对话,不知不觉,日落西山,天色都渐渐地开始黑了...三人在夕阳下、密林间疾驰赶路,一路上根本没有任何追踪的踪迹,陆清的提议之下,需尽可能的远离云梦崖小镇范围,行了快五里路才找到一处空地歇脚。 此处附近有一条不小的溪涧,流水潺潺,不是还有涓流挥打在溪中岩石之上,传出浪花响动。 宁珂在溪涧旁蹲下,捧起一汪清泉开始洗漱脸颊,陆清则是靠着一处树下歇脚,而林满六则是时刻注意四周,谨防有突然从林中袭出的屠恶门所属。 “也不知楼内如何了...”陆清喃喃出声,言语间静静地看着天幕之上,渐渐下坠的那一轮红日。 “陆...陆师姐且安心,这屠恶门虽是隐匿在岳州一地,对风雪大观楼有所图谋,但这同样表明,他们只能行于暗处,短时间,风雪大观楼都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的!”林满六出言说道。 “况且陆姑娘,此时还需担心的是自己,说些不好听的啊...现在这般情况,大可看作言海生死不知,你逃遁在此,许应方已死...还有那齐什么来着,投靠屠恶门...”宁珂在溪涧旁洗漱着,在短衫少年言语完后,也开始接话说道。 可还没等她讲完,陆清带着些许怒意出声说道:“大师兄定会无事!小师弟...定也是有他的苦衷...”可这一腔怒意还不等如何宣泄出口,她便自己率先语气低落下来。 宁珂看着这般言语的陆清,转头看向林满六,双手抬起至肩旁,比了一个这还要我怎么办的动作,来告诉少年,她也没辙了。 林满六也叹气一声,果然自己真的不适合与这些风雪大观楼弟子相处...就这样溪涧旁休憩的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当中 “陆清师姐,若今日不折返小镇,之后便要野外寻一处地方歇脚了,你意下如何...”为了不让这样的气氛继续维持下去,林满六没话找话地说道。 “我没意见,平日里与楼内师兄弟在外历练,露宿野外常有之事,就是河边那位?”陆清出声说道,说完看向了溪涧旁蹲坐的宁珂。 三人一同赶路,不管是衣饰还是面庞都是风尘仆仆,歇息之际,只有宁珂一人去洗漱清洗,并且结合这身穷酸书生的打扮,除了头上那枚簪子还算看得过去,在陆清看来,三人之中可能这书生还要比自己娇贵一些。 虽先前两次打斗,陆清自己对敌之时,留意到这穷酸书生出手都极为狠辣,尽管如此,依旧压不过她心中一股莫名的不适感,她想来大概是其手段,那些问剑湖弟子所用的阴毒手段,让她对眼前这名书生,无甚好感。 “我...有啥意见啊,咱一大老爷们,陆姑娘都不曾有所介意,我曾会介意、曾能介意...”宁珂没好气的说道,她觉得这个陆清,对自己有偏见,并且偏见很大。 “没意见便可,如此言语为何,不是说大老爷们,怎么娘们唧唧的...”陆清疑惑出声。 “一旁跑这跑那,心里窝火不行吗?”宁珂歪头看向陆清。 “呃...我说...”林满六正要出言劝阻,他觉着俩人有些过了。随后两人近乎同时出声! “没你的事!”陆清言语道。 “呆子闭嘴!”宁珂看向林满六。林满六觉得眼前这个话题,在之后便不是自己能够加入其中的了,自顾自在一颗树下蹲坐起来,到底还是得放松歇息片刻。 一直到那红日躲藏在高山之后,天地之间只剩下那高山边缘映出的点点光亮,三人所休憩的地方都没有出现任何动静,林满六觉得有些不对劲,照那些屠恶门的行事作风,不应该半点迹象都没有,为何迟迟不曾有响动出现。 夕阳过后,便是预示着黑夜白昼交替,天幕逐渐暗淡下来。 “如何...”陆清言语出声。在旁休憩的宁珂和林满六一同看向陆清,三人都同时想到了一事,此地不适合过夜,并且用于驻扎防范可能出现的屠恶门追兵,没有任何地利。 “再往林中深入,继续朝东南方向行去...”林满六出言说道。宁珂没有任何提议,只是嗯了一声,同意身旁短衫少年的观点。 “可以,柳师弟走!”陆清斟酌了片刻,也同意了林满六的提议。这是陆清第一次向林满六言语带上称呼,由于先前林满六表明自己的是弈剑山庄弟子的身份时,沿用的依旧是柳满林,所以陆清便以为眼前这位短衫少年真的姓柳。 三人休憩的树旁杂草处理妥当,将此地驻足气息全数清除后,一同动身朝东南方向行去。 一路上以林满六行与最前方,陆清行与正中,而宁珂位于三人最后方,这样的站位进行赶路可还未行出一里路,宁珂忽然奇怪地强行改变行径顺序,一步前掠走到少年身旁,一手请按在林满六肩膀之上,并且扭头看向了陆清位置。 这一举动同时提醒了林满六和陆清,林满六依旧保持先前的行径速度,而陆清慢了片刻,才猛然注意到。 三人身后有响动!那细微的响动声突然加剧,似是树枝剐蹭到了什么事物,发出的声响。 就在那响动声快比林间蝉鸣声还要大时,林满六猛地左手下挥握向腰间的山野,宁珂同一时间抽出腰间折扇,抽出之际扇面已然捻开。 树丛之中突然声响炸裂,从三人身后的树林中忽然冲出三道黑衣身影,手中刀刃皆已出鞘,齐齐指向三人所在。 这三名黑衣人,全身黑袍脸上还带上一个黑色面具遮住口鼻,在暗淡的天色之中,让人无法将其面容看的真切。 是屠恶门的追兵!终于来了!陆清也抽出腰间佩剑,握剑在前随时准备迎战! “继续跑!!怎么不跑了啊!!哈哈哈哈!!!”那三道黑色身影,正中那人狂笑出声喊道,他目标直向陆清,仿佛他眼中根本没有它物,林满六和宁珂就像两团可有可无的空气一般。 林满六快步上前,率先对上一人,手中山野行挥砍在那人的刀刃之上,只是第一击,林满六只觉得一下力道吃紧,这三人远比先前蹲守在云梦崖小镇前的那两人强的多。 随后宁珂手中折扇拧转,数道银针从其中弹射而出。 “注意躲避那些鬼祟银针,这小子恐是问剑湖中人!”三道黑影中,正中那人出言喊道。 在他言语结束之后,就对上了陆清,他手中刀刃与陆清手中长剑对招数次,陆清竟是占不到半分机会。 宁珂居于林满六和陆清身后,纵观全场,最后那道黑影注意到了这穷酸书生,手中朴刀在身前一划,就冲向了这穷酸书生位置所在。 “你难道不知你问剑湖被风雪大观楼打压多年,如今他们颓势已显,怎么还这般帮衬风雪大观楼...”黑影朴刀在身前挥动数次,将宁珂丢掷而出的银针一一打落,在他身形不断接近宁珂的同时,开始出言言语道。 “会挥挥扇子便是问剑湖之人了?那我如你们这般带个面具,不敢以真面目视人,便也能当屠恶门之人了?真是可笑...”宁珂则是讥讽出声,手中折扇仍是不停挥动,弹射银针射向在场三道黑影位置。 “阁下若是要入我屠恶门,现在便可!只要能够为我等擒杀风雪大观楼的陆清,门中自有长老赏赐!”黑影躲避宁珂丢掷银针之际,竟然还在接话说道。 “本就不可能的事,为何依旧如此不依不饶?”宁珂笑言出声。 “阁下就不想知道,门中前辈已有那位于我屠恶门交好了?”黑影同样笑言出声。 此话一出,林满六、宁珂以及陆清在内,都是为之震惊,不论这黑影言语中有几分真假,但正派之内定是有人跟屠恶门私下暗通款曲,先前许应方的那名小师弟便是有极大的嫌疑。 宁珂没有再跟黑影言语什么,手中折扇又是一轮扭转后,忽然空闲左手挥动衣袖猛然抬起,袖口之中猛然弹射而出三枚棋子。 是三枚黑子,通体漆黑如墨,弹射速度极快,顷刻间便点在了那道黑影之上! 原本距离宁珂只有五步距离的黑影,瞬间倒飞了出去,整个人的身形撞向了林满六和另一道黑影所在。 短衫少年立即回退身形,让屠恶门之人自己来处理眼前这个麻烦。其他两道黑影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三人的其中一人,竟然这般快便败下阵来,原本对敌林满六的那道黑影急忙手忙脚乱地去接住,朝自己倒飞而来之人。 在他伸手接人瞬间,短衫少年又有了动作,手中山野行朝身侧一提,随后猛然丢掷而出。 剑势飞孤鸾!短剑急速飞旋,直指两道黑影所在!就在这时,与陆清对招那人猛地闷哼一声,一击震退陆清,随后手中长刀朝那飞旋的山野行丢掷而出。 就在这一瞬间,六人正中也就是山野行所在位置,发出一声剧烈的兵刃碰撞声响! 原本即将重伤一人,甚至有可能取人性命的山野行,竟然被挥砍在地,林满六猛地看向先前与陆清过招之人,那人使的竟然也是铸剑峰的剑势飞孤鸾...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月破钻心退血毒 “退!”那使出剑势飞孤鸾之人轻喝一声,他从手中丢掷出一枚紫色丹丸,直指林满六所在,随后整个人率先一步遁入密林当中。 陆清正要出剑帮助短衫少年,准备拦阻那丹丸状的物事,对于她还是第一次见,见到此景的林满六瞳孔微缩,立即一把扯住陆清,就向后倒去。 倒地的同时少年看向后方的宁珂,传递了一个撤走的眼神,宁珂立即会意,向后倒掠数步。 那紫色丹丸因为击中目标,朝一处空地落下去,落地瞬间,整枚丹丸随之炸裂开来,顷刻间,大量的紫色浓雾弥漫在先前林满六所站立的位置。 其他两个黑色身影趁此机会,同样逃遁此地。陆清看着身前紫雾碰触到一些花草,花草的根茎、叶片上瞬间生机全无,花瓣变得萎缩不堪,枝叶变得枯黄破败...她不禁想到若是先前,自己接触到这紫色丹丸,位于毒雾正中后果不堪设想...此时她似乎还没注意到,先前林满六是将她整个人扑倒在地,此时依旧还扑在她的身上。 不过没过多久,她明显地察觉到脖颈处有来自于他人的喘息之声,陆清定睛看去才发现是林满六! 她正要把这压在自己身上的短衫少年推开,但看向少年侧脸时,发现此时的林满六眉目紧锁,眼角和口鼻处都有一些乌紫色,联想到身前的这团紫雾,眼前的少年恐是毒攻心肺...陆清撑起胳膊拖拽着林满六向后移去,尽可能地要远离身前这团紫雾。 在两人之后的宁珂也动,她等林满六和陆清远离了一些后,捻开手中折扇,屏住呼吸一步越过陆清和林满六两人位置,随后挥动手中折扇,那折扇在宁珂手中扭转数次,身前的大部分紫雾都延着风向散去,只剩下少许还逸散在此地树林当中。 等到宁珂处理完,陆清才将林满六从自己身上推开,此时的林满六面先挣扎、痛苦之色,不时咬紧牙关,额头上渗出一滴滴汗珠。 陆清将少年扶正坐稳后,开始查探林满六中毒情况,可查探一番后,只感无从下手,宁珂也走上前来,蹲在林满六身旁开始查探。 “你且为我二人留意下周围情况,此毒...我可处理...”宁珂沉思了片刻,向陆清出声说道。 “嗯...若非刚才我莽撞行事,柳师弟也不会如此...”陆清点头道,一脸歉意地看着此时中毒已深的林满六,她心中想着,刚才林满六自保的话,定能躲避,可当时却要拉拽出剑的自己,最后落得这番田地。 “他这呆子就这么一个人...你不也是救人心切,不是什么无解的毒,比我自己加至在扇骨内的,简直就是三岁小孩过家家酒的玩意啦!”宁珂言说着已经蹲在林满六身前,开始褪去其衣物,找寻少年伤口所在。 在宁珂的记忆当中,她在师门典籍中见过这一类炼制丹丸的毒物,其中一味为钻心莲,不论是丹丸炸裂之后的浓烟,或是此时林满六身中剧毒之状,都与书中一致。 可林满六当时已经躲避及时,并且定是有所防备,可依旧身中其毒,只有一种可能,他先前受伤了,然后被毒雾沾染,顺延着他身上伤口所在侵入体内。 先前看他护腕和脖颈处都没有伤口,但是左臂位置相比于其他地方,肤色都要显得极为不正常,在短衫之下看上去,是一种病态的紫黑色。 于是宁珂嘱咐好陆清后,便将林满六的短衫取下,果不其然,在其左臂之上有一道伤口...宁珂不禁抱怨一句,这呆子,一路上怎么都没说自己受伤了...随后宁珂从扇骨当中,捻出一根银针,原本正四处留意的陆清不时看向宁珂和林满六所在,突然看到宁珂竟然从她那柄折扇当中捻出银针! 陆清立即出声说道:“那不是你...出手伤人之物吗!”。宁珂没好气的看向陆清:“...那我是每节扇骨当中都是毒针吗?那我此时自己捻在手中,岂不是将死之人?”。 “哦...”陆清应了一声,心中确实感慨一声,自己不知是怎么了,怎么这种话都能问的出。 “你留意好四周便是...”宁珂再次提醒道。听到陆清嗯了一声,宁珂便继续开始了自己的动作,她先用银针将那已经有些结痂的伤口重新划破,将其中的污血挤出,随后从自己一侧袖口处,抽出一条布卷开始给林满六擦拭伤口。 这一条布卷便就是短衫少年和这位穷酸书生相遇之时,宁珂身着的那一身白袍衣饰的碎片,当时埋剑谷一战后左脚衣裤和下摆损毁大半,事后在矩州城里,短衫少年为宁珂购置了如今身上的衣饰。 宁珂在清理过程中,从怀中弹出两枚丹丸,通体净白,随意地将一颗丢入自己嘴中。 而后她出声喊了一句不远处得陆清:“接着!”。陆清伸手一探,接住宁珂丢掷而来的那枚丹丸,入手微凉。 “不确定你先前是否也吸入了这钻心莲的毒雾,先服入口中,如若不信大可随意丢掉便是”宁珂没有回头,继续为身前少年清理伤口。 “谢过宁师兄好意,自不会有何猜忌之想!”陆清言语一句,随后将丹丸送入自己嘴中,如同先前入手一般,进入嘴中后一股凉意传遍周身,不知丹丸是何功效,陆清瞬间觉得自己整个人,疲惫之感少了几分,比起先前都要轻松许多。 布卷清理完伤口后,被宁珂随手丢到一旁,而后她整个人便凑近了林满六,身形停顿了片刻,似是在犹豫,不过并没有太过纠结,宁珂整个人就像靠在了林满六身上,嘴唇抵在少年的左臂伤口处,开始替林满六吸出左臂位置还留有的毒素。 从林满六左臂位置吸出一些后,宁珂便朝身侧方才丢弃的布卷位置吐去,在这一过程中,宁珂不时看向已经没有先前痛苦的少年,看着林满六的样子像是昏睡了过去,随后便继续替少年去吸左臂位置的毒素。 这一幕好巧不巧,又被陆清撞见了,此时已经入夜,被云层遮蔽的月光透过缝隙,洒在大地之上,映在山林之间,通过斑驳的树影,照在三人身侧,特别是林满六和宁珂两人之间的位置,正好有一束光透过云层、树枝照耀着两人。 陆清看着树下,替短衫少年吸出毒素的那穷酸书生,在看着靠倒在树旁,昏迷不醒的短衫少年... “你们俩不会是那个吧...”陆清细声说道。 “陆姑娘所说的是断袖之癖?龙阳之好?还是说分桃之爱?”宁珂实在忍不住了,直接用回了自己的女子音色朝陆清出声说道。 宁珂的本音本就有些清冷,从言语出这些古时所传,更显得的渗人。陆清大惊失色,一脸震惊地看向宁珂,过了许久像是才刚刚平复下她的内心,支支吾吾地出声问道:“你是女子?宁师兄...不对,宁师姐...”。 “...叫我名字就行,没这般熟,也没这么高辈分!”宁珂那有功夫继续管陆清如何想。 “他知道吗...”陆清出言说道。 “知道,又如何?”宁珂随意答道。 “那你们俩...”陆清继续出言。 “他这呆子轴的...哎,咱俩可是一起共患难的好兄弟哟!”宁珂看着昏睡过去的少年,左臂位置的毒素已被清除大半,从袖中又抽出了一条布卷开始替林满六进行包扎,不过包扎的确实不像样。 对于她而言,从出走师门南下到遇到林满六之前,都不曾遇到何种危险,或者说前往埋剑谷前,似乎都是跟随着一些负笈游学的书生一同赶路,沿途都是些不大不小的乡镇,自然也不会有何危险。 处理伤口这些事情,还是遇到了林满六之后才学的,在此之前对于这些行医、疗伤、包扎之事,只通其理,不知其行。 听到这番回复的陆清沉默了,似是在思考什么,没有再继续言语。宁珂自然也不会继续没话找话,将林满六的衣物重新穿戴好后,便只是蹲坐在林满六身旁,时刻注意着短衫少年的神情变化。 没过多久,少年额头忽然结出几滴汗珠,宁珂察觉到急忙凑上去一看。 林满六咳嗽了几声,微微睁开了双眼,映入少年眼帘的第一人自然便是宁珂,此时两人离得特别近,就只差两人脸颊贴在一起了。 “咳...咳...宁兄你怎么回事,想要吓死...我不成...”短衫少年艰难出声说道。 “没死就行,能动了就快些赶路...”宁珂向后倒去,重新蹲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看着宁珂的脸色有些煞白,嘴角位置还有些紫黑色,林满六想到了什么,出声说道:“先前那毒雾你没躲开吗...有没有觉得身上有何不适!”。 陆清在不远处看着两个人的言语,不知为何叹了一气,不过没有引得林满六、宁珂两人察觉。 宁珂没有答复指了指林满六身旁不远处,那被丢弃的布卷。短衫少年寻着方向看了过去,见到那染血的布卷和一些紫黑色的污血,林满六动了动自己的胳膊,这才反应过来,先前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事。 “谢谢你...宁兄”。 “呃...知道了知道了,能动赶紧赶路,此地不宜久留!”。 “嗯...”。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知早已入局中 月下林间,夜风呼啸,飘荡在山道之中。林满六能够自行行走后,确认这歹毒的紫色雾气已经消散,从散落的空地处收回了自己的山野行,三人便即可动身远离此地。 此时的短衫少年三人,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只是想在入夜之后找寻到一个能够休憩的地方,方便能够补充气力,同时用于防备那些屠恶门之人的突然侵袭。 “宁兄,你说先前那人远遁之时,背影是否有些熟悉...”林满六在奔袭的过程中,突然出声向身侧的宁珂询问道。 林满六口中的那人,自然便是先前使出剑势飞孤鸾,随后掷出紫色丹丸远遁之人。 面对短衫少年的问题,宁珂只是迟疑了片刻,便应声说道:“那一日扬风谷前,营救乔供奉之时?”。 “当时那人隐匿在火幕之后,背影看的有些不真切,但先前那人逃遁之时,近乎一个模样,再加上他也会铸剑峰的剑势飞孤鸾...”林满六出言说道。 “先前我俩目标都在那李君策身上,并且从那李供奉表现的种种看来,他的嫌疑最大,如今突如其来的多出一人,甚至跟我们一同到了岳州...”宁珂在少年言语之后,同样开始思考了起来。 两人谈及这些与诸多江湖门派和屠恶门相关的时候,对于陆清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大抵是都认为此事对于陆清而言,或是对于风雪大观楼而言,没有任何重要的意义。 而陆清则是与两人想法相反,心中不禁开始感叹,这两人言谈起铸剑峰之人以及屠恶门一事,怎地如此不避讳... “柳师弟、宁...宁师兄,你们二人真是阅历...颇丰啊”陆清想出声提醒两人,此时她还在身旁呢。 “无妨,都不是什么大事”林满六率先出声。都不是什么大事吗...陆清只得嗯了一句,随后不再言语,在之后林满六和宁珂便是趁着如此空闲之时,将一路上的一些见闻和想法,进行及时的复盘,特别是对于云梦崖其中的一些人或事,都一一进行了分析。 这番查缺补漏之下,林满六和宁珂言谈到渡河驿站时,宁珂随口提起了一句:“不知那些将心中诗词歌赋,借着酒气一一畅言而出的书生郎,再遇权贵之人,是否会如那日一般,折腰祈求...”。 书生郎!林满六前行的身形突然凝滞当场,宁珂立即察觉看向了短衫少年,林满六看着宁珂言语道:“到云梦崖的第一日,那天渡河驿站当中,旁听到商队消息的...也是几名书生...”。 此话一出,陆清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书生有什么奇怪的吗...平日里不管何种时节,都会有书生来岳州游湖,大概是每一个季节的岳州湖水,都能够在书生的笔尖,留下不同的思绪和诗篇。 宁珂从少年言语当中的提醒,也开始回想了那一日,两人刚进入渡河驿站时的情景,他们二人是暗中追随着一名风雪大观楼弟子前去渡河驿站的,而后在驿站之中,不久便听到了关于商队之人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从我们进入云梦崖的第一日起...便已深入屠恶门的布局之中...”宁珂出言说道。 “嗯,不无这种可能,虽是事有巧合,但你不觉得我们初到之日,便得知线索,而后音讯全无,再至今日驿站之中遇许应方,随后便是林间围杀之局...”林满六分析说道。 陆清听得两人此言,也同样接话说道:“那这屠恶门或许,更早便开始算计于你二人...待你们进入云梦崖小镇之后,就等待你们作为起手第一式...”。 “那这背后之人,第一,知我身份、跟脚、来历,第二,知我二人此行目的,第三,知许应方心性,再或者知风雪大观楼中,诸多之人大致秉性...”林满六最后做下决断。 “的确,许师弟不上钩,便会有第二个许应方、第三个许应方,被那些屠恶门的贼子进行诱导,前去渡河驿站想尽办法,与你们二人发生冲突,最后将我与言海师兄引至先前那片林地...”陆清叹了一气说道,她心中有些不安,因为此事她才明白,今日之事远不止她想的这般简单。 “如此一来,这林中凶险也可猜出几分,陆姑娘作为此行,未能抹去之人,定是他们眼中钉...想要安全返回风雪大观楼内,定是危险重重...”宁珂看向了陆清说道。 “嗯...此番凶险,陆清明白...”这位风雪大观楼的陆师姐,面色有些愁苦,但看向宁珂的时候,对她笑了笑。 林满六看着两人,遇袭之前两人态度,可还不是这般好的...不知在自己昏迷之时,两人是交流什么,怎么现在这般模样,显得自己才是像多余那个... “复盘之事,先告一段落,先前我看前方不远处,有一处不小的山包,不如前去看看,是否适合今夜驻扎!”宁珂拍了拍掌,指向了前方不远处的一处小山包。 林满六和陆清都应了一声,三人便继续向前赶路行去。没多久的功夫,便来到了这山包之下,此地除却山包一侧有些树木遮挡,其余地方的视野都极为开阔,对于查探周围情况,极为有利。 在山包的正下方还有一个人为修筑的小土地庙,庙前还盛放着一些快要腐烂的瓜果,大概是前些时日,还有有人到此给土地庙送香火。 “看着这些陈设,大概不远处有些村落,上香之人应就是村落之中,进行打柴或是打猎之人,陆姑娘久居岳州此地,是否知晓附近的一些村落位置...”林满六出声说道。 陆清嗯了一声,出言说道:“云梦崖周围最近的有三处村落,我们方向没出错的话,此地最近一处大概还有十里路的位置,是否需要继续赶路,前往村中?”。 林满六只是点头明白,随后看向天边的月光,他出言说道:“前往村落之中躲藏,是下下之选,不知那些屠恶门之人心性如何,非到无路可退之时,不能让那些村民遭受波及...”。 宁珂听得短衫少年用了这躲藏二字,不禁摇了摇头,心中感叹起这呆子,到底是开窍还是不开窍,事到如今了,依旧是为他人着想,他自己呢...她没打算继续加入两人的言谈,随意找了棵树便靠下准备休息。 “我自己考虑不周...不如柳师弟顾虑之多...”陆清听得林满六言说之后实感惭愧。 “陆师姐莫要这般言语,只是一路以来,看过太多的兵匪作乱,都与这屠恶门有些说不清的干系,所以我才怕殃及村落...先歇息吧,我先先来守夜”林满六摆手说道。 陆清嗯了一声,也寻了一处地方开始休息。短衫少年站在土地庙前,看向远方,若有所思。 先前他与宁珂言谈到最后,其实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有所隐藏,便是对于风雪大观楼一事,以先前那人得意安然无恙,再次出现在三人面前,其实已经可以断定一点,便是言海败于屠恶门之手。 或死或伤,前者应该更大一些,那他们对于陆清,如果是斩草除根的话,出手之人定然不止那三人,或是那三人必定不会逃遁,定会安排更多人来追击他们三人,可一直到此时都没有任何动静。 那屠恶门对于陆清的想法,便于风雪大观楼的其他几个亲传弟子不同了,大师兄言海可能是取其性命,三师弟许应方与自己和宁珂相同,是打开此局的钥匙,而四师弟齐轩,最开始的作用大概是林满六自己与风雪大观楼的矛盾之处,后续可能还有其他作用...林满六想到这里,看向了渡河驿站方向,在那里的更远处,跨过整片岳州湖水之后,有一座高楼名为风雪大观楼,这高楼将倾之势,恐是不远了...两个时辰过后三人都有稍作修整,正在宁珂准备和林满六轮替守夜之际,他们来时的山道位置,忽然有了动静! 原本入夜后停于枝头,休憩的鸟雀忽然混乱的鸣叫起来,有些反应剧烈地已经飞身上天,朝四处散去,嘈杂的声响从片林中传来,陆清也在第一时间清醒了过来,提前手中长剑,便开始警惕地看向来时路的方向。 宁珂抽出腰间折扇,直接捻开护在身前,这一次林满六更是双剑出鞘,山野行横剑在胸,春窗蝶立在身侧。 忽然从林中飞出一柄斧头,目标指向陆清所在,陆清也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手中长剑即刻出鞘! 雪中寒!一剑出鞘,剑破寒芒,丢掷而来的那柄斧头被陆清当场斩落在地,不过还不等她重新收剑在侧时,林中隐匿之人有了动作,随着三声树木炸裂声响,从前往后依次三道黑影冲出林中,手中皆是刀刃在握。 林满六看着三人的体型,与先前那一批没有一个对得上号,此时立即明白,进入林中与他们缠斗之人,远不止这六人,甚至还有更多! 短衫少年和穷酸书生在陆清身后,同样一起行动起来,分别找准其中一人,便开始出手对敌,又一轮捉对厮杀就此展开! 第一百七十五章 林中厮杀未断绝 忽然发生的战斗,惊吓到了山林当中的鸟雀,原本寂静无声的黑夜,突然变得有些喧嚣。 从林中袭出的三道黑色身影,为首那人手中握着两柄单手飞斧,腰间也有类似的这种单手飞斧,显然先前从林中丢掷飞斧的便是此人,这手持飞斧的黑衣身影率先面向了陆清,陆清自然也不甘示弱,手中长剑出剑数次,将其抡起的斧头一一挡下。 “陆女侠可想知道,同门师兄弟如今身在何处啊?”这手持飞斧之人躲避完陆清的一剑挥砍后,向后退了几步出声说道,言语中充满嘲讽和不屑。 “多说无益,出手便是!”陆清面对这些明显便是屠恶门之人,没有任何的好脸色,他们定是想用同门消息乱自己心境,不可让这些屠恶门之辈得逞! “陆女侠出剑当真是一代绝色佳人...不过即便陆女侠不想知道,在下也需奉命行事了!接好了!”黑色身影手中飞斧猛地同时掷出,齐齐指向陆清所在。 陆清眼见此人丢掷出手中两柄飞斧,真是反击之时,她立即催动手中长剑,欲将飞斧拦阻之后,再那人重新去抓握腰间飞斧时,便将那人毙命当场。 骤雨寒!这风雪大观楼第二剑,声势浩大,宛如这夜幕之中真有狂风暴雨席卷而来,丢掷向陆清的两柄飞斧被直接拦阻当场,随后骤雨寒的威势丝毫不减,直向那黑衣身影而去! 可就在这时,那黑衣身影并没有如陆清所想一般,向腰间飞斧握去,而是从怀中掏出一物,像是一个小木盒子,木盒在黑衣身影手中瞬间被其捏碎,在捏碎木盒的同时那黑衣身影竟是将木盒碎屑与其中之物一同丢掷向了陆清方向。 陆清以为是先前偷袭三人的那紫色丹丸一般的暗器或是毒物,为以防万一手中骤雨寒,强行收回一部分劲道方便之后随时远离。 被黑衣身影丢掷而出的神秘事物,在掷向陆清的过程中,碎裂的木屑逐渐脱离四散,露出了木盒之中,这神秘事物的完整面貌。 是一节手指...人的大拇指...见到此物的陆清,瞳孔猛然收缩,她看到那节大拇指上的旧茧,那是只有常年握剑之人才会有如此多的旧茧,并且在关节位置有一处细微的伤痕...这一道伤痕她见过,当初齐轩师弟刚拜入师父门下之后,便是由她和言海师兄一同教导齐轩师弟。 齐轩师弟天赋异禀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便把门内三剑学得炉火纯青,但也正因为齐师弟这样的天资,他有了他的骄傲和自负,齐轩师弟在师父赐下那柄佩剑给他之后,便找上了言海师兄...那一日,齐轩师弟向言海师兄问剑。 言海师兄不愿打击这位小师弟的信心,手中积雨的劲道只使出了两成不倒,但那一场比斗,齐轩师弟的表现出乎了这位大师兄的预料。 那一剑雪中寒,竟是逼得言海师兄不再压制积雨的威能,随后言海师兄的攻势猛地一转,将齐轩师弟的雪中寒拦阻当场,可突然的攻势暴涨,也让齐轩师弟一时没能躲闪。 就在陆清想要上前拦阻之时,言海师兄先是猛地一提手中积雨,随后左手向剑身一探,先是以食指轻叩剑身三下,而后是大拇指关节朝积雨剑尖位置猛地一压。 如此出手将自己手中,那快要挥出的积雨拦阻当场,积雨最后停在了齐轩师弟脖颈位置三寸不到的位置...也就是拦阻那一剑之后,言海师兄的左手拇指之上,破出一道血痕。 依稀记得当时言海师兄言语道:“无鞘剑,当如此!本就该无物能收其归鞘,即便是我这用剑之人,也不可!积雨之鞘,当是这百川江流!”。 那时的齐轩师弟似乎看明白自己与这位大师兄的差距,随后的日子里,更加勤苦练剑,自己每每见到之时,都是在钻研属于他心中的那一剑。 ......陆清看着那节朝自己飞来的拇指,立即明白这三人到此目的,便是来告知言海师兄已死,该到她1陆清了... “师兄遗愿,我自会带回楼中,若只是想以此物扰我心神,你们大概是要失望了...”陆清不再压制手中骤雨寒,一剑直接将那节断指斩碎,继续冲向那道黑衣身影。 若是言海师兄已然身死,这从亡者身上截留下来的死物,就该归于尘土,重归魂归之地! 黑色身影见陆清竟是意料之外的出手,并没有如他预期那般,停滞攻势去保存那节断指,急忙朝自己腰间飞斧握去。 可陆清的骤雨寒那里还会给他握向飞斧的机会,就在他急忙握紧飞斧,想要挥砍而出之时,陆清手中的长剑已经贯穿了他的脖颈,随后巨大的推力从他的脖颈位置那柄长剑传来。 这个黑色身影整个人的身形,都被陆清手中的长剑击飞而去,一直被钉在一棵树木之上,倒飞的身影才就此停歇。 其余两名黑色身影,先前一直在与林满六和宁珂缠斗,他们似乎明白宁珂和林满六两人不好对付,只是在拖住两人身形,避免他们两人去支援最先对敌的陆清和那丢掷飞斧的汉子。 此时他们留意到,此行的领队竟然被陆清击杀当场,有一人再躲闪宁珂折扇之中银针后,立即出声喝道:“我们跟你拼了!”。 在言语完后,两人一同暴起冲向林满六方向,手中刀刃一同挥砍向少年左侧。 短衫少年闻声后,立即挥动手中山野行,先行拦阻下一柄刀刃,随后春窗蝶从身侧猛地一提! 剑势尽黄龙!碧绿剑影在月光之下,好若一条游荡林间的碧蛇,只是一击! 将第二柄刀刃当场斩碎,春窗蝶剑身却像是没有挥砍到任何事物一样,没有在那破碎的刀刃位置有过半分停顿,朝那人肩膀位置挥砍了过去。 在那春窗蝶接触到那黑衣身影的一刹那,血光溅起,如同碧蛇吐出了它那鲜红的蛇信,肆意地飞溅在两人身侧。 可还不等林满六继续出剑,那两人竟是一同丢弃了手中的刀刃,朝身后的密林之中远遁而去。 短衫少年这才意识到,眼前两人先前一同出刀,并且目标指向自己,目的并不是要将要强换一人性命,目的再与出刀之后,便于从自己身前的密林当中逃遁而去。 陆清看着两人远去身影出声说道:“穷寇莫追!”。林满六与宁珂自然也是同样的意思,此时的三人,明显是暴露在这些屠恶门眼中的过街老鼠,而他们则是隐于暗处的狡猾夜猫。 陆清向那断气的身影走去,路过那节被自己挥砍成碎肉般的断指时,她身形微微凝滞,大师兄身死的消息,从这些屠恶门嘴中传来,她那能不动容! 毕竟是一同在楼中习剑的大师兄,是师父最器重的弟子,是他们风雪大观楼的所有弟子,最为敬仰的那位大师兄。 可如今,死于这些屠恶门贼子之手... “陆师姐节哀...”林满六猜出了断指的主人,朝陆清方向喃喃出声说道。 宁珂则是看向陆清身前的那道黑色身影,不等陆清有何言语,她便开口说道:“林中隐匿之人,多半与此人实力不相上下,恐怕都与这两批人一般,分散成数支队伍,在林中搜寻我们,还需尽快做出决策,是继续在林中逃匿,还是...”。 陆清握紧自己的长剑,猛地一抽,从那已经断气的黑衣身影脖颈位置抽出。 她转身看向林满六和宁珂方向,又似乎是在看着那节断指。陆清沉声说道:“他们的目的在我,此后定还有人会出手袭伤我们三人,但即便如此,传信之事不可拖延,稍后绕过村落后,我们便朝云梦崖方向前去,从东面进入小镇...若是再有追兵拦阻,我拖住他们,希望二位能替我传信回去...”。 林满六和宁珂自然听出了陆清口中言语的意思,她死志已明,稍后若是再有更多的屠恶门拦阻他们三人,她的选择就是以自己的死,争取到林满六和宁珂两人能够返回云梦崖小镇之内,帮她传信回风雪大观楼。 “说什么丧气话...况且你不是不知道我与柳兄跟你们风雪大观楼的仇怨,你若是死在小镇之外,我便与柳兄直接逃离岳州,管你们风雪大观楼今后是何处境!”宁珂直接开口说道。 原本要出言劝慰的林满六听得宁珂此言,直接一脚踹向了宁珂。穷酸书生似乎早知身旁的这短衫少年,会出手偷袭自己,直接闪躲开来。 面对宁珂这样的答复,以及眼前两人这样的反应,陆清叹气一声,只得将自己的心思作罢,收剑归鞘后朝宁珂和林满六方向,拱手一拜, “陆清再次先行谢过二位相助!”。 “走!一起闯出着密林便是!”林满六转身看向来时路的方向出声说道。 说完后的短衫少年,便一步向前跨出,可还不等这月下负剑少年郎的形象维持多久,身后宁珂突然出声说道:“陆姑娘的意思是,我们需先行绕过村落,从东侧进入小镇,路...在身后...”。 此话一出,正准备在跨出一步的短衫少年,那悬于半空中的脚还会落下,就此停滞在了空中,这将落未落的步伐,林满六保持了良久,少年尴尬地转头头朝两人傻笑道。 原本心情不佳的陆清,看到了眼前这名少年的憨傻模样,也不禁笑出了声。 这般模样...跟刚入门时的齐轩师弟,好生相像... “走错了...走错了...哈哈...”林满六扭转回了身形后,向陆清所指的方向行去,宁珂和陆清两人紧随其后。 第一百七十六章 杀招竟是他人刀 正如三人所料想的一般,这些屠恶门之人,全数隐匿在山林之中,此地距离云梦崖小镇东侧不过二十里的路途,便又是经历了三次截杀。 不过这也让短衫少年有些心生疑惑,因为除却他们先前最开始遇到的两次的杀机显露,之后这三次从林中突袭而出之人,与自己三人缠斗一番后,便就隐于林中。 并且也不再刻意阻滞前往云梦崖的方向...与其说是不阻滞,更像是在引导他们进入小镇...这样的猜测在林满六心中不由得开始升起,但是眼见陆清传信心切,便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要能进入云梦崖小镇一切都还有回旋之法。 林满六三人翻过了一处小山包,看着前方月光映衬着的山道,比先前的宽广上了一些,并且道路的泥泞之上,还有一些车轴的痕迹,大概是临近云梦崖小镇了,这些车轴应该是经过此地的一些马车留下的。 “两位伤势如何...”陆清喘息一声说道,她看向前方洒满月光的山道小径,眼见着即将返回小镇。 “无碍!”短衫少年出言说道。 “尚可,陆姑娘只要进入小镇之后,便有办法联系到同门是吗?”宁珂出言问道。 “嗯,这是自然,即便近日楼内限制弟子出行,但对于渡河驿站周遭的管控,仍是风雪大观楼需要处理的事宜,稍后进入小镇可直接前往渡河驿站,我届时与同门师兄弟传信即可...”陆清点头说道。 “如此便好,一路来此,陆姑娘心中定也了然,能够如此走出山林,临近小镇跟我们没有太大的关系,多半是那些贼人阳谋所致...”宁珂看向了四周出声说道。 宁珂的想法和林满六一致,他们能够走到这里,根本不是他们三人如何超凡入圣,是那些屠恶门之人刻意为之。 “嗯,这些贼人多半是想让我等放松警惕,在临近小镇外围,出手围杀...”陆清点头应道。 “先前我留意了几批人的身形和出手,这一行人大概共计八人,被陆师姐击杀一人,他们的每一次出手都是只有三人,前来侵扰我们,随后又立即隐匿,稍后小镇外侧恐是全数出手...”林满六出声说道。 “多半如此...”陆清担忧地看向了小镇方向。 “已经到此了,无论那些人心中是出于戏耍我们三人,还是另有其他目的,便一一接下便可!”宁珂捻开腰间折扇,看向陆清注视地方向。 “嗯...”陆清自顾自点了点头。三人言语完毕之后,便继续朝小镇方向行去,可之后的一路上任何可疑地迹象都不曾出现...云梦崖小镇东侧入口处距离入口已经不过百步,陆清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小镇方向,她回头看了看林满六和宁珂两人,又重新看了看小镇入口。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小镇当中只有渡河驿站的方向,还有些灯火光亮,但丝毫不影响三人看清入口位置的情况,他们三人眼前的这处小镇入口,此时一如往常一般,空无一物,也没有奇怪的人驻守在那。 “是否太过于安静了?”宁珂出声说道。 “嗯,不该如此...”林满六应声说道。 “小镇就在眼前,并且此地离渡河驿站最近,即便他们想要埋伏在此,只要我们与驿站当中的师兄弟会合,应该也无大碍!”陆清出声说道。 “那入镇便是...”短衫少年看着渡河驿站处那些灯火光亮出声说道。 那一处的灯火即便是在晚上,也显得有些太过旺盛了些。林满六、宁珂以及陆清三人,一同走入了小镇,也没有察觉到任何屠恶门之人的消息,一直到快要临近渡河驿站,都没有丝毫动静...此时的云梦崖小镇不知是后半夜的原因,还是如何,实在太过安静了,道路两旁的屋舍之中,也听不到任何响动...陆清行于三人最前方,她看着渡河驿站院门突然打开,立即握紧手中长剑,警惕地看向了那打开的大门,视野之中的广亮,随着那道院门的打开,变得丰富多彩了起来。 院门正中出现了一人,是风雪大观楼弟子!陆清正要言语出声。忽然那人抽剑叫喊道:“弈剑山庄的贼子!!!杀我师兄,如今又掳我师姐,竟然还敢来此!!!”。 “陆师姐我们等来助你!!!”。 “快放了陆师姐!!!”。 “你们这些与屠恶门同气连枝的江湖败类,受死吧!”。一时间,嘈杂的叫喊声充斥在了整个渡河驿站周围,原本过于安静的小镇,忽然变得喧闹了起来,随后原本暗淡无光的整个云梦崖小镇各处,突然一道道火光亮起,在叫喊声之下,全数朝渡河驿站方向靠近。 这一幕的出现,让短衫少年整个人的心坠入了谷底,一天一夜的奔袭逃命,错误地让他以为,他们的敌人只剩下那林中堵截的屠恶门所属...一切冲突的起因,还是在于他与风雪大观楼的仇怨。 与陆清最初结盟时,最开始的也还言语到,屠恶门的心思在于栽赃嫁祸...本以为,已经够小心警惕了,依旧着了这些贼人的道。 这屠恶门最擅长的不就是借刀杀人嘛...先前扬风谷便是,让天地盟跟那些山匪和凌寻拼个你死我活,他们一走了之,如今不也如此... “走!”陆清出声喊道,她也在这一瞬间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林满六再陆清言语出声之前,便已经一手拉拽住宁珂左手,把她往后一扯,准备朝一处街巷深处远遁。 “鼠辈!你们还想走那去!”忽然一道显得有些苍老的声音从渡河驿站二楼响起。 声音还未断绝,那渡河驿站二楼的窗户炸裂开来,一袭灰袍持剑的老者从其中飞掠而出,手中长剑径直指向了林满六胸腹位置,此人出手便是要一剑夺命! 是楼内的华长老!陆清认出了出剑之人,她立即叫喊出声:“华长老!其中另有隐情!”。 在她出言劝阻的时候,这位华长老却已经追上了林满六二人,不过他手中长剑被短衫少年拦阻而下。 华长老看着自己这一剑,先前不知为何被这小子出剑挡下,随后只觉剑身之上又被对方挥砍数次,将自己这一剑的全部劲道卸去。 林满六所使自然便是春山竹浪涌!眼前这位风雪大观楼的长老,可不是山林之中那些戏耍他们的屠恶门之人可比的,短衫少年自是不敢托大,此次一出手便是春窗蝶出鞘。 碧绿剑影在华长老和林满六之间挥砍数次,每一次都将华长老的长剑限制住,让其不能重新提起劲道施压于自己,不过这样的小把戏,在实力悬殊之下,注定不能重复施展。 华长老与林满六不过对剑六次,便看出了少年挥剑之中的端倪所在,随后整个人的身形猛然向后掠出,强行抽身远离少年的拦阻。 紧接着不等林满六再次堵截而来,华长老整个人一步跃起,随后长剑行于身侧,突然猛地向前递出手中长剑。 雪中寒!林满六心知此人,定要在那许应方之上,这一剑不是他能强行接下的,便直接穿过了此时所呆的街巷之中,朝另一处街道行去。 宁珂紧随其后,手中折扇不停挥动,数枚银针丢掷向了华长老方向,不过这银针之威,此时根本无法奈何这位华长老,只能稍微阻滞下他的前进身形。 “好手段,便就是学了些正派跟脚,诓骗我风雪大观楼弟子...先将你们二人杀了,随后我便出城将你们这些留守在此的屠恶门之人,全数斩杀!”华长老继续出言说道,先前陆清所言在他看来,不过是受了这两人蛊惑罢了。 林满六和宁珂穿过了巷子之后,继续朝城外方向逃离,华长老也因为宁珂的出手,导致先前雪中寒刺空,只得大步冲向两人所在。 “老匹夫...自己门内弟子惨死他人,必要随便寻人为你弟子偿命不可!?”宁珂逃遁之际叫骂出声。 “我门内弟子,有人亲眼所见你弈剑山庄和那屠恶门联手,杀楼主亲传,还想如何狡辩!”华长老暴喝出声,他身形极快,原本与林满六和宁珂还有一段距离,才这说话的功夫,整个人便快要追上了林满六。 “宁珂,无需跟他多言,走!”短衫少年提醒出声,此时两人需要做的只有尽快逃离此地。 陆清看着越来越远的三人,她想冲上前去劝说拦阻,却是被周围的同门师兄弟们围了下来。 “陆师姐...大师兄他...死了...”有人哭喊出声。紧接着,一个接一个的呼喊声在陆清身边响起。 “那些屠恶门贼人甚是可恶...他们将大师兄和三师兄的脑袋...丢掷进了驿站之中...”。 “我们追出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小师弟也浑身是血...他说那狗曰的弈剑山庄联合屠恶门,一起出手围攻了大师兄和三师兄...”。 “大家都先安静!”陆清叫喊出声,被这些师兄弟一阻拦,想要前去追赶林满六和宁珂,已是不可能了,她必须另寻他法。 陆清的厉声出言过后,才使得周围的声响小了些,她盯着最后言语那人,沉声说道:“那小师弟现在身在何处!”。 第一百七十七章 破局关键遭灭口 被陆清询问的那名风雪大观楼弟子先是有些发懵,不过立即出声答道:“那位小师弟因为伤势缘故,已经被门内几位师兄护送往岳州城中去了...”。 其他围在陆清身旁的风雪大观楼弟子,看着他们这位二师姐若有所思的模样,便不好在诉说心中的苦闷,只得在原地噤声,等到陆清的下达指令。 “你们几人随我前去岳州城内,查探小师弟伤势,其他弟子留守在小镇位置,等待华长老返回云梦崖...”陆清言语出声说道,说话间她伸手指向了先前诉说情况的几人。 被忽然叫到的几人,有些惶恐但也都立即齐声说道:“听凭陆师姐调遣!”。 就这样陆清带着几名风雪大观楼弟子一同乘船前往岳州城方向。摆渡向岳州城的渡船,不知是陆清的着急心切,还是因为此时周围太过安静的缘故,她只觉得太慢了...此时如此情况,这般在湖中前行,实在太慢了... “情况紧急!加快前进!”陆清朝身后那名掌舵的弟子出声说道。 “是!陆师姐!”那名风雪大观楼弟子听到他们这位二师姐的提醒言语,立即出声应道,随后整个人加快挥动手中的船桨。 不一会的功夫,陆清连同随行的风雪大观楼众人,渐渐能够看到岳州城码头的样子,码头之上,星火点点,将整个岳州城码头照得好若白日之时。 他们还未登岸便能看到,码头之上此时全数都是灰袍抱剑之人,都是风雪大观楼弟子。 陆清所在的渡船快要临近码头,她在船前轻轻一点,随后整个人向前飞掠而去,下一刻,陆清整个人便出现在了岳州城码头位置。 “陆师姐!”。 “是陆师姐回来了!”。 “陆师姐...大师兄他...”。 “陆师姐你终于回来了...大师兄和三师兄他们...”。风雪大观楼一众弟子们,见到他们心中所仰慕的亲传弟子,出现在他们面前之时,心中苦楚一时之间无法再压抑,一拥而上围在了陆清身侧,想要将自己心中的愁绪诉说给他们的这位二师姐听,大概是如今风雪大观楼仅存的一个亲传弟子了... “各位师弟、师妹,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了...师兄师弟之死,定要让那屠恶门付出代价,可事有蹊跷,我也是为了查明其中真相才赶来此处...”陆清打断了风雪大观楼一众弟子们的言语。 此刻她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搁了,这其中的误会一定要解除,否则之后那些屠恶门之人,还在谋划着什么不得而知的阴谋,就是他们不得而知的了... “此地可有楼的执事或是供奉,先替我传信楼中,此事皆那屠恶门所为,不用轻举妄动!”陆清再次言语出声。 一名先前在码头外围抱剑的灰袍中年男子,转身看向陆清,对其抱剑行礼道:“便由我前去楼内传信!”。 陆清认出了此人,是楼内一位李姓执事,自己年幼拜入风雪大观楼之时,此人便已经在楼中做事,应该可信。 “便劳烦李执事了!”陆清同样抱剑还礼。 “那陆师姐我等去往何处!”更随着陆清一同前来岳州城的那几名风雪大观楼弟子出言说道。 陆清先是看向了他们几人,又看了看云梦崖小镇方向,那边的火光似乎移动了位置,没有再聚集渡河驿站方向了... “我们前去查探那位受伤了的小师弟情况,其余弟子除却留守之人,悉数返回楼中,谨防屠恶门之人行调虎离山之计!”陆清言语出声。 在场的所有风雪大观楼弟子,全数应声明白。可在陆清及其此地所有风雪大观楼弟子看不到的一侧暗处,临近此时码头位置的一处屋檐之上,有道黑色身影正仔细地注意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待码头位置的所有风雪大观楼弟子有了行动之后,朝各自方向行去,黑色身影在那一刻也有了动作,他向身的屋脊退去,借助这天上的云层遮闭月光之际,整个人消失在了当场。 就在这道黑色身影消失没多久,陆清不知为何下意识地看向了那处屋脊位置,可没有看到任何异样,她先前感觉到有人再监视他们...如今陆清还需尽快找到许应方的小师弟,此人作为今日所有人的纽带,定然是破局之关键! 陆清带着三名弟子快步赶往先前安排治疗那名小师弟的医馆,一路走街串巷惊扰到了许多岳州城内的居民,不是有有叫骂声从街道两旁的屋舍当中传出。 “风雪大观楼行事,噤声!”陆清身后一名弟子见此番情况不妙,立即叫喊出现。 此话一出,街道两旁那些碎嘴的叫骂声立即停止,不再有人敢言语半句。 终于在陆清四人穿过最后一条街道之后,看到了那处医馆,此时门口还驻足守着两名风雪大观楼弟子。 两名风雪大观楼弟子察觉到了有人接近的声响,立即握紧手中长剑看向了陆清和三名弟子的方向。 眼力好些的一名风雪大观楼弟子,率先认出了是他们的二师姐陆清,立即一改握剑手势,朝陆清方向行了一礼:“见过陆师姐!”。 被身旁自己的同袍提醒,另一个人也认出了眼前这个风尘仆仆,身上灰袍还带有几处血污的女子,便是他们的二师姐。 “见过...见过二师姐!”他也急忙行礼喊道。 “两位师弟免礼!如今那身受重伤的小师弟,便在医馆之中对吧!”陆清抬手示意两人不用再如此繁琐,并且立即出言询问道。 “是的,我二人将小师弟带来此处之后,便一直留守门外,此时小师弟正在二楼休息!”一人出声言语道。 “嗯,我且上去看看...”陆清正说着话。突然,此处医馆二楼的窗户位置,传来一整碎裂声响,伴随而来的便是一整扇窗户当场炸裂开来,紧接着一道黑影从二楼位置闪出。 陆清看着眼前一幕,心中大惊!不好! “风雪大观楼?如今遭逢此劫,便要好好想想,当初为何肝欺压我弈剑山庄之人!”那道黑影朝楼下的风雪大观楼弟子呼喊叫道,叫喊的同时,手中丢掷数枚紫色丹丸。 “远离那些丹丸!!!”陆清立即提醒在场众人。反应快和距离医馆还有些距离的风雪大观楼弟子,闻讯后立即闪身远离丹丸所在位置,可一些脚程慢的弟子,被那紫色丹丸命中,随后那紫色丹丸立即在其身上碎裂开来。 紫色雾气顷刻之间,弥漫在了医馆附近,陆清躲避之际看到那黑色身影朝岳州城东侧逃离而去。 不过这数枚丹丸形成的雾气,远不及陆清当时在林中看到的那副阵仗,只是在医馆门口停留数息时间,便就逸散而去。 被丹丸击中的两名弟子,脸上都呈现出一种痛苦的神色,毫无疑问都中毒了。 “你们稍后将两位师兄扶进医馆,切莫与他们有直接接触,即便此时毒雾已散,也尽量屏住呼吸,莫要在医馆外侧停留!”陆清立即做下决断,随后她整个人就冲入了医馆之中。 先前那黑影逃遁之时,没有看到那位小师弟,不知是被带走了还是...陆清进入医馆之后,便向楼上冲去,可等到她来到医馆二楼之时,映入眼帘的便是整间屋子的死人...医馆的郎中先生倒在地上,背后有数道血痕、平日里帮忙打下手的学徒整个人是跪倒在地的模样,可脖颈位置有一道很深的血痕,像是他在祈求之时,被人从后脑勺将整个脖颈贯穿。 还有就是卧榻之上...许应方的那位小师弟,整个人是靠在卧榻身后的墙壁上的,样子极为别扭,手脚都像是被人故意摆成这般模样,一手摸着枕头,另一手放在身侧的被褥之上,唯独身子靠在墙壁上有些歪斜。 虽然浑身上下都是医馆包扎起来的布卷,可他的伤口显而易见,是在同样是在脖颈位置的一道血痕。 当陆清看向这位小师弟的双眼,他那涣散的双眼之中,像是充满了不解和惊恐,不知生前是见到了什么...被屠恶门之人杀人灭口了吗...一名风雪大观楼弟子冲上了二楼,正准备向陆清汇报情况,浓郁的血腥味和眼前的血腥画面让刚准备出声言语的那名弟子,凝滞当场。 “讲!”陆清出声说道。 “陆...陆师姐,两位师兄都安置妥当...方才收到消息,小镇那侧华长老追赶那两人,已经朝镇外而去!是否要派弟子前去支援?”。 “先等回楼中传信的李管事归来再说!增派些人手,将此地先行处理...寻人查验死者情况!”陆清立即出言说道。 “是!”那名弟子接到指令后,便立即下楼而去。她看着那被损坏的窗户位置,那些小镇的方向,她仔细思量一番后,朝楼下走去。 “此地事情处理完后,你们即刻返回楼中,听从楼主和楼内诸位长老调遣,先前与我一同前来的几位弟子,随我重新返回云梦崖!”陆清出声言语之后,便岳州城码头位置行去。 先前一同前来的那几名弟子也只好听从陆清的安排,紧随其后再次返回云梦崖小镇。 第一百七十八章 恐要殒命密林间 与此同时,云梦崖小镇外西北方向,此时无数的火光穿梭在小镇外围,叫喊声充斥在山道当中。 “别让他们跑了!!!抓住这些杀害大师兄和三师兄的凶手!!”。 “快!他们在那边!帮助华长老拦阻他们!!”。 “先前这两人出手袭伤了几名弟子,各位师兄弟们定要小心!那人手中折扇有古怪!”。 这里便就是林满六和宁珂逃遁所在,可身后的那名华长老实在太过难缠,先前在小镇之中,他们两人几番躲藏都被这名华长老识破,一直到横跨整座小镇,逃向了此处密林,依旧像那癞皮狗一般,穷追不舍。 短衫少年越过一处树干之后,正准备换气稳住内息,身后一阵破空声响便紧跟而来,是那华长老手中长剑,向着林满六此时位置递了过来! “鼠辈尔敢与我一战!如此逃窜,你能躲到几时!”华长老叫喊声随着而来。 不好!林满六立即挥动手中春窗蝶,出剑拦阻华长老递出的那一剑,两兵相撞之间,剧烈的震颤感从春窗蝶剑尖传来,这是自从少年习得春山竹浪涌后,极少地再次感受到这样的震颤感觉。 林满六向后退了数步,才稳住有些踉跄的身形,毕竟以往都是自己以这种方式限制他人出招和行动,这突如其来的麻痹痛觉激荡着少年的手臂之上,导致春窗蝶险些没有握紧。 “你先退走!”宁珂的声音在少年身旁响起,随后这么穷酸书生手中折扇挥动而起,数枚银针从从扇骨当中击射而出,目标直指眼前的风雪大观楼华长老。 “雕虫小技,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寒天——冰雨——”这位华长老言语之间,整个人气势一变,手中长剑先是拦阻下那侵扰自己的银针,随后收剑在侧做蓄势状。 短衫少年回想起,当时那许应方同样使过此剑,不论是劲道还是威势都有极强的压迫了,此时由这名华长老使出,许应方的一剑简直就是小把戏...这一剑无论是宁珂还是自己都没有办法挡下! 林满六看着身前的那穷酸书生,忽然奇怪地向自己振臂一挥,袖袍鼓荡间,宁珂的折扇同样向自己挥来,犹如一阵清风席卷而起,将短衫少年整个人向后推去! “宁珂!!!”短衫少年猜出了宁珂的意图,立即叫喊出声!她定然也知道这寒天冰雨,两人谁也挡不下,结果竟是将林满六推开,自己独自一人去拦阻这名华长老。 可紧接着他看到,身前的那名穷酸书生右手将那折扇合拢,随后将折扇连同整只手臂向袭来的那一剑寒天冰雨,点了过去! 寒天冰雨的剑锋威势,率先冲击向了宁珂手中的折扇,只是将那剑锋拦阻片刻,整柄折扇便就碎裂开来,紧随其后的宁珂的右手上,开始出现血痕,是在那些狂暴威势之下,肆意地割裂在宁珂的手掌之上。 就在整柄折扇碎裂完的时候,宁珂右手的衣袖也在这些暴虐的剑锋威势下,碎裂四散开来! “不要!!!”林满六随即叫喊出声,但在他呼喊地同时,他似乎听到了前方那名比自己要年长些许的穷酸书生,她叹了一气。 原本已经以为宁珂的整条手臂就要被那华长老给废掉,可惊奇地一幕出现了,就在宁珂衣袖碎裂之后,忽然又数道布卷从其中迸裂而出,随后瞬间裹挟在了华长老长剑之上! 那寒天冰雨的声势,在那一瞬间,消失了!不论是出剑的华长老还是被推走的林满六,都错愕当场,究竟是怎么回事! “终于,抓到你了...”那名穷酸书生喃喃出声说道。宁珂言语结束瞬间,左手挥动而起,衣袖之中瞬间弹射而出数枚棋子,此时的棋子全数皆白,晶莹透亮,在月光的映衬之下,夺目的光亮瞬间没入华长老胸腹之间。 “你是...学宫之人!怎么会!”华长老惊惧出声,强忍着那些棋子嵌入血肉之中的痛楚,想要抽剑逃离。 可此时的长剑竟是被那些布卷裹挟住,无法第一时间脱身,华长老心中一横,暴喝出声:“即便你是北地而来,跟你拼了便是!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原本准备逃离的华长老整个人身形向宁珂方向,猛地撞了过来,随后催动手中长剑,递向宁珂所在,即便此时被这些布卷裹挟,用来索敌也是足够了! 宁珂见眼前之人居然想要以性命相搏,于是准备继续丢掷出棋子袭向这名华长老的面门,可就当她伸手抬起准备挥动衣袖之时,眼前的华长老不知拿来的气力,速度竟在那一刹那比她还要快! “何尝又不是抓到你了!”华长老左手直接擒住宁珂手腕阻止了她的出手。 宁珂危险了!先前被推走的少年,大步向前赶来,手中春窗蝶随着林满六一步跃起,向前递出,挥砍向了华长老后背方向。 可这华长老似乎察觉到了林满六的动向,他竟以被裹挟的长剑顶着宁珂的身体,随后左手猛地一拽,直接将宁珂整个人的身形,拖拽向了林满六袭来的方向。 他是想以宁珂当做盾牌,拦阻林满六的出剑,短衫少年见状被迫收剑停步,随后警惕地看向眼前的这位华长老。 “实在是...有趣...一个来自北地学宫的书生,一个那弈剑山庄来的黄毛小子...看看你们还能嚣张几时!敢杀我风雪大观楼的弟子,便要付出代价!”华长老言语间,加重了握紧宁珂手腕的力道,随后再一次猛地抽动那柄被裹挟的长剑。 可这一次依旧无法从那布卷之中拔出,是身旁这人还在捣鬼! “命都快没了...还想垂死挣扎...好!好得很...风雪大观楼所属!全数来此!袭杀楼内亲传弟子之人,已被我抓获再此!”华长老呼喊出声,言语间他左手的力道越发重了起来,仿佛是要将宁珂的手臂捏碎一般。 在他言语后,林满六能够清楚的感觉,那些先前一直在追赶他们的火光和呼喊声越发地近了。 “许应方是我所杀!有什么便冲我便是!”林满六朝眼前这位华长老出声喊道。 “倒是有几分胆量...可你们两人...今日都得死在这里,还有弈剑山庄,今后我风雪大观楼也要向贵庄讨教一二了!”华长老看着短衫少年出声说道,说着他将宁珂整个人的身形提至半空中,准备先行废掉宁珂的一条胳膊。 就在这时他身旁的穷酸书生动了,先前裹挟拦阻的布卷四散开来,那些布卷当中是一条满是血痕的手臂,只见这书生手中捻住一枚黑棋,不等这位华长老反应过来,黑棋从宁珂手中掷出,指向其面门所在。 “动手!!”宁珂呼喊出声,长剑得意摆脱束缚的华长老立即横剑拦阻黑棋,正如宁珂预料的一样,她的这枚黑棋并不能如愿击伤眼前之人,可她的目的达到了。 不远处地林满六在宁珂被提起,到她丢掷的瞬间,完成了一个动作,他手中山野行向后一提,紧接着便是向前丢掷而出。 剑势飞孤鸾!夜空之下,山林之间,山野行急速飞旋挥砍向了华长老的手臂,急于拦阻黑棋的华长老,看到那柄短剑已经掠至身侧时,才反应过来,急忙移动自己的左手相遇进行躲闪,可依旧还是慢了...山野行在华长老的左臂位置划开一道血口,虽未能直接将其手臂斩断当场,但这样也给宁珂营造了逃离的契机,借助剑势飞孤鸾对于身旁这位华长老的创死,宁珂立即摆脱了其束缚,随即一脚踹向了华长老腹部,以此借力向林满六位置倒飞而去。 山野行也在宁珂倒飞之际,飞旋而回不过落在了少年脚畔的地面上。短衫少年先是伸手一探接住了倒飞而来的穷酸书生,随后一脚踏地,踩到山野行的剑柄,将其击飞至身侧,随后左手一抓,重新将山野行握在手中。 此时两人都是一种极为狼狈的模样...宁珂左手在身侧不自然地下垂,右手从手掌到手肘位置,衣袖全无,并且到处都是交错纵横的血痕,此时的她再无战力可言。 而林满六则是一路以来换气不顺,体内走气已经无法再按照山水养剑决的方式去进行换气,可能是先前身中毒雾的原因,也有可能是今日一路的逃遁,让这位初入江湖的少年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两人身后传来了那些风雪大观楼弟子的叫喊声,数道火光从林中走出,映照在短衫少年和穷酸书生的面庞上,两人的疲态都被对方注意到了。 “宁兄先前...好生威武...”林满六竟是打趣说道。 “你也...不赖...不过今日,大抵是要栽在这里了...”宁珂应声说道。 而他们前方的那名华长老,不知是巧合缘故还是如何,火光刚好没有映照在他的面庞上。 但林满六能察觉到,此时这位华长老正在注视着他们两人,随后他便听到了华长老低沉且愤怒地呼喊:“给我杀了这两人!!!”。 “是!”。”杀了他们!!给大师兄、三师兄报仇! “。 “他们还袭伤了华长老!杀了他们!!”。伴随着风雪大观楼弟子的呼喊声,已经有两人冲向了林满六和宁珂所在位置,这些灰袍手中长剑,皆是指向林满六和宁珂两人。 林满六也动了起来,他手中双剑齐出,以剑势尽黄龙递出手中的山野行和春窗蝶,才接住两剑后,又有风雪大观楼的弟子动了,见有人出剑截杀短衫少年,便把目光看向了此时无兵刃傍身的那名穷酸书生。 林满六见状强行破开先前两人拦阻的兵刃,一步闪身又冲向了想要袭击宁珂的那两人方向,顷刻间,兵刃再次相撞在一起。 这一次,有一柄挥砍向短衫少年那道碧绿剑光的长剑,直接碎裂当场,兵刃在两人身前崩裂开来,林满六并没有继续挥动手中春窗蝶,了却那人性命,变幻而来的是一脚向前踢出,将那人踹到身后一颗树上。 “即便你手中携有神兵利器...又能如何!今日你们两人,谁也别想从此处活着出去!”华长老的呼喊声在少年身后响起,此时他正在稳住体内气息运转,先前没入自己体内的那几枚棋子,有些古怪,强行阻滞了他的内息调整,若是再与这两个来路古怪的小辈缠斗,恐落下风! 林满六没有理睬身后传来的叫嚣话语,只是护在宁珂身前,用手中的双剑去把向他们两人袭来的风雪大观楼弟子击退,一些能够拦阻的之人,短衫少年便只是斩断其手中兵刃,或是用剑身拍打其臂膀,让那些风雪大观楼弟子丧失出手的能力后,便将其逼退,不让他们再次成为袭伤他们二人的可能。 “什么都听不进去...那便来啊!”林满六呼喊出声,他知道,此时不管他与宁珂做何种言语,眼前的这些风雪大观楼弟子,包括二人身后的这名华长老都不会听的,如今只得拼死一搏,再寻逃遁之机。 短衫少年的叫喊声,声势极大,不仅将面前的这些风雪大观楼弟子震慑得微微一愣,他们后方的那些山林之中,一些鸟雀似乎也因为少年的叫喊声,开始四散逃离。 有两名先前被林满六斩断兵刃的风雪大观楼弟子,看着眼前这名满身血污,出剑犹如疯魔一般的少年,原本就心生畏惧,再这样的呼喊之下,开始不自觉的向后退步。 这一举动被正在调整内息的华长老察觉到,这位华长老暴喝出声:“没用的东西...小子,纳命来!!!”。 华长老提起手中长剑,径直挥砍向了身前的短衫少年。林满六听得声响,立即转身,准备出剑拦阻这位华长老,此时的他没有办法闪躲,宁珂还在他的身侧,毫无还手之力...春窗蝶和山野行交叉横拦在少年身前,不过一瞬,三把兵刃便碰撞在了一起,尖锐刺耳的兵刃摩擦声响,从两人之间传出! 短衫少年的身形被华长老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压得往下低了许多,但他没有放弃,林满六强忍着双臂带来的巨大压力,艰难地重新将身形站立回原来的模样,慢慢地将那柄有如山岳威压的一剑给顶了回去。 “能接住一剑,那第二剑!第三剑呢!黄毛小儿!受死吧!!!”华长老见自己的出剑被拦阻之后,身形只是往后退了一步,随后手中的长剑开始出剑不停,剑锋威势凌厉无比,一次又一次地挥砍下林满六手中两柄短剑。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可曾后悔入江湖 短衫少年才堪堪躲过这位华长老挥出的数次出剑,身后的那些风雪大观楼弟子又一次冲上前来,剑刃所指是那双手尽废的穷酸书生,宁珂腾挪躲闪也才躲过最先前的两剑。 然而第二轮的侵袭来的如此之快,还不等宁珂找寻躲闪位置,那些风雪大观楼弟子手中长剑挥舞,将她想要移步躲藏的位置全数拦阻,此时正在应对华长老的林满六自然有所察觉,心知宁珂处境不妙! 又是接过华长老一剑之后,原本以力相抗的少年,突然一步后移让华长老这一剑劈了个空,随后林满六整个人身形朝宁珂所在奔去,碧绿剑影在人群当中游走,顷刻间,短衫少年的身影挡在了宁珂面前。 剑势尽黄龙!山野行挡住最先挥向那穷酸书生的一剑,随后春窗蝶在少年身侧猛地一提,碧绿剑光在人群面前闪过,兵刃其碎,上前袭杀宁珂的四人手中皆为断刃,紧接着林满六手中山野行再有动作,一剑上挑将一人兵刃打飞,随后又是一脚递出,将那人踹走。 被踹飞那人撞到了身后几名风雪大观楼弟子,一时间阻止了其余几人想要继续出剑的想法。 “还有气力...替自己的兄弟分忧?”可不等林满六继续有何动作,身后便传来了那华长老低沉的嘶吼。 短衫少年才闻声响便已转身准备对敌,可这一次远没有先前几次那般,有时间给少年寻觅机会出剑拦阻,他手中春窗蝶才刚刚挥向身后袭来的那一剑,华长老手中长剑便已挥砍而至。 双剑碰撞之后,华长老挥打手中长剑,顺着春窗蝶剑身直直向下挥起,他要径直斩去少年右臂! 林满六察觉到了这华长老的想法,右手手腕拧转,使得春窗蝶挥剑姿势一偏,以此防止眼前这位华长老在压制自己的同时,毕竟自己右臂所在。 可这一下也使得短衫少年承受不住,来自华长老那长剑挥砍的劲道,瞬间整个的身形就快要被那华长老压垮。 就在这时,宁珂强忍着左手痛楚从怀中在摸出一枚棋子,躲闪过身后又一轮出剑之后,整个人身形旋转一圈,以此借力将手中那枚黑棋再一次丢掷向了华长老面门。 “强弩之末!你以为还能伤得了我!”华长老出剑之余朝黑棋方向暴喝出声,如此近的距离,他如何察觉到这穷酸书生的动作。 他竟是不闪躲,直接提起自己左臂挡住面门,黑棋没入左臂之中,像是没有对这位华长老造成任何影响,紧接着他一臂砸向自己剑身,本就难以承受他长剑劲道的少年,忽然感觉如同一柄重锤,再一次砸向了春窗蝶。 强烈的震颤感激荡在林满六双臂之上,传至他四肢百骸之内,林满六整个人便就这样被震得倒飞了出去,落地之时,再也握不紧手中双剑...宁珂看着远处的短衫少年在落地之后,不过数息就被那些风雪大观楼弟子包围住,她转身看向眼前不远处的华长老。 她侧头用衣服领口擦去嘴角鲜血,喘息一声,便再也没有了任何动作。 华长老似乎无视了她,提剑准备走向林满六所在,宁珂也动了起来,重新站在华长老面前,拦下他的去路。 “怎么...还想死在你那位好友面前?”华长老阴沉出声说道,因为此时他全身上下的伤口,都是眼前这书生造就的,他想事后好好地折磨一番,可不想这人就这般死了。 宁珂没有言语,只是冷冷地盯着眼前这位华长老... “那便如你所愿...”华长老看着她的那双眼睛,心生厌烦,不再保留先前心中打算,手中长剑提至头顶,随后便要一剑斩去宁珂头颅。 就在华长老长剑下挥之际,风雪大观楼一众弟子身后的山道处,忽然有两骑快马奔驰,传来一整急促的马蹄声响。 “不可!”。在同一时间,有一柄长剑穿过那些风雪大观楼弟子头顶,瞬间没入华长老和宁珂两人之中的泥地当中,这柄长剑样式,使得华长老动作微微有些停滞,他和宁珂同时斜瞟向了那山道方向,因为他们两人都认出了佩剑主人。 是陆清!,风雪大观楼弟子们也认出了来人身份,全数退散而开,原本包围短衫少年的人群,立即散在了山林两侧。 这位风雪大观楼的二师姐,穿过人群之后,一拍马腹整个人便凌空而起,随后飞掠而下,就站在自己先前丢掷的长剑面前,她提剑而起看向华长老。 “从跟大师兄前去营救三师弟,到先前我与他们二人返回小镇,我与他们二人都在一起,此事有蹊跷,还望华长老查明再做决断!”陆清言语出声。 陆清说话的时候,与她一同至此的两匹马,围在倒地不起的短衫少年身旁,像是在护卫少年,宁珂看向少年方向,这不正是他们两人的马匹嘛。 林满六的小黄脑袋低垂,一直再蹭少年的衣襟,可此时的短衫少年浑身血污,嘴角处不时还流出鲜血,根本没有办法回应他的这匹小黄马。 “事到如今...你还要维护这两杀害我楼亲传弟子的小畜牲?先前那人都已承认,是他杀了应方!陆清!你莫不是被他们所欺骗了...”华长老怒喝出声。 “我知华长老待许应方如子,但也是长老你对许应方平日里的纵容,才给他引来的杀身之祸...大师兄的仇、许师弟的仇,风雪大观楼会报,可如今最大的敌人是那屠恶门!”陆清提剑拦在宁珂身前。 “信口雌黄!来人啊,给我杀他们二人!”华长老眼见陆清拦阻自己,朝其余那些风雪大观楼弟子出声喊道。 “今日我在此!谁敢出剑!”陆清同样言语出声。在风雪大观楼中,其实有一种不成文的规矩,便是楼主柳梅以下,亲传弟子比这些楼内的长老、供奉说话还要管用。 听闻这位二师姐的言语,那些风雪大观楼弟子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将林满六和宁珂围住。 “走!”陆清没有回头,又是出声一句。宁珂立即跑着林满六所在,在这期间有风雪大观楼的弟子,试探性地想要出剑拦阻这个狼狈不堪的落魄书生,短衫少年的那小黄马不知为何,就嘶鸣了起来,挥动自己的马蹄朝那些风雪大观楼弟子奔去。 不知是先前被吓破了胆,还是这突然嘶鸣的黄马,惊惧了那些想要出剑之人,他们竟是本能的向后退步,再也没有靠近宁珂和林满六所在。 “陆清你!这两人若是跑了...你们这些人...回到楼中...全都来我这领罚!”华长老眼见宁珂快和林满六会合,又一次暴喝出声,不过这次呼喊似乎因为身上的伤势,言语间有些喘不上气来。 小黄马跟着宁珂一同走到林满六身前,随后那小黄马竟是一脚跪地,整匹马的就那样斜跪下来,宁珂拖拽着少年扶上马背,将少年的双剑也重新插入鞘中。 随后她也跟着翻身上马,此时双手比起之前,有了些知觉,她忍着手臂带来的痛楚握紧两匹马的缰绳,看向那些围着山道的风雪大观楼弟子。 陆清听到了身后两人的动静,又一次出声说道:“与弈剑山庄的仇怨,我陆清日后自会前去讨还,所有人给我让开!”。 风雪大观楼弟子听着他们这位二师姐的言语,只得让出了山道,让宁珂御马前行。 “好...好得很...你陆清如今...是楼主的唯一一个亲传弟子,我华某低你一头...走!我倒要看看...回到楼中,你跟楼主如何解释!”华长老喘息出声。 直到这位华长老言语到此,陆清才收剑归鞘,正要朝身前华长老出声之时,忽然那华长老竟是一剑掷出,目标指向已经穿过风雪大观楼弟子包围的宁珂背后。 “杀子之仇,岂能不报!”出剑的同时华长老暴喝一声。 “华宴安,你!”陆清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华长老竟然如此阴毒,掐住自己收剑之时,再次出手偷袭远去的宁珂和林满六。 可这位华长老的长剑还未飞过风雪大观楼弟子位置,突然被一柄飞斧斩落当场,所有人看向掷出飞斧的位置,那处树干之上,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道黑影。 “想偷袭我弈剑山庄之人?”那道黑影言语出声。陆清看向那道黑影时,神情疑惑,先前林中使得飞斧之人,跟此人不论身形、衣饰、音色都如出一辙...但是那人不是死在自己剑下了吗! ? “是屠恶门之人!”陆清叫喊出声。那道黑影看向陆清轻笑一声,随后整个人猛地一闪朝小镇位置逃遁而去。 “华宴安!叫你的人一起回援楼中,那些人才是杀害大师兄的凶手!”陆清转身立即向那华长老出声说道。 此时的华长老还盯着那已经远远走去的两人两马,听得陆清直呼自己姓名,转头看向了这位仅存的亲传弟子,闷声喝道:“是...”。 随后在此的所有风雪大观楼弟子,连同陆清、华宴安在内,所有人朝云梦崖小镇方向行去。 朝西北方向远去的宁珂自然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对于屠恶门之人的突然出手和那声混淆视听的言语,她大概理解为是那屠恶门,想要加深风雪大观楼和弈剑山庄之间的矛盾,可意义为何...只要陆清能安然返回楼中,与那楼主柳梅诉说这两日的具体情况,便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他们这么做...只要陆清能够安然返回...此人的出现,如果说是专门是为了引起陆清的注意呢...那人的音色与当时林中被陆清击杀那人,听上去好若一人,但被一剑封喉之人,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在陆清眼前...定是屠恶门的那些人,为了算计陆清故意如此为之! 糟了!宁珂回望一眼先前与那些风雪大观楼之人缠斗所在位置,此时的她和昏迷不醒的林满六,即便回援也没有半分助力,只能期望陆清返回风雪大观楼之中不要再生事端...明了无力相助的穷酸书生,拨转马头继续向北而去,当下最要紧之事,便是寻一处地方,让她和林满六能够有时间调养生息,将这些身上伤病去除。 她知晓如今南地乱局,已经不是一人或是一派能够左右,屠恶门布局千里,东起岭南侵扰各地江湖门派,而后西行路上将风雪大观楼拼的一个头破血流,又在黔州用一个扬风谷,不费一兵一卒,让这些江湖门派联合而起的天地盟碰了一壁灰。 再到现在,放出风声已经西行入南疆的屠恶门,却又在岳州一地出现,到此才初见端倪,这屠恶门之谋划,远不是毁得什么一门一派,是要倾覆整个江湖武林! 宁珂想到这些叹气一声,心中又不禁开始感叹,此行虽只是为师门去找寻那埋剑谷中所藏之物,结果跟着深陷入这江湖纷争的泥泞之中,险些还丢了性命...说实话,有些后悔走着一遭了...想着她低头看了看伏在马背上的短衫少年,而你呢...听你闲聊当中那般讲的,你不也是为了替师父带句话,结果一路上不是这里遇险,便是那里遭逢贼人,也跟着陷了进来,可曾想过后悔啊...可现在的短衫少年,根本回应不了这位穷酸书生的想法,宁珂又是叹气一声,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了一些,继续朝前方山道行去。 一路上这些山林之中的鸟雀都显得极为安静,即便有马匹从山道之中疾驰而去,也不会把这些鸟雀惊得鸣叫出声,或是四散乱飞,都在那枝头浅眠,不曾有过任何动作。 这般景象似乎是因为远离南地的原因,只要越发的远离这纷争的南方江湖,自己的生活或是周围所处的环境,就会越发地趋向于这样的宁静、祥和... 第一百八十章 长夜不明人心惶 在林满六两人逃离后的岳州一带,正如宁珂所预想的一般,还不等陆清和华长老返回岳州城,风雪大观楼便遭逢贼人袭击。 那原先驻扎在岳州码头的风雪大观楼弟子,还行径在回援楼内的路途上,突然便有数十道黑影从街巷中流窜而出,对这些风雪大观楼弟子进行截杀。 突如其来的刀刃刺破了这些弟子的胸腹,人群当中慌乱的叫喊声使得此地乱作一团,行于队伍中的长老、执事急忙开始调度楼内弟子,一同对抗这些不明身份的敌人,可一切似乎都稍稍晚了些。 “敌袭!!!所有弟子听我号令,一同御敌!”。 “尽快退至楼内!!不可让贼人得逞!!”。 “脚程快的速回楼中求援!”。此行的风雪大观楼一众弟子,在一边抵御这些敌人的同时,想门派所在退去,叫喊声也惊醒了城内的市井百姓,可这些江湖上的恩怨又有谁想插手阻拦。 有风雪大观楼的弟子被逼至摔入院落,或是被砸入宅院门中,那些黑影手握刀刃进入其中,循着方向找寻起来,将其毙命后又将尸首拖拽而出,丢弃在那些还在撤离退走的面前... “就这么对自己的同门...不管不顾嘛...”。 “想必...贵派的两位师兄,也是这般惨死...”。 “什么名门正派...不过全是些见死不救的伪君子罢了...”。这数十道黑影之中不时传来一些极为嘲讽的语气,引得几名被楼内执事护在身后的弟子咬牙切齿,恨不得提剑便冲向了这些黑影所在。 “就是你们这些屠恶门的贼子!杀我师兄...风雪大观楼李伯齐!来取你命!”一名灰袍握剑的少年郎,从人群之中冲出,手中长剑行与身侧,剑尖所指便是那些黑影行于正中那人。 可他还未掠至那人身前,手中使得那一剑雪中寒,还未得以全部施展,整个人的身形便就在半空之中,直直下落,随后摔到在地,这灰袍少年的身躯跌倒在地的那一瞬间...身首异处,鲜血从他的脖颈位置开始流淌而出。 他的双眼依旧是刚才冲出人群时的愤慨和不满,右手之中的剑依然紧握于手,不从松懈半分,但即便是这样,他依旧是死了...在这位灰袍少年郎倒地不过两息的时间,一道黑影便突兀地出现在少年身旁,他半蹲着看向其余的那些风雪大观楼之人,侧头一歪竟像是个孩童一般,开始咧嘴笑道:“贵派还有师兄弟...想要上前玩玩的嘛...这位师弟太过大意了...之后的各位师兄师弟...可不要在如此咯!”。 言语过后那道黑影随之一闪,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当场! “伯齐!!!你们这些狗杂碎...老赵,你带弟子先走,我跟他们拼了!”先前护住李伯齐的那位执事怒喝一声,他看着弟子身死当场,心中怒火难以压抑,言语完毕便抽剑指向身前这些黑影。 “钱执事!”身旁被唤作老赵的那位执事呼喊出声。这位钱姓执事如先前李伯齐一般,同样提剑冲向这些黑影所在,就在他前行奔走过程中,忽然感觉脖颈位置一道寒意从身侧传入,随即立即停止身形,整个人向下一蹲,随后一剑向右侧斩去。 “叮——”一声兵刃碰撞声响在他身侧响起,与手中长剑先拼的是一柄无柄的横刀。 横刀之后便是先前那半蹲在李伯齐身旁,出言嘲讽的黑影,如此近的距离看清了黑影面容,这位钱执事心中猛然一惊,这黑影面具以外的面容,竟如那孩童一般,先前言语也是如此...这样诡异地感觉不禁让他心中一沉,但手中长剑并未就此了去,他一剑又一剑地朝那面若稚童的黑衣身影递出,可全数被其拦阻而下。 “这位是该称呼...师伯还是师兄呢...这般年纪...欺负我一小辈...是否有些...以大欺小了呢...”黑影拦阻出剑的同时,继续言语出声。 就在两人对招开始之后,这些黑影对于风雪大观楼全数弟子的出手袭杀,都极为同步地停止了? 只是对于退走的方向,依旧步步紧逼,似乎极为刻意地想要将这些弟子,逼至风雪大观楼之前。 这一夜似乎过的极为漫长,从陆清返回云梦崖小镇开始以是后半夜,可到如今以及是夜幕遮星,不见天日,似乎永远看不到天明...钱执事与那面若孩童的黑影对招对剑,快不下百余次,期间有弟子想要出手帮衬钱执事,那些不曾有何动作的黑影,又开始挥动手中刀刃,袭伤那些想要出手的弟子。 钱姓执事出剑已经开始有些不稳,几次出手力道都有所缺失,险些被击落手中长剑,而另一旁那孩童黑影,却是不见半分疲态,手中那无柄横刀一次又一次地挥砍在钱执事的兵刃之上。 “不会是...年纪太大了...年弱体衰了吧...”黑影又是那般嬉笑出声。 钱姓执事没有言语,继续出剑对敌,随着两人的对招,两批人马正在慢慢地接近那岳州城中的高楼所在,这风雪大观楼像是这些弟子们最后的希望,像是这不明长夜中的唯一一道光,那高楼已不过众人百步。 “先前出剑那人...不会是...你的弟子吧...他的血...是我摸过最滚烫的,哈哈哈——”见对招之人不回话,黑影又一次出声嬉笑道。 随后两人又一次刀剑相拼,这一次黑影手中横刀将钱执事的长剑斩断,紧接着没有半分停留,刀刃就朝着这位钱执事的脖颈斩去。 可就在这一瞬间!所有人只觉忽然身处狂风暴雨之中,众人身后那座高楼的正门以及所有窗户,在同一时间径直向外打开! 像是无尽的风浪和骤雨从那正门和那些窗户中奔涌而出,一声厉喝随之响起:“伤我弟子,便把命留下吧!”。 就在这道声音刚刚响起的时候,那些黑衣身影都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原本挥砍向钱执事的那柄横刀,也随之倒飞了出去,那面若稚童的黑影满脸惊恐,正要往后方远遁,可他身形还未有何动作,胸腹之中就已经出现一柄风雪大观楼内的寻常佩剑。 黑影低头看着那柄贯穿自己胸膛的长剑,一改先前那稚童般的言语,极为老态、死气地喃喃说道:“是...柳梅...”。 与此同时,风雪大观楼一众弟子也反应了过来,是他们的楼主柳梅! “楼主来了!!!师兄师弟们杀啊!!”。 “杀了他们!!为大师兄报仇!!!”。 “众弟子切莫冲动!随我先行退回楼内!”钱执事从先前那短暂的失神当中清醒过来,此时绝不是乘胜追击的好时机,这些黑影出手远远在门下弟子之上,不可与之硬拼。 有几名已经提剑向前的弟子,听得钱执事此言,又想起了先前李伯齐那般惨状,减缓了停步身形,互相对视后又重新退回了人群周围。 那些黑影见这些风雪大观楼弟子,竟无一人上前送死,为首那人打了个首饰便言语出声:“想不到柳楼主,恢复地如此之快,不愧是天下第一啊!只可惜...这天下第一怕是要绝后了...如今座下四弟子还...”。 不等那黑影继续言语,风雪大观楼之中再一次涌出了先前那般狂风骤雨般的声势,紧随其后地不再是一柄长剑,而是数十柄长剑,从不同的位置击射而出,或从正门、或从窗户,全数指向这些黑影所在,在穿过风雪大观楼弟子时,没有一剑伤到这些弟子。 面对这些丢掷而来的长剑,这些黑影立即闪躲起来,随后朝岳州城内不同的方向奔袭逃离而去,不过数息,原本压抑在所有风雪大观楼弟子心头的这些诡异黑影,全数消失在众人眼前。 钱、赵两姓执事带着一些弟子,警惕地查探四周,确认再无那些黑影踪迹,这才带领所有弟子返回风雪大观楼。 ......而后等到陆清、华宴安赶回风雪大观楼一带时,远处的天边已经有了些许光亮,可依旧被天幕之上的那些乌云遮蔽住,不见初晨的阳光。 此时的风雪大观楼正门紧闭,留下了一些弟子在外留守,附近的街巷没有一人敢出来游走。 陆清一路行来,看着码头到楼外的这些惨状景象,原本昨夜还在身旁恭敬呼喊自己陆师姐的一些师弟,现在已经倒在血泊之中没有了生气,一些平日里在楼中剑术已有小成的年轻俊彦,也就这样断送了自己的剑道一途。 她走到一处没有头颅的尸首面前,看到了跪地不起的钱执事,陆清伸手想要安慰言语几句,却是看到钱执事在那里默默摇头,她拱手朝钱执事和这具无头的尸体行了一礼,快步继续朝风雪大观楼的方向行去。 一直走到正门前,陆清向门前的弟子出言说道:“我要面见楼主,有要事禀报!”。 那门外的弟子发现是陆清师姐,急忙地恭敬行礼说道:“陆师姐...楼主昨夜急于护下门内弟子,旧伤复发,如今不方便见人...先前传话于弟子,若是陆师姐返回楼中,便告知陆师姐,事情原委他已全部知晓,日后必会让那些贼人偿命...”。 陆清对于这样的答复,有些迟疑,原本换作往日,她必然听信于耳,可这几日的见闻,让她不由得心生顾虑。 见眼前这位陆师姐面显疑虑,这位负责看护院门的风雪大观楼弟子再次行了一礼,小声言语道:“陆师姐...不知有一事当不当讲...昨夜夜袭楼内弟子的黑影当中,似乎有...齐师兄...并且被楼主认出来了...大概是因为这样才使得楼主旧伤复发...”。 听得此言,陆清原本还在疑惑,忽然看向这名弟子,随后直接转身而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深巷遇险恐难逃 离开风雪大观楼的陆清,一直思考着先前的那名看门弟子的话语,齐师弟上一次也是与这些屠恶门弟子一同出现在岳州城外,也正因为他的出现,师父才乱了跟脚,不然也不会被那些歹人暗算...不知师父身体如今恢复的如何了,先前跟随大师兄一同拜访时明明已经好转许多,大概确实是因为大师兄和三师弟的死...引得旧伤复发,想到这里陆清大概能够确认,这些屠恶门之人目前便是想用他们四人的性命和安危,以此消磨师父。 当真是好一个攻心为上,那自己和齐师弟的处境...就会很危险,此时的齐师弟还深陷在这屠恶门的泥潭当中...定要想方设法,将他从中拯救出来! “你们几人近日将安排些弟子,对于岳州城和云梦崖小镇各处,都多进行巡查,如若发现可疑的地方,不可轻举妄动,立即回楼禀报,在楼内长老知晓的情况下,再继续行事!”陆清转身对身后那些跟随的风雪大观楼弟子安排说道。 “我等谨记陆师姐安排!”身后的这些弟子齐声说道。 “对了,如若门内长老、执事或是弟子,提及弈剑山庄一事,记得知会于我,此中牵扯甚广,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下定论的!”陆清又想起了那些屠恶门之人,在侵袭之中想要谋求的栽赃嫁祸一事。 “可华长老那边...那一派的弟子,如今已经将弈剑山庄与屠恶门相提并论了...”有弟子见其他人没有出声言语,立即抱剑行礼说道。 “仇怨...定然是有的,不过我说过,日后我会替楼内亲自找那弈剑山庄讨要,如今的敌人,还是那些行于暗处的屠恶门之人!”陆清点头说道。 “是,陆师姐!”先前出言的那名弟子再次行了一礼出言说道,在他言语后,其余弟子和供奉、执事也一并抱剑行礼。 “即日起,我也会跟众弟子一同参与到巡视之中,如今正是存亡危急之际,还需楼内互相扶持帮衬,诸位师兄弟们,还请一同出力,为我们的风雪大观楼求得一地太平!”安排完事情的陆清,将身后这些弟子环视一圈后,严肃出声说道。 “我等定竭尽所能,为心安之所,归剑之处,谋太平!”身后的风雪大观楼弟子齐声喝道。 随着风雪大观楼昨夜遇袭的一事,在整个岳州城内渐渐开始传开,这些安居在岳州城的市井百姓,在纳凉闲聊的大树下,闲坐饮茶的茶楼中,或是那些街旁摆一副醒木的桌案前,总会听到昨夜不一样的故事。 有说那贼人侵袭高楼所在,却见那高楼门窗大开,从其中飞出千万柄飞剑,将那些贼人全数毙命当场的天下第一,也有那说是一袭灰袍少年郎,为救同伴慷慨赴死的豪情气,更有那风雪大观楼弟子一众人等,齐心协力退敌首的江湖气。 可唯独没有那些...那本该走的更远的人就悄无声息地消逝在了昨夜,那剑道有所成就的少年郎英年早逝,以及那虽有院门大开,狂风骤雨起,却不能挽救先前已死弟子的无力...不管是何处的看客,还是言说故事的说书人,对昨夜的事情,都是抒发他们对此地那座高楼的歌颂和赞赏。 ......时间一转眼,便又来到了夜晚,或许因为临近大暑的原因,即便没有了骄阳照耀,此时的岳州城中依旧充满了一股燥热之感。 此时陆清带领着随行弟子,刚刚来到云梦崖小镇所在,准备在夜晚在小镇位置巡视一番,确认此地没有屠恶门那些贼人的动向,也正好与先前巡视小镇的弟子进行交接,让他们返回岳州城中。 这位风雪大观楼的二师姐,算得上是如今楼内仅存的唯一一名亲传弟子,不论是楼内的任何一位弟子或是供奉、执事,对其都显得更加恭敬,甚至包括一些长老在内也是如此,毕竟假以时日,下一位风雪大观楼的楼主,便会是她陆清了。 那今后的天下第一,在他们看来,也就顺理成章的是他们眼前的这位女子,这般想来曾能不让这些风雪大观楼的弟子,为之动容呢... “此地远离岳州城内,先前那些屠恶门之人,也是在此先行行事,之后我等还需多加注意!切不可轻举妄动!”陆清再次嘱咐出声。 “是!陆师姐!”。云梦崖小镇一路上都如往常一般,没有半分异常,仿佛昨夜此地的火光点点根本没发生一般,唯独只有渡河驿站那里多出来了更多的风雪大观楼弟子驻扎,除此以外再无其他异样。 就当陆清带着弟子巡视结束,打算前往渡河驿站乘船返回岳州城时,她在路过一处街巷口时,忽然听到一声轻轻脆响,陆清寻着声响方向扭头看去,巷子的另一头忽然行过一道身影,即便只能依稀看清侧脸,她认出了那人! 是齐轩,齐师弟!陆清想要呼喊出声,可转念一想,此时楼中所有人对于齐师弟的态度,都是把他比作欺师灭祖、忘恩负义之人,此时言语出声,势必会引起楼中弟子前去追拿齐师弟...先让一众弟子返回楼内,自己前去探寻...可万一是屠恶门的圈套...陆清仔细思量一番,权衡之后,转身朝身后弟子出言说道:“我忽然想起有几处地方,没有查探仔细...稍后我自行前往便可,半个时辰便会返回楼中,如若我没有及时返回,立即知会门内长老商议!”。 “陆师姐...这,要不还是我们一同前往!”有弟子言语出声。 “无需这么麻烦,我心中自有考量,你们将我的话尽快带回楼中便可,我查探结束便会赶回!”陆清出声说道。 身后弟子应声明白后,便朝渡河驿站方向走去。陆清看着楼内弟子走远后,转身看向了先前那处巷子之中,随后一步前掠,闪身进入了那处巷弄。 可从深巷之中冲出,行至另一条街道的陆清,那里还能看见齐轩的身影...周围的行人比隔壁街巷中要少些,可能因为不是主要街道的缘故,街道两侧多是一些贩卖陶罐的小商贩,在这里闲逛的客人也没有多少。 就在陆清四处张望之际,耳畔不知从何处传来一整言语声响:“陆女侠...是在找自己的小师弟吗...哈哈哈...”。 是那个被陆清一剑刺死,但又不知为何死而复生之人的声音!陆清转头向周身四处看去,可身旁那有什么人在言语,她的这一举动引得周围市井百姓,都用一种奇怪地眼神看着她,不知这女侠在做什么...她那里管得了这些人的想法,右手开始握紧腰间的长剑,警惕地注意四周变化,可就在这时,她看见街道尽头又出现了齐轩的身影,依旧如先前那般低垂着脑袋向前行去。 那个方向是临近小镇主道的位置,齐师弟叛门一事人尽皆知,况且他曾经在楼中多次代师兄,来渡河驿站巡视情况,不管是谁都能认出他来,如今的齐师弟怎么可能会敢这般行于街道上...街道旁的路人,又曾会察觉不到! 陆清此时意识到,她定是已中那些贼人的阴损把戏,她开始仔细地回想这一切最开始的地方所在,肯定不是行于人群之中齐师弟身影...也不是先前耳畔不知方位的声响...这些用奇怪眼神看着自己的市井百姓也不是...她像是想到了些什么,扭头看向自己来时的那处巷弄,此时的巷弄仿佛深邃地向一条看不见出口的山洞,根本看不到另一头的景色如何! 此地一定有古怪!陆清不顾身旁这些市井百姓如何看待自己,朝深巷方向,一步跨出,随后就闪身进入深巷当中。 她奔跑在这看不到出口的巷子中,越是往深处走去,越是感觉周身的燥热感再逐步攀升,再这样的环境下,她能似乎感觉到,自己猜对了...先前在小镇之中巡视的时候,便能感觉到这夏夜之中的酷暑之感,可自从穿过街巷后,就再也没有感觉到了,而此时重新返回深巷当中,这种感觉又重新回来了,先前所看见的景象,不知那些屠恶门的贼人是如何布置而成。 此刻她尽快逃离才是最为重要的!但陆清的这一想法,随着她在街巷中的奔跑,她开始感觉不对...因为她似乎不管如何,都走不出这漆黑的巷弄,并且原先是身体周围的燥热感,渐渐地开始从自己的胸腹间,开始向四肢、脖颈传递而去,不再是那种体表感受到的燥热...可没有时间让她停下来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陆清想回头看一眼身后景色时,不知磕碰到了什么,整个人便摔到在地,随后再也没有站起来。 陆清开始缩卷成一团,从体内传来的那股燥热感,让她整个人觉得无力再重新站起身来,就这样在漆黑的深巷之中,这位风雪大观楼的二师姐,就这般倒在了地上,渐渐地没有了意识。 就在陆清快要昏迷之前,她似乎听到有人争吵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做...做什么,嗯...齐老弟啊,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你,今夜可能你的好师姐,还不会这般容易上钩啊...”。 “你们...放开她!”。 “怎么齐老弟,要走一走那些英雄救美的路数?”。 “......”。 第一百八十二章 心死灯灭堕修罗 这两道声音自然还在这条漆黑的深巷当中,可又似乎不是陆清先前不停奔跑的那条巷弄,那还有什么看不到头的无尽黑暗,从巷子的这头到那头不过一个正常人二十步的距离。 此时的陆清被一袭黑袍粗鲁地拥入怀中,看样子已经陷入昏迷,其面容上显现出一种痛苦挣扎的表情,不时还发出一阵阵喘息,似乎体内有何种滚烫之物,再侵袭她的全身。 黑袍身旁还有一个衣饰相仿,但却身材肥硕矮胖的身影,不时朝陆清偷瞄而去,似是在上下打量陆清的身段,在他那游离的眼神之下,带着一丝猥琐的笑容。 而两人面前则是站着一位黑袍少年,右手不自然地垂在身侧,而左手则是握在了他的腰间长剑剑柄上,看着眼前两人和那昏迷不醒的陆清,少年咬牙切齿,死死盯着那袭黑袍。 “我说齐老弟...你咋这般看我也无济于事,你的好师姐如今栽入我手,是何下场,皆由我定...你是想以下犯上,再做一次欺师灭祖的勾当?”黑袍男子看着眼前少年,以一种极为嘲讽地语气言语出声。 “你们...如何行事...我不管,能不能...不要...为难...我师姐...”少年听到欺师灭祖四字,整个人的身体开始打颤,原本紧握剑柄的左手也不自觉地开始颤抖,他原本对视那黑袍的眼神,也开始有些闪躲。 这么黑袍少年自然就是不久前销声匿迹后,便被传出叛逃师门加入屠恶门,风雪大观楼中的第四位亲传弟子——齐轩。 看着齐轩这样的表现,黑袍男子脸上笑意更加浓了,他要的便是这样的效果,这些叛离师门的高门子弟,为了功法、兵刃什么都可以踩在他们脚下,就连他们的自尊和良心也能摔得不成样子,只要他今后再多施几记猛药,便是他齐轩这样的疯狗,也要乖乖听话。 “哎...不得不说,李管事真是用毒的一个好手...留了这么多好玩的给兄弟们,就是命短了些,怎么去了躺南疆争功,就死了呢...”黑袍男子笑言说着,说话的同时看向了自己怀中的陆清。 这位昔日的风雪大观楼亲传弟子,眼前这位齐老弟的好师姐,如今便就成为自己手中的把玩之物了... “严...严大哥,如今此地管事...也死了,门内安排...是不是也还没下来...能不能放过...我师姐,之后齐轩所有功劳都归严大哥...”齐轩看着他口中的这位严大哥,似乎迫不及待地就想要从他师姐身上动些手脚。 齐轩这般委曲求全的态度,原本正让黑袍男子心生得意,但或许是听得有些厌烦了,还是黑袍男子决定现在就给他这位下属,好生开导开导,立即态度一转,脸上笑容全无,阴沉地嗯了一声。 身旁那个一直偷瞄陆清身段的矮小身影,像是得了鸡毛令箭一样,立即伸手指向齐轩面门,破口大骂说道:“你算什么东西?敢这般跟严大哥说话,求人办事是你这般语气,这般态度吗?若是之后...”。 矮小身影正要继续出言训斥齐轩,那黑袍男子抬手摆了摆,示意停下,那矮小身影立即噤声。 “哎...老八怎么这般言语,未免太伤和气了些,怎么说来...如今我们都是一同共事的同袍,齐老弟唤我严复礼一声大哥,面子还是要给齐老弟的...”严复礼又开始笑言出声,先前那阴沉的脸色仿佛就没有存在过一般。 齐轩听到这里,立即抬头看向严复礼,他以为这事情还有转机,却看见严复礼竟然当着他的面,环扣住陆清身躯的那只手,开始有了动作。 少年看着眼前男子以及不顾他的想法,开始得意地在陆清身上摸索起来,甚至还故意侧头贴近陆清脖颈位置贪婪得鼻息。 “严复礼!你...”齐轩叫喊出声,左手握紧长剑立即就要抽剑出鞘,可严复礼像是根本没看见一般,继续在他眼前肆意妄为! 灰袍胸腹前的衣襟瞬间被严复礼扯开,随后一只手就探入其中。似乎是因为严复礼的这番动作,陆清忽然开始继续的喘息起来,腰间已经出鞘寸余的长剑在这一瞬间停止,少年呆滞当场,齐轩不知道此时他该怎么办,出手袭杀眼前两人? 胜算不大,并且今后再无他容身之所...静静地看着师姐在自己面前受辱? 只能如此吗...齐轩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眼前的问题...整个人无力的瘫软倒地,看着被那严复礼裹挟怀中,肆意蹂躏的灰袍身影,他不甘心...为什么他会落得这番田地...他心中突然闪过一个校场的画面,画面中他被人挥砍倒地,那人不仅斩断了家师赠予的佩剑,还挑断了他的手筋,当时他恨不得去死,结果被台上那个道貌岸然的黄衫之人劝阻,让他现在连只路边野狗不如的活着...都是...都是...那个柳满林害的...还有那个叶当听...还那弈剑山庄...柳满林...叶当听...弈剑山庄...是你们! 毁了我!严复礼见齐轩果然不敢出剑,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朝齐轩笑言出声道:“齐老弟放心...我与老八舒服完,就把你的好师姐...还给你,到时候你要怎么做...都是你的了,你看可好啊...”。 “还给我?你会把...师姐还给我...还给我吗...”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地齐轩,听到严复礼的言语,立即慌慌张张地爬起来,想只老狗一样开始摇尾乞怜地看着严复礼。 “没错...怎么说齐老弟,如今都是在我手下行事,我曾会亏待了你呢,你说是吧?”严复礼握起陆清的一只手,递向了齐轩面前,他笑容玩味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精神已经有些失常的少年。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原本捉拿陆清只是先前那位管辖此地的管事的计划之一,如今管事死了,自己只要继续依照着已经呈上去的计划行事,过程上,有些变动谁都管不着。 只要用这个陆清管控住眼前的齐轩,今后他就有了一条见谁都能咬上一咬的疯狗,可乐而不为呢? 齐轩小心翼翼地抬手,想要去触摸陆清的手,却被严复礼一手握紧收了回去。 “都说了,我跟老八完事之后...齐老弟心急可是吃不着热豆腐的...”严复礼继续笑言出声,随后解下身上的黑袍将陆清整个人盖住,就朝街巷出口走去。 那身材矮胖的黑影也立即跟了上去,经过齐轩位置时,还发出一阵令人恶心的笑声,期间夹杂着他那用手胡乱抹嘴的声响。 齐轩等两人穿过自己后,踉踉跄跄站了起来,跟着那两道黑影一同走去。 ......齐轩跟随着严复礼,一行三人连同上陆清,一直走到了一处僻静院落,进门而入后,那个被唤作老八的矮胖身影,出声喊道:“我去给严大哥张罗布置好!严大哥稍等片刻!”。 言语的同时,这老八便已经开始朝屋舍正门行去,齐轩站在院落之中,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老八在柴房和屋舍之间,手忙脚乱地搬弄着东西。 他认为此事,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等着严复礼所谓的完事之后,将他的师姐还给他...没过多久那老八带着独属于他那猥琐、令人厌恶的微笑说道:“好嘞!严大哥请!”在屋舍正门位置,像是有两张桌子被拼接而起。 严复礼转身看了看齐轩,依旧跟先前一样面无表情地站立在院落中,他笑声言语道:“齐老弟稍等片刻就好...”。 齐轩转头看向严复礼,又看了看他怀中的陆清师姐,哽咽出声:“是...”。 少年目睹着严复礼把陆清整个人抱起,走入那屋舍之中,看着那老八对自己笑着把那屋舍门给关上,这一切,在此时的他看来,都是没有办法阻止的,只能等待...等待他们把师姐还给自己...屋舍之中点了一道烛光,将严复礼和那个老八的身影映在了屋门上,还有他的陆师姐...齐轩看着这些映在门窗上的黑影,开始脑袋耷拉,看向地面...屋舍之中传来了撕扯衣物的声响,少年立即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整个人蹲了下去,大概是想像鸵鸟一样,找个地方把自己的脑袋深深地埋进去,这样就什么都听不到,听不到...就可以当事情没有发生过了...可那屋舍之中,依旧有些稀碎的声响,不受控制地传入齐轩耳中。 “严大哥...中途这娘们醒了,想要自杀怎么办...”。 “废了就是!”。 “平日里那些小娘皮,没有这般姿色,都有些下不出去手...”。 “嗯?”。”严大哥,马上、马上! “。屋舍当中的话音刚落,似乎有人抡起了什么器物,朝某处砸了下去,接连砸了数次,一阵阵闷哼声响从屋舍当中传出。 “哟,严大哥,她、她、她醒了,这李管事的药不太行啊...”。此时的齐轩早已双膝跪地不起,双手强行合在自己的耳朵上,将自己的脑袋不停地捶打在地面上,额头已经开始有鲜血流淌而出,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在之后的半个时辰里,屋舍门窗的影子不停变换着身形,不时传出些桌椅的晃动声响,和一些极其不自然的呜咽声,这半个时辰是齐轩一生当中最晦暗的时刻,甚至之前在弈剑山庄被林满六挑断手筋时,他也没有此时的无力和绝望...他先前脑袋不停地磕碰地面,像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如一团烂泥一样倒在院落中,面色犹如死人一般看着天空,今夜的天幕被暗夜笼罩,看不见一颗星辰,这也仿佛是齐轩心中的写照,此时的他看不见任何一点光亮。 原本加入屠恶门的他,在内心深处将那最后的一点良心,埋藏在了心底,但今天被人无情的挖开,撕碎在他面前。 他麻木地盯着天空,忽然传来了开门声响。走出屋门的严复礼正在整理穿戴自己的衣物,而那个老八整个人则是瘫软地倒在门槛位置,赤裸着上身,下半身的裤袜也是半开半解的样子,丝毫没有想要打整自己衣饰的想法。 “齐老弟...到你了...”严复礼那微笑声,再次在齐轩身旁响起。 少年转头看向了此时已经穿戴完毕的严复礼,他面无表情的长舒一气,随后撑起自己的身子朝屋舍门口走去。 他看见就在屋舍正门之后,他的师姐就那样衣衫褴褛地躺在桌上,手脚关节处有数道淤青,口鼻位置则是一些已经干涸掉的血痕...齐轩见状,立即加快脚步朝屋舍位置跑去,原本十几步的距离,少年竟是接连摔倒数次,坐在门槛位置的老八,看着齐轩的滑稽模样,开始捧腹大笑起来。 少年最终连滚带爬地跑入了屋舍之中,看到了自己师姐的惨状,身上的衣物早已衣不遮体...四肢关节处的淤青从膝盖和手肘位置向两侧延伸而去...脖颈位置更是血痕累累...齐轩看向了陆清的面庞,此时的陆清下巴不自然地歪斜,是被人强行打碎下颚,是为了防止她咬舌自尽...干涸的血痕便是从口中涌出的,少年看向陆清双眼时,发现她依旧直愣愣地看着屋顶,根本不曾闭目一刻... “陆师姐...我...对不起你...”齐轩哽咽出声说道。可陆清像是听不见一般,少年想要上前将陆清抱起,带离此地...可身后坐于门槛位置的那老八猥琐地笑出了声:“也算是...了去心中一大愿事,没成想居然还能是名门正派的亲传弟子...处子之香...令人心驰神往啊!”。 少年目光呆滞,转身盯着门槛位置的老八...双手微微颤抖... “老八这是爬了不同以往的身子,都变的这般文绉绉了?”严复礼的声响紧随其后,像是在打趣这门槛的矮小汉子。 齐轩僵硬地转头重新看向陆清,看到师姐的两股之间的斑斑血迹,他开始双拳紧握,全身上下不知从何处来了劲道,整个人一步向前掠出,左手握紧腰间剑柄。 就在那个老八反应过来的时候,齐轩已经奔袭到了他的身后,随后左手紧握的剑柄脱离剑鞘,一截断刃从其中挥砍而出。 断刃从这老八的脖颈位置划过,直至将整个头颅斩下,那猥琐的脑袋滚到了院落中,滚到了严复礼脚下。 严复礼不自觉地往后一退,他看着那朝自己走来的少年,感觉有些不对劲... 第一百八十三章 剑行刀转五毒心 齐轩握紧手中断刃一步步得走向严复礼,原本丝毫不在意眼前少年,心中作何想的严复礼咽了一口唾沫,指向齐轩说道:“齐轩!你可知你这般行事的后果...况且,你认为你拿着手里这断刃,和你那才学了没几月的下三滥剑招...就想杀我?”。 握剑的黑袍少年没有言语,只是冷冷地盯着严复礼向他走去,随着齐轩的步步紧逼,黑袍男子一步站定,朝齐轩轻喝出声:“出手偷袭老八,如今还要威胁于我,既然如此...齐轩,你便死吧!”。 严复礼言语还未结束,便朝身后刀刃摸去,在这一瞬间齐轩也有了新的动作,少年手握断刃猛地向前突进而去,随后一剑挥砍向眼前的黑袍男子,就在剑身断刃即将靠近其胸腹时,一把朴刀横栏在了严复礼身前。 “你就这般...还想杀我?”严复礼挡住齐轩第一剑挥砍后,随后加重手中朴刀力道,直接将袭来的少年击退回了屋门位置。 齐轩稳住步伐后,抬头继续看向了眼前的黑炮男子,他咬紧牙关,喘息一声,顿时口鼻之间像是有白雾升腾而出,随后又是一步前掠,催动着手中断刃斩向严复礼所在。 黑袍男子看着少年如刚才一般,毫无章法的出剑,心中先前闪出的那一丝担忧,伴随着他的出手一同消失不见,他挥动着手中朴刀,迎向了齐轩断刃所在,他决定这一刀后,便直接出手了却这只疯狗的性命,先前留他作甚! 就在两人又一次的兵刃相接之际,并没有出现严复礼所预想的那般,少年会被他继续压制。 贪!他手中朴刀和齐轩手中的断刃,在相撞之后,那截断刃似是又动了一次! 在他的朴刀刀刃之上,急速低挽起一道弧度,随后就这样...绕过了他挥砍而出的朴刀,径直向他握刀的右臂斩去。 严复礼看到此景心中一惊...这是什么剑法...不对更像是一种刀法,出手之间极其诡异,先前根本没能察觉到少年意图,他立即将朴刀猛地一提,随后拧转手腕,想要在齐轩击伤他之前,出刀斩向齐轩。 嗔!可不等他手中朴刀如何动作,先前在出剑对招之中,在严复礼看来,齐轩那十分软绵无力的出剑气势,突然攀升而起,就在如此近的距离,他能够感觉到眼前的少年不论是整个人还是他手中断刃的气势,与方才判若两人...不好! 严复礼准备拦阻下齐轩出剑后,尽快与之拉开距离,可就在他挥刀与少年手中断刃再次碰撞之后,他准备向后掠去,可是此时的齐轩不知是心思,竟是不躲避自己可能出刀袭伤于他,整个人就跟着手中刀刃重新追赶向了严复礼所在。 黑袍男子只得继续挥刀拦阻,又是互相递剑挥刀数次,又出现一如先前的情形,齐轩手中那把断刃,又一次诡异地在他的朴刀之上,挽起一道弧度后,再一次刺向严复礼胸腹位置。 既然你只攻不防...想要以伤换伤...我就成全于你!严复礼同样心中一横,手中朴刀在拦阻少年断刃之后,不顾齐轩下一剑位置所在,直接斩向了少年臂膀。 朴刀刀刃在一息之后,挥砍在了齐轩的右侧臂膀上,可不等严复礼继续下挥手中朴刀,他满脸震惊地看着眼前少年,为什么...他出剑...比自己挥刀还要快...此时齐轩的断刃已经全数没入了严复礼的腹部,少年像是根本察觉不到右肩传来的痛楚,径直向严复礼冲去,似乎是想要将手中断刃彻底地刺入严复礼的胸腹中。 痴!严复礼立即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那会让少年就这样把他的整个腹部贯穿,他猛地提起手中刀刃朝齐轩脖颈位置砍去,紧接着用空闲的左手一掌排向少年另一侧臂膀,想要以此将齐轩逼退,或是让他自己有机会挣脱腹部那截断刃。 就在朴刀快要斩向齐轩脖颈,他的左掌快要排打在少年臂膀时,齐轩整个人又有了变换,原本刺入腹部的断刃猛地从外一抽,随后一脚踢向严复礼,就此借力先行一步倒飞而去。 可不知是齐轩用劲过猛,还是此时整个人的神智已经不清醒,倒掠之后竟是没站稳身形,整个人就那样摔倒在地。 这小子有破绽!严复礼在这一刹那,抓住这次机会,整个人便就朝齐轩挥刀而去。 少年身形摔倒在地面上,看着那挥砍向自己的朴刀,急忙握紧手中断刃出剑横档,可这样的匆忙应对,那里会比得过占得此机的严复礼,瞬间横档的断刃便被黑炮男子压到齐轩的胸口位置。 这一次,你还有什么反抗的机会!严复看以此便彻底断去了齐轩任何出手机会,手中劲道再加,轻蔑地看向身下少年:“齐轩...你真以为换伤之法,能够敌得过我吗?”。 可即便是他这样的言语,也无法让少年开口半句,回应他的只有少年盯着他那集齐傲慢的眼神。 “死到临头了...还这般眼神,一会我便把你废了,让你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好师姐惨死于你面前!对了...大可我把先前在屋中,所行之事,在你面前再做一次!”严复礼怒喝出声,他极其讨厌此时少年的那眼神。 齐轩就在他言语快要结束之时,突然撤去了所有抵挡朴刀的气力,紧接着断刃又如先前那般诡异地从朴刀刀刃上划过,随后斩向了严复礼胸腹位置。 慢!此时两人位置因为先前严复礼出手压制齐轩的行为,使得两人位置不过一臂距离,没有了拦阻的朴刀从齐轩胸前划过,而他手中的那截断刃,也挥砍向了严复礼的胸腹,两人在同一时间击伤了对方。 到底不起的齐轩似乎伤的更重一些,而严复礼则是一道血痕从右肩划向了左胸位置,伤口极大可并没有多少鲜血流淌而出,大概只是些皮外伤。 黑袍男子远离了齐轩位置,向后退了几步,以手中朴刀杵地,开始喘息看向那倒地的少年。 他看着齐轩久久未能重新站起,朝身旁啐了一口瘀血,叫骂一声:“齐轩!若是还没死...就他娘的给老子看着,看着你的好师姐,怎么比你先死一步!”。 见那少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他打算将手中朴刀掷出,加以试探,正要丢掷之际,一直倒地不起的齐轩突然猛地整个人,弹跳而起,手中断刃率先一步朝严复礼丢掷而出。 黑袍男子立即挥动手中朴刀,将丢掷而来的断刃拦阻而下,严复礼正要叫嚣出声,是学那里的阿猫阿狗的小把戏,突然看到又是一截断刃向自己奔来。 疑!这齐轩究竟那来的又一截断刃!这一次的断刃侵袭,严复礼再也无法躲避,断刃急速朝他袭来,随后径直插入了他的脑门之上,整截断刃快没入其中一半,若是劲道再大一些,便快要把严复礼的整个脑袋贯穿当场。 “齐轩...你...”黑袍男子不甘地言语到,可他不论如何,都再也没法讲完他心中的怨怼,带着他的不甘就此倒下,倒在了院落之中,倒在了那老八的脑袋身旁。 不远处的齐轩,此时还保持着方才出手的动作,他左手握紧着他的剑鞘,保持着先前递出的动作...先前多出来的另外一截断刃,便是一直藏匿在他剑鞘中的另一截断刃。 齐轩看着气绝的严复礼,左手一松,剑鞘摔落在地,他似乎又回到了先前那般双眼无神,目光呆滞的神情,转身向屋内走去,此时的他只想带着师姐逃离此地,今后要遭受的可能便是正邪两道的无尽追杀...可就在这时,这间院落的门口忽然想起了一连串的拍掌声响 “啪、啪啪、啪啪啪...”像是在祝贺谁,或是在赞善某人。齐轩侧头看向院门位置,麻木的眼神之中多出了一丝困惑、不解,他先前没有察觉到此人的存在,或是连同他在内,以及已经死去的严复礼和那个老八都没有察觉到此人的存在。 “齐老弟...这般看着我作甚?这么短的时日,能够将五毒心的刀法,强行融入自己的剑道理解之中,不该夸赞一番吗?”院门口传出声响,紧接着一名男子从院门方向走出。 “是你...你也非江湖中人...为何行于此处...”齐轩认出眼前之人,此人在岳州一带连同他的家族,名望极大,可对于江湖事,不曾有过问或是涉足一分半点。 “若是我说...齐老弟你能够重新握剑的机会,是我给的呢?”男子笑言出声。 “就是说...你与屠恶门有所勾结...是吗...”齐轩喃喃出声说道。 “是又如何,齐老弟,打算出手袭伤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市井百姓?”男子继续出声说道。 这一次的齐轩没有了回应的想法,不管什么事情,都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了,他只想带着师姐远离此地...齐轩重新回头,朝屋内走去。 “看来,齐老弟还是不知,自己错在了哪里...唉...你可知如今这般田地,都是你自作自受,你师姐如今这般模样,都是拜你所赐...”男子看着齐轩的背影,叹息出声说道。 第一百八十四章 甘愿深陷泥沼中 原本已经走入屋内,来到陆清面前的黑衣少年,身体微微一僵,随后转身看向了院落中的那人,那名男子也在看着他。 齐轩一手挡住陆清要害部位,朝院中男子沉声说道:“你...什么意思...”。 “第一,倘若你在弈剑山庄开庄那日,谨慎对敌,也不如那般口出狂言,事后还会被弄得兵刃碎裂、手筋被挑吗?”男子笑言出声,随后一手摩挲着自己下巴,一脸玩味地看向屋内的少年。 齐轩沉默不语,那一日的屈辱,他不愿做过多的回忆,而后返回风雪大观楼之时,还险些被许应方出手打杀... “第二,你看如今严复礼两人皆死于你五毒心之下,那你的好师姐第一时间被擒住时...你为什么不出手?”院中男子见少年不回应自己,在院落中自顾自踱步片刻,随后一手指向了齐轩身后的光景。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原本面无表情的齐轩竟是在这一瞬间变得有些慌张失神、局促不安,见那男子指向陆清所在,他急忙抬起自己的双手,想要把身后的师姐遮得严实,不能再让任何人羞辱到他的世界。 院中男子看到这一举动,竟是捧腹大笑起来。 “我当时...当时是不知...出手能否胜过二人...”少年嘴唇打颤,好一会后才言语出声。 “需要我帮你说出来吗,齐轩兄弟,是要在你的好师姐面前,把本就稀碎一地的尊严重新捡起来吗?”男子还保持着先前大笑模样,听得少年的回应,再一次看向了齐轩,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诡异,让人捉摸不透。 对上这样的眼神,齐轩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他曾经感受过这样的注视,是他出走风雪大观楼后,第一次遇到屠恶门之人时,为首那人也是这样的眼神。 “的确...你怕不能击杀两人,但是怕自己会死...怕自己今后再无容身之处...怕当时昏迷不醒的师姐之后,见到你和这些屠恶门之人一同共事,对你失望...这些可曾想过你那好师姐半分?”男子言语开始变得犀利起来,所说话语如同那寒芒一般,一剑又一剑得刺向齐轩。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齐轩开始慌张起来,脑袋不停摇晃,嘴唇打颤地看向院中男子。 他并非全数是想这人言语所说,但也不是全都不对,当时他的心中,是不敢反抗于这些屠恶门之人,因为他们是他齐轩今后唯一可能翻身的机会,如果与之交恶,他可能再也无法找那些羞辱过自己的人报仇。 “齐轩兄弟,这般大的动静作甚?为何需要解释于我这个外人听...还是说想向身后的好师姐解释呢?”男子摆了摆手,脸上笑容仿佛比先前还要浓了一些。 院落中的男子又一次提醒了少年身后的陆清,齐轩知道,如今他的师姐定然是清醒的...此时也能听到他与院中那人的话语... “你...与我说这些...究竟是为了干什么!”齐轩出声说道,此人无故出现在此,又对自己的如今始末,了解的一清二楚,定是有所谋。 “当然,是为了将我的齐轩好兄弟从这些苦难中,解救出来啊...救人于水火之中,才是我辈该行之事!”院中男子立即应声说道,说着又拍了一个巴掌。 就在这一声拍掌过后,院落四角突然有人影闪动,不一会立即从院墙之上落下四人,身形看上去都是女子,不过皆是黑衣附假面,看不清容貌。 齐轩立即认出,是屠恶门之人!他立即双手横栏在前,此时断刃还在院落之中,没有一件护身之物。 “这般拘谨...还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也要为你的好师姐考虑考虑吧?这些人是为你师姐包扎伤势的...若是不信,我将这些人全数撤去,反正你的好师姐恐怕撑不了多久了...”男子言说完毕后,正要拍手将那四人唤回。 “且慢...”齐轩立即呼声说道,他侧头转神看了看师姐的模样,此时的陆清依旧保持着原先的模样,双眼死死盯住屋顶,不曾看向任何一处。 “救我师姐...我要做什么...”齐轩看向男子出声说道。 “这不就对了嘛,齐轩兄弟做人还是得爽利些才是!”男子似乎很满意齐轩的突然开窍。 少年正要让开位置,让那四人进入屋内替陆清医治伤势,忽然身后的下摆被人微微扯动。 是陆师姐!她的左手手肘位置,显然已经被先前严复礼二人打折,可此时陆清不知是耗费了多大的气力,牵动两根手指扯住了齐轩的下摆,并且原先一直注视着屋顶的双眼,眼瞳侧向了齐轩所在。 她眨了眨眼,被血丝包裹的双瞳,像是在告诉齐轩,不要在与这些人合作,不要在深陷其中...陆清眨眼过后,像是用光了全身的气力,先前扯动齐轩的双指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齐轩见状立即转过身去,看向陆清与之对视,低声说道:“师姐...阿轩已经回不了头了...但我一定不会让师姐死...”。 言语完毕后的齐轩默默地退出了屋门,任由那四人进入屋内,他看着这四人确实是在给陆清包扎后,转身看向了院落中男子,再次出声说道:“我需要做什么...”。 在少年转身后,他看不见的方向,陆清眼角一行血泪流淌而出... “严复礼那人想要将齐轩兄弟圈养起来,做他手下的最凶厉的疯狗,为他的目的效力至死...可他这人,算到了陆清是你的要害所在,可方法却是用错了...”男子答非所问道。 见齐轩没有回应,男子继续出言说道:“在严复礼看来,是人都会有所求,可他没想到的是齐轩兄弟所求,远远没有你的好师姐重要...”。 “为了师姐...我什么都可以做...说吧,我需要做什么...”齐轩第三次向男子问到他需要做什么,在如今的少年看来,只有办妥了男子交代的事情,陆清才可活。 “齐轩师弟这般心急作甚...我是来帮你的...”男子笑言一句。 可之后的言语,却是如同惊雷一般,让齐轩不敢置信地看向男子。那男子是这般说道:我给你三个选择,你的好师姐皆可活...第一,只要你能继续为屠恶门效力,陆清手脚可以替你保持如今这般模样,今后你齐轩想要如何,都是你的自由,当个宣泄的好器物...也不是不可...第二,需要你亲自带你的好师姐回风雪大观楼,送于你的恩师柳梅面前,在其没有防备的时候,出手偷袭于他,之后会安排楼中的内应带你脱困,这样你的好师姐也算安然返回风雪大观楼了。 第三,医治完陆清之后,她之去留你可自选,可之后便是你死...面对男子给出三个选择,齐轩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前两种都会让他陷入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如此一来,陆清今后如何看他,但第三种...他死吗,那他死了,眼前之人为什么还要救陆清,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齐轩兄弟,可想好了?”男子在院中像是有些等待的不耐烦,出言提醒齐轩。 “我选...第二种...”齐轩艰难开口说道。 “还不算太蠢,若是如今齐轩兄弟...还要为了心中的那些仁义道德,开口说出第三种,你屋内的好师姐就会命绝当场!”男子邪魅一笑说道。 果不其然...齐轩听到此言,转头看了看屋内,没有什么动静。 “齐轩兄弟放心...只要你不走错路,咱们便什么都能聊上一聊...可若是齐轩兄弟,之后行事上,敢有什么小动作,便不要怪做兄弟的不仁义了...”男子继续出言说道。 “我明白,师姐伤势稳定后,我便会带其返回楼中,之后行事按照你的吩咐来办...”齐轩沉声说道。 “好!”男子应了一声,随后整个人便消失在了院落之中。少年见男子消失,整个人便无力地坐倒在了院落之中...他倒在断气已久的严复礼身旁,看着漆黑的天幕没有任何动作,之后回楼,便是真正地欺师灭祖了...没过多久,屋舍的门被打开,那四人从其中走了出来,斜眼瞟了瞟坐在地上的齐轩,随后朝先前入院的方向闪身而去。 齐轩听得动静,艰难地撑起身体朝屋内走去,此时的陆清已经昏睡了过去,身上裹上了一袭黑袍用于遮蔽身体,在陆清身侧的桌案上,放着一张纸条。 少年拿起纸条,又看了看昏睡过去的陆清,才看向纸条上所写的内容:兄弟放心,你的好师姐伤势已无大碍,望兄弟好生思量,静候佳音,事成之后,依旧在此。 齐轩看完之后,将纸条揉捏做团,丢入嘴中吞咽下肚,随后抱起陆清,朝院门外走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旧忆已逝不可追 少年抱起裹着一袭黑袍的陆清,走出了院门,没有多久就走到了云梦崖小镇的主道之上。 此时入夜的云梦崖小镇那有半分宁静可言,无数的火光将整个小镇照的灯火通明,在这些灯火之下,不停有着脚步疾驰声响和一些人的闲言碎语。 “城东方向有探查过吗?可有陆师姐踪影!”。 “先前已经前去查探过了...没有发现师姐踪迹...”。 “最后跟随陆师姐巡视小镇的是那几人!最后跟师姐分别是在何处!”。 就在这些风雪大观楼弟子议论纷纷之时,有人随意向渡河驿站不远处的街巷看去,从哪里走出来一道黑衣身影,双手同样环抱着一袭黑袍,见到有异样的那名风雪大观楼弟子,立即惊呼出声,指向了黑影所在。 “你们看!!!那是...好像是齐轩师...那个叛门的齐轩!!!”。 在此周围一众的风雪大观楼弟子,全数看向了黑影行来的方向。火光照在了黑影的面庞上,少年的容貌显现在了众人眼前,所有人都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风雪大观楼的楼主第四亲传弟子——齐轩,不过这个名号已经是过去式了,如今的齐轩在所有风雪大观楼弟子眼中,就是一个欺师灭祖,帮着屠恶门袭伤楼主的叛门弟子。 “齐轩...你这个狗杂种...还有脸回来!!!”。 “先前不是因为你,那些贼人怎么有可能伤得了楼主!!!”。 “齐轩...你手中是何物...陆师姐?你为何会跟陆师姐在一起,如今师姐这般模样!是不是你先前出手暗算了师姐!”。 在认出齐轩的第一时间,无数的叫喊声和抽剑出鞘声响,瞬间响彻在了这些风雪大观楼弟子的人群之中。 少年淡漠地看了看这些昔日的同门旧友,又低头看了看怀中昏迷的陆师姐,只是将陆清的身子抱得更紧了些,他看着陆清有些煞白的面庞,细声说道:“师姐...我送你回家...”。 言语完毕后的齐轩,再次看向了这些风雪大观楼弟子,面无表情地朝他们开口说道:“我要面见师...楼主...倘若你们想要阻拦...大可试试...”。 此话一出,人群之中便有人立即抽剑向前,朝少年方向呼喊道:“就你这般败类!也想面见楼主,如今你一届废人,能奈我何!”。 出剑的那袭灰袍速度极快,出手便是风雪大观楼第一剑——雪中寒。齐轩身形微微向右侧身,单手搂住陆清的身子,随后左手朝腰间一探,一截断刃即刻出鞘。 两人身形快要照面之际,长剑便于那截断刃相撞在一起,可紧接着奇异的一幕出现在出剑男子眼前,齐轩手中的那截断刃竟是拧转一道诡异的弧度,绕过了他剑身挥砍方向,随后就朝他手腕划过。 贪!出剑男子的长剑连同他的手掌,在断刃挥砍之后,就朝地面坠了下去。 惨叫声从那灰袍口中呼喊而出:“啊!!!我的手!!!我握剑的根本!!!”。 “其他...想要阻拦之人,大可试试,都可如他一般...再也没法握剑...”齐轩环视一周,沉声说道。 “在座都还是你昔日的同窗旧友...一些还是你熟知的同门师兄弟...齐轩...你不要太过分!”人群中有人像是被眼前的情形吓破了胆,急忙呼喊出声。 “让开...”齐轩收剑归鞘,重新将陆清环抱而起,看向了渡河驿站方向。 与齐轩眼神刚好对在一起那人,整个人身形急忙向后倒去,那名弟子双唇打颤地说道:“齐...齐师兄,你也要...为陆清师姐考虑...你这样做,她会作何想!”。 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了他此时怀里的女子的名字,齐轩身形微微一愣,他深吸一气,闭眼说道:“所以...给我...让开...”。 在场之人都能隐隐感觉到,这是齐轩最后的耐心,站在渡河驿站方向的一行人,自觉地想道路两侧靠了靠,给这名昔日的亲传弟子让开了一条道路。 少年便寻着这些风雪大观楼弟子让出的道路,朝渡河驿站方向走去。就在齐轩还没走出人群多远,身后一道灰袍身影急促地朝少年奔来,是一名年岁渐长的风雪大观楼弟子。 那人握紧手中长剑,快要临近齐轩时,他暴喝出声:“都是因为你!楼主和几位师兄才会受此牵连...都是因为你!”。 可还不等这袭灰袍继续言语什么漂亮话,继续靠近齐轩所在,只见那黑袍少年朝来人方向一转,随后依旧是一手搂过陆清的身子,随后那腰间的断刃,如同一道迅雷闪电般地出现在两人身前,又瞬间消失在两人之间。 就仿佛齐轩根本没有挥出任何一剑,他只是重新将陆清环抱而起,而后继续朝渡河驿站方向行去。 而偷袭齐轩的那袭灰袍身影,则是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的右手,此时他的小臂之前...那还有什么手腕和长剑。 就如刚才那人一样,他的正只手掌和长剑,不知何时早已跌落在地,他没有像之前那人惨叫出声,只是默默地看着他那空落落的小臂。 他不相信...他都没看清齐轩出手,他的手掌怎么就没了...这不可能...绝不不可能...身后的风雪大观楼弟子,将所见到的这副景象全数收入眼中,所有人都不禁禁咽了口唾沫,如今的齐轩,那里是什么废人...分明比曾经在风雪大观楼之中,还要恐怖百倍、千倍。 时间过了良久,黑袍少年和他怀抱中的女子,早已不在了这些风雪大观楼弟子眼前,那名不相信自己手掌被齐轩斩断的男子,到现在才看了看齐轩远去的方向,随后整个人就朝后倒了下去。 他无法再握剑了...他的剑死了...他的人也就跟着死了...倒地不起的这袭灰袍,无神的双瞳开始有些涣散,视线开始模糊不清,他渐渐地看不见周围的火光,看不见天幕之上的繁星缀缀,看不见今后的任何光景...齐轩走入驿站之后,在此留守的风雪大观楼也如先前那些弟子,一般模样,先是开始出言叫嚣、辱骂齐轩,并且要求他把陆清师姐交出来,可看向少年眼神时,再也没有人敢上前叫骂一句...黑袍少年只是一手搂住陆清,左手握向了他腰间配剑,静静地看向这些风雪大观楼弟子,像是在告诉他们,若是想要动手,那便来吧。 这样无声的对峙,被门外的脚步声打破,有人从驿站外跑回传信,告知了先前街巷中发生的事情,听得消息的留守弟子齐齐出剑,指向齐轩,但没有人向前一步,而都是向后退去。 渐渐地,一条通向渡河码头的路,就这样被这些留守弟子让了出来,齐轩抱起陆清,便朝这些风雪大观楼弟子面前走过,向码头方向行去。 “必须将此事,尽快告知楼内!”有人在身后低声说道。 “可那齐轩...他已上船,我们是在旁跟随还是...”有人应声说道,他所担心的便是怕,稍后渡船若是快于齐轩,是否会被那个疯子出手袭杀。 “那便在后更紧此人...不可轻举妄动!快到城内码头时,向岸边弟子尽快传信!”最先言语那人思量片刻说道。 周围的风雪大观楼弟子齐声应道,随后便也朝驿站码头方向行去,一直等到已经乘船而去的齐轩走远后,才动身上船,朝着齐轩的方向行去。 齐轩在渡船后方掌舵,先前他将陆清放在了船舱之中,黑袍不慎滑落少许,险些将陆清一些私密部位暴露而出,少年急忙扯紧黑袍,让其不会再滑落,为了防止之后还会这般,又动手将黑袍重新打整一番,确定无误后,才朝掌舵的位置行去。 少年划船的时候,不时就会偷看向船舱内,昏迷不醒的陆清,他的脑海中闪过一瞬画面,很模糊、很快便又消失而去,如何想都想不起来了...那是一副秋日游湖之景,当时的少年刚刚入门没多久,被楼内的所有人都一致认为,是风雪大观楼未来的剑术魁首,是最有希望从柳梅手中接过楼主之位的人。 可那时齐轩因为每一次找大师兄讨教,都被大师兄言海教训得厉害,对于楼内的那些夸赞,他觉得并不真实...毕竟他的身前还有那位大师兄和陆师姐。 这副游湖之景,是少年再一次比剑失败后,嚷嚷着不练剑了,结果被师姐知道以后,来着他的手一起乘船游湖,到了湖心位置,无心练剑的少年郎,便趴在船舱的窗框上,伸长脑袋看向湖中不时出现的游鱼,有些快要靠近船面的,少年立即叫喊出声。 听得动静的师姐,急忙蹲下身子看向船舱之内,好巧不巧,就跟伸回脑袋的少年撞了个正着。 少年看着比自己稍大些许的师姐,脸颊有些微微泛红,自顾自言说着,无事、无事、看鱼啦,诸如此类的话语。 确认少年无事的师姐这才放心,继续划动水中的船桨,让这一叶小船想湖中继续划动。 就是这一的一副光景,从此时的齐轩心中闪过一瞬,再也记不起来了...不知过了多久,黑袍少年所乘的小船,已经能够看清岳州城的码头,此时的码头之上同样是灯火通明,清一色的灰袍身影站立在码头边上。 齐轩环视一周,最后目光在人群正中停留。他看到了一个人...他曾经的师父、风雪大观楼的楼主、江湖的天下第一、最先拥有四剑之一衔寒梅的主人——柳梅。 第一百八十六章 唯有人心最可控 岳州城码头正中央位置,高大的灰袍身影杵剑而立,原本英俊的面庞上多了些病态,柳梅眼帘低垂,静静地注视着行来的船只,看着船后掌舵的黑袍少年。 两人此时还隔得极远,但似乎都注意到了,对方在注视着自己。 柳梅微微颔首,齐轩加快了划桨掌舵的速度,暗自更随黑袍少年的风雪大观楼弟子,船只要稍慢一些,看到前方这叛门贼子的船只突然加速,有风雪大观楼的弟子立即出声呼喊划船的师弟快些。 在催促完自己师弟之后,那人不知怎么,仿...... 《弈剑书》第一百八十六章 唯有人心最可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七章 送君千里终须别 七月二十八日,南疆虬蛇谷。虬蛇谷自从弈剑山庄占据之后,先后遭逢了两次屠恶门反扑,昨夜又一次击退前来侵扰的屠恶门所属。 黄衫男子杵着从陆风白处讨要来的长剑,看着暮色里即将下落的红日,看着样子有些唏嘘。 “在此惆怅个什么劲呢,我说...”身后的山道口,走来一个粉衣少年,手里摆弄着些石子,不时便丢向山道两侧的小溪当中。 “将那些商队之人安全送回凤城了吗?”黄衫男子侧头看向少年,面容看上去有些憔悴。 “嗯...不过有几处人家,哭丧劲太大,得知你们此地的事情,没法跟那些人纠缠,便直接脱身来了...”少年挠着自己脑袋,看向天边,像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送回去便可,之后便是我们此处了...这些屠恶门之人,当真是纠缠不休,之后可没啥安宁日子了...”黄衫男子耸了耸肩,尽量让自己身子缩了一缩,像是有些冷。 “你我都知道,这些教唆山匪前来的侵扰,不过是为了告诉还未拔营的天地盟,他们便在这里...”又是一人言语出声,就在黄衫男子和粉衣少年身侧的山崖上,不知何时已经坐着一名白袍男子。 再次的三人,分别是叶当听、崇婴、陆风白。 “从他们的之前到现在的意图,不难看出,他们所图可能并非是天下四剑...”叶当听言语出声。 “是将江湖之中的中流砥柱,全数汇聚于此,一网打尽?”崇婴听得两人言语,喃喃出声说道。 “恐怕便是如此,先前从黔州传回的消息,便是隐晦的提及起,屠恶门在扬风谷的行径,若是真要将扬风谷绑上贼船,定然不是将之比作弃子,在那与天地盟玉石俱焚!”陆风白点头说道。 “墨先生可有传来消息?”叶当听看向陆风白。陆风白没有言语,只是摇头。 黄衫男子见状,长吁短叹一声,整个人便坐在了山道边上,手中长剑随意地摆在身侧。 “我说叶哥,你这到底惆怅个啥劲啊...是那些山匪和屠恶门的贼子,朝着你睡觉休息了?”崇婴突然打趣道。 叶当听斜眼瞟了过去,崇婴立即扭头,当做没看见一般,随后在山道上一蹦一跳,像个小孩子一般。 “对了,那两名满六救出来的少年少年,可曾安置妥当?”陆风白看着少年出声说道。 崇婴听得是询问自己,立即停止了动作,转身看向陆风白:“都已安置妥当,先前叶哥那里不是空出了间院子,当时找了十一姐姐,带那俩孩子去那歇息了!”。 还不等陆风白出言,在那山道上蹲坐的黄衫男子,又是一声叹息。 “得了、得了,不就是在山中多留了几日,给你愁的,也没见前些年走遍南北的,你个样子啊?”陆风白一脸嫌弃地看向那蹲坐的叶当听。 “唉...”叶当听抬头看了看陆风白,又是叹息一声。陆风白没了耐心,将手中树枝朝身旁随意一丢,随后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当场。 “哎!我也走了,您自个玩吧!”崇婴看着陆风白走了,立即拔腿朝山道口跑去,他可不想在这里听着叶当听诉苦。 “你别走啊!等我酝酿一会,就能听我叨叨了啊喂!”叶当听看着两人离去,自己先前一直酝酿的话语,还没来得及说呢,咋就走了,正要起身去抓那还没跑远的崇婴。 “今天夜里陆哥说是一起吃个饭,我去忙活咯!”崇婴根本没有回头,出声喊着越跑越远。 叶当听起身后,看着已经跑远了的少年,不知怎么心底里,突然想起了林满六,不知如今这小骗子怎么样了,差不多也该回家了啊。 ......不知是他的思绪飘远的缘故,还是怎么,千万里外的淮南道安州地界,一处村落当中的破旧屋舍里,先前一直处于昏迷的少年,突然咳嗽出声,紧接着手指微动,紧闭的双眼开始有了挣扎。 身旁一名书生扮相的男子?听得了声响,立即走了过来,看着少年有了些细微动作,面容之上有了点欣喜的模样,不过看着那少年双眼渐渐张开,她脸上的笑容马上收敛了起来。 书生蹲在在少年身旁,等待着他的彻底清醒。 “这是...哪里?宁珂?咳咳...”少年用微弱的声音言语道。 “嗯...是我,还没死透呢!要是还没死赶紧起来!”书生摆着一张臭脸,仿佛先前的笑容根本没在脸上出现过一般。 言谈的两人,自然就是先前在云梦崖小镇外,被华宴安截杀的林满六、宁珂二人。 “稍等片刻...”少年出声说道,随后用双手将自己身子撑了起来,眼睛也在这个起身的过程中,从模糊不清到清晰明朗,他看清了现在身处的地方,像是一处废弃了的屋舍,墙壁上布满了蛛网,墙角、墙根处,错乱的杂物和灰尘,只有自己的周围还算干净些... “宁珂当时城外遇袭,后面发生了...”林满六看着这些屋内陈设,随意的向宁珂问道。 “后面陆清出手,救了我们,可是出现了件怪异的事情,林中被陆清击杀了的屠恶门之人,在我们逃离之后又出现了,恐怕陆清凶多吉少...”林满六没有看向宁珂,但书生的声音却是已经传至了他身侧。 不用宁珂如何细说,只要提及到这死而复生之人,林满六便已猜出了大半,这突然出现的人,定然是被那些屠恶门之人假扮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起陆清的注意,而后引得陆清前去查探情况,最后再对陆清行不轨之事。 “只能期盼陆清师姐不要有事了...这是第几日了...”林满六说着话转身看向宁珂。 可当他看见宁珂之时,嘴中的言语戛然而止,此时在他面前的书生郎,那还有初见的那般神采,脸色煞白、面容憔悴,两只手用布卷裹得像榔头一般。 “二十八了...怎么了?看着我作甚?”书生随意答道,可是看着林满六看向自己,并且是那种无声的盯着,宁珂立即摆起了臭脸相迎。 “没...”林满六不知应该怎么言语,自己当时被那华长老击退昏迷,随后即便是有陆清相助,让他们两人逃离,可是算下来,这七日里都是宁珂在照顾安置自己,可宁珂当时也伤得不轻啊... “林满六,你是想说我伤的这般严重,疼不疼?可别这么说,这种安慰那些小姑娘的话,会把我活活笑死的!这点小伤算什么,我们不也逃出来了?”宁珂看着不说话的林满六,将少年心思猜了个大半,立即出言嘲讽道。 “宁珂...”少年看向书生喊了一声她的名字,面显忧色。 “怎么了...”宁珂像是没什么好脸色想给林满六一般,随便应了一声。 “你两只手好像两条特大的粽子,我在家乡那里可都没见过这么大的!”林满六原本脸上的愁绪,从他此话开口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少年灿烂的笑容以及本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打趣言语。 原本宁珂正等着林满六说些愁苦的言语,准备继续出言嘲讽他的时候,听到却是这样的玩笑话,给书生郎直接愣住当场,过了好久...宁珂也跟着 “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我可去你的特大粽子,合着我两只手包好了得你起来吃吗?”宁珂跟着笑言说道。 “你手给我...”林满六出言说道。书生还在笑着,很自然的就就把手递向了少年,伸手递向林满六的宁珂,还没意识到什么不对,正准备继续出言调侃一番对方。 可她看到,接过手的林满六,开始替她拆解那些包扎的极为难看的布卷。 “不知先前你双手是什么情况,你这样胡乱包扎起来,不知以后会落下什么后患,还是给你重新上药包扎起来好些...”林满六一边拆着宁珂手上的布卷,一边出言说道。 “嗯...”宁珂应了一声。外面一层布卷被拆解下来后,映入眼帘的全数是血染的布卷,林满六小心翼翼地将这些染血的布卷剥离下来,因为考虑到一些布卷可能已经跟血痂黏在了以前,太过粗鲁的话,可能会导致伤口再次撕裂。 过了快一炷香的功夫,宁珂的双手上又如两只特大的粽子,都被林满六拆了下来,随后用备好的清水洗尽。 双手的模样,有些触目惊心,左手手腕处大块的紫色淤青,当时险些被那华长老当场折断,而右手则是从指尖开始一直蔓延到整条小臂的血痕,无数的血痕在手臂之上交错...林满六用心的布卷替宁珂重新包扎好后,一手抹过额头的汗水,看向了一直静静等待的宁珂,他言语一声:“好了...”。 经过少年重新包扎的双手,不再显得那般臃肿...宁珂试着握了握双掌,发现确实比先前轻巧多了,这才看向了林满六,朝他点了点头。 “先前都没问你,宁珂此地是那?”林满六忙活之后,开始收拾东西。 “大概已经进入淮南安州地界了...”宁珂言语出声。 “你是要返回师门吗?之后的路途,应该没有先前的艰险了...你直路向北,我得回去...”少年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转头看向书生言语道。 不知怎么了,宁珂突然出声喝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回去!”此时根本没有用男子音色掩藏,她出声的时候一直看着林满六。 “南地已陷乱局...确实如此,可在那里还有我的家人、师父,还有老骗子他们...我需要回去...”林满六同样看向了宁珂,满怀歉意的言语道。 第一百八十九章 兵痞拦道阻南归 破旧屋舍当中,宁珂、林满六两人对峙当场,面面相觑之下,双方都没有再第一时间出声言明自己的想法,就这样,整间屋舍都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少年将自己的佩剑和包裹放在脚边,重新坐了下来,看向了面前不言语的书生,正准备抬手行礼作揖,欲做最后告别。 “为什么要回去...这屠恶门之乱,你从矩州一路到此,还没看出吗...即便是你去了又能如何,再者你也说过,家乡有你师父坐镇,山庄中也有师伯从中调度...还需要你回去作甚...”宁珂这才出言说道。 “正因为是看到了这些种种乱象,我才更需要回去,将自己所行所见尽快的告知山庄之中,不能让更多的人再遭逢这屠恶门的霍乱...”林满六叹气一声,他知道此时宁珂不过是在担心他的安危,对于他南归的想法觉得不值当。 “......那你自己呢!你难道不知...如今那些风雪大观楼之人,对你恨之入骨,那个华长老更是恨不得要将你碎尸万段,即便如此,你还是要回去吗?”宁珂沉默了片刻,想到了先前逃离北上的缘由,立即出言说道,这大概此时她认为最后的理由。 “同样如此,如果我真的一走了之,即便之后屠恶门之乱,得以平息...弈剑山庄与风雪大观楼之间,也会埋下仇怨,何时爆发都未可知...此事还需要我尽快传信回庄内,知会庄主和墨先生,还有老骗子...”林满六双手扶在膝上,郑重其事地看向宁珂。 书生陷入了沉默,没有再言语劝阻,直接起身朝院门位置行去,待她走至屋舍院门处,一手将先前半掩的屋门推开,而后扭头看向身后的少年,出声说道:“那今后便各走各的,埋剑谷救命之恩,还清了...”。 听着宁珂此番言语,林满六低了脑袋,心中不禁感叹,那一命之恩,而后换来的是多少次的出手相助,要说还...早该还清了...可这些于现在,又该如何开口呢...紧接着一声关门声响传来,使得少年急忙抬头向院门位置看去,宁珂已经走了? 林满六立即起身向外走去,可出门之后,哪里还能看到宁珂的身影,院门的木栅栏位置,徒留下了少年的小黄马...小黄身侧的泥地上,还有些浅浅的马蹄印迹...四处张望之下,都看不到宁珂远去的方向,少年叹气一声,宁珂不论身法还是武艺都在自己之上,即便没有走远,只是要藏,自然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 林满六只得走回屋中,将两柄佩剑穿戴整齐,而后将包袱返回小黄马腹之上,再次看了看这间屋舍,随后翻身上马,向南行去。 ......南下而行的少年,行过了十来里路,终于寻到了一处村落,在广袤的山林之中,终于看到了点点炊烟,算着时间也快到了晚饭的时候,林满六决定在村落外的茶摊歇息片刻,置办些干粮,再行上路。 他才将小黄在茶摊外的一处树桩上系好,便依稀能够听到了茶摊里传来的闲聊声响。 像是几位无事在此的山野汉子,正在闲聊些近日的见闻... “听说了吗?南边都快乱成一锅粥了...要我说啊,这些什么江湖门派的,平日里琐事都还要官家处理,乱起来了还不让官家涉足管制...真把他们给能耐的...要是把那些个人往北放放,他们不得都缩着脑袋过日子?!”。 “你可小点声!咱这里可离南边不远...平日里还会有些草莽之徒,游历来此,被他们听去了,不得把你嘴打烂!”。 “怕什么!你又不是没看到,自打这南边开始乱起来了,看看!看看!咱这村里都多了好些官爷,有他们在呢!”。 听着这些人的闲聊,林满六大概清楚了现在的所处的地方,这七天...看来,真的行了不少的路,少年想着便走入了茶摊当中,先前闲聊的那几人注意到了突然有人走入茶摊,定睛一看,身上竟是背负刀剑,立即停止了先前的言语。 “你看看...说什么来什么...当真晦气!”有人斜眼看着林满六的声音,小声补上了一句。 “看这样子...不像是那些自以为是的高门弟子啊...不会是那里来的山村野人...”最开始出言那人,应声接了一句,开始仔细打量向少年。 林满六可没有时间理会这些人的闲言碎语,找茶摊老板要了些茶水和烙饼,就走回了小黄身边,蹲在树桩旁,开始啃食干粮,没几口的功夫,就吃完了,将剩下的烙饼包裹好,放进了马背的包袱之中。 全数打整好后,正准备翻身上马继续赶路,突然身后传来了些马蹄响动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呼喊声传来:“来者何人!”。 少年寻声看去,发现身后竟是奔袭而来三骑,马背之上,皆是全身披挂甲胄,是炎阳兵卒! 看到御马在前的那名男子,正看着自己,林满六停止了继续上马的动作,他知道这些人先前呼喊的定然就是自己,这个突兀地出现在北地的异类。 “不知三位将军,所谓何事...”少年拱手对向三人问道。 “小娃,看你年岁尚小,曾就背负刀剑在侧!”稍微往后的兵卒,突然呼声喝道。 “先前跟随师门一同游历山川...前几日山中迷了路...跟师兄弟走散了方向...才至此地...还望各位将军见谅...”少年听得呵斥,像是被吓破了胆一般,整个人身形先是一震,随后支支吾吾地解释道。 “回南边去?”为首的那名兵卒言语出声。 “嗯...探寻几日...未果...可能师兄弟们,先行返回了...”林满六小心翼翼地看着高坐马背上的三人,胆怯出声应道。 “那便快些走,不要在此妨碍我等公务!”那名兵卒继续言语出手,说话间提起了手臂,朝南边挥了挥,示意少年尽快离开此地。 “多谢各位将军...我这便离去...这便离去...”少年言语完,都没敢翻身上马,牵着自己的小黄马,立即朝南边山道行去。 林满六还没走远,身后又传来了细微的声响,若是旁人根本没办法听到是在言说些什么。 “大哥...兄弟们刚才才收到消息,就急忙通知我俩了...这不从那小娃身上扒拉点东西?再寒酸手里刀剑,换了银钱,也能让哥们几个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舒坦几日啊!”是那站的较后的兵卒,正在朝先前为首那人小声言语。 而为首那人只是闷哼一句,紧接着像是说了声:“没看见人多眼杂...”在之后的话语,林满六也听不清了,可这几名炎阳兵卒的想法,他已猜了个大半,之后的山路上,恐怕有些难走。 少年御马行林间,行过多少花丛中,随着在山林当中的一步步深入,先前忽然出现的烟火气也就跟着淡掉了,约莫行出了两里地的样子,天幕上的红日开始西斜,在夕阳下,映照的影子被拖的极长,几乎都要遮盖住了山道一旁的树木。 林满六到了一处山道拐角位置,一手提了提缰绳,小黄随之停步下来,带到少年的继续发号施令,少年转身看向了身后的密林之中,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见没有任何响动,近乎要趋于寂静的山林,少年出言喊道:“若是再不出来!我可真就要走了!”。 还不等林满六继续张望,三骑身影便出现在了身后的树干之后,先前呼喊林满六快些走的那为首的炎阳兵卒,用一种打量的眼神,开始看向少年。 “看不出你这小子,倒是还有些眼力见...看来也不是什么雏了,上道的就把身上值钱的,和你那两把剑给交了,还能放你回南边去!”那兵卒呼喊出声。 早就料到是此结果的少年,岂会惧怕这些人的恐吓言语。林满六调转马头,看向三人的同时,一手紧握缰绳,一手握住腰间山野行,看向三人所在,出声言语道:“既然我能呼喊三位大哥出来,便是想过之后该如何行事,莫要再多费口舌了...想要便出手来拿就是!”。 看着先前还在他们三人面前唯唯诺诺的少年,现在居然是以这样的一番姿态,用一种近乎无视他们三人的眼神看着他们,最左侧的兵卒,咬牙切齿起来,抽出马背上的刀刃,随后便暴喝一声道:“黄毛小儿,给爷爷我纳命来!”。 林满六这一侧在那人抽出刀刃,御马前冲之际,也有了动作,山野行瞬间出鞘,随后少年右手轻拍马腹,整个人便从小黄马背之上,弹跳而起,凌空一跃,挥动手中山野行就朝那名兵卒前冲而去。 两人手中的兵刃,不过数息间,就碰撞在了一起,少年几次多开那名兵卒的御马冲撞,此地林中树木繁多,御马过招除非,马术了得者,其实增加不了太多赢面,也就是因为这般林满六才选择了让小黄先行退至身后,打算用周身的这些树木,来拦阻对招之人。 在林满六和那名兵卒过招之间,其余两骑没有任何动作,似乎是为首的那名兵卒,想要借此机会探一探少年虚实,只是在一旁观望,还不曾有任何出手的迹象。 随着时间的流逝,夕阳下,对招的二人胜负逐渐明了,放弃御马对敌的少年,步伐和出剑依旧稳定,而高坐马背之上的那名炎阳兵卒,竟是额头有汗水不停渗出,手中的长刀先前几次挥砍,都开始有些出刀无力的感觉。 两人又是一轮刀剑相拼之后,这名炎阳兵卒御马向后退去,刚远离身前的持剑少年,便开始喘息出声,他看着那在林中有如闲庭信步的少年,仿佛像是看到了那隐于山林间的诡异精怪。 他都不会累的吗... 第一百九十章 遇人出手破重围 林满六手中山野行一剑递出,随后整个人身形向后躲闪,短衫少年留意到其余两名兵卒的眼神,他们大概是想等待自己露出破绽,精疲力尽之时,再出手打杀。 这般坐山观虎斗的做派,真让有些不爽利... 先前与少年对招的那名兵卒,几轮喘息过后,像是歇息好了,提刀准备继续冲向了林满六所在,身形刚刚向前便被为首的那人呼喊一声,将其拦阻而下。 “倒是小觑了这位小兄弟啊...还不知师承何处啊?”为首那兵卒咂嘴说道,而眼神已然瞄准了少年手中短剑。 “聒噪...那来这般多的废话...来战便是!”短衫少年躺了些时日,刚一醒来就遇到这些事情,心中自然是憋着一肚子火的。 先是看着这人茶摊处那般惺惺作态,而后到此又是观摩等待如此久的时间,如今还要费这么多口舌,林满六心里总有些不吐不快的怨气。 “那便由我来会会小兄弟了,鄙人曹昴,下去以后也好留些念想!”曹昴言语同时抽出腰间刀刃,直接提刀指向了短衫少年所在。 不等林满六作何反应,那人立即动了起来,此人也如短衫少年一般,放弃利用坐骑进行缠斗,整个人从马背上弹跳而起,飞掠至空中时,手中刀刃已经挥砍数次,不让短衫少年察觉到出刀所在。 就在两人即将照面之际,曹昴手中刀刃忽然一转,从先前刺向短衫少年右肩位置,瞬间转向挥砍脖颈方向,察觉到出刀发生变化的林满六,也跟着动了起来,先是整个人再次向后一掠,紧接着身形猛然下蹲,躲过此次挥砍。 林满六下蹲之际,手中山野行也未曾停歇,一剑随即挥出,极为凑巧地就斩向了曹昴提刀位置,顷刻间,刀剑相撞,曹昴手中劲道极大,被短衫少年拦阻一剑后,握刀之手竟是纹丝未动。 “小兄弟虽习得一手好剑法,可手中劲道,还是有些欠缺啊...和我们这些行伍中人相比,还是差些了...”曹昴得意出声。 林满六没有理会,身形立即躲闪曹昴可能再次递出的长刀,待远离其可能出手范围后,短衫少年右手向背后一探,握紧了身后背负的春窗蝶。 曹昴哦了一声,似乎料到了短衫少年一直有所隐藏,如今终于要抽出背后短剑了,整个人面容的笑意越发浓了。 “原本以为只是欺压些南边来的土财主,没成想倒是遇上个肥的流油的主,小子!你的两柄短剑今后便提你收下了!”曹昴暴喝一声,整个人身形再一次动了起来,速度要比先前快上许多。 在曹昴呼喊之际,春窗蝶已然出鞘,碧绿的剑光从少年背后亮起,紧接着林满六一剑挥砍而出,碧绿色的剑影立即向前射出,径直挥砍向曹昴前掠所在。 又是一声兵刃碰撞声,响彻在两人正中位置,曹昴手中挥砍的长刀与春窗蝶挥砍在了一起...强烈的震颤感在两人持刀握剑的手中,激荡开来,曹昴大为震撼,对方竟然能够接下这一刀? 曹昴暗自盘算起,难道先前小娃一直都没有使出全力?即便与自己碰上面也如此? 林满六一剑挥砍后,又动了,另一只手中的山野行再一次斩向了曹昴所在,反应过来的曹昴立即横刀拦阻,一下将短衫少年的两柄短剑全数拦阻而下,可还不等他做出之后的其他动作,少年又动了,他只觉得原本施压于刀柄位置的劲道消失了! 是原先第一次拦阻下的那柄碧绿短剑消失了!曹昴立即看向少年右手方向,此时的林满六,以及将春窗蝶高举过头顶,已经准备一剑挥砍而下。 曹昴见眼前这小娃竟是狂妄地想与自己以力相拼,根本没做多少思考,强撑着长刀向上递出,准备拦阻下少年这一剑后,便将他双臂斩断当场,随后便是慢慢折磨这小娃了! “狂妄至极!黄毛小儿也敢跟爷爷我拼刀!”曹昴长刀提起之际,死死地盯着眼前少年,他倒是要好好看看,这乳臭未干的小孩能有什么把戏。 可当曹昴看向眼前这个短衫少年眼神时,竟然在其眼中,看到任何一丝迷茫...是那种极度自信的眼神...是那种觉得只要自己出剑,便能克敌制胜的眼神... 为什么他会有人这样的眼神... 就在曹昴疑惑的同时,碧绿剑影轰砸而下,敲击在了他手中的长刀之上,这一次的声响远比之前还要巨大,并且声音也极为奇怪,不是那种兵刃相撞的声音...是兵刃被斩断、碎裂当场的声音! 这小娃竟然斩断了自己的长刀?! 曹昴看向自己手中长刀时,刀刃已经从刀柄上碎裂开来,并且那碧绿剑影仿佛没有受到任何阻滞,就那样朝自己的胸腹位置划过,被那碧绿剑影划过的甲胄位置,所到之处甲片全数炸裂开来! “恐怕你才是狂妄至极吧...”少年言语传至曹昴耳畔,听得此言的他急忙将手中仅存的刀柄丢掷向了短衫少年所在,整个人的身形立即向后跑去。 “一起上!!莫要与这小子缠斗...一起上!”曹昴呼喊一声,身形一直推到了后方,才转头看向林满六身处的方向。 其余两名兵卒也看出了此时突然被反转的局势,立即抽刀向前,为曹昴拦阻眼前少年。 林满六双剑在手,山野行护于身前,春窗蝶提至身侧,谨慎地注视着眼前这两名兵卒,突然先前与之过招的那名兵卒,整个人身形猛然暴起,提起手中长刀就朝短衫少年冲撞而来。 “今日便就是要看看,你这小娃能撑多久!”兵卒手中长刀随着他的呼喊就挥砍向了林满六。 剑势尽黄龙! 短衫少年先是递出山野行再一次与之刀剑相撞,随后春窗蝶响前递出,直直刺向此人胸腹位置。 “休想得逞!”就在春窗蝶穿过那兵卒刀刃位置,即将刺入其身的时候,之前一直没出手的那人呼喊一句,手中长刀便击向了春窗蝶直刺的路劲上。 被这一拦阻,林满六也就失去了一击制敌的机会,只得放弃此次出剑,手腕拧转,催动春窗蝶延着那柄拦阻的刀刃,斩向这第三人。 这第三名兵卒应是意识到了少年手中双剑的威能,根本不与春窗蝶硬拼,抽动手中长刀,就远离了林满六位置。 曹昴从身后马背之上,又抽出一柄长刀,立即重新返回围堵厮杀中来。 “确实有些本事,可也就只能止步于此了...我三人欺你一人,死后心中若是有怨气,就怪自己蠢到会北上至此吧!”曹昴一刀挥砍出手,又将林满六想要挥砍的一剑拦阻而下。 原本一对一时,林满六还能应对得下来,可如今三人一起上,他开始有些吃力...原本想着依仗着山水养剑决,一直稳固自己内息调理,再有春窗蝶的兵刃威能,应对些这种地痞流氓之人,不是什么问题。 应该是先前在岳州一带,接连遭逢屠恶门和那风雪大观楼之人的围追堵截,落下的旧伤还未痊愈,几次出剑挥砍不顺,险些还要着了这三人的道... 林满六心中不禁感叹一声,自己怎么也有托大的时候了...先前意识到不对,理应早些撤离的... 又是几轮出剑挥刀对招之后,短衫少年以一敌三的颓势开始显露出来,那曹昴极为阴险,一直躲藏于后方,专门在短衫少年准备出剑伤人时,一刀挥出将之拦阻而下,随后再一次隐匿到两名兵卒身后,继续等待时机。 就在这样的对招对剑之下,曹昴几次出刀,都给短衫少年打的有些想要破口大骂。 还生于行伍之中...就你这般气度...这般作为...有半点配的上和李延鹤将军那样的人一样?能够被成为是一名军人? 短衫少年又是用春窗蝶挡下刺向自己腹部的长刀,这一次打算以山野行出剑制敌,趁着那曹昴没反应过来之时,先袭伤一人,便冲脱此番束缚! 雪中寒! 林满六将山野行猛地提至身侧,随后一剑递出,速度极快,目标直指最先与之交手那人,三人之中,唯有此人气力消耗的最为严重,这一剑只要能够成功击出,定然能将其击伤! 可那曹昴的刀同样动了!出刀方向便是山野行递出之处! 短衫少年心中一惊,自己的想法既然被这老狐狸给看出来了,刚准备收回手中山野行,不想与之硬拼,突然身后传来了破空声响,几枚石子从少年身后的林中弹射而出。 其中一枚个头最大的、速度最快的,径直击中曹昴的长刀,被击中的长刀直接被打得偏离了方向,这般机会林满六岂能错过,山野行立即动了起来,一剑便划破那名兵卒的臂膀甲胄,随后出剑不停,接连几剑都刺向了没有甲胄遮掩的关节处。 前来侵扰的三人之中,已有一人负伤,曹昴见状立即呼喊出声:“这小娃有帮手,撤!”。 他离得马匹最近,才一呼喊完,就已经翻身上马,其余两名兵卒这逃遁速度也不慢,即便那名负伤在身的也是如此,不过数息的功夫就已经退至马匹身旁,翻身趴在马腹上,就朝曹昴远遁方向追赶而去。 此时的林满六那还有追赶的心思,立即转身看向身后的山林位置,先前定然是宁珂出手,她没有走远! 短衫少年看着背后空荡荡的树林,急忙呼喊出声:“宁珂!!我知道是你!!!”。 可这没有人烟气的山林中,那里会有什么回应呢... 第一百九十一章 南疆虬蛇再遇险 面对没有任何响动的山林,短衫少年又是四处张望了一会,皆是无果,只得朝先前弹射出石子的方向,作揖行了一礼。 突然间,又是一枚石子从其中被丢掷而出!嗖——好巧不巧,就砸向了林满六的脑袋,少年立即抱头,面显疼痛之色,双眼微眯的同时,立即看向了丢掷石子的方位。 “得了吧,我也没使多大劲...还不快走,稍后那些人回来,看你南下之路还能安心不?”林间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宁珂!”短衫少年立即呼喊出声。可之后只有些许清风吹拂面庞,再也没了先前的言语声。 这一次,宁珂是真的走了...一个月的生死相陪,少年不免有些感慨,回想过往,那埋剑谷初见时,还对宁珂心存敌意,如今却已是一同行过多少河山,能够将性命托付于对方的患难之交。 林满六不再多想,转身轻拍小黄马腹之后,便翻上马背,拉扯了下小黄的缰绳,先前方山道行去,还没远走几步,他又扭头看了看先前与那几名兵卒搏斗的地方,泥地上散乱的那几枚石子...短衫少年叹息一声,不再向后看去,纵马向南而行。 而后的一路上,林满六经过之前的教训,再没有彻底进入南地之前,尽量不在那些村庄和小镇之中逗留,这里不比南方,炎阳的官家势力远胜于地方的江湖门派,像他这样没啥门路,整天背着两柄剑到处乱窜的人,迟早会被那些人盯上。 短衫少年尽可能的刻意避开一些路过的村庄和小镇,就这样穿行在山野之中,所幸的是这几日天气都还算安定,没有什么风雨阻路,南归的进程也比先前宁珂带着林满六逃离的时候,快上了许多。 清晨时,林满六骑着小黄在山间疾驰,不时惊的那些停歇林间的鸟雀乱飞,这大概是少年一路上唯一解乏的乐趣所在。 到了快要临近正午的时候,这些时日的太阳还是有些熬人的,短衫少年便不再御马,转而变成牵马而行,一路上尽可能朝些阴凉的地方行去,让小黄也好生能够纳凉一番,在行步的同时,林满六手也不曾闲着,不是摸出老骗子的山水养剑决,就是墨先生给他的书本,没事便翻看几次。 一直等到太阳西斜,红日映长空的时候,短衫少年才重新翻身上马,准备赶在天黑之前,在山林中寻处僻静位置歇息。 而入夜之后,林满六不再赶路,将小黄随便找处树干拴好后,便在空地位置,抽出自己的两柄短剑,回想过往对敌的经过,这些时日,虽说不长,但也经历了诸多次的生死搏杀,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刚刚走出凤城的懵懂少年了。 南归的每一天似乎都如此,时间就这样枯燥且乏味地来到了八月三日的夜晚。 一如既往地,林满六安置好小黄后,便在一侧空地位置,将山野行、春窗蝶一并抽出,月光映照在两柄短剑之上,山野行泛着属于那金属的光亮,而春窗蝶则是在月光之下,那碧绿剑身像是会发光一般。 短衫少年将一路上,所遇敌手、贼人,全数回想了一遍,将他们的招式和当时威胁到自己性命的一些奇招,都在自己脑海之中过了一遍,随后握紧手中双剑,寻求破解之法。 月下林间的少年,一次又一次得将手中双剑递出,招式变幻不停,或拦或挡,也有一剑挥砍后,另一剑猛然起势,而后在手中抖转出一阵剑花,身前若是有物,定要被那一剑搅得粉碎。 在一次林满六抽动手中春窗蝶,行剑退回身侧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扬风谷那一战时,火海当中,乔锈尘的那一剑,短衫少年回想起当时动作,手中碧绿剑影,便随心动。 春窗蝶收剑在侧,呈蓄势之状,短衫少年合上双眼,没有看向前方,想极力地回想起,当时乔锈尘出剑时的神态和气势,就在春窗蝶快要完全收至身侧时,林满六猛地睁开双眼! 紧接着的就是一剑向前递出,剑尖所指,是身前的一颗粗壮的巨树!剑势断秋月! 剑随心动,人随剑走,短衫少年跟着向前直刺的春窗蝶,整个人前冲而去,随后一剑刺入巨树之中,从春窗蝶刺入的位置,数道裂痕撕裂开来,正棵巨树瞬间崩裂,原本完好无损的树木,就在此后化为残木断枝。 林满六看着这一剑的威势,看得有些出神...不愧是铸剑峰剑势,这还只是自己临时观摩乔锈尘演示一剑,若是之后能够与之讨教一番,收获定然不菲! 可人家又为何要教授自己呢?短衫少年又想到,自己既不是铸剑峰的弟子,又跟人非亲非故,何故找人学剑。 但林满六立即又转念一想,师父定然会,日后返回南疆时,便找师父询问一番,还有另外一剑,那剑势氲满泉! 林满六心中的事情有了解决的方法,整个人都开心了些,立即抬头看向天幕上的那些星辰,开始辨认起方向,待明日歇息好后,一定要早些赶路回去! ......南疆虬蛇谷,此时山谷外围火光林立,叫喊声充斥在了这一带山林之中。 “当听!你带人先前山谷西侧,前去拦阻那些贼人,此地交于我!”陆风白呼喊出声,手中漆夜刀拦阻下屠恶门一人后,再次挥砍而出。 “明白!你也当心些,今夜这些人比先前的要难缠许多!”叶当听应声后,一剑斩落贼人手中兵刃,随后一脚踹出,将那屠恶门的贼子直接踹得晕厥当场。 黄衫男子将身前贼人全数击退,朝身后打了一个手势,便朝山谷西侧奔去,而后有十数名弈剑山庄弟子跟随其一同前往。 陆风白看着叶当听远离此地后,朝地上随意啐了一口唾沫,长呼一气,握紧手中漆夜刀,站立在虬蛇谷正门所在。 就是这么一站,这么一袭白袍黑刀的模样,映入里此地所有屠恶门所属和那些山野匪寇的心中,一些先前被陆风白打退之人,不禁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刀剑似乎都没先前握得紧了。 “来啊!”陆风白呼喊一声,提起手中漆夜刀指向了这些围堵在虬蛇谷山门面前的贼人。 “杀了他!他们人数本就没有多少,还分了些去阻滞西侧的弟兄们,便让这些人明白!跟我们作对的下场!”屠恶门人群之中有人呼喊出声,听得这一声叫喊之后,所有人提起手中刀刃,再一次冲向了虬蛇谷正门所在。 陆风白挥动手中漆夜,本就通体漆黑的刀刃,在此般夜间更如无物一般,那些山匪根本来不及看清,漆夜挥出何处,就已经被斩去兵刃,或是被击伤出刀臂膀,只有那些屠恶门所属,面前还能应对。 等到这些贼人离正门位置稍微近了些,陆风白挥动漆夜的同时,呼出一声:“起箭!”。 虬蛇谷正门的围墙之上,立即出声数道身影,手中都拿着一个奇怪的木盒物事,就在身影出现的下一刻,一声声拉动机括的声音响起,数道羽箭从这些弈剑山庄弟子手中的木盒事物中弹射而出。 如此近的距离,大部分羽箭瞬间射中了这些前来的侵扰的贼人,其中以那些山野匪寇居多,惨叫声立即盖过了先前的呼喊声响。 这些奇怪的木盒物事,自然是先前木天蓼二人在山羊坝子时,为弈剑山庄众人,临时制作的八相,运用在这些攻守之地,效果远大于追对厮杀。 “好你个陆风白...将这些东西带来了...”像是此次围堵的一名屠恶门领头之人,挡下羽箭攒射之后,提刀指向了陆风白。 面对这样的言语,陆风白对于先前的猜测,又可以进一步确认,这屠恶门之中,绝对跟炎阳王朝有牵扯,并且与昔年陆氏私兵之中的人,交际颇多...陆风白挥动漆夜刀在身侧,看向先前言语那人,开口说道:“那有如何?”。 那屠恶门的头目嘶吼一声,挥动手中长刀,竟是第一个先前奔袭而出,前奔的同时大声暴喝:“陆风白交于我!你们尽力扑杀城头上的那些!”。 陆风白也跟着动了起来,他一步先前跨出,手中漆夜一刀递出,直接斩下那前冲而来的屠恶门头目。 两人刀刃瞬间挥砍到了一起,尖锐的兵刃碰撞声响在两人之间想起,一些屠恶门之人和那些山野匪寇,想要跨越陆风白所在,朝虬蛇谷山门位置行行去,突然一柄长剑就从正门之后丢掷而出。 一袭粉袍的少年郎,就出现在众人面前,站在了原先陆风白所在的正门位置。 “陆哥,我来助你!”崇婴呼喊一声,催动手中另一柄长剑,便朝那最靠前的一名屠恶门弟子行去。 “陆风白...你正面留守之多,就不担心另外一处吗?”屠恶门头目一刀挥砍而出,被陆风白横刀拦阻挡下。 崇婴援至正门,说明叶当听已赶至西侧,陆风白心中大定,手中漆夜刀再无顾及,出刀之势更加迅猛起来。 “若是屠恶门之中,都是你这些臭鱼烂虾之辈,可能也没法在这江湖之中,掀起什么风浪!”陆风白笑言说道。 “竖子尔敢!”屠恶门头目又是一声暴喝,听到陆风白居然还有时间出言嘲讽他,手中刀刃立即加重了力道。 第一百九十二章 月下虚影煌璃出 陆风白自然也不甘示弱,手中漆夜刀与之刀刃相撞之后,力道丝毫不压于这名屠恶门的头目。 一旁的崇婴击退两人后,将先前掷出的长剑捡起,就此双剑并使一同对敌,粉衣少年手中双剑随风而动,有如一人立于风中剑舞,双剑行于身侧,身形飘摇之际,便已是挥出数剑,将那些匪寇和屠恶门之人逼得一退再退。 “别管那小子,先将城头上那几些碍眼之人除掉!”与陆风白对招的屠恶门头目立即呼喊出声,他看着此时正门局面僵持不下,不能再次拖慢了进度,影响西侧占据山头。 他身后的那些山野匪寇和屠恶门所属,一同怒喝出声,以此回应这位头目的呼喊,几名屠恶门之人一同挥刀斩向崇婴所在,准备一同将这粉衣少年拦阻在此,让其他人上前突破正门。 可弈剑山庄此次前来的弟子,又有那一个是贪生怕死之辈?站立在城头上的数位弟子,再次拉动手中八相的机括,又是一轮羽箭攒射而出,紧接着便抽出腰间刀剑,从虬蛇谷正门城头翻越而下,迎面冲向了这些夜袭匪寇。 陆风白眼见双方终于兵刃相接,立即呼喊一声:“破!”。听得指令的弈剑山庄弟子,先是躲避这些匪寇的第一轮冲势之后,各自找准了一名距离自己较近的对手,并且尽量地规避了陆风白和崇婴位置所在,就这样也不会跟屠恶门的头目,以及避免同那几名身手异于常人的屠恶门之人对敌。 “陆风白...口口声声说着做一个浪荡江湖客,不也把你祖辈、父辈所学,融入其中...你之作为,当真就是个笑话!”屠恶门头目嗤笑一声,见着这些听命于陆风白行事的弈剑山庄弟子,短时间就将突围的屠恶门所属拦阻而下,直接就将局面重新往回扯了去。 这些弈剑山庄弟子,要单论跟脚或是武功造诣,有那一个比得上他此次带队的屠恶门所属,顶多能跟这些山匪炮灰比上一比,原本只需将弈剑山庄中的这几个难缠之人限制住,今夜便能夺回虬蛇谷。 可此时在他面前的那是什么平平无奇的新起小门派,分明是有人刻意训练而成的守城私兵! 不论从最开始夜袭正门,配合山谷西侧行动开始,到现在虬蛇谷正门久攻不下,都跟陆风白个人没有太大的关系,而是这些弈剑山庄弟子的调配上,几次人员变动,都让他这处正门行事受阻。 这位屠恶门头目想着这些,自然是怒火中烧,一刀挥砍而出,被陆风白拦阻而下,他立即向后退掠去,从怀中掏出一枚响箭,原先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着是使用这丢人玩意的,拉动响箭就意味着,他此次行动的失败,需要其他人来此支援配合,那么之后占据虬蛇谷后的功劳就没有他的了。 可眼见久攻不下的虬蛇谷正门,也无其他办法,只得拉动响箭。 “嗖——”的一声,一道破空的声音响彻在了这整片虬蛇谷。陆风白不知为何是来不及阻止,还是本就不想阻止,只是挥刀出手将身侧最近的两名匪寇毙命,而后就看向了远处的这名屠恶门头目。 “陆风白!你可知此举,意味着什么!!”这位头目大声喊道,开始诡异地笑了起来,自动拉动那响箭之后,他的面容就开始呈现出一种极度的扭曲。 “自然是有援军来此,还能如何?”陆风白手中漆夜缓缓抬起,抬头看向了这名头目。 “是你死期将至!!你这个自以为是,从小就高枕无忧的公子哥!那里知道我们这些人的疾苦!”头目咧嘴出声吼道。 随着他的癫狂言语结束,他立即抬起手中的长刀,再一次冲向了陆风白所在。 可还不等他接近陆风白十步之内,他眼前这袭白袍黑刀的男子...整个人身形便开始变得虚幻起来...他定睛看去,竟然没法将眼前这袭白袍看的真切。 管不了这么多了,他找准白袍残影位置,立即挥动手中长刀,一刀从肩膀位置直劈而下,可丝毫没有挥砍到东西的感觉,这名屠恶门头目看着自己手中已经挥砍向地面的长刀,他这一刀劈了空? 忽然!眼角的余光突然察觉到身侧有一道人影,挡住了月光,他猛地再次提动长刀向身侧挥砍而去,但依旧如刚才一般! 还是一刀劈空! “我曾经如何...你能评说?”陆风白的声音在他背后悄然响起。还不等那声音结束,这屠恶门头目只觉得有一物从他背后刺入,又从他小腹位置贯穿而出! 低头看去是那柄漆夜不知何时,早已贯穿了他的整个胸腹,他想要挥刀出手,即便是身死当场,也要从这陆风白身上扒一层皮。 可他挥动长刀的手才刚刚抬起,忽然从虬蛇谷正门所在,又是一柄弯刀从其中飞掠而出! 直接将他手臂斩断当场...陆风白将漆夜抽出,从其身后在了出来,在经过这屠恶门头目时,都不曾看向他一眼。 “陆风白...你个...”这屠恶门头目呜咽出声,口中鲜血不停喷溅,他不甘地看着这白袍身影。 可不等他继续言语出声,先前正门位置丢掷出弯刀的方向,又是一刀飞出,从他的脖颈位置抹过,就此他在也言语不出任何声响,带着满脸的激愤和怨念倒向了身后的泥地。 陆风白挥动手中漆夜,将围堵身前的屠恶门所属全数打退,抬头看向了正门方向,此时那里同样站着一袭白袍,此人自然便是陆辞善,先前就是他两次出手将那屠恶门头目毙命。 两人各自点头示意后,陆辞善凌空一掠,随后直接坠入正门战局之中,以他为中心,周围尘土飞扬,原先在附近的一些山野匪寇不得不退让几步,随后陆辞善向身侧一探,原先丢掷而出的弯刀便握入手中。 在场的所有夜袭之人,都注意到了此地头目已经气绝,并且又是一名不知来历的人加入厮杀之中,反应快的那还管的上此地安排,一轮刀剑挥砍后,便转身朝背后山林之中开始远遁。 “既然来了...那便不用走了!”陆辞善看着这些准备逃遁的人,难得出言一句,随后整个人握紧手中弯刀,直接冲向了那名跑的最快的人。 不等与那人如何接近,手中弯刀突然就从白袍身侧丢掷而出,弯刀立即命中那人后背,将其直接击倒在地。 还未逃入林中的那些屠恶门之人,看着最先逃离之人,如今惨死当场,只得握紧手中刀剑,重新看向了这名已经行于他们背后的白袍男子,在他们眼中,陆辞善比起先前的那个陆风白,还要恐怖! “狂妄!”山林之中忽然有人呼喊出声,陆辞善看向声音来源之处。紧接着便有名拖拽着一柄巨斧的人从林中走了出来,身形极为高大,如同一只壮硕的巨熊一般,行步之间如同震山撼岳,这拖拽着巨斧的汉子,看向眼前白袍,眼中是极度的不屑和嘲讽之意。 这汉子的突然出现,就像是那些逃遁之人在这黑夜之中,看到的唯一一束光,立即退到汉子身后,持刀看向了追赶他们的陆辞善。 而反观陆辞善,他并没有太大的举动,只是提起手中的那柄弯刀看向这名汉子。 “我早就知道...姚瘪三那玩意定是靠不住的,即便他不拉这响箭,我也会赶至此地,你们也算有些本事吧...报上姓名,好让我能记记,以后要是遇到了你的至交好友,好让他们下去能尽快找到你...”汉子嘲讽言语道,他眼中这形如瘦猴的白袍男子,在他看来不过是之后几斧的事情。 陆辞善没有言语,只是将手中弯刀提的再高了些,用这样的动作告诉眼前这名汉子,动手便是。 拖斧汉子闷哼一声,猛然拖拽起地上的巨斧,就朝陆辞善面门挥砍而下。 “你与那陆风白今日,一起上路吧!”随着他的呼喊手中巨斧已经从空中挥下,可第一次便直接劈了空! 待他看清陆辞善身形之后,立即重新挥动巨斧朝白袍位置袭去,可又一次劈空,不过这一次离白袍消失之际,斧面要快上了一些,只差一点便能挥砍到陆辞善。 就这样一来二去,汉子手中巨斧已经挥砍数次,一次比一次的接近陆辞善位置,他又是一声闷哼,随后喝道:“躲啊...就这样躲啊!我看你能躲到几时!”。 就在他言语完毕之后,又是一斧斩向身侧白袍所在,这一次砍到了!他的巨斧与身侧的白袍兵刃相撞,汉子面显惊喜之色,立即向挥砍到的位置看了过去,可眼前的那里是先前那个陆辞善...是手持漆夜的陆风白! “我怎么觉着,你比先前那人还要蠢笨了些...今夜来都是你们这些废物?”陆风白笑言出声说道。 拖斧汉子正要加重手中巨斧力道,顺便出言怒斥陆风白,可身后只觉吃痛一击。 是陆辞善!此时出现的他已然闪至汉子身后,手中弯刀挥砍而出,一刀便斩向其后背所在,引得拖斧汉子暴喝出声:“休得猖狂!!!”说着就转动手中巨斧要挥砍向身后的陆辞善。 可他这一次挥动巨斧,依旧是挥砍一空,从他出现到现在,竟是只有刚才与陆风白的漆夜相撞一次,便再也没有任何得手之处。 汉子站定之后,呼气一声,看向前方站立的两名白袍人影,眼神开始变得有些复杂,因为此地虬蛇谷,跟他先前接到的消息,出入实在太大,这那里是什么随便派些人手,便能拿下之地... 第一百九十三章 出言便做狮子鸣 与此同时的虬蛇谷西侧山道,兵刃挥砍声、嘶吼呼喊声丝毫不比正门弱上多少。 此地战事是在正门遇袭后才出现的,屠恶门的伏兵从山崖下攀岩而上,从山腰位置侵袭虬蛇谷内部,弈剑山庄原先的巡视弟子发现后,立即传信各处驻扎弟子,可如此突如其来的攻势,曾会说防便防得住呢... 先前以叶当听为首的一系弟子赶至时,此地驻守弟子早已死伤倒地,黄衫男子看着那些拼至最后一刻,宁死不屈的庄中子弟,都是些还未正式开庄时,就跟随在陆风...... 《弈剑书》第一百九十三章 出言便做狮子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四章 执钩观望唯饵损 原本人数远胜于弈剑山庄的这些山野匪寇和屠恶门,在他们的那位头目拖斧大汉行动受限的情况下,一步步被弈剑山庄众人反制。 先有叶当听一人仗剑,直入人群正中,将偷袭之人枭首当场。再是萧潇、周粥二人出剑挥刀拦阻屠恶门之流,侵入虬蛇谷正门所在。 最后便是崇婴等人修整完毕,带领着先前一些退回虬蛇谷之中的弟子,再一次提剑冲出正门之外,替换新出现伤残的弟子退回谷中。 陆风白、陆辞善二人出手拦阻这拖斧汉子的同时,更是将周围的贼人悉数拦截而下,或是出刀击伤要害,使得弈剑山庄其他弟子,得以脱险。 眼见之前的大好形式,顷刻间便要瓦解,拖斧汉子心中开始生出退意,出手之间已在谋划稍后撤离的方法。 “即便今夜你们受得住...往后呢...你们能在这里盘踞多久?十天、半月?”拖斧汉子挥动手中巨斧,嘶吼出声,他此时不再可以寻找陆风白位置所在,只是留意到身侧白影闪过,就立即拖拽巨斧砸去。 陆风白面对这名拖斧汉子的言语,根本没有任何想要答复的想法,只是比先前更快的挥出漆夜,像是以此来告诉拖斧汉子,不要这般聒噪。 突然,人群后方传来一阵马蹄声响,在场之人,不论是弈剑山庄还是屠恶门,或是那些山野匪寇都有些疑惑,身后前来的人马究竟是谁! 此时冲杀于屠恶门人群正中的叶当听,距离马蹄声响最近,他出剑之余,便看向了传来响动的山林之中。 随着马蹄踏地的声响越发地密集,声势越发地震撼,叶当听连同屠恶门在内的一些人,终于是看清了来人面貌。 数十骑人马,全数尽是身着明黄衣饰,别着柄折扇在腰间,身后又负一柄长剑的扮相。 叶当听眼神有些诧异,虽然不是最坏的结果,屠恶门再生增援,可来者其实太过奇怪,不是据此最近的参星观,也不是以墨无言为首的其余弈剑山庄弟子,而是...问剑湖之人? 这些身着明黄衣饰的问剑湖一众弟子正前方,为首一名是中年男子,他勒缰停马后,立即抽出身后长剑,指向了拖斧汉子。 “我乃问剑湖兰无求,你们这些屠恶门贼子,还不束手就擒!!”兰无求呵斥出声。 听得此言的拖斧汉子,心中一沉,来者竟然是问剑湖之人,如果在这般拖下去,恐怕之后便是难逃一死了...兰无求见拖斧汉子执意与陆风白、陆辞善缠斗不休,没有投降之意,一手轻拍马背,整个人便一跃而起,手中剑光即可直指拖斧汉子后颈所在。 拖斧汉子暴喝一声,挥动手中巨斧,在自己周身旋转而起,一时间,有如那平地升起的风卷狂浪,将陆风白、陆辞善两人一同逼退,出剑直刺的兰无求也因为突如其来的这招,停滞住身形。 就是此时!最后的一线生机!三人短暂的停手,让拖斧汉子立即找准一个方向,随后将手中巨斧朝陆风白位置,丢掷而出,整个人便朝西南方向的林间冲去。 丢拽而出的巨斧,速度已经快如奔雷了,可依旧被挡了下来...先是陆辞善会出一刀,拦阻了巨斧一瞬,随后又是陆风白手中漆夜一刀劈出,漆黑的刀刃径直嵌入巨斧之中,接着陆风白一抖手,破败的巨斧带着被漆夜劈开的豁口,跌落在地。 “撤!”即将遁入山林之中的拖斧汉子,这才呼喊出声,提醒其他的屠恶门所属和山野匪寇逃离此地。 “不好!望诸公随我追杀贼寇!”兰无求见这人居然想要撤离当场,立即言语出声。 可就在兰无求看向拖斧汉子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那人身后不知何时已经跟上了两道身影,一白一黄。 白袍身影他自是熟知,是弈剑山庄的庄主——陆风白,先前在宗门之中,见过此人画像,以及其身世、来历,包括祖辈在炎阳之中的关系和历史,问剑湖之中都有做批注。 而那身黄衫,却是有些神秘,只是听闻这些年跟随叶当听左右,开庄之后就成为了弈剑山庄的二庄主,对其来历、背景皆不可察。 两道身影在兰无求的注视之下,刀剑齐出!先是一剑,挥砍在拖斧汉子的臂膀上,只差分毫就将其整条手臂卸去。 而另一刀,则是有些看不清其出手动作,陆风白的身法和挥刀动作,实在太过诡谲,先前还慢于长剑出手,随后在看居然已经出现在那逃跑的汉子身前,再后来就是那屠恶门的头目,整个人倒在了山林入口位置,身首异处。 而那些后知后觉的屠恶门所属和山野匪寇,那有逃离的机会,被问剑湖和弈剑山庄两派弟子,前后夹击至死,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战事停歇,弈剑山庄弟子开始处理这些死绝了的尸体,以及带领受伤弟子返回谷内。 陆风白与叶当听转身折返时,就看到了先前一直在默默注视二人的兰无求,三人皆是抱拳以表敬意。 “今夜多谢问剑湖各位驰援到此,不然后果不堪设想!”陆风白出言说道。 叶当听似乎也是想要表达这个意思,抱拳的双手在胸前抬了一抬,没有言语出声。 “如今都是天地盟之人,陆庄主这般有些生分了,更何况如若不是贵庄在此拦阻数十日,我等又如何能在此袭杀这些扰乱江湖之人!”兰无求笑言出声。 “兰供奉过奖了,我等不过是路过此地,碰巧便识破了这些贼人的意图,也就驻守在此了...”陆风白见兰无求笑言出声,同样跟着笑了起来。 叶当听在一旁收剑归鞘,脸上也挂上了符合此时氛围的微笑。 “贵庄此举,为剿灭屠恶门一事,可谓是一大助力,再过些时日,天地盟尽数都会来此南疆,将此地屠恶门老巢一网打尽!”兰无求抽出腰间折扇,在身前捻动开始轻轻拍动,脸上笑容越发坚定。 “如此甚好,还江湖一片安宁!”陆风白点头应声道。 “待得屠恶门消散此间,江湖必会重归昔日安定!”兰无求同样点头道。 “此地也不是闲聊之处,兰供奉不妨携弟子一同入这虬蛇谷歇息...”陆风白笑言一声。 兰无求点头笑道,就连摇晃折扇的手都要比先前轻快了些。就这样在陆风白的带领下,问剑湖全数人进入了虬蛇谷之中。 三人的言谈,或者说是陆风白与兰无求的言谈,都巧妙地绕开了一个话题,为何问剑湖会在今夜驰援来此? 为何没有先前便与天地盟会晤的其余弈剑山庄弟子?叶当听将众人迎入正门之后,停步不前,他转身看向背后,那些正在清理尸首、残骸的弈剑山庄弟子,看的有些出神...陆风白留意到了黄衫身影的举动,只是转头看了一眼,心中便已猜了个大半,缓缓呼出一气,便朝叶当听呼喊道:“当听,你留在此地善后,之后若有要事,立即向我禀报!”。 黄衫身影这才转身,朝陆风白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向门外走去,帮着那些弈剑山庄弟子,收拾虬蛇谷正门位置的战后事宜。 今夜正门虽是有伤无死,可西侧驻守的弟兄全数死尽...原本那一处,应是整个虬蛇谷最为安稳所在,可这些屠恶门之人,兵出险招,妄图翻越山崖从上往下,侵袭整个虬蛇谷所在。 先前几次侵扰,虽说也是奇招不断,但都被弈剑山庄利用虬蛇谷地利所在,轻松化解,伤亡者有,可都不曾像今夜这般。 将几名伤势重些的弟子,背后虬蛇谷之中,叶当听坐在临时搭建的伤重营地之外,看着萧潇、周粥二人,带领着一些弟子,在包扎救治,他不禁叹息一声... “此地不可丢,先前预谋,便是要守到天地盟全数进入南疆...”陆辞善的声音在黄衫男子身旁响起。 “可都看得明白,那些人分明就是要我们用将屠恶门全盘钓出...撑得到那个时候吗...”叶当听叹气一声。 陆辞善没有答复,显然他也赞同叶当听的这一想法。如今局势已经明了,弈剑山庄不得不为之后打算,强行占据虬蛇谷,行于明面做饵。 而屠恶门与天地盟则是各自执钩,至今还在彼此观望,谁都不愿意行先手,变成这食饵咬钩的肥鱼。 先前的屠恶门的侵扰,便就是一次又一次地戏弄鱼饵,引诱天地盟尽快赶到此处。 而今夜的问剑湖,也不过是为了给这狡猾的屠恶门,一次警示而已,离双方的最终对决,还为时尚早。 再这样的氛围之下,弈剑山庄想要打成自己的目的,只得一直独守在虬蛇谷之中,经受磨损。 “稍后诸事,等风白和墨先生定夺吧...”叶当听言语一声,双手从地面将自己撑起,就朝自己的屋舍位置行去。 还在忙于包扎的萧潇,抬头看了看营地外的两道身影,也只能叹息一声,埋头继续为伤重弟子处理伤口。 陆辞善低头看了看先前叶当听坐过的位置,眼神微闭,闪身消失当场。 弈剑山庄西行南疆者,起六十一人,枫叶林一战身死十八人,后沿途增援赶至,重回六十人者众,自进入南疆占据虬蛇谷,至今遭逢大小五次侵扰,死伤之数已然过半... 第一百九十五章 欲灭山庄倾轧至 八月八日,立秋。一叶梧桐一报秋,稻花田里话丰收。虽非盛夏还伏虎,更有寒蝉唱不休。 林满六骑着他的小黄马,行在山野小道上,放眼望去,前方漫山遍野的金灿稻田,饱满的麦穗把枝头压得低垂,在阳光的映衬下,就像一片金色的大地。 这几日的行程不慢,大概是快要回到黔中、江南一带了...短衫少年朝着这一望无际的田野,先是猛地吸一口气,随后长吐而出,像是将胸腹之间的浊气一吐而空,与此方天地融为一体。 回来了!林满六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远游时,也行过这样的风景,那时的三月,从黔州到岳州一带,田野之中都是那油菜花,跟如今的景致相当,或许因为当时的人和事,记忆中的风景更加好看。 带着这样的美好心情,短衫少年拍了拍小黄的脖颈,接着呼喊一声:“咱们回家!”。 话语才刚刚说完,身下的小黄马便加快步伐,在此间山水中纵马疾驰而起。 黄花盖野田,白马少年游。才行过金灿灿的稻田,便在不远处看到了一处乡镇所在,这次的林满六谨慎了一些,前几日在山林之中寻了些老竹,给自己札了个不大不小的斗笠,正好能够遮掩住面容,再加上本身体型的缘故,如此给人看上去,不是那么容易拿捏。 林满六带上竹编斗笠,找准了此处乡镇入口的驿站位置。待到短衫少年走近,他翻身下马,牵着小黄走入驿站,立即便有驿站小二上前走来,满脸谄媚地朝林满六发笑。 “这位爷...不对,这位大侠里面请,需要住店还是寻些吃食?”驿站小二言语出声,双手接过短衫少年手中的缰绳,笑容便更浓了。 “随便上些茶水便是...”林满六压低嗓音,学着黔州一地的土话说道。 “好嘞...”驿站小二立即出言说道,不过语气似乎比刚才要平淡些。 林满六找了一处角落做下,双手放于桌案上,就再也没了其他动作,斗笠就那样依旧带在头顶,这样的形象给外人感觉,恐怕是那个道上混的草寇大侠。 而此时的短衫少年,则是开始留意起,周围人的动静和言语,在没有必要出现询问的情况下,通过旁人的言语来知晓所处之处,以及近期发生的事情,比自己问的要更有价值。 因为自己所问,答者不一定会给出自己想知道的东西,或者答案最真实的一面。 离短衫少年较远处的一处桌案,坐着三名男子,衣着都是些寻常村夫的模样,其中一个壮硕些的汉子头上系了一条抹布,倒是颇有些武人风范。 这三人从他进门开始,便已经开始在争论些什么... “要我说啊,若我是那风雪大观楼的楼主,先前就带着全数弟子,直接给那伙人端了!”那壮硕汉子呼出一声。 “吃酒就吃酒,咋又说上头了呢?我说老孙你啊,村里逢年过节帮忙杀过几次猪,你咋就以为自己是那些江湖大侠了?”桌旁一人出言道。 “哎!你可别说,上回咱一起在村口,听那说书先生讲的,人杀牛的都能有一手那啥...解牛刀法,我不行吗!”壮硕汉子先是迟疑一下,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拍桌案出声说道。 “人先生说的故事,你能一样吗?”先前一直没有言语的另一人说道。 “人家有把杀牛刀,咱不也有一把杀猪刀!有什么不一样的!”那孙姓的壮硕汉子说着,正要把手中酒碗朝地上一甩,才刚举了起来,又收了回来。 这一举动,直接引得其他二人哄笑当场,壮硕男子也是觉着有些丢人,嚷嚷着吃酒吃酒,便没有再聊这些话题。 听着言语的调调,跟少年在云梦崖小镇之中,一些人相似。此地约莫是临近岳州,听着这几人言语,风雪大观楼近日已经有了什么动作,会不会与山庄有关? 在猜测了自己所处位置之后,林满六心中便就多出了两个疑问,稍后还需想办法知道。 这时就不由得想起,初入小镇之时,那入局的氛围,才刚去渡河驿站,便有那些书生郎,在一旁给自己提供消息,以及进行提示,虽是深陷他人布局之中,但也少去了自己的思考和判断啊...想到这些,林满六叹息一声,自己这一想法,是否有些太过可笑? 没过多久的功夫,那驿站小二就提了茶壶向短衫少年的桌案小跑而来。 “来嘞!这位爷,你的茶水!稍后要是想些什么吃食或是好酒,尽管喊小的就是!”驿站小二言说着,殷勤给短衫少年斟满茶水,见着林满六的斗笠微动,这才向后退去。 其实这小二的言语,才是难到了如今的林满六,出行之时本就没有带多少银钱,更何况少年还不会喝酒,先前几次逢人喝酒,那浊酒入喉,好若尖刀在脖颈之中肆虐,痛苦不堪。 这让本就囊中羞涩,又不胜酒力的短衫少年,如何能学着那些话本里的江湖大侠,一声豪情起唤一声 “小二,上酒!”呢?林满六苦笑一声,一手抬起眼前的茶碗,抬至斗笠之下,在唇边轻茗一口,粗茶的香气回荡在嘴中齿间...前些时日,南下的过程中,因为不敢在贸然靠近村落和小镇,都是寻了些溪涧,双手入溪,捧起一汪山泉入腹,已是许久未能喝口热茶了。 就在少年想要将整碗茶水一饮而尽时,忽然有几人走进了驿站之中,林满六斜眼看了过去,才看见几人衣饰,短衫少年立即将手中茶碗扣紧。 进入驿站的这几人全数灰袍裹身,就连动作都如出一辙,皆是环抱着一柄长剑在怀,行路姿势极为傲慢、跋扈。 是风雪大观楼之人!他们为何行至于此? “给哥几个上桌好菜,赶紧的,慢了这店就别在此处开了!”灰袍人影中,站在最前方那人大声呼喊道。 驿站小二才看到几人进入驿站时,便已经连滚带爬地向这几人跑来。 “几位爷里面请、里面请...”驿站小二一如往常般谄媚出声。 “哟呵,还挺识相...以后都来你这光顾哈!”先前出言的那名风雪大观楼弟子出声道。 “好嘞,小的替掌柜,谢过几位爷...”驿站小二见没惹得几名风雪大观楼弟子生气,脸上笑容仿佛要乐开了花,就像一条老狗,终于取悦到了主人一般。 林满六压低了斗笠,没有在看向几人,思索着稍后寻个时机,必须尽快远离此地,想必此处远不止这几名风雪大观楼弟子。 如今与这风雪大观楼的关系,可以说是极度恶劣,稍有不慎,让他们知道自己在此,定会招惹来杀身之祸。 那几名风雪大观楼弟子,直接选定了驿站正中的位置,还将两张桌案拼凑在了一起,像着这样才罢休。 从他们入座开始,整个驿站之中,其他人都不再敢随意言语出声,都在静静地吃着酒菜,一些离驿站门近些的客人,饭菜还没吃完,便把银钱放在了桌上,急忙退出了驿站。 小二见有客人退走,将银钱收好后,便也开始尽快打扫,将整个驿站尽可能的收拾的整洁。 驿站后厨不知是不是被小二提醒,才没过多久,各式各样的饭菜都一应俱全,全数端上了桌,先前那呼喊着有一把杀猪到的孙姓汉子,偷瞟了一眼酒菜,眼神有些发愣的同时,咽下了一口唾沫。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小的动作,竟然被那些风雪大观楼弟子发现了... “那里来的乡巴佬...别惹了哥几个的兴致,吃好没有,还不快滚!”先前出声的那名风雪大观楼弟子,立即伸手指向孙姓汉子。 “几位爷吃着...几位爷吃着...小的马上就走...”孙姓汉子立即胆怯出声。 “慢着...出门在外,先前长老怎么交代的?不可仗势欺人...怎么就忘了呢?”坐于主位的风雪大观楼弟子出声说道。 “额...黄师兄说的是...是师弟有欠考虑...”出声呵斥的那名弟子,立即转身朝主位之人抬手行礼致歉。 “虽说此次楼内动荡,可还不止高楼倾倒之时,我辈还当以振兴风雪大观楼为己任,从任何小事做起,不可肆意妄为...”主位那名风雪大观楼弟子言语的同时,抬起酒碗看向其余弟子。 “谨遵黄师兄教导!”其余风雪大观楼弟子立即出声应道。在角落饮茶的林满六,心中不禁感叹,这风雪大观楼中除却言海、陆清二人,还是有些明事理之人啊... “此次黄师兄定能在各位师兄弟中,大放异彩!待日后灭了那弈剑山庄,楼主定会知晓黄师兄的才能,后再成为亲传弟子,也不是不可能!”先前被教训的那名弟子抬起酒碗,开始吹嘘了起来。 此人言语,立刻让短衫少年警觉了起来,手中茶碗险些没有握紧...灭了弈剑山庄? 先前猜测屠恶门行事,对半是为了让风雪大观楼与弈剑山庄产生嫌隙,可这才几日的功夫,已经演变成风雪大观楼与弈剑山庄敌对了吗...那一夜城外截杀之后,以及自己南下的这些时日之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第一百九十六章 桌碗酒间心各异 就在短衫少年疑惑的同时,那桌风雪大观楼弟子突然安静了下来...短暂的沉默,林满六心知不妙,可这个时候离去必定会引起这些人的注意,还不可轻举妄动! 风雪大观楼这几名弟子中,此时以那个黄师兄为首,数名弟子都在警惕地查看驿站内四周桌椅和还在吃菜的人,这么黄师兄手中筷子还保持着夹菜的动作,他环顾一周之后才将筷中菜食放入碗中。 “额...黄师兄,师弟又说错话了...”先前鼓吹的那人看着情况不太对,低声说道。 “无妨,以后这般话少说,切忌...”黄师兄放下筷子,正坐看向这名认错的师弟,心平气和地说道。 看向这位师弟的眼神,如同一个慈爱的长辈般,语言上更是儒雅随和,没有半分埋怨之意。 “师弟日后一定谨记在心...”那师弟立即出声说道。角落处的短衫少年,待两人言语的时候,以及将茶碗放回了桌案上,准备静观其变,找寻最好的时机,逃离此地。 先前被呵斥的那三个汉子,桌上酒菜皆以吃完,可此时一动不敢动,如坐针毡,三人拿着酒碗,眉来眼去已经不知过了多久,那名孙姓汉子更是几次想要起身,又重新将屁股放回原位不敢动弹。 直到驿站小二为那桌风雪大观楼弟子添置新的酒水,孙姓汉子终于坐不住了,直接起身想向驿站门口走去,可一把便被身旁的老乡拉住。 “你不想活命了!?”先前嘲笑他的那名老乡细声说道。 “走啊...”孙姓汉子已经起身了,那还有重新坐回去的胆量,胆怯地朝两个老乡瞪了瞪眼,示意他们跟着他一起走。 而那两位同乡的汉子,不敢有任何反应,依旧坐在桌前没有动弹。 “乡亲们既然吃完了饭了,也该是早些回家里务农了...如今立秋刚至,岳州一带还望诸位乡亲有个大好收成!”那名黄师兄举杯看向了三名汉子位置。 听到此言,孙姓汉子如获大赦,立即转身挠着后脑勺,朝风雪大观楼那一桌的方向,低声下气地说道:“谢过几位爷...小的这就回去招呼家里婆娘去田地收拾...谢过几位爷...”。 “嗯...日后也要记得风雪大观楼庇护一地之恩...”这黄师兄又出一言。 “一定、一定...这些年风调雨顺、连年丰收,都是托了诸位之福...小的这就走...”孙姓汉子急忙躬身说道。 言语完毕后,孙姓汉子快步朝驿站门外走去,他的其他两位老乡急急忙忙跟了出去。 一场闹剧,就此作罢。 “黄师兄之仁义,是我辈楷模!”之前那名鼓吹的弟子,像是不长记性一般,管不住嘴的又开始了。 结果这次只是回了他一个眼神,而后再也没了其他动作。随后轮到主位左侧的一名风雪大观楼弟子,开始对这个说了就忘,没点眼力见的师弟进行说教,而那位黄师兄只是开始默默夹菜吃饭,连手边的酒碗都很少去碰。 林满六找准这个时机,起身朝驿站门外行去,行步的过程中时刻注意那一桌风雪大观楼弟子所有人,留意着是否有人出现异动。 一直等到短衫少年走到正门位置时,那名弟子的说教还未结束,那黄师兄吃菜的动作也极其自然,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林满六随即向自己的小黄马走去。 原本一直在偷听风雪大观楼弟子说教的驿站小二,正听着偷乐呵呢,才反应到角落处的客人已经离席,急忙朝驿站门口跑去。 看着已经翻身上马的背影,驿站小二习惯性的吆喝了一句:“这位爷下次还来啊!”。 可言语结束驿站小二才意识到,驿站之中似乎有比这些寻常江湖客,还要大的爷...并且还不止一个,回想到刚才那名说错话之人被出言教训,那自己这条贱命岂不是犯忌讳...驿站小二满怀紧张地转身偷瞄向驿站正中,那些风雪大观楼弟子所在的桌椅位置。 好巧不巧,全数风雪大观楼弟子都看向了驿站小二!特别是那名黄师兄,眼神极为锐利,仿佛一眼就要把驿站小二看穿。 驿站小二被这的的注视,惊吓的不轻,立即瘫软倒在地上,整个人靠在门边,不敢在看向那桌风雪大观楼弟子,嘴中开始颤声喃喃道:“小的有眼无珠、小的有眼无珠...”。 而风雪大观楼的那桌弟子,却已经全部看向了主位的黄师兄,只有那黄师兄一人还盯着驿站正门所在。 “黄师兄的意思是?”有人出言说道。 “不可轻举妄动,稍后向楼内长老回禀,发现疑似杀害言师兄、许师兄的弈剑山庄弟子...”黄师兄沉吟出声。 “师兄我们几人何不一同出手,拔得头筹?”那鼓吹的弟子提议说道。 “一桌饭菜的功夫...之后返回营地,师兄为你重新寻处好安生的地方...”主位的黄师兄终于忍无可忍,看着这位口无遮拦、言语从不过脑的师弟说道。 “师兄我...”这名弟子刚要继续出言辩解。 “你们三人暗中跟随其后,沿途留下标记,我亲自返回楼内驻地!”黄师兄出言说道。 在这位黄师兄的安排下,驿站之中的风雪大观楼弟子,兵分两路,以被安排三人前去追踪林满六踪迹,而以这位黄师兄为首的其余几人,向此处最近的风雪大观楼驻地赶去,回禀此事。 鼓吹的弟子不再言语,心中开始记恨起了这黄师兄,好一个黄舫...油盐不进的主...我看你这硬朗身板...今后怎么在楼中活下去! 风雪大观楼弟子没多久的功夫,便全数都走出了驿站,随后其余还未离去的客人也急忙朝驿站外面跑去,想要远离这是非之地。 一直等到整个驿站之中走的空无一人,驿站掌灶的大厨听着没动静,这才从后厨走了出来,看着空落落的驿站,手上的锅勺直接丢在了地上,急忙去查看有没有啥东西丢了。 等到大厨走到驿站柜台附近的时候,才发现瘫软倒地,已经眼神呆滞了的驿站小二,嘴里不知在呢喃着什么。 “人都哪去了?装死嘛呢...赶紧给我起来!”大厨急忙一脚踹向驿站小二。 这一踹给驿站小二,踹的直哆嗦,摇晃着脑袋看向了大厨,眼神先是有些空洞,随后尽是开始抽泣出声:“王哥!王哥!那群杀千刀的畜牲,刚刚差点杀了我!”。 “晦气玩意...人呢!刚刚满满几桌子的人呢!”驿站小二的王哥,那里顾得上他嘴里呼喊的什么杀千刀,他愁的是后厨那些烧了的菜,都还上桌呢,人都没了,今日不得赔的个血本无归,后面掌柜来查账就是得他和这驿站小二一起受着了。 “先前那桌子...畜牲...把人赶走了...”驿站小二像是稳住了些心神,断断续续出声言语。 这会驿站大厨才反应过来,这小二口中所说的是那几名风雪大观楼的弟子,转头看向驿站正中位置,被拼凑起来的两个桌面,桌案上都是些还没吃完的酒菜,甚至有几道菜都没动过几口。 大厨朝驿站正中的这两桌位置走去,待走了近些,看到那主位的酒碗旁,放着两锭银钱! 今日这整个驿站之中所有酒菜的花销,都比不上这两锭银钱的一半啊,大厨震惊之余,顺手将银钱揣入怀中。 驿站大厨心中暗自盘算起来,之后掌柜盘问起来,只需交出一锭银钱...其余的不都归我手? 肯定了自己内心想法后的大厨,侧头阴冷地看向门口还未动弹的驿站小二。 “还好这几位爷,留够了银钱...麻溜的,赶紧收拾,一会出去给我在吆喝些客人进来,不然后厨的菜只能当泔水了!”驿站大厨呵斥出声。 小二这才踉跄爬起身来,看着朝后厨位置走去的大厨,又看了看这些桌案上的剩菜剩饭,心里打了个哆嗦,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开始收拾起驿站之中的残羹冷炙。 收拾桌碗的驿站小二,心里又逮着那几名风雪大观楼弟子,好一顿臭骂,特别是那个给自己说好话的,如若不是他带着这些人进来,今日曾会如此! 已经御马行出一段距离的短衫少年,自然是无法知晓驿站之后发生的事情,自进入山道之中后,找准了西行的方向,林满六就马不停蹄地先前赶路。 由于得知了风雪大观楼想要侵袭弈剑山庄的可能,少年心知没有多少时间能够让自己挥霍的了,必须尽快寻到天地盟所在,找寻墨先生告知情况,或者赶回南疆与陆风白、老骗子等人会合。 弈剑山庄此次西行,先后两匹人,先行之人是提前秘密赶往南疆,后行之人是会晤天地盟一同剿灭屠恶门,可谓是倾巢出动。 并且先前便有消息传出,弈剑山主占据南疆虬蛇谷,风雪大观楼如果想要覆灭弈剑山庄,定然不会选择去拿捏一个空无一人的杭州城内的无人山庄,这样必会有损其在江湖武林之中的颜面。 定然只会跟林满六的方向一致,向西行去,不管是半路拦阻身在天地盟之中的墨先生,还是直接赶至南疆与陆风白对峙...林满六思索完毕后,对于西归的想法,更加迫切起来,无论如何,一定要赶在风雪大观楼遇到其中任意一队人之前,告知情况。 此行先沿途找寻天地盟踪迹,并且尽快赶向南疆所在! 第一百九十七章 河畔受迫为卒子 还未行出五里路,林满六便隐约地察觉到,有人一直尾随其后,藏匿距离虽远,但终究被短衫少年捕捉到了些踪迹。 是先前驿站之中的那些风雪大观楼弟子?带着猜测想法的少年开始盘算起来,不知这几人跟脚如何,可一路上只是紧追不放,并没有出手拦阻,想必又有估量得手可能的多少...若是如此,一试便知! 林满六朝远处看去,选定了一处小溪位置,招呼了一声小黄,就向那处溪涧疾驰而去。 藏匿于身后的三名风雪大观楼弟子,眼见前方的一人一骑突然加快了赶路的步伐,同样跟着动了起来。 “不会被这人发现了吧?要不趁着还没跑远,直接将其拦阻下来?”三人之中有人出声提议。 “不可...如若真是与杀害两位师兄有关之人,想要出手击杀我等,还不是易如反掌!”立即有人出言否决。 “他们定是用了阴毒手段,不然谁能杀了言海大师兄...我们三人之力,说不定能够与之一战!”先前言语那人沉吟说道。 “还请两位师兄谨记黄舫师兄嘱托...我三人只是跟随其后,留下标记,等待黄舫师兄及其他弟子来援...”一直没有言语的第三名弟子出声开解道。 听得黄舫师兄四字,先前两人立即安静了下来,如今楼内亲传弟子只剩下一个重伤不起的陆清师姐,再能排得上号的楼内年轻一辈,就要属华宴安长老门下的这位黄师兄了。 黄舫师兄虽然年长了一些,但其剑术造诣,早在半年之前就有楼内长老说过,已经可以跟除却言海大师兄外,其余的三名亲传弟子一较高下了。 并且近日楼内,还有些极其隐晦的传言,说是陆清师姐是被那叛门的齐轩折磨成这般,甚至还毁了师姐清白...这样更让门内弟子,不得不看向了这名因为前位空悬,而走入众弟子视野的黄舫师兄了。 三人沉默后,便开始继续找寻前方人影所在,沿途还特意留下风雪大观楼特有的标记,提醒之后增援的弟子,方便追踪前来援助。 在三名风雪大观楼弟子的监视之下,头戴斗笠的短衫身影,最后在一条溪涧位置停步下马,放任着那匹黄马在溪中饮水,而那斗笠客背对着三人方向,像是在休憩。 “这人怎么突然停下休息了...”三人之中先前主张出手的那人疑惑出声。 还不等其他两人出言答复,他们身后传来了一声细小的口哨声响。三名风雪大观楼弟子,立即转头向后方看去,是黄舫师兄! “是我!”黄舫小声言语道。三人惊喜地朝黄舫所在位置挥了挥手,黄舫见状探手虚按了按,示意安静不要出声。 “还好你们三人没有贸然动手,我先前回禀了华长老后,长老亲自确认便是此人,出手杀害了二位师兄,并且一路胁迫陆清师姐返回小镇...”黄舫出言说道。 听得黄舫的此番确认,三名风雪大观楼弟子,不禁开始庆幸先前没有贸然出击,否则定会成了那斗笠之人的剑下亡魂。 有人正想小声言语,黄舫再一次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细声说道:“我知三位师弟为了言、许二位师兄之死,报仇心切,可是此人剑术高深莫测,不是我们等奈何得了的...华长老稍后便会来此,为了不打草惊蛇,你们三人先行退去,由我来盯住此人!”此时的三名风雪大观楼弟子,心中那还有什么捉拿此人,随后找楼内长老邀功的想法,听得黄舫要代替他们三人,留守此地监视那人,这般活命机会,谁不会去把握! 三人点头后,黄舫便给他们指了条退走路线,三名风雪大观楼弟子立即向后退走。 黄舫确定三人走远后,才转身重新看向了溪涧位置斗笠身影。此时那袭斗笠短衫,依旧背对着此处,身旁的黄马似乎因为吃水足够的原因,停步在岸旁,不时摇晃起马尾,神态十分闲适。 黄舫提起自己的灰袍,尽量不与身旁的树杈碰撞,避免发出任何声响,开始小心翼翼地接近那道身影。 就在其距离斗笠短衫身影,还有二十余步时,他正准备向前在踏出一步。 突然一道破空声响,从溪涧位置向手提下摆的黄舫位置袭来。剑势飞孤鸾! 一柄短剑急速飞旋向灰袍面门,黄舫先是满脸惊恐,可只是这短短一瞬,脸上惊恐之色全无,转而开始咧嘴一笑。 伴随着这极度变化的面容,他立即挥动手中袖袍,大袖鼓荡在前扬起,下一刻便与飞旋而来的短剑撞在了一起。 风雪大观楼的制式灰袍,不出意料地被短剑挥斩粉碎,而那短剑却是倒飞了回去? 黄舫破碎的袖袍之下,一柄长剑显露而出,此时的他,高举右手,倒提长剑贴于小臂之上,以这样的一个姿态出现在斗笠短衫身影面前。 而被击飞的短剑,飞旋回了斗笠身影旁,直直地刺入了泥地之中。 “这不是风雪大观楼的剑招...”河岸边上,斗笠之下传出声响。 “柳师弟,当真是好眼力...”黄舫笑言的同时,手腕翻转,长剑重新正握在手。 摘下斗笠的林满六,转头看向了这名叫黄舫的风雪大观楼弟子。 “屠恶门之人?”短衫少年出声说道。 “是也不是,柳师弟姑且这般认为吧!”黄舫满脸笑意地看着少年。 “从我入岳州开始,便是你之算计、或是屠恶门之算计,意义便在促使风雪大观楼与弈剑山庄敌对...”林满六自顾自言语出声,期间并没有看向身旁的山野行,而是右手微微抬起,准备直接握向春窗蝶。 “柳师弟不愧是我家大人看重之人,心思如此缜密...不过此行,我可不是来打架的,若非是我从中安排,此时的柳师弟,恐怕已经深陷追杀之中了...”黄舫出声说道,同时收剑归鞘,拍了拍右臂上破损不堪的袖袍。 我家大人?此人定然和屠恶门断不了联系,并且也可确认,自入岳州之后的布局,皆与此人相关... “无非是谋划未绝...”林满六略带鄙夷的语气出声。 “柳师弟知道便好,之后只盼师弟尽早返还南疆,路途之上会保柳师弟安然无忧...”黄舫笑言说道,双手在身侧轻拍,像是在给林满六加油、打气。 “岂会让你如愿!”林满六轻喝一声,猛然抽出身后春窗蝶,就朝黄舫位置劈了过去。 可碧绿剑影如此迅猛地出鞘一剑,竟是只能斩到那些已经破损的灰袍,而黄舫身影早已消失原地,再一次出现已经是在十步以外的位置。 好快...此人躲闪速度实在太快,林满六都有些无法看清先前黄舫是如何动作的... “柳师弟想死,只是时候未到...日后有用不着师弟之时,黄舫必定会走此一遭,让柳师弟入土为安...”黄舫再次出言,先前的笑意全无,眼神凌厉地看向了林满六所在。 短衫少年一脚轻踹泥地之上的山野行,原本插于泥泞之中的短剑,再一次飞旋而出,朝黄舫位置袭去,碧绿剑影紧随其后。 灰袍叹息一声,随后抽出腰间长剑,先是一剑击落飞旋而来的山野行,随后再是一剑砍向春窗蝶,准备直接将林满六逼停当场。 可才将山野行打偏的长剑,再挥砍向春窗蝶时,竟然断了...黄舫原本自信的面容,开始有些不敢置信。 只是一击?!此剑虽说不是出自什么名师之手,也是他前些年从一名铸剑峰弟子手中所得,比起些良兵利器已是不凡,今日竟然被这柳满林一剑斩断当场? 黄舫身形立即向后掠去,虽说先前消息上,已有说明此子手中短剑有古怪,可如此锋芒还是行事至今,第一次见...再一次躲闪掉短衫少年出剑后的黄舫,越至一截树干之上出声说道:“柳满林...好兵刃,日后必定替你好生保管!”林满六没有言语,手中春窗蝶出剑依旧,径直挥砍向黄舫身下之树。 树枝断裂,黄舫立即再次向后倒掠而去,左手手袖之中,两枚紫色丹丸弹射而出。 这些伎俩,短衫少年再也熟悉不过,身形向左侧翻滚而去,捡取山野行的同时,也躲过了丹丸炸裂中心。 随后浓郁的紫雾在林间弥漫开来... “想将我击杀于此?不知是柳兄剑快些...还是风雪大观楼赶至此地快些...虽说替换那三名弟子监视你是虚,可华长老驰援来此是真!”黄舫出声说道。 华长老,那夜小镇外袭伤自己和宁珂的那位华长老?林满六思索片刻,想要与这黄舫搏命恐怕还需些功夫,此人随没了兵刃,可这林间闪躲的身法,足够拖延自己一段时间,如若那华长老真能赶至此处,便走不了了...短衫少年不再追赶黄舫身影,向河岸位置跑去,快要靠近小黄位置时,林满六轻唤一声,小黄马立即向少年位置奔来。 一人一马交汇瞬间,林满六翻身上马,朝西侧山林奔袭而去。紫雾之后的黄舫,咧嘴笑着,静静地看着林满六跑远,悠闲地出声一句:“早这般听话些...不就行了?”不过他转念一想,这小子当真要比齐轩那废物强上了些...日后要杀,有些难咯...黄舫摇了摇脑袋,放弃了前去追杀的想法,毕竟上头要留,自己不可贸然行事,黄舫砸了咂嘴,随后猛然提起左手,朝自己右肩位置砸去。 他口中闷哼一声,右肩竟是被自己左掌拍的凹陷下去,大片的淤青在臂膀位置,扩散开来。 这下就好给华宴安那老狐狸交代了...黄舫寻了处脏乱些的树下,就那样靠了过去,等待华宴安带人来援此处。 第一百九十八章 兄弟阋墙同室戈 半个时辰之后,一名身着灰袍袍的持剑老者来到先前林满六、黄舫二人过招之处。 看着溪涧旁的断裂树枝,很快老者便锁定到了此地战斗的终点所在,在一棵树旁找到了重伤的黄舫。 只见此时的黄舫面显痛苦之色,嘴角不时抽搐,握剑右手衣袖破损、肩膀位置甚至直接凹陷了下去,伤势已然不轻,立即向其身前走去。 “黄舫,你怎么样!”老者出言问道。 “华...华长老...弟子无能,先前监视那人...不料被其发现,咳咳...”黄舫喘息出声说道,他的双眼微微睁开,发现是华宴安来到了,像是安心了许多。 “果然是那贼子...你伤势重不重?”华宴安先是低头再次看了看黄舫受伤情况,而后又画蛇添足一般地问了一句。 若是有旁人在侧,定会觉得这华宴安这么问,不是多此一举?而黄舫绝不会做此想,他这话的意思可能是对此地结果有所怀疑,为何自己已经不敌那柳满林,怎么还能活命至此? “那贼子剑法实在古怪...有些神似铸剑峰的剑势,我恐不能与之缠斗太久...只得呼声说出,华长老你会驰援来此...那贼子听得此言,虚晃几招后就逃遁而去...”黄舫又是喘息几声才出言说道,他极力地想撑起身子站起,可无论如何都起不来。 华宴安听到黄舫的答复,叹息一声,伸手将其搀扶而起,而后出声说道:“此子各门各派所学,都学上几式...你不敌他也无妨...活下来便好,如今楼内已经不能在折损你这样的弟子了...”。 “黄舫自知比不上几位亲传弟子...如今这般年岁,剑术造诣上依旧没什么成就...这才害的华长老受其他长老和楼主冷眼...”黄舫自责出声。 “这是什么话!除了应方...还有那言海,其他二人,你又如何比不过...而今只剩那陆清一人,你更是要砥砺自己剑术,日后让其他人刮目相看!”华宴安拍了拍黄舫的后背说道。 “幸得华长老提携...黄舫永生难忘...”听得此言的黄舫,热泪盈眶,神情激动地看着华宴安。 华宴安也冲其点了个头,这样的一番景象,当真是一对好师徒。应方被那贼子所害,如今楼中还为依附于其他长老,以及被楼主收拢的杰出弟子,只剩下眼前这黄舫了...虽说是年纪大了些,但只要此次西行路上,在楼主面前多出现几次,也能为自己讨回几分颜面...想到这些的华宴安,看向西南方向,沉默片刻后,突然出声说道:“先前你那位师弟,不知从那得的消息,说齐轩那败类囚禁了陆清师侄...那夜楼主亲至码头,果不其然...定是有人利用了你那师弟...最后只能重罚了他,可到最后也没有言说从那得来的消息...”。 “华长老说的是马师弟吧...他为人憨厚,平日里又最倾慕于陆师姐...可能是心中猜测,歪打正着吧...华长老还是莫要为难他了...”黄舫也跟着华宴安的目光,看向了西南方向。 “但愿如此,楼内可不能再出现像齐轩那般忘恩负义之人了...回吧,随后告知楼主,尽快赶往南疆所在!”华长老叹息一声,转身走去。 “是,华长老!”黄舫出声应道。而后华宴安、黄舫二人,便向此处风雪大观楼驻地行去。 一路上与众多楼内弟子会合,先前与黄舫一同行动的几人,皆在列其中,看到黄舫惨状,几名平日里本就敬重黄舫的弟子,立即出声关切询问。 他们这位慈爱的黄师兄,只是摇头说着无碍,众人只能作罢。黄舫沿途路上,不时朝山道一些树木看去,行为极为怪异,在最前方的华宴安没有任何察觉,反而让身旁的几位师弟留意到了,就想故意让这几位师弟留意到一样。 最先尾随林满六的三名弟子,自然知道黄舫是在看什么,这一路上他们留下的风雪大观楼标识,便是在这些树上。 有一名弟子距离黄舫近些,他在黄舫转头之际,趁机向其递出询问的眼光。 “你们三个...路上标记做的,实在有些疏忽了些,我险些被那贼子斩杀当场...”黄舫先是沉默不语,但看着这名弟子的眼神,才出声言说道。 那名弟子正要出口辩解,但看向了他的双眼,看出了这位黄师兄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更像是提醒和无奈。 随即明白黄舫话中意思,立刻冲其点了点头,像是在感谢黄舫。这名风雪大观楼弟子心中肯定,定是先前华宴安华长老,找到黄舫师兄后,出言责备过他们标记疏忽一事,但是被他们这位慈爱、心善的黄舫师兄压了下去。 如果不是因为沿途标记不明的问题,不然寻找黄舫师兄,也不会延误了如此之久的时间...想到如果没有黄师兄从中斡旋,事后定要被华长老责罚,此行之后也再无任何立功受赏可言。 黄舫也冲其笑了笑,看模样像是在安慰眼前师弟,而他心中所想却并非如此...先前找寻他们三人以及林满六之时,黄舫便就考虑到,如果与短衫少年缠斗过久,导致华宴安赶至此地,还没能将林满六驱逐的可能。 所以他便将沿途留下的标记,销毁了几处,又在一些岔道位置添加几处,以做迷惑华宴安的后手。 结果也自然在黄舫意料之中,在林满六退走,以及自己所有准备妥当之后,华宴安才找寻到自己,并且也对自己的说辞深信不疑。 一切尽在他黄舫的掌握之中!......南疆虬蛇谷,谷内一处营帐中,呼喊声比平日里大了些,像是在争吵。 “兰供奉的意思...是让我等撤出虬蛇谷一带?!”陆风白带着疑惑的语气,向一旁的兰无求出言说道。 “先前问剑湖的弟子,回报消息称...屠恶门所属已经全数进入南疆一带,而我等援军还需两日,才能进入南疆,要是在算上赶到虬蛇谷此处,恐还需一些时间...”兰无求出声应道。 “那这也不是弃守此地的原因吧...”陆风白喃喃出声。即便屠恶门全数进入南疆为真,如若他们非得占据这虬蛇谷,何故这二十几日里,只是一些简单侵袭,随后便就退走...况且以屠恶门和天地盟这双方的垂钓,已经快至收杆之际,此时放弃虬蛇谷,想要以这样的说辞,让陆风白信服,显然不可能。 “确实如此紧要关头...让陆庄主放弃虬蛇谷,是为难事...那陆庄主可曾听过《混元兵器谱》这卷书本?”兰无求见交谈无果,只得又出一言。 陆风白沉默片刻,重新看向了兰无求,眼神之中有些许疑虑,不过很快便消散开来。 “自然是听过的,昔年祖辈本就与铸剑峰交好,这等书本也是有所耳闻...可此事与弃守此地,有何关系?”陆风白出言问道。 “那陆庄主可知,这《混元兵器谱》也随着去年赏剑一事,消失在铸剑峰之中?”兰无求试探性地出言问道。 “还有此事?”陆风白疑惑出声。 “经我问剑湖弟子,这些年的消息整理,查探得一消息,说是那《混元兵器谱》共分为上下两卷,其中一卷便在扬风谷凌寻手中...”兰无求出声答道。 “你的意思是,屠恶门谋求扬风谷倒戈一事,便是要凌寻手中的半卷《混元兵器谱》?”陆风白看向兰无求。 “大概如此,陆庄主与凌谷主有旧,一些事情先前自然不好在陆庄主面前言说,今日便不得不讲了...那一日,凌寻是惨死在寻寒山展铿长老剑下...”兰无求像是想起来扬风谷一战始末,出声说道。 “够了...”陆风白出言打断道。 “想必屠恶门为何来此,陆庄主心中也有想法了...他们最开始岳州一战风雪大观楼,可能便是想谋求风雪大观楼楼主——柳梅手中的天下四剑之一...而后扬风谷便是想要找寻那半卷混元兵器谱...如今来此南疆...”兰无求隐晦出声说道。 “那便是南疆之中,可能存在另外半卷《混元兵器谱》,或是其他的天下四剑...”陆风白出声应道。 “没错,我之猜测便是如此,所以今日才斗胆向陆庄主,提议尽快撤走虬蛇谷,即便让屠恶门重新占据,只要往后与天地盟其他门派会合,也可与屠恶门再战一场...”兰无求出声说道。 “的确...这是最好的办法...”陆风白点头说道。 “那这些死守于此的兄弟怎么办!就让他们在此处枉死不成???”门外突然出来一声叫喊。 “当听!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与兰供奉会谈,你在帐外偷听?!”陆风白怒喝出声。 叶当听走入营帐之中,满脸气愤地看向陆风白。兰无求看着这弈剑山庄的大庄主和二庄主二人,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等待两人下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他乡游子踏花归 “陆风白!我敬你是大哥,可如今你如何对弟兄们...这些惨死在此的兄弟,你可曾想过?!”叶当听呼喊出声,面容狰狞。 “先前兰供奉言语,你也听到了!退走一事,不也是为了避免再增伤亡!而后跟天地盟会合,再杀那屠恶门,有何不可?”陆风白一手拍打在桌案之上,与叶当听针锋相对起来。 两人的争吵,随着双方的言语过激,开始把一些鸡毛蒜皮之事,或者一些像是没有提及过的旧事,翻出来重新嚷嚷,如同那泼妇骂街一般,有一茬没一茬的。 在两人一旁的兰无求依旧没有言语,心中感叹一句,这陆风白...大抵还是只承袭了其父辈那诡谲的经商之道,即便相仿祖辈行军列阵之法,将这弈剑山庄打理的有模有样,可骨子里还是会权衡利益在先,所谓的兄弟手足在后啊。 如此便好,也能保证今后,少却了一个可能存在威胁的对手... “如今讲这些,也无用!我意已决,随后即可拔营...撤出虬蛇谷!”陆风白一挥衣袖,整个人便转身背对叶当听。 叶当听被气得不清,伸手指了指眼前白袍的背影,随后转头看向了兰无求,像是想要言语什么。 被突然凝视的兰无求,斜眼向这位弈剑山庄的二庄主瞟去,眼神之中带有一丝不屑,不过还是出言问道:“叶二庄主...是还有什么何事吗?”兰无求言语中,这个 “二”字拖得极长,明摆着就是在提醒,如今是再与你弈剑山庄的大庄主,商量此事,你这个本就没啥名望,还要矮人一头的二庄主,还是收敛些为好。 叶当听闻其所言,原先伸出的手指,收拢作拳,在身前捏的各处关节脆响。 不过之后,便再也没有了任何言语,转身朝营帐外走去...等到那名敢怒不敢言的黄衫身影走远后,背对着兰无求的陆风白,才转身说道:“我这二弟不识时务,给兰供奉见笑了...”。 “二庄主是性情中人,我辈武夫、剑客,这种品性很常见...无妨,后续撤走一事,还望陆庄主尽快处理...”兰无求抬了抬手,笑言出声。 “风白还是替我那二弟,谢过兰供奉宽宏大量...撤离虬蛇谷一事,稍后我便会吩咐下去,尽快与天地盟会合!”陆风白向兰无求拱手行礼说道。 “嗯...那在下便先行一步,带领门内弟子先与天地盟会合,禀报虬蛇谷一事,望日后与陆庄主,一同讨贼杀敌!”兰无求见事情谈妥,也起身准备向帐外行去。 “这是一定!兰供奉走后,我们也会即刻动身!”陆风白起身相送。随后陆风白、兰无求两个人,一同走出帐外,此时的营帐之外,不知何时,问剑湖的弟子已经全数集结完毕。 等到兰无求从身前行过,那些问剑湖弟子,便紧随其后,向虬蛇谷山门入口行去。 暮色里,问剑湖的队伍,渐渐远离了虬蛇谷位置。白袍身影驻足在山门位置,依旧保持着先前与兰无求告别的姿势,一直到问剑湖所属,全数看不到之后,他才开始扭动自己的各处关节,发出数道 “咔咔咔”的响动声来。 “怎么样、怎么样...先前还算可以吧?”突然有人从身后言语道,随着那人的靠近,一袭黄衫出现在了白袍一侧。 “尚可...劲头有些猛了,不知这兰无求是否会有所察觉...”白袍身影出声应道。 这虬蛇谷山门位置的两道身影,自然便是陆风白和叶当听了。两人现在如此言语,那先前帐中同室操戈、兄弟阋墙的场景,就是演给那位问剑湖的兰供奉看的了。 “管他之后会不会有所察觉,只要让他现在觉得,我们这所有人都能受其所控便是!”叶当听双手枕于脑后,笑言出声说道。 “的确,不过撤离此地一事,还是需要尽快进行...”陆风白点头说道。 “嗯...”叶当听应声道。随后两个人不约而同的,一起看向了虬蛇谷西侧山道方向,在那里,是一些因为留守虬蛇谷,长眠于此的庄内同袍。 ......而此时的林满六,正在一直向西行去,路途之上不敢有半分停留。 唯恐那黄舫或是其他的风雪大观楼之人,追赶而来,特别是那个华长老...短衫少年觉得,此人对于自己的敌意,不知为何,远胜其余风雪大观楼之人。 在林满六和他身下的小黄马一同努力下,很快便行出了十三、四里路的山道。 不知穿越了多少山林,从先前那处小镇远离之后,此时的短衫少年看向前路尽头,一处山崖之下,依稀有些村寨的模样...林满六回想起几次行过黔中、江南两地,在这些赶路的回忆当中,记起来前方村寨是何位置。 此处好像是叫芽儿村?当时与月姑娘在黔州相遇之后,跟随商队众人继续东行时,曾路过此地。 不过当时同样也是急于赶路,生怕又遇到拦路兵匪,并没有进入村寨当中停留。 看着天边即将下落的夕阳,小黄马鼻吸几声,发出一阵马鸣。林满六心中思量一番,这样一直赶路,自己撑得住,身下的小黄可能吃不消...只得朝眼前这山崖之下的芽儿村行去,没过多久的功夫,短衫少年便牵着自己的小黄马,走近了村寨位置。 眼看着快要临近村寨入口处,林满六重新将斗笠负于头顶,默默地牵着马走进了村中。 这芽儿村中的屋舍极少,走进之后,围绕着此处山崖而建的屋舍,约莫也只有二十户不到的人家。 一些村民看见突然有陌生人进入村内,并且还是这种头戴斗笠,腰背负双剑之人,立即朝屋舍或是一些树后躲去。 警惕地注视着,这走入芽儿村的一人一马。 “这位...大侠是...”有个年长些的老者,见其他人都不敢上前,杵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朝林满六方向走去。 “老人家,在下只是路过此地,无需惊慌...”短衫少年学着黔中一带的土话出言说道。 “唉...还是老乡啊,不知大侠是归乡还是...”老人见来者口音与自己相似,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归乡...”林满六出言说道。 “游子归、游子归啊...”老人重复念叨着,浑浊的双眼中,有些微微湿润。 老人仿佛情绪有些激动,原先杵着地拐杖,有些拿不稳,身形一瞬间便要向后倒去! 察觉到的短衫少年,立即一手探出先是扶住老人后背,先前握住缰绳的手,一把就将老人的拐杖接住。 而林满六身后的小黄马,缰绳脱手后,便也就在那安静地站着,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险些摔倒的老人,看着自己被身前这位斗笠短衫的大侠所救,眼神有些木讷,突然说不出话来。 “小子惊吓到老伯了...实在抱歉...”林满六立即致歉出声,随后重新将老人扶稳,将手中拐杖递回给了老人。 老人双手颤抖地接过拐杖,重新站定之后,已然是泪流满面。 “早些年...家中幼子,便就东去讨生活去了...已是许久未见同乡人,有些失态...”老人抽泣出声。 短衫少年见此情形,只得继续操着这不太熟练的黔中土话,与老人接话说道:“远赴他乡,也是为了求个安生之所,之后定会归乡...老伯莫要太伤感...”。 “已经不指望了...只求在外,活的好些...”老人长叹一声。 “老伯有所念...在外游子也会有所行...”林满六劝慰出声。 “对了...虽是同乡,还不知大侠姓名...”老人几次长吁短叹之后,才反应过来,竟然还不曾问及大侠名讳,立即出声说道。 “在下也不是什么大侠,姓柳...”林满六解释出声,他可承受不起这一句句的大侠。 出门在外,还是谨慎些好。 “姓柳...莫不是黔州那边的大姓...”老人有些惊恐,像是记起了黔中一带的一些大姓豪阀。 “老伯莫要慌张,并不是...”短衫少年立即出声。林满六心中又难免有些疑惑,曾地自己随便报个姓,还能扯上黔州一些大姓门阀之流...几次交谈之下,老人才缓和了些情绪,杵着拐杖和短衫少年一同行路在芽儿村之中。 先前那些惧怕林满六的村民,见老人与之相谈甚欢,这才没有继续躲藏在屋舍之后。 有一些大胆的孩童,还从树后冲出,朝老人喊着一声又一声的 “王爷爷”。先前所有村民都惊恐于少年出现时,也只有这一位老人,敢于上前询问。 想必这位老人,在芽儿村中一定有些名望... “王老伯,不知今日可否让小子留宿一夜...”林满六出言说道。 “那自然可以!柳小兄弟尽管留宿便是...我稍后便找间干净些的屋舍,让村里人腾腾位置...”老人立即应声说道。 这位王姓老人,也不再生分,直接出声唤起了柳小兄弟,不再以大侠相称。 “无需这般麻烦,只要腾出一间耳房便可...”林满六立即出声制止。 “这怎么使得...”老人正要出言。 “使得...”短衫少年轻唤一声说道。听得这二字,老人先是叹出一气,随后欣慰笑了起来。 林满六见状,便也拱手朝这位王老伯行了一礼。他乡游子踏花归,途径村舍欲留宿。 老人疑是梓里客,热泪沾衫无言说。 第二百章 忙里偷闲民风淳 王老伯遵循眼前这位短衫斗笠客的想法,没过多久,便从一处乡亲家,讨来了间屋子。 走近这处村民家门口,简易的木栅栏围住了小院,从院外就能看到一处角落里,有几只闲散的母鸡在随意走动,不时向地上嘬了嘬,随后又发出几声鸡鸣。 先前这户人家的主人,便就在短衫少年行路的乡道上,是林满六和这位王老伯交谈时,距离最近的一人,见二人相谈甚欢之时,也是此人最先从躲藏的屋舍后走出。 “小子在此谢过老伯...”林满六站在村民院门前,出声说道。 “无妨、无妨...柳小兄弟,好生歇息就是!”王老伯笑言出声,言说之间,不时还抚摸起自己的胡须,一副闲适自得的模样。 短衫少年正要抬手,向眼前老人行礼道谢,王老伯急忙伸手止住了林满六动作。 “使不得、使不得...我这把老骨头走咯!”王老伯笑言说道,还不等言语完,就转身杵着拐杖走去。 短衫少年见状没有再言语,看着夕阳下的老人,恭敬地行了一礼。长幼有序,理应受之。 “柳小兄弟啊...你是不知道,咱王村长这些年,算是见了你这一个家乡人...可别提多高兴了!”这户人家的主人见到此景,笑言出声说道。 林满六看得出来,从先前刚与这位王老伯接触时,见他听见自己这蹩脚的黔中土话开始,神情难免有些激动。 “小子也是许久未见同乡人,今日与王老伯一见,这些时日奔波的疲态都要少却许多!”林满六应声答道。 “咱这村里也就王村长,识些字...可王村长他啊...舍不得花些银钱,给他那儿子寄些信...”村民看着远去的老人,叹息一声。 短衫少年扶了扶头上的斗笠,又看了看那背影,同样叹息一声。多少年未归家的儿郎,为何也不曾修书一封,送至这村落之中...在这户人家的主人带领下,林满六跟着走进了院落,不过这里的屋舍,并没有给马匹歇息的马厩。 短衫少年为了防止小黄去戏弄那些母鸡,便就把小黄安置在了院门外的一棵树下,就不让它进院子了。 除了一间主屋,其余的农具、生火的灶台、和一些囤积的木柴、杂物,全数放在了主屋左侧,而主屋右侧,有一间极小的屋舍,想必其中便是放置些腌制酸菜或是些不常用的器物。 “对啦,柳小兄弟,不嫌弃的话,喊我老吴就成!”村民上前去打开那间屋子的时候,突然出言说道。 “喊吴大哥,不那么生分!”林满六应声道。突然的一声吴大哥,让正在打开屋门的老吴,微微一愣,随后也傻笑了起来。 “我算是知道了,王村长怎么这般喜欢柳小兄弟你了!”老吴扭头憨笑说道。 “小子年纪也不大,大家都是长辈,理应如此!”短衫少年出声说道。 “屋子里有几罐子酸菜,待会我给拿出来,给你好生打整一番,方便柳小兄弟你休息哈!”此时的老吴已经打开了屋门,一股酸菜的味道就从屋内传了出来。 这几日一直风餐露宿,最好也不过是吃些冷硬烙饼,艰难度日的少年,不禁开始咽了口唾沫。 这一细小的举动,不知是不是被老吴察觉到了。他转身看向少年时,出声说道:“柳小兄弟这几日赶路,不知道平时吃的什么...咱家这酸菜,已经可以吃了,要不来点?”。 “额...使不得、使不得...”林满六立即出声。 “这么生分作甚!先前不是还喊咱吴大哥的吗,等着啊!等你吴大哥,拿来碗碟,给你承上一碗!”老吴这可就来了兴致了,才把腌菜罐子罐子,放在脚边,就朝灶台位置行去。 短衫少年也不好推辞,只能蹲在在腌菜罐子旁边,等待着老吴拿取碗碟。 才蹲坐在罐子一旁没多久,这腌制酸菜的味道,便已飘荡在林满六身旁。 “来嘞!柳小兄弟拿好,不够再给你添哈!”老吴解开罐子上方的泥封,用碗勺打出了整整一碗。 老吴伸手便递给了身前蹲坐的林满六,短衫少年立即双手抬起,极为小心地,双手将这碗酸菜端在身前。 “谢谢吴大哥!”林满六出言说道。短衫少年一手捧碗,而另一只手直接徒手朝碗中酸菜,抓了过去。 这样一撮酸菜就被林满六抓去,随后就放入嘴中,开始咀嚼起来。 “吴大哥家...腌的这酸菜,好吃极了!”林满六边吃边说道。 “哎嘿...这就好...这就好...柳小兄弟稍等片刻,一会便给你收拾出来!”老吴得意出声。 再做推辞,就显得有些假惺惺了...林满六也就不在作何说辞,蹲坐在这屋舍门口,吃起了酸菜。 就在少年碗中酸菜快吃完的时候,老吴从屋舍之中走了出来,里面的一些占位置的器物,全数被搬了出来。 “柳小兄弟进屋看看!地大不大!不够,你吴大哥我啊,再给你收拾收拾!”老吴出声说道。 “够了!够了!谢谢吴大哥!”林满六随意瞟了眼屋舍,便直接出言说道。 若是没点动作,短衫少年生怕这位吴大哥,又会多想。 “那就不打扰柳小兄弟了!我那婆娘这会还在田里等着嘞,我就先去了,有啥事情,那怎么说来着...你自便就是!”老吴说着就要朝院门外走去。 短衫少年注视着老吴走远,看着身影消失在了乡道上,这才转身走入了屋舍之中。 这间耳房不大,但其中器物,刚才已经被老吴收拾的干干净净,那还有什么半点碍脚之物。 林满六不禁感叹一声,还是乡野间的这些村民,淳朴善良些...这些时日行过的那些镇子,或是些较大的城乡之地,总会遇到些胡搅蛮缠之辈。 短衫少年在屋舍之中走了一圈,探头看向木栅栏外,被拴在一颗树下的小黄,又看了看天空之上,想必今夜也不会下雨,小黄在那也好。 确认完自己的小黄马情况后,林满六这才关闭屋门,朝一处墙角靠去。 直到此时的短衫少年,才将头上斗笠摘下。先前不论是王老伯,还是吴大哥,林满六都知道,这些人都是好人。 正是因为如此,才不愿以真名、真面目告知他们。如今不知身后的风雪大观楼,赶至何处...并且还有那一直隐于幕后,逼迫自己做出选择的屠恶门之人。 若是此时还在那些人掌控之中,自己在这里多呆一刻,或是一些讯息被这些村民知晓,都会给他们带来不便。 短衫少年想着这些,又是一声叹息,从口中吐出后,他闭起双目,准备歇息。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院门处传来了推开木栅栏的响动,伴随而来的还有两人的言语声响。 “婆娘,你说今天...怎么这般热闹哈,前脚我跟你说的柳小兄弟才来,你看看刚才...我俩在田地里那会,又来了几人!”老吴的声音在院门位置传来。 “你个死鬼...小声点!没看见刚才那几位老爷...凶神恶煞的,身上还带着刀剑!你想死啊你!老娘可不想守活寡!”一声村妇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林满六从浅眠之中苏醒过来,双眼微睁,先前两人的言语,悉数进入了耳中。 后者应该就是吴大哥的娘子,他们言谈之中的老爷...莫不是风雪大观楼之人... “你没看到他们只是路过吗,已经走了!那快马加鞭的,说不定这会都到黔州了!”老吴憨笑说道。 “我信你个鬼!你这辈子翻出去过前面山头吗?还知道人走多远嘞!”老吴口中的婆娘,出声嘲讽道,不过言语之中,更多的是那打趣的意味。 “哎哎哎...不说了,别吵着我柳小兄弟歇息!”老吴像是见老脸有些挂不住,立即出声制止。 林满六轻轻推开屋门,喊来声:“吴大哥和嫂嫂好!”。老吴和身旁的婆娘一同转头看向了耳房位置,一个斗笠从那屋门当中探出来。 “哎!这就是我说的柳小兄弟...我说柳小兄弟,都大晚上了,怎么还带着你那斗笠啊!”老吴憨笑出声。 “不太方便...吴大哥见谅,不过不知先前吴大哥口中,后来之人走了多久了?”林满六尴尬出声。 “算了算...半柱香的功夫吧...柳小兄弟认识?”老吴疑惑出声,说着还挠起了自己脑袋。 “吴大哥...小子这会就需动身走了,还望吴大哥海涵!”林满六立即出声。 随后短衫少年整个人,立即从屋内走了出来,也不等老吴如何劝阻,林满六已经朝院门位置走去。 “那好吧...下次路过的时候,可别忘了,再来喊声吴大哥啊!”老吴看着眼前这柳小兄弟,这般急匆匆的模样,也不好在说什么。 走到小黄马身侧的少年,拍了拍马背,小黄立即鼻吸一声,歪头朝林满六身侧撞了撞,像是在告诉少年,自己已经歇息好了。 短衫少年就此翻身上马,看着院中注视着自己的二人,林满六抱了抱拳,随后握紧缰绳,向西侧行去。 “死鬼...你说这两伙人不会认识吧,就像王村长前些年,喜欢在村口跟人唠的故事里的那样?”老吴身旁的村妇出声。 “婆娘你先前说的对,这些事情...我觉着,还是少说些...”老吴看着少年背影,答非所问道。 “回屋睡觉!”村妇转身朝屋舍之中走去。 “好嘞!”老吴憨笑一声,紧跟其后。就在两人进屋没多久,林满六才刚刚行出这处芽儿村时,山崖之上出现了数骑身影,全数都在盯着远去的短衫斗笠客。 “路上那些风雪大观楼的眼线,都处理好了吗...”为首一人看不见面容,像是用面具遮着了整张脸。 “都处理妥当了...放走了几人,大人放心,那几人都会认为是弈剑山庄所为...”身后一人出声说道。 “稍后若是路上,还有探寻之人皆行此法,莫要让这饵料,早早被些小虾米吃了去...”为首那人再次出声说道。 “是!”身后数骑一并应声道。 第二百零一章 江湖人是过河卒 月光之下,一人一骑向西而行的同时,短衫少年的目的地,却是一变再变。 可能是问剑湖的率先撤走,惊动了虬蛇谷一带的屠恶门所属。弈剑山庄等人,在陆风白和叶当听的安排下,还在进行撤离准备时,屠恶门再次袭来。 这一次的攻势虽是没有前两日那次迅猛,但也给弈剑山庄众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虽说先前,这兰无求提议要走时,也考虑过是否会被潜伏的屠恶门探子察觉...没成想,反应如此之快...”陆风白挥刀对敌之际,朝身旁的叶当听出言说道。 “看来此地,这些贼人是想死咬不放了...”叶当听一剑递出,闪身退回陆风白身侧。 “崇婴、辞善你们二人,先带庄内弟兄退回谷中,稍后再做打算!”陆风白出手震退眼前几人,为周围的弈剑山庄弟子断后。 “兄弟们跟我来!”崇婴呼喊一声,率先带着弈剑山庄弟子朝虬蛇谷方向退去。 陆辞善则是手中弯刀齐出,一些想要上前拦阻弈剑山庄退回虬蛇谷的屠恶门所属,悉数被其拦下。 最后由陆风白、叶当听二人带领一众弟子,在虬蛇谷山门位置断后。奇怪的一幕却在此时发生了,原本赶尽杀绝、以命相搏的那些屠恶门贼人,攻势竟然开始有些迟缓。 原先一些豁出性命,也要在陆辞善刀下,去截杀弈剑山庄退走弟子的匪寇,也停了下来,随着攻势渐渐地减缓,屠恶门前来侵扰之人,全数退至山林前方。 这样意图便很明了了...这虬蛇谷,屠恶门要,盘踞在此的弈剑山庄所有人性命,屠恶门也要! 陆风白提起手中漆夜刀,直指此次侵扰的屠恶门头目。两个人四目相对之下...陆风白投出一脸鄙夷的目光,似是在嘲讽屠恶门这般作为。 而那屠恶门头目,则是在那诡异地发笑出声,也学着陆风白提起手中刀刃,在身前晃荡了两下。 见陆风白没有什么反应,这屠恶门头目直接转身朝身后山林行去,在陆风白的注视之下,此次前来侵扰的屠恶门之流,除却死于地面之人,全数退走。 弈剑山庄众人,退回虬蛇谷后,稍作修整。 “陆哥,我想不明白了...这些人放着那些问剑湖的不堵,跟咱这些人在这有啥好争的啊...”崇婴搓揉着自己臂膀出声说道。 先前有两名屠恶门之人,共同围攻庄内一名弟子,崇婴救人心切,出剑之后离其中一人稍微近了些,便学着叶当听杀敌时的那股血气,直接朝那贼人身上撞了过去。 给粉衣少年撞的,现在只觉臂膀生疼...经过了二十多天的缠斗,如果清楚的确认,这些贼人之中,有快半数人都身着一些轻软甲胄。 如果不是放于这些山野之中,又行这些江湖恩怨之事,随便挑处地方,都能说是些复叛兵匪了。 “你自己都这么问了...心里不早就猜了个大概,还问了作甚?”还没等陆风白如何言语,粉衣少年只觉身后又被人踹了一脚。 叶当听一脸坏笑出现在崇婴身后,看着身前已经开始有些半蹲,一手正搓揉着屁股的粉衣少年。 “就是想用我们,继续在这里钓天地盟呗...”崇婴吃痛一声,没好气地扭头瞪了瞪叶当听。 “就是如此了...还需多想什么,不是我们自己非得跳进来的吗?”叶当听接话说道,说话间便要伸手去抓崇婴的脑袋。 崇婴急忙一躲,不想让这黄衫老骗子得逞!可没成想,即便他躲闪了,还是被叶当听一抓个正着,随后就被其一手抓着脑袋,在那左右摇晃。 这番滑稽模样,引得身旁歇息的一众弈剑山庄弟子,哄笑不已。 “别摇了、别摇了,说了几遍了,小孩脑袋摸不得,以后要是追不上满六个头了,我骂死你!”崇婴带着些抱怨的语气,叫骂出声。 “略、略、略!”可那成想,这叶当听更像个孩童一般,耍了无赖来。 “幼不幼稚...”从先前撤走开始时,便一直没有言语的萧潇,看着身前这两大老爷们,像孩童一般打闹,终于呼出一声。 “就是!就是!”周粥也在一旁附和出声。如此一副玩闹之景,谁能想到是在一场厮杀过后呢...一直等到虬蛇谷中,这些玩闹声小了些时,陆辞善看向天幕,自顾自言语了一声:“时候不早了...”。 “留给我们的时间,看来也不多了...”叶当听不知怎么,也跟着接了一句。 “嗯...如此就需要尽快撤离此地了...”陆风白沉声说道。三人像是在讲着什么谜语一般,可在场众人都清楚。 从先前接到十一的消息起,弈剑山庄之中,以陆风白为首的这些人,都一直将此行南疆之事,放于心中。 此次远行千万里,到此南疆,为的便就是,需求去年铸剑峰赏剑一事的始末,以及那不知下落的天下四剑后两剑。 所以从占据虬蛇谷开始,弈剑山庄几次经受屠恶门侵袭,都死战不退也是有此缘由所在。 甘愿做饵,也要寻个真相...并且此次前来的弈剑山庄随行弟子中,除却一些是早年扬风谷之时,就常伴陆风白左右之人,剩下的一部分便是铸剑峰司氏旧部。 在去年赏剑一事丑闻并出之后,这些不与李、乔两姓供奉交好的铸剑峰弟子,很快都出走了铸剑峰。 或许是因为铸剑峰司氏与陆氏早年交好的关系,在弈剑山庄正式开庄前后,有不少的司氏旧部弟子,投靠弈剑山庄门下。 并且对于此次的西行一事,没有半分怨言。因为对于他们而言,这可能是唯一一次,能够让他们查明去年始末的机会。 铸剑峰的衰落,虽说是要从上代山主司玄暴毙,被迫封炉说起...可对于他们这些铸剑峰弟子而言,去年赏剑大会的惨剧,才是对于他们影响最深的。 先是山主离奇失踪,随后被峰内长老、以及两位供奉一同言明,已经身死在外,尸骨都未回到铸剑峰之中。 而后又是这个不知为何,非得要召开的赏剑大会...将老山主所铸的四把剑,从尘封已久的剑庐之中请出,竟还要扬言送于天下英雄,借此妄图想让铸剑峰重新翻身。 结果,更是令人耻笑不已...唯独风雪大观楼的楼主柳梅,他手中那柄衔寒梅,算是拿的名正言顺。 就连如今这个问剑湖的宗主,天地盟所谓的盟主——明兮,他手中的告君...至今都没有与江湖人言明,是从何处所得,又因为何种缘故一直强占己手... “后续退走之事交于我...”就在三人隐晦交谈之时,萧潇在一旁出言说道。 “那这虬蛇谷,撤离之前便交由我,之后得给屠恶门留些东西,才对得住这二十多日陪伴!”叶当听出言一声,就朝虬蛇谷深处走去。 “那便如此,大家稍作修整,待诸事处理完毕后,随时准备再次撤离虬蛇谷!”陆风白最后做下断绝。 “是!陆庄主!”弈剑山庄一众弟子齐声喝道。就这样撤离受阻的弈剑山庄众人,开始分工准备各项事宜,以备之后的再次退走。 ......八月十日,清晨,距离上次屠恶门侵袭,足足过了两日。 在往后短衫少年的西归路途上,仿佛真如那黄舫所言一般,林满六他再也没遇到任何侵扰,像是屠恶门之人,早做准备,一路护住这枚好卒子,安然渡河前行。 林满六骑着自己的小黄马疾驰奔行在山道之上,自从之前路过芽儿村,短衫少年已经找准了返程的方向。 不过依旧与来时的方向有所不同,这两日的时间,已经让林满六在避开一些小镇、关隘的同时,跨过了黔州所在。 路途上短衫少年听得消息,天地盟有了动作,在前不久已经向南疆进发。 这对林满六来说其实算不上一个好消息...因为天地盟的这一举动,说明屠恶门定是已经在南疆起事了,不再是与弈剑山庄之前的小打小闹。 这使得短衫少年不得不加快自己的步伐,一定要尽早赶回南疆所在,向众人告知屠恶门在岳州一带的行事。 此时的林满六,看着远处已经可以看清些院门、屋舍的小镇,未免再生事端,只能继续绕道前行。 就在短衫少年从田野之中,绕道穿行时,忽然有一道黑影从他身旁闪过。 林满六立即握紧腰间山野行,随时准备御敌。可那道黑影像是料到了短衫少年会如此谨慎,根本没有继续任何动作,只是站立于林满六十步外的不远处。 “柳少侠...在下前来,只为传信,并无他想...”黑影如林满六一般,用斗笠遮住了面容。 “......”林满六心知定是屠恶门之人,就没有再做任何理会,准备继续往前行去。 第二百零二章 此去行步不归路 黑影见短衫少年没有理会自己,继续往前行去,也没有太多的动作,只是在原先位置站定。 不论是林满六与宁珂初二人,初入云梦崖小镇时,所经历的变故。还是之前溪涧旁撞见的黄舫,再包括现在眼前的黑影...想必这些都是屠恶门的谋划,既然如此,非要自己赶回南疆,那他的性命在这一路上,自然 “无忧”了。就在两人身形交错之后,黑影缓缓笑出声来...这突如其来的笑容,不免得让林满六斜瞟一眼,就在这一瞬,竟是与黑影双瞳对上了! “此次前来...是为告诉柳小兄弟一事,虬蛇谷已破...弈剑山庄之人退走后,与天地盟会合了...之后柳小兄弟只需赶往天地盟便是...”黑影诡异地笑出声来。 林满六转头向身后的黑影看去,眼神凌厉,右手同时准备握向春窗蝶所在。 “柳小兄弟放心,贵庄弟子死伤不多...毕竟日后,还需诸位多些气力才是...传信已至,还望柳小兄弟快些赶往南疆所在...”黑影面对欲拔剑出鞘的短衫少年,依旧保持着先前动作,继续出言说道。 但言语完毕后的黑影,还不等短衫少年有何动作,整个人便朝后倒掠而去,身形速度极快! 林满六即便想追,也追不上了...南疆虬蛇谷被屠恶门重新占据,弈剑山庄众人与天地盟会合了...这一消息告知他林满六,便是告诉他,后续进入南疆后,只需尽快赶往天地盟所在便是? 那这屠恶门的意图究竟为何,就不怕自己会合之后,将所见所闻,全盘托出后,好让所有人已做应对之策吗? 不对...假如是...即便自己赶到天地盟所在,将这些事情都言说而出后,也无法改变战局,或是让战局更加严峻...该如何...想到这里,短衫少年开始纠结,之后的路途自己该怎么走,或者该如何走,才不会因为自己走错,而造成那屠恶门再赢一手的局面。 看着天边正在缓慢升起的初阳,此时还躲藏在几处浮云之后,看的不是太真切。 林满六做下决断,与其自己一个人在此地瞎想,还是尽早与弈剑山庄众人会合,将所经历的事情全数告知老骗子、墨先生等人。 同时也只有这样,这些屠恶门之人,才可能不会再刁难自己。毕竟这一路上,只有他无论到何处,都有这些贼人的身影...或许从出逃岳州起,就一直在屠恶门的掌握之中。 短衫少年叹气一声,拽了拽小黄的缰绳,一人一马就这样继续朝西奔去。 ......而南疆虬蛇谷,哪里有那黑影先前所说...被屠恶门重新占据。 此时的虬蛇谷之中,虽是不见弈剑山庄众人身影,但也不曾见到重新入驻其中的屠恶门之人。 自山门入口起,一直蜿蜒而行的整个虬蛇谷中,原先弈剑山庄驻扎的各地营帐,全数完好无损,没有一处被拆除。 并且从这些营帐的帐面看去,好似还能看出其中有些树立身影?这些身影或坐、或立,还有一些身旁甚至摆放起了刀剑...若是隐于山谷顶峰,从上而下查探,看着这些没有任何变动的营帐,以及那些依稀可见的身影,定会让人错愕当场...就像是弈剑山庄还在留守一般? 虬蛇谷西南方向,十里外的山林之中。缓步行着数十人,看其模样不正是原先一直在虬蛇谷之中的弈剑山庄众人。 “记得前些日子,就是在这里与诸位重逢的!”叶当听说着,随意看着周围的树林。 “嗯,对亏了萧潇,从山谷一侧找寻到了这条小路,掩人耳目之下,全数撤出来了...”陆风白应声说道。 “这也是前些时日,战事吃紧时,安排各个弟兄找寻所得,没成想,回到了这里...”萧潇感慨一声。 之前屠恶门那一次的大举进攻,让困守在虬蛇谷之中的弈剑山庄全数人知道,必须为后续谋一条退路。 而西南侧的一处陡峭山崖之下,便被他们发现了这么一条通向山谷外的出路。 并且一走,机缘巧合之下,便直接走向了他们攻占虬蛇谷之前的聚集地。 “此时还不能在此多做停留,屠恶门之人想必很快就能发现谷内变动,并且要找寻起我们的退走方向,定也不难!”陆风白出声说道。 “嗯,虽说先前已做了遮掩,不过被发现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萧潇附和出声。 “此处离凤城不远,若此时进入,先前盘算定然落空,应当在走的远些,后续以便观望形势变化...”叶当听提议出声。 “便依照当听所说,如今既以脱身,便看屠恶门与天地盟如何行事了!”陆风白点头说道。 待其言语完毕后,弈剑山庄为首的几人都齐齐点头,随后带领着身后的一众弟子,继续向西南方向行去。 而后的路途之上,见叶当听很少再有言语出声,陆风白伸手拍了拍黄衫男子的肩膀。 “十一留在凤城之中,可还放心?”陆风白关切出声。因为他知道,先前的抉择对于叶当听来说,其实很难选...原本依照弈剑山庄最开始的谋略,没有天地盟、屠恶门的情况下,他们只是行至南疆后,便开始与参星观周旋。 若是能从参星观手中拿得天下四剑之一的白昼,并且在知晓其中流转的经过。 便能对于去年赏剑一事有所进展,甚至有可能直接知晓,昔年铸剑峰内被隐藏的秘辛。 不过此后定会有奸人暗中谋划,刻意针对弈剑山庄,谋求他们获得的四剑之一。 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而今因为屠恶门的出现,南地江湖中的武林魁首——风雪大观楼被袭之后,各派醒悟过来,这岭南兴起的屠恶门,并非是那种只敢欺压小门小派之流。 随后便是由问剑湖、参星观、寻寒山这几家联手,让江湖武林齐聚一堂,共建了这天地盟。 由于这两个势力的出现,并且其目的先后都指向了南疆。弈剑山庄的谋划,不得不跟着改变...从原本短暂驻扎的虬蛇谷,转为死守不退,便是要逼得屠恶门在此造势。 进而引得天地盟尽快赶至南疆,与屠恶门进行对峙。可如此一计,无奈之下,也会被天地盟和屠恶门加以利用相互制衡...徒留弈剑山庄众人,在两派之间经受磨损。 在天地盟那些管事之人,心中猜测的必定是屠恶门知晓,天下四剑或是《混元兵器谱》隐于南疆,袭击风雪大观楼不成,想要来此夺物。 在陆风白等人看来,屠恶门所求应该并非这些,而是妄图将整个江湖倾覆...面对于这样的局面,在原先占据的虬蛇谷,被迫放弃后,叶当听没有冒险带领弈剑山庄众人,重新走回日光之下。 而是决定先行退走,隐于山林中,坐观后续屠恶门与天地盟的争斗。也就是这样的选择,让他将自己的念想抛之脑后... “若是十一,她定也会如此选,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脱身之法,如果为了些个人私愿,又把大家往明面上拉,导致先前的谋划都将功亏一篑...如何对得起这一路生死相随的弟兄!”叶当听呼出一气说道。 “嗯..当需对得起已经身死的弟兄,也要对得起这一路上跟随前来的铸剑峰旧部弟子...要给他们一个交代!.”陆风白言语出声。 不远处的萧潇注意到了两人言语,走近言说:“但愿之后两派争斗,不要祸及一地百姓...”。 “从先前那些贼人的表现来看,他们似乎只针对于江湖各派,就连先前最长的岳州一战,传来的消息也是单纯针对风雪大观楼...”叶当听思量一番后,看向萧潇出声说道。 “此前的确如此,可如今天地盟在后紧逼,那屠恶门若是夺剑心切,又或是暗中有什么谋划被天地盟所阻,行些出格之事,也不无可能...”萧潇眼中泛起些许忧色。 “事已至此,已无退路可言,赏剑一事需有交代,那些暗中谋不轨之事的人,也要付出代价!”陆风白沉声说道。 言谈三人一起点了点头,他们身后的粉衣少年,见他们像是谈完了,这才凑了上来。 “以后的事以后谈!莫要想这些烦心事啦,叶哥你说是吧!”崇婴不想如今气氛压抑至此,立即出声说道。 “哈哈...到底还是需要些你和满六这般年纪的人,不然得愁死!”叶当听见是崇婴上去,搓挠起脸上已经有几日不曾修剪的胡茬,朗声笑言出声。 “那就不想这些了,比如想想之后啥时候出去!我好拳打一个,脚踢一个!”崇婴双手作拳在身前挥打起来。 像是打了一套什么绝世拳法一般,随后口中伴随起 “呼、哈、嘿、嗨...”这样的喊声。让崇婴只觉手中拳法脚力,已经学至大成,都快比他这些年所学的剑术,还要厉害了! “此后隐于山林,墨先生定会有所察,待他在天地盟中发出信号时,便是我等重新出山之日!”陆风白在一旁看着嬉闹的少年,同样也笑言起来。 萧潇行步再侧,微微笑起,静静地看着身前粉衣少年。一时间,退走南下的弈剑山庄众人,变得不是那般压抑了。 第二百零三章 死得其所过街鼠 在弈剑山庄秘密撤走的两个时辰后...前来探查虬蛇谷的屠恶门之人,唤作马六,曾是扬风谷弟子,平日里因为资质平平,不受谷内同门师兄弟待见。 直到先前屠恶门与扬风谷 “联手”之后,这马六碰巧撞见一次,屠恶门随行山匪的交谈,听出了些消息。 当时立即冲到了那两名山匪面前,一阵吹捧吆喝、顶礼膜拜过后,就这样识时务般的暗投屠恶门了...马六安逸地匍匐进入这些时日里,秘密监视的树丛之中。 他心想着今天这群被关紧在山谷里的弈剑疯狗,定也如往常那般,在其中坐以待毙。 自以为是的一群废物...还妄想阻碍屠恶门行事?弈剑山庄之中,包括庄主陆风白、叶当听在内,还有需要曾经也是扬风谷弟子...这些人在他马六眼中,都是必死之人...就是这些人的存在,让他这些年在那山谷之中,百般受辱...特别是那个陆风白,最为可恨,就算之后出走扬风谷,还能靠着父辈留下来的积蓄,置办这么个弈剑山庄! 好生威风啊...陆风白,你个吸人骨血的杂碎!生下来就是这般天之骄子,何必又与我们这些人争抢! 不过如今...你离死也不远了...一想到这些,原本怨气横生的马六,又开始得意了起来。 他将树丛微微拨开一道缝隙,向身下山谷看去看了几眼,还是跟这几日里一样,还枯坐在营地里等死呢...不过随着这马六的随意扫视,他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太安静了...实在太安静了...完全听不到虬蛇谷内有一点声音...此时马六才察觉到谷内异样,立即起身返回营地,他要立刻禀报此地驻守的管事。 “赵管事!赵管事!那弈剑山庄的人...全数不见了!!”跑回营地中的那名屠恶门探查弟子,一路紧张地朝主帐位置呼喊。 不过还没等马六重复呼喊几遍,他注意到此时的屠恶门营地之中,似乎比平时要多上了许多的人? 并且在原先营地背后的树丛里,也驻足停留着许多人,就那样停靠在树丛之下,阴影之中。 快多了近百人...这些陌生面孔,距离马六近的几人,都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他。 马六立即停止言语,那股熟悉的胆怯,开始涌上心头... “你说什么?”主帐的篷布被掀了起来,从其中做出一名壮硕汉子,便就是那一日与陆风白四目相对之人。 “赵管事...那弈剑山庄的所有人...不见了...”马六见赵管事走出帐外,心中不免送了一口气,立即出声喊道。 “会有此事?!”这名赵姓管事惊讶出声。 “小的亲眼所见...营帐悉数完好...其中也有人影和兵刃,可仔细一看,全数是草人了...”马六颤声应道,将自己所见情况,全部说出。 赵管事脚步往后稍微退了半步,又侧头朝主帐之内看了看,面容有些愤慨...他心中却是暴怒出声,怎么卡在这个节骨眼上...不是已将虬蛇谷各处堵死了吗...只要那弈剑山庄之人,想要动撤离心思,就能将他们一次又一次地给打回去...主帐之中,有人言语出声:“无妨,赵常平,你且带些人马占据虬蛇谷即可...”。 赵管事听得身后帐中之人,竟无半点责备意思,立即转身朝那看不清的主帐之中,跪拜了起来。 “赵常平定不负诸位大人众望!!!”这名赵管事一边跪拜一边呼喊出声。 马六看着这跪拜的赵管事有些发懵...这赵常平,便就是他在扬风谷之中遇到的山匪头子,他当时也像这般博得其信任,才有幸暗投屠恶门。 他们作为第二批赶至南疆的屠恶门弟子,赵常平被他们唤作管事,便就是这一批人中的头领。 在今日之前,整个驻地之中便就是这赵常平最大,在他面前没有一人,敢有半分懈怠表露而出。 可现在这般模样,怎么跟自己没有什么两样...一直等到赵常平跪拜完起身后,马六都有些呆滞地看着这位赵管事,直到两人双眼对上。 “马六!招呼兄弟们抄家伙!给诸位大人开道!”赵常平呼喊一声,就起身朝马六方向走来。 “好嘞!赵管事!”马六立即迎合一声,朝营地一侧奔去。在这马六奔跑的过程中,他也没有管顾先前那些,仿佛要吃了自己的陌生面孔。 他肆意呼喊着这些时日一起围堵虬蛇谷的屠恶门所属,如今有赵常平撑腰,这些不知是第几批来的人,也不能拿自己如何。 果不其然,这一次,这些陌生人没有在理会马六的举动,只是在原地休憩,再也没了其他动作。 没多久的功夫,原本驻扎此地的第二批屠恶门所属,全部集结完毕。在赵常平的带领下,朝虬蛇谷方向进发。 一路上赵常平比先前要威武了许多,没事便朝身侧的随行所属呼声喝道:“如今!弟兄们算是熬出头了!等上头的谋划完毕,此间事了,弟兄们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 马六位置离赵常平最近,他细声说道:“赵管事...不知今日来的这些是?”。 “贵人!是贵人!”赵常平转头看向马六,立即严肃出声。马六见状赶忙跟着迎合说道:“贵人!贵人...”。 听着赵常平的口气,马六猜了个大概,这次赶至此地的,应该便是真正的屠恶门了...赵常平、马六一行人很快走就到了虬蛇谷山门所在。 这名赵管事挥去手中刀刃,直指那山门位置,呼声喊道:“弟兄们给我上!!!”。 如今那弈剑山庄撤走,空无一人的虬蛇谷,有什么好怕的!况且如今,还算得上是 “奉旨前来”!这些时日里一直与弈剑山庄弟子硬耗屠恶门所属,全数像是发泄心中怨气一般。 在这位赵管事的一声呼喊下,就提前手中刀剑冲向了虬蛇谷正门。刚有人想挥刀砸向山门时,马六一惊叫喊出声:“往后日子里还要在里面休息呢!翻进去!翻进去开门!”。 赵常平也才反应起来,正想要呵斥出声。便看到那名屠恶门弟子手中刀刃已经劈在了山门上,但随后传来一声 “嘎吱”声响,山门就这样开了...众人陷入短时间的沉默,可随后便由赵常平和马六最先爆笑出声。 “这些弈剑山庄的废物!仓皇出逃连门都没关上吗!鼠辈!”赵常平狂笑不止,一手开始挥打自己的胸腹。 这般滑稽可笑的场景,让他只觉得更加畅快了。 “定是那陆风白好不容易,寻了条出路,除了他们那条狗命,什么都不敢带了!”马六立即在一旁迎合出声。 “既然山门大开!这般迎我们入内,兄弟们走!入谷!”赵常平大喊一声。 “入谷!!!”行至此处的屠恶门一众弟子,齐声喝道。在赵常平的带领下,全数人走入虬蛇谷之中,一路上看着那些躺卧,或是站立在营帐之中的草人时,都不免得让所有人哄笑不已。 “这些弈剑山庄之人,我还以为有多能耐...都是些无胆鼠辈,这丢盔弃甲的速度,咱们怕是比不上!”。 “你要是追得上,前些日子至于被人逃进来吗!”。 “特别是那粉衣小娃...他奶奶的,早就想把那小兔崽子给宰了!”。 一直快要到走入虬蛇谷最深处,全数是这些草人藏匿在营帐之中,根本没有半点生气。 赵常平寻了处山石上站定,环顾一周,便朝身前的屠恶门弟子呼声道:“将那些碍事的草人搬出来,马六一会赶回驻地,通知大人们此地处理妥善了!”。 马六急忙跑上去来,正准备出声领命,这位站于高处的赵管事又开口说道:“稍后还是我去...你带弟兄们四处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些鼠辈的逃窜之路!”。 马六听得此言,立即双手抱拳应声道:“得令!”。赵常平心中暗想到,此地说不定还有些那陆风白带不走的器物,自己从中截断一些,再去回禀今日来的这些大人物,这样还能捞上一笔...况且这马六万一又如刚才那般,没点眼力见,惹毛了大人...还是自己之后前去会好些。 赵常平思索完后,便转身先前看到的一处较大些的营帐行去,那里应该是弈剑山庄主帐所在...其余的屠恶门弟子,看着他们的这位赵管事走入帐中,还没过多久。 惨叫声立即从那处帐中传来! “啊——啊——”赵常平的嘶吼声响彻整个虬蛇谷。离得近些的屠恶门弟子,立刻警觉地看向营帐所在。 “赵管事!快去查看赵管事情况!”马六惊呼一声,身形却没有立即上前。 一些人才刚刚靠近营帐周围,身体就开始不自觉地抽搐,反应剧烈的更是直接跌倒在地。 摔倒在地后,与那赵常平一般,开始嘶吼出声,有的人甚至开始朝自己脖颈位置抓挠,或是撕扯自己的脸颊,又或是一拳一拳地捶打地面。 马六看见这般突如其来的情形,那还有胆量上前看去,急忙朝虬蛇谷山门位置跑去。 有第一个人的逃窜,便有第二人、第三人...一路之上,连同马六在那的屠恶门弟子,不顾一切地向前方奔去,马六不时看向山道两侧。 原本山道两侧的营帐中,那些被他们嘲笑的草人,此时仿佛活过来了一般,这些身着衣饰、甲胄的草人,一步步地向他们逼近...这些草人提起刀刃,朝他们挥砍而来,马六惊恐地想要躲避。 可依旧被那些草人砍到了他的脖颈,斩了他的面门...痛楚感从面庞开始传至咽喉,紧接着深入骨髓,仿佛在一步步地蚕食他的身体。 马六想要扼制住这股痛楚,双手直接锁住自己的脖颈,越发地用力、越发地死死扣住...直至没有了生气。 ......一个时辰后,虬蛇谷山门外侧山林之中数十骑人马汇集此地,为首的是三骑黑衣黑甲的蒙面人。 “连同赵常平在内,全数气竭而死,虬蛇谷山道中的那些草扎人内,藏有疑似李沽的钻心之毒...”有一人迟疑出声。 他口中的李沽,便是最先到达南疆,驻扎虬蛇谷之中的管事。 “死得其所,连围群人都围不住,也无需活这般久了!”三骑正中那人沉声出声。 “派人查探过了,山谷西南侧有一处被隐匿起来的小径,想必是从那里逃脱...”最后一人言语道。 “棋子不听话,想要跳出棋盘之外...便莫怪让他们重新入局了...”正中那人再次出声。 第二百零四章 南疆孤城就此闭 南疆凤城这座立于南地高原之上的孤城,可能是因为东面被群山遮蔽的缘故,很少与外界有什么联系。 并且此地格局有些异于其他州郡...北面大多为炎阳官宦居所,高门大院之内,是一些驻守此地的炎阳官员。 城北很少有凤城本地人,会路过此地,生怕惹恼了这些久居山野的 “土皇帝”清净。西面则是商贾富人的宅院,与外界交流还算频繁的便是居于此地的商贾大腕。 城西的繁华远胜其他三方,不论凤城之中要举办怎样的宴会,或是有新赴任此地的炎阳官员,多半会来此走一遭。 南面是此地的囤粮、辎重储备所在,除了一些给公家务农的汉子、或是巡视街巷的兵卒,少有人会出现在此。 不过城南也时常会有偷盗之人出现,将一些赃物暂时藏在此地,也不失为一妙处。 最后便就是东面,凤城中的贫民陋巷之处...不管是城西的富商还是城北的官员,都极其排斥此地。 整个城东在他们眼中,充斥着穷困、饥寒、没有生气,那怕是路过此地,都会让那些商贾觉得脏了衣衫。 若非是城东外,竹林后的那座高山之上的道观,他们甚至想将此地圈起,依次隔绝往来...而那东城之外的参星观,长久地盘踞于此,算得上是凤城的真正主导者。 城中的富商依附于这座道观,观中的道士只要下山,为这座城解惑一二时,便会引得城内百姓争先恐后地递上他们的银钱,以此为他们消除灾祸。 其中丢掷银钱最多的,便也是这些富商,一些贫苦之人几辈子都不曾见过的银钱。 从这些富商手中,交给了那些如济世菩萨般,怜悯世间的参星观道士。 随后他们,必会高呼:“我辈视钱财如粪土!只为解凤城危急之事,烦请仙师为百姓渡过劫难!”。 而在城中搭建起祭祀台子的参星观道人们,一个个皆是挥动手中拂尘,高举于顶,嘴中吟诵起旁人不可听的道法要诀。 如此虔诚场面,奉上银钱的那些市井百姓,无不是感激涕零,无以言表,口中呢喃着 “多些仙师!”。做法结束后,市井百姓之中,定有人如沐春光感慨,受到了仙师们的恩惠。 随之而来的便是其他人的效仿言说......这样的场景和对话,一年不知要在这凤城之中,反复上演多少次,城中百姓乐此不疲。 而这西侧的商贾富人和北面的官宦大腕,也极为乐意,这些戏码的上演。 毕竟这样气势宏大的道法大醮过后,商贾官员的钱如数奉还,市井百姓的银钱三七分成...于他们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只道是疲病已久,无人自知.........正午时分的凤城,西城门和北城门入口处的行人,比往常要多上一些。 街边叫喊的商贩们,一个比一个起劲,特别是西城方向,因为从此处经过的来往商队是最多的,商贩们今日的营生若想好些,必须要引起些商队的注意。 可就在这样一副宁静祥和的景象,突然从山林之中跃出近百骑骑黑衣黑甲的蒙面人。 马蹄作响声如那敲山震地之势,引得一些离城门远的凤城百姓看了过去。 日光下,乌甲被映衬地发亮,悉数从山林之中奔涌而出。还不等凤城百姓们有何反应,这些身着甲胄之人,皆是摸索出一枚响箭,随后便直接拉动。 嗖——嗖——嗖——嗖——嗖——嗖——两侧城门数百枚的响箭同时拉动,刺耳的响箭划破长空,两处城门随即一片慌乱。 不论是那些小贩还是没走远的商队,都急忙向凤城之中逃窜而去...驻守凤城的炎阳兵卒那见过这般阵仗,持枪握戟的手都开始有些颤抖,不安和恐惧开始充斥全身。 他们这些辛苦攀的关系,好不容易抱到这般闲职的关系户,平日里欺男霸女还算威风,真要提刀杀个鸡,可能都还没个厨子爽利。 “来...来者何人!擅闯...我凤城...不想...活命了...”有人极力压抑住自己的胆怯,提起手中长枪指向黑骑所在。 回应他的,却是数百骑蒙面人嘶吼出声:“替天行道!邪魔当诛!却敌千里!屠恶务尽!!!”。 “你们是...屠恶门...”这名开口言语的炎阳兵卒喃喃出声。听着这不断呼喊出声的言语,他脑海中回想起了前些日子,在酒楼之中跟几个弟兄一同吃花酒的时候,楼下那说书老头的话本闲书。 其中有那么一段,便就是岭南出了那屠恶门,为除天下恶! “让城中的道士全数出城!屠恶门今日起,便要将这祸害一方山水的贼人,清剿杀灭!”黑骑为首之人朗声说道。 在他言语过后,身后的黑骑再次呼声,替天行道!邪魔当诛!却敌千里! 屠恶务尽!随着先前言语那人抬手,又是一轮响箭齐射,破空的声响引得城中的百姓,再次慌乱叫喊出声。 城门口的炎阳兵卒警惕地看着这些黑衣黑甲之人,不敢有任何上前的动作。 “我辈无意牵扯市井百姓,只要参星观的道士全数出城便可,若有侠义心肠者,交出这些道貌岸然之辈,皆可与我们换购银钱、粮食!”这位黑骑的领头之人再次呼出一声。 此言一出,像是一记定安散,城中的慌乱呼喊开始停歇... “为期十日,若无参星观无一人出城,便只能由我们入驻凤城之中,替诸位百姓解忧了!”又是一言从其口中说出。 虽是又有嘈杂声响起,可想比之前,微乎其微... “此话...当真?”先前言语的那名炎阳兵卒,不知那来的胆量,冲屠恶门呼喊了一声。 “诸位守城故土,护一方平安,我辈诛邪屠恶,殊途同归!”为首黑甲言语应道。 “我且...信你...”这炎阳兵卒收起了长枪朝城门方向行去。在两人言语过后,屠恶门便再也没了声响,数百骑黑甲就在凤城西、北两侧城门前方原地扎营。 而驻守的凤城的炎阳兵卒们,便守在城门之下,不再看向屠恶门所在。 南疆孤城就此闭,再无鸟雀敢应声。忽有响动门扉开,落魄道人行步出。 ......八月十九日,整整九天的光阴,一晃眼,便过去...这几日凤城之中,不知从何处兴起了一股捉拿参星观道士的举动,不管是山上的真道士,还是山下的假道士,悉数被擒。 昔日里高高在上的道爷们,被曾经供奉他们香火的市井百姓,擒拿出城,丢掷到了屠恶门面前。 出手最为狠厉的,动作最为迅速的,便就是城西和城北的商贾、官员。 距离凤城百里之外的一处山林之中,此时同样驻扎着一个百人多的营地,便是南下至此的天地盟。 天地盟北面的山道上,此时快步疾驰而来一人一骑。这几日的快马疾驰,短衫少年跨过整个黔州,顺利进入南疆。 一路上也听得了些消息,凤城被围,而这天地盟竟是盘踞此处,毫无动作...随着林满六渐渐接近天地盟驻地所在,他透过树林之间的缝隙依稀看见了驻地的模样。 各种样式的营帐在山林之中驻扎,不时还有各派弟子在其中游走行步,大敌当前...如此闲适之景...短衫少年心中不悦,一手拍打小黄马腹,加快御马的速度,急速向天地盟驻地赶去。 不过还没等这一人一骑,如何接近天地盟入口,山道两侧树丛之中立即闪身跃出了数人。 看着这些人的衣饰,像是问剑湖、寻寒山之人。 “来者何人!”一名明黄衣衫的问剑湖弟子呼声喝道,手中已经握紧长剑,看向了短衫少年所在。 林满六摘下头上斗笠,抱拳出声:“弈剑山庄柳满林...”。短衫少年原本还想隐藏身份,不过为避免意外发生,还是直接报了弈剑山庄名号,以表明身份,尽快与山庄中人会合。 “弈剑山庄之人?”那问剑湖弟子以一种疑问的语气出声。此言一出,林满六立即警惕起来,他突然想到一件事,若是以自己赶路脚程来至此地,那风雪大观楼呢...短衫少年正如此猜想时,果不其然,这数名问剑湖、寻寒山弟子的背后,几名灰袍衣饰之人跳跃而出。 “柳满林...还我师兄命来!!!”有一袭灰袍暴怒出声。是风雪大观楼之人! 林满六立即抽出山野行,正准备拦阻此人出剑,一名问剑湖的中年男子闪身而出,出手一剑就把这名风雪大观楼弟子拦下。 “如今大敌当前...有什么恩怨,烦请之后再了,若柳楼主知道此事,想必各位往后日子也不好过...”这名中年男子严肃出声。 “兰无求,倘若是你问剑湖死了亲传弟子,或是你兰无求弟子身死!你还能这般!?可笑至极!”那名风雪大观楼弟子显然不想罢休,直接提剑指向了兰无求。 此话像是击中了兰无求心中痛点,兰无求大袖一挥,明黄衣袖之下,一柄折扇瞬间捻动开来,数枚银针弹射而出。 这些银针瞬间就没入了那人周身各处,这名风雪大观楼弟子随之倒在地上,面现痛苦之色。 “兰无求你!”其余几名风雪大观楼弟子,立即围了上来,查看他们这位师兄情况。 兰无求没有再理会这几名风雪大观楼弟子,而是转身看向了短衫少年所在。 此时的林满六已然收剑归鞘,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先前发生的一切。 “想必柳少侠定有诸多疑惑...不过可以随兰某前去...”兰无求朗声说道。 “多些兰供奉...”短衫少年抱拳出声。随后林满六便牵着马,跟在兰无求身后,再入了天地盟驻地之中。 “前些时日,兰某在虬蛇谷有幸与陆庄主一会...陆庄主真是一表人才啊!柳少侠也是英雄年少!”行步的路途上,客套话在短衫少年耳畔响起。 “兰供奉谬赞...”林满六只得应上一声。 “哎...不过虬蛇谷一别,至今没能见到陆庄主...”兰无求随后叹气一声。 林满六立即捕捉到其中意思,陆风白不在此处?那弈剑山庄之人... “敢问庄主如今身在何处?还在虬蛇谷?”短衫少年试探出声。 “九天前...屠恶门已重新占据虬蛇谷,陆庄主及其一系弈剑山庄弟子,下落不明...”兰无求沉声说道。 林满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见身旁少年没有言语接话的兰无求立即出声:“不过柳少侠,不用着急,如今宗主与贵庄墨先生已在谋划,攻伐屠恶门一事!”。 墨先生还在天地盟之中...并且如今再与那明兮商议...短短几句话的功夫,数条讯息在短衫少年脑海之中回荡,林满六立即做下决断,朝兰无求应声道:“想必兰供奉便是要带我前去找寻墨先生...”。 “正是,柳少侠且随兰某前去...”兰无求笑言出声,向身前问剑湖营地方向,比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小子谢过兰供奉!”林满六再次抱拳。 第二百零五章 行棋布局藏千里 随着短衫少年跟随着这名兰供奉一同走向问剑湖的营地,依稀有些呼喊声从营地正中的主帐位置传来。 “...恳请明宗主做下决断,解凤城之危!”声响不大不小,整个问剑湖营地之中的弟子都能听到,林满六也不例外。 “这是...”短衫少年疑惑出声。 “想必是参星观的霜指道长,不知柳少侠这一路上可有耳闻,如今那屠恶门将凤城围堵起来...”兰无求叹气一声,看了看主帐位置。 “听说了,便是因为此事,才着急赶回天地盟...”林满六应声答道。 短衫少年心中却是暗自在盘算,那参星观的霜指道人认识自己,稍后还需寻些办法,不要与那人有过多交流。 兰无求一副赞赏的表情,朝短衫少年点了点头,像是肯定他的这份担当。 两人三两句说话的功夫,来到了主帐外侧,兰无求理了理自己的袖口,拱手朝主帐位置躬身行礼。 林满六见着这番举动,便也跟着向主帐面前拱手行礼。 “宗主,弈剑山庄柳满林到了...”兰无求言语出声。主帐之中,原先一些细微的议论声响,顿时戛然而止。 “进!”问剑湖宗主明兮的声音,从主帐之中传了出来。 “柳少侠,请吧...”兰无求侧头看向身后的短衫少年,低声说道。林满六应了一声,就随着这兰供奉一同进入主帐内。 此时这问剑湖的主帐中,除却刚刚进入的林满六和兰无求,便还有三人。 明兮正坐主位,墨无言坐于次席,而那参星观的霜指道人,则是站立在营帐正中,双手握紧身前的拂尘,面显紧张之色。 “这位便是柳少侠?当真是少年英才!先前在黔州之时,竟没有结识柳少侠,真是惭愧...”明兮抬手朝短衫少年位置挥了挥。 “见过明宗主,见过墨先生...”林满六再次拱手行礼说道。短衫少年与一袭紫袍大袖的墨无言相互对视一眼,墨无言微微颔首,林满六这才重新站直身形。 “霜指道长,此事我与墨先生商议一番,定会给参星观的一个答复...这屠恶门行事诡谲,好像从长计议!”明兮看着营帐正中的霜指道人,严肃出声。 “谢过明宗主!”霜指道人打了个道门稽首,随后转身向帐外走去。就在他转身之后,才看到了林满六,疑惑的眼神从他面容上流露而出,与少年对视一眼后,他走出了问剑湖主帐。 好巧不巧,这番细微动作竟被明兮察觉到。 “柳少侠也与霜指道长相识?”明兮笑言出声。 “不瞒明宗主,在下便是凤城人士,霜指道长昔日多次为城中百姓解惑,小子也曾受到道长几次照拂...”林满六立即应声说道。 如今对于自己的身世可不能有半点隐瞒,凤城便在前方,今后行事有半点差错,都会引得这些道貌岸然之辈,心生猜忌。 “的确,满林入我弈剑山庄之前,便一直在凤城之中,之后若是与之交恶,参星观弟子和满林都能有所助力...”墨无言出声说道。 “墨先生的意思是,可战?”明兮试探出声。明兮这些时日里,与墨无言棋盘之上,对弈手谈几次,并在与其言语中,品出了眼前这位紫袍大袖的墨无言,非常人所能及。 于是这位问剑湖的明宗主,时常便邀其入帐,对于如今局势,各抒己见的同时,进而试探墨无言对于天地盟的看法,对于问剑湖的看法,对于他明兮的看法... “可战...”墨无言颔首出声。 “那稍后我便派人通知各派,待之后时机成熟,就与那屠恶门贼子分个高下!”明兮出声说道。 “嗯...我与满林还有些事情需要交代,今日就先行告辞了,往后再与明宗主手谈几局...”墨无言起身拱手行礼说道。 “墨先生自便即可!”明兮爽朗出声。墨无言行步至林满六身侧,随后紫袍大袖的男子与短衫少年,一同向问剑湖宗主行了一礼告辞,转身向主帐外走去。 一直等到墨无言和林满六行出问剑湖营地,坐于主位之上面容和煦的明兮,脸色才有所转变,从原先的满面春风,随即转为了阴沉如水... “此子何时离去的...”明兮沉声说道。 “先前铸剑峰的李君策到访之日...”兰无求立即出声说道。 “另一个人呢?”明兮提起桌案旁的折扇看了看。他口中的另一个人,显然就是跟随林满六初到天地盟驻地的宁珂。 “并没有与此子一同归来...”兰无求有些疑惑,为何宗主关心的并非这柳满林,反倒是先前自己一直没有注意到的那穷酸书生。 “也罢...之后与屠恶门交战一事,若那墨无...墨先生有什么良计,尽快告知于我...”明兮出声的同时,捻动折扇看去。 “定不负宗主所托!”兰无求双手抱拳说道。 “下去吧...顺便通知各派,随时备战屠恶门!”明兮言语出声,可依旧看着扇面。 兰无求应了一声后,便退出了主帐所在。......天地盟弈剑山庄营地季汀和沈与同二人,率先发现了有两人朝营地方向赶来,定睛一看,不正是返回到弈剑山庄营地的墨无言和林满六两人嘛。 “是墨先生回来了!还有满六!”季汀言语一声。沈与同看着两人渐渐走来的身形,细声言语了一句 “回来了...”。 “季师姐!沈师兄!还有各位师兄弟们!我回来了!”少年自然也发现了弈剑山庄营地之中的众人,双手抬起摇晃了起来。 看着少年高兴的模样,墨无言在一旁欣慰的笑了笑。在他眼里,眼前此景,这大概就是草长莺飞时,最应该出现在少年面庞上的笑容。 “墨先生...我这样会不会有些太冒失了...”注意到身旁男子的笑意,林满六憨笑着尴尬出声。 “没有的事,本该如此...”墨无言笑着说道。两人说话的功夫,季汀连同一众弈剑山庄弟子,都从营地当中走了出来,将林满六团团围住。 “先前收到消息的时候,担心死我们了,林师弟!”。 “林师兄没伤到那里吧,这些时日路途颠簸,会不会还有什么旧伤在身?”。 “那些风雪大观楼的弟子,前几日还来我们这里叫嚣,全被季师姐打回去了!”。 弈剑山庄的一众弟子前呼后拥地的挤在少年身前,关切地询问林满六这些时日的近况,还把这几天里风雪大观楼弟子侵扰营地一事,跟少年说了个大概。 “伤势已无大碍了,各位师兄弟放心,风雪大观楼一事,后续我会跟墨先生商议,寻求解决之法...”林满六一一回应庄内同门的问候。 不过短衫少年忽然想起个问题,从遇见墨先生到现在返回弈剑山庄营地之中,大家都没有询问宁珂的事情...墨无言看着身旁突然陷入沉思的林满六,猜出了少年心思。 “宁珂一事,我先前与庄中弟子说了些许,先回帐中再议...季汀你们二人带弟子留意周围情况,满六随我来...”墨无言出声便将事情安排了下去。 “得令!”季汀应声一句,朝林满六笑了笑,便带着几名弟子在营地外侧开始巡视。 沈与同也带着几名弟子向外走去,林满六看着这些熟悉的同袍,对着他们的背影拱手行了一礼。 随后转身跟随墨无言一同走入弈剑山庄营帐之中。 “宁珂身份想必满六你也知晓了些,岳州一事后,想必她应该北归了...”墨无言坐在主位上言语出声。 “嗯,宁珂一路上生死相随,满六还未能还其恩情,日后相见,定会与其出声言谢!”林满六出声说道。 “明兮相邀议事一事,可有什么看法?”墨无言没有看向短衫少年,只是从身侧棋盘上抓了枚棋子在手中把玩。 两人言语就此发生了些变化,像是先生在对弟子出言考量课业一般。 “那问剑湖的宗主,应是猜出弟子昔日脱身之法...便邀墨先生手谈,以试庄中深浅...”林满六思量一番,出言应道。 “那日你告知乔锈尘屠恶门行踪一事,后我将两人引至天地盟帐外,再次对二人点名消息真伪,为的就是让李君策向明兮献策...”墨无言有些答非所问道。 这番解释一出,短衫少年豁然开朗。原先自己告知乔锈尘屠恶门所行,可能去向西南,即便是乔锈尘亲自告知明兮,对于明兮这位天地盟的主事者,未必会对这个没有源头的消息信服。 但而后墨先生顺势行棋,让李君策得知消息,由此人先行向问剑湖宗主告知,后续再由墨无言出面,让明兮信服这个可能。 这样同时打消了李君策想要控制住林满六的想法,也让明兮注意到了墨无言的存在。 这个结果于现在而言,对于天地盟中的弈剑山庄来说,是极为有利的。 因为与明兮的交流颇深,使得后来到此的风雪大观楼,无法直接撼动弈剑山庄一众弟子。 再者即便先入南疆的陆风白等人,下落不明,不知所踪,也不会显得弈剑山庄就此式微。 第二百零六章 天下四剑会南地 在林满六与墨无言之后的交谈中,短衫少年将岳州一路所行,以及猜测屠恶门谋划一事,全盘告知了身旁的墨先生。 “若是照满六你所说,那这屠恶门的想法,目的已经达到大半...”墨无言将先前那枚棋子放回棋盘,看向林满六所在。 “这天地盟驻地中的风雪大观楼,还不曾与山庄交恶...弟子不知如何已达大半...”短衫少年有些疑惑地看向墨无言。 “倘若屠恶门想见到的只是两派争斗起,只需两派之中,再找寻些机会,挑拨一番便可,根本无需做到这般地步...”墨无言一手扶住桌上的棋盘,脸上有些许忧色。 林满六正思考着,是不是自己哪里有所遗漏,墨无言便起身走到了营帐正中。 “他们的目的,应还是如最先在岳州之时一样,意在柳梅...南疆之局,从始至终,只缺这位风雪大观楼的楼主,如今已身在天地盟之中...”墨无言双手隆袖,紫袍大袖在腰间堆积而起,如同那叠嶂而起的山岳。 南疆只缺柳梅...听着墨无言的言语,短衫少年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抛开那些被打压的小门小派,和那些被屠恶门整合的山野匪寇,他们前后两次正面出手,分别是江南岳州风雪大观楼,以及南疆凤城参星观...而这两者唯一的相似之处,便就是都有那天下四剑之一,分别是衔寒梅、白昼。 而一直追寻屠恶门的天地盟主事着,又是那问剑湖,他们也有其中一剑... “墨先生的意思是...屠恶门想要将四剑其三,齐聚一地,进而一网打尽?”林满六询问出声。 “倘若屠恶门猜测最后一剑,存与风白之手?或是隐于弈剑山庄之中?又该如何呢?”墨无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有三问,直接问向身前的短衫少年。 林满六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身后的春窗蝶,他有些懊恼,为什么自己一直没有注意到这天下四剑的意义。 “日后战事一起,只需从天地盟之中夺得三剑,再从围困的参星观之中夺得最后一剑...天下四剑就尽数归于屠恶门之手...”林满六喃喃出声说道。”这只是一种猜测,若屠恶门所求是四剑,便只在这层...倘若屠恶门无所求,那他们想要的就是将江湖武林之中的翘楚齐聚于此... “墨无言看向林满六。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一网打尽...覆灭整个南地江湖”。 见短衫少年能够接受自己的猜测想法,墨无言微微颔首,再次出声说道:“在屠恶门重新占据虬蛇谷之后,便再无风白和当听他们的音讯,想必是他们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不单单只是那一门那一派的存亡生死,而是整个江湖...”。 就在两个人交谈之时,天地盟驻地正中,有些响动传来。像是有许多人在叫喊... “你们这些龟缩在此的孬种!我风雪大观楼才到此处都敢上...从长计议,笑话!”。 “天地盟初建之时,怎么不见你们这些自诩天下第一楼的高门大派,如今那屠恶门贼子嚣张在外,我们在此听从调遣,在你们眼里就是龟缩了?”。 “我风雪大观楼遭逢两次劫难...如今尚可与那些贼人一战,你们不是抱团龟缩的鼠辈是什么!”。 听着这些声响,像是风雪大观楼的弟子与其他门派的弟子争吵起来。 “够了!”明兮的声音响彻整个驻地正中。闻声的墨无言和林满六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停止继续复盘的想法,一同走出帐外查探情况。 “明宗主,如今屠恶门已强行攻入凤城,谋害参星观弟子,倘若还是这般作壁上观之举,那柳某恕不奉陪了...”一名高大的灰袍男子言语出声。 “晚辈谢过!!!柳楼主!!!”霜指道人颤声呼喊道,言语中的激动和窘迫难以压抑。 “诸位信不过我风雪大观楼,对柳某心怀芥蒂,那此战便由我们会上会那屠恶门贼人!”高大男子环视一周,提前先前一直杵地的长剑,就朝天地盟入口位置而去。 “柳兄...那屠恶门的意图,你定也明白,摆明了就是要让我们前去...何不等共同商议一个破敌之法,再行前去...”明兮似是忧愁涌满心头,面容极为难看地看着身前不远处的高大男子。 “商议...此处我风雪大观楼的血海深仇不能报!能跟你们商议什么!”一名风雪大观楼弟子突然叫嚣出声,他言说着手指便指向了弈剑山庄营地方向。 林满六认出了此人,是先前在驿站之中,与那黄舫同桌之人。随着那名风雪大观楼弟子的手指指出,其他人的目光也看向了弈剑山庄营地所在。 林满六看着这些扭头看来的面孔,先前与那名弟子同时转头的有一人,就是黄舫! 短衫少年与黄舫双眼对视,那黄舫竟是毫不掩饰地朝林满六笑了起来,笑容极其玩味,似乎是在告诉林满六...柳少侠,如今局面可还满意? 紧接着风雪大观楼正前方的那名高大男子,同样转头看向了此处。 “杜煜,给我住口!有你说话的份吗!”那华长老见情形不对,立即呵斥出声。 “华长老!这几日我们一再忍受,可同门之仇不可不报!如今杀人凶手就在那里,为何我们连言语都不可!”这名叫杜煜的风雪大观楼弟子,情绪有些激动,直接嘶吼出声。 “给我住口!”华宴安一巴掌直接挥打向了杜煜面庞,只是一巴掌的力道,就将这名弟子直接扇地倒飞了出去。 杜煜的身形直到跌撞到一处营帐才停了下来,鲜血从其嘴中流淌而出。 伴随着杜煜喘息几声,鲜血之中还散落出几颗碎牙...如此惨状之下,杜煜依旧死死地盯着弈剑山庄营地所在位置,他现在双眼瞪得通红。 愤恨、不甘、怨念...诸多负面情绪充斥在了这名风雪大观楼弟子的内心。 “风雪大观楼弟子,随我前去讨贼...”高大男子收回了视线,没有看向任何人,只是盯着凤城方向缓缓出言一声。 “得令!”风雪大观楼全数弟子齐声喝道。言语完毕的高大男子直接朝天地盟入口行去,他的身形渐渐行步远去,紧随其后的全数是灰袍抱剑的风雪大观楼的弟子。 林满六看着这个背影,心中暗想到,想必此人,便是风雪大观楼的楼主——柳梅。 随着天地盟驻地正中的声响逐渐散去,季汀转身看到了从营帐之中走出的林满六和墨无言,她便快步迎了上来。 “墨先生,先前有消息传来,这几日被屠恶门捉拿的参星观弟子...方才一个时辰前,被全数坑杀在城外...并且屠恶门已经入城,占据城中道观...”季汀将争吵之中听得的消息转述给了林满六、墨无言二人。 “看来是这屠恶门见天地盟没有任何动作,等不及了...”墨无言喃喃出声。 短衫少年震惊当场,凤城本就是他的家乡,并且师父和爹娘如今都在城中,本就被那屠恶门围堵,此时又遭逢次难... “墨先生,如今该怎么办...师父和爹娘还在城中...”林满六有些不知所措,先前一些问题只关乎自己的时候,他或许还能冷静,可如今关系到他的爹娘还有师父,曾能让少年不心急。 “满六先不必惊慌,稍后我会去与明兮商议,你留在天地盟之中,如今你身份特殊,万不可在外与那些风雪大观楼弟子有所纠缠...”墨无言立即做下决策。 听得墨先生言语,短衫少年双拳握紧,想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林满六连续吐纳数次,使得自己心态重归平静,调整了思路后的短衫少年,回想起方才黄舫的那一笑。 “墨先生,先前帐中我与你言说的那黄舫,他必定与屠恶门脱不了干系...”林满六出言说道。 “方才我也注意到了那人,满六你的意思是?”墨无言看着短衫少年思索的神情,知道他还有话要说。 “满六斗胆猜测,黄舫此人极其背后谋划,于我而言,远不止是迫使风雪大观楼入南疆,之后定还有牵连...”短衫少年抬头看向墨无言。 “即便如此,也不可让你孤身前去!不可!”墨无言打断少年言语,他听出了林满六的意思,立即出声回绝掉林满六还未言语出的请求。 “屠恶门的手段,墨先生你也知晓,倘若我不依照他们安排...定会加以迫使...”林满六语气坚定地看向墨无言。 “不可...”墨无言还想继续拦阻林满六。却不料,在不远处,那兰无求小跑了过来... “墨先生、墨先生...宗主有请,还望墨先生尽快前去一同商议...”兰无求距离两人还有些距离,便已呼声言语道。 “墨某稍后便至...”墨无言隆起衣袖,朝兰无求行了一礼。 “对啦...还有柳少侠...”兰无求还了一礼后,看向了墨无言身旁的林满六。 听得此言,墨无言心中一沉...林满六也是一般的想法,但他心中犹有一丝侥幸,这是一个机会,一个 “自投罗网”的机会... 第二百零七章 凤城遇袭危难起 面对这问剑湖宗主的邀约,墨无言只得带着林满六一同前去。 自先前风雪大观楼在天地盟驻地正中一闹,此时的天地盟各处营帐,很少再有各门派弟子来往。 不过驻足于自家营地之中的门派,也并非都是在营帐之中无所事事,看着兰无求从驻地正中跑向弈剑山庄所在,他们便已经在暗自留意。 在他们看来,如今这弈剑山庄,不知为何与问剑湖突然走的很近... 特别是这位弈剑山庄的领队之人,近日与明兮交流,有些密切,看着像是个柔弱文士,可回想起那日在黔州之中,山匪突然侵袭后方留守的天地盟。 便是这位紫袍大袖的文士,从当时的适长老手中,接手过指挥之责,而后便大破侵袭的匪寇。 依稀记得叫墨无言? 在各门各派的注视之下,林满六、墨无言二人一同走入了天地盟主帐之中。 才刚一进入帐内,明兮看见走入营帐之中的墨无言,便立即起身相迎。 好若知己相逢... “墨先生,墨先生...唉,今日遭逢如此变故...是明某考虑不周所致...”明兮刚将墨无言请至帐中坐好,便连声叹气说道。 身旁的兰无求也跟着叹了一气。 墨无言闻声后,拱手朝明兮行了一礼,才开口说道:“想必明宗主已有猜测,天地盟之中定有屠恶门内应,唯独参星观是假,迫使天地盟出手才是屠恶门本意所在...”。 “明某自然是察觉到几分,所以近日才不敢贸然带领各派弟子,前去与那屠恶门死战,可如今参星观已至存亡之时,若还作壁上观,恐会引起各派不满...”明兮出言说道。 “如今这风雪大观楼便是如此,先前那霜指道长,听得消息又来找了宗主一番,宗主好生劝解之后,那人出门竟又去找了风雪大观楼...”兰无求出言补充道。 这下事情的始末,便就得知了。 今日屠恶门入城一事,有人告知了霜指道人,随后他便再次来到问剑湖营地所在,但与明兮商议无果。 而后这位参星观的大师兄,便去找了刚至此地的风雪大观楼了。 最后便是先前林满六和墨无言两人,出帐所见的情况了。 “既然事情经过,已经知晓,风雪大观楼又先行一步,也不能让其深陷阳谋而不顾...”墨无言出言应道。 明兮此次询问,无非就是要听到这样的答复,毕竟还要让林满六一同前来,摆明了就是今日,必要与那屠恶门一战。 “可墨先生,如此仓促,不正中屠恶门下怀...”明兮一脸忧色看向墨无言。 “既然柳楼主亲自打头阵,我们要不增援其后,伺机而动?暗中增派些人手,潜入城中,查明屠恶门情况?”就好像提前商议好的一般,兰无求出言说道。 “只能如此了,查探凤城一事,满林自幼便生长凤城之中,可交由我弈剑山庄...”墨无言只得应声说道。 “是否是让墨先生太过为难了...虽说柳少侠英雄年少,但此行也是凶险万分!”兰无求看着一旁没有言语的林满六出言说道。 “呃...”短衫少年听见谈到自己,兰无求意思很明显,便就是让林满六接话。 “满林,前去查探一事,你作何想?”墨无言只得无奈出声,这一问,是墨无言最后一次尝试,阻止林满六涉嫌。 短衫少年自然是听出了墨无言的意思,沉默片刻后,林满六双手抬起,朝墨无言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 以此告诉了墨无言心中想法... 随后少年开口说道:“满林愿意前往查探屠恶门一事...”。 “唉...切莫忘了,你与那些风雪大观楼之人,还有间隙,尽量不要与之接触...”墨无言出声说道,随后伸手朝少年双手环扣位置拍了拍。 这句话,也是说与明兮、兰无求二人听得... 林满六听得墨先生同意,这才重新站直身子。 “柳少侠,日后定是江湖之中的中流砥柱!”兰无求言语出声,说着便拍手叫好。 “那等柳少侠动身之后,我便通知各派,准备拔营前往凤城以北,以此隐去柳少侠踪迹...”明兮出言说道。 “谢过明宗主...”林满六向坐于主位的明兮,行了一礼。 “明宗主,我二人也需要回去准备一番,待满林前去之后,便会向明宗主告知...”墨无言起身同样行了一礼,出言说道。 “嗯...我们也需告知各派事宜,墨先生和柳少侠自便即可!”明兮脸上终于有了些喜色。 “就此拜别明宗主...”墨无言、林满六一同出声。 随后两个人便走出问剑湖主帐,返回弈剑山庄营地所在。 回到弈剑山庄营地之后,墨无言一挥自己的紫袍大袖,就坐于主位上,没有出声言语一字。 林满六站在营帐正中,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不知所措... 此时定是惹了墨先生不高兴了...还要如何言说自己前去凤城一事啊... “墨先生我...也是那问剑湖摆明了,让我前去...也不是非得想去的...”短衫少年支支吾吾地出声说道。 “先前自省你缓得,如今凤城危险,你还是要闯...跟当听就一个样!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赶紧收拾收拾你东西,我让季汀几人跟你一同前去!”墨无言本来不想说话,听着眼前这少年又开始找上了借口,心中更是烦闷。 墨无言还未说完,立即从棋盘上拾起一子,就提至头顶,摆出了一副要丢掷棋子的动作,可到最后也别丢出来。 “我知墨先生是担心满六安危,可如今那些贼人闯入城中,我也需前去查探一番,确保爹娘和师父无事...谢过墨先生!”林满六急忙出声。 “罢了,就如此...记住了,不要与那些风雪大观楼之人有所接触,即便他们明了事情利害,你终究是他们必杀之人...”墨无言出声再次提醒。 短衫少年点头唤了一句,明白。 因为不管真相如何,林满六终究是那个杀了许应方之人,并且风雪大观楼对于痛失两名亲传一事,也需要有一个宣泄口。 可以是围堵凤城的屠恶门,自然也可以是他林满六。 随后短衫少年走出帐中,与季汀和沈与同两位师兄师姐,言明了之后墨先生的谋划。 季汀也不推辞,立即唤来了几名平日里一同历练的师弟,随后便跟林满六一同前去凤城。 ...... 一路上,林满六与季汀等人交代了凤城之中,一些用于逃遁、躲避的街巷大致位置,并且将城东一带的大致街坊邻居,也说了个遍。 毕竟若是屠恶门真要发难参星观,必会行过城东,那此处便是他们最需注意的地方。 此行目的,尽可能救出林满六爹娘以及师父,而后才是查探屠恶门在城中情况。 没过多久的功夫,弈剑山庄数骑便快来到了凤城北城所在。 短衫少年远眺看去,北城城口处,已有几具尸首,看其衣饰便就是参星观的那些道士。 但不见屠恶门和风雪大观楼一人... “风雪大观楼已经攻入凤城之内了?”季汀同样看到了眼前无人之景。 “或有此种可能,稍后入城还需留意双方动向...”林满六提醒出声。 一众弈剑山庄弟子齐齐点头应声,后续所有人暗自潜入凤城。 直到弈剑山庄众人进入凤城城门之后,都没有遇到一名屠恶门所属或是一名风雪大观楼弟子。 “这城北多是些驻守凤城的官宦之人,听闻这些时日里,把城中那些假道士丢了出来,如今闭门不出,倒也少了屠恶门侵扰...”季汀出声说着,看着凤城主道两侧,这些屋门紧闭的院子。 “这里的大人物,平日里行事与那些参星观道士无疑,皆是在欺压城内百姓,如今为求自保,倒是把参星观给卖了...”林满六出言感叹一声。 曾经里一同坑蒙城内百姓的两方恶贼,如今大难临头,竟是背后捅一刀,将昔日同船之人抛出,以此求得苟活之法。 “直接赶往城东吗?”季汀出言向林满六询问道。 “嗯,稍后看看,能否与师父直接会合...”短衫少年出言应道。 林满六带着弈剑山庄众人,挑了一处狭小深巷,一众人等便就寻着这条巷子向城东赶去。 可随着弈剑山庄弟子越发地接近城东方向,便能依稀听到了那里的兵刃挥砍声,以及厮杀声响。 是屠恶门与风雪大观楼发生冲突了! “此时该怎么办...满六你家那里,应就在厮杀正中...”季汀担心问道。 “先前参星观曾让出了一处僻静小院...可先赶往那处,说不定师父已经带着爹娘到那里了...”林满六面显忧色,如今屠恶门与风雪大观楼便在城东厮杀,他曾能不担心家中安危... 看着短衫少年脸上的忧虑,季汀叹气一声,此时不好如何出言劝慰,只得跟着林满六前往他口中所说的那处僻静小院。 可等到弈剑山庄弟子全数赶至这处深巷院落之时,眼前景象让短衫少年险些没有站稳身形。 林满六发现,此处院落屋门虚掩,竟然没有关门!? 第二百零八章 师之所向徒亦往 林满六心中瞬间闪过几个画面,或是贼子擒住爹娘,或是那些风雪大观楼之辈与师父交恶... 想到这些的短衫少年,右手一抬便握紧了春窗蝶,与身旁季汀在内的所有弈剑山庄弟子,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一步步地接近这次僻静小院的屋门,出鞘的碧绿剑身轻轻抵在门扉之上,缓缓施力,将虚掩的院门推开... 可还没等林满六将院门推开两寸,那院门便自己开了,一时间,似有风浪倒涌入那小院之中! 短衫少年立即握剑在手,身形先前一步,随后便是要将手中春窗蝶直接递出! 准备以剑势尽黄龙开道! 可一道身影全是在院门位置探头而出,见着正准备出剑的短衫少年,立即缩回身形,不见了踪影。 林满六认出了此人,舟墨? 那参星观的道士,为何如今在此? “舟墨,你为何会在此地!”短衫少年搁着院墙便出声喝道。 “别出声!”可回应少年的却是一道清冷的女声。 熟悉的三字,熟悉的语气,与记忆中一样,不见身影却闻其声的画面感,就这样涌上少年心头。 “师父...”林满六喃喃出声说道。 “先入院来,稍后细说!”十一的声音再次从院门之中传来。 短衫少年轻轻嗯了一声,转头和季汀等人示意没有问题,就朝院门位置行去。 正眼看向院门之中后,其中人和物,尽收少年眼底。 此时的十一提剑夏鸣蝉在院墙之下,而那舟墨则是依靠在一处廊柱旁。 还有两个小家伙躲在昔日老骗子常躺的那处卧榻之后,是山羊坝子的那会,林满六救出的木天蓼和乐清秋。 “师父!”林满六看向十一位置,笑言出声。 “啧,才多久没见,我家小满六又长高了不是?”十一先是咂嘴一声,接着便是笑言看向院门处驻足的短衫少年。 “师父,爹娘如今在那,这些时日可有那些屠恶门、参星观的前来侵扰...”林满六说着就走进院落之中。 在短衫少年身后,悉数进入小院的弈剑山庄弟子,见着最前方的季汀朝那院墙下黑衣女子拱手行了一礼,便也跟着拱手行礼。 此时对于那个参星观的舟墨为何还在此地,短衫少年没有关系的意思了,确认师父无恙之后,那便是自己爹娘的安全... “林叔和林姨都在屋内,先前便就是听了些声响,我们一直在院内守着,没成想是满六你!快些去吧!”十一看着短衫少年才说话,便知道他想问什么,立即伸手向主屋位置指了指。 听得家中爹娘也无碍,林满六朝十一咧嘴笑了笑,就往主屋方向跑去。 期间自然要经过那舟墨和木天蓼二人,短衫少年穿越廊柱时,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歪头看向另一侧,像是根本不想见到对方。 而后林满六靠近卧榻处,伸手就要去挠木天蓼的脑袋,结果被那少年一躲。 “叙旧可以,这个就免了!”木天蓼摆手一说。 “满六哥哥!是先前崇婴哥哥将我们送来这里的!”乐清秋展颜一笑,少女的模样极为可爱。 “嗯,此地安全些!待我先前见了爹娘,一会便跟你们聊天啊!”短衫少年也冲其笑了笑,便推开主屋门走了进去。 屋内的林父和林母,自然是听得了这些院内的声响,看着推门而入的儿子。 两人泪流满面,是多少日的光阴,没有再见自己的这个儿子了... 十一依着院墙,看着主屋之中三人相拥的场景,先是欣慰一笑,但又不知为何鼻息几声,像是有些伤感,不过她自顾自摇了摇头,再也没有看向主屋方向。 “墨先生有没有后续说作何安排?”十一出声问道。 问的人显然便是同行的季汀,季汀立即向十一说道:“墨先生如今在天地盟中牵制问剑湖动作,出行前先生言道,除了问剑湖、风雪大观楼,还有那寻寒山需留意些...”。 “连同风雪大观楼在内,参星观以及天地盟之中的这些门派,稍微大些的,去年铸剑峰赏剑大会,都曾出现过,我会留意...”十一右手轻轻敲击在夏鸣蝉剑柄之上。 “墨先生曾有过一种猜测,倘若屠恶门没有从凌寻手中夺得半卷,那便是已经落入天地盟其中一派手中...”季汀出言说道。 “所以如今最坏的局面...便是全册,连同四剑已经全数在凤城一带...只要屠恶门得逞,那这些全数就会尽收其手...”轻敲夏鸣蝉的手指微微一僵,十一看向凤城东侧的那座高山。 高山上的那座参星观之中,便是有天下四剑其中一剑——白昼。 “所以此行目的便在在这三方势力之下,逃出凤城,不可贸然行事...”季汀看向十一。 十一颔首以作回应,没有说话。 “庄主和叶哥一事,十一姑娘可有知晓...”季汀再次出声。 “如今还没消息,不过不用太担心,他们自有应对之策...如今你们到了,我们便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便可!”十一应声说道。 季汀嗯了一声,这两位女子便再也没有了言语。 一时间,这处僻静小院的院落之中,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一直到短衫少年从主屋之中走出,众人一同看向了主屋位置。 林父搀扶着林母,走在少年的身后,面带微笑的看着身前的儿子。 “诸位师兄弟,此行路途上尚未遭遇屠恶门侵袭,或是与那风雪大观楼相遇,算是幸事,但稍后撤离不一定会如此安全...”林满六出声说道。 “嗯,即便如今风雪大观楼在城中与屠恶门相互牵制,但随着时间推移,想必此次对决并不会持续太久,毕竟双方目的不一致...”季汀迎合短衫少年的言语,继续出声说道。 林满六先是朝季汀点了下头,随后看向师父,此时的少年想询问下师父的意思。 可看向那依靠院墙的十一时,短衫少年发型,此时的师父,眉目紧锁,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诸位,可愿听小道一言...”院落角落的舟墨突然出声说道。 众人看向舟墨之时,这位参星观的年轻道士不知何时,已经打了个道门稽首。 “你有何见解...”林满六斜瞟一眼出声问道。 对于舟墨的手段,第一次与此人相遇时,短衫少年涉事未深,还没怎么察觉... 但再一次相遇时,在那处山羊坝子之中,舟墨的两次出手,那推演之法让林满六记忆犹新。 若不是此人当时让自己前去找寻到陆风白,后续又让弈剑山庄众人在山羊坝子之中停歇,还不知道当时乱局应该作何处理。 还记得后来与墨先生在天地盟驻地相逢后,有跟其复盘过枫叶林一战。 当时墨先生给出的说法是,如果不是黄勋求死,弈剑山庄众人想要从其手中拿下枫叶林那处山寨据点,定然不轻松,还有可能失败。 促成黄勋求死的原因是什么...墨先生的答复是,老一辈人对年轻一辈的态度转变,可能是从陆风白身上看见了改变的可能。 直接或者间接造成这一结果的因素,与在山羊坝子之中,停歇整顿是脱不开干系的...碰巧这一建议,正是出自眼前的这个年轻道士演算结果。 “正如先前季女侠所言,城东此时争斗,定不会持久...风雪大观楼报仇心切,想要将屠恶门赶尽杀绝,可屠恶门岂会与之缠斗,所求不过是观主手中奇剑,定会脱身上山...”舟墨言语出声。 短衫少年暗自念道,原来这道士也知道,他那老道师父手中之剑,并非凡物啊... 看着林满六传来的打量眼神,舟墨不为所动,继续出言说道:“为今之计,最好便是先行几人在外查探,找寻几处无人的巷弄,随后分为几组先后撤离...”。 还不等舟墨言语完,十一打断出声:“不可!你忽略了一点,撤离人中,像满六爹娘以及两位年岁尚小的少年少女,他们不具备分散退走的条件!”。 十一说话之间语气有些严厉,并且已经看向了舟墨所在,双眼微眯,似是在审视这个年轻道士。 “得...师徒一个德行...”舟墨小声言语道。 林满六自然也听出了舟墨其中的话语之中的深意... 撤离一事本就艰难,如今你弈剑山庄地位尴尬,城中不论遇到屠恶门,还是遇到风雪大观楼,都会与之交恶,何不如兵分几路,遭遇屠恶门、风雪大观楼的人,自认倒霉,就当为其他人争取时间了。 而他舟墨的逃遁之法,林满六便是早早在山羊坝子之中,就已经见过了。 短衫少年叹气一声,看向舟墨,开口说道:“霜绝道长许久未见,行事决断,依旧是这般狠厉...”。 被称呼为霜绝道长的年轻道士,看向了身前不远处的林满六:“这如何不是一种办法,倘若全数人遭遇其中一队人马,是战?是逃?”。 “还有一种方法...”十一出声说道。 众人闻声后,纷纷转头看向院墙之下的十一。 “十一姑娘,不可!先前便说了,墨先生再三叮嘱,不可贸然行事!”猜到了十一想法的季汀立即出言制止。 “我是你们之中辈分最高之人,如今庄内管事的皆不在城中,当全部听我号令!”十一斩钉截铁地看向众人。 林满六也猜到了师父的想法,原本也想出言制止,却听到师父这般言语,只得放弃阻止... “稍后我一人先行,如遇到风雪大观楼之人或是屠恶门所属,会引动他们向城南逃窜,届时你们尽快撤出凤城...”十一见众人被自己威慑到,便继续出言说道。 短衫少年没有言语,思索一番后,他转身看向了自己的爹娘,或许是母子连心,又或者常年相伴促成的默契感。 当林满六只是抓住爹娘双手的时候... 林母欣慰地朝儿子笑了笑。 林父只是轻喝一声:“我儿子!有出息!”。 短衫少年此时是背对着自己的师父的,他没有转身,朝爹娘笑了笑之后,便朗声说道:“师父此去,弟子愿追随其后!”。 十一看着这短衫少年的背影,先是有些微微发愣,但随后,并没有林满六预想的感动。 取而代之的则是十一“噗嗤”一笑... “年纪不大,学他做什么!”十一笑言出声。 “呃...我以为师父会很感动...”林满六这才转身尴尬出声。 “感动个屁...走,跟着师父我啊,遛湾去!”十一提起手边的夏鸣蝉,就朝院门外走去。 “好!”林满六应了一声,再次回头看了看爹娘,便跟着自己的师父走出了院门。 “季师妹,稍后撤离一事,由你全权主导...我与满六会尽可能拖延那些贼人,稍后城外再聚!”十一走出门后,背对着众人摆了摆手,向季汀下达最后一条指令。 “季汀明白!”季汀朝那背影行了一礼。 第二百零九章 剑斩风雪断骤雨(序) 师之所向处,徒亦可往之!黑衣女子和短衫少年两人先后走出小院后,便朝原先林满六家的糕点铺子行去,那里距离东城城门近些。 自然遇到屠恶门或是风雪大观楼的几率会更大,在那里故意暴露身份,引得城中异动,这样才能为其他人创造更多的撤离时间。 “我家小满六啊,在外面闹腾的动静可真大,这一出门,就惹了这么多人唉...”黑衣女子走在前面,闲适出声。 “师父就莫要取笑满六了...”短衫少年挠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有些憨傻。 “怕不怕...”十一侧头看了看身后少年。此时的两人行路在一条巷子里,只有身后的巷弄入口,和前方的出口有些光亮。 眼前所见,好若昨日光景... “满六不怕!师父在那,满六便在那里!”林满六掷地有声地说道。 “这才是叶当听的好弟子呢!”十一展颜笑道。 “才不跟那老骗子学呢...”短衫少年没好气道。原本还在发笑的小脸,想到了那个黄衫老骗子,林满六就噘嘴侧过了脑袋,像是赌气一般。 “知道啦,知道啦,随后遇到之人,或许连师父都难以应付,我们俩可是要随时准备开溜嗷!”十一笑容不减,径直朝巷弄出口走去。 林满六应了一声,也加快脚步跟着黑衣女子上去走去。先前两人言语时,城东街巷上的厮杀、呼喊声便已停歇,此时两人走出深巷后,看得这城东街道上的光景...有些店铺院门被砸的稀烂,参星观道士的尸首、以及一些衣饰看上去像屠恶门的死人,七零八落地横在街道正中,或是靠在屋门上。 闲暇时间,妇人碎嘴的树荫之下,此时也都是死尸遍地,鲜血浸染了泥地,丢弃的兵刃,随意地插在地上、跌落在死不瞑目之人的面前。 即便东城的市井百姓们再贫苦,也不曾见过今日的这番光景...福泽凤城的老神仙们,惨死在院门之前,无一人敢走出来,为这些老神仙收尸。 陌生面孔的暴徒,横冲直撞地冲进院落,将那些逃窜的道长,从屋内拽了出去,就地正法。 再后来,又是一些不知姓名的江湖大侠,与这些暴徒缠斗,几经波折的东城百姓,只在这短短一天,便是看遍了多少次生死,多少次的血腥和蛮横。 而在这整个过程中...平日里护城的那些炎阳官兵们,没有出现!过往站于城头说着会为凤城稳太平的官老爷,没有出现! 那些言说着要让凤城百姓安乐的商贾富人们,没有出现!直到门外的叫喊声再也没了声响,有些百姓紧张地捅破窗户纸,想看看门外的情况,才一看见这尸山血海之状,整个人又立即躲回了屋门之后,桌椅之下...十一和林满六两人,跨越过了这些尸首,一步步地向前走去。 行过林满六家的糕点铺子时,残破的屋门告诉了两人,这间铺子也未能躲过灾祸...屋门全数被毁,店铺内的糕点,散落在门外,已被染上了些血色。 而街道正中躺着一名屠恶门所属的尸首,死状极为惨烈,几处关节都被打碎,好若一摊烂泥倒在地上。 看着这番场景,像是这屠恶门之人,先是被丢掷撞入其中,而后又再被人从中抓出,将其四肢敲碎,最后一剑从背部贯穿整个胸腹...这具屠恶门的尸首后面的城东街道上,再也没有参星观或是风雪大观楼弟子的尸体,看着死伤之人的衣饰,全数都是屠恶门。 “血还没有干...应该还没结束多久,后面要小心了!”十一看着地上的鲜血出声说道。 “看着样子,应是屠恶门奔袭上山,风雪大观楼紧追其后?”林满六推断出声。 “或有此种可能...”十一点头应声道。但师徒二人,都互看一眼,这其中有些问题,便就是屠恶门为何要退走? 路途之上,短衫少年将从墨无言口中听得的情况,复述给了自己的师父,风雪大观楼此次出击的人数,远没有侵入凤城的屠恶门所属人多。 即便屠恶门只为夺取参星观手中四剑之一,要留出些人手拦阻风雪大观楼,不也易如反掌。 并且如此也能够为夺得白昼,造就更大的迎面... “走一步,看一步吧,那一会遇上的应是风雪大观楼之人了!”十一沉声说道,她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林满六应了一声,两人继续前行,少年左手握紧山野行,随时准备出剑。 随着师徒二人的前行,东城城门渐渐显露在面前,两人才刚看到城门入口,驻守城门之人便发现了他们。 十几名灰袍抱剑的风雪大观楼弟子,齐齐看向两人方向。 “来者何人!”有人从中呼喊出声。可还没等短衫少年和黑衣女子言语,人群之中立即又有人出声:“那人就是杀害许师兄之人!他们定是弈剑山庄的贼子!”。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林满六定睛看去,好家伙,果然是那黄舫。 “准备...”十一看着前方冲来的十几名风雪大观楼弟子,缓缓呼出两字。 “跑!”林满六立即接话一声。还不等声响言说完毕,师徒二人同一时间调转身形,朝来时街道跑去。 “追上他们!别让他们跑了!”这些风雪大观楼弟子一边追赶,一边呼喊着。 “快去通知楼内长老!发现屠恶门余孽!尽快进城截杀!”黄舫的呼喊声响比常人都要大些,丝毫不避讳地将弈剑山庄跟屠恶门划等号。 而听入耳的这些风雪大观楼弟子,那里会去可以区分这些。毕竟这弈剑山庄跟他们也是血海深仇! 跟前来东城门时有些不一样的,便是短衫少年和黑衣女子,不用在顾及和刻意寻些街巷躲避,只管在街道上逃窜。 因为只要身后引动的贼人越多,季汀他们撤离的可能就越大。师徒二人一前一后,大步向城南方向行去,那里因为囤积粮草和储备辎重的原因,是不会有百姓居住的,即便最后有争斗,也不会影响到城中百姓。 穿过了那座建立在城中的参星观道观,穿过了凤城主道上为那些为牌坊楼,身后向他们追赶来的风雪大观楼弟子越来越多...其中不乏几位楼中长老,盯着短衫少年的背影,似乎恨不得当场就将其击杀一般。 便是他先断齐轩手筋,再杀许应方,后又不知道使了何种手段,就连楼主亲传大弟子,也殒命山林之间...便是这小子...让风雪大观楼落得如今天地...仿佛从岳州城外一战,对敌屠恶门开始,所有的失利都归结到这个短衫少年身上! 就当林满六和十一两人逃遁进入城南之后,刚要继续前行的黑衣女子,突然停下了脚步。 林满六看着师父的异样,意识到了情况有些不对,便循着师父的双眼看了过去。 此时的前方一处二层楼上,站着名高大的灰袍男子,此人微闭双眼,双手托于腹部,杵着一柄长剑。 那长剑剑柄上,依稀可以看到雕刻着如血滴一般的梅花瓣...是天下四剑之一——衔寒梅。 那高大身影的身份,自然便是江湖天下第一人,风雪大观楼的楼主柳梅了。 “楼主!就是此子!杀了言师兄和许师兄!”追赶而来的风雪大观楼弟子,也看到那杵剑而立的高大身影,立即叫喊出声。 “退下...”柳梅轻喝一声。言语声响不大,却能传入所有人的耳中,就如同一柄飞剑般,从柳梅身形所在飞旋而出,在整个街道之上回旋一圈。 几名反应快的风雪大观楼长老,立即低声呼喊自己的门下弟子,让他们远离此地。 一时间,原本快要将林满六、十一二人围堵起来的风雪大观楼弟子,全数退出了此处街道。 “可有什么想问的...”柳梅双目舒展,言语一声。 “柳叔...”一个令短衫少年极为意外的称呼,从十一口中传出。林满六看向身前的师父,只见此时的黑衣女子拱手朝那柳梅行了一礼。 柳梅嘴唇微动,但没有任何回应... “去年赏剑一事...柳叔可有参与?”十一见柳梅没有回应,沉声说道。 “不曾...”柳梅终于出声,但只有两字。 “那盛阳二年,我游历在外...峰内一事,柳叔可知晓一二?”十一再问。 “不可说...”柳梅睁眼,看向了十一。不可说...那便是知道,但是不能说... “那便得罪了...今日斗胆,向风雪大观楼楼主请剑!”十一呼喊出声,接着左手想后一掌递出,将身后的短衫少年推远开来。 “师父!!!”林满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先前还在思索着师父与那柳梅两人对话中的含义,结果不料被师父一掌推远。 “可...”柳梅的声音响起。短衫少年就这样被黑衣女子一掌推出,整个人倒飞了出去,待林满六身形站稳之后,前方两人已经大大出手。 刀光剑影之间,黑衣女子双手握紧那无锋无刃的奇异长兵,而高大的灰袍男子则是大袖鼓荡,手中一剑挥出后,两人兵刃就此撞在了一起! 第二百一十章 剑斩风雪断骤雨(一) 柳梅手中衔寒梅数次递出,速度极快,远处观望的短衫少年,近乎无法看清这名高大的灰袍男子是如何出剑的。 而其对手,林满六的师父十一,双手拖曳起夏鸣蝉,以剑势尽黄龙拦阻柳梅攻势。 柳梅、十一二人这般出手,便是要求一个剑术高低之分!风雪大观楼第一剑,雪中寒! 对阵,铸剑峰剑势第一式,尽黄龙!两人出剑不停,有几次那风雪大观楼楼主,手中剑芒险些跨过夏鸣蝉不防之处,便是要将十一重伤当场。 可黑衣女子身形灵动,只是微微一侧身,便将杀招化解,随后手中那柄无锋无刃的奇异长兵,便就挥打而出,直指柳梅左肩所在。 这一瞬间的出手,林满六疑惑不已,此时挥剑而出,便是将整个身形暴露在柳梅剑下了啊...师父为何故意显露出破绽? 不等短衫少年作何深思,柳梅出手了...果不其然,正如林满六所想的那般,提剑欲袭柳梅左肩的十一,先是被其横拦挡下,随后又是一剑递出。 黑衣女子躲避不及,强行拖拽手中兵刃拦阻,但柳梅的剑意岂是这般轻易抵挡,两兵相撞瞬间,十一整个人便被打的倒飞了出去。 林满六急忙上前一步,准备出手去扶住自己的师父,却见黑衣身影在身前五步外停步... “走!”十一轻喝一声,整个人身形猛然再次暴起,冲向那高大的灰袍男子。 师父先前是为了提醒自己...才故意去强接柳梅一剑的吗... “也算半个长辈...已给你留够交代的时间,之后出剑...不会再留手了...”柳梅一剑递出,再次挡下奔袭而来的黑衣身影。 “多谢...”十一站稳身形后,朝柳梅应声说道。短衫少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一条巷子,又重新转头看向了陷入苦战的师父...此时的他,如何能退...不可退! 而在三人不远处,风雪大观楼众人聚集所在,那黄舫站在人群的最后方,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似乎正在期待某种情况的发生。 对他们的楼主和这名神秘黑衣女子的比试,人群之中议论纷纷。 “竟不知江湖中,还有这般女侠的存在...可惜了,居然与那弈剑山庄同流合污...”。 “原本陆师姐...假以时日,定也能成为这样的女中豪侠...都是这些江湖败类!”。 “看不出来是楼主在让着那小娘皮?若是楼主动起真格,早就一剑要了他命嘞!那夜回援楼内时,没见过楼主出手啊!”。 “诸位师兄弟,难道一见楼主出手,何不仔细观摩,日后说不定还会得楼主青睐,被楼主收作亲传!”先前与黄舫同行的一名风雪大观楼弟子出来打圆场说道。 “这不是黄舫的那狗腿小跟班嘛?黄舫年纪大,当惯了和事老,小的也要跟着来当了?”先前嘲讽出言的那人,见无人迎合自己想法,立即将矛头指向了在其后言语的这人。 “王师兄...师弟只是说些心里话...”被突如其来的针对,妄图圆场的弟子有些惊恐不安,不自觉地看向了黄舫位置。 黄舫注意到了这求助的注视,冲他这位师弟点了点头。那师弟仿佛像吃了枚定心丸一般,看向那个讥讽自己的王师兄,扯了扯嗓子:“如今风雪大观楼正当危难之际,我辈更当努力才是,才能继承言师兄、许师兄遗志,若是还如曾经一般不思进取,光凭楼主一人,也无法再显昔日高楼之姿!”。 这番话语的声响比起先前的议论,要大上太多,全数人都收入了耳中。 华宴安闻声后,侧头看向争吵方向...被说教的王师兄,面色铁青,平日里除了那几个亲传弟子,其他人都入不了他眼,怎么今日这黄舫的狗腿,都敢冲他面前犬吠了? “我的好师弟啊...看来是楼内平日里疏于管教...做师兄的便好好让你知道下,什么叫长幼有序...”王师兄说着便一拳递出,准备捶打在其胸口位置。 可还不等他手中长拳递出,就被一物击中手肘。这名王师兄定睛看去,是华长老...”华长老... “他惊恐出声。 “胡闹!”华宴安轻喝一声,正要扭头重新观察战局。躲过一劫的那名弟子,不知是不是觉得如今有了长老庇护,可以做那狐假虎威之势,破口大骂到:“王重!窝里横在行,你怎么不出剑上去啊!杀了许师兄的人就在那里,你敢去吗!我敢去!”。 这名师弟说着就要拔剑出鞘,朝林满六位置奔袭而去。 “不可...”华宴安再次出声喝道。突然的言语,像是震慑到了这名弟子,可持续没多久,他又继续嘶吼出声:“为什么!华长老...平日里就是你最为照顾欣赏许师兄,可如今杀他的凶手在眼前,你却要拦我!!!我不甘心,为什么!”。 华宴安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可还没等身后那名弟子再作何言语,这位华长老突然先前走出一步... “报仇...轮不到你们这些小辈出手...”华宴安侧头看向身后的这些弟子,眼神之中充斥起了对于那血海深仇的愤怒。 人群最后方的黄舫,像是见到了他预想之中的景象,缓缓呼出一气,一种身心愉悦的满足感,传至全身...对...就是这样...在这些风雪大观楼弟子议论的时间里,十一已经与柳梅互换十六剑,左臂和右肩处已有血痕,挥动夏鸣蝉的力道,也远不如先前。 正当黑衣女子再一次提剑冲向那高大的灰袍身影,就在此时,那华宴安大步前掠,冲向三人所在位置! “小子,纳命来!”这位华长老,手中长剑直指短衫少年背后脖颈。是那华长老? 林满六听得声响的第一时间,挥动春窗蝶想要向后拦阻,进而闪身躲过这一记偷袭,却不料,华宴安速度实在太快,以少年的速度恐是躲避不及...风雪大观楼第二剑,骤雨寒。 便是以一种滂沱骤雨之势,将手中剑全力击出,此剑,林满六挡不住! 紧张!紧张!!紧张!!!就在这时一道黑光从空中笔直而落,一刹那,轰砸至林满六和华宴安正中,更巧的是,这位华长老像是来不及收剑,手中长剑已然没入黑光之中。 紧随其后的,便就是黑衣身影一脚踩踏在那黑光之上,随着身形一转。 “咔嚓”一声,像是扭动了奇怪的物事,华宴安的剑就被黑光吞没,任其如何用力,都无法将长剑从那黑光之中抽出! 这位华长老立即将长剑脱手,身形向后掠去。待众人看清之时,是那黑衣女子和她先前手中的奇异长兵。 这有着阔剑模样,但却无鞘无锋的古怪兵刃,竟然将华宴安的长剑吸入其中...令一众风雪大观楼弟子不解,这是什么东西? “既然不走,那便帮师父掠阵...真不愧是...风雪大观楼...竟能做出...偷袭后辈之事...”十一像是有些换气不畅,断断续续地言语出声。 整个人身形从剑柄之上,重新飘落地面,转身看向了柳梅所在。听得师父言语的林满六,双剑齐齐出鞘,看向了那些风雪大观楼弟子,只要再有向先前华宴安那般,想要偷袭出手之人,便出剑将其拦阻。 “之后我必会向其问责,若还是执迷不悟...便只能送你这后辈,去见司兄了...”柳梅沉声说道。 “你也配...”十一恼怒出声,右手一探先前插入泥地中的夏鸣蝉,立即抽出地面,向柳梅挥砍而去。 柳梅叹气一声,接着做出一个怪异的动作,他缓缓将衔寒梅立于面前,剑身遮挡住了他的面庞。 可就是这样,看似极为迟缓的动作,在十一前冲之际,已经完成...雪中寒梅,凌寒独开。 十一手中兵刃即将挥砍而至,柳梅持剑动作,又有了变化,他将手中衔寒梅向前轻轻一点,指向黑衣女子身形。 顷刻间,原本毫无剑招、剑势可言的轻轻挥剑,突然变得犹如大雪寒天之势! 狂风、怒雪、极寒,全数从这一剑之中倾泻而出!这便是江湖之中的剑道魁首,天下第一展现出的剑意浩然! 在所有人看来,包括十一在内,这一剑过后,她只会殒命当场,绝无任何反抗可能...可就在她手中的夏鸣蝉与衔寒梅点出的剑意相撞时,一道黄衫身影从道路旁的屋檐位置闪出,突然出现在黑衣女子身侧。 只见那黄衫身影环抱住黑衣女子后,先是一把握住夏鸣蝉后半剑柄,向前挥出一剑提前挥砍在那剑意之上。 紧接着右手急速一拍腰间,一柄寻常佩剑被击打出鞘,倒提在了黄衫衣袖手中。 又是一剑挥出!这柄寻常佩剑在柳梅的剑意之下,瞬间崩碎,就连那黄衫身影的整条右臂衣袖,也跟着碎裂开来。 黄衫身影的整只右手,也在剑意之下,遍布血痕。虽是如此惨状,也已足够了! 足够两人脱离险境!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黑黄两色身影落于地面,依旧保持着先前的环抱姿势。 林满六定睛看去,是他!是老骗子!十一看着来人的模样,有些邋遢...又有些好笑...你这般模样,那有什么英雄救美的风范...她默默地注视这个满脸胡须,不修边幅的邋遢汉子,没有出声...叶当听从十一手中接过夏鸣蝉,抬眼看向柳梅,缓缓向前走去。 “很不错...”柳梅看着这名黄衫男子,言语出声。 “那烦请柳楼主...再与我这俗人比上几剑...”叶当听平淡出声。 两人互相看着彼此,都握紧了手中兵刃,随时准备出剑。可就在此时,道路两旁的屋舍之上,闪身出现越来越多的人,以问剑湖宗主明兮为首的天地盟各派领队在一侧,另一侧,则是先前消失了踪迹的弈剑山庄众人。 陆风白持刀看向明兮等人,并没有去看两侧人群正中的叶当听和柳梅。 这一举动让明兮大为不解,他立即出声言道:“还望柳楼主和弈剑山庄诸位三思!如今不是处理恩仇旧怨之时,当务之急,还是解救参星观,剿灭屠恶门贼子!”。 叶当听身形停滞,再次看向柳梅,这位风雪大观楼的楼主,率先收剑入鞘,朝自己门下弟子方向行去。 黄衫老骗子也是一转身,拖曳着夏鸣蝉朝十一和林满六方向行去。 “明某在此多谢诸位!”明兮见两人不再争斗,再次出声说道。弈剑山庄众人从屋檐之下飞跃而下,以十一和叶当听、林满六三人为中心汇聚,先前在天地盟那一侧的弈剑山庄弟子,在墨无言的带领下也走了过来。 “为何会来这里...”十一看向眼前这名邋遢汉子。 “今日收到消息时,便向凤城赶来,碰巧遇上了赶出城外的季汀他们...”叶当听笑言出声说道。 看着其右臂的惨状,十一深吸一口气笑了笑,不再言语。 “得...满六与我和墨先生一同商议下之后的事情,其余弟子先做修整!”陆风白开始安排之后事宜,说着便朝一处院墙下走去。 林满六先是朝其行了一礼,而后转身看向墨无言,又开始憨笑着挠头,这一招,在墨先生面前,比起那些恭敬要有用的多。 “复盘过后,我自会向风白、当听言说些你小子的英勇事迹...”墨无言双手隆袖,紫袍之上的面容,笑的极为渗人。 看着这番笑容,短衫少年不禁打了个寒颤。叶当听和十一二人,看着少年这般模样,又互看了一眼,都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看得清情况的弈剑山庄弟子,都去找许久未见的师兄弟门叙旧去了,只有那崇婴像是没着调一般,眼见叶当听刚吃了瘪。 正要大摇大摆地上前,准备出言损几句叶当听,可还没走几步,便被萧潇揪住了耳朵。 “没个眼力见是不是!”周粥在一旁轻喝出声。 “我跟叶哥谁跟谁啊!啊...别拽了...在拽没耳朵了...啊...”崇婴一边吃痛一边叫唤出声。 如此,行入南疆的弈剑山庄,才算是真正的会晤。 第二百一十一章 剑斩风雪断骤雨(二) 林满六跟随着墨无言与陆风白来到一处巷弄口,周围都有弈剑山庄弟子驻扎看守。 由于这几日藏匿于山之中,早已不现开庄那日,众人面前豪言出声的白袍英姿。 “先前来时路上,听墨先生讲了些大概...这些事情无需全部扛在自己身上,唤作是我,也会如此!你已做到最后了!”陆风白看向短衫少年。 “谢谢庄主!”林满六应声说道。 看着眼前这个风尘仆仆的男子,其实他与老骗子年纪都不大,只是比自己要年长一些... “稍后还要出城,赶往参星观...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自我们进城之后,便再也不见屠恶门身影,若是全数赶赴参星观道观,未免有些不寻常...”墨无言出声提醒。 先前与天地盟众人会合之后,便在明兮的提议下尽快找寻屠恶门贼人去向,是因为遇到撤出风车的弈剑山庄弟子,才在城中逗留找到此处的。 “嗯,单单仅凭风雪大观楼,即便有柳梅亲自坐镇,还不足以让围困凤城的屠恶门全数退出,只能说他们目的还未达到,或者引动无论哪一方先行入城都可?都可入其算计之内...”陆风白点头说道。 短衫少年听着二人对话,也在思索,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一人,是风雪大观楼的黄舫! “庄主、墨先生,风雪大观楼的黄舫...”林满六立即言语出声。 “那人或许可以作为此次凤城的破局之法,可如今与风雪大观楼还有间隙,只得稍后留意...”墨无言听着少年的言语,也想起了此人。 “只要他还在随行队伍之中,便有办法令其现出原形...”陆风白点头说道。 之后短衫少年又与陆风白、墨无言二人简单讲述了些,自己与黄舫接触的经过,以及后续返回南疆时,出现的黑影和怪异举动... 这些事情的最终目的,便是让林满六能够尽快返回南疆,进入天地盟。 而后便是浮出水面上的,让风雪大观楼与弈剑山庄挑起矛盾,但藏于水面之下的,至今还不得而知。 “庄主、墨先生,问剑湖有人传信!”有弈剑山庄的弟子朝三人位置呼喊出声。 陆风白和墨无言一同闻声看去,发现是那兰无求正在驻足街巷那头。 “兰供奉,不知是否是明宗主商议好了决策?”墨无言先行向前一步走去,朝这位问剑湖的供奉行了一礼。 “嗯,在下便是奉宗主之命,特来告知陆庄主与墨先生...”兰无求分别朝二人抱了抱拳。 “若能用得上弈剑山庄的地方,尽管吩咐!”陆风白站于墨无言身后,笑言出声。 兰无求小心打量起眼前的这位陆庄主,此时这般站位和这样的言语,对于心中的猜测又一步进行了确认。 陆风白此人,终究只是个精于算计的商贾之后... “稍后烦请弈剑山庄与寻寒山、参星观弟子,配合我问剑湖一同上山解救参星观,山下城内安全交由风雪大观楼,先前宗主也与柳楼主商议过此次安排,柳楼主没有意见!”兰无求言语出声。 陆风白听得安排后,先是沉默片刻,像是在仔细思量,判断其中利害,最后惊喜地朝兰无求答谢出声:“让明宗主费心了!”。 “我等稍后便会跟上贵宗和寻寒山,一同前去参星观...”墨无言出声确认。 “那在下也先行回去禀报宗主和寻寒山的展长老,随后就去准备出城事宜了,便不叨扰贵庄了”兰无求出声告辞。 两人言语之中,都极为默契地忽略掉了天地盟之中,参星观霜指道人一系弟子的存在。 “多谢兰供奉!”这次是墨无言和陆风白一同出声,以此送别前来传信的兰无求。 等到兰无求走远之后,短衫少年看着身前的紫袍大袖和白袍身影,相互对视一眼,重新走到了自己身侧。 “天地盟或说问剑湖之安排,满六你觉得如何?”墨无言出声询问。 “满六以为...问剑湖之盘算,恐不亚于屠恶门!”短衫少年应声说道。 “何解?”墨无言就像听到了意外的答复般,一脸欣慰地看向了林满六。 “那明兮定能察觉到,屠恶门对于我们抱有一种极为神秘的态度,这不单单是将我们作为一枚痛击风雪大观楼的棋子,而是这一次汇聚南疆所有势力之中,唯独有我们可以做到一些事情...”林满六言语变得有些严肃。 从屠恶门出现,动荡至今,如果终局是在这南疆凤城里,那作为一直受其摆布的棋子,弈剑山庄必然拥有其他门派的没有东西。 陆风白的祖辈关系?传言陆氏祖辈便与铸剑峰司氏交好,铸剑峰的一些司氏旧部在弈剑山庄开庄之后,相继拜入弈剑山庄门下。 这些被江湖各派暗自流传的小道消息,自然会入了有心人的耳中。 “继续!”陆风白听着少年分析,也跟着笑了起来。 “此次让我们与寻寒山一同前去,回避风雪大观楼应是假,其真...大抵是证实他心中猜想!”短衫少年看着两人期待的眼神,只得继续将自己的猜想说出。 自从岳州建立天地盟之后,明兮想要的似乎都全部摆在了台面上... 他就是要让天下人,看着他这位武林盟主的登顶,看着他是如何将风雪大观楼与江湖分离。 即便如今江湖武林,遭逢屠恶门这般变数,也要让所有人看着,他是如何力挽狂澜! 对于少年的答复,陆风白和墨无言都极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至于林满六没有言明的猜想,三人都很清楚所指的是什么。 问剑湖得告君,风雪大观楼得衔寒梅,这些整个江湖都知道的事情。 但这一次,不管是参星观藏匿的是天下四剑的最后一剑,还是另外半卷,今日之后都会现世,最后花落谁家,对于他明兮来说,或许都可以? 因为他想证实的是弈剑山庄,这个兴起的小门派,是否也会藏匿这些器物的下落? 以及在这次所有江湖门派一同破敌中,表现和动作的最为频繁的寻寒山,他们是否也会有所藏? “就是不知明兮此举,寻寒山是否留意到了...”陆风白侧头看向街巷外侧,那里的几名寻寒山弟子。 “此次领队的寻寒山长老展铿,依照此人秉性,应也早有提防,而后的参星观解围,就看其四家如何做了...”墨无言出声说道。 三人商议完毕后,走出巷弄时,刚好问剑湖与寻寒山也安排妥当,准备启程。 陆风白与墨无言二人对于之后的上山一事,跟全数弈剑山庄弟子进行了简单安排后,便带领着弈剑山庄众人,跟随问剑湖、寻寒山两派出城上山。 ...... 从凤城东城门走出去之后,山道上尸首便多了起来,但于东城陋巷中不同的是,此处全是参星观弟子的尸体。 死状极为惨烈,多数全被斩成了人彘模样... 可三派的行径速度,并没有因为这些尸体的缘故加快,就连随行的参星观弟子,也只是跟着三派一同上山。 那位霜指道长,看着山路两旁的尸体,脸色煞白...可除了喘息出气,便没了其他动作。 就连向明兮提及,是否能够加快脚程,这类话语都不曾询问出声,只是一脸死灰地跟着三派上山。 行至半山腰时,参星观山门位置,能够隐隐约约听到厮杀叫喊声。 这仿佛是压到霜指道人的最后一颗稻草,他朝山门位置嘶吼一声“啊——啊——”。 疯了一般朝人群最前方的明兮冲去,待其奔跑到问剑湖宗主前方的山道上。 霜指道人开始躬身行礼,泪流满面地朝明兮祈求出声:“明宗主...先前确实是贫道心急了些,恳请明宗主尽快救援我观...恳请明宗主救援我观...”。 “霜指道长这是何意,如今我们不正是前去救援参星观吗...”明兮停下脚步,疑惑出声。 听着这位明宗主的这语气,就像真的听不懂霜指道人的言语一样。 可随着明兮的停步不前,兰无求抬手一挥,问剑湖全数弟子也跟着停下了脚步,后方的寻寒山不知前方是何情形,也跟着停了下来。 寻寒山长老展铿,看着先前从自己身旁跑上去的参星观弟子,在看了看现在停滞不前的问剑湖弟子。 前方的闹剧如何,已然猜了个大半,展铿悠闲地理了理袖袍,将衣袖上那些本就不存在的灰尘拍了拍,似乎想让自己衣饰干净些。 见着身前长老有所动作的张怀言,立即小跑上前,在展铿身侧躬身而行,双手捧起,去接住那些不存在的灰尘... 这一阵仗,霜指道人愣住当场,仿佛提前宣判了参星观的结局,可于他有什么办法呢... 霜指道人一把将手中的拂尘丢弃在山道旁,竟是直接双膝跪倒在地,开始磕头出声:“贫道...恳求明宗主,驰援参星观!”。 “早知今日,何必藏匿不宣呢?”明兮细声言语时,脸上闪过一瞬间的笑容,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听得此言的霜指道人,眉心由于方才磕头的缘故,已有鲜血渗出,延着鼻梁流淌而下,很快就遍布了整个面庞,就这样一脸血污的霜指道人,呆滞地看着明兮,久久无言... 明兮没有继续理会霜指道人,抬手一挥,便跨过了其磕头位置,继续上山而去。 兰无求在其身后呼喊出声:“继续前进!参星观告急,还望诸位尽快赶赴参星观!”。 直到问剑湖弟子全数穿过了呆滞的霜指道人,他僵硬地扭动脖颈,想要看清那行于最前方的明黄身影,可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了... 血污染红了霜指道人的双眼,一切东西在他眼中都开始变得模糊。 双眼越是模糊,他的内心变越发的明亮起来... 这位高高在上的天地盟盟主,为了一己私欲...便是要整个参星观去死? 先前屠恶门南疆受阻,久攻虬蛇谷不下,也是这问剑湖驰援一次之后,那弈剑山庄就弃守虬蛇谷了... 连同这几日驻扎山林,迟迟不肯与屠恶门交战,恐怕也是如此。 从一开始,他问剑湖...他明兮...就没有想过让参星观有一条活路?! 想到这些,霜指道人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就这样跌倒在地,双眼无神地看着天空... 先前跟随着其一同上前的参星观道士,看着突然倒地的大师兄,慌张地涌了上来,查看其情况,可无论他们如何叫唤,他们的这位大师兄,再也没有了任何生机。 第二百一十二章 剑斩风雪断骤雨(三) 参星观山门前霜玄道人一手握剑,另一手托住拂尘,身形微颤,不时换气出声...他警惕地注视着从四周围上来的屠恶门贼人,原本华贵的紫袍黄冠,已不负昔日的光鲜亮丽。 不知是屠恶门贼人的污血,还是观内弟子的鲜血,将霜玄道人的全身衣饰浸染,这位参星观观主,如今的模样,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想必先前老观主,也看到了山下之景...像是援军来了?可为何他们还未赶至此地啊...”为首的屠恶门头目嘲讽言语道。 “你们这些贼子...危害城中百姓、如今又杀我观内弟子、行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就不怕遭天理报应吗!”霜玄道人颤声说道,言语间不时又瞟向了凤城上山的山道处。 细微的动作,终究是会被有心人捕捉到的,见得这老观主还寄希望于驰援的天地盟...为首的那名屠恶门头目,只得用刀背敲了敲自己脑袋,摆出了一副很难为情的模样。 “老观主久居于此,想必上山一路用时多少,也要比我等清楚些吧...如今这问剑湖如此兴师动众,还是未能及时赶来解观主之围...”屠恶门头目咂嘴一声,态度极为轻浮的言语出声。 “信口雌黄!如今我参星观同为天地盟其中一派,此次行至南疆便是要将你们这些贼子全数诛杀!贫道道行随浅,也不是你这般竖子可随意扰乱的...”霜玄道人叫喊出声。 参星观这位老观主,心中暗自盘算起,此时这些屠恶门之人不上前击杀自己,便也算是留了时间,可以等到天地盟驰援道观,如此只要自己再稍加拖延,活路还是有的...这番说辞不知是引动了这些屠恶门的笑点还是如何,听得霜玄道人危难之际,竟然是如此言语,众人全数讥笑而起,笑声充斥在霜玄道人周身各处,回荡在其耳畔,久久不能散去。 那屠恶门头目学着参星观老观主的模样,打了个像模像样的道门稽首,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嘲讽笑意。 “老观主,是真不知道还是故作糊涂...天地盟为了江湖安定,自是要救参星观,可...只要救了参星观就行啊!”好不容易将笑意压下去的屠恶门头目,挥刀再次看向霜玄道人,脸上满是做作的怜悯之色。 自是要救参星观,只需救了参星观...看似前后矛盾的话语,听入霜玄道人耳中,意味就变了。 明兮那人为了成为众望所归,亲自带人剿灭竖起反旗的扬风谷,而后至此,也只需在人前救得一个名存实亡的参星观便可,这参星观之中有无活人,或是有无再为明兮当牛做马之人,重要吗...不重要...想明白了的霜玄道人,拖住拂尘的手赶忙按住自己胸腹,像是有急火攻心一般,身形也跟着摇晃了起来,他有些不甘、愤恨地看着这些围剿参星观的贼人。 “想来是老观主终于想的通透了,家中大人也是极为推崇道法的,也不想让这一观就此没落...能明白在下意思吧?”屠恶门头目笑言说着,又打了个道门稽首,故意将动作做的极为滑稽。 “想我怎么做...”霜玄道人听得此言,原本咬紧的牙关突然一松,开始气喘起来。 屠恶门头目没有直接回话,先是双手一连串地拍了数掌,直到看着霜玄道人想要继续出声时,他才言语道:“烦请老观主将手中之物,稍后随意赠予一人,随便谁...都可以!”。 霜玄道人听得下意识看向了手中的长剑,心中一凛,虽是猜出这些贼人认出了手中剑,便是天下四剑之一的白昼,可这些人不是将剑夺走,反而要自己将其转赠出去... “如此...便可活?”霜玄道人有些诧异,下意识地问出了声。 “如此便可活!先前就说了...我家大人崇敬道法,此地还需参星观帮衬扶持...”屠恶门头目也不恼,耐心地为霜玄道人解惑。 “那就如此...贫道必将配合...”霜玄道人叹气一声。原本拖住拂尘的手,像是没了气力,那柄快只剩下握柄的拂尘,曾象征着参星观观主的物事,就这样无声地摔落在地,惊不起一丝波澜。 “问剑湖连同寻寒山、弈剑山庄三派即将抵达!”屠恶门的斥候疾驰而来,单膝跪地后言语出声。 “稍后道场闹剧,便交由老观主了,我等便先行下山了...”那屠恶门头目听得配角将登场,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了。 随着屠恶门头目的一抬手,身后之人拉动一枚响箭。破空声响即刻响起,嗖————还在找寻着可能藏匿参星观弟子的屠恶门所属,全数朝头目位置靠拢,等全部人集结完毕,随着那名屠恶门头目一同朝参星观中走去。 当所有人从霜玄道人面前经过后,看着身前再无一名活人的参星观山门,这位老观主跌坐在地上。 整个人的身形与地面的污血相融,若是不仔细看,都无法看出这些死人堆中,还有一个颤声喘息的老者。 急促、密集的奔跑声从上山入口传来,霜玄道人微微抬起了脑袋,看向来人方向。 那些身穿明黄衣衫的问剑湖弟子,一如自己最开始所见的那应堪衣饰,这些人都是一丘之貉...来人也注意到了霜玄道人,都齐齐注视着他,但无一人上前。 果然...霜玄道人微咳出声,握剑撑起自己的身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看向这些疾驰救援参星观的友军。 他认出了明兮,那站于人群最前方的男子,两人对视之后,这位参星观老观主,一把抹过脸上的血污,抬头仰天看去。 就是你这老匹夫,想要我参星观断绝于此...寻寒山的展铿长老从人群之中挤了出来,看着明兮没有动作,但又看看了霜玄道人位置,视线锁定在了他手中的白昼之上...剑身样式与那半卷《混元兵器谱》中完全一致...此剑就是四剑之一的白昼! 激动地让展铿压抑不住心中情绪,如果那明兮还在猜忌,便让他猜忌吧...大丈夫这般优柔寡断,只要这白昼入了我手,便立即带领寻寒山一众弟子返回山门! 任凭你们这些人作何想,难不成光天化日之下,还敢在群雄面前,夺了我剑不成? “老观主!你伤势重不重!那些屠恶门贼子可知去向,如今我等来此,便是要将那些贼人绞杀殆尽!”展铿先前走出一步,言语出声。 “倒是多谢诸位了...”霜玄道人咳嗽出声。 “为何只见老观主一人,莫不是那些屠恶门贼子逃了?”明兮终于言语,看着地上全数是参星观弟子的尸体,毫无表情地出声。 “当是见诸位驰援来此,恐不敌便撤走了,如此才留的贫道半条性命...若是再晚些,怕是见的就是贫道的尸体了...”霜玄道人握紧手中白昼,用衣袖抹过从嘴角溢出的鲜血。 在三人言语的时候,弈剑山庄一众人才走出山道,站立在参星观山门之上。 霜玄道人斜眼瞟去,发现了那名熟悉的黑衣女子,又看了看站于人群正中的白袍身影。 那人想必就是弈剑山庄的陆风白了...此人来历在众人之中,与铸剑峰最深,论江湖道行又比其他两派要浅...便是此人吧! 确定好了选择的霜玄道人,深吸一口气,双手颤抖地在身前打了个道门稽首,看向了陆风白位置。 “想必这位便是...弈剑山庄的陆风白,陆庄主吧...”霜玄道人颤声说道。 “正是在下,老观主是有事要言语?”陆风白见被其指名道姓,立即应声说道。 “还请陆庄主上前几步...贫道行路不便...”霜玄道人强行挤出一个微笑,在如今他这浑身浴血的模样上,有些渗人。 从两个人对话开始,明兮和展铿都悄悄看向了陆风白,随时留意他的举动。 面对这些来者不善的目光,陆风白也没有做太多的犹豫,向前跨出一步后,就朝参星观观主位置行去。 只要两人还有五步距离时,陆风白停步不前。 “若是老观主有什么要与在下细说的,便可以讲了...”陆风白言语出声,朝霜玄道人抱了抱拳。 此时的陆风白身影,将整个霜玄道人遮住,看着这白袍身影的众人,根本看不清楚这位参星观老观主在做什么。 而陆风白的出声言语,回应他的却只是霜玄道人嘴唇微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看着其口型,像是在说 “还请陆庄主替贫道去死...”不等对面之人有何反应,那霜玄道人直接将手中白昼抛出,丢向了白袍身影所在方向。 陆风白原本想侧身避让,不去接这柄烫手山芋,可心念一转,伸手就将白昼握入手中。 出手的同时立即叫喊出声:“老观主这是何意?”。突然参星观山门之中,传出了两声响动,有暗器丢掷向了陆风白、霜玄道人方向! 察觉到了的白袍身影提起长剑,立即向后飞掠而去。而还沉浸在计划成功,自己还再添一笔的霜玄道人,怎么想也想不到,身后还会有这一记冷不防。 等他侧头反应过来的时候,两枚短兵已经刺入了他的脖颈和心肺位置。 “是何人隐于观内!”明兮趁机叫喊出声,提起手中告君,指向参星观方向。 “速速入观,剿灭屠恶门贼子!”兰无求应声喊道。问剑湖弟子听得命令,全数人抽剑出鞘涌入参星观之中。 “此剑是?”陆风白看着没有动作的明兮、展铿、兰无求三人,立即开始装傻。 “想必就是参星观今日悲剧的祸端...四剑之一...”兰无求叹息一声,看着那被偷袭身亡的霜玄道人,痛心疾首道。 “这竟然是!”陆风白立即握紧手中白昼,惊喜地看了看身前三人。 “想必先前也是老观主想将此剑托付于陆兄...还望陆兄不要辜负了老观主念想...”明兮也跟着言语道,并且从先前的陆庄主改口,换成了陆兄。 眼见明兮这般言语,展铿便开始练起了闭口禅,不再出声。没过多久,先前冲入参星观之中的问剑湖弟子悉数出来了,有几名弟子快步跑向兰无求身前说明观内情况。 “宗主,弟子几番巡查之下,不见屠恶门踪迹...”兰无求将消息听完后,立即向明兮三人位置禀报出声。 屠恶门不见踪迹?!这一消息震惊在场众人,这先是侵入凤城,再又上山坑杀参星观的屠恶门,竟然凭空消失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剑斩风雪断骤雨(四) 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众人还在震惊于屠恶门踪迹全无时,突然有问剑湖的弟子指着凤城方向惊呼出声:“宗主...凤城外侧那些是!”。 听得声响,连同明兮在内的所有主事者看向了凤城位置所在。兰无求是最先转头的,才一看到眼前的景色,双瞳便猛然收缩,不可置信充满了他的双眼。 在那山下孤城的北面和西面,突然涌现出了两道密集的黑红洪流,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就要把整座凤城吞没其中。 众人定睛看去,才意识到,这些是人...是近千骑穿着着黑红甲胄的炎阳骑军,从山林之中冲出,奔袭向凤城方向。 “为何会有如此多的炎阳兵卒出现...”兰无求喃喃出声。 “尽快下山!”明兮当机立断,出言说道。 “是,宗主!问剑湖弟子听令,随宗主速速下山!”兰无求赶忙应声一句,随后振臂一挥示意身后弟子准备下山。 “墨先生、展长老...还有陆兄,烦请跟明某一起下山,如今出现这么多炎阳兵卒,恐与我等行事有关...”明兮转头看向随行的寻寒山、弈剑山庄的领队人。 “屠恶门围堵凤城快十日之久,定然会惊动南疆守军的,如今时间如此之巧,稍后还需谨慎行事...”墨无言出声说道,说着朝陆风白位置点了点头。 “明宗主放心,我等定会竭尽所能!”陆风白与墨无言眼神交汇后,便言语出声。 “事关天地盟一事,我寻寒山也当尽力而为!”展铿也跟着说道。 “明某在此谢过诸位!”明兮答谢出声道,提起手中告君就朝山下行去。 这位展铿长老,带领着寻寒山一众弟子,也紧随其后下山而且,不过走至参星观山门拐角处,他终究忍不住侧头看了陆风白一眼。 此时的陆风白手中,就是那柄还没捂热乎的四剑之一——白昼。弈剑山庄众人是最后动身的,墨无言与陆风白简单交代了几句,这些小动作全都收入了问剑湖和寻寒山的有心之人眼中。 临行前的叶当听和十一看了看那倒在血泊之中,被暗器毙命,已然死透了的参星观老观主。 两人对视一眼,一阵唏嘘。初至凤城时,也不曾想过会以这样的结果,从这位霜玄道人手中,拿下白昼。 下落不明的四剑之一,虽是意外收入囊中,但对于去年赏剑一事,或是盛阳二年,铸剑峰山主身死一事来说,线索全断于此。 这位参星观老观主的意外身死,让弈剑山庄行入南疆的目的,被迫停滞不前。 待到问剑湖、寻寒山弟子悉数下山而去,弈剑山庄众人,也在陆风白、墨无言的带领下朝山道位置行去。 与众人下山的相反方向,听得师父身死道消的霜指道人,带着随行弟子吃冲上了参星观山门广场之上。 看着山门前的惨状,霜指道人面容阴沉,身体开始发抖打颤,他最后看了一眼师父遗蜕,双拳握紧看向那些行步下山的身影。 “你们这些见死不救的伪君子...与那屠恶门有何不同!?”霜指道人破口大骂道。 可除了站在他身旁的参星观弟子,向他位置靠了靠,便再也没有人理会于他。 天地盟会晤时的众志成城,还历历在目...如今参星观惨遭贼首灭门,这才过了多久...霜指道人一手拂过自己面庞,想尽力遮掩起自己的绝望和无助。 “弟子以为,若是一门一派,遭逢如此危难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倒不如一开始,就挑个山清水秀之地,躲藏起来,何必去染指这些俗世呢...”霜指道人身旁,一名平日里紧跟其左右的年轻道士突然出声说道。 此番话语与这名年轻道士平日里的举止,反差极大,霜指道人察觉到不对劲,立即看向身旁弟子。 年轻道士竟是满脸笑容地看向自己的大师兄,看着霜指道人疑惑的表情,笑容就更浓了... “还望大师兄节哀...”这位年轻道士出言一声,将手中拂尘一甩,托于右臂之上,就这样跨过山门前的残肢断臂,朝参星观内走去。 “你究竟是谁...”霜指道人寒声说道。 “若大师兄不想参星观就此没落,就不该如此过问...”年轻道人停下脚步,侧头看向了霜指道人,依旧再发笑。 其余参星观弟子,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二人对话,没有人琢磨透是何意思,都用一种询问的眼光,看向他们的大师兄霜指道人... “自今日起,山下之事不再过问...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轻易下山...”霜指道人看着地上众多弟子的遗蜕出声说道。 参星观最后的几名弟子,立即出声应道,弟子明白!对于霜指道人突然转变的举动,那名已经走入山门之中的年轻道士,像是极为满意,转身朝他口中的大师兄方向,郑重其事地打了一个道门稽首。 参星观自此封山,在往后的年岁里,便少有人知晓,曾经有这么一座道观,以一己之力,盘踞整个南疆。 ......在问剑湖、寻寒山以及弈剑山庄三派赶回凤城的同时,那近千骑的炎阳骑军已经将整个凤城围的水泄不通。 有一队小百人的队伍,从凤城北面御骑入城。风雪大观楼和以铸剑峰、金乌门这些门派为首,留守在凤城之中的天地盟,率先与这队炎阳骑军会面。 “尔等为何聚集于此?”为首的那名炎阳军官出声说道。天地盟如今问剑湖尚未回到此处,对于这名炎阳军官的问话,一时间,竟无人上前应答。 铸剑峰的李君策自从西行之后,看着那弈剑山庄与问剑湖日益交好,便很少再有什么表现,只是带领着弟子一路跟随而来。 此时看着无人出声,这位李供奉准备上前一步,却遭到了乔锈尘的拦阻。 “二哥...这是何意...”李君策有些不解,此时铸剑峰不表示一番,恐怕日后再难有出头之日了。 “如今,有你我说法的份吗...若是执意前往,我也不拦你...”乔锈尘斜眼看了看他,将先前拦阻的手收了回去。 听到自己这位好二哥,这般言语...李君策只好打消了上前言说的念头。 “诸位汇聚此地的各路大侠、前辈...莫不是觉得闭口不言,便不敢动你们了?”那名炎阳军官看着无人理会自己,立即出声威胁道。 言语的同时,更是将手中马鞭一挥,用力的击打在地面上。 “南地政事,我等江湖门派本就有权干预...如今有贼子扰乱山河安定,我们出手将其镇压,难道还需向你们请示不成?”终于,风雪大观楼的华宴安开口出声了。 “干预之事,也分大小!你们扰得这一地民不聊生,扰得这一城血流成河,便是你们这些江湖门派的高风亮节不成?”炎阳军官见有人回话,立即握紧马鞭指向华宴安方向。 还不等华宴安出言回话,柳梅抬眼看向了这名高坐于马背上的炎阳军官。 突如其来的凝视,如同一道寒芒刺入炎阳军官的双眼之中。他赶忙回避眼前这名高大的灰袍男子注视...侧头的同时,继续叫唤道:“如今...你们所谓的贼人在那里...城中百姓皆因惧怕你们...无人敢出门一探...”。 原本趾高气昂的训斥,瞬间转变成支支吾吾的低声叫唤,如此戏剧的画面感,让在座不论是风雪大观楼弟子,还是天地盟所属的门派弟子,皆是哄笑不已。 随着风雪大观楼楼主的微微抬手,哄笑声渐渐散去...柳梅再次出声说道:“屠恶门贼人围堵凤城十日时,你们在那?守城的炎阳兵卒何在?倘若放任其围堵一月,城中百姓如何...还用在下言明吗?”。 此问一出,那名炎阳军官一时答不上话来,几次偷瞟看向柳梅,都立即收回了视线。 一直紧握着自己的缰绳,在思考着如何反驳眼前这名灰袍男子。 “凤城驻守兵卒,连同城中官员擅离职守,之后自会给城内百姓一个交代...而对于柳楼主口中屠恶门一事,也确实是消息有所延误,才致凤城被围至今,往后我也会向城中百姓致歉...”炎阳骑军的队伍后方,传来一人声响。 “如此一来,前后都是你们这些官兵,未能尽到职责所致,现在来此...还想拦阻我们不成!”华宴安立即叫喊出声,说着便是要一步跨出,朝眼前这些炎阳骑兵走去。 在城中针锋相对的同时,先前上山的问剑湖、寻寒山以及弈剑山庄三派,得以赶回凤城之中。 听着前面的叫喊声,明兮赶忙向前跨出一步,身形闪至屋脊之上,随后几次腾挪,便进入了人群正中。 而炎阳骑军那一侧,先前出声的那人,也走出了队伍之中。一名全身披挂的炎阳将领,手中握着柄锁紧的旗帜,骑御在马背上,行步到了人群最前方。 远处的林满六和叶当听、十一三人,见到持旗将领面容,都是微微一惊...李延鹤将军! ? “如何尽职尽责,还论不到你来评说...此地惨状,即便是由诸位口中的江湖争斗引起,也烦请尽快撤离此地...”李延鹤将那柄旗帜插于地面,面色阴沉地看着华宴安。 “狂妄!你当着以为老夫怕了你们这些...”华宴安正准备怒喝出声。 “华长老,不可!”明兮立即出声制止。 “我风雪大观楼行事,还要受你们管制?”被出声打断的华宴安,怒火中烧立即扭头看向屋脊之上的问剑湖宗主。 “想必明宗主返回此地,那便说明凤城事了,我风雪大观楼私事,明宗主还要阻拦不成?”柳梅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一直没有阻止华宴安的口出狂言,见到明兮现身之后,也是直接转头看向了身后的弈剑山庄众人。 柳梅的这一举动,在场之人立即明白过来,此时的他,那里管来此的是何人,便是要找弈剑山庄寻仇了... “柳楼主,当真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了?”李延鹤眼神微眯,看向柳梅。 风雪大观楼楼主,同样看向了李延鹤,左手拇指微微推动剑柄,衔寒梅出鞘半寸...反观李延鹤,右手在那锁紧的旗帜上一扭,锁扣立即响动大开。 只见那迎风而开的旗面之上,写就 “日升”两个古朴的大字。就在大多数人还在疑惑这个炎阳军官的怪异动作时,柳梅、明兮、陆风白三人双眼之中皆是充满了不解的神色。 日升旗...为何会在一个南地守将手中? 第二百一十四章 剑斩风雪断骤雨(五) 炎阳日升旗,是炎阳王朝南北一统之后,由当时的太祖皇帝专门设立。 传闻共制两旗,主要分发于常年平叛在外的将帅,以此日升旗可暂代虎符之能。 但到新皇登基时,便要两旗全数迎回西京,由新皇重新下发,如此操作也是为了时刻警醒持旗之人,手中权柄,是皇权授予。 明兮暗自打量起李延鹤,依照着日升旗相关的传言,按理来说应在那漠北玄天、塞北燎原两军之中,为何会出现在这一名守将手中... “诸位是否是对我手中日升旗,有异议?”李延鹤环视一周,将那些打量的眼神全数扫了过去。 “柳楼主还请三思...既然将军持旗至此,便也是要安抚一地百姓,我等在此停步不前,那些贼人便更有逃遁机会了...”明兮从屋脊下飞落地面,笑言充当起了和事佬。 明兮向以此提醒柳梅,城外已被炎阳骑军包围住了...可还没等他言语完,那柳楼主居然向前走出一步。 “明宗主还请自重,我风雪大观楼与天地盟可没半点干系,再者稍后,柳某要处理的也是些江湖恩怨,这位小将军还管得?”柳梅却没有半点领情的意思,都没看明兮一眼。 柳梅言说的同时,他回想起,决定赶赴南疆时,在楼中与陆清的对话...那天夜里,他仅存的亲传弟子,陆清醒来之后,只是独自一人依着窗沿,没有任何言语。 当他走进院门时,陆清像是听到了声响...木讷地朝他行了一礼,便又如刚才一般沉默不言。 柳梅叹气一声,准备转身离去时... “为何要战...”陆清喃喃出声。 “遭逢此次变故,必须要一个结果...一个能让楼内上下,平复心中情绪的结果...”柳梅叹气出声。 “这座高楼,独立太久了...”陆清道出几字,抬头看向了他的师父。 “楼内屠恶门眼线,还未除尽,可愿随为师一同前去...”柳梅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 “既能送弟子安然...归来,想必也能还有些用,南疆路远还望师父,早些归家...”陆清眼神呆滞,缓缓出声说道。 柳梅还想言说什么,他的这位亲传弟子却关上了门窗,不再见人...这位风雪大观楼的楼主,身形朝李延鹤方向走了过去,手中提起的衔寒梅,却指向了弈剑山庄众人方向。 “纵使柳楼主武功盖世,城外千骑围城,若真想再掀起些什么风浪,那便莫怪我等执行公务了...”李延鹤说着便要举起手中日升旗,警惕来人动作。 “江湖事,你也管得?”柳梅再次出声,重复言语说道。 “扰乱社稷安定之人,我等炎阳兵卒皆管得!”李延鹤高举手中日升旗,身后炎阳骑军全数提枪而起。 “柳梅老狗!如此狂妄,是要你门下弟子跟你一起身死异乡吗!”又是一声暴喝响起,是在炎阳骑军的后方。 忽然十数骑白袍轻甲的兵卒冲出人群,呼喊声便是从为首那人口中传出。 李延鹤侧头看向来人甲胄样式,镇北军?突然的叫骂声,让柳梅身形也微微一顿,他看向了眼前那名白袍轻甲的年轻男子。 “想必便是蓉城守将李延鹤将军吧,在下是镇北军翊麾校尉薛唐!”薛唐先是一手锤击自己胸甲,随后向李延鹤抱拳行礼出声。 “正是!”李延鹤应声说道。不远处的弈剑山庄所在,有几人闻声立即转头看向了来人方向。 看着身旁师父和老骗子一同转头,短衫少年出声询问道:“那人是?”。 “老三...”叶当听笑言出声。弈剑山庄的三庄主林满六立即回想了起来,起初他还把弈剑山庄之中一直空悬的那把椅子,误以为是师父的位置。 后来在跟老骗子西行返回南疆时,才从他空中提起过,这个身在行伍之中的三庄主。 因为有军务在身,常年在北地,很少有时间才能与众人一聚,今日竟能在凤城相遇...薛唐与李延鹤打过招呼后,便看向了柳梅。 “柳楼主,若只是要个说法,在城中可以!但想要大大出手,还请柳楼主好生估量一番,是否要整个风雪大观楼毁于你手?”薛唐呵斥出声。 “你在威胁我?”柳梅看向薛唐方向。 “柳楼主大可这般认为,因为之下还未行于军伍时,便已是弈剑山庄之人!”薛唐气势丝毫不减半分,继续出言说道。 此话一出,全场愕然...李延鹤震惊的是,身前这个镇北军的翊麾校尉,曾会在随从兵卒面前如此言语,也不怕因此犯了军纪。 一些知晓风雪大观楼与那弈剑山庄间隙的门派,只感这两派恩怨实在太过纠葛,现在居然还掺杂进了炎阳兵卒在其中。 “那今日便是要逼得我风雪大观楼谈和不成,是也不是...”柳梅扫视一圈。 先是充当和事佬的明兮,再又是不知来历,手持日升旗的李延鹤,最后又来了这么一个弈剑山庄的炎阳兵卒。 “若是能谈和...自然是好事...”明兮立即应声说道。墨无言、陆风白也从人群后方走上前来,一并看向了这位风雪大观楼的楼主位置。 薛唐见两人上前,转头冲两人点了点头。墨无言颔首一笑,陆风白耸了耸肩,以此告诉薛唐无事。 薛唐身后的那几骑兵卒,动作举止同样如此。这些举动收入李延鹤眼中时,他才明白,这些人都是薛唐亲信,甚至可以这么理解,他们先为弈剑山庄之人,再为炎阳镇北军。 难怪敢如此出言... “和谈?也可以,交出袭杀我亲传弟子之人,柳某既往不咎便是!”柳梅直接出声说道。 有心人听得此言,都看向了人群后方的那个短衫少年。 “柳楼主若是要这么谈...便没这个必要了!”叶当听直接出言说道。 “自是知晓谈不拢,所以便做此一问!”柳梅轻喝出声。才等柳梅言语完后,风雪大观楼弟子全数人,便是要抽剑出鞘,一副剑拔弩张之态,即刻展现在众人面前。 “看来柳楼主,自始至终都没有把我炎阳铁骑放在眼里...”李延鹤先前一直没有言语,便是要看看,眼前这个被江湖武林冠之天下第一的人,究竟想要如何做。 “楼主...要不还是再做考虑,此时出手...”华宴安像是才看明白是何情形,赶忙在柳梅身侧低声言语。 “楼主三思...”风雪大观楼弟子之中,那名叫赵煜的弟子也叫唤了起来。 霎时,柳梅收剑归鞘,转头看向了出声两人,特别是在赵煜方向盯了许久。 众人皆是等着柳梅是何反应,一时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风雪大观楼弟子,跟我走...如此李将军和明宗主,可满意了?”柳梅沉声说道。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明兮喘息出声,像是终于制止了冲突的发生,安心起来。 李延鹤没有言语,拨转马头让出了道路。身后的那些炎阳兵卒也跟着一同退到街道两侧,让这些风雪大观楼弟子从凤城城北离去。 “明兮在此谢过李将军!”看着这些灰袍抱剑客走远之后,明兮朝李延鹤方向走近,抱拳说道。 “明宗主也是,还是尽早带着各派撤离此地,稍后我等还要安置此地百姓...”李延鹤没有接明兮的话,同样给其发了最后通牒。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稍后便会通知各派弟子撤出凤城!”明兮面色不恼,笑言出声。 “那便烦请明宗主多费心了...”李延鹤抱拳一声后,握紧缰绳朝城东方向行去。 薛唐及其随行的那十几骑兵卒,并不是跟李延鹤以及围堵凤城的骑军一起的,自然也不用跟着李延鹤前去。 待炎阳骑军走远之后,薛唐便带着身后十几人一同下马朝陆风白等人位置走去。 “许久未见!”薛唐呼喊出声。 “倒是有些时日了...”陆风白笑言出声。薛唐身后的那十几人,在此行的弈剑山庄弟子之中,也有熟知之人,在薛唐呼喊后,也跟着道起了彼此的名字。 重逢之景,好不热闹。 “先前天地盟会晤岳州时,墨先生便托人传信于我,让我稍作准备南下一事,好巧不巧,今日赶到南疆了!”薛唐笑言出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薛唐此行也是一步后手,原本是为了防出关剑南之时的,没成想这里便排上了用场...说来也惭愧哈!”墨无言叹气一声,像是对自己的布局有些遗憾。 “哪里的事,如今结果在这么多变故之下,已是最好,相信诸位兄弟也能理解!”陆风白摆了摆手,看向了这次一路跟随前来的铸剑峰旧部弟子。 “庄主无需管顾我等!一路以来,庄主表现我等皆看在眼中,赏剑大会一事,我等深知定是有贼子暗中谋划已久,怪不得庄主!”一名离的稍微近些的汉子出声说道。 “嗯...风白在此谢过诸位兄弟,先前枫叶林中书信之上,提及的门派只剩几处,在下些功夫定能有所察!”陆风白朝他们点头说道。 “稍后我们也出城吧,南疆一行就到此处...满六,与季汀会合后,问问你爹娘可愿随我们一同返回杭州?我怕有心人暗中报复...”叶当听出言说道,说着看向了身侧少年,向询问林满六的意思。 “嗯...一会出城后,定会劝说爹娘,不过此时还有些事情,满六想前去处理下!”短衫少年应声道。 “商队一事?”陆风白想到那日枫叶林独自远行的背影,出声问道。 “嗯,还需有始有终...”林满六点头说道。 第二百一十五章 剑斩风雪断骤雨(六) 由于以李延鹤为首的炎阳骑军介入,凤城之中恐将发生的风雪大观楼与弈剑山庄一战,被迫叫停。 这位风雪大观楼的楼主柳梅,阵前异于先前行为的言语和举动,让人捉摸不透... 还有那突然出现的弈剑山庄三庄主,不知又会给弈剑山庄带来怎样的助力? 明兮将一切收入眼中,心中不禁感叹,南疆一行收获颇丰... “通知各派,即刻出城!”明兮言语一声,朝北城门方向走去。 “是!”兰无求应声一句,就朝天地盟所属各派所在跑去。 一炷香的功...... 《弈剑书》第二百一十五章 剑斩风雪断骤雨(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六章 河朔白狼长啸天(七) 大战一触即发!不论是柳梅身后的风雪大观楼所属,还是陆风白三人身后的弈剑山庄弟子。 在四人身形前冲的同时,也跟着冲杀而起!柳梅此行将风雪大观楼中十二长老全数带出,为的就是在这南疆截杀弈剑山庄为首这几人。 对于陆风白此人,在其他人眼里或许只是一个后起之秀,仗着祖辈的余阴才能在江南一地作威作福。 但在这位风雪大观楼楼主眼中,陆风白不论之前蛰伏于扬风谷,还是如今自成一派的势头,并不是简简单单依靠些银钱就能做成的。 陆风白...和他是一类人!面对最先出手的薛唐,柳梅不惧手中衔寒梅挥剑作刀,以此前行开道,迎面对敌弈剑山庄三庄主。 两人兵刃碰撞之时,力撼山岳的劲道从薛唐的赤红刀刃上传来,竟是在这对敌之初,一瞬间压制住了柳梅。 高大的灰袍男子闷哼一声,手腕一抖,衔寒梅猛然在刀刃前激荡数次! 旁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将薛唐逼退...柳梅看向白袍白甲的男子,又盯向了其手中那柄赤红陌刀,初看时,原以为传闻中,陆风白从那云来观何野手中,夺得的那柄枫红。 没成想,并非那柄仿品,而是铸剑峰昔年所铸真品——焚朱阙。焚朱阙,《混元兵器谱》排名第十七,也唤作焚朱雀,铸造于日曜十年初,是那夏家天子为封赏大败察汉金帐、以及捉拿叛党的玄天、燎原两军,命人让铸剑峰山主亲自铸造的兵刃。 成刀之后,送至当时两军之中,战功最为显赫的镇北营。此刀刀身通体赤红,两面皆开刃一丈有余,细密的赤红裂纹遍布整柄长刀,好若有烈火藏匿在刀刃裂纹之中,挥刀斩敌时,这焚城之炎便会从中喷涌而出。 “倒是小觑了贵庄...”柳梅缓缓开口说道。 “那呢么多废话!”薛唐嘶吼一声,手中焚朱阙再动,向前又是一刀递出! 柳梅挥剑在侧,面对前冲而来的白甲身影,同样出剑对敌!雪中寒!双方刀剑随之相撞! 这一刹那,似有火星从中激荡而出,引得快要接近柳梅所在,准备一同出剑袭杀薛唐的那几长老,纷纷向后避让。 可就在他们想让找寻其他出手目标之时,一道如同鬼魅般的白袍身影,在他们身前猛然闪出! 陆风白右手正握漆夜,左手倒托白昼于身后,身形极快地在人群之中穿越。 如同一支离弦箭矢,从方才前掠之时,便已瞬间到达风雪大观楼人群前方,行与柳梅、薛唐二人不远处。 看着眼前这道诡异的身影,风雪大观楼中的几名长老,不免得向后退了一步,唯独那华宴安不曾退去。 “陆庄主此举...无非是以卵击石,有何意义可言?”这位华长老嘲讽出声。 在他看来这位依仗着个文士智囊起家的官宦、商贾弟子,如何能够撼动风雪大观楼? ! “那便请华长老为陆某好生估量估量了...”白袍身影一闪而逝,只留得细微的言语声在华宴安身边响起。 什么?怎么比先前快上这么多!看着眼神身影的猛然消失,华宴安立即警惕四周,准备随时出剑拦阻陆风白的出手。 可下一次看到白袍身影时,那袭白袍已经朝柳梅靠了过去! “竖子,尔敢诈我!”这才意识到陆风白心思不在他身上时,华宴安急忙朝柳梅方向赶了过去。 可就在他前行以及白袍身影飞掠的同时,柳梅和薛唐的对招又一次碰撞在一起。 柳梅单手横剑在前,就将斩刀挥出的薛唐拦阻而下!两兵相撞时,炸裂而出的尖锐、爆鸣声,刺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华宴安距离爆鸣声响如此之近,感受最为强烈,不免得身形停滞不前。 可就在他头晕目眩之际,他双眼之中,那袭模糊不清的白袍,速度竟是丝毫未减! 顷刻间,便以抽刀挥剑,斩向柳梅手中兵刃。白昼与衔寒梅碰撞在一起,柳梅和陆风白都能明显地感觉到,这四剑共鸣时的感应! 双方的全数力道,就好若在相撞的那一刻起,如那泥牛入海一般,被强行吸入碰撞中心...奇异的触感响彻在两人臂膀之间,而没有受到的影响的薛唐立即加重劲道。 薛唐必须以陆风白这一剑下劈的机会,从柳梅手中扳回一分胜算!此次不成,柳梅之后定会提防陆风白手中,同为四剑之一的白昼。 就是现在! “啊————”白甲嘶吼出声,手中陌刀即刻向柳梅施压。柳梅微微向后退了一步,随着一声闷哼,身形就再一次站定。 人群之中,那风雪大观楼的黄舫将这一幕收入眼中,不禁开始感叹,陆风白和薛唐二人联手竟都无法压制柳梅...目的已然达到,是时候离去了! 黄舫躲藏在人群之中,一步步地向后退去,对于他一手早就的眼前局面,他很满意...今日不论是风雪大观楼、还是弈剑山庄终有一人,要败亡此处。 大人的算计,当真了得!可正当黄舫退至人群边缘时,冲杀阵中三人形势陡然一变! 柳梅不知为何突然卸去手上力道,整个人被陆风白、薛唐二人打的倒飞了出去? 就在这倒飞的过程之中,这位风雪大观楼楼主身形一转,手中衔寒梅朝人群某个方向点出一剑! 剑锋之上似有寒气引动,风浪裹挟凌寒之气,地上四散的树叶、残枝,人群之中洒散在空中的汗水、血水...全数被裹挟在其中,循着剑锋的方向,弹射而出。 风雪大观楼第二剑,骤雨寒!正当所有人看着柳梅怪异举动的时候,黄舫猛然发现,此剑竟然是指向自己? !就在此时!墨无言双袖飘摇,君谏棋从袖内弹至手中,正准备出棋拦阻,可来不及了。 陆风白也意识到了柳梅的想法,可已然无法阻止这位风雪大观楼楼主。 黄舫先前的得意和自负,快速地转为惊恐之色,可一切都晚了,他想要逃离的时候,胸腹之上已然多出了一个细小的血洞...枯黄的树叶和残枝,杂乱地布满在伤口上,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柳梅。 黄舫跌落在地,细声喃喃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何柳梅会杀他? 在场所有人都在疑惑柳梅的举动,陆风白叹气一声,这柳梅出手太快,此次虬蛇谷一战,应是他的最后试探。 华宴安出声询问柳梅道:“楼主这是何意!”。黄舫已然是华宴安稳坐长老之位,最后的筹码了,如今竟然是死在柳梅剑下... “扰乱楼内安排之人,还需要我言明吗?”柳梅转身看向陆风白、薛唐二人,提剑在前正准备再次出剑。 “扰乱楼内...黄舫一路上听从楼主安排,何来扰乱一说!!!楼主莫非是听信了他人谣言!”华宴安暴喝一声。 “华长老,黄舫所为你当真不知?”又是一人言语出声,但出声的居然是陆风白。 华宴安茫然地看向这白袍身影,为何他会如此说?柳梅向前踏出一步,手中衔寒梅指向陆风白位置,灰袍前掠之际,陆风白没有动作。 就当距离陆风白还有十步之时,薛唐行于二人身侧,用尽气力挥动手中焚朱阙,欲将其拦阻而下! 赤红陌刀与雪梅长剑相撞,薛唐身形向后仰去,其刀刃之上突然出现一道裂纹,与刀身上的那些赤红裂纹相连。 隐于刀身之下的怒焰仿佛在这一刻爆发开来,薛唐原本后仰的动作戛然而止,随后不退反进,拼的刀身碎裂也要将柳梅拦停此处。 柳梅手中衔寒梅寻着薛唐的刀刃急速下划,直接斩向刀柄所在,随之呼出一言:“赵煜何在?”。 被叫唤到的赵煜,先前本就注意到了,平日敬重的那位黄师兄,死于楼主之手,如今听得楼主唤名。 先前一直躲藏在诸位师兄弟身后的他,身前都无一名弈剑山庄之人,他手中长剑坠落在地,整个人瘫软地倒在地上...他以为,楼主还要杀他! 衔寒梅斩至焚朱阙刀柄之上,此次对招处于下风的薛唐,本就是强行拦阻柳梅,双臂被其剑势威压,震得青筋暴起,双膝微微弯曲,就快要跪倒地上一般。 柳梅漠然地注视着身前的白甲男子,手中衔寒梅的威压越发地加重。 “这一路上,你与华宴安二人若非是有黄舫在侧,会有这般作为?”高大的灰袍男子,就这样背对着自己楼内所有弟子、长老。 “是...是黄师兄...让我这般做的...对,是黄师兄...楼主,是他!”这一问让赵煜整个人都呆滞了片刻,不过随后立即出声说道。 “黄舫之谋划,便是引得风雪大观楼擒不住出逃之人,被迫行入南疆...”陆风白出声的同时,白袍身影再次在众人面前消散。 随后突然出现在柳梅身后,手中漆夜刀径直斩下柳梅脖颈。可这位风雪大观楼楼主的速度,竟然...比陆风白还要快? 柳梅在压制薛唐的同时,左脚向身侧一转,就在陆风白身影出现的那一刹那,一脚递出! 直直踢向了白袍身影腹部,突如其来的一脚,陆风白吃痛一声,身影再一次消散。 再一次出现,已然是在十步之外... “先是引得楼中弟子与弈剑山庄矛盾,再是城中挑唆...最后到此处...倒也是些好计谋,可未至终局,便想言谈结果,未免太高看自己了...”衔寒梅已经将薛唐整个压制地陷入地面之中,可柳梅似乎还有用不完的气力。 “当真是聒噪的可以,爷们打架...岂是来听你们这些复盘说道理的!啊!!!”薛唐原本双手紧握的陌刀,突然左手一探,以手甲抵住焚朱阙的刀刃。 随着白甲男子的嘶吼,左臂的手甲在赤红刀刃上开始出现磨损,薛唐竟是在柳梅的压制之下缓缓站起身来! “哦?”柳梅有些奇怪,此人竟还有气力,居然想以一臂争得反抗之机。 “柳梅老狗!你确实厉害,可我又曾会...服输啊————取我战刀!!”薛唐原先快要被压制倒地的身影,随着他的手甲碎裂,刀刃恐将斩断左臂的情形之下,他站起来了! 跟随薛唐来此的那几名随从,听得他们的校尉如此言语,立即屏退身前风雪大观楼弟子,朝随行马匹奔去。 有两人奔袭在最前方,找寻到目标之后,立即从一只壮硕马匹的马背上,拖下一柄通体雪白,又极为纤细的兵刃。 随后一人握住刀柄,一人双手环扣刀鞘。握住刀柄那人猛然用力,双手先前一拽,长刀出鞘半寸,紧接着那些赶至其身侧的兵卒,以掌击打其手臂、肩膀、背部,以此发力让那柄战刀得以出鞘,朝薛唐飞掠而去。 柳梅眼见情况不对,手中衔寒梅不再压制,准备先将身前这柄焚朱阙斩碎当场,然后了解此人性命! 薛唐同样抓住这一机会,手中焚朱阙单手而持,向前刺挑而出!随后两兵相撞,衔寒梅精准地击打在,先前已经劈砍开的豁口之上,赤红陌刀就此断裂当场。 可也就是刀刃碎裂的瞬间,薛唐朝那柄纤细兵刃伸手一探,刀柄在其手中回旋,待到抓紧之时,刀刃已经向身前这位天下第一逼近! “好一手镇北拖刀术!”柳梅呼喊一声,以雪中寒递剑而出,将那柄纤细刀刃拦阻片刻,整个人立即远离了薛唐所在。 白甲男子左手倒扣那柄纤细战刀,以刀柄驻地,再又以已经碎裂的焚朱阙刀刃刺入地面,缓缓支撑着他,使得自己重新站稳身形。 “柳楼主这以剑作刀,也不乏刚猛霸道之感...”薛唐吐出一口血水,双眼死死地看向那个高大的灰袍身影。 而就在两人感慨之际,那华宴安却是细声重复着先前几人的言语,以及回想起今日楼主在城中的怪异举动...当真是楼主对那黄舫有所察觉,今日在城中莽撞行事,便是要试探黄舫? “柳楼主!请!”薛唐一手将焚朱阙抛至身侧,双手握紧这柄通体银亮雪白的纤细战刀。 “来战便是!”柳梅呼出一声,手中衔寒梅指向白甲所在。薛唐一脚跨出,朝着柳梅方向暴起前冲而去! 镇北孤云随杀气,飞鸟藏尽避辕门。焚尽朱阙斩国贼,河朔白狼长啸天!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大圣煌璃破寒梅(八) 虬蛇谷山门前,随着风雪大观楼与弈剑山庄之间的战斗愈演愈烈。 一些妄图绕过陆风白等人的灰袍抱剑客,被崇婴、萧潇等人阻滞当场。 几名风雪大观楼的长老,想要强行撕开一道口子,将弈剑山庄人群之中,那些最为孱弱的伤病弟子袭杀。 可总有一袭紫袍,在人群之中闪动,随着那人双袖鼓荡,数枚棋子从其中弹射而出! 那些躲避不及的长老,身上灰袍连同躯体,都被那些棋子洞穿开来。 谁也料想不到,人群之中这看似不胜武力的文士,却是弹手行棋间,就将人打杀当场... 在薛唐暴起之后,陆风白也跟着动了起来,他手中一黑一白的刀剑,伴于白衫身侧。 华宴安看着眼前情形,不能再深究先前黄舫之死了,眼见陆风白奔袭冲向柳梅、薛唐所在。 此时必须要替楼主,拦下此子,不得让楼主分心御敌。 “诸位长老!随我一同截下陆风白,不可让其偷袭得手!!”华宴安呼喊出声。 一直游走在柳梅不远处,拦阻弈剑山庄所属的剩下几名长老,听得命令也尽快朝白袍身影方向赶去。 风雪大观楼之中,从立楼之初,诸事就以楼主决断为主,先前阵前斩杀楼内弟子一事,只有像华宴安之流,对于后续风雪大观楼走势,有所图谋之人,才有所猜忌。 而余下的这些长老、执事,对于柳梅行事,没有半点疑虑,此时的出手对敌自然也不会有何外力影响,导致出招迟缓。 霎时,从华宴安的呼喊开始,十数名风雪大观楼之中的长老、执事,一同出剑直指陆风白身影所在。 可也就是他们一同倾力出剑的同时,那陆风白不知为何,竟如刚才与柳梅一同言说黄舫之事一般,身形戛然而止,没有了动作? 看着白袍身影突然停止不前,还面向众人的怪异举动。 华宴安顾不得猜想其是否在谋划什么,立即呼喊出声:“立刻强杀此子!弈剑山庄必败!”。 可就在他叫喊的时候,先前一直注视着的陆风白,与他对视了起来,嘴唇微动,轻轻开合道出了一字:“围...”。 果然!此子还有后手! 就在华宴安与此次一同出剑的风雪大观楼长老,准备不顾一切强杀眼前白袍之时。 一袭黄衫从陆风白身后跃出,手中拖拽着柄怪异的长条兵刃,口中轻喝一声:“得令!”。 是那弈剑山庄的二庄主叶当听! 伴随着黄衫身影一步跃起,身形急速冲向众人面前,前行的过程中,叶当听已然将夏鸣蝉持剑在前,直指正前方的华宴安等人。 面对突如其来的直刺一击,所有风雪大观楼长老,只得齐齐出剑拦阻黄衫手中的夏鸣蝉。 华宴安在这一瞬间,认出了叶当听手中兵刃,是先前那黑衣女子所使! “不可!!!”他立即呼喊出声,回想起凤城之中准备强杀那短衫少年时,被黑衣女子拦阻时的情形。 但是为时已晚... 黄衫身影双手紧握的那柄奇异长兵,已经与这些出剑长老的兵刃相撞一起,这些兵刃悉数刺进长兵凹槽之中。 紧接着便是叶当听右手手腕在剑柄位置一扭,“咔嚓”一声响起。 顷刻间,叶当听身前所有人的兵刃,被手中黑光吞没,他们的兵刃被极为迅速地吸入夏鸣蝉之中。 先前一些贯穿过长兵的剑刃,当场就被扭断、斩碎当场。 围,是以一人之力,围困所有人! 众人还在惊愕眼前这道黑光,并且想要挣扎一番,将自己长剑抽出时,叶当听身后的那袭白袍又缓缓呼出一字:“破...”。 “得令!”又是一道身影响起。 华宴安心中大骇,立即叫喊出声:“退!快退...不要管顾手中兵刃!”。 在这名华长老呼喊的同一时刻,又是一人从陆风白身后闪出,也是一身白袍,不过手中却是两柄样式相同的弯刀。 弈剑山庄此行之中,算得上是最为神秘的存在,陆辞善。 众人看着突然闪出的白影,不论是其身法还是出刀动作,与那陆风白如同一人! 面对眼前如同鬼魅一般的鬼魅,心中已经开始生出胆怯之感,有人立即依循华宴安的提议,舍弃兵刃向后撤离而去。 可陆辞善速度,岂是他们能够匹敌的? 只见白袍手中两柄弯刀,在身形前掠的同时,已然脱手而出,还不等最先有动作的那两名长老如何逃窜。 急速飞旋的弯刀就从两人脖颈位置抹过,一道血槽出现在了其头颅之下,胸腹之上... 他们还在保持着撤离的动作,可也就是在这样的动作下,没有了生机。 两柄飞旋的弯刀,可没有因为袭杀两人后就此停止,飞旋出一定距离之后,那弯刀便就倒飞了回去,重新回到了白袍双手中。 那些终于反应过来的长老,立即朝四周散去,准备躲避此人的诡异出手。 陆辞善此时前冲之势还未停止,手中弯刀又一次被他丢掷而出,弯刀才刚一脱手而出,甚至比先前还要快! 又是两名风雪大观楼的长老跌落在地,不过是后背、臂膀位置被弯刀割裂,并不是像先前那般直接将人毙命当场。 袭伤成功后的弯刀再次飞回,又是同样一如先前模样,被白袍丢掷而出,就是这样极为单调的重复掷出... 这些妄图强行斩杀陆风白的风雪大观楼长老,或死或伤,已无一人站于黄衫白袍身前。 最后直到陆辞善落地之时,他双膝微弯,踩在泥地之上,还在看着身前无人之景,轻轻呼出一气,这才提刀起身。 破,是以一人之威,破万钧之势! 风雪大观楼那些长老、执事再一次看向前方,不远处的这三名弈剑山庄的领头之人时,心中胆寒心惊的同时,怨恨之感更是充斥四肢百骸之间... 这弈剑山庄之中,随便走出的一人,都是这般技艺超群? 看着这些年岁至多二十七八,正值青年的身影,有几名负伤的风雪大观楼长老,甚至心中不由得感叹了声,后生可畏... 倘若言海还未身死,又或是那叛离宗门的齐轩没有投靠屠恶门...也该如这些人一般,立于阵前以这种不败之姿,成为风雪大观楼下一代弟子的表率。 但是言海便是死于他们之手!齐轩也因为这弈剑山庄,导致其叛逃风雪大观楼!还有陆清...也恐是被这山庄之中的贼子蛊惑,险些丧命! 风雪大观楼下一代的剑术天才,原本是立楼以来,人数最多的,未来剑术造诣最高的! 他们是为风雪大观楼而后百年,继续登顶江湖武林之巅的中坚力量。 却因为这在杭州以商贾发家的小门小派......落得如今这番田地,亲传弟子两死一叛,唯独剩下的还是一介女流,并且还有传闻被贼人摧残心智,这让风雪大观楼中的所有人,谁不震怒! 在这些风雪大观楼长老的眼中,只因陆清不是男儿身,即便她是柳梅亲传,过往在楼中就对其不是太看好,即便剑术再高,终究只会是言海、齐轩的陪衬之物,在他们严苛守旧的思想里,就该如此。 此地战局失利,却不能代表弈剑山庄便稳赢风雪大观楼。 “薛兄手中兵刃,倒是比先前焚朱阙更加狠厉!可有刀名?”柳梅鏖战正酣,笑言出声。 对于虬蛇谷一侧,门内长老惨死负伤一事,似乎毫不在意一般。 “啸白狼!”薛唐嘶吼一声,以此回应柳梅,手中纤细长刀再一次挥出。 与灰袍手中衔寒梅相撞一起,两人又一次兵刃相拼,双方皆是向后退去。 “既已得对敌之人,及其兵刃名讳...柳某便无需不再忍让了!”柳梅轻喝一声。 忍让?!的确如此,柳梅至今依旧有所保留! 只见高大的灰袍身影高举起手中衔寒梅,使其剑身立于面前,挡住了柳梅的半数面容。 剑柄之上,那朵鲜艳的梅花瓣,正巧提至柳梅眉心位置。 如此迟缓的动作,令人怪异地,在短暂的时间里完成了... 虬蛇谷一带不知为何,刮起了大风,先前原本万里无云的天色,不知从两派争斗的什么时候开始,开始变得乌云密布。 忽然,有细微的雨水从天幕之上滴落在人间大地之上... 渐渐地,狂风、骤雨伴随着柳梅的动作到来,风浪吹拂着虬蛇谷前,争斗两派之人的衣摆、发梢,雨水飞溅在众人的衣饰、面庞之上。 狂风之中,柳梅灰衣大袖飘摇,衔寒梅剑下的面庞注视着身前那些弈剑山庄之人。 骤雨之下,这位风雪大观楼楼主,身形缓缓向前行去,手中衔寒梅微动,就像稍后便要将此剑向前点出。 察觉到柳梅动作的陆风白三人,心照不宣地做下决断! 陆辞善一人拦阻华宴安领头的这些风雪大观楼长老,而陆风白、叶当听两人急速朝柳梅、薛唐位置快步掠去。 薛唐双手紧握啸白狼,直面眼前灰袍身影。 此战,可以死,不能退! 柳梅也像是察觉到了眼前白甲男子心中的决心,眼神之中递出一抹赞许之色,随后手中长剑向薛唐方向点出。 就这样软绵无力、速度迟缓地向前点出一剑,却是引得狂风奔涌,骤雨侵袭一同裹挟而来! 并且在这风雨之中,衔寒梅所展现的剑意,更透露着一种来自寒天冰封的冷冽! 雪中寒梅,凌寒独开! 先前柳梅城中与十一比试时挥出的一剑,在这一次出剑的面前,仿佛是稚童玩闹一般。 这一次才是那立于风雪之中,凌寒独自开,自傲于天下的雪中寒梅! 恢弘的剑意逼至薛唐身前,他欲以啸白狼抵挡威势,可才刚一接触到柳梅剑意时,顷刻间,双臂手甲崩碎当场。 暴虐、狂躁的剑意开始侵蚀薛唐的臂膀,表面皮肤血痕遍布,但还未皮开肉绽时,双掌连同臂膀骨骼已然“咔、咔、咔”作响。 再这样想去薛唐双臂便会废至当场,就在这时,陆风白、叶当听二人终于赶至白甲身前。 叶当听双手拖拽夏鸣蝉直接斩向柳梅点出的剑意,可黑光没入其中,只是拦阻片刻就被仿佛沉舟入湖,再也惊不起一丝涟漪。 陆风白黑白刀剑在身前挥出,先是一漆夜开道,斩向柳梅剑意,而后白昼划过漆夜刀背位置! 黑刃之后,猛然显现的白芒击射而出,同样刺入柳梅剑意之中。 终于使得如此恢弘的剑意停滞半分,陆风白立即呼喊出声:“带三弟先走!”。 叶当听似乎不犹豫,一手托起倒地的薛唐立即向后掠去。 华宴安见状,以骤雨寒强行破开陆辞善拦阻,准备此刻拼的性命,也要出手击杀弈剑山庄这名危在旦夕的三庄主。 随着这位华长老离叶当听、薛唐二人越来越近,他立即一剑递出! 寒天冰雨! 可手中长剑才刚刚刺向薛唐背部时,突然有一道碧绿剑影从弈剑山庄人群之中飞旋而出。 速度极快,还不等华宴安抖转手中长剑,想要避其锋芒时,就被那道碧绿剑影击碎了手中兵刃... 看着眼前被突然斩断的长剑,华宴安整个人直直坠入地面,紧接着暴喝一声:“啊!!!”。 他认识这柄短剑!是那个杀了许应方的小子...就是那人,让风雪大观楼变成如今这般模样,让自己在柳梅面前失了信任,就连最后的筹码,他手中还能得意的黄舫,也死了... “鼠辈!出来受死!!!”华宴安怒喝出声,直接锁定了那个在弈剑山庄人群正中的短衫少年。 也是在他嘶吼的同时,叶当听带着薛唐成功回到弈剑山庄人群之中。 而柳梅、陆风白两人位置,在叶当听带着薛唐远离之后,白袍身影自然是饱受到了剩下剑意的威压。 此时的陆风白整个人狼狈不堪,原本束发已经四散开来,飘摇在两鬓之间,嘴角位置也有鲜血渗出。 “陆庄主...当真是英雄年少....”柳梅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笑言看向陆风白。 “柳楼主说陆某英雄年少,又与我三弟视之同辈...如此,是想说看不起陆某咯?”陆风白用胳膊擦去嘴角鲜血,同样笑言出声。 “嗯...倒也不是这个意思,但是若陆庄主这般想,那就是看不起陆庄主吧!你这般模样还能接下我几剑?”柳梅自负出声。 “一试便知!”陆风白咧嘴大笑,随后整个人的身影立即消散当场。 柳梅此时剑意充沛,只是将衔寒梅立于身前,随意会出一剑,便是如刚才一般的狂暴剑意。 每一次出剑,皆是雪中寒梅! 高大的灰袍身影在雨中随意地朝四周点出,每次递出都有兵刃碰撞声响响起,与其剑意接触的兵刃,忽而为黑,忽而为白。 便是陆风白手中的一刀一剑,漆夜、白昼。 “早就听闻,炎阳军神是以双刀对敌,自弈剑山庄开庄之时,就不见陆庄主背负双刀,还以为不曾学透陆许老将军的刀法,如今一见,看来全是在隐忍啊...”柳梅出剑之余,自顾自言语出声。 可答复他的却只有那,突如其来,不知从何处挥砍而出的黑刀白剑,不过全数被其一一拦阻。 就当柳梅得意之时,想继续言语些自己知道的陆氏过往,突然他心中闪过一瞬的悸动,但陆风白出手并无变化? 这一刹那的感知,让柳梅不得不警惕起来,这陆风白定有能威胁到自己的可能。 果然,陆风白的再次挥刀出手之后,身形还未消散之际,白昼已经不知何时从柳梅背后直刺而来。 白芒穿透过雨水,急速点向柳梅所在! 可陆风白的身影明明还在前方!这是为何?! 柳梅情急之下,不得不挥剑斩向背后,可衔寒梅却是扑了一个空?剑身之上,散发而出的剑意挥砍到白芒之时,明明已经挥砍到了实物。 可当衔寒梅真正挥砍上去时,那一道白芒却如同根本不存在一般。 刀出煌璃! “雪中寒梅,不过尔尔...”陆风白的声音响起。 柳梅猛然看向前方,先前消散的身影,不知何时早就凝为实质,又或者...先前这陆风白就一直在自己正前方! 柳梅一声暴喝出声,啊———— 他用尽气力一剑斩回身前,想要拦阻并重伤陆风白。 陆风白同样刀剑齐出,此次拼杀过后,应能分出胜负! 可就在陆风白先以漆夜拦阻雪中寒梅的剑意之后,再以白昼递剑而出,斩向衔寒梅剑身之时。 先前那种吸食自身气力、劲道的感觉又一次从两兵之上,传至柳梅和陆风白手中。 这或许是天下四剑相互之间的感应,四剑对敌之时,比拼便从剑外,转至剑内。 风雪大观楼的那几名长老见得两人相拼之势,立即出剑袭向白袍身影所在。 可就在他们快要接近之时,柳梅与陆风白两人齐齐暴喝出声,巨大的声浪,裹挟着柳梅的剑意浩然、陆风白的煌璃威势... 以两人为圆心十数丈范围内,肆意倾泻而出,先来袭杀陆风白的那几名长老,立即被震飞了出去。 随后陆风白以漆夜刀强行劈砍在衔寒梅之上,以此借力使得自己向后倒掠飞去,以此强行脱离于柳梅的对招。 紫羁银鞍御白马,虚影飒踏如流星。 大圣煌璃净人世,荡寇诛邪护国门。 第二百一十八章 四季一时匣剑鸣(九) 弈剑山庄人群正中,黄衫身影看着阵前景象,借夏鸣蝉杵地重新站立而起。 身旁的黑衣女子和短衫少年关切的看向他,叶当听先是晃了晃自己脑袋,伸手就要准备去敲林满六的脑袋。 像是以此告诉两人自己无碍,这次的少年也是不躲,就任凭这个黄衫老骗子给自己脑袋上来了一记脑瓜崩。 “小骗子,借剑使使!”叶当听笑言出声。林满六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即把春窗蝶递给了眼前的黄衫老骗子。 当初东行之前,师父送给自己春窗蝶之时,便是从夏鸣蝉正中取出,如今叶当听此举,少年也猜出个大概。 “叶哥...东西带来了...”薛唐气喘出声,脑袋侧向他们的马匹一侧,此时他的双手已经无法动弹。 东西带来了? “可以...”叶当听沉默片刻,出声的同时看向了十一。黑衣女子颔首,没有言语。 “是我先前书信命薛唐带来的,也是为了预备此时情况,当听且放心迎战,稍后其他事宜,由我把控全局!”墨无言出声说道。 言语同时,手中棋子朝各处方向弹射而出,拦阻下几名想要斩杀弈剑山庄弟子的风雪大观楼之人。 “嗯,之后便全权交由墨先生!”叶当听言语出声。等到陆风白退回弈剑山庄人群之中时,叶当听已然从马背之上,取下两物,皆是由 “着铁衣”包裹住的长条物事。看着样式,像是两柄长剑。黄衫身影将这两柄长剑背负在身后,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陆风白,他咧嘴笑了笑,朝白袍方向轻点了下脑袋。 陆风白开口吐出一气,身形向旁边靠了靠,让出一条道路,让叶当听前行而去。 两人身形交错之时... “挺厉害的...”。 “确实...”。而虬蛇谷山门之前,自陆风白倒飞而出后,柳梅便杵剑而立,等待着弈剑山庄之中再有人与自己出剑。 没有一人敢接近此时的柳梅,不论是弈剑山庄之人,还是风雪大观楼的弟子。 就当风雪大观楼的所有人以为陆风白败下阵来,无人再敢于他们楼主一战之时。 从弈剑山庄的人群之中缓缓行出一道黄衫身影,他右手拖拽着一柄怪异长兵,左手倒提着一把碧绿短剑,身后背负着两柄看不清真容的剑鞘。 叶当听此时形象本就如同那邋遢汉子一般,身上的衣饰也因为在城中拦阻柳梅一剑,变得破败不堪,还未来得及换洗。 风雪大观楼众人看着这个先前在城中,楼主的手下败将,如今竟然是这般滑稽模样,那有谁对敌之时,带着这么多兵刃的? “弈剑山庄是没人了吗!怎么是这么一个出来,就不怕我们楼主一剑就撂倒在地嘛!”。 “连你们庄主都败了,还不快速速投降!”。 “用那些腌臜手段,偷袭我们大师兄、三师兄之时,可曾想过今日!你们这些弈剑山庄的杂碎!”。 面对这些言语,叶当听轻蔑一笑看向柳梅。柳梅侧头看向身后叫喊的那些弟子,先前叫嚣正盛的那几人立即噤声。 “原以为,柳楼主管不住这些嘴呢...”黄衫身影行步缓慢。 “旁人所言,也能扰得己心?”柳梅看向叶当听,就像看死人一般。此人先前城中强行拦阻下自己的雪中寒梅,当时虽有留手,但也足矣伤及根本,如此还要上前对敌。 不外或两种情况,强弩之末,或是还有力自保...若是后者,那此人跟那陆风白,皆要杀! 不能留得这种人苟活于世,如果放任其成长起来,由于他们对于风雪大观楼的成见,必定会想方设法施以报复。 柳梅确认眼前为必杀之人,原本杵地而立的衔寒梅被他提至身侧。叶当听行至柳梅二十步外时,也停步不前,左手挥起倒提的春窗蝶。 华宴安出手屏退身前的崇婴、萧潇二人,看向两人动作,特别是黄衫方向的起剑式,又看向了弈剑山庄人群之中的那个短衫少年。 好啊...就是你!一定是你的弟子...你的弟子将应方杀了!华宴安怒喝出声:“就是你这厮的弟子,杀了我儿!!!”。 随着这位华长老的怒喝,他冲撞而起,前方不论是弈剑山庄弟子,还是风雪大观楼所属,全数被他出剑震退。 今日,不论是那短衫少年还是你这个什么狗屁二庄主,必须要杀你们一人,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可就当华宴安快要冲至叶当听身前时,那袭黄衫陡然回转,先是以那柄奇异的长兵挥打向了他。 已知这长兵功效的华宴安,一步跃起踩踏至长兵之上,以此借力更近一步。 长剑直指叶当听脖颈所在!但一抹碧绿剑影随之而至...剑势尽黄龙! 碧绿剑影又一次将华宴安手中的兵刃斩碎,先前他欲袭杀薛唐时,手中兵刃已碎。 是从门下弟子手中重新拿去而来,一柄风雪大观楼的制式长剑。可不曾想还没在手里捂得热乎,竟又被这把碧绿短剑斩断? !华宴安咬紧牙关,断剑又如何,如此近的距离,刺入此人脖颈,将其毙命又有何难! 可叶当听手中的短剑并未就此停止,在其手腕翻转之后,从原先的倒握变作正提,又是一剑! 直接抹过了华宴安的脖颈...此时华宴安手中的断刃,只差分毫便能刺中叶当听,可他...再也没有机会,向前递出一剑了。 华宴安的身体,倒在了雨水之中,溅起的泥泞打在其衣饰之上...他双眼瞪得通红,即便雨水灌入其中,也无法将其双眼压低分毫,即便如此,他也只能这样,带着心中不甘死去。 华宴安的莽撞赴死,没有在柳梅心中激起多大的涟漪,更不要说惊动何种波澜了。 铸剑峰剑势...从未见过的古怪兵刃...以及这柄短剑的威视,近乎能够比拟先前陆风白、薛唐手中兵刃之威...虽是不及白昼和他手中的衔寒梅,但这些种种...柳梅心中有了几分肯定,不禁有些感慨,这才过了多久,莫非真如司兄所言,四剑之间都会有一种说不明白,道不清的相互感应? “你有和我一战的资格...”柳梅言语出声。 “受尽江湖吹捧,倒是真觉得自己天下第一了?”叶当听嘲讽出声。 “是也不是,一战便知...”柳梅说话间便是一剑挥出!叶当听拖拽着夏鸣蝉立即闪躲,由此才稍稍躲过衔寒梅所挥打而出的剑意。 可随后柳梅接连几剑,黄衫身影都是以此躲避,竟是不正面接下他的出剑。 这让柳梅心中有些不悦,双眼之中闪过一瞬凶厉。高大的灰袍身影猛然暴起,直接冲向叶当听所在,见得柳梅移动身形,黄衫身影好似跑的更快了,在众人面前,就像一只过街老鼠一般到处逃窜。 林满六助崇婴拦下一人后,看向老骗子与柳梅的战况,见此情形,忍不住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粉衣少年循着他的笑声,也跟着看了过去,发出的笑声比林满六还要大。 “收敛点...收敛点...他听得见”。 “哎呀!又不知道我们是在笑他!”。 “呃...”。逃窜躲避的速度终究会有极限,就当叶当听翻越至虬蛇谷正门位置时,还是被柳梅追上了。 高大的灰袍身影随之一剑递出,恢弘剑意从衔寒梅之中迸发而出。没法躲避的叶当听只得转身抵住夏鸣蝉,以此抵挡。 可才跟柳梅剑意接触瞬间,黄衫身影整个人就被蛮横的剑意震得倒飞而出,朝虬蛇谷内后掠而去。 “谷外弟子听从楼内长老安排,拖住即可,不要放走任何一人!”柳梅呼喊一声,整个人立即闪身没入虬蛇谷内。 走进虬蛇谷之后的灰袍身影,向四处看去,已然不见叶当听踪影。柳梅便循着谷内山道,朝虬蛇谷深处走去...随着他越走越远,山道上出现了些屠恶门衣饰的死人,周身毛发、皮肤已经溃烂,像是死于某种毒物。 尸腐气逸散在整个虬蛇谷之中,柳梅轻蔑笑起,想借助地利谋求胜局? 未免有些想多了...又或许不是?直到柳梅走入虬蛇谷的最深处,看着空地正中站着一人,便是那袭黄衫。 此时的叶当听背对着柳梅,还将那柄奇异的长兵插于地面,身形站在长兵一旁,没有任何动作,就像是在此等着柳梅一般。 “若是以为用些旁门左道,就可扳回一成...还是奉劝你一声,莫要做这些徒劳之事...”柳梅开口说道。 “柳楼主既然认出了我手中兵刃来历,就不该做此想,还是说非得演给在下看不成?”叶当听背对着柳梅开口说道。 “既然今日便是四剑之争,那你叶当听还在等什么!出剑便是,争得一个四剑高下,争一个你死我活!”柳梅听得此言,立即出声。 可能由于是山谷的缘故,柳梅的声响在山谷之中久久回荡,怎么也不肯散去...但叶当听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你究竟在等什么?”柳梅再一次呼喊道。 “且待匣中剑鸣!”叶当听转身看向柳梅,缓缓出声说道。就在黄衫身影转身之时,柳梅才发现,黄衫背负的两柄长剑不见了踪迹,就连他先前手中的碧绿短剑也不见了踪影。 满怀着这样的疑惑,他看清了叶当听身旁,那立于地面之上的奇怪长兵...此时那里还有什么奇怪之说,出现在他面前的已然是一柄巨剑或是一个剑匣? 这就是...天下四剑中的最后一把剑?春风拂窗碧蝶引,夏柳飞絮鸣蝉音。 高歌举杯欲畅言,如今亲朋在何方?秋暮时节多寂寥,冬夜风雪入袖藏。 自知离散相逢晚,曾料门窗有人敲。 第二百一十九章 虬蛇谷底杀魁首(终) 或许是虬蛇谷山崖两侧,那些交错如犬牙的山石,挡住了原先从天而降的雨水。 此时的叶当听、柳梅二人身处的虬蛇谷最深处,已经不见先前谷外的雨幕倾泻,就连那些风浪也停了。 站立于剑匣旁的叶当听,看向不远处那袭灰袍身影的同时,伸手握住了原先夏鸣蝉的剑柄位置。 柳梅见状,也跟着持剑而起... 先前他惊喜于四剑齐聚此地时,潜藏在心底的那一份狂热,还在促使他呼喊眼前黄衫出剑。 叶当听先前也是这般,面对柳梅的话语,都是在尽可...... 《弈剑书》第二百一十九章 虬蛇谷底杀魁首(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章 以此仇怨化和谈 欲挽高楼将倾势,意气西行入南疆。凌寒独枝终会败,落得灰袍换缟素。 叶当听话语仿佛就是平地惊雷般,一时间震慑地这些灰袍抱剑客,没有一人敢上前言语或是对其出剑。 风雪大观楼剩下的几名带队长老互换眼神后,准备缓步靠近虬蛇谷山门正前方,欲强杀叶当听,再夺回柳梅遗体和衔寒梅。 可这一举动还是被发现了,弈剑山庄人群正中,一袭紫袍大袖飞跃而去,几次闪展腾挪之下,便拦在众人面前,将叶当听护在身后。 墨无言看向这些长老的同时,双袖鼓荡而起,手掌之中已经各自执棋数枚。 “如今强行出手,或许能够换走几人性命,可贵楼此地的全部人怕是都要死于异乡、曝尸荒野了?”墨无言出声说道。 风雪大观楼的这些长老,回想起眼前这位紫袍身影,先前对敌之时的出手,以及方才从人群之中救援而出的身法。 暗自打量之后,对于强杀叶当听的可能已经极为渺茫...风雪大观楼人群较后的位置,赵煜眼看着阵前景象又陷入了僵持...自己敬重的黄舫师兄死了,就连柳楼主和华长老也都死了。 赵煜从未设想过的结果,如今却残酷地出现在了他面前,心中的胆怯、不安、恐惧开始朝周身蔓延开来...后面肯定会死更多人,然后自己也会死? ! “他们杀了楼主和华长老!怎么都在愣着?快...快杀了他们!杀了...他们!”赵煜嘶吼出声,手中长剑直直指向虬蛇谷山门位置的墨无言和叶当听。 赵煜此言一出,风雪大观楼内一些像是还不清楚状况的弟子,也跟着起哄呼喊起来,叫唤着自己的师兄或是师父,尽快出手袭杀这些弈剑山庄之人。 “住口!”风雪大观楼人群最前方的一名老者背对众人,呼喊出声。声势极大,惊吓地赵煜跌坐在地...不敢再随意言语,其他弟子的声音也跟着渐渐地小了下去,直至再无声响可言。 听得后方人群不再有人叫唤,那名老者继续出声说道:“如今柳楼主和华长老都已身死,此次西行之中辈分最老的便是李某,这位墨先生如此言语,便是还有得谈的可能?”。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他们的这位李长老,居然是想要与弈剑山庄再次和谈? “想必诸位都看得明白,柳楼主死前击杀那名为黄舫之人的意图,并且两派最初的仇怨起因,都是那屠恶门从中挑唆...”墨无言袖袍一挥,看向了那名李姓的长老。 “的确如此...贵庄的那名弟子,出手袭杀许应方尚有可能,但即便其再是何等的天纵奇才,想要再杀我楼言海,定是不可能...”李长老接着墨无言的话便说了下去。 此时的两人都清楚,林满六岳州出手杀害风雪大观楼两名亲传弟子一事,定是有人相助,自然也可以是弈剑山庄之人,可是此时不可在此处言明。 因为李长老所求,已然不是起因真相,而是将此次行入南疆的风雪大观楼弟子尽可能带回。 而墨无言所求,便是两派战事就此停歇,因为不能保证是否还有屠恶门贼人藏匿在两派其中。 如若两虎死拼,争至两败俱伤之时,屠恶门突然出手,或是路途之上遭遇其他门派拦阻...对于弈剑山庄都极为不利。 以及此时在场众人,还不知的便是,天下四剑已经齐聚于此,此事容不得有有半点闪失... “如今墨某所想,便是双方各退一步,此地风雪大观楼弟子连同柳梅、华宴安等人的遗体,贵楼可全数带回,我等绝不阻拦...”墨无言正出声说着自己的设想。 可还未等他讲完之时,风雪大观楼的一名长老呼喊出声:“我们带回遗体...便就是你们退后一步的馈赠了嘛!”。 “我说了住口!如今还有更好的办法嘛!”那名李长老立即出声嘶吼道。 “李思旻!你这个老不死的废物!平日里就是那华宴安压你一头,如今仗着自己年纪大烦糊涂...今日一战就这般算了,往后楼内弟子谁能甘心!你这个怯懦的废物!”先前出言的长老立即破口大骂道。 “如今楼主已经走了...楼内此次倾尽中坚力量,来此南疆,最后落的一个也回不去,全死在这里就是你们想要的嘛!”李思旻呼喊时,转身看向身后那些风雪大观楼弟子。 在李思旻的嘶吼下,众人都开始默默地低下了脑袋,这名平日里什么也不争、什么也不抢,辈分其实都要比柳楼主大的老人,如今在他们面前,显得是那般的愤懑不已... “楼主城内和谈条件本就提过一次!如今要么依照楼主遗愿...要么就是于那些人战至一方落败...如此才行!”那人沉默了片刻,突然想起来了凤城之中柳梅的话语,立即出声说道。 随着他的言语,他提前手中长剑,便要自己一人冲向墨无言所在。 “给我停下!自楼主身死以后,我们便不能再少一人了,今日并非李某贪生怕死,妄想苟活...只是不愿楼内弟子折在这里,若是没人能回到岳州,那这高楼便是真正的塌了...”李思旻双目紧闭,也止不住泪水从中流淌而出。 灰袍老者一生,再大的风浪,遭遇到再多的波折,也没有像如今这般泪流满面,凄苦不已。 随后他的举动阻止了,先前那名长老的前行...就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李思旻提前身侧长剑,同时左臂猛然提起,一剑立即斩向自己的左臂。 只是刹那间,手起刀落只在这一刻,老者的整只左臂就跌落在地。李思旻随后用剑柄强行朝臂膀位置拍打下去,以此止住断臂流血。 “李某今日...便以断臂为誓,我与弈剑山庄不死不休...他日江湖相见,必杀你弈剑山庄弟子!”李思旻双眼通红,转身看向墨无言和叶当听位置。 墨无言叹气一声,心中感叹,若非是那人乱来,何至于此... “风雪大观楼的所有人,要如何记恨我们都可,我弈剑山庄之人,自然也会将今日之事,放于心中,日后再遇,同样是今日必杀之局!”陆风白从人群之中走出,看向李思旻极其身后的所有风雪大观楼弟子。 “可还有谁心中有怨!”李思旻强忍着断臂之痛,再次撕扯着自己早已沙哑的喉咙喊道。 风雪大观楼不再有一人敢言语出声... “各长老...带门下弟子收拾楼内遗体,收拾完毕...即可返回岳州!”李思旻看向墨无言位置,身形有些摇晃,但眼神却依旧包含着那份坚定。 墨无言颔首侧身,朝一旁走去,其身后的叶当听也拖拽着手中长兵一并行去。 此时的虬蛇谷山门面前,只剩下了风雪大观楼,那位已经身死的楼主柳梅。 在今日之前,他还是那立于江湖人中的天下第一,还是那稳居魁首之位的武林之巅。 而四剑之一的衔寒梅,自然是被弈剑山庄收缴了去,他们能够带走的只是此地的遗体...一炷香的功夫,风雪大观楼弟子收拾完毕,在李思旻的带领下朝来时路行去,离去的身影都一样的萧索和凄凉。 虬蛇谷山门面前,只剩下了弈剑山庄众人。今日一战,弈剑山庄也没好到那里去,庄内弟子负伤众多,就连跟随着薛唐而来的那十数骑镇北营兵卒,也全数负伤在身。 要说伤势最重的者,还得是三位庄主...薛唐双臂手骨尽碎,当时若是其他两人救援不及,恐怕现在已经和那李思旻一样,断臂一只。 而后是陆风白,先前与柳梅一战,为给后续出手的叶当听,找寻得柳梅那一剑的变幻规律,强行催动手中双刃对敌。 虽是以其所学,大圣煌璃强行将那雪中寒梅破解一剑,但也因为四剑之间的牵连,反噬心脉,如今刀剑都提不起来了。 最后是叶当听,先前在虬蛇谷最深处,以四剑合一之势,才堪堪能够与柳梅对敌,当时的那位柳楼主,气力已被前后消磨两次。 如果是全盛时期的柳梅,恐怕他根本没有还手机会。不过也该庆幸几点...第一,那柳梅急于出手强杀他叶当听,迫使能够诱其深入,最后逼至两人都无法躲避对方出手的地方。 第二,便是无人知晓,这名为四剑一时的剑匣,究竟有何奇异之处,凭借其中威能,又从柳梅手中再胜一成。 第三,就是柳梅心中,那份属于天下第一的孤高,对于他自己的出手,不屑于去查探对方生死,才让最后躲藏在山石之中叶当听能够活下来。 样子极为狼狈的黄衫身影,靠在一处树下看着正在收拾残局的弈剑山庄弟子。 见得陆风白等人行了过来,叶当听咳嗽一声:“咳咳...伤亡如何...”。 “伤者众,死者...”陆风白沉默片刻刚要言语。 “庄内弟子大多皆是负伤,身死者不多,都是铸剑峰旧部,他们不曾唤我一句,但对敌之时,全数护在阵前...”十一言语出声,说着便坐在了叶当听身侧,低头看着脚边的草叶。 叶当听闻声看向那些年长些的汉子,他们像是也听到了十一的言语一般,全都看向了别处,没有一人看向这里。 铸剑峰这批弟子,拜入弈剑山庄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查明去年赏剑大会一事,揪出那些使了卑劣手段的人,以及前些年山主失踪一事。 可如今跟随弈剑山庄行入南疆,至此战以后,已不剩几人...像是被叶当听盯得久了,盯的烦了,有个汉子好似浑身难受一样。 转身就指着黄衫身影,开始破口大骂起来:“看什么看啊!别他娘以为这衰样...行不行照样揍你!你就是坨臭不拉几的牛粪!”。 看着这名汉子还有些气力出言叫骂自己,叶当听也放心了,嗯了一声,赞同他的说法。 汉子看着叶当听这模样,好生心烦,骂骂咧咧地走远了。十一也不知怎么地,抬起一手作拳,轻轻锤在身旁黄衫的臂膀上。 嘶...叶当听发出些声响。黑衣女子立即收回了手,再也没了动作。 第二百二十一章 先生弟子帐中对 将虬蛇谷一战死去的同袍就地掩埋后,弈剑山庄便也踏上了东归路途。 林满六担心先前战事,惊扰了自己的爹娘,一路上尽可能的与林父、林母二人相伴。 一晃眼,便是六日过去了...这一路上,遇到歇息时,短衫少年便跟着些其他弟子,一同去林间捡拾柴火,张罗着帮忙生火做饭,忙活完了便就继续到爹娘身侧。 众人看着身前的短衫少年,忙前忙后的样子,满脸皆是欣慰的模样。除了木天蓼和乐清秋二人,眼前的少年便是一行人之中年纪最小的人,但他在这次的南疆一事中,却是行了走远的路,将弈剑山庄前后三批人都寻了个遍。 或许他们眼前的这个少年从未想过,年初二月的凤城相遇后,往后的半年里,他会将这炎阳南地山河,走了大半... “此行倒是苦了满六了...”陆风白感慨出声。 “的确,我们都是一路西行至此,唯有满六一人,来回走了三次,也算是为以后独行江湖打了些底子...”墨无言看着那个正在帮忙的短衫少年,眼中满是喜色。 林满六隐约听到了后方有人说话,立即转头看向身后,发现墨无言和陆风白正在注视着自己言语。 “庄主和墨先生是有什么要事吗?”短衫少年出声询问道。林满六正准备拱手向二人行礼,可墨无言的话语已然传来:“说你还欠着我些课业...之后路途上尽快找我补了!”。 短衫少年双手向前拱起,此时听到这番话语,不知该如何作答,尴尬地停在原地...怎么就忘记了这茬...宁珂回去了,之后便是要自己找墨先生了。 “墨先生与你说笑呢,路途上还是多陪陪爹娘,不知叔叔和婶婶,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的,可会有所不适?”陆风白看着少年模样,立即出声说道。 “前些日子应是惹了些血腥气,引得吃不下饭食,现在好些了,劳烦陆公子、墨先生关心了!”林父听得陆风白询问,哈哈笑起回应道。 见着爹娘走了过来,林满六也朝两人所在靠得近些,一家三口就这样相互看着彼此。 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只要家人常相伴,便已足够。相守,对于心生爱慕的两人而言,或许就是言明彼此内心想法中,最为直接的一种方法。 对于家人而言,应该也是如此,常伴身侧,便是表露内心的最好方法。 ......弈剑山庄众人,渐渐地靠近了剑门关一带。前些时日路过蓉城时,遇到了李延鹤先前的随行兵卒,那名唤作桂信的炎阳守城兵卒。 他替李延鹤给弈剑山庄众人,带来了些消息。此次行入南疆的天地盟所属,在撤走之后,才一出剑门关,还未行入黔中,便遭遇屠恶门伏击,死伤者人数众多。 后续战事可能是天地盟之中有所安排,先后分成三批人朝山南、黔中两地撤离,这才突破了屠恶门的围堵。 并且特意嘱托说了,不知风雪大观楼去向!此话是在提醒弈剑山庄,小心风雪大观楼设伏,以此推测,虬蛇谷两派相争一事,还没有传出去。 李延鹤给出的消息,让弈剑山庄后续行路不得不小心谨慎。如今四剑其三皆在此行队伍当中,一些稍稍获知消息的人,只要将其传出,难免不引得有心人的觊觎。 不过离开剑南一带,终究是要行过前方关隘。短衫少年看着眼前,这巍峨耸立的天险,心中难免有些感慨...不禁回想起半年来,每一次从剑门关路过,不是快马加鞭、着急赶路,便就是附近遇到些危险,都不曾好好将这剑门关风景看遍。 此时的闲适惬意,还是第一次。入秋之后,此地山林间,都不免裹上了一抹金黄,行人踩踏着那些飘落地面的枯叶、断枝,发出一阵阵细碎声响。 短衫少年正搀扶着林母的臂膀,四处看着林间那些快要坠落枝头的叶片,嘴中跟娘亲说着些儿时的玩笑话。 可突然在正前方山道口,突然看见了几骑炎阳兵卒,林满六的声音戛然而止...林母先前正听得高兴,见着自己儿子突然沉默,也跟着短衫少年看了过去。 十数骑炎阳兵卒在前方山道入口肃穆而立,为首是一名高坐马背的年轻将军。 林满六认得此人,是山羊坝子时前来接手的那人,在其身后的人,他印象更为深刻...那名叫千靥笑的男子,矩州城外险些死于其手。 那位年轻将领像是发现了少年正在看他,此时正满脸微笑地看向林满六。 弈剑山庄众人也发现了前面不远处出现的炎阳兵卒,皆是警惕地注视前方,行步开始变得缓慢。 再距离这些炎阳兵卒还有五十步距离时,人群最前方的陆风白抬手一挥,所有人便停止前行。 而后陆风白与墨无言两人,向前方行去。那位年轻将领的注意力便从少年身上,移到了前行两人身上,待其看清墨无言面容之后,不知为何竟呈现出一脸惊讶之色。 随后整个人就立即小跑上前,就连那个千靥笑也跟着快步跑起。林满六暗中猜测,这两人认识墨先生? 那年轻将领拱手向墨无言行了一礼,随即出声说道:“弟子见过墨先生!”。 他身后的千靥笑同样拱手行礼,跟着说了一句,弟子见过墨先生。听得前方响动,林满六心中难免有些疑惑,宁珂是墨先生师侄,这两人若是墨先生的弟子,为何矩州城外那千靥笑,不识得宁珂... “不成想在此地相见...”墨无言感叹出声。 “弟子也没想过会在此地遇到先生,如今不负先生期望,已在行伍之中多年!”年轻将领出声说道。 “确实有些出息了,宴笑啊,平日里没多帮忙照看吧!”墨无言轻笑出声,侧头看向了将领身后的千靥笑。 “将军如今战功卓着,前不久已在蓉城任职...宴笑只是帮着打下手罢了...”千靥笑尴尬出声。 “哎...先生,此地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妨入关帐中一叙,也好让大家伙歇息歇息!”年轻将领立即出声说道。 “也好...满林啊!且随我来!”墨无言点头应了一声,转身就朝林满六方向呼喊了一声。 这一声叫唤,让林满六位置一愣,的确自己先前与众人交代过,独行路上与宁珂认识,而后一直到岳州的所见所闻。 对于矩州城外的被袭一事,连同千靥笑,连同那姜旭的名字,也一同提及过。 此时墨先生唤自己前去,是要与自己的两名弟子对峙?此种可能不大...短衫少年晃了晃自己脑袋,不再多想,跟身旁的爹娘简单交代了几句,就朝墨无言方向行去。 而后,弈剑山庄一行人跟随着年轻将领带队的这些炎阳兵卒,一同进入了剑门关驻军营地以内,期间入营之后,林满六暗自四处查看。 但是都不见秦副尉的身影,之前着急赶路经过时,还有看到其身影,如今却不见了...短衫少年与陆风白、墨无言三人,走入营帐之中,一并坐在了左手边的位置。 而那位年轻将领则是与千靥笑一同坐于右侧,正中的主位,就此空悬。 “不知先生这些年,是否将南地大好河山游览了一遍了?”年轻将领率先出声。 “姜昭你啊...还是如当年模样,口直心快啊...”墨无言答非所问道。 此人也姓姜? “先生,弟子已将姜姓舍了,如今只有生于行伍之中的九昭!”年轻将领不知听清了墨无言的话语与否,立即出声说道。 “先生莫怪...”千靥笑立即解释出声。帐中没有其他炎阳兵卒,那千靥笑说完话后,竟是一脚就踹向了九昭后腰。 九昭吃痛一声,立即拱手朝墨无言致歉:“是...弟子愚钝,冲撞了先生...”。 “罢了,说吧...是图谋些什么?”墨无言举起桌前的茶碗,在唇边抿了一口,看向帐外。 “阿昭自知瞒不过先生,先前确实觊觎柳小友手中兵刃,曾派人施以毒手...”九昭立即出言说道。 “我问的不是这个...”墨无言紫袍大袖一挥,一枚棋子就从袖口之中抖落而出。 见得黑棋入桌,九昭脸色一僵,千靥笑立即反应过来,出声说道:“矩州一事是我所为!今日主要是替大公子传话...”。 “唉...往后多跟宴笑学学...”墨无言叹气一声,袖袍从桌面抹过,黑棋便不见了踪影。 “是...”九昭沉声说道。看着眼前此景,就连同陆风白都是有些惊愕,更不用说是林满六了。 他们两个人是谁也不曾见过,今日的墨无言。短衫少年不禁回想起,相比于此,黔州天地盟之时,责问他与宁珂只是,墨先生都没有如今模样。 “讲!”墨无言轻言一声。千靥笑立刻出声说道:“公子让我们给先生带句话,就是先生若是南地游历时日久了,不妨可以北上看看,这些年多了好些变化...”。 “知道了!”墨无言双目微闭点头说道。见得眼前紫袍男子点头答应,九昭这才站直身子,恭恭敬敬地等待着墨无言的继续言语。 “满林也算我半个弟子,计较终究是要计较的...往后路途之上,想在使些手段,大可试试...”墨无言深吸一口气,出声说道。 “既是先生的弟子,也算是我们的小师弟,自然不会再为难于他...”九昭赶忙出声。 “小子并未拜入墨先生门下,只是跟随先生学些为人本分的道理,这一声师弟,小子受不起!”林满六没有看向九昭和千靥笑二人,只是拱起手对着二人说道。 显然林满六并不想给眼前两人什么好眼色,墨无言也出于意料地嗯了一声,同意少年的答复。 “北游一事,等返杭之后,歇息段时日,我自会考虑...”墨无言出声说道,同时起身朝营帐门口走去。 林满六跟着一直没有言语的陆风白,也随之起身走去。得到了墨无言的答复,九昭与千靥笑两个人驻足原地,朝紫袍身影恭敬行礼出声:“弟子恭送墨先生!”。 在三人走出帐外,没过多久以后,弈剑山庄众人启程。行过剑门关,朝黔中方向而去。 第二百二十二章 初破厉虎火狼局 弈剑山庄众人行出了一段距离后,墨无言召集了陆风白、叶当听、十一等人。 林满六也在其中,薛唐因为伤势太重的原因便没有参与,就这样,弈剑山庄中为首的一行人,就齐聚紫袍大袖的男子身侧。 “先前帐中言语,满六和风白定也听出了些端倪吧...”墨无言看向短衫少年和白袍身影方向。 林满六面容之上有些愁绪,他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但是没有直接说出来。 “无需介怀,但说无妨...”陆风白伸手拍了拍少年肩膀,微笑出声。 “若山羊坝子一事,是他们故意放任为之,而后矩州城外妄图袭伤我,再后来岳州之事,提前有所布局...”短衫少年抬头看向众人,说出了内心的猜测。 “满六的意思,他们二人便是与屠恶门同气连枝?”墨无言赞许地点了点头,不过脸上的笑容却又显得有些玩味。 “却有此种可能...”林满六小心翼翼地言语道。 “风白怎么看?”墨无言抖了抖自己袖口出声说道。 “满六的想法不无道理,但如若他们早已屠恶门串通一气,那必须想想,如今我们在他们心中,究竟还在什么位置,是尚有用处的棋子嘛?不然还留之作甚?”陆风白出言说道。 如果此次南疆不论参星观覆灭、天地盟聚首,再或者是风雪大观楼与弈剑山庄的争斗,都是他们一手策划。 那么弈剑山庄一行人,作为他们手中牵动诸事的棋子,在与风雪大观楼彻底决裂之后,应就没了用处,即便此时不除,又何须今日剑门关一见? “或许是他们知晓我们与风雪大观楼一战,没能如他们所愿一死一伤?好让之后返杭后,继续做那鹬蚌相争之势...”林满六出声应道。 “唉...你们俩,都刻意回避了一个问题...”十一站在人群靠后的位置,叹气出声说道。 随着黑衣女子的出声,没有言语的那袭紫袍,微微耸肩转头看向对方。 “十一继续...”墨无言点头出声。 “那两人是墨先生早些年在学宫中的弟子,照你们先前所说,今日此举意为传话,行事风格与先前那些屠恶门有些差异...”十一言语出声,点醒在座众人。 “师父所言,他们与屠恶门没有干系?不对...应该是,他们二人虽不是屠恶门之人,但是此次南疆一事,他们都可能掺和其中!”林满六立即言语出声。 “嗯...满六能想到这些就行,早些年在学宫之中,确实有几名弟子出众了些,不过他们还不足与屠恶门之流扯上关系...”墨无言这才出声。 “墨先生此时这么说,应不止是为了告诉我们这些吧...”陆风白结合先前帐中所谓的传话,到现在墨无言的说辞,隐约将其想法猜出七八分。 宽大的袖袍在墨无言身前挥动,随后他轻笑出声:“的确,满六可还记得庄内偶遇时,我与你讲的那盘棋?”。 无数稀碎的记忆碎片,便在短衫少年脑海中的翻阅而过。他回想起了那日和姜砚临庄中道别之后,便遇到了墨无言,当时懵懂的少年被这位紫袍大袖的文士,强行拉着看了一局名为 “厉虎火狼”的棋局。 “满六记得!我们是...黑棋?”短衫少年想起了那一日的画面,立即呼喊出声。 “如今南疆一事可算作四剑齐聚,从所得上来看,弈剑山庄无疑是最大的赢家,从霜玄道人、柳梅手中所得的两剑,便是那开局被舍弃的白子...”墨无言出声说道。 “霜玄道人的白昼,如今就好比一个烫手山芋,世人皆知落入我们手中,这是明兮的谋划!”陆风白附和出声。 “而虬蛇谷一战,风雪大观楼如若不与我们和谈,拼至全楼上下精锐皆死尽,无一人能回岳州,那他们便是从此就在江湖之中除名了,这是屠恶门的谋划!”十一看了看众人,出声说道。 “最后便是,看似表面上最大的赢家——弈剑山庄,又是三剑入手,又是大败风雪大观楼,其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势必引得其他门派觊觎,都不用明兮再如何动手脚,自然会有人从中使坏,这就是执棋之人的谋划!”一直听着众人言语的叶当听出声说道。 “我们便是好比起初得利的黑棋,只要往后白棋在幕后之人,稍微推波助澜,我们便会满盘皆输...”最后墨无言做下决断。 “为达目的,竟抛出四剑以做诱饵,又以如此多的江湖门派进行博弈...”短衫少年喃喃出声说道。 “此局厉虎火狼...便是前些年,一位弟子的结课之作...”墨无言叹气出声。 “便是那千靥笑口中的大公子?姜家的姜旭?”林满六突然想起矩州城外,与李君策同行的那人。 墨无言只是摇了摇头,告诉少年不是此人。 “那如此就说得通了,依照他们传话所言,便是希望墨先生往后不要插手南地一事,想要将墨先生强行支开...”陆风白将自己先前的猜测讲了出来。 “嗯,不过如此做,依旧是应了其心意,此事我们还需做出改变!”墨无言笑看众人,对于弟子谋划自己一事,显得毫不在意。 “如若将他们的传话作为最后的通告,那便是想让墨先生远走北地后,使之再无人能够应对他们...”十一言语出声。 不过话说一半,她却看向了身旁的短衫少年,似乎是想要听林满六的猜想。 “少了墨先生,而他们或者幕后之人,抛入我们手中的两剑,便就成了他们谋事的关键!往后只需将消息放出,弈剑山庄必定成为众矢之的!”短衫少年出声说道。 “那只需我们先行一步,要么将两剑抛至他手,又或是带剑远遁便可?”叶当听晃荡起了脑袋,动作极为滑稽。 十一像是看不惯身旁这人的嬉笑举动,立即挥手朝其脑袋上拍了过去。 “没个正形!”。 “疼...”叶当听吃痛一声。 “疼!”崇婴立即双手抱起了脑袋,学着他的模样开始呼喊出声。 “额...便也是当听这个意思,后续风白你带上白昼,护送薛唐及其随行的兄弟,再捎上些脚程好的弟子,先行北上!”墨无言看完眼前的闹剧,这才出声说道。 陆风白也没有回绝和询问为何如此安排,立即对着墨无言拱手行了一礼。 “往后返杭一事,便交由墨先生了!”陆风白行礼过后出声说道。短衫少年看着眼前一幕,心中不免感叹,这或许便是大家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信任...所有人都对于眼前这位紫袍大袖的文士,极为崇敬。 对于墨无言的安排,弈剑山庄众人都会信服。 “你与薛唐还需尽快从山南直接北上,五日之后,我便会以你带薛唐北上医治的消息传出,再寻些门路,提及起白昼在你手中,并且弈剑山庄元气大伤!”墨无言继续出声说道。 “嗯,起初诱敌一事,便交由我等,定然不会辜负墨先生所托!”陆风白转头看了看离他们最近的一处马车。 马车周围是此次前来援助的镇北营兵卒,而马车之中便是伤势最重的薛唐,如今还无法下地。 “稍后便即刻出发!”墨无言双手隆袖,看了看远处的山道。白袍身影应了一声后,就朝人群后方行去。 墨无言的这一步安排,便是要让不管是远离南疆的江湖门派,或是隐于暗处的屠恶门之流,相信元气大伤后的弈剑山庄,惧怕白昼被夺,庄主带人北上远离南地。 一炷香的功夫,弈剑山庄中最靠前的马车,以及那十数骑镇北营兵卒,便从人群内分离而出。 陆风白御马在这一行人最前方,此时腰配白昼,背负漆夜,整个人看向弈剑山庄全数弟子。 “往后事事便听凭墨先生调遣,为保往后山庄遭奸人暗算,我先行带三弟北上,被诸位同袍诱敌!”陆风白双手在身前抱拳,看向众人出声说道。 “愿庄主此行,一路顺遂!”弈剑山庄众人齐呼出声。 “他日相逢时,定与兄弟们把酒言欢!”陆风白环视一周朗声说完,随后调转马头,朝北方行去。 随着白袍御马而行,身后的那些镇北营兵卒护住正中的马车,也跟着一同向北而去。 直到陆风白所带的这队人马走远,驻足原地的弈剑山庄众人才重新进行向东前进。 短衫少年行于紫袍文士身侧,久久没有言语。墨无言轻笑出声:“满六若是仍有事情想不明白,大可言语出声...”。 “如若衔寒梅一事,也被传出...”林满六看向身旁的文士。 “五日之后,传出的便是弈剑山庄在南疆遭遇的一切,包括击杀柳梅,夺得四剑其二,只有这样不论是明兮,还是那些还隐于水下的人,才会相信!”墨无言出声说道。 “如此一来,我们也可能遭遇袭击?”林满六应声说道。 “自然是会的,不过不用担心,如今便也是可借白棋谋略,护得我们返杭平安!”墨无言脸上笑容不减,手中已然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枚白子。 身旁紫袍文士,此时的言语,林满六回想起先前帐中时,墨无言最后的答复。 他告知的最后时间是,返杭之后,自会北上... 第二百二十三章 五毒攻心断剑奴 临近九月,返程路上,随着弈剑山庄暗中派人,将南疆一行遭遇放出。 果然,有一些妄图谋黄雀之利的江湖门派,盯上了北上的陆风白一行人。 不过在这样的各自观望下,谁都想当做那获利渔翁,待他人先行重伤弈剑山庄,或是双方死战之后,再出手从中夺得四剑之一。 陆风白也凭借机会,尽快向北而去。等到这些作壁上观之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弈剑山庄已然没了踪影。 与此同时,向东而行的另一批弈剑山庄之人,再往后的东归路途上,并没有出现林满六和墨无言所猜测的贼人设伏。 反而出现了一种极为怪异的现象...在墨无言的带领下,众人已经尽量避免从一些州城位置行过,甚至乡镇都不曾进入。 可依旧从一些消息当中,听得了些所谓的弈剑山庄谋略?有说此次南疆变故,若非弈剑山庄于虬蛇谷,先将其拦阻数日,那还不等天地盟反应过来,参星观便早被灭门了。 还有说弈剑山庄谋划深远,即便腹背受敌,也可与风雪大观楼周旋之际,破南疆之围,有那将南疆破局功劳,全推给弈剑山庄的意思。 最后便就是说,弈剑山庄虽只是一个新起门派,但有力撼山岳之势,连风雪大观楼都不是其对手。 这些从他人言语中,所道出的谋略,隐隐有一种为弈剑山庄造势的意图。 ......岳州城一处院落之中满院尽是散落在地的枯黄树叶,而院落正中的桌案旁,坐着两人。 黑衣少年与一名男子对桌而坐,男子神态显得极为闲适,悠然自得地躺在卧榻上。 而黑衣少年一脸严肃,默默地盯着桌案上,那些摆放零散的书信。这些书信上所写的,便是近日来南地江湖的变化,以及一些门派的遭遇和变动。 依稀写着:南疆参星观覆灭、柳梅身死、陆风白北上逃离等字样... “今日重新会面于此,所为何事?”黑衣少年抬头看向眼前的男子。 “齐轩啊...风雪大观楼如今遭此变故,想必你也知晓我想要什么,何必多此一举问出来呢?”男子升了个懒腰,张开手掌高举向天。 此举像是要用手去遮挡住阳光刺眼,又或是想将那高悬于天幕的太阳,紧握手中。 “即便师...柳梅身死,此时的风雪大观楼也是你我能够撼动的...”齐轩沉声说道。 “你可知道,为什么你不如那柳满林嘛?”男子答非所问。齐轩沉默不语,这个名字就像是立在他心口,挥之不去的一根寒刺,每每想起,或是被眼前男子提及,他便无力反驳。 越是这样,他心中对于那名短衫少年的恨意,越发地加重。即便他知道,此时此刻只是眼前这个男子,在通关这些事情,来加以利用和控制他,但他也没有任何想要去反抗的想法。 因为这一方天地之中,还能与他言之一二的,只有眼前男子了。并且还有陆师姐的安危... “唉...若是你一直这么想,齐轩,你就别痴心妄想超过那人了...”男子叹气一声,正坐而起,像是觉得先前的谈话有些无趣了。 “往后不管用何种方法,将其杀死,此等心结便不足为惧!”齐轩左手握向腰间的断刃。 “得...话回正题,你心中对于风雪大观楼还有所顾虑,可你的师姐此时在楼中地位,恐会任人摆布啊...不再考虑考虑?”男子笑言出声。 对于齐轩这样的人,只要用到自己从最初,就挑好了的棋子,便能让其乖乖听话。 听到师姐二字,黑衣少年握剑左手微微开始加重力道。的确,自柳梅身死南疆的消息传来之后,楼内那些长老的竟不是第一时间置办丧事,而是开始打算选举一位新的楼主。 还美其名曰,风雪大观楼正逢危难之际,不可群龙无首!就当楼内所有弟子,将希望寄托于这仅存的亲传弟子陆清之时,结果便有楼内长老出面,说陆清如今不便管理楼内事物,已全权交由他们几名长老负责。 这些决断的消息,从风雪大观楼楼内传出,呈递到这间院落的桌案上时,西行的风雪大观楼所属,还未将柳梅遗体带回岳州...如此一来,谁看不出其用意? 齐轩又一次看向了桌案上散乱铺开的消息,特别看向了那几封关于风雪大观楼的书信。 消息最初传至岳州时,陆清个人以不便见客为由,屏退了所有想要与之商议的长老、执事...后续留守楼内的数位长老,开始暂代楼主安排行事...直至柳梅遗体送回岳州之后,陆清才出门,前去灵堂祭拜,再后来便传出,楼内事宜听从李思旻负责... “将你这些年藏于楼中的人借我...”齐轩出声说道。 “有些不巧了...先前有几人已被柳梅知晓,暗中处理了,隐藏最深的黄舫,也死在了南疆...”男子抱怨出声,伸出一颗手指开始敲打自己的脑袋。 “我说全部!”齐轩看向男子沉声说道。男子竟是不恼,反而笑容更甚先前,方才还在轻叩脑袋的手,立即扣了一记响指。 清脆的声响从男子手中响起,紧接着数道身影从院墙之外翻越而进。才不过数息时间,原本满是枯叶的院落当中,已是站满了人,将先前散落在地面之上的枯黄叶片,踩得稀碎。 “这些人,跟我走...知会楼内暗桩,稍后我便会行事...”黑衣少年起身朝院门位置走去。 “这些东西,连同你所学的五毒心,都是需要还的!”男子向齐轩背影呼喊道。 商贾买卖,便是从以物换物开始,结局永远只会是,富商用手中的财物,换到了远胜于他手中价值的东西。 即便换购之物,对于换取者而言,已经超过了他先前所支出的财富。但为换购之物定价的,终究是最先持有的商贾。 此时的风雪大观楼,从楼顶屋脊开始,皆悬有缟素,后又使之垂于地面,将原本这座立于岳州的高楼,裹上了一抹素白。 原本在城中,肆意横行的那些灰袍抱剑客,这些时日里,都安分了许多。 同样,人人皆是素缟加身,岳州城中的市井百姓,见着这些扮相的风雪大观楼弟子,便立即躲得远远的,没人敢上前靠一步。 可就在这样市井百姓遇人回避、风雪大观楼弟子也不敢随意惹事的氛围之下。 从岳州城中一小不起眼的小巷里,走出了十数名黑袍身影,朝风雪大观楼行去...为首的黑袍少年,自然就是齐轩。 随着他们这一众人的前行,沿路的百姓无不躲避退让,一时间,繁华的岳州城主道,开始变得有些冷清、寂静。 例行巡视岳州城内情况的风雪大观楼弟子,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些突如其来的黑袍动向。 “是那叛门的齐轩!”。 “尽快传信楼中,就说是...屠恶门来犯!”。 “不可轻举妄动,暗中留意他们动向即可...切忌!”。黑衣少年看着那些急忙向风雪大观楼方向飞驰的身影,缓缓呼出一气:“路遇拦阻者,皆杀...待入楼后,听我行事!”。 隐于暗处的那些巡视弟子,看着齐轩带人一步步向风雪大观楼靠拢,心中难免生起些恨意。 你一个叛逃之人,如今怎么敢回来!一名从齐轩入门开始,便对其心生嫉妒的弟子,看着那缓步而行的黑衣少年,心中的愤懑愈发浓烈...就在其他弟子不注意的情况下,他抽剑出鞘,整个人从屋脊上飞掠而下。 “齐轩!你这个欺师灭祖之人,如今楼主身死,你怎么敢有脸回来!”这名风雪大观楼弟子呵斥出声。 齐轩斜眼看了看,眼前这个身披缟素的昔日同门。眼神极为漠视扫了一眼他的握剑手腕...可就是这么一扫,那名风雪大观楼弟子,只觉手腕一凉,就仿佛此时他的右手已经被齐轩斩断一般。 “我之功过,还由不得你来评说...”齐轩重新看向正前方,继续向风雪大观楼位置行去。 他竟然无视了自己?!他齐轩是不屑于与自己出剑嘛? “齐轩!”这名风雪大观楼弟子嘶吼出声,提剑直指黑衣少年面门。可就在他呼喊出齐轩名字的下一瞬,他整条右臂,就极为古怪的...与身体分离开来? 直到手臂连同长剑落地时,鲜血才从他臂膀位置喷涌而出。刺痛感让他从先前的愤怒之中,清醒过来,他环视一周,这些尾随齐轩身后的黑衣身影,没有一个人出手。 等他看向齐轩时,那黑衣少年已经不知何时,已经抽出了腰间的断刃。 剑刃之上,还能看清正在滴落地面的鲜血...他竟然没有看清齐轩的出手? 痛楚与惊恐的加持下,使得他哀嚎出声。从他的口中,开始叫唤起楼内的长老姓名、过往比试中,胜过自己的那些师兄,以及已经身死的柳梅...可这些叫喊声,似乎还是无法使得他平静下来,他看着前方那个,已经走远了的黑衣少年。 或许只有从这个齐轩身上发泄...才能平复他的内心。齐轩!你不得好死! 日后,我必杀你!可就在他言语完这一句话之后,先前跟随着齐轩行路,一直没有动作的那些黑衣身影,忽然有了动作。 其中一人猛然转身,一柄短刀就从黑袍之下掷出!一刀封喉,了去了他的性命... “我说过了...遇拦阻者,皆杀!”黑衣少年言语出声。此时他没有向后看去,而是看向了正前方,二十余步外,已然站立了十数名身披缟素的身影。 是从风雪大观楼之中,赶至此地的楼内长老、执事,为首的断臂老者,便是李思旻。 “今日前来,意欲何为?”李长老看向齐轩,出声说道。 “楼内既无人为柳楼主发丧,今日便又齐轩代劳!”齐轩阴冷地看向眼前众人,左手握紧断刃在侧。 “齐轩!你如今是以什么身份来此?这般刀剑相向,还想进我风雪大观楼?!”李思旻身后立即有人叫唤起来。 “断剑奴...齐轩...”黑衣少年双眼盯着言语出声的那名长老,手中断刃缓缓提起,指向那名长老面门。 第二百二十四章 素缟之下高楼易 断剑奴?面对齐轩对自己的称呼,不由得使风雪大观楼众人为之一愣,尤其李思旻,意味深长地开始打量以前黑衣少年。 “齐轩你今日到此,当真只是为了祭拜楼主?”李思旻出言说道。齐轩先前言语中的发丧,在他口中转为了祭拜。 一是为了尽量减少楼内弟子,再与此子发生冲突,二是此时齐轩的出现,也可能是风雪大观楼的一线转机。 毕竟若是陆清,已经在那几名心术不正的老匹夫的掌握之中。想要扭转楼内局势,齐轩这个曾经的亲传弟子,或能成为一大助力。 黑衣少年没有言语,手中提起的断刃也不曾放下,只是扭头看向了李思旻,眼神依旧如先前一般,流露出无情和漠然。 “大可先将兵刃放下,倘若你此次只为祭拜,我便以自己性命担保,绝不会有人拦你!”李思旻出言向齐轩保证。 听得此言,齐轩收剑归鞘,继续向众人方向走来。 “李长老!你这是何意...你是要让这个叛徒,带着杀害楼内弟子的凶手,去扰楼主清净嘛!!!”先前出言的那个长老再次出声喝道。 李思旻侧头看向身后的那名长老,双眼微眯似有杀气从中探出。他出声喝道:“无论如何,齐轩也是昔日亲传之一,楼主也是他的师父,况且,自始至终,楼主从未正式出面说过,齐轩叛离风雪大观楼!”从未正式出面说过嘛...听得李思旻如此言语,齐轩步伐显得有些沉重,他连带着随行的黑衣人,即将行过风雪大观楼众人面前。 “楼内弟子刚刚才死在你面前,你却能如此言语维护齐轩,李思旻!你究竟是何居心!”那名长老见其他人都没有出言反驳李思旻的意思,便只能自己继续出声,他誓要逼死眼前的这个断臂老头。 “不自量力者,早晚会身死在外,如今风雪大观楼为何会落得这个下场,你还不明白嘛!”李思旻没有辩驳的兴致,右手甩动袖口,而后直接转身朝风雪大观楼行去。 “反了!反了!楼主才刚走,你们这些仗着辈分大的老不死,便要以自己权柄掌控全楼上下!”在这名长老才刚一叫唤完,猛然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他看到那十数名黑袍一同转身,看向自己位置,面具之下的双眼,仿佛会杀人一般! 不知为何,只觉窒息感涌上心头,他立即止住了自己的言语,右手立即紧握腰间长剑,随时准备...远遁逃跑! 可就在他以为这些黑衣人,会出剑的时候,他却看见人群最前方的那名黑袍少年,抬起了左手,紧接着向前一挥。 那些黑衣人全数看回了正前方,没有再看向他。这位长老好若死里逃生一般,长长呼出一气,右手松开了先前紧握的剑柄。 此时的手掌之中,已然满是冷汗...齐轩看向前方,被缟素包裹的高楼,他们今日的目的地,到了。 岳州风雪大观楼看着楼前摆放在道路两旁的花圈,以及楼前那个沉重且压抑的 “奠”字。黑衣少年双目微闭,行路脚步变得有些迟缓,一步又一步地向前行走。 记得最后一次见到他的这位师父,便是在那夜岳州码头,他送回陆清的那个晚上...风雪大观楼上至门内长老,下至刚入门的弟子,都看到了这个昔日的叛门之徒,从远处缓步走来。 可无人敢上前一步,或是敢言语一句。不知是其身后神秘莫测的黑衣人的原因,还是那位断臂起誓的李长老,行于齐轩身侧的缘故。 直到齐轩绕过那个 “奠”字,只身走入楼中之前,风雪大观楼全数弟子,都只是这般默默地注视着。 见着黑衣少年没了踪影,才有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你们说,如今他齐轩回来作甚?不会是想要趁机接手楼内上下吧?”。 “你在说什么胡话!楼内长老都死了嘛,他们岂会答应这样的一个叛门之人,从楼主手中接过如此权柄!”。 “你没看见李长老就在其身侧嘛,还有啊...你们莫不是忘了,那一夜陆清师姐被他送回来之时,那般模样...”。 “噤声!楼内亲传弟子,岂是我等可以随意议论的!”。......黑衣少年走入厅堂之中,便看到了堂内摆放着那漆黑的棺木,厅堂正中的位子上,悬挂起了柳梅昔日的挂画。 挂画上的柳梅,与年轻时有几番神似,齐轩站立不动,静静地看着挂画,看了许久。 “如今四下无人,齐轩,你今日究竟为何回来?”李思旻跟着进楼后,便屏退了所有弟子。 如今摆放棺木的厅堂里,便只有齐轩、李思旻二人。 “李长老,小子说了...为柳楼主发丧...”齐轩拱手朝挂画和棺木的方向,行了一礼。 “如今楼内局势,你也看到了,若你心中还把楼主当做自己的师父,我尚可助你一臂之力...”李思旻见齐轩不愿与自己言说,立即解释出声。 “哦...就凭如今李长老,这般断臂之躯嘛?双臂健全时,尚不能护楼内安定,如今已是残废之人,还如何助小子行事?”齐轩言语不善。 李思旻被这一句话气得不清,才刚要伸手指向黑衣少年身影,准备破口大骂。 就在这时厅堂后方,似有响动传出。是人的脚步声... “是谁在那!还不快出来!”李思旻出声喝道。从厅堂后方走出的,是一名面容憔悴的灰袍女子,正是齐轩的师姐——陆清。 “李叔...”陆清轻言出声。黑衣少年看向了她,此时的陆清就站在柳梅的棺木旁,似乎当做齐轩就不存在一般,不曾有一眼看向他。 “你怎么出来了...这些时日,楼内那些人不安定,你还是少于他们接触为好,免得有人利用你...”李思旻叹息出声。 “今日之后,应不会了...”陆清抬手轻轻拂过棺木,转身看向了柳梅的挂画。 “你这是何意...”李思旻有些疑惑,不过他隐隐有一种猜测,恐怕与齐轩有关。 “师父此去南疆,其一为风雪大观楼正名,让江湖不敢加以轻视...其二,便是要将潜藏楼中的歹人清除,不过世事难料...”陆清缓声说道。 李思旻看着沉默不语的齐轩,只得接话道:“黄舫之流已死,楼中可能还尚存些党羽...但应兴不起多少风浪了,如今要担心的,是那些妄图倾覆楼内上下、冥顽不灵的几个老家伙...”。 他虽是这般言语,可意在试探...南疆一行中的黄舫,与今日跟随齐轩而来的那些黑衣人,或许是一路人。 “李叔,无需这般麻烦...齐轩,我且问你...”陆清依旧没有回头,可言语对象,却转向了黑衣少年。 “师姐...尽管言语便是...”齐轩看向了厅堂中的那袭灰袍,有些哽咽的出声道。 “今后的风雪大观楼,你想要如何变化?”陆清言语声响比先前大上了一些。 黑衣少年面对昔日师姐的问话,先是整个人转向柳梅的挂画,紧随其后的,便是以一种坚定的目光注视着厅堂之中的挂画和灰袍背影。 “妄图倾覆高楼之人,皆要杀尽...害得楼内伤残者,必以血偿...”黑衣少年左手握紧腰间剑柄,严肃出声。 李思旻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两人,实在是捉摸不透。齐轩即便如今得那屠恶门相助,为何敢如此口出狂言? 并且陆清自楼主西行后,并未面见任何人,为何会与齐轩这般言语商议? 听得齐轩口中所讲,今后风雪大观楼之变,陆清的身形有些晃荡,险些没站稳,她立即探手,借棺木稳住身形。 “既如此,李长老...陆清先行退下了,告辞...”陆清向厅堂后方走去。 不过陆清的步伐,多显病态,若是没有堂中的棺木和那些桌椅,恐怕走不出厅堂,便要跌倒在地。 在这整个过程中,齐轩都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注视着这袭灰袍的退场。 对他而言,只有这样,才能最好的保护好,他的师姐...或许陆清,她自己也明白,往后的风雪大观楼,变数已不在楼内任何人了。 “齐轩,你先前所言,是为何意...”李思旻察觉到有些不妙,立即出声质问齐轩。 黑衣少年没有理会他,直接转身朝楼外走去,一直等到他走到院门位置的时候。 齐轩才转头看向了李思旻,又像是看向了厅堂之中的那口棺木,或者是那袭已经不见了的灰袍身影。 “你们...便都好好看着,我齐轩,如何变!”黑衣少年一字一句地出声说道。 在他言语完后,左手一直紧握的断刃,瞬间出鞘!一剑便将院门劈开,风雪大观楼的正门,就这样,被从内到外的碎裂开来。 残破的院门,裹挟着碎屑,撞向了那个写就 “奠”的巨大花圈。顷刻间,整个花圈就因为院门的冲击,轰然倒地...那些先前就一直驻足在楼外的风雪大观楼的弟子,也第一时间看见了站于院门位置的黑衣少年。 不论是谁,都知道了眼前此景,是这齐轩所为!顿时,口诛笔伐声在人群之中响起...数不尽的灰袍抱剑客,一手扯起身上的素缟,一手指向齐轩,痛骂着这个欺师灭祖之人。 更是有几人都已抽剑出鞘,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口中言语便是要齐轩,给众人一个交代,最好就是他自行了断,谢罪当场。 “你们...也配?”面对众人的谩骂,齐轩提起断刃,指向了在场所有人。 不论是那些长老还是弟子,看着眼前黑衣少年的举动,心中只有两字,狂妄! 他齐轩不知是不是在那些屠恶门之流中,呆的太久了,都忘了自己是个几斤几两的货色... “放肆!齐轩,你今日此举,即便李长老在做阻拦,我也要将你斩杀当场!”之前便出言训斥齐轩的那名长老,见着所有人都极为愤慨,立即出言说道。 他才言语出声,立即有人附和,跟着他一起,向齐轩出言训斥。 “给我上!”齐轩嘶吼出三字。那些驻足于院门附近的黑衣人,全数齐齐出鞘,朝楼外的风雪大观楼所属行去。 “就凭这...几人,你想赢过整个风雪大观楼!齐轩...你未免也太不把往日的师兄弟,以及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了!”那名长老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但依旧叫嚣出声。 可就在他后退言语的同时,突然有人抽剑出鞘,紧接着就是一剑递出,将他的这个胸腹贯穿当场。 突然起来的背刺一剑,让在场的所有的风雪大观楼弟子哗然。出手之人,是另一位长老...他们二人,平日里还算得上是至交好友,相识多年,楼内不论商议何事,意见都极为统一。 “为什么...”。 “兄弟好走...”那人在其耳畔轻唤一声,随后将剑从其胸腹间一抽而出。 原本驻足于楼外的风雪大观楼弟子,快有两百人之多...还不等众人如何反应,突然之间,人群之中恐有六十余人,出鞘之剑直接横在了身旁师兄弟的脖颈上。 最令人不解的...是楼内长老、执事,竟是有半数如此行事!不过几息时间,位于风雪大观楼附近的所有素缟灰袍,全被控制住了。 李思旻从院门之中走出,这才看清眼前局势。原来,高楼之下早已萎靡不堪。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昔日江湖武林最高处,也逃不过这些蛀虫之害... “今日,便由我齐轩,为楼主发丧!若有不服者,自可上前一步!”黑衣少年环视一周,随即朗声说道。 就在齐轩言语过后,仿佛整个岳州城中的风都停下了一般,高悬屋脊的素缟停止了摆动。 人群之中,更是再无一人敢出声言语,也无人敢指出齐轩的行事不妥、肆意妄为。 过了许久...见无人上前一步,齐轩收剑归鞘,走回厅堂之中。那些先前出剑之人,不管是那十数名黑衣,还是那六十余人,皆是跟着走入楼内。 剩下的风雪大观楼弟子,也在自己的长老的催促下,跟着走入了楼中。 再往后的几日里,便有消息从岳州传至各地...说那叛门的齐轩,亲自返回楼中,一人撑起了风雪大观楼内所有事宜,并且楼内上下所有弟子,都信服这位昔日的亲传弟子。 也有些小道消息传出,都说江湖过往中,立于武林之巅的这座高楼,已经成为了屠恶门盘踞岳州的走狗。 是继那扬风谷以后,又一个倒戈的江湖门派。 第二百二十五章 西行客旅终返杭 绕道而行的弈剑山庄众人,自也听得了风雪大观楼之变。不过如今,九月过半,深秋将至,尽快返回杭州,才是他们首要之事。 就连路途之上,林满六曾提及起的那处埋剑谷,他们都没有时间前去查探。 前些时日,从黔中走出后,便直向永州行去,一路延着衡、吉、饶三州穿行而过。 随后北上延河道行去,此时以过黄山,约莫再有些时日就能入杭了。再一次脚踏实地,踩在这黄山的山道上,短衫少年不免得回想起了,第一次东行时的所见所闻。 当时的林满六,一个凤城里的懵懂少年,因为师父所托,负剑远游。如今的他,虽是只过了半年,身材都要比当时厚实了些,对于一些事情的看法,也有了属于自己的理解。 这大概就是成长吧?林满六正在给爹娘讲述着黄山一带的风土人情,忽然,有些细微的雨水,从天而降。 雨水滴落在短衫少年的鼻尖、眉心处,他缓缓地抬头看向天幕,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些乌云,遮住了清晨的阳光。 湿润感在林满六的脸颊上传开,林母伸起手,小心翼翼地为马车旁的儿子,擦去脸上的雨水。 “哎...娘亲,不打紧,如今满六硬朗的很,淋下雨不碍事的!”短衫少年出声说道。 “这些事情,休要学你爹!看看你娘这个身子骨,就是早些年病的,现在都好不了...”林母埋怨说道。 “呃...知道了,娘亲!往后满六少淋下雨就是!今日还要着急赶路,就不管咯!” “依你、依你...”林满六随着言语出声,自己也抬起了手,将面庞上的雨水抹尽。 可也就在触及自己面庞雨水的瞬间,他忽然想起来,那日路过黄山时...也是这般景象,同样是下着雨。 那时与他同行的人,虽没有现在这么多人,但也有一人,与此时的众人相同,会关心他、会理解他...短衫少年向前行路的同时,再次抬头望天,微微向东北方向靠了靠。 就这样,任凭雨水洒在脸颊之上,少年看了许久。林父和林母见着自己儿子,看的有些出神,便也没想着喊醒他。 月姑娘,如今不知过得如何了...我自己啊,已经走过很多地方了,虽然只是两个地方来回打转...哈哈。 但是,每一次远行,所见到的人,所看到的事,都不一样。下次相见时,希望你有时间,我想说于你听...兴许是少年扭头的时间太久了,硬生生把自己脖子给扭到了?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觉得整个脖颈到臂膀位置,疼的厉害...任凭他自己如何揉捏,刺痛感久久不能散去。 甚至还扭不回来了?就在此时... “哎我说,小骗子!翻过这黄山,前面的地方可还记得啊!”叶当听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林满六先是侧身而立,行如螃蟹,如此才能看向前方。见着那黄衫老骗子,一脸嬉笑模样看着自己,少年心中顿时有些来气。 “不就是骗我钱嘛?师——父——,临近杭州城外的山路上,有处亭子!”林满六立即叫喊出声。 叶当听那会想到,这小王八蛋上来就是告刁状,急忙跺脚朝短衫少年位置,小跑而来。 “得!林大侠!还是您厉害!”叶当听叫骂出声。人群前方的黑衣女子,侧头看了看身后打闹的一大一小,嘴唇微动,细声说了两字,幼稚... “哟呵...林大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练了什么神功,竟是能横着走了?”走近了看清少年现在模样的叶当听,立即咧嘴笑起。 “没看见扭着了嘛...老骗子搭把手!”林满六那有闲工夫,跟他叨叨,立即出声喊道。 可还不等他看清叶当听如何出手...突然,一只厚实的手掌,就朝少年面庞挥来。 咔嚓...林满六先前动弹不得的脖子,就好了? “老骗子...”短衫少年盯着眼前黄衫身影,双目有些呆滞,嘴唇微张,看着脸色是有些惊讶。 “哎,不用谢我啊,长痛不如短痛哈!” “你...手好了?”对于少年的问答,叶当听先是一愣,原以为这小子,要出声跟自己再嚷嚷几句。 没成想,问的第一句是自己手好了没好? “哎!又不是啥重伤,咱现在身体硬朗的很,再打他十个八个柳梅,不在话下!”叶当听得意出声。 “好了便好...” “嗯...”而后的返杭路上,叶当听、林满六,这一大一小的两人。不时出言互损,又或是些拳打脚踢。 有一次,叶当听直接抓起了短衫少年的后领,就要把他朝山道林子里丢。 可才刚刚将少年提至身侧,便察觉到了队伍前方,来自一名黑衣女子的注视。 叶当听只得将林满六放下,又是拍打自己下摆,又是伸手挠起下巴位置的胡子。 总之就是双手无处安放,就好像一个犯了事的孩子一般。而林满六呢,则是在这样的有恃无恐下,一次又一次地去挑衅黄衫老骗子。 叶当听才要出手还击,或是短衫少年觉着斗不过眼前的老骗子了,就扯开嗓子大喊一声,师——父——随后,原本嚣张跋扈的黄衫身影,就只能停止手上动作,朝前方继续赶路。 但就当崇婴想要与林满六,一同戏耍叶当听时,他们俩人却出奇的一致对外。 一起将崇婴给收拾了...可能是快要回到杭州的缘故,一路上,整个弈剑山庄的氛围,都趋向于一种闲适和安逸。 就像是在家门前嬉闹的孩童一般,因为家...就在身侧不远处,他们的心中,自然少去了那份赶路时的担忧。 ......九月十七日,正午秋日里的杭州,河堤旁满是成片金黄的银杏。 只见那些树枝倒垂水面,阳光下,金色的银杏叶散落在树根之上,漂浮在水面之中。 叶落自会归根,即便落入水中,也是久久飘荡在那河堤旁,不愿散去。 就如同那些在外的远行客,终会返乡归家一样。弈剑山庄一众人等,在墨无言的带领下,终于回到了杭州...他们先是从杭州城南门而入,随后向城东弈剑山庄位置进发。 从众人刚刚入城开始,不论是茶摊、驿站或是些酒楼里,都将他们的行踪消息传开了! 弈剑山庄回来了!就是那个在南疆一派便能牵制住屠恶门的弈剑山庄! 就是那个以一己之力,就将风雪大观楼险些杀灭在南疆的那弈剑山庄! 就是那个传闻中,已得天下四剑其二的弈剑山庄!自从南疆战事告一段落后,江湖之上,就开始流传起了关于弈剑山庄的种种秘辛。 但却不见人寻得他们的行踪,即便是留守在杭州弈剑山庄之内的弟子,也是闭门不出,根本不让人打探到任何消息。 直到今天,竟然出现在了杭州城内...曾不能不激起杭州城内,这些茶馆、酒楼的言谈议论! 墨无言才带人入城半柱香,一些酒桌面前的豪客大侠们,便已举杯畅言道:待我前去弈剑山庄门前,与那些人比试一番! 便也是与对敌天下第一的人,交过手了!更有一些说书先生,将早已背记在心中的南疆战事,由身前那块醒木拍响后,从其口中娓娓道来...今日老朽——便将那弈剑山庄南疆一行! 说于诸君听—— “墨先生,可曾预想过如何应对此番情况...”林满六走在紫袍大袖的文士身旁,听着身旁酒楼之中,那些高谈阔论的言语,或是说书先生的惊奇描述,心中不免得有些惊讶。 他们的南疆一行,当真如同这些人口中所说的这般精彩? “莫不是又忘了,先前与你提起的那局棋?”墨无言看向前方出声说道。 “墨先生意思,是如今这般光景,也是他们所为?”林满六这才反应过来。 当时陆风白北上要应对的凶险,是那些觊觎天下四剑,暗藏深处的那些江湖门派。 而墨无言所说的,前路也恐凶险,这一路上一直没有遇到...短衫少年以为,当真是被那行棋布局之人拦下了,让他们好生安心返杭。 直到此时,林满六才意识到,杭州城中这些声音,才是真正的凶险万分。 此时整个杭州城,或是整个江南,都在吹捧他们这个兴起的江湖门派,肆意鼓吹起他们在南疆所做的事情。 特别是将一些细微小事,尽可能的放大,让所有人都以为,此时的弈剑山庄,足矣跟那些江湖大派匹敌。 假设是他们意图就是在此,先将弈剑山庄捧至顶峰,随后在施以计策,让整个弈剑山庄摔至谷底。 如此一来,弈剑山庄便就是摔的粉身碎骨,再无还手之力了。想到这里,一阵冷汗从短衫少年背后渗出...墨无言察觉到了林满六的脸色异样,安慰出声:“世间任何定式,都有其解法,只要知其变化,便能寻的一条出路!”。 “嗯,满六受教了...”短衫少年立即回过神来。 “先行入庄吧!”随着墨无言的声音,林满六向前方看去,不远处的那高大院门之上,悬着一块匾额。 写就 “弈剑山庄”四字。回家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渔翁开蚌事必败 进入山庄之后,在墨无言的安排下,林满六先行跟着崇婴,去寻了处院子,安置林父、林母二人歇息。 而叶当听和十一,则是被喊进了主厅之中议事。或许是因为舟车劳顿的缘故,此时的主厅之中,便只有他们三人,其他人都未出席此次会谈。 看着眼前这样的安排,黄衫身影寻了自己的位置坐下,正襟危坐地看向墨无言。 “如今返杭之后,墨先生便要动身北上了吧。。。”叶当听出言说道。 “嗯。。。返杭之时,便是我那位弟子的最后期限了。。。”墨无言双手隆袖,眼帘低垂,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桌案。 “如若不走,他恐是要强行开局了。。。”鹬蚌相争之景,是渔翁还未动手时,最乐意看到的。 但如若鹬与蚌迟迟未起争斗,或是有外物阻滞,使鹬无法啄蚌,惹得渔翁不悦。 。。那这渔翁,恐怕会自提其刀,强行开蚌!落得这般境地时,蚌又该如何自救? 鹬蚌相争,蚌尚有胜算,可与渔翁相争,蚌谈何胜算?墨无言的存在,于这还未动手的渔翁而言,便是那阻滞相争的外物。 “墨先生放心北游,之后山庄行事,我已有谋划!”叶当听拱手向墨无言行了一礼。 “嗯。。。如今这些传言、风声不过是第一步,待我走后,还需当心!”墨无言右手从袖中探出,捻出一黑一白的两枚棋子,放于桌案上后,看向身前二人。 十一和叶当听二人,随即看向了桌案上的棋子,等待着墨先生安排事宜。 “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墨先生,九月十七了。。。”叶当听疑惑出声。 “九月十七。。。九月十七。。。黄历上怎么写的来着,我瞅瞅。。。”紫袍大袖一挥,桌案之上又多了一卷纸卷。 但纸卷之上,却是空白无物。就当十一和叶当听都正感疑惑时,便看到墨无言的手指,在纸卷抹上了几笔。 还不等两人看清,写就的是何笔迹时,听得墨无言出声说道:“今日。。。宜婚配嫁娶。。。”。 听得此言的两人,面显尴尬之色。墨先生这是跟崇婴学的? “墨先生这些时日。。。风趣了不少。。。”叶当听只得尴尬出声。 “我说的是真的?”墨无言斜瞟而起,用一种诧异的眼光看着眼前两人。 叶当听赶忙伸手挠头,支支吾吾地出声说道:“如今庄内尚存危机,况且风白和唐弟还远行在外。。。先生所言还有些。。。”十一听得身旁这邋遢汉子,竟是如此言语,立即伸手在其后腰,用力扭上一把。 叶当听话语也就随着吃痛一声,不再言语下去。 “唉。。。说的不是你们。。。”墨无言白眼道。哦。。。二人极为默契的应了一声。 随后墨无言便开始交代正事。。。 “赏剑一事,后续有消息会以密信传至山庄,先前满六提及的那处埋剑谷,若诸事了去,也可前去查探一番。。。”这句话是对十一说的。 黑衣女子点头,表示明白。 “我知你有些门道。。。但之后困局,除非再无他法,不可轻易与之交涉,你可明白?”而后再次提醒叶当听。 “当听明白。。。”黄衫身影应了一声。不过墨无言看前眼前,这个邋遢汉子的眼神,终是无奈的叹了一气。 “稍后就去做些准备吧,你们出发之后,我也会北上的行踪放出去。。。”墨无言说完后,朝门外走去。 待紫袍大袖身影消逝在主厅后,屋内只剩下了叶当听和十一。 “你与我说明白,墨先生口中的门路指的是?”黑衣女子立即发问。叶当听微笑出声,唤了两字 “成竹”。 “我与你一同前去?”十一试探性的发问。 “你坐镇庄中,如今大哥和三弟在外,墨先生不久也要北上,待我寻的解法归来之前,还需有人应对城内的这些流言蜚语。。。” “可你明知道,此时去找成竹,他会怎么想?帮你还是。。。算了,况且你如今伤势还没好透,路上遇袭怎么办?” “无妨,我会带上满六一同前去,这样也有些照应,可好?” “算了,你怎么想随你,我去看看林姨他们怎么样了!”十一说完之后,便朝主厅外走去,再也不看身后的那袭黄衫。 最后,弈剑山庄的主厅里,就只剩下了叶当听了。。。邋遢汉子伸手挠了挠,脸上的胡茬,看着空无一人的主厅,自顾自笑了起来。 平日里都是风白和墨先生,照看庄内大小事物,自己跟个没事人一样,今日这里闲逛,明日那里游湖。 南疆到杭州这来回一倒腾,是给自己身上的闲散病给往回收了收啊。。 。还是得找些事情做做了。。。。。。。九月二十日,清晨短衫少年略带睡意,还在搓揉着脸颊,从院中走了出来。 昨夜黄衫老骗子找上了他,说是今日便要启程,两人一同赶赴扬州,去寻一个人。 当时林满六便找到了爹娘,说清了自己后续动向。这个在林父、林母眼里最近时日,走动惯了的孩子,他们也不好再劝说什么,只能仍由少年前去了。 林满六跟着早在院外等候的老骗子,一起前往马厩。先前短衫少年的小黄,在返程路上,因为交由弈剑山庄托运物资,林满六已是有些时日,没有与这匹看起来略显瘦弱的小黄马亲近了。 看到马厩里正在啃食草料的小黄,少年轻唤一声。小黄听得动静,脑袋晃了晃就转向了林满六所在的方向,伴随着嘶鸣一声,像是在回应林满六。 “看看!看看!老骗子,我这小黄厉害吧!”短衫少年立即向身旁的叶当听炫耀起来。 “我怎么记得,这小黄马不是你的啊?”黄衫打趣出声。 “月姑娘送给我了!便。。。就是我的了!”林满六有些心虚的出声回应道。 “这趟从扬州回来,咱就绕道江宁,倒也看看你的月姑娘,会不会承认?”叶当听玩味的笑出声来。 听得老骗子的行程计划,林满六有些发懵,心中是又惊。。。又喜。。 。返程之时,如果真的遇到了月姑娘,自己应该怎么说话。现在的自己,相比之前虽是厉害了些,可也就。 。。厉害了那么一点点。 “哎。。。都还没去呢,就搁着发什么懵,牵马!走了!”叶当听看着眼前少年模样,立即把他叫醒。 哦。。。林满六应了一声,就走进马厩之中,将小黄和叶当听的马匹从中牵出。 随后黄衫老骗子和短衫少年两人,从弈剑山庄的侧门出发,不从正门的缘故,也是怕被如今杭州城中的那些有心人看到。 难免不会对两人的行踪,添油加醋一番,然后在酒楼、茶室里大肆宣扬,借此赢得呼声和银钱。 两人走街串巷,在杭州城中尽可能挑拣一些人烟稀少的巷道。不过这江南水乡的城郭里,那会全是街巷,还是需要走廊过桥的。 两人牵马而行,路过一些河堤廊道,或是跨过河道石桥时,定然会引起些行人的注意。 不论是两人扮相,还是这牵马行步的动作,跟街巷上的市井百姓,还是有些不大相同。 虽是换去了先前脏乱的衣物,可叶当听那不符合他现在年纪的粗狂胡须,行步在人群中时,随意的飘在衣口领间。 而身旁的短衫少年,如果只看他那身短衫的话,定是个寻常的乡下小子。 可就是这样的装束上,腰间和背上都系上了两柄短剑,让人看上去有些难以接近。 如此模样的两人,曾会不引起旁人注意。。。 “这两人好生奇怪,莫不是那些久居深山的大侠?” “可说不得,如今这世道乱的很,没听着昨天,那些个说书先生,把咱这什么山庄都快夸上天了!” “弈剑山庄!原先还以为就是那陆家老爷,脑袋给驴踢了,把自己家改成个山庄,养了群闲人玩闹,如今一见啊。。。到底还是这些富家老爷会过日子!” “小点声吧,别被陆家下人听了去,不然这些什么江湖大侠,夜里就把你家给掀了去!”街巷边上,这些对于弈剑山庄的闲言碎语,叶当听和林满六都没有在意,只是牵马继续向北行去。 杭州城以北,是一片极为广袤的竹林,短衫少年也曾来过。那一日以为月寒枝向北行去,他急忙出城还在这里遇上了姜砚临和那位神秘的执伞客。 按照后来叶当听的意思来说,那人并不是坏人?想到这里,林满六向身旁的老骗子出言说道:“老骗子!还记得当时回南疆路上,你说的那个执伞客吗?”可随后叶当听的回答,却是让少年呆住当场。 “巧了。。。我们这次扬州之行,便是寻他!怎么了嘛?”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而且为何此番化解山庄危机,要找上这个执伞客。。。”林满六有些不解。 “早年我与成竹相识,便是在扬州,要说是什么样的人。。。你可以把屠恶门做的事情,理解成他会做的事情。。。”言说的同时,叶当听像是想起了什么,便提及起了他眼中的叶成竹。 若要说这半年来,南地才出现的屠恶门,那北地更早,便就有东都却邪一说了。 。。 第二百二十七章 巧遇扬州小半仙 却邪如果说以陆许为首的陆氏私兵,是炎阳王朝攻伐天下、开疆拓土的正面战斗力。 那这个盘踞东都却邪,便是其战事结束后,稳定战局的一柄利刃。作奸犯科的官员、目无国法的歹人,或是那些为祸一方的江湖匪贼。 。。都逃不过却邪的追捕。传闻创立之人,是一名戍边将领,自炎阳王朝南北格局稳固后,便领命前去西蕃雪山之中,不再返回中原。 后来有一些山水郎,为批注山水而入蕃地查探,不论是谁,从其中返回之后,都说在那茫茫雪山之中,见过一名枯坐山巅的身影。 这样的说法,一传便是传了二十年。通过他们的言说,世人自然会把那 “枯坐之人”,与却邪的创立者联想在一起。如此一来,为这柄炎阳整顿内务的利刃,又添上了些神秘色彩。 。。但近些年来,这个名为却邪的组织,却是仿佛销声匿迹一般,不再出现于世人眼中。 北地的市井百姓,都只能从老一辈人口中,听得这些奇人异事,更何况在南地,这个被各大江湖门派统御的地方。 而此次前去扬州,要见的执伞客,在叶当听口中,便是这柄却邪的执剑之人。 他与叶成竹,便是于盛阳三年,在扬州相识,后来才知道其身份。一些南地不曾知晓的秘辛,都是叶当听与其会面时,桌前酒后,当做谈资说与他听的。 。。。。。。叶当听在北上的过程中,把关于却邪和那位执伞客的消息,都说与了短衫少年听。 林满六这才明白,为何老骗子对于那人如此了解,并且认为找他能够寻得解决办法了。 不论是墨无言还是陆风白,包括身旁的老骗子,都有在隐晦地提出,他们认为屠恶门与炎阳王朝之间,存在某种联系。 而今只要能寻得那执伞客,以及其身后的却邪,便可能对后续弈剑山庄的反扑有所帮助。 “但是老骗子,当真如你们所说,他还会出手相助嘛。。。不倒打一耙便是好的了。。。”林满六有些怀疑出声。 “笨嘞。。。知道为什么那些行凶之人,口中总念叨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独独突出一个拿字?”叶当听鄙夷地看了一眼身侧少年,出声说道。 “行凶施暴者,以雇主给予金钱、财物为利,而后才会依循其想法,施刀杀人。。。”短衫少年应声说道。 “林大侠跟着墨先生学了些时日,说个话都不一样了,厉害、厉害。。。”听得老骗子口中的嘲讽言语,短衫少年正要反驳,但也是在这一瞬间,想明白了叶当听的问话。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屠恶门如果是出于利益,受的炎阳王朝中的一些人雇佣,而在南地作乱。 那今天的弈剑山庄,同样只要给够那却邪足够的筹码,或是使之也能获得相应的利益,便能为弈剑山庄寻得破局之法。 “老骗子,你笃定。。。你有那执伞客想要的东西?还是知晓他想要的东西或者结果?”林满六出声问道。 短衫少年看向黄衫老骗子的眼神,有些疑惑和担忧。。。可叶当听没有言语,只是极其敷衍地,晃荡了下脑袋。 林满六见状,只能作罢。不再言语后的的两人,便继续朝扬州方向赶去。 。。。。。。或许是正值深秋的缘故,两人的北行路途,并没有以往那般,雨水繁多或是山道受阻。 不过三日的时间,便快赶至扬州城附近的一些乡镇所在。快要临近正午,两骑快马驰骋在乡道田野之上。 这三天的路途,虽然没有多着急,但在叶当听的带领下,两人却是一次村落、镇子都不曾踏足。 得亏是林母念及儿子远行在外,给包裹里多准备了些干粮,不然依照原先叶当听的意思,后面两天就饭食都没有了。 看着前方不远处,有了些炊烟升起,短衫少年咳了两声,想提醒前方的黄衫老骗子。 “既然快要到了。。。便前去看看吧。。。”叶当听出言说道。 “好嘞!”林满六立即叫唤出声。随后少年在马背上轻轻一拍,身下的小黄马立即提速向前,直直朝向前方炊烟而去。 看着此番景象,叶当听面带笑容,呼出一气。到底还是少年心性。。。 等到两人御马走近之后,看清了先前炊烟升起的地方,此处像是一片小镇,被广袤的田野包围其中。 在小镇旁的溪涧里,还能看到一个巨大的水车。潺潺流水,从上游而下,卷入水车之中,使之轮转而起,以此达到便民之用。 用于农耕的村夫们可曾想过,这般其巧百倍于常的用具,与那些攻伐沙场的杀人兵械,同出天工。 。。两人下马后,一路牵马行步到了小镇入口,叶当听不再看向那个水车,抬头看向了入口处的木质牌坊。 虽已有些腐朽,但也能依稀看清,上面刻着的两字 “还镇”。 “老骗子。。。你先前来扬州时,可有来过此处?这小镇名字好生奇怪。。。”林满六出声问道。 “来过两次,虽不及扬州城内热闹,但镇内的乡俗味,还算地道。。。”叶当听应了一声。 乡俗味?短衫少年有些不理解他话中的含义。眼见叶当听牵马进入还镇,林满六也跟了上前,但两个人才刚刚走过小镇石桥。 突然便有人从墙壁之后、屋檐之下走了出来。不过数息,一连串地。。 。竟然走出了十七八个汉子!?一个个看向叶当听和林满六时,仿佛就像看见了两颗摇钱树一般。 “两位客官是要吃饭,还是要留宿啊?”为首的一名汉子出声说道,说话的同时,已经在那摩拳擦掌。 “都可。。。”叶当听看向那名汉子应了一声,伸出右手比了一个 “请”的动作。这一举动使得在场众人,包括林满六,都有些发懵。。。 老骗子这是何意? “这位大侠。。。来过几次我们镇子?”那名汉子试探出声,就连称呼都变成大侠了。 “两次,先前跟远行好友一同前来的,也受过镇上些许恩惠。。。”叶当听笑意更加浓了,声音也比先前大上了几分。 “呃。。。想起来今天家中地还没犁,便不叨扰大侠留宿小镇了。。。”那名汉子支支吾吾出声,还没说完便转身向后行去。 余下那些汉子,见得他这般模样,也自顾自言说一句,就朝先前的院墙深处走去。 到了最后,只剩下个汉子左顾右盼,见别人都没了踪影,重新看了看叶当听。 确定眼前这个满脸胡茬的男人,没有动手的意思,便往后退了一步。。 。 “莫不是这位兄弟,要为我俩寻处好地方?”叶当听见他还不走,再次出言说道。 “大侠。。。脚麻了,马上、马上。。。”那汉子立即出声说道,生怕叶当听准备有所动作。 黄衫老骗子扭头看向身旁的短衫少年,笑容玩味。 “这乡俗气,浓吧?” “确实。。。”汉子眼见叶当听没有看向前方,立即拔腿就跑,很快就在一处院墙之后,不见了踪迹。 前方阻碍没了,两人便牵着马缓步朝还镇之中走去。 “如果是些第一次前来,又不知此番情况,甚至没有办法应对的人会如何?”林满六出声问道。 “也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至多就是钱袋空空,没了盘缠继续远游便是。。。”叶当听随意答道。 “嘶。。。这般作为,就没人来管管嘛?” “此地不远处,有些古时庙宇,也算是山水名胜。。。住不起扬州城内的文人客旅,只能下榻此处,甘愿被宰咯!” “难怪如此。。。” “并且啊,每每从这里出走的人,镇上的乡亲们,还会殷勤地唤他一声,下次还来啊!” “呃。。。”听得叶当听,居然还模仿起了那些村民的言语,林满六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接话。 两人前行过程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像是都没发现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道身影。 “便是你们两个无赖!欺负镇上的百姓是嘛!”一个略显稚嫩的女声,在前方响起。 叶当听和林满六二人,本没有打算与眼前这名人有所交集。可对方主动出声,两人只能向前看去。 在他们二十步以外,正站着一名身穿道袍,竖着个羊角辫的小女孩?林满六正想着,该如何劝说,这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人。 身旁的叶当听却向前一步,学起了参星观那群道士,打了个还算像样的道门稽首。 那女孩看着胡茬男子动作,哼了一声:“贫道。。。最看不惯的,就是你们这些人,行欺压百姓之事,还要在这里自持清高之姿!”。 林满六听着女孩言语,实在是忍不住, “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原本看着叶当听的举动,这位小道长还没怎么生气,结果看着他身后那个少年的无理举动,她生气了! “你笑什么笑!有这么好笑嘛!”她立即出声说道。短衫少年想要出言解释,谁料前方的叶当听竟是率先言语。 “这位小道长,不知如何称呼。。。我这位侄子,痴傻了些,还望小道长不要见怪。。。” “老骗子,你!”林满六呼喊出声。 “嘿嘿,念及你态度还算虔诚些,便不用称呼贫道半仙了,唤一声沈道长便是!” “在下初到扬州,不知此地风俗,冲撞了百姓们,还望沈道长见谅。。。”这位沈小道长随之笑了起来,看着有些得意,双手隆起的袖口,都快举到了自己脖颈位置。 看着前方这个年纪不大的小道士,林满六不知为何,想起了那个舟墨。 。。可少年转念又想,怎么会想起他呢,真是晦气! 第二百二十八章 投石问路寻道途 短衫少年双手拍打脸颊,尽可能让自己清醒些,不再去想那个坏事做尽的参星观道士。 可再次看向老骗子和前方那位沈小道长时。。。林满六有些疑惑,为啥叶当听会乐意与眼前这小道士掰扯闲聊呢? 此时不是还有要事,要去找那个执伞客嘛?原本前方还是,老骗子有地没的在夸那位沈小道长,可那羊角辫的小女孩,却是突然言语出声。 “咳咳。。。吹捧贫道也受了,话回正题,可不能让你们这般欺负了乡亲们,就能一走了之!”叶当听便也是见招拆招,可谓是将不要脸的法子,全数用上了。 “哎呀,这先前的话。。。不都白说了嘛,沈道长,我跟我这侄子也是苦命人啊!” “沈道长就行行好,饶了我们二人吧!” “待我二人离去时,一定为道长祈福焚香。。。”面对老骗子的口水攻势,小女孩像是有些厌烦,又或是招架不住了。 只得咂嘴一声,随后言语道:“停、停、停,成天肚子里,整这么多弯弯绕绕,烦死个人!” “好!”叶当听立即应了一声后,不再言语出声。 “此地民风便是如此,谁家都想讨个好生活,我知你们本意不是欺负乡亲,但不应如此吓唬他们。。。”那沈小道长突然严肃道。 从这句话的第一个字言语出声时,短衫少年就觉得眼前的小女孩,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变! 就像突然变了个人一样,完全看不透此人深浅。。。 “喂。。。老骗子有些不对劲。。。”林满六小声提醒叶当听。 “无妨,如若我猜的不错,今日是沈小道长要来寻我们。。。”叶当听侧头应了一声,继续看向前方的沈道长。 “你既然一开始,便知晓贫道来意,何必多此一举呢?”那位沈道长轻笑出声。 “自然是不会一开始便知道的,只是与道长言谈之后,才方能确认!”叶当听言说同时,朝一侧巷口位置,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可眼前这位沈道长,并未朝叶当听所指方向直接走去,而是从袖口之中,摸出了块石子,朝地上随意丢了下去。 两人对话从先前的吹捧,变成眼前这般情景,独独留下林满六一个人,不知发生了啥。 面对现在的怪异举动,短衫少年只觉得,这个还镇。。。自己还真不该问叶当听。 “可以。。。”小女孩看着地上的石子,自顾自言语了一声,便朝叶当听所指方向,蹦跳而去。 叶当听向林满六打了个手势,便也朝那个巷子行去。短衫少年无奈,只得牵起自己小黄跟着走去。 。。 “想必你还没想明白,可还记得第一次返回南疆路上,我与你说的那处道观?”叶当听出声说道。 山石观?林满六点了点头没有出声,谨慎地看着那个沈道长身影。。。 她可能是那处道观之人?先前恐有猜测,那舟墨就是那个山石观所出,而今在扬州居然又碰到一个? “可不要随便给我加什么身份啊,我可不是什么山石观的道士!”走在前方的小女孩出声说道。 这句话让短衫少年更加震惊,自己明明都不曾言语出声,叶当听更是没有点名出来,她曾会知道。 。。 “看你惊讶那个劲。。。先前舟墨手段忘记了?既然沈道长都知道,我也不必遮遮掩掩。。。”叶当听嫌弃地看了看林满六,又朝前方小女孩方向喝了一声。 “随意讲吧,反正都跟我没多大关系。。。”那位沈小道长双手负后,转身看向二人,咧嘴笑了起来。 “沈道长先前那手,可算作‘投石问路’之法,而那舟墨便是‘龟甲解卦’之法,都源自那山石观。。。” “而今日还镇相逢,便也是她问到了你我二人的路,才会如此。。。” “是我们三人的路!”前方的沈小道长纠正道。听着老骗子说的云里雾里,本就不太相信这些道士做法的少年,更是难懂其中意思。 “总之就是,那位沈道长故意等我们对吧,现在我们又该去那,不找那人了嘛?”短衫少年叫苦一声。 “便是如此,到了,进去说!”叶当听点头出声。此时,三人已经从先前小巷走了出来,行到了一处院门口。 黄衫老骗子推门而入,那位沈道长也跟着走了进去,林满六牵着马最后走进了院落里。 院落里的陈设,都有些老旧,但看上去却没有半点灰尘,想必是时辰有人,来此打扫。 这应该就是先前叶当听来此的居所了。。。竟然还有人打扫。那位沈小道长极其随意,朝屋檐下的石阶位置,就坐了下去。 叶当听则是从侧屋里搬出了两个椅子,放在院落正中,自己率先坐下。 林满六将两只马匹拴好后,便坐在老骗子身侧。 “讲正事吧,我无聊的时候算到了,今日会有两人来此,。。。信不信由你!”那位沈小道长率先出声。 “信是自然信的,与道长叨扰许久,也是有事所求。。。”叶当听颔首出声。 “找人?” “找人一事,不会劳烦道长,是往后之事,想与道长商议。。。” “那恕不奉陪了,没这个闲工夫!” “道长请自便。。。”那位沈道长起身就要往外走,可都快走到门外了,见叶当听还是没有动作,她又走了回来,重新坐在了石阶上。 “。。。都不会向刚才一样劝劝?真走了咋办?” “事关沈道长寻仙问道,在下又有备选之人,自然是不惧道长一走了之。。。”叶当听笑言出声。 得。。。还得是老骗子。。。 “那在扬州留多久,何时动身啊?”那位沈小道长无奈,只得一手转起了自己的羊角辫,出声说道。 “应该一两日的功夫便可。。。今日稍作歇息后,就能入城!”叶当听应了一声。 “寻人一事,可要帮你们二人问得一解?” “不碍事的话,自是最好!”沈道长不知从袖中何处,又摸出了一枚石子,正准备朝地面丢去。 短衫少年立即叫喊出声:“等一下!”羊角辫的小女孩,看向林满六疑惑出声:“怎么了?还不乐意帮你们找人?” “不是。。。是我亲眼见过那舟墨‘龟甲解卦’之法,那与之相匹的山石观道法,可也会一样的反噬自身?”林满六盯着小女孩手中的石子,出声说道。 不管是山羊坝子里,还是枫叶林之中,他都见过舟墨的那身惨状。虽不知其中原理为何,但这些所谓的道法,若是都如那般霸道。 眼前此人的 “投石问路”,不该这样随意便用了。。。 “哎,你莫不是担心我这法子,是什么窥探天机之术?不过是些寻常把戏啦。。。”沈小道长摆手说道。 “那帮助找人一事。。。不就是窥探天机。。。”不信道法的少年,只得应声接话。 “哎,说了是小把戏就是小把戏,不碍事的!没看先前我投着玩嘛!” “你且信沈道长的便是,无需多虑,她自有分寸。。。” “哦。。。”沈小道长轻笑一声,手中石子又随意地朝地上丢去。石子跌落在泥地里,没有任何异样。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立即开口说话,而是看着地上那枚石子,看了许久。 “沈道长可曾看出了什么,此次扬州城内寻人,可会顺利?”叶当听看着那位沈小道长缓缓起身,便出言问道。 “。。。今夜便能寻到,稍后便出发吧!”沈小道长沉默了会,才看向院落正中的二人。 “先行谢过沈道长了!”叶当听朝其行了一礼。 “此处还算干净,主屋给我。。。入城的时候喊我!”小女孩朝屋内走去,根本不与二人做何商量。 林满六看着这一幕,只感玄乎,便再也没其他想法了。 “先前你是担心她安危,怕像那舟墨一般,她定也知晓,这些山石观的道法,无需太过纠结!”叶当听转头看向愁苦的少年出声说道。 “嗯。。。”短衫少年艰难地点了点头。而进入主屋后的小女孩,找到了屋内的卧榻位置后,快步扑到了卧榻之上。 还不等其脱掉鞋袜,整个人就酣然入睡。。。往后两个时辰里。。。林满六从叶当听手里拿了些银钱,还是找还镇里的乡亲们,换购了些干粮和水。 顺便又与其询问了些,有关山石观的消息,以此来慢慢接受这些道法学说。 直到太阳快要西斜下山,主屋的屋门,由内到外打开了。沈小道长搓揉着眼睛,从里面走了出来,见着叶当听和林满六二人,竟是在外面安静等候,表情有些古怪。 “咳咳。。。贫道还是第一次见着这场面,说来惭愧。。。说来惭愧。。。” “无妨,这便是我弈剑山庄的待客之道了!”叶当听笑着看向沈小道长。 “走吧,进城。。。”沈小道长呼喊一声,可还没等她走上两步,小腹间便传来些声响。 。。 “方才我从乡亲们家里,换了些吃食,给沈道长!”林满六这次忍住了笑,伸手递出了块干粮给眼前的小女孩。 “嗯,上道!” “确实,学的挺快!”听得两人言语,林满六心中感叹,怎么感觉跟这一大一小俩人,一个脾气?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夜泛孤舟卷怒涛 与扬州城相接的瘦西湖之中,有一座湖心小岛。这座湖心小岛便是问剑湖门派所在,传言外人不可随意踏足岛上,就连当地为官之人,都需先与问剑湖打声招呼,才可登岛。 此时,岛内一处小楼之中,驻足着两人,分别是问剑湖宗主明兮,以及首席供奉兰无求。 “那人入了还镇之后,可还有什么动作?” “像是与村民起了争执,而后寻了处院落之后,安排地弟子不敢太靠近,只得在镇外盯梢了。。。”兰无求应声说道。 明兮看向窗外,远处的扬州城全貌,尽收眼底。 “这位二庄主,如今这个节骨眼上来扬州。。。盯紧些,从入城之后便随时向我汇报!” “是!”兰无求应了一声后,立即向楼下走去。明兮回身看了看身后楼内,确认阁楼之中,只剩他一人后,便微咳出声,咳咳。 。。还不等其停止咳嗽,一袭黑衣便从屏风之后走了出来。 “明宗主,竟是连自家供奉都要提防。。。在下着实佩服!”黑衣身影笑言出声,向明兮抱了抱拳。 “见笑了。。。今日大人来此一事,明兮心里清楚,定然不能被旁人知晓。。。”明兮对其拱手行了一礼,也跟着笑了起来。 “嗯,的确。。。问剑湖既然如此有诚意,我辈自会相助,今后的江湖武林。。。定是明宗主的掌中之物!”黑衣身影言语的笑意越发浓了,他不慢不紧地向前走来,与明兮一同并肩,看向窗外的扬州城景。 “得大人相助,明兮行事,定当事半功倍!”明兮一手扶在窗沿之上,脸上的笑意比起先前更甚。 。。此时眼前这扬州之景,是我问剑湖的!今后整个南地江湖,定然也是我问剑湖的! “对了,依照先前听门内供奉所言,今日到此的那位弈剑山庄二庄主,可会棘手?”黑影突然出声。 明兮想起来了叶当听入扬州一事,不禁点了点头。 “此子南疆战事之前,都不算出彩,名声比之陆风白更是小上许多。。。不过凤城之中,竟能强行接下柳梅一剑,应还有所隐藏!”黑衣身影发出了几声怪异的笑声,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我与此人早些年便有接触。。。其手段不止于你们所说,就我知晓的。。。他前不久在衡州夜袭刺史府第,还能功成身退。。。”明兮有些震惊,眼前这位商议的大人,竟认识那叶当听,不知关系如何。 。。 “大人的意思是?” “我觉着此人留不得。。。” “今夜等到他入城中,先派人与之发生冲突,再派长老将其截杀在扬州城中?” “明兮宗主若不方便亲自动手,便由我代劳吧!就全当是双方合作交好的一番诚意表现了!”明兮听得黑衣身影要在城中出手,并没有立即接话。 。。似是有些顾虑。面对迟迟没有开口的明兮,黑影自然是嗯了一声,有些疑惑地看向了身旁的问剑湖宗主。 “大人勿怪。。。我只是觉得此子还需大人出手,对今后合作有所影响。。。” “无妨!” “那明兮便先谢过大人了。。。”黑衣身影再次发出诡异的微笑,紧接着他整个人向后退去,回到了那处屏风之后。 其人影在屏风上晃了几下,不过数息,便消失了踪影。仿佛阁楼之中,从始至终,便只有明兮一人。 。。。。。。秋风江上芙蓉老,阶下数株菊黄鲜。林满六、叶当听,还有那位沈小道士,三人走在前往扬州城的青石小路上。 看着远处的柳岸河堤,柳叶泛黄,如瀑布般垂在溪水之中,柳叶枝条,随着忽而翻滚来的浪花,微微飘动。 让人一时分不清,是风动柳条,还是溪弄叶梢。。。 “这秋日里的扬州,虽不似春时那般热闹张扬,但也在风静之处,独有一美,美的不动声色。。。”老骗子感叹出声。 “他平时就这样?”羊角辫的小女孩随手一推身旁的短衫少年。 “呃。。。大概是这样了!”林满六只得出声。叶当听给他的那本小册子,是他所学的内息换气之法,也是老骗子的山水游记。 他闲来无事的时候,便会翻了看看,当真这个老骗子是走了很多地方,快要将这个南地都走遍了,甚至北方也去过几处。 《山水养剑决》中一些页头或是页尾的位置,总是会有些,他对于景色的感叹,或是当时的心境看法。 “你俩低估啥呢,不好看嘛!”叶当听扭头看向二人。 “额。。。” “呃。。。”沈小道长和短衫少年一时无语,这老骗子是不是闲得慌。 “哎,走了走了,便快要进城了!”叶当听挥了挥袖子,便转身朝扬州城门方向走去。 三人走近城门时,或是因为快要到傍晚的缘故,都没什么市井百姓在城门位置行走,就连平日里吆喝的那些商贩,都不曾见着几个。 只有几名例行查验的炎阳兵卒,驻守在城门位置。见到装束怪异的三人后,一名炎阳兵卒立即呵斥出声:“来者何人!” “这位官爷,我们三人进城。。。”叶当听嬉笑出声,搓着手一脸谄媚地看向那名兵卒。 不等其他兵卒发现,黄衫一手向前递出,很快几两银钱便递到了兵卒握枪手中。 兵卒握了握拳,感受到了银钱分量,立即出声喝道:“。。。下次早些进城!” “好嘞!谢谢官爷!”叶当听笑容更加谄媚了,一只手负后向二人打了个手势,立即向城中走去。 林满六和沈小道长会意,紧跟着黄衫身影走入了扬州城中。 “我感觉我上贼船了。。。”那位沈小道长又是一手挠起了自己的羊角辫,叹气出声。 “他人就这样,不用理会!”林满六也跟着叹气一声。黄衫身影原本在前面走的好好的,听到了身后二人的言语,立即咳嗽了几声。 “林大侠如今出门在外,怎么还敢拆我台子呢,十一如今不在此,还敢如此嚣张?”林满六略了一声,像是在告诉叶当听尽管出招便是。 短衫少年正要扭头看向其他地方,可是就在他看向左侧石桥位置时,突然看到了一个黑衣斗笠人影。 。。衣饰模样打扮,和那日在杭州城北,竹林之中遇到的执伞客一模一样! “当听兄倒是好兴致。。。”黑衣身影呼出一声。 “这不就来了嘛!沈小道长算的可真准!”叶当听侧头看向斗笠位置,左手朝羊角辫的小女孩位置,竖起来个大拇指。 “边走边聊?”斗笠微动,又是言语一声。 “嗯,已是许久未见了。。。”叶当听点头应声。黄衫身影与那斗笠黑衣一同朝扬州码头行去,林满六和沈小道长只得跟在两人身后。 期间行与前方的二人,有事没事唠着些琐事,好若一副旧友相逢的场景。 短衫少年警惕地注视着那个执伞客,虽是此行目的,就是为了找到他。 但林满六不知为何,对于眼前这人,始终抱有一丝敌意,不论他与叶当听如何相谈甚欢,在他眼中,此人不可信。 。。随着四人距离扬州城入口越来越远,越发地靠近瘦西湖边缘,路上的行人也跟着少了。 此时天空之上,已再不见太阳西斜之景,无边夜幕开始笼罩整片天空。 天色渐渐入夜。。。直到他们看到停靠在在扬州城码头畔的那些船只时,路上行人已全数不见。 林满六没有再向前一步,那位沈小道长看着短衫少年停步,她也跟着停了下来。 前方的叶当听和那执伞客,应是都有察觉,一同回头看了过来。 “你们便留在此处,我们商议些事情,稍后便可离去!”叶当听言语出声。 斗笠之下,只能看见那人的嘴唇勾起一个弧度,他在笑,再朝着林满六发笑。 “当听兄,请!” “好!”二人言语过后,先后踩上了一叶小舟,等到两个人一同行去其中后,那叶小舟缓缓向湖心划去。 就在叶当听和执伞客两人乘舟入湖后,林满六他们先前行路而来的一处拱桥位置,走出了两名问剑湖弟子打扮的人影。 “速向门内传信!将此地之事全数上报给兰供奉!” “那两人此时入湖,我等飞鸽传书。。。是否会打草惊蛇!” “改用应急号令。。。标明大致方向即可!” “是!”其中一名问剑湖弟子立即向后跑去,再也不见其身影。没过多久,扬州城城墙忽有火光闪烁。 。。那道火光在城头上摆动数次,便立即没了动静。紧接着,问剑湖所在的那处小岛上,也跟着有火光亮起,一如先前城头光亮,闪烁几次后,也再没了动静。 自先前城头光亮时,沈小道长便出声提醒林满六,看了过去。短衫少年在察觉到城头异动后,便看向了在还镇时,叶当听就提及到的问剑湖所在的那处小岛。 自然看到了双方呼应的火光。。。问剑湖果然在监视此处嘛? “多谢沈小道长!” “哎,这都不是事。。。可是他们二人怎么讲了这么久啊。。。”羊角辫的小女孩,正出言抱怨着叶当听商议时间太长,还不等她言语完毕,湖中那叶小舟位置,猛然炸裂出声。 先前还安静停留于瘦西湖中的那叶孤舟,突然间碎裂开来,两道身影从其中弹射而出。 “叶成竹!先前屠恶门行事,你究竟参与了多少!” “我说的这般明了了。。。还不懂嘛?目的既然一致,为何不相助于他们!”林满六看向湖中突然出现的两人,他们二人竟是起了争执? 只见那执伞客身形下坠之后,踩在孤舟之上,而叶当听则是几次展躲腾挪,最后踩在了一块浮木之上。 “你可知因为你们行事,已经枉死了多少人了嘛!” “我说呢,你那废物徒弟也是这般说辞。。。妇人之仁,便莫要在我面前显摆了!”叶当听没有在言语,整个人身形飞跃而起,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长剑,直指叶成竹所在。 孤舟之上的叶成竹持伞而立,见得黄衫袭来,先是将竹伞朝来者方向递出,随后整个伞面大开,迎向了叶当听。 两人手中兵械就此相撞,可叶当听手中长剑,居然无法将其竹伞斩破分毫。 见一次出手未得逞,黄衫身影只得倒掠飞出,重新踩到了一块浮木上。 “别人都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叶当听。。。你之剑法,离了好兵便落至这般境地了嘛!” “狂妄。。。再来!”两人相互喝了一声,又一次向对方出剑出招。这一次兵械相撞之后,叶当听没有再倒飞出去,而是一脚踩踏船尾,是想将脚下孤舟掀翻。 可叶成竹岂会如他所愿,立即身形向后推了一步,同样一脚递出,踩踏至船头之上。 两人劲道相拼,顷刻间,以孤舟为中心,整个瘦西湖之中,顿时极其数道水浪,从孤舟位置震荡开来。 第二百三十章 比剑失利逃遁走 问剑湖小岛外侧明兮与兰无求驻足远眺,观望着瘦西湖中的两人争斗。 “依照先前探子回报,此人确实与那叶当听相识,可曾会突然大大出手。。。”面对兰无求地疑问,明兮没有给出明确答复。 “此事过后,若叶当听能够安然离去,派些人盯紧些!” “是,宗主!”兰无求应声道,随后拱手行了一礼。先前楼内言语,是要替问剑湖解决了这个弈剑山庄的二庄主,那这一战,明兮也便能当做对方的后续态度了。 。。如若叶当听身死扬州,此次合作便可继续,不会再有太多顾虑。但如果不成,此人态度便还需揣摩一番! 到底是将问剑湖也作为布局棋子,还是真正的合作对象,此战便能明了。 。。。。。。瘦西湖中,残破孤舟之上。叶当听出剑数次,只为拦阻叶成竹手中青竹郎的攻势。 可那柄竹伞就仿佛铜浇铁铸一般,任凭黄衫手中长剑挥砍,都无法在伞面上留下半分痕迹。 而反观叶成竹一侧,他以那柄竹伞开道,每一次向前递出。都使得黄衫身影闪躲而去,不与他直接硬碰硬。 “先前与我论道那般威武呢!怎么现在出剑娘们唧唧的!”叶成竹叫骂出声。 “许久未见,变的这般聒噪。。。”叶当听嘲讽出声。在黄衫出言的同时,他整个人身形猛然朝空中一跃,紧接着手中长剑再一次向叶成竹方向点出! 还在码头驻足的林满六,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这是。。。剑势断秋月! 自扬风谷一战,见那铸剑峰的乔锈尘,在山谷入口处的火海之中,使过那一剑之后。 林满六便一直将这一式记在心中,一直没有时间找师父或者老骗子讨教。 如今居然在这扬州瘦西湖上见到了。。。面对一剑袭来的叶成竹,一脚跨出,再次稳住有些摇晃的孤舟。 随后双手拖住伞柄,右手手腕在青竹郎尾端拧转一瞬。竹伞整个伞面再一次被猛然撑开,可此次与之前不同的是。 。。那伞面竟是飘荡而出,与伞柄分离开来,朝其身侧飞去。而也就是在伞面飘出后的下一瞬,不论是码头驻足的林满六和沈小道长。 还是在问剑湖小岛之上,偷偷远眺的明兮、兰无求二人。都清楚的感受到了,这位执伞客的气息变了,先前的撑伞之时,好若心神内敛,让人捉摸不透。 。。现在在他们眼前的这位持伞。。。不对持剑男子,先前飘出的伞面,便是隐匿其威势的剑鞘,而此刻,利刃出鞘的不止是他的兵刃,也是他真正的出手了! 叶当听手中点出的剑势断秋月,气势也丝毫未减,刹那间,两兵相撞在一起! 黄衫手中的寻常佩剑,划过青竹郎的剑刃,朝叶成竹右肩刺去。可还不等剑刃交错有过半寸,那青竹郎的剑刃立刻朝叶当听手中长剑侧压而来。 随着两个人身形越来越近,黄衫手中长剑已经快刺中对方右肩。叶成竹随之轻喝一声。 啊——一声兵刃碎裂声响,紧随其后,叶当听手中长剑碎裂当场。明明只差分毫,便能击伤叶成竹,可终究就差那分毫。 。。棋差一招,满盘皆输。手中兵刃损毁的叶当听,只得身形向后倒掠而去,正准备朝靠近码头处的几块浮木飞去。 “既然来了,便无需走了!”叶成竹呼出一声,左手向前一挥。竟是数块船只碎屑! 那些不大不小的木块碎屑,从叶成竹手中疾射而出,速度比倒掠飞去的叶当听,只快不慢。 瞬间便将叶当听想要借力的那几块浮木,悉数打落水中。再无驻足之地的黄衫身影,只得一步跃入水中,不见了踪影。 “走!”林满六看到此番结果,一把抓住身旁那位沈小道长,便朝扬州城内跑去。 小岛之上的明兮,看着叶当听落入水中,立即出声说道:”立刻派人围住扬州城各处出口! “兰无求应了一声,立即朝身后几名弟子打了个手势。那几名问剑湖的弟子,便是先前在岛上与城墙上相互对应讯号之人。他们立即再次点燃手中火把,朝扬州城方向挥舞起来。动作比起先前,起伏更大,持续时间也更久。他们才一结束动作,扬州城方向不论是先前码头附近的城墙之上,还是一些寻常湖岸边上,瞬间亮起数十道火光,与他们挥舞着同样的动作!这便是问剑湖得以盘踞扬州的实力所在。。。整座扬州城中,无论何时,皆有问剑湖弟子在外巡视,只需岛上有指令发出,便会有弟子立即回应。而在林满六两人逃离,明兮发号施令,到问剑湖全城上下接收到围堵叶当听讯息。这整个过程中,孤舟之上的叶成竹都没有动作,他之上双手杵着立于小舟上的青竹郎。看着先前叶当听遁入水中的位置,看了许久。。。。。。。羊角辫小女孩跟着短衫少年跑了一路,先是挤入了集市人群之中,又是跑入些无人的巷弄里。没过多久的功夫,便已跑远了先前那处码头位置。 “你就。。。不担心他嘛。。。撒腿就跑。。。哎,我不行了。。。能不能歇一歇。。。”那位沈小道长是一路被林满六拽着跑的。 此时她实在跑不动了,只得朝前方短衫少年呼喊出声。林满六没有就此停止,直到再次躲入了一处巷弄里,才停下了脚步。 “先前定是有问剑湖,或是那执伞客的下属,在附近盯梢。。。老骗子没那么容易就栽了,我们尽快逃离,才能让他更好地远遁逃走!”沈小道长大口喘息着,面对短衫少年的解释,她微微点了点脑袋,表示认可。 “此时定是无法出城了,稍后看看问剑湖在城中的巡查力度如何,如若有机可乘,便寻处地方,先渡过今夜!” “可要。。。我问路试试?”沈小道长轻声说道,言语的同时手中已经捻起了一枚石子。 “不用!只是掩人耳目,无需这般。。。”林满六立即出声制止。面对短衫少年斩钉截铁的言语,羊角辫小女孩只得作罢,将石子收入了袖中。 两人稍作歇息之后,林满六先从巷弄之中探头而出。与他猜想的一样,问剑湖并未大张旗鼓的在城中找人,只是有一些巡视弟子,在街巷中穿梭。 等到眼前街道上的问剑湖弟子走远,林满六立即伸手向后递出,示意羊角辫小女孩跟上自己准备走了。 看着向自己伸出的那只手,那位沈小道长言语出声:“我自己能走。。。”。”额。 。。我也只是提醒你准备走了。。。 “短衫少年也随之尴尬出声。他有些尴尬,只是习惯性的伸手而已,他的本意也并非是,要让那位沈小道长抓住自己的手啊。 “走吧!””嗯! “就这样短衫少年和羊角辫小女孩,再一次穿行在扬州城的夜色里。那些身着明黄衣饰的问剑湖弟子,在城中四处搜寻叶当听身影,同时也在留意着他们二人的动向。只要从一些市井百姓口中,听得身形打扮异于常人,或是行步匆忙之人,他们便会分派出人手,前去抓捕。可就在这问剑湖掌控的扬州城里,足足一炷香时间,都没有见到三人踪影。林满六带着那位沈小道长,自从先前简单修整之后,两个人先是绕过了几处街巷,便朝扬州城门附近的木质拱桥行去。夜色遮蔽了二人踪迹,他们两人在行人不注意的时间,便朝拱桥侧边跳了下去。借着天色昏暗的缘故,就这样躲藏在了拱桥之下。此处临近扬州城中的河堤溪水,附近满是细微的蛙声和蝉鸣。可能也是深秋的缘故,蝉鸣声响很微弱,还比不上二人的喘息之声。短衫少年抬头看了过去,拱桥上行步的那些百姓,都没有注意到他们此时躲藏的地方。但不代表那些问剑湖弟子,会不留意此处,只要见着那些明黄衣饰之人路过。他们二人便需立即想办法,再次远遁了。。。 “不可能在此处呆一宿吧。。。”羊角辫小女孩细微出声。 “稍后还需再寻位置,你先歇息,我留意四周即可!”林满六小声应道。 “嗯。。。”而后两人都不再言语,只有听到来自于对方细微的喘息声响。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有看到有问剑湖弟子从他们此处路过。短衫少年正想着,准备撤离此处,可就在此时! 林满六明显地察觉到了,在他们附近多了一人。。。是一人细微的呼气声响,虽已加以隐藏,可是此地实在太过安静了。 并且先前短衫少年,已经将自己与身旁沈小道长两人的喘息声听入耳中,此时多出一声与二人不符的呼气声。 难道他们两人被发现了。。。林满六为避免打草惊蛇,没有立即看向呼气声传来的方向,而是慢慢斜眼朝那处看去。 可就在他快看向呼气传来的位置时,有人出声说道:”是我。。。 “老骗子?!短衫少年立即扭头看去,果不其然,是叶当听。此时的叶当听浑身湿漉漉的,仿佛刚才水中游了出来,披头散发地看向林满六。 “你怎么找到此处的!”短衫少年小声说道。 “先前藏匿在城门桥下。。。碰巧看见你们俩跳至此处!”叶当听伸手撩了撩面前的散发,嘿嘿轻笑出声,身形极其猥琐。 第二百三十一章 受困广陵凶险中 问剑湖弟子在扬州城内搜寻两个时辰无果,兰无求跟随着明兮进入了扬州城内。 此时二人坐在一处酒楼之中,兰无求看着窗外的夜景,似有愁虑。。。 而明兮则是一只手托起了酒杯,开始小酌起来。兰无求看着行为有些反常地明兮,心中疑惑,为何宗主此时,根本不担心弈剑山庄那三人的行踪。 “宗主,此时还没有那三人的消息,会不会他们已秘密逃出城外了。。。” “这一点大可放心!”突然有人应声说道,但说话的人却不是明兮。而是从酒楼楼梯位置,行过来一个黑衣身影,面带斗笠,手中拿着一柄破旧竹伞。 兰无求闻声看去,脸色有些难看。。。从楼下走来的这人,不正是先前与那叶当听比剑之人嘛! ?为何此人会出现在此处,方才还特意安排了弟子,如若见到可疑人员,立即拦阻下来。 他是如何上楼的。。。对于叶成竹的出现,兰无求是深感疑惑,而先前闲适自得的明兮,却突然装得十分忧愁,就像是心中愁绪不得解,苦色全显于脸上一般。 “明宗主,看来你的这位兰供奉,对于我的出现,有些不满啊。。。”叶成竹笑言出声。 “无求,此人是今后问剑湖的盟友。。。不必如此。。。”明兮叹气一声,接着便说道。 兰无求立即出声,向叶成竹致歉:“失礼、失礼,是在下唐突了。。。”但随后看向了明兮,对其递出一个疑惑的眼神,仿佛在说,他不是与那叶当听相识。 。。 “算了,兰供奉也是心系问剑湖安危,贵宗楼下的弟子都无碍,无需担心!” “嗯。。。多谢!叶大人,不知此次前来是为何事?”明兮颔首出声。叶大人。 。。宗主竟对此人如此称呼,为何自己在门内都不曾收到任何消息。叶成竹没有继续向他们二人走来,只是寻了处条凳便坐下了,将竹伞摆放在身侧,随后摘下了斗笠。 。。斗笠之下的面容显得极为年轻,与那叶当听年纪不相上下,这样使得兰无求更加疑惑。 究竟是哪一方的势力,先是与那弈剑山庄二庄主相识,现在贵为问剑湖宗主的明兮,还要称其一声叶大人。 。。 “此次前来,便是来给明兮宗主一记定心丸的,叶当听三人走不出扬州城,我已派人将其来路封锁。。。”叶成竹得意出声。 听得此言的问剑湖宗主一手拂在桌上,似是松了一口气,先前心中一直悬着的担忧,便心安地放下了。 明兮轻咳两声,转身看向叶成竹:“多谢叶大人为问剑湖兜底!”叶成竹微笑一声,摆了摆手说道:“那里的话,今后都是一起共事的盟友,这些小事不足挂齿!”明兮听后也跟着笑了起来,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向叶成竹位置推了推。 “待事成之后,再找明宗主讨酒喝,既消息已带到,便先行告辞了!”叶成竹提起竹伞,说着便准备起身下楼。 明兮立即起身,朝其身影行了一礼,态度极为恭敬。 “那明某便待叶大人凯旋了!”回应他的只有一声轻笑,而后执伞身影,就消失在了明兮和兰无求面前。 过了会,明兮才重新坐回了座位上,脸色比先前要难看上许多。兰无求自然善于察言观色,立即领会到明兮想法。 “宗主,虽无求不知其身份为何,可他此次前来,多半是让我们将城内搜寻弟子撤掉,后续全权交由他们。。。”听到此言,明兮一手拍在桌上,似有怒意从心中升起! “我怎么会不知!他此举。。。无非就是觉着我们在做无用功罢了。。。命城内弟子撤回问剑湖!” “可是宗主,如若交由他们,叶当听几人跑了。。。该如何。。。”兰无求担忧出声。 明兮起身便要往楼下行去,脸色僵硬地出声一句:“若是有了闪失,便找他要个说法。。。”兰无求立即跟上了明兮的步伐,朝楼下行去。 可等二人走下楼后,都是为之一惊。先前驻守在酒楼下的弟子,全数被撂倒在地,已无一人清醒。 。。兰无求环视一周,看着酒楼大厅之中,所有器物完好,根本没有打斗的痕迹。 。。明兮脸色显得更加阴沉,他侧头看向酒楼柜台位置,发现有人缩在后面不停颤抖。 他定睛看了一会,兰无求也注意到了柜台之后的那人,便立即朝那个方向走去。 随着他的一步步接近,那躲藏的人像是听见了声响,立即弹跳起身,正准备朝后院跑去。 是酒楼的彭掌柜?兰无求认出了身影主人,那彭掌柜也是在两人面对面的瞬间,认出了兰无求。 “兰供奉。。。兰供奉,先前来了十数人,将小店楼下全数围了。。。贵宗的弟子,还没叫喊出声就被他们撂倒在地了。。。” “你说我宗弟子,竟是无一人有还手呼声的机会?”兰无求立即出声问道。 彭掌柜定是先前被吓傻了,现在都还有些发懵,对面兰无求的问话,他没有第一时间答复出来。 过了一会,兰无求有些不耐烦,正准备上前让他好好想想,到底发生了何事。 可还没等这位兰供奉,如何上前动手,彭掌柜突然惊叫一声,双手抱头自言自语了起来。 “让人跟我说,让我。。。别出声便无事,我想跑。。。突然就有东西。。。把我脑袋旁边的酒坛打碎了。。。然后他就上楼了。。。”听到酒楼掌柜的回忆言语,兰无求看向身后沉思的宗主。 明兮甩了甩自己的袖袍,朝门外走去:“把这些废物都给我叫醒,回问剑湖!” “是,宗主!”兰无求立即应了一声。随后这位兰供奉,便是将这些昏睡不醒的问剑湖弟子,一个接着一个的踹醒。 本来驻守酒楼这种闲差,就是他留给门下弟子来安逸度日的,并且还有可能与宗主相识,日后混个脸熟,这样在宗内自己声望也能日渐高涨。 可如今。。。却是在明兮面前,将颜面丢尽了!都是些饭桶。。。都是些废物。 。。就连一丝反抗都做不到嘛!想到这些兰无求,越来越气,一脚又一脚地递出,将这些躺卧在酒楼大厅内的弟子踹醒。 一些最先醒来的弟子,两眼发懵,用手搓揉着自己发疼的后背,满脸不解地看向彼此,或者看向那正在忙活的兰供奉。 。。。。。。而此时的林满六、叶当听以及沈小道长三人。看着陆续从城中撤走了的问剑湖弟子,也是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 短衫少年看着城内的情况转变,拾起一节树枝,在泥地上随意划起了他们逃跑的路线。 叶当听凑了过来,呦呵了一声。 “呃。。。能不能往那边点。。。”林满六有些无语。先前他们三人碰面之时,依照眼前这个老骗子的言语,便是很早就发现他们二人了,故意躲在旁边逗他们玩。 此时对于他的这番举动,短衫少年只是因为要躲藏身形,不能言语出声,不然早就出言将其骂死了! 当真是无聊至极! “咋还给你拽上了。。。咱们的林大侠?”叶当听小声笑道。 “这次要是回了山庄,一定要让师父好生收拾你!”林满六恶狠狠地瞪了瞪叶当听。 羊角辫小女孩轻轻地打了声哈欠,看着两人说道:”你们俩咋跟小孩一样。 。。 “ “他才是小孩子!”林满六白了一眼黄衫老骗子。此话一出,引得沈小道长 “噗嗤”的笑了一声,像是把方才困意给消除了大半。叶当听没有反驳,一人靠在桥洞之下,看向了城墙边上的月色。 “那些问剑湖之人,退了。。。稍后可要寻处地方过夜?”看着黄衫老骗子不再闹腾了,林满六出声询问道。 “沈小道长在此可能对付?”叶当听没有回答少年,而问起了羊角辫小女孩。 “若是寻常日子,倒是无妨。。。可是。。。”沈小道长言语出声。在其出声的同时,林满六发现她脸色有些差,是那种趋于病态的疲惫,仿佛下一瞬便要沉沉睡去一样。 “满六,稍后城中要对付的便是却邪之人,比起屠恶门所属,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嗯。。。要不稍后还是分开走?”短衫少年深吸一口气,看向方才言语的叶当听。 “不可。。。稍后一路向北,如若遇到却邪之人,我会留下来断后,届时你再带沈小道长从中突围,城北大半民舍都是空的,随便寻处人家渡过今夜。。。”黄衫老骗子一改先前的玩闹语气,开始安排后续撤离事宜。 “在遇到那个执伞客,你怎么办?”林满六出声问道。 “若我全身而退,自会去寻你们!” “如今你们二人,究竟是怎么了,来扬州之前说的好像你们二人,是什么新兄弟一般,如今却是那人与问剑湖勾结,又或是跟屠恶门勾结。。。” “有些事。。。日后再与你细讲,走了!”短衫少年的问话,被黄衫老骗子打断,二人只得听着言语。 随着叶当听先行从桥下走出,林满六也搀扶着沈小道长一般从中走了出去。 趁着街上已经没了什么行人,三人翻身一跃,重新走回了街道上,向扬州城北行去。 一路上除了打更的更夫,三人便再也没看到了其他人。似乎此去城北,是林满六、叶当听二人多虑了,哪有什么却邪之人。 可就当行过众多牌坊楼之后。。。短衫少年开始向两侧屋舍看去,准备找寻那种无人居住的院子。 就在他侧眼瞟过身旁的叶当听时,他发现叶当听身形不动了,随后立即向前看去。 一道熟悉的黑影,站在了他们面前二十步外。是那个执伞客!如此近的距离,少年竟没有察觉到他。 。。 第二百三十二章 幸逢故人解危难 面对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执伞客,林满六警觉地握向了腰间地山野行。 他默默地注视着眼前黑衣,此人定是与问剑湖早有勾结,先是谎骗老骗子泛舟议事,随后在湖内大大出手。 如若让其得逞,今日老骗子恐怕要陨命于此!见叶当听三人不说话,叶成竹自顾自咂嘴说道:“当听兄,可是让兄弟在城中一番好找啊。。。” “此时再会,是要把先前湖中比试比完嘛?”叶当听鼻哼一声,斜眼看向叶成竹。 “当听兄啊。。。如今局面,我还犯得着跟你比划嘛。。。”叶成竹冷笑道。 随着其出声言语,他提着手中那柄破旧竹伞,缓缓向三人方向走来。叶当听见其动作,也跟着动了起来,他先是向短衫少年位置伸出一手。 林满六随即会意,右手朝身后一探,春窗蝶便抽剑出鞘,递向了老骗子手中。 不等叶当听出言,他立即抓住沈小道长的手,朝一侧街巷之中跑去。依照先前安排的那般,如遇危险,便先行撤离,等待叶当听之后来寻他们。 见着短衫少年和那位羊角辫小女孩的退走,叶成竹竟也没有理会,只是盯着叶当听的身形,随时准备出手。 在少年和少女身影才遁入深巷之中,不过数息后。。。原本的北城牌坊楼下,随着那竹制伞面飞旋上天,便响彻起了兵刃相撞的声响。 叶成竹手中青竹郎已是出鞘之姿,纤细的剑身在其身侧游走,闪烁起了炫目的白光。 而其相对的黄衫身影手中,那柄春窗蝶同样在夜晚之中,亮起了一道碧绿剑芒。 两人身形接触数次,皆是以其兵刃,强行破开对方招式,随后再与之力道相拼。 似是要在数招之内便分出胜负,谁都想尽快解决对方!可心思相同的二人,岂有不明白对方内心想法,曾会让对立之人得逞呢。 。。 “当听兄,剑术倒退如此之多,究竟是以何种方法杀了柳梅呢?”叶当听没有言语,催动手中碧绿剑光,向黑影腰下斩去。 剑势尽黄龙! “莫不是那柳梅,自己求死?故意让你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叶成竹说话的同时,先是挥动手中青竹郎,将那道剑光拦阻而下,随后身形向后掠去。 黄衫身形一脚踏地,紧接着便整个人凌空跃起,朝黑影方向追赶而去。 手中碧绿剑光也没有就此停歇,直指其面门所在!叶成竹稳住身形之后,先前单手握剑改为双手握剑,全力收剑在其侧腰。 如此模样,近乎像是将自己整个身形暴露在叶当听剑下。可还不等黄衫身影如何靠前,先前拖剑双手,已经向前打出,青竹郎伴随而去。 炫目的白光,像是在其身前扫出一轮半月。醉邀月!就在白光闪烁的同时,一股暴虐的气息从中迸发而出,仿佛那轮半月挥击之处,会将所有事物吞没。 从叶成竹以及其青竹郎上,散发出了威压,使得叶当听不得不避其锋芒。 春窗蝶才与青竹郎碰撞瞬间,黄衫身影便立即借力倒飞了出去。面对叶当听的退走,叶成竹转变攻势,冲其倒飞方向,直直追了过去。 “想以此拖延时间。。。不知你的那废物徒儿,能跑多远!”叶成竹冷笑出声。 叶当听退至一处屋檐之上,碧绿剑影在身前以一横拦之姿,等待对方的追凶杀招。 。。。。。。与此同时的扬州城北街巷中,短衫少年抓着身后的羊角辫小女孩狂奔远遁。 他们两人尽可能找了一些看上去,几乎没有人路过的巷子,只有在确认无人之时,才会横穿街道。 “像这样。。。跑不远的。。。”沈小道长气喘出声。 “如今那人出现城北,其手下定也会在附近探查,稍后寻一处地方再做歇息!”短衫少年出声应道。 “前面。。。停下。。。”听到身后小女孩的再次出声,林满六只得再一次没入深巷后,停下了脚步。 将那位沈小道长搀扶靠墙后,短衫少年整个人呈半蹲状,时刻警惕着两次街巷入口。 如果有人突然来此,方便他立即拉拽起这个小女孩逃跑。大口地气喘几声过后,沈小道长像是回复了些精气神,咬紧牙关的同事,一手撑地,使自己正坐起来。 她从衣袖中捻出了先前没有丢掷的石子,郑重地看了看眼前的短衫少年,吐出了一种询问的眼光。 林满六没有出声,闭目点了点头。随后这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撸起道袍袖口,就朝地上掷出了石子。 山石观 “投石问路”之法!那枚极为寻常的石子,被丢在了地面之上,没有出现任何异样。 而丢掷石子的沈小道长,再也无法保持先前的坐姿,整个人摔倒在地。 短衫少年心中一惊,急忙将其搀扶而起。 “行之东北。。。两街之后。。。”细微的声响从小女孩口中传出。林满六立即将其背在身后,朝她所言的方向奔跑而去。 依照着投石问路的方向,短衫少年找寻到了指定的那处院落面前。可是看着门前的装饰,以及院中微微闪动的火光,都是在说明此处宅院之中,是有人居住的啊。 林满六管顾不了这么多,先前穿越街巷时,已经在不远处听到了些急促的脚步声。 很有可能便是叶当听言语中的却邪之人,如若遇袭,自己独自逃遁尚有可能,可此时还背负着这位沈小道长。 。。短衫少年很快的就从院墙位置,翻越了进去。刚进入此处宅院后,是身处在一片柳树之中,周身全是泛黄的柳条,有从院墙之上延展而出,垂于院外的,也有随意地垂在树根旁的。 两人也借这些繁密的柳条,遮蔽住了身形,林满六拨开一小块柳条,开始打量起院内的陈设、布局。 此处院落不大,但是院内不管是布景还是屋舍,都极为齐全,像极了那些商贾大家们,精心摆置出来的小院子。 专门供给那些心爱的小妾,或是不明身份之人使用。先前在院外,短衫少年看到了细微灯火,便是从院落里的湖中小亭散出。 此时已经入夜,林满六看到那亭中,正坐着籍,久久没有动作。忽然! 一阵微风拂过少年面庞,也就在这时,亭中的那名男子抬头,像是看向了林满六所在位置。 短衫少年立即撤去了拨开柳条的手,在树后躲藏了起来。难道被亭中那人发现了? 不过随后林满六头顶的那些柳条,伴随起了先前拂面的微风,开始摇曳了起来。 柳叶之间摩擦的声响,也随之传了出来。坐于湖心小亭的男子,叹气一声,随后撑了一个懒腰,紧接着从其嘴中传出了些闷哼之声。 像是坐久了,在疏通筋骨一般。林满六暗自想着,趁着此人还没有过来,带着沈小道长离开此处,或许会稳妥些。 。。可就在他还在思考时,这处宅院的门,响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在院门上不停响起。湖心小亭里,那名男子再一次发出的闷哼声响,也比先前大上了几分,似是心中怒意渐渐升起。 “谁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男子低吼出声,说着便朝院门位置走去。 在其路过竹林位置时,短衫少年双掌死死扣在泥土里,随时警惕着这名男子,是否会发现他和沈小道长。 可那名男子只是,迈着些许急促的步伐,就朝院门位置走去。他才刚刚打开院门,便破口大骂起来:“大晚上敲什么敲!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可曾见到有可疑踪影,进入宅院之中?”门外有人问话出声。 “抓贼找官府啊,来找我作甚!”男子继续骂骂咧咧地出声说道。 “还望在下配合!”门外出声之人,像是有些不悦,语气变得有些严肃。 “你们想怎样啊。。。”男子闷哼出声。此话一出,先前那个骂骂咧咧的市井汉子,像是成了个江湖豪客。 从其音色之中,林满六只觉此人定是习武之人,呼气吐纳之间,才会有如此雄浑气息。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短衫少年心中升起。这院落的主人,那位男子并非常人! “。。。那便不多做打扰了!”门外之人立即出声说道。林满六听着两人对话,到此处便戛然而止,正准备挪动身形,尽可能向院墙深处靠一靠。 院门关闭声响起,短衫少年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发现那名男子。。。竟正好盯着自己所在位置,并且在对他发笑。 林满六心中一沉,与其对视了起来。被发现了。。。可能自己刚进入院落时,便已经被发现了。 。。男子站在屋檐下,林满六有些看不清,只能依稀看见其双眼轮廓和那发笑的嘴角。 “出来吧,不用躲藏了!”声音有些熟悉。。。但林满六想不起来,是在何处听到过。 短衫少年将羊角辫的小女孩安置好后,他紧握腰间的山野行,便向柳树外侧走出。 等到他整个人从树丛里走出之后,那名男子竟是 “咦”了一声,也是有些惊讶。林满六也在这一刹那,看清了男子面容。 是那金乌门的白梓!? “你是。。。弈剑山庄的那位,柳少侠?”白梓出声说道。林满六立即拱手行礼道:“小子柳满林,见过白师兄!” “没成想,在这扬州城中,还能见着故人。。。你们是如何惹了那却邪之人?”白梓笑言出声。 “说来话长。。。可能需要稍后,才能与白师兄言说明白!”林满六尴尬出声。 “无妨!你先带另一位小友到屋内休息!”白梓摆了摆手,示意短衫少年自便。 林满六立即又行了一礼,便从柳树之下将沈小道长背了出来。这个金乌门的白梓师兄,季汀师姐曾提及过,是一名实打实的正人君子。 是江湖武林中,年轻一辈的楷模典范。并且如今还在其院落之中,便只能信任于他了! 见着短衫少年安顿好了那名小女孩,白梓沉思了一会,又继续自顾自言说了起来。 “自南疆战事之后,也是许久未见了,当时碍于门内安排,只能远观贵庄事宜,还望见谅!” “白师兄不必介怀,当时那番情形,已是最好!” “嗯。。。你们且好生歇息,若是再有人上门叨扰,我会解决!” 第二百三十三章 横断山河退敌走 在金乌门大师兄白梓的安排下,林满六和沈小道长顺利在其院落里歇脚。 林满六简单与其讲述了今日进入扬州城后地遭遇,不过与叶当听同那位执伞客,早些年有所交集的事情,以及此行真正目的,都被短衫少年隐去。 “这么说来,是偶遇了那却邪的执伞客,贵庄二庄主与之湖中比剑,其目的是拿下你们三人。。。”听完少年的描述,白梓总结说道。 “嗯,应是如此!”林满六点头出声。 “如今江湖之上,将那天下四剑,贵庄得其二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应是他们想要擒住叶你们三人,或是叶二庄主,以此作为筹码夺得四剑其二。。。”根据近期江湖上的传闻,以及林满六的描述,白梓的这番推论不无道理。 但对于了解实情的短衫少年而言,这位执伞客所求,应不止于此。 “先前二庄主也为小子,讲述了些关于这却邪之事,他们之行径,不是与那屠恶门无疑?” “嗯。。。手段都差不多就是了,不过今日除了他们,问剑湖也在城中有所动作。。。”白梓说着看向了少年。 林满六自然看懂了,其眼神意义为何,冲着这位金乌门的大师兄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两人眼神交汇之间,传递出了一个讯息,却邪与问剑湖可能有勾结!有意染指其余江湖门派。 在他们都沉默之后,短衫少年抬头看向院外,先前来时的方向。白梓也跟着扭头看去,他轻声言道:“柳师弟也不用担心,叶二庄主真如传闻所说,能与柳梅对敌,绝对不会轻易栽在这里!”听着白梓的安慰,林满六点了点头,不再看向院外。 “多谢白师兄!” “柳师弟也可早些歇息,今夜也算是听了些趣事,尚无睡意。。。” “倒也不用,先前看白师兄在亭中翻看书本,不知是看些什么?”本就是受人营救,此时哪能再麻烦白梓守夜,林满六推辞之后,立即找起了由头。 “甚好!天地盟西行队伍中,白某最敬佩的便是贵庄的墨先生,今日与柳师弟相聚于此,倒是要好好说教一番!”短衫少年看着眼前,忽然两眼放光的白梓,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墨先生啊。。。墨先生。。。你是收了名和利,可是算苦了我啊! 怎么逢人还要与之论道的。。。不过也是自找的,只能跟这位金乌门的大师兄,好生说教一番了。 白梓伸手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少年颔首,二人便一起向湖心小亭走去。 可就两人行步的过程中,院外街巷另一侧屋脊之上,忽有瓦片碎裂声响起! 林满六和白梓一同转头看去,碎裂声和轻踏瓦片的声响,随着声音的愈发急促,声响越来越接近此间院落。 短衫少年警觉,有人正在向此处逼近?白梓轻声喝道:“你先躲入亭中!”还未言语结束,他便闪身朝屋内冲去,身影迅疾如狂雷,林满六竟一时没有看清。 但少年听从了白梓的安排,朝那处湖心小亭跑去。随着又是一声瓦片碎裂声响起,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兵刃相撞的声响! 像是双剑相撞后会发出的那种脆鸣,短衫少年躲藏在石桌之上,小心地看向声响传来的方位。 突然有一道黑衣身影,出现在此间院落正上方,看其模样呈倒飞状,像是被打飞一般。 林满六定睛看去,居然是那执伞客!紧随其后又是一身黄衫向其逼近,不用少年多想,便知道是那老骗子。 此时,叶当听居然略胜叶成竹一筹?可少年转念又想,有些不对劲。。 。就算是先前老骗子有所隐藏,但这执伞客在其口中评价,一直在自己之上。 。。联想到了先前来院落门下问话的声音,林满六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叶成竹是诱骗叶当听至此! 他带着羊角辫小女孩逃离路线,可能被那些却邪之人察觉到了,随后他们引导老骗子到此处,一为消耗其气力,二就是逼迫藏匿起来的他现身。 果不其然,就在叶当听递出之剑,快要刺向叶成竹之时,院落四周忽然有身影闪动! 与那叶成竹是相似衣饰的黑影,瞬间从四面八方闪出,快要有十一人之多。 那执伞客也在这些人闪身出现后,顺势挥出青竹郎,直面迎向了叶当听手中的碧绿剑影。 “当听兄,不仅是剑术退步了,就连脑子也有些不好使了。。。”叶成竹笑言出声。 面对众多敌手的出剑,叶当听闷哼一声,手中碧绿剑影在其身侧灵动而起,似是化作黑夜中的漫天星光。 。。夏炎斑驳影!春窗蝶在黄衫身前点出数下,先是散去青竹郎挥击而来的劲道,而后又是将几名出剑偷袭的黑影拦阻下来。 可终究是双拳难敌数手,围攻之下,叶当听劣势逐渐显出,即便他手中碧绿剑影在如何飘逸。 才堪堪将几人拦阻下来,而后又是数剑向其位置递出。 “早些降了,何必如此呢。。。”叶成竹再次出声说道。 “总是用些下三滥的伎俩,你之剑术,也只能止步于此了。。。”叶当听终于开口言语,竟是嘲讽执伞客。 叶成竹不怒反笑,笑容更加玩味,他讥讽出声:“我改变注意了。。。本想用你引出你那位废物弟子,一并交上去,现在想来。。。还是让你早些上路的好!” “凭借这些人,就想杀我,你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叶当听也跟着笑了起来。 “狂妄!今日便让你命丧于此!我且看看有谁救得活你!”叶成竹叫骂出声。 “那倒未必。。。”忽然有人声,传至众人所在之处。叶成竹闻声看去,是在他们上方! 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蓝白衣袍的身影,手中拖着一柄阔刀,已经跃至众人头顶。 随后那道身影催动手中阔刀,直指人群正中刺来!叶成竹立即呼声,命周围下属四散躲避,他也向后掠去。 就在他们准备远离的下一瞬,蓝白衣袍之人,已然挥刀刺入地面。霎时,尘土飞扬起,一些躲避不及的黑衣身影,直接被震飞撞在院墙之上。 横断山河之威,气绝云霄之魄!白梓拖着阔刀,站在叶当听前方,看向众人。 “不知此时,夜闯民宅是为何事啊。。。”叶成竹看着眼前之人的衣饰,以及所用兵刃,猜出了其身份。 “原来是金乌门的白梓大侠。。。” “要是攀关系便就免了,你们惹的大爷我啊,清净日子没了,今天便给个说法吧!”白梓说着便托起地上阔刀,直指指向叶成竹面门。 叶当听也因此,得以喘息换气,内息调整完毕之后,从白梓身后走出,握剑看向了叶成竹和周围的数道黑影。 两方势力,在白梓的突然入局之后,开始陷入了僵持局面。叶成竹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在江湖之中久负盛名的刀客,似是在权衡与之交恶后的得失。 叶当听见其一直没有动作,便嬉笑出声:“怎么早些年杀伐果断的执伞客,如今这般畏首畏尾了。。。如此优柔寡断,是跟谁学的啊。。。”听得如此嘲讽言语,叶成竹看向黄衫身影,此时的叶当听显得很狼狈,他便也用一种蔑视的眼神看向了叶当听。 “便留你一命。。。如何再相见之时,便让你好生入土!我们走!”叶成竹出声喊道。 听得命令的那十一道黑影,便朝各自身后的院墙翻越而去。叶成竹也盯着白梓和叶当听二人,向后方院墙退去。 夜晚的城北交锋,终于结束。林满六确认执伞客,以及那些黑衣人彻底离去后,便从湖心小亭位置跑出。 “哎!老骗子!”短衫少年呼喊出声。 “呦呵。。。你曾会在此,对了。。。今夜谢过白兄相助!”叶当听看着突然出现的少年,有些惊讶。 但又立即转身看向身旁的白梓,出声致谢。 “无妨,我与柳师弟也算旧识,今日相逢也算有缘!想必阁下便是叶二庄主吧!幸会幸会!”白梓摆手出声。 “哦。。。原来如此!缘分!缘分!”叶当听笑言说道。白梓有些疑惑,此人与传闻之中的叶二庄主,为何有些不一样。 。。并且方才,自己的这位柳小师弟,竟然开口喊的是老骗子了?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如今这叶当听,也是弈剑山庄的二庄主,自己只是金乌门的一位弟子,不必如此深究。”若是叶二庄主和柳师弟不介意,今夜便可在院中休息,客房都是闲置的,你们随便挑选便可! “白梓朝叶当听行了一礼说道。在他看来,辈分于此,礼数还是要有的。 “如今却邪之人既已发现了我们,不可再麻烦白师兄了!”林满六正要出言拒绝。 可他才言语完,便被叶当听一掌拍了脑袋。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过白兄!”叶当听出声道。 “可恶啊!老骗子,你!”短衫少年转身看向黄衫老骗子,叫骂出声。 “你不用歇息,我与沈小道长还要歇息!”白梓看着眼前这一幕,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驰驱不已至其死 九月二十四日,天色微亮。昨夜林满六、叶当听三人在白梓所住的院落歇息,这位金乌门地大师兄,也没有继续抓着短衫少年一起研习书本。 或许是清晨的缘故,伴随着晨间鸟鸣,院落之中,也跟着有了些细微的响动。 羊角辫小女孩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她搓揉着眼睛从侧屋里走了出来。才打开门,便看到了三个年纪相差不大的少年、汉子,正蹲坐在一起,不知在干什么。 此时的林满六跟叶当听、白梓,他们三人也不上桌,就是一同围着块地面,不时传出一些细小的言语声。 “今日你们便可从此地出发。。。” “绕道江宁后,再返杭州。。。”听到侧屋位置传来的开门声,三人一同扭头看去,发现是羊角辫的小女孩醒了。 叶当听率先出声:“原来是沈小道长醒了,昨夜休息的可还好?”羊角辫小女孩木讷地点了点头,像是睡意还未全部消散。 “这便是叶兄提到的沈道长嘛,幸会、幸会,在下金乌门白梓!”白梓双手在胸前抱拳,向羊角辫小女孩行礼道。 或许是三人的谈话交流颇深,白梓也不在称呼叶当听为叶二庄主,而是以叶兄相称。 羊角辫小女孩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那黄衫老骗子,不过想起来昨夜与短衫少年的逃遁,便也打了道门稽首还礼白梓。 “嗯。。。昨夜闯入了白师兄的宅院,还望见谅!” “无妨,能识得叶兄和沈道长,也是白某幸事!”羊角辫小女孩听了白梓的言语,脸上露出了些许小笑容,随后便走下台阶,朝三人蹲坐的位置走去。 短衫少年见状,朝黄衫老骗子身旁挤了挤,挪出了些空位来。等到小女孩走到三人身旁后,看着他们围起来的地面,此时石板之下,已经被三人用石子划出了十数道白痕,看上去像是江南一带的行路图。 她也跟着蹲坐在了三人身旁,仔细看了眼地上的划痕,扫了三人一眼。 “沈小道长以为如何?”叶当听出声问道。 “此次返程一事,可还会遇到那些人?”小女孩看向黄衫身影。这句话让林满六和白梓都有些不解,为何这个沈小道长会这般问。 即便担心再遇那却邪之人,或是问剑湖弟子,为何专门看向叶当听。。 。黄衫身影顿了顿,颔首出声:“昨夜那执伞客擒拿无果后,短时间内应该没有时间管顾我等。” “那便好。。。”羊角辫小女孩叹气出声。面对眼前的对话,林满六有些疑惑,他觉得两人之间对话,似是都有所隐瞒。 。。 “依照叶兄和沈道长的意思,是否稍后便要出城了?”白梓出言询问道。 叶当听和林满六一同应了一声,白梓先行起身朝院门位置走去。四人行至此处院门前,少年走下台阶与黄衫身影并肩而立。 “嗯,临别之际,还是要谢过白兄相助!”叶当听拱手向白梓行礼。林满六也立即跟上拱手行礼,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与白师兄再见。。。满林在此谢过白师兄!” “无妨!自天地盟南疆一战事了,我便自行游历山水惯了,望他日相见时,能与叶兄和柳师弟一同把酒言欢!”白梓出言说道。 “嗯,那便与白兄告辞!” “与白师兄告辞!”林满六、叶当听连同沈小道长与白梓告别后,从北城门出发,直往还镇而去。 。。。。。。两个时辰后,问剑湖阁楼之中。明兮坐于主位,面显苦色,而兰无求则是双手握拳,不时瞥向那一直没有言语的叶成竹。 先前一名问剑湖弟子,将林满六、叶当听三人的行踪,禀报给了明兮与兰无求二人。 面对三人安然从扬州城离去的消息。。。兰无求实在无法忍耐,一手拍在桌案上,随后指向了叶成竹。 “叶。。。叶大人,弈剑山庄三人退走之事,你有什么说法嘛!”黑衣身影手中把玩着一只酒杯,斜眼看向兰无求:”叶某需要给兰大供奉什么说法? “ “若不是你夸下海口,说能擒拿住那弈剑山庄的二庄主,如今他们怎么会安然从扬州城逃出去!”兰无求叫喊出声。 明兮没有第一时间制止,似是在等待叶成竹的反应和回话。 “没抓住。。。又如何?”叶成竹言语同时,将手中酒杯放回了桌面,正坐看向二人。 兰无求见到这位叶大人,竟然是如此态度,根本不把他放在眼中,自然也是不把问剑湖放在眼中。 。。就在他正准备破口大骂之际,明兮咳嗽了一声,将其制止。随后明兮转身看向叶成竹,出言说道:“够了。。。叶大人行事,定有其道理所言,还望叶大人言明一二!”明兮言语后,叶成竹态度才好了些,他言语出声:“昨日本以可将这位二庄主,擒拿在手。。。不过路遇金乌门之人阻拦,便再也没有想要捉拿的心思。。。” “金乌门。。。叶大人的意思是?”明兮疑惑问道。 “自贵宗领衔天地盟众派,南疆大破屠恶门之后,对于这弈剑山庄,可有什么消息?”叶成竹提点出声。 “当是弈剑山庄先得四剑之一白昼,再又是斩杀风雪大观楼楼主,夺其四剑之一衔寒梅。。。消息不论好坏,皆是以吹捧弈剑山庄。。。叶大人的意思是!”明兮思量出声,但还未言说完,他便意识了叶成竹所指。 南疆战事结束后,弈剑山庄先是其庄主陆风白,携带四剑之一北上而去,将觊觎天下四剑的人引得北上追击,最终直至无果。 后又是东归队伍,一路隐去行踪,不想被外人察觉。但仍有消息传出,将弈剑山庄南疆所行之事,全部公之于众。 明兮先前便有过猜测,多半是屠恶门所为,意在促成其他门派暗算弈剑山庄一事,可是被弈剑山庄施法破除了。 见得明兮沉思的模样,叶成竹脸上开始有了些笑容。 “想必明宗主,已然猜到了在下的想法,之后便请明宗主代劳了!”明兮拱手向他行了一礼,同样跟着笑了起来,这一幕让兰无求有些捉摸不透。 为何这执伞客已经这般,自家宗主还在对其一再忍让。。。如今更是奇怪的笑了起来。 “多谢叶大人提点!”明兮恭敬出声。在他出声的时候,叶成竹已经起身,向楼下走去。 走至楼梯拐角处时,这位执伞客像是想起一事,侧头看向明兮、兰无求。 “明宗主所求,同样是在下所愿,还望日后能够精诚合作!” “这是一定!叶大人走好!”明兮立即出声应道。直到兰无求透过窗沿,确认叶成竹走后,他才转身看向明兮。 “宗主,属下仍是不解,为何不去截杀那弈剑山庄的二庄主,还有宗主先前与那人言语。。。”明兮叹气一声:“南疆一战,将弈剑山庄捧着江湖至高所在,引得众派觊觎其南疆所得,若非有那墨先生从中斡旋,不然他们返杭一事岂会这般顺利?”兰无求点头,表示认同明兮的这一说辞。 随后明兮再言道:“那昨日的这位叶二庄主,我们只需寻些人,将其湖中对决施以笔墨,让其斩杀柳梅之事做实,你觉得会如何?”兰无求幡然醒悟,此法与屠恶门之法,甚是相同! “倘若这叶二庄主,成了江湖之中,继柳梅之后的又一翘楚,而后在其最为巅峰之时。。。我们连同那位叶大人,再次出手,将其斩杀。。。”听到自己这位兰供奉的言语,明兮脸上的笑容越发浓了。 “便是如此,昨日或是今日,即便我们杀了这叶二庄主,对于弈剑山庄的影响,又不会太大,毕竟陆风白还远游在外,况且如今弈剑山庄羽翼渐丰,被其反扑也是有可能的。” “而以先前屠恶门之法,便可解决后顾之忧,与弈剑山庄交恶之时,便是其山庄覆灭之日!”兰无求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不不。。。这是那位叶大人想要的谋划,今后若是这番局面,我们为何要出面与之交恶呢?”明兮摇头说道。 “宗主是说,我们只需尽可能将其捧起,自有他人,会替我们施刀行凶?”兰无求立即猜到了明兮的意思,惊喜出声。 明兮没有答复,只是看向先前叶成竹放在桌上的那只酒杯。随手一挥后,酒杯碎裂开来。 。。古人曾言道,长吏马肥,观者快之,乘者喜其言,驰驱不已,至于死。 。。。。。。而与此同时的扬州以南,五里外的山道上。正行着一辆马车,在其身侧还有一匹快马前行奔驰。 坐于马车前沿的黄衫身影,便是叶当听,而御马在侧的短衫少年,就是林满六了。 马车的帘子忽然被掀起一角,羊角辫的小女孩探出了脑袋,看着前方山道。 “稍后可是赶往江宁?”沈小道长出声问道。林满六刚要言语,却是被黄衫老骗子抢了先。 “嗯,先前答应了这小骗子,绕道江宁一趟!”叶当听应声说道。 “为免意外发生,可要我投石问路一番?”小女孩出声问道。她说话的同时,看向了马车旁的短衫少年。 叶当听察觉到了,没有接话出声,两人都在等待着少年的答复。林满六看着两人模样,只得出声说道:“若是对沈小道人影响不大,便问吧。。。”羊角辫小女孩听得此言,手中便以握住了一枚石子,她随意地朝马车内一抛。 正在驾驭马车的叶当听,和在旁御马的林满六,都看不到是何结果,只得默默地等待这位沈小道长言语。 过了一会,羊角辫小女孩的声音,从马车之中传了出来。她念了八个字:“再遇旧人,逢凶化吉。。。” 第二百三十五章 江宁旧人再相逢 听得马车之中出来的响动,林满六看向了马车的窗沿。可此时的窗沿那边上,哪还有什么羊角辫小女孩,短衫少年正要出言询问,叶当听轻咳了一声,才止住少年动作。 而马车之中的沈小道长,已经躺卧在车里,酣然入梦。。。 “这两日来,可看得明白了?”叶当听出言说道。林满六应了一声:“这山石观的道法,皆会反噬。。。沈小道长投石问路之后,便是如此。。。” “既然知道,那何须再问?况且。。。林大侠不是不信这些道法嘛?”黄衫老骗子笑言出声。 “那不是。。。先前沈小道长所言,有关后续返杭的事宜。。。”林满六尴尬解释道。 “这再遇旧人,逢凶化吉。。。林大侠在意的,不是后者吧?”叶当听看着身旁短衫少年这般解释,侧头看向御马少年,笑容极其玩味。 此话一出,短衫少年再无言语,只得扯了扯小黄的缰绳,催促着身下小黄马赶路。 黄衫身影也得意的呦呵一声,挥手扬起马鞭,继续御马向前方山道赶去。 。。。。。。林满六、叶当听带着沈小道长,不过两日便快进入江宁地界。 马车与黄马并行,踩踏过田野之中的浅草,穿过山道两侧的密林,再行过了几处溪涧后,前方山林便出现一道光亮。 似是出口?随着叶当听哼了一声,马车与其侧方的小黄马,一同加快的行步的速度。 当他们行过光亮后,眼前视野便豁然开朗起来,不远处便能看到了一处城郭。 到了,江宁府。周围没了山林间的鸟雀鸣叫声,一时间变得有些安静。 先前一直坐于马车之中的沈小道长,像是察觉到了周围的变化。脑袋也再次从窗沿处探了出来,看着周围的景色,她微微笑起,好像极为满意此时眼前的风景。 “今日,应是到了先前沈小道长口中‘再遇旧人’之地!”叶当听出言朗声说道。 很显然,此话不是说过沈小道长听的,是与林满六说的。羊角辫小女孩,同一时间也看向了正在御马的短衫少年。 身侧两人,一个出言调侃,一个凝神注视,让林满六好不自在。一时之间,竟是想不出何种法子,又来回怼这个黄衫老骗子。 “反正都是路过而已。。。城中采办完物资后,我们便即刻起程,动身返杭就是!”短衫少年支支吾吾的说道。 “嗯,的确返杭一事极为重要,也不能让沈小道长随我们,在这一路上耽搁太久。。。”叶当听立即接话出声。 林满六自是知道,如今他说什么,都要被这老骗子拿捏,只得继续闭口不言。 此地以炎阳权贵和商贾居多,江湖客在此商贸之地,相比于其他州郡,要显得少上许多。 进入江宁后,三人的扮相和装束,不免地让旁人生疑。在叶当听的提议下,只得先寻了处客栈住下,将身上的兵械换下。 “这一路上赶路颠簸,稍后呢。。。便由我在客栈之中,看顾兵刃和这些器物,沈小道长便与小骗子随处转转!”黄衫身影闲适地躺卧在卧榻上,便将自己的想法,吩咐给了短衫少年和羊角辫小女孩。 “行吧。。。”林满六鄙夷地看了一眼,那悠闲自得的叶当听。不过心中却是明白他的用意,对于山石观的这投石问路之法,他比自己更加深信不疑。 那这问及八字之中,前四字 “再遇旧人”,于林满六而言,此次江宁城中置办一路器物,便是一次机会。 从叶当听吩咐出声,到跟随着林满六走出客栈,沈小道长都没有言语一句。 似乎只是在默默接受两人的安排,但她的这番不作为,何尝又不是在印证自己的 “投石问路”之法。 “今日的江宁一行,还是要谢过沈小道长!”林满六见身旁的羊角辫小女孩一直没有言语,自顾自言语出声。 沈小道长双手负后,在街道上随意看着,听完了少年言语,她便也接话一声。 “哎。。。放心吧,即便我没与你们二人相遇,想必叶二庄主,也会让你在江宁逗留些许时日的。。。”短衫少年嗯了一声,便一同行步游转街市。 林满六只是稍微在城中游走了一两条街巷,便发现,这江宁城不愧是炎阳权贵,及其那些商贾聚集所在。 街巷上卖的都是珠宝金饰,两侧吆喝、张罗着生意的,不是些酒楼便是一些文人风雅之地。 跟林满六先前行过的所有郡县,都不相同。。。不过也可能是短衫少年,一路只顾赶路的缘故,都没去好好转过那些郡县繁华之处。 先前羊角辫小女孩在街边看重一处小贩售卖的糖葫芦,林满六秉着不可怠慢眼前这位贵人的想法。 只得从本就干瘪的钱袋里,拿出了银钱,为这位沈小道长购买了糖葫芦。 小女孩手中挥舞着两串糖葫芦,整个人开心地快要跳了起来,在短衫少年身前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其身前,展颜一笑。 看着其实这位沈小道长,年纪都没有他大,或许还要小上些许。但与黄衫老骗子言语事,提及到一些管顾后续走向的事情,两人言语间总是神神秘秘,让林满六有些捉摸不透。 可是如今看来,终究只是一个小女孩啊。。。沈小道长像是注意到了林满六的无言,向少年歪了歪头,出声说道:“怎么了嘛?” “呃。。。无事,沈小道长吃好便好。。。”短衫少年立即应声说道。羊角辫小女孩看着林满六这般答复,叹气一声,随后看了看双手之中,一左一右的两串糖葫芦。 再三比较之后,把个小些的那一串,递给了眼前少年。 “给!” “啊?” “嫌个小不好吃?” “不是。。。”短衫少年说着,尴尬地从羊角辫小女孩手中,接过了那一串个头小些的糖葫芦。 看着林满六的羞涩模样,沈小道长再也忍不住,空闲出来的手开始捶打小腹。 整个人便在短衫少年面前,捧腹笑起。刚准备咬一颗山楂入嘴的林满六,看着眼前此景,立即将糖葫芦收了回去。 少年支支吾吾的说道:“有这么。。。好笑嘛。。。” “哎,算了不逗你了!”羊角辫小女孩笑言出声,说完后便一嘴咬下糖葫芦上的山楂球。 随后从其嘴里便传出了咀嚼的声响,以及伴随其中的些许笑声。林满六跟着小女孩身后,看着前方蹦蹦跳跳的身影,也咬下一枚山楂,送入嘴中。 这一串糖葫芦个小,入嘴后却不显得酸涩,淡淡的甜香裹挟着糖衣,在少年嘴中回味无穷。 好吃极了。。。前方的羊角辫小女孩,原本已经向前走了,过了一处街巷口,准备向右侧走去。 可就在她准备拐弯时,不知为何,这位沈小道长扭头看了看身后的短衫少年。 发现这林满六竟只是默默地跟着自己。。。羊角辫小女孩哼了一声,便就朝后面退了回来,然后径直走到少年身前。 这一举动,林满六有些发懵,不知眼前的这个小女孩意义为何。 “沈小道长是怎么了嘛。。。可有什么要买的东西。。。”短衫少年出声问道。 随着小女孩的一声叹气,她直接拉拽住少年的衣角,朝街巷右侧看去。 林满六朝着被拉拽的方向,看了过去。正前方是一些在卖珠玉的小贩,没有什么奇怪的,可就当少年看向了身后的店铺时。 。。与先前那些酒楼、茶室不同的店面出现了,没有匾额,没有华丽的装潢,只是开着一道半掩着的侧门。 在侧门外,立着一块很小的立牌,上面写着三字 “月记斋”。。。林满六有些不敢置信,立即扭头看了看身侧的羊角辫小女孩。 沈小道长看着身侧短衫少年的模样,又是哼哼了两声,像是在告诉少年,这是真的! 短衫少年点了点头,便穿过贩卖珠玉的小贩摊位,朝月记斋方向走去。 林满六在半掩着的侧门上,用手轻轻叩了两下。随后屋内,便传来了一声略显苍老疲惫的声音:“进来吧。。。”是熟悉的声音。 。。是短衫少年在矩州城中,遇到的那位老妇人!林满六推门而入,看到那柜台之后的熟悉的面庞,果不其然,便是那位在矩州城中,卖给她金乳酥的老妇人。 。。屋内光线有些昏暗,老妇人似乎也还没看清少年模样。嘴里正念叨着少年熟悉的话语:“店内糕点。。。三文一提。。。没啥好看的点心。。。凑合看看吧。。。” “婆婆,是我。。。”短衫少年出声说道。原本还在颤声言语的妇人,像是也认出了少年的声音,抬眼看向了门边的林满六。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言语出声。林满六心中念叨着,这再遇旧人。。 。虽不是原先心中预想之人,但也是自己初行路上,所见之人。如今竟是再次相遇,也是一番幸事了。 。。 “今日能在江宁再见婆婆,实在是小子幸事!” 第二百三十六章 过往行路诉衷肠 细微的光亮从屋外映照入内,短衫少年的身影被笼罩其中,而柜台后的老妇人,却只能看清其模糊的身形。 要林满六仔细看去,才大概能看清些那年迈的样貌。短衫少年言语后,见着老妇人并没有及时答复,便驻足等待了会。 这位月婆婆像是才听明白林满六说的话,她颤声说道:“是你啊。。。” “正是小子!不知婆婆可还有那金乳酥。。。”短衫少年嬉笑出声。看着少年脸上洋溢起的笑容,老妇人正要坐正身子,像是准备去拿糕点。 可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了些响动。一个梳着羊角辫,身着道袍的小女孩蹦跳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串快要吃完的糖葫芦。 坐于柜台后的月婆婆,先是看了看这突然闯进屋中的小女孩,又看向了短衫少年。 发现林满六手中也拿着一串糖葫芦,不过只吃了一颗。 “没有。。。”老妇人便言语出声,声音带着些严厉的意味,刚坐起的身子,便又重新靠回了躺椅上。 面对月婆婆语气的突然转变,短衫少年有些捉摸不透。但看着面显不悦的老妇人,林满六只得出声致歉道:“小子虽然不知。。。如何惹恼了婆婆,给婆婆赔给不是。。。”柜台后的老妇人哼了一声,过了会,像是平复了心情,再次看向了短衫少年,以及其身旁的羊角辫小女孩。 “我是说。。。没有你要的。。。糕点。。。”月婆婆出声说道。短衫少年思前想后,先前没见这位月婆婆如何恼怒,没有金乳酥定不是其中原因,会不会是沈小道长的突然出现惊吓到了婆婆。 。。林满六立即出声解释道:“这位是小子近日认识的沈小道长,今日能在江宁与婆婆相逢,也是多亏了沈小道长。。。”他正要解释呢,身旁的羊角辫小女孩不知怎么了,咳嗽了两声,打断了少年话语。 林满六有些疑惑,我肯定不会将你投石问路之法,说与婆婆听啊,这沈小道长怎么回事。 。。面对短衫少年的言语,柜台后的老妇人没有什么动作,只是自顾自扫了扫屋内的糕点。 短衫少年立即想起一事,拉拽了下羊角辫小女孩衣角。这一举动,像是刚好被老妇人看入眼中,只听得她闷哼了一声,像是准备送客。 “沈小道长,行路多日,还不知你名讳,这不太方便与月婆婆介绍。。。”林满六小声问道。 这句话从短衫少年口中说了出来,不论是准备送客的老妇人,还是正吃着糖葫芦的羊角辫小女孩,都是愣住当场。 这人咋回事。。。 “沈道长不行嘛!不行可以喊我。。。扬州小半仙啊!”小女孩歪头看向少年,嘴里刚刚吃完最后一颗山楂。 老妇人扬起的手也放了下来,继续靠在躺椅上,不再看向两人。 “额。。。正经些,与月婆婆介绍我新朋友呢!”林满六催促出声。短衫少年心中暗自想到,此时让眼前老妇人,对这个冒冒失失闯入屋子的小女孩,有些好印象的话,应该月婆婆就不会太生气了! 羊角辫小女孩白了少年一眼,支支吾吾地出声说道:“沈阿豆。。。”沈阿豆? 不管了! “额,月婆婆这位沈道长,名为沈阿豆,是小子前些时日在扬州结识的朋友!之后随我们一同赶路。。。”少年立即出声。 柜台后的老妇人,终于出声说道:“知道了。。。” “今日来此,也是沈道长说小子,会在此处再遇旧人,没成想。。。真会灵验!”林满六继续接话说道。 只要在月婆婆面前鼓吹几次沈道长,她定会对这位小女孩的看法,有所改观。 “哦?”老妇人看向了那羊角辫小女孩。对,就是这样! “今日既是有缘能再见婆婆,便是印证了沈道长的推论,今日有此幸事。。。即便没有糕点,也无碍了!” “倒是有趣。。。”老妇人的话也跟着多了起来。林满六见柜台后的妇人,不再如刚才那般严肃,便顺势向其行礼。 “今逢故人,断不可随意怠慢,婆婆可有时间。。。小子有很多话想说与婆婆听!” “哎。。。怎么也没过多少日子,这般文绉绉的。。。老婆子我啊,还有些不习惯。。。” “先前与婆婆矩州一别后,路途上遇到了很多新朋友。。。小子也跟着学了些。。。” “都是些油腔滑调言语。。。” “那小子便不说了。。。婆婆可还愿意听?” “正巧。。。今日也无事,讲吧。。。”老妇人说完后,整个人便就卧在了躺椅上,双目微闭,似是准备好了,等待少年言语。 林满六看着月婆婆愿意听,脸上再一次扬起了先前的笑容。其实从他第一次东行开始,短衫少年便想找一个人,将自己行路的经过和所见所闻,都说与她听,可是如今不知人在何处。 不过如今遇到的,既是沈小道长言语之中的 “再遇旧人”,或许这位月婆婆,便是与自己有些缘分。不如就将自己想说的,先说与这位婆婆听,连同一些不好意思讲出来的,便也索性一起说出来吧。 林满六先从初走矩州说起,在扬风谷时先是遇到山匪,后又是那一袭蓝衣相助。 他对于和那道蓝衣倩影的相逢,下了很大的功夫,尽可能将自己记起的,都说与了眼前老妇人听。 不过言语到一半时,突然想起这些打斗场面,会不会太暴力了些。。。 但躺椅上的月婆婆,却是开口说道:“像极了前些年,还走得动路时,街巷口那些说书先生,他们讲的话本。。。不碍事。。。不碍事。。。”听此一言,短衫少年便就继续说了,讲到与那身蓝衣道别时,林满六转头看了看半开的屋门。 “与月姑娘相遇时,她便说有要事赶至江宁,可一路上小子知道,其实她早早便能前去,可她依旧是等到我安然无事后,才动身离去。。。” “到底是个好姑娘啊。。。”两人言语出声,林满六没有及时接上话,心中正回想着那一日,两人山林间互道珍重时的模样。 羊角辫小女孩叹气一声,双手捂住耳朵,摆出一副不想听的样子,走出了月记斋。 短衫少年缓过神来,轻笑出声:“之后有了时间,小子定会再来江宁!”老妇人嗯了一声,像是同意少年的做法。 林满六晃荡了下脑袋,便继续言说起分别之后的故事,与黄衫老骗子的西行南疆,再到为了彻底解决商队一事,独自远游。 在少年的言语中,他将遇到的那些困难、险阻,都尽量轻描淡写过去,只讲些好玩的,好看的。 老妇人也跟着轻轻摇起脑袋,在与少年一同品鉴这些过往故事。直到林满六言说起了,在埋剑谷时遇到了一名女扮男装的女子,这位月婆婆奇怪地咦了一声。 短衫少年立即解释出声:“这位宁兄。。。与小子相识的时间久些,可我就只是当他是名男子!绝无非分之想!”林满六也不知道,为什么先前婆婆的惊咦一声,会让自己便得有些拘谨。 可能是先与婆婆说了,自己与月姑娘相遇的事情,此时又讲了一名女子,觉着是惹了婆婆不悦? 担心会让婆婆觉得,自己是那见一个爱一个的风流浪子?应是如此!对于心中的疑虑,少年给自己解答,便继续言语起了远游过往。 躺靠着的月婆婆,也只是先前咦了一声后,便再也没有多余的举动,细细得聆听起了少年的游历之路。 故事的结尾,少年止于西归南疆之前,因为后续的事情,只有逃亡和鲜血,并不适合说与月婆婆听。 林满六长舒一口气,终于能有一人,听自己讲完一路所见以及心中所想,此时的内心之中,只剩下了畅快。”老婆子。 。。记性不太好,先前说的那什么姑娘。。。你作何想啊? “老妇人出声说道。婆婆口中说的,定是月姑娘了! “正想说与婆婆听。。。若说是小子对于月姑娘的念想,起初我还不自知。。。”林满六立即出声。 不过还没言语完,少年竟是略显羞涩地看向了屋内的糕点。老妇人哼了一声,才把林满六的心思给拉了回来。 “反正四下无人!再遇到宁兄之前,小子以为只是对于月姑娘有些好感,还不至于欢喜。。。”短衫少年跺了跺脚,给自己壮胆。 “但是遇到了宁兄之后,小子才明白,对于相识一段时间的好友,或是师长,都会产生好感,但对于月姑娘的那一份!却是最为特别的。。。”林满六越讲声音越小,不过在其言语完后,他像是自己都不满意,这一份唯唯诺诺的态度。 双手拍了拍自己脑袋,随之扭头一横,给足了精神气。 “小子不知道月姑娘如何想,但是在和她告别之后,后续路途上,都不再有那些时日的欢喜,最后我才明白,我真的很想在见到她。。。”短衫少年将双手捧起,仿佛那些过往,就在自己身前,他缓缓握紧双手,想要将过往再一次抓回手心。 “见到月姑娘。。。想对她说,我已经比先前厉害很多了,也独自一个人走过来千万里路,称得上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大人了。。。”林满六还想继续说,老妇人确实打了一个哈欠。 “情情爱爱的。。。老婆子我啊,听的有些乏了,还是先前那些打斗场面好听些。。。” “对不起。。。婆婆,是小子一时没注意。。。” “哎。。。无事,你先前是要金乳酥对吧,可有时间等到明日,再来老婆子这里取啊。。。” “家师吩咐过,采办完便要起程,便不劳烦婆婆了!” “那便下次来江宁时,管老婆子要就是。。。” “谢过婆婆!” “年纪大了,一会出去时关下门。。。” “嗯!婆婆好生歇息。。。下次来江宁时,定会再访!”林满六退出月记斋后,轻轻地将屋门关上,保持最开始那半掩的样子。 “在里面嘀嘀咕咕什么呢,等的我都快睡着了!”沈小道长埋怨出声。 短衫少年看了过去,发现这个羊角辫小女孩,正蹲坐在石阶上,先前那串糖葫芦,已经被其折成了数段。 “沈小道长要是不嫌弃。。。吃我这串?”林满六出声问道,说着便把手中糖葫芦递给了沈小道长。 “哎。。。不吃不吃,不敢吃!”羊角辫小女孩立即回绝出声。说着便起身,拍了拍道袍上的灰尘,往前方走去。 林满六赶忙追了上前,不过他看向天边的骄阳时,脸上露出了些笑意。 江宁,我来过了!月姑娘,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说与你听!江宁的集市街道上,两个不大不小的少年和小女孩,置办完返杭物资后,便奔跑着返回留宿客栈位置。 而在某处的院落里,一袭蓝衣立于柳树之下,手中正擀着面团。看着泛黄的柳叶,从枝头飘落,坠在了面团之上。 她笑着言语了一声,呆子! 第二百三十七章 化吉还需先逢凶 在江宁置办完物资的三人,不久后便继续起程,朝杭州方向赶去。此次扬州之行,在林满六看来,算是无功而返。 不过好在还镇,遇到了这位名为沈阿豆的小道长,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不论是在扬州城中逃遁一事,还是后续说江宁再遇旧人一说,都给少年印证了山石观的 “投石问路”之法。本是异常抵触道法学说的林满六,在见识过那舟墨和眼前这位沈小道长的手段后,不免得对这些道法推演产生了些好奇。 正在御马驰行向前的少年,心中正想着这几日的见闻,看到身侧马车窗沿微动,那羊角辫小女孩从其中探出了脑袋。 林满六立即唤了一声:“沈小道长!” “何事啊?”羊角辫小女孩像是猜出了少年心思,一脸微笑地看着林满六。 “先前沈小道长所说的前四字,于满六而言已经印证,那后四字是否可以理解成,此次返回杭州顺遂无事啊!”短衫少年接话出声。 听到林满六的问话,驾驭马车的叶当听,也不禁侧头看向了后方。再遇旧人,逢凶化吉嘛。 。。沈阿豆哼哼两声,看着模样有些得意。 “先前不是不信嘛,如今灵验了,倒是想得起我这扬州小半仙了?” “此事。。。都要怪那舟墨!若非那人三番五次地戏弄于我,也不至于不信沈道长之道法!”遇事不决,先骂舟墨就对了! 听得短衫少年是这番辩解,沈小道长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她伸出手,掐了个道诀言语出声:“ “倒是想见见,林大侠口中说的这位舟道长了!” “额。。。到了山庄后,自然就会见到了,如今这厮被庄主邀入庄内,赖着不走了!”林满六叹气一声。 对于他而言,想起那个舟墨,心中便是有些止不住的烦闷。毕竟自凤城初遇后,一路上都是被其从中暗算,还有就是那人态度。 。。心中曾能不生出几分怨怼呢! “嗯。。。话归正题,先前这八字呢,首先算的是我们,而并非其中一人!”沈阿豆晃荡了下脑袋,出声说道。 “也就是说,所谓的再遇旧人,并不是特指于我?”林满六出声问道。”可以这么理解,不过如今离杭州将近,前四字所言,应就是江宁一事了! “沈小道长出声应道。 “那后四字呢。。。”林满六试探出声。因为于他最先的想法,便是这一路上应是诸事顺遂,稳稳当当的返回杭州。 可是。。。逢凶化吉,也需先逢凶兆,才可化吉啊。 “后四字便应该是返回杭州城之后的事情,此时还尚未可知。。。”沈阿豆脸微微侧向马车前沿。 看着羊角辫小女孩的怪异举动,林满六也跟着看了过去。发现其看的方向,便是叶当听所在。 逢凶化吉在于黄衫老骗子?可是扬州城与那执伞客一战后,如今都快返回杭州了,还有什么事情会阻滞叶当听前行的嘛? 林满六疑惑地看了看黄衫老骗子。叶当听也摆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看着短衫少年。 沈阿豆则是看着两两无言,言语了一声:“乏了!”随后便重新返回马车之中歇息了。 。。林满六轻拍身下小黄马腹,加快了行路步伐朝马车前方赶去。先前收回视线后,叶当听不知从哪里寻了一截草根,此时正叼在嘴中,不时吆喝出声。 短衫少年看着黄衫老骗子模样,像是根本没发觉他上前走近一般。 “老骗子,你可是有什么事情没有明说。。。”林满六低声说道。叶当听斜瞟少年一眼,将嘴中的草根随意一吐,紧接着便咂嘴”啧 “了一声。 “扬州一行至此结果,还有什么没看明白的?”叶当听出言反问道。短衫少年沉默了一会,立即出声:“那日孤舟之上,你与那执伞客究竟谈了什么!” “先前不是便与你说了,自是商讨解决之法,最后意见不合打了起来呗!”叶当听嫌弃出声。 “你们二人照你所说,不是早就认识,言谈不合曾会大打出手!”林满六立即反问道。 不过短衫少年才刚刚说完,便意识到了自己问话的不妥。对于那一日的泛舟会谈,突然转变成两人争锋,再到后来的与问剑湖联手,在城中捉拿他们三人。 林满六结合起来,他自己印象之中的执伞客,很难不把那人定义成为坏人。 但于叶当听而言,那人却是这些年来,一直给他提供情报,以及处理些琐碎烦事之人。 短衫少年的这般问话,有些欠考虑了。。。还不等黄衫老骗子如何作答,少年的脑袋就有变得有些耷拉,先前那股子反问的劲头,也没了。 看着眼前少年模样,叶当听先是叹气一声,而后才准备出声。 “哎。。。我知你是担心,后续跟那执伞客还有牵连,这么说吧。。。那日我给出了对策,他要的条件是弈剑山庄交出四剑其二,然后就此封庄。。。我如何能答应?”交出衔寒梅、白昼? 而后还要弈剑山庄就此封庄?林满六陷入短暂的惊讶之中,叶当听将少年反应看入眼中,摆了摆手,打了声哈欠。 “那他给出的条件是什么,需要弈剑山庄如此做?”短衫少年回过神来后,发问出声。 少年的话语,像是在黄衫老骗子预料之中。他弹了个响指后,便出声说道:“保弈剑山庄三月之内,无人侵扰。。。” “他手下却邪,如今与屠恶门有区别,断然不可信!”林满六应了一声。 “的确,所以我拒绝了,我这位兄弟啊,见我如此不识抬举,便只能大打出手咯!”叶当听笑言出声。 “不过。。。”林满六再次出声,但没有立即言语,而是继续看向了叶当听。 “嗯?”黄衫老骗子也听着声响,侧头看向了少年。两人双目对视后,叶当听在笑,林满六在双目有些光亮,像是都看出了对方的想法。 随后两人一并言语出声。。。 “此人所言,假意抛出四剑其二,而后再封庄些时日。。。” “根本无需将双剑交出,我们自行处理,再封闭山庄。。。”林满六、叶当听二人话术上,虽有些出入,但意思都是一样的。 这位执伞客的条件,于弈剑山庄而言,也是一种处理方法,只要能做到掩人耳目,或许就能渡过如今劫难! “还是林大侠聪慧过人,叶某佩服!”叶当听抱拳出声,赞赏少年时候,竟也不忘了恶心其一番。 “老骗子你也不赖!”短衫少年笑容僵硬,冲黄衫方向立起来一个大拇指。 这时若是十一在场,定会说这二人,没个正形!寻到了一条有望破局的方法,林满六心中也少去了些压力,伸手便挠了挠小黄的脑袋。 小黄马也跟着嘶鸣一声,像是在回应少年。 “不过稍后返回山庄之后,还不能将此法告知大家,还需先设法得知风白下落,再做打算!”叶当听出声说道。 “嗯!”短衫少年应了一声,以示明白。。。。。。。林满六、叶当听以及马车内的沈小道长三人,从江宁出发后,已快过了一天的功夫,本就距离杭州没多远的了。 穿行过几处溪涧,从山道之中走出后,便看到了久违的杭州城。城门外的喧闹,与山林间的宁静相反,各种吆喝声充斥在了街道两侧。 伴随着马车与马匹一同骑御进城,一些人注意到了御马的短衫少年,以及那坐于马车前沿的黄衫身影。 不知是谁突然言语出声:“是叶当听!是弈剑山庄的二庄主叶当听!!!”此话一出,原本行人随处闲逛的杭州城门口,突然变得有些慌乱。 方才还靠着马车行走的市井百姓,急忙向远处奔跑而去,不时回头看向马车,眼神闪躲慌张,就像生怕被叶当听盯上一样。 行人慌乱起来后,各式各样的叫喊声也随之响起。。。 “快跑啊!不想死的快跑啊!” “怎么会在这里遇到这叶当听,还不赶紧走,快走!””先前都说此人杀人柳梅,我还不信。 。。如今看入眼里,实在是凶煞现世! “不论从何人口中传出,全是对于叶当听的评价,并且都偏向于一种凶厉、残暴的口吻。黄衫老骗子听着这些言语,也是不恼,反而笑了起来。林满六学着先前叶当听咂嘴一声:“老骗子可以啊。。。先前怎么没见着,他们这么怕你?这就是江南大侠叶当听嘛!”这会可算轮到少年恶心一会老骗子了,可不得抓住机会。 “嗯。。。不过还是没有东城恶少林满六那么响亮!”叶当听笑了起来,侧头看向少年。 好嘛,短衫少年以为能扳回一局,却又是被黄衫老骗子给活生生扳了回去。 想当初,林满六返回凤城之后,因为商队一事,被那些邻街孩童口诛笔伐,称作东城恶少。 。。不过二人互相打趣之后,便也没在争着口舌之快。因为眼前的景象,都在告诉二人,此时的杭州城内,定有异样! 并且矛头直指叶当听!林满六突然想起来,沈小道长的言语的后四字,逢凶化吉。 。。不知如今遭遇,会不会是四字所指的凶兆之象,那该如何化吉呢? 第二百三十八章 传闻渐起拱月势 随着马车行入杭州城中,道路两旁那些敬畏和忌惮的目光越发多了。如同先前弈剑山庄众人返回杭州时一样,不过此次所有人的焦点,聚集在了那位坐于马车前沿的黄衫身影。 短衫少年警惕地注意两侧行人,今日城中氛围远胜返杭之日。方才从一些市井百姓的闲言碎语里,约莫听出了个大概,似是他们二人此行扬州的行踪暴露,并且叶当听孤舟一战,被人传至此地。 就在他们即将穿行过一处街巷口,准备向城东行去时,突然人群之中有身影闪动。 林满六立即侧头看去,左手也已握紧山野行,时刻准备突发的异象。可当那人影走出之后,短衫少年便认出了其身份,这才送了口气。 是季汀师姐!叶当听看向季汀微微点了下头,季汀同样颔首回应。林满六轻唤一声:“季师姐!”季汀冲少年笑了笑,不过随后眉梢微动,示意叶当听与林满六跟上她。 突然出现的女子向城东街巷走去,先前聚于巷口的百姓,也急忙让出了道路,生怕冲撞了这些弈剑山庄之人。 黄衫身影挥动手中缰绳,短衫少年也跟着牵动身侧小黄马,一同向城东方向行去。 随后的一路上,季汀与二人说明了近日杭州城内变化,以及关于他们扬州一行的结果。 正如方才林满六听到的一样,有人将那孤舟泛湖一战传开了!甚至还加重了些笔墨,把叶当听与那执伞客之间的比试,描绘得神乎其神,仿佛是江湖高手的巅峰对决一般。 并且在林满六、叶当听三人返杭的这些时日里,已经快传遍了南地。一时之间,鼓吹弈剑山庄的剑法玄妙者众,吹捧叶当听剑法超然者更甚! 有些为谋得更多银两的说书人,在那茶楼酒肆之中,将这黄衫仗剑客,已经快捧至与昔日柳梅齐名。 。。说这弈剑山庄的二庄主——叶当听,曾在南疆孤身持剑,斩杀剑术第一人柳梅,又在扬州瘦西湖之中,孤舟之上,以一剑破敌,近百人围堵,都不曾将其擒获。 听着这些描述,林满六憋笑不已,叶当听面部僵硬,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看着两人表现,季汀也猜出了大半实情,一手捂面作微笑状。就在这时,马车窗沿突然被打开,季汀扭头看去,发现竟是一个羊角辫小女孩,从其中探出来了脑袋。 虽说原先看着多出来的马车,已经猜到车中,可能是叶当听此行带回的破局关键,可没成想,居然是一位小女孩? “叶哥这位是?”季汀疑惑出声。沈阿豆却不等叶当听出言介绍,自顾自出声道:“可以唤贫道一声扬州小半仙!”季汀微微一愣,但很快便笑了起来:“季汀见过扬州小半仙!”沈小道长看着前方这位姐姐,说得这般自然,冲林满六咂嘴一声:“那话怎么说来着!”短衫少年挠头想起,那一日初见之时,自己献殷勤之举,便准备开口出声。 谁料,这位沈小道长也跟着嘴唇微张。两人便异口同声道:“上道!”沈阿豆满意地摇晃起了脑袋,季汀先是看着趴在窗沿上的羊角辫小女孩,又侧头看了看牵马少年。 。。以后山庄是要比以前更热闹了啊!三人嬉闹完后,叶当听才出声问道:“自墨先生走后,可有风白消息传回?”季汀面色重归平静,应声说道:“不曾。。。”若是要论相识时日,叶当听都没有季汀与陆风白认识的时间长。 在陆风白还在扬风谷之时,季汀便拜于其门下,是扬风谷当时辈分最小的一批弟子。 而后陆风白连同一系弟子,出走扬风谷后,季汀便与叶当听等人,都跟随其一同出走。 最后在这杭州落脚,散尽陆氏家财,将这老宅改成了如今的弈剑山庄。 听得没有陆风白的消息,叶当听出声说道:“回庄之后,有要事与大家相商。。。”季汀应了一声,没有过多言语。 对于马车前沿,黄衫身影突然变得严肃的语气,她明白定是此行扬州出了问题。 。。。。。。马车穿过城东主道后,行过了银杏泛湖、杨柳垂溪。在这些市井百姓们的注视下,叶当听四人成功返回弈剑山庄。 才刚一进门,便有一粉衣少年摆鬼脸状,站在屏风之后,准备吓唬林满六。 短衫少年都还未发作,人群后方的沈小道长确实蹦跳了出来。 “林大侠平日里的玩伴,都是这些顽童小孩嘛?”此话一出,双手在这脸上挤搓着的崇婴就不乐意了。 只见其衣袖一挥,便看向沈阿豆的方向,碎嘴功夫立即展现出来。 “我当是什么人物来了!林满六啊,哪里找的小屁孩,是要跟你崇大哥比划比划?”林满六一阵无语,扯了扯沈阿豆道袍,言语出声:“别跟他一般见识。。。”少年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巧崇婴能够听清。 “哎,我说林满六,你是以为路走的多了些,都学着叶哥开始摆谱了嘛!”崇婴扯了扯嗓子。 短衫少年咂嘴 “啧”了一声,随后言语道:“我走了多少路,还真不清楚,你整天在庄子里闲着,不干正事才是真的。。。” “好啊!今天去校场耍一耍!看不给你揍明白!”崇婴叫喊出声。 “哎,有架看咯!”沈阿豆拱火出声。看着院内三名少年少女的言语,叶当听无奈,随即双手伸出,分别抓向了林满六和崇婴的脑袋。 两人本就在言语争辩,谁都来不及闪躲,皆被黄衫老骗子擒住。两个少年的脑袋被叶当听不停摇晃。 。。林满六哼了一声,似乎是在告诉叶当听,你就等着我去找师父哭! 崇婴则是嘴中不停叫喊起各种嚣张言语,诸如今日耻,他年百倍还!此类言语。 可两人越是这样,叶当听越是起劲,迫使两名少年苦不堪言。就在此时,从正屋右侧行出一名黑衣女子,看着黄衫身影的怪异举动,面显鄙夷之色。 自然便就是林满六的师父十一了。 “多大的人了,还这样。。。无不无聊。。。”十一出声说道。叶当听闻声看去,这才松开了双手,面带微笑地看向十一。 黑衣女子出声询问道:“如何了?” “尚有解法可用。。。”黄衫身影应道。十一听得其言语后,便转身朝主殿方向走去。 叶当听看向周围所有人,言语出声:“满六先带沈小道长去歇息,稍后通知庄内弟子,主殿议事。”林满六、崇婴、季汀等人齐声应道:“是!”随后沈阿豆便在短衫少年的带领下,准备前往弈剑山庄的闲置院落歇息。 期间林满六路过林父、林母院落时,与爹娘打了招呼,报了平安。羊角辫小姑娘将短衫少年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不管是最开始与叶当听的相互出言嘲讽,还是到与那崇婴碎嘴争辩,再到如今爹娘面前的嘘寒问暖。 对于她而言,眼前这个名叫林满六的少年,他已将这些尽可能做到最好了。 可心中所求众多,最后能够握于手中的,又还能剩下多少呢。。。与林父、林母拜别以后,两人继续朝山庄之中的偏院行去。 沈阿豆突然出声说道:“自南疆独行以后,你认为你还是原来的自己嘛?”林满六脚步随之停顿,他转身看向这位年纪不大的羊角辫小女孩,此时他的眼神,与看那舟墨时一样。 “不论身在何处,我都是我,不知沈小道长何意?”短衫少年出声答道。 羊角辫小女孩轻拍脑袋,便向前蹦跳而去。 “随口一问罢了,快些带路、快些带路,先前叶当听不是还让你去议事!”而后林满六将沈阿豆带到一处院落后,便就离去了,两人期间再也没有任何言语。 像是先前沈阿豆的问题,触了少年霉头一般。。。。。。。林满六返回到弈剑山庄主殿后,发现此时殿内已经有很多人了。 除却空悬的主位,以及平日里墨先生坐的位置,其他地方已经零零散散地坐满了人。 从四月开庄之后,与眼前这些面孔相识,如今已经快半年了。弈剑山庄所有人,都知道庄内有这名一名短衫少年,一人走遍了千万里山河,为山庄传递消息,为心中的那一份意气,仗剑独行。 叶当听坐于主位左侧,一改行路上的玩闹模样,见着林满六站在主殿门口。 向短衫少年招了招手,示意来到他身侧。林满六在进入主殿的过程中,向路过的师兄弟们一一问好,在路过十一位置时,更是向自己的师父行上一礼,最后在站于叶当听身侧。 黄衫身影正襟危坐,看着如今留守在庄内的弟子悉数到齐后,他轻轻咳嗽一声,所有人便都看向了叶当听所在。 “先前风白以自己作饵,让我们能够安然返回杭州,而后墨先生也为我等谋求破局可能,被迫出走,今日庄内便只剩下了我们!”随着叶当听的言语出声,弈剑山庄弟子皆是双拳紧握。 他们自从南疆返回后,江湖之上不论正邪,都在寻求可乘之机,随时准备从弈剑山庄手中,夺取天下四剑其二。 但自古江湖纷乱纠葛,都是先起于一些繁琐小事,而后便是两派存亡之争。 那垂涎这四剑其二的那些人,岂会夺剑之后,便会善罢甘休呢? 第二百三十九章 殿内争辩应对法 如今的江湖格局,以问剑湖为首的天地盟各派,自南疆归来后,皆以遭逢屠恶门反扑,开始调养生息。 要说特别的,便只剩下了风雪大观楼与弈剑山庄两派。由于彼此争斗,竟都能躲过屠恶门围堵,安然返回门派属地。 随后在一些有心之人的言语下,两派便成了江湖之中,仅存能够与屠恶门死斗的战力。 可紧接着风雪大观楼倒戈的消息,从岳州传至整片江湖。那这特例,就只剩下了弈剑山庄。 。。好巧不巧,各派争夺的天下四剑,如今弈剑山庄独得其二。而在各路消息之下,弈剑山庄之中,又有了这么一位足矣匹敌柳梅的叶当听! 。。。。。主殿之中,叶当听先是将从南疆返回之后,江湖上对于弈剑山庄的风评变化说了个遍。 再是将此行扬州之后,自己个人声誉变化提及了一番。坐于主殿之中的弈剑山庄众人,个个面容严肃,认真地听其言语。 黄衫身影将口中话语讲尽后,像是少了些精神气,靠在了椅背上长吁短叹起来。 有坐于主殿中间些的弈剑山庄弟子起身,先是向叶当听位置以及空悬的主位行了一礼。 随后才看向众人,出言说道:”如今江湖局势很明显,便是有刻意针对我弈剑山庄,在下以为不可坐以待毙,需主动出击!”季汀闻声看去,那名弟子似乎名叫石寅。 听得此言,一些弟子开始与身侧的同袍小声商议,不过很快又齐齐看向了叶当听所在。 黄衫身影抬起手来,向下虚按了两下,示意那石寅坐下。 “因为天下四剑一事,庄外已被多股势力暗中监视,此时对其中一方贸然出手,都会着了那些还未动作之人的谋划,并不是一个好办法。。。”叶当听出声应道。 众人听得叶当听此言,还在沉默不语时,有人嗯了一声,像是在同意他的说法。 在场所有人便闻声看了过去,发现竟是那名为舟墨的小道士出的声。 “舟道长是有什么高见嘛?”先前出言那名弟子,信服于叶当听,却不太认同这位年纪不大的道士。 “小道我只是认可叶居士的说法,还不能应上一声?”舟墨侧眼看向那名说要主动出击的弈剑山庄弟子。 “你一个外人,如今出现在这里。。。”石寅急忙呼声说道。 “不得无礼!”季汀立即出声训斥。听得季师姐言语,石寅才将想说的给憋了回去。 林满六看向叶当听,发现黄衫老骗子此时正在看自己,短衫少年递出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是否可以?发现叶当听微微颔首,同意了少年想法。嗯。。。得到黄衫老骗子默许的短衫少年,双手在前作掌,轻拍了两下,使得众人看向自己。 “舟小道长以为,如今局势弈剑山庄该怎么做?”林满六出言问道。 “今日之弈剑山庄,与昨日参星观一般,藏匿四剑如烫手山芋,若不将其抛出,后患无穷!”舟墨出言说道。 “舟道长以为,此时弈剑山庄将四剑抛出,可活?”短衫少年反问出声。 “不可活,但不至于死的太惨。。。”舟墨出声应道。这句话无疑加重了弈剑山庄里的所有人,对他舟墨的反感,但他依旧言说出来。 “那舟小道长所言,便不是办法。。。”林满六出声道。 “将四剑抛出只是第一步,而后弈剑山庄自毁门庭,或是就此封庄不见访客,便可活!”舟墨言语出声的同时,环视主殿一周,脸上似乎露出了微笑。 林满六下意识地看向了叶当听,舟墨此法,竟与他们二人想法相似?黄衫身影双手放于桌案之上,没有任何动作。 在座的弈剑山庄弟子,听到舟墨所言需要 “自毁门庭”时,便已有弟子双拳紧握,看向这个来路不明的道士。可他们再看向如今主事的二庄主,发现其竟是没有反应,是准备接受舟墨的这个提案? 先前那个出言的石寅,心中愤懑不已,重新站起了身子。他看向叶当听,直指舟墨出声说道:“二庄主!倘若以此法避世,往后江湖如何看待我弈剑山庄!”对于这位弟子的言语,黄衫身影只是抬起一手随之翻转,使掌心朝上后,虚抓了两下后又放下了。 林满六心领神会,看向了出言弟子,向其行了一礼。 “如今山庄中或许有许多弟子,都与石师兄此时想法一致,在这些时日的吹捧之下,已然将山庄与江湖中那些高门大派划上了等号。。。”听得少年言语,那石寅立即出声回应:”我们一路西行先破枫叶林,再破虬蛇谷,最后还能重创风雪大观楼! 皆是事实,何来吹捧一说! “短衫少年叹息一声,果然如此。看到少年叹气,出言反驳的石寅更是来劲了,他直接指向了林满六。 “反倒是你!别人眼里你是仗剑独行的翩翩少年郎,在我这里可不是。。。若不是你,山庄何故会招惹到风雪大观楼!庄主何需掩护我们被迫北上!”看着石寅这番言语,那舟墨坐回椅子上,像是准备安心品一品林满六与其对话。 林满六先是双手抱拳,而后才继续出声:“山庄与风雪大观楼交恶,却是因小子而起,满六在这里给诸位师兄弟赔个不是!”见少年认错,出言训斥的石寅有些得意,双手叉腰准备等待着林满六继续吃瘪认错。 可随后短衫少年的言语,却有些出人意料。 “可江湖事还需江湖了,既然已经得罪了风雪大观楼,今后满六便会以自己做表率,让那风雪大观楼不会伤及庄内弟子分毫!”听得林满六如此保证,主殿之中立即有人拍手叫好,巴掌声响最大的便是崇婴。 一时间,让那石寅有些不知如何接话。可他转念一想,先前舟墨言语后,少年便不再反驳,似是同意其想法。 “既然林师弟愿以身作则,何故又同意那舟道长的龟缩之法呢!岂不是前后矛盾了!”石寅得意出声。 “石师兄之想法,无非是想逞一时之快,之后山庄会落得何种境地,可曾想过?”林满六出言说道。 石寅见少年竟与自己这般言语,心中有些不悦。 “如今江湖,只需我弈剑山庄再一战扬名,将那些暗中观察的鼠辈吓退,还有谁敢门前犯难?” “今时不同往日,虎狼环伺之下,前有屠恶门谋求江湖大乱,后有道貌岸然之辈躲藏幕后,坐享渔翁之利,一战扬名?可笑!”林满六一挥衣袖,斜眼看向了石寅。 “说到底,还不是你惹了风雪大观楼。。。”石寅正准备责怪出声,可还没等起言语完,舟墨便拍了巴掌。 “原以为林小居士已然够蠢了,没成想这位石大哥,更是个人才!”听得舟墨的阴阳怪气,看着那二庄主久久没有动作,石寅那能不发作。 他叫骂出声:“如今庄主不在,任凭着一个野道士和这个灾星胡来,我弈剑山庄何时才有出头之日!” “林小居士,我看你们的这位石师兄,怕是被捧傻了。。。以为自己是江湖大侠了,还是以为弈剑山庄问鼎武林至高所在了?”舟墨笑言出声。 “舟墨。。。我弈剑山庄之事,轮不到你来插手!”石寅嘶吼道。 “石寅师兄看不明白嘛。。。弈剑山庄此时若战,往后必败无疑,不论是与谁交手,风雪大观楼都会横插一脚,更何况还有那些觊觎四剑的正派之人!”林满六一手拍在桌案上,声音也加重了几分。 可少年的言语,这位石师兄会听得进去?事已至此,弈剑山庄与风雪大观楼的仇怨,他依旧归结于林满六,全然没有想明白,事情演变至此,是否还是因为短衫少年一人过失。 “好!那我且问问叶二庄主。。。你作何想?”石寅看着林满六、舟墨二人轮番言语,打算直接绕过两人,直面叶当听。 黄衫身影抬头瞟向了石寅所在,又看了看在场所有弈剑山庄弟子。 “庄中大半弟子应都不服气,但舟小道长所言,的确是一种办法。。。”叶当听出声说道。 “叶当听!自开庄以来,山庄诸事都是庄主和墨先生亲自操持,你可曾过问几次。。。如今要让全庄上下跟着你做缩头乌龟嘛!”石寅见这位二庄主,居然真的看好舟墨所提方法,连称谓都不加了,直呼起了叶当听的名讳。 可他这般言语过后,叶当听却再也没有看向他,而是起身在主殿之中踱步。 “从南疆返回以来,山庄便已深陷局中,有人为我们造势,有人肆意吹捧,让整个江湖都以为,我们弈剑山庄有了角逐之心。。。可我们真的有吗?”面对黄衫身影的反问,除却石寅一人,在座的弈剑山庄弟子都开始沉思起来。 “先是山庄被人鼓吹,再是叶某被人捧起,在这些声浪之中,我们做了何事?不就是在南疆抵抗了围堵我们去路的风雪大观楼。。。如此就值得被人吹捧?”一些弟子开始趋向沉默、反思,或许这半月以来,是有些自我感觉良好了。 石寅双拳捶打在一块,咬牙切齿地坐了下去,不再看向殿内踱步的叶当听,而是死死盯着林满六。 “今日议事过后,山庄自此封庄,四剑之事后续我会安排,若有异议者,稍后便可找我提出想法!”叶当听出声做下决断。 当他行至主殿正中时,便停止了踱步面向众人。随后所有弈剑山庄弟子便齐齐起身,一同拱手行礼,以此表示听从叶当听的安排,包括石寅。 第二百四十章 北地村落遭胁迫 弈剑山庄在从扬州返回的叶当听带领下,召开了主殿议事之后,便即刻封庄,不再会见门客。 可此时此刻的南地江湖,并未就此停止对弈剑山庄的鼓吹,以及对这位横空出世的叶二庄主的追捧。 各处酒楼茶摊中,不时便会有人谈论起弈剑山庄的崛起,或是黄衫仗剑客的威风事迹。 这类江湖消息,在各色传播之下,总是会将一件事描绘得越来越偏离故事本身。 就弈剑山庄而言,起初只是鼓吹其南疆大破虬蛇谷一事,对于夺得天下四剑其二之事,还未描绘过多。 毕竟亲眼目睹弈剑山庄得剑的人,可以说是少之又少。。。参星观道场前,从濒死的霜玄道人手中,偶得白昼时,也只有上山支援的那几个门派。 虬蛇谷前一战风雪大观楼,剑斩柳梅,进而取得衔寒梅之时,便更是只有风雪大观楼和弈剑山庄所属了。 但只是这十数日的时间,却是不知从何处开始,将参星观当时的递剑种种,全盘口述而出。 。。如此江湖秘辛,当然是各地的说书先生,争先恐后的效仿言说。不过几日,好似整个南地江湖,都知晓了弈剑山庄庄主陆风白,与那参星观已故的老观主之间,似乎有不可言说的关系。 更有好事者大胆猜测,这迟迟未现身的最后一剑,便就藏匿在弈剑山庄之中。 参星观获取白昼一事,都被言传如此,虬蛇谷夺衔寒梅一战,岂会无人过问! 就在那些说书先生,为四剑之一的白昼,尽可能描绘引人的话本时,又是一声平地惊雷起,在江湖之中传开。 酒楼桌案之上的谈资里,又多了虬蛇谷前,弈剑山庄对敌风雪大观楼的经过。 一时之间,什么三英战柳梅、战阵陌刀力破寒梅凌天剑、柳梅单剑敌三人,最终力竭身死。 。。。。。都开始在江湖上流传起来。再加上先前由岳州传出,风雪大观楼倒戈屠恶门的事情。 如今,不论是那些平日里,从不过问江湖事事的闲散百姓,还是那些久行江湖中的高门大派弟子,都对弈剑山庄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好奇和敬畏。 究竟是怎样的门派,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便能取得这些成就。。。而在说起弈剑山庄的那位二庄主,更是让说书郎们,赞不绝口! 每当将肠肚里与弈剑山庄有关的笔墨功法,倒腾掰扯完之后,便可再提及起这位黄衫仗剑客了。 在他们的口中,这叶当听可是当之无愧的江南剑客!是能遭逢遇袭时,最后绝杀柳梅的剑术天才! 是柳梅之后,当今年轻一辈里的剑道魁首!对其剑技更是传的神乎其神! 有人说,叶当听是一人便可对敌柳梅的,只是为保住弈剑山庄其他弟子,才三战柳梅将其斩杀。 又有人说,这一身黄衫在扬州瘦西湖上,挥剑之间,可引得天象异动显,可使得湖间风浪起。 还有人说,他叶当听便足矣敌过三十年内的所有武林翘楚,无人能出其右。 更有甚者,像是不惧炎阳律法。。。说北地有那寒川王谢乾,赤阳关外一人独战三百骑! 那南地便就有弈剑山庄的二庄主,黄衫持剑问鼎武林之巅!。。。。。 。京畿凤州此地一处村落之中,与往日有些不同,多出了数十人,看其衣饰打扮,虽都是些寻常村夫、百姓的模样,但都显得极为狼狈。 就像是跋山涉水数百里,都不曾休息过。。。。。。正是北上分散注意的陆风白等人。 陆风白与此地的村长将留宿事情谈妥之后,便安排庄内弟子以及薛唐的那些镇北营下属歇息。 忙活完的这位大庄主,随意寻了一处石阶,开始坐下闭目养神。可没过多久,便有一名村妇打扮的女子小跑而来,看清其模样,便是随陆风白一同北上的萧潇。 萧潇看着陆风白模样,思量一番还是准备出声:“当听他。。。” “当听之事,自从山庄诸事被人吹捧之后,我便有所猜测,却不知会如此之快。。。”陆风白言语出声。 “自从我们从南疆出走后,便一直深陷此局,如今墨先生也不再坐镇庄内,该如何是好。。。”萧潇担忧地看向南方。 “墨先生也无法护山庄一世,况且如今他出走,也是为了让那幕后行棋者,不会亲自下场拾子。。。我们还需替山庄继续牵制那些觊觎四剑之人!”陆风白睁眼起身,与萧潇一同看向来时的南方。 萧潇应了一声,便准备告辞离去。可就在她要去查探随行弟子伤势时,突然有一人从村口位置缓步行入。 不论是弈剑山庄弟子,还是镇北营的兵卒都察觉到了那人的行踪,就像是刻意暴露在众人眼前。 那人身着生或是文士?随着他的缓步前进,走在村子正中的乡道上,不用弈剑山庄弟子通报,陆风白也发现了此人。 两人在同一时刻对视,黑红大褂的书生最先有了动作,他双手隆袖之后,便对着陆风白和萧潇行了一礼。 “想必阁下便是弈剑山庄的陆庄主吧。。。”书生言语出声。 “阁下是?”陆风白应声说道。 “却邪,裴忆情。。。”书生自报家门的同时,双手袖袍在身侧一甩,就此裹挟在了身后,以此告知陆风白与萧潇,他没有恶意。 “不知这享誉北境的帝国利刃,找陆某何事啊?”陆风白笑言出声。裴忆情也跟着轻笑出声:”既然陆庄主已经北上,来者皆是客,便是要出门相迎的! “陆风白疑惑地看着黑红大褂的书生,忽然伸出一手,开始敲打自己的脑袋:“我如何是客了?”这句话是在提醒裴忆情,他陆风白的身份以及过往陆氏在炎阳的权柄。 听得此言,书生郎立即摆了摆手,像是在示弱? “那还真是失礼了。。。还望陆庄主海涵,不过还是需要说一声,如今只有炎阳骑军,再无陆氏私兵了。。。”裴忆情看似示弱,可嘴中话语却锋芒显露。 如今的炎阳,已无陆氏半分威势! “既然都没想给好脸色,就不用扯这些弯弯绕绕了,有什么事便快讲!”陆风白也没耐心,直言出声。 裴忆情却是越发笑的诡异,本就白皙的面颊上,出现这般诡谲的笑容,好若鬼魅现世。 “事关弈剑山庄存亡,还望陆庄主多加配合!”裴忆情出声说道。 “哦?我这闲钱砸出来的庄子,竟还能入诸位大人眼中了?”陆风白应了一声。 裴忆情抬起黑红衣袖掩面,双眼盯住陆风白,缓缓摇头。 “是贵庄的二庄主,找上了我家大人,商议明哲保身之事,我等才会快马加鞭寻陆庄主的。。。”陆风白立即想到一人,叶成竹? 对于这名执伞客,叶当听与其熟知,他是知晓的,并且叶当听也与他多次提及过。 “不知与叶大人商议之后,给了我这庄子如何一个活法啊?”陆风白说着便重新坐回了石阶上。 “好巧不巧,我家大人与贵庄二庄主,在扬州瘦西湖之上,大战了一场。。。闹得不欢而散。。。”裴忆情感叹一声。 “原来我这二弟,扬州一行居然是拳打了叶大人,哎。。。咋这般不小心啊!”陆风白一手拍在大腿上,脸上强装一副震惊之色。 对于陆风白的此番动作,黑红大褂的书生面无表情,只是再次隆起了双袖,以一种俯视的眼神看向坐于石阶上的陆风白。 萧潇察觉到这裴忆情,相比之前明显多出了些敌意,警惕地向前走了一步,准备将陆风白护在身后。 这一举动被书生收入眼中,使得裴忆情脸上的得意之色,又加重了几分。 “陆庄主,今日前来便是传话,如果想要山庄无恙,还望听从我们的安排。。。”裴忆情出声说道。 “说吧,正巧入了北地,实在是安生了些,总得找些事情做做,不然这把骨头都快僵嘞。。。”陆风白故作舒展筋骨状。 “此地十里外的一处山坡所在,有屠恶门暗部驻扎,还望陆庄主前去将其剿灭。。。”裴忆情笑声言语道。 “这屠恶门先前南地行事,不正是你们所求,如今就算用完就扔。。。可是太快了些?”陆风白也跟着笑了起来。 “无用之物,本就需要割舍掉,若陆庄主不愿,便只能我们亲自出手了。。。届时冲撞到了贵庄弟子,还望莫怪。。。”裴忆情说着便要转身离去。 “三日之后,自会给诸位大人结果。。。”陆风白笑容在面庞上消逝,看着这黑红大褂的书生身影,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裴忆情没有回头,只是停下了脚步。书生背对着陆风白出声说道:“那在下便替大人谢过陆庄主仗义相助了。。。哦,对了,这几名跟随陆庄主的镇北营兵卒,我可当没有见过。。。就当谢礼了!”陆风白听着书生言语,一手拍打在身下的石阶上,顷刻间,整块石阶碎裂开来。 裴忆情只觉身后的响动,实在悦耳,再次行步时,步伐都要轻盈了几分。 等到确认这名黑红大褂的书生郎走了之后,陆风白才长叹出声。 “先前是我没注意。。。让那贼子察觉到了你身上还有伤。。。”萧潇略带歉意的出声说道。 陆风白晃了晃脑袋,出声说道:”无妨。。。任凭是谁与柳梅一战,这么短时日都是好不起来的。 。。他们定然知晓! “ “当听与那叶成竹不是旧识?为何会大打出手,我原以为是与问剑湖之人起了争执。。。” “却邪行事比屠恶门还要不讲情面,无需多想!” “那当真要听他们的,前去对敌屠恶门?” “嗯。。。只能如此了,不得让三弟与他的弟兄南下一行,断了回头路。。。” 第二百四十一章 兵戈将起桃源坡 次日清晨也许是快临近霜降的缘故,陆风白等人所在的凤州,寒意渐起。 两只手都快被裹成麻花的薛唐,从一处屋舍里走了出来,看着木篱旁的陆风白,身形有些萧索。 “依照昨日那人言语,当真是当听与他们商议过了?”薛唐出言发问道。 陆风白闻声转头,先是看向了薛唐的双手,而后才出声应道:“不无此种可能。。。” “哎,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再过些时日,便可将这些布卷给摘了!”薛唐挥舞起双手的麻花,笑了起来。 “早知如此,当时何必强撑。。。罢了!此事不可连累百姓,稍后我们一同出发,但你与萧潇只可在后方观望,除非情况紧急,不可出手!”陆风白笑骂一声过后,便开始出言叮嘱。 “晓得嘞!” “多年在外都这么个德行?” “大哥面前,还那般拘束了作甚!” “行!”陆风白冲薛唐竖起了一个大拇指。随后,陆风白向村长告辞,给予了银钱,便开始张罗动身一事。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原本打算在此处村落里驻扎一些时日的弈剑山庄众人,便全数人出发,往西南方向的山坡行去。 先前在村民口中,得知他们此行目的地的山坡,唤作桃源坡。相传是早些年有村民路过山坡时,迷了回村方向,一连过了数日,才有人在村口附近的田野中寻到。 被带回村落里的那名村民,醒来之后,嘴里总是念叨着,见到了百亩良田,还有数不尽的牲畜。 一些平日里跟他还算说得上话的人,都觉得此人疯了,因为在凤州一带,土地虽也算得上肥沃,可从未有过他口中的画面。 即使如此,这个村民也要逢人必说,将他见到的场景讲出来。。。久而久之,便无人会相信他的话语了。 村民不信,就孤身一人再次前往了那处山坡,可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 一些因为厌烦他的人,就此戏称他去了世外桃源,不会回来了。由此,便就有桃源坡之名。 。。。。。。在临近桃源坡时,查探到了屠恶门的细微踪迹之后,让陆风白不得不感叹这却邪的探寻手段。 如若不是率先得知此地藏匿屠恶门,让旁人从此处路过,定然发现不了任何端倪。 桃源坡,是一处极为宽广的山坡,看上去与寻常山野走势一致,可只要登上坡顶北面的山崖,再从上往下看去。 便能看到山坡之下,山体沟壑之间,藏匿着一片 “小天地”。不论村夫百姓进山采药,或是炎阳兵卒巡视路过,都不会刻意探寻这些崖坡之间,形成的犄角旮旯所在。 即便在山坡下正眼看过去,也只能看见是坡前有几棵树遮住了山石。可只要从树丛后的狭小缝隙穿过,就不是这般景象了。 此时的陆风白,连同身后的弈剑山庄弟子,已然将兵刃携带在身。随着他手中漆夜缓缓抬起,身后之人同样齐齐抽剑、拔刀出鞘。 “此处屠恶门不知与外界是否有所联系,不得放走一人,以免影响事后我等远遁。。。”陆风白出言说道。 众弟子一一应声,以示明白。陆风白轻唤一声:“辞善!”随即其身侧闪出一道白影,刹那之间,便已朝树丛之中闪去。 见得陆辞善先行一步,陆风白再次叮嘱薛唐、萧潇:“你们二人连同镇北营的弟兄们,留守此处,稍后我会断绝里面的其他出路,届时如若有贼子来此,尽量拖住即可!”薛唐、萧潇一同应声:“得令!” “其余人等,随我入内!”陆风白沉吟一声,就朝向那处入口走去。走入桃源坡底的弈剑山庄众人,脸上都出现些许惊讶之色。 在这坡崖交错之下,竟真有那世外桃源的风光。。。映入眼帘的是一路沿溪而犁的田地,不过像是多年无人耕种,显得有些荒废。 随后在山石根前,是一些简陋屋舍,虽是看着有些破败,但看着屋舍数量,或有二十户人家,曾在此处居住? 而且看着这些屋舍模样,明显有别于当今炎阳的建筑风格,更偏向于百年前秦地之风。 要是往前推个十几二十年,或许真是一处不问世事的世外桃源了。应是因为弈剑山庄众人的进入,终于引动了藏匿其中的屠恶门。 还在陆风白等人前行的过程中,不远处的几处屋舍里便窜出了数十名头戴面具的屠恶门之人。 “此处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可既然来了。。。”为首的一人挥舞起了手中朴刀。 但还不等他言说完毕,陆风白却是直截了当,提起了漆夜直指那人面门。 “我们不该来?”屠恶门的那名头目先是看清了漆夜全貌,立即定睛看向持刀男子,这才认出了村夫打扮的陆风白。 “陆大庄主这是不想逃了。。。亲自赶着来送死不成?”他学着陆风白的模样,提起了手中朴刀。 驻扎在此处的屠恶门暗部,虽没有参与到追杀陆风白的行动中,但对于弈剑山庄其中的战力,早就有密报传来。 “我若想给,还要看你接不接得住才是!”陆风白话语刚落,漆夜随即下挥。 身后弈剑山庄弟子同一时刻,向前冲出,刀剑所指,皆是屠恶门之流。 “给我上!今日将陆风白等人斩杀于此,夺了他们兵刃,便能早些回京,给弟兄们好生快活!”屠恶门头目叫唤出声,竟是第一个向前冲出。 霎时,双方弟子所属,便在田埂之中冲杀而起!那屠恶门头目更是谁也没管,一往无前,手中朴刀直指陆风白所在。 据先前密报可知,陆风白等人北上之前,曾跟风雪大观楼苦战,本就伤势惨重。 而后一路逃亡途中,又遭逢几次袭击,如今时日定还未修整完毕。即便今日,他们不管是何原因,突然发现此处,只需自己拖住陆风白,等待其余下属,将这些残兵败将绞杀殆尽。 最后再全数人,群起围攻陆风白即可,还怕这到手的肥羊跑掉不成?上头的大人们,只在乎这些人的死活。 。。那他们手中的兵刃,不论是那柄陆氏家传的漆夜,还是那柄四剑之一的白昼,都将收入他手。 想到这里,那屠恶门头目露出贪婪的笑容,不自觉地开始舔舐起了嘴角。 “先前你们几波人都栽在了陆某手中,阁下当真这么自信?”陆风白看着他的模样,疑惑出声。 两人刀刃相撞,这屠恶门头目不退反进,手中力道瞬间加重。在这一刹那,像是压制住了陆风白! “陆大庄主口中言语的是那俩废物?黄勋久经沙场尚可,李管事一个闲散江湖客,给我桂虎提鞋都不配!”桂虎暴喝出声。 好大口气!陆风白闷哼一声,原本单手握刀顺势一改,双手握紧漆夜,强撑一气将本被压制的局面,扳回几分。 桂虎见陆风白还有力反抗,左手立即从腰间一探,又是一柄朴刀出鞘! 再一次砸向漆夜刀身!他心中得意起来,如今你这病秧子的身板,一刀便撑不住了,那就再来一刀! 原本还对这个陆氏后人,略微有些忌惮。。。但如今一见,分明是在那江南烟水巷里,整日泡在金银玉石之中,把一身傲骨泡软了。 眼见桂虎再次袭来的一刀,陆风白突然一步向右跨出,紧接着猛然卸去双手劲道,整个人就朝右侧躲闪而去。 “陆大庄主好身法!就是不知以此,如何杀得了黄勋老儿啊。。。”桂虎鄙夷出声。 陆风白自两人正式争斗之后,便不再言语,对于他的这些碎嘴话语,根本不想接上一句。 见对方不言语,更是激起桂虎的兴致,他身形暴起,手中双刀齐出,再次奔袭向陆风白所在。 “莫不是那黄勋老儿,念及旧情。。。都一把年纪了,还想为了你这不成器的废物铺路造势?”桂虎再次出声。 两人手中兵刃再次相撞,这一次起手便是双刀斩出的桂虎,看着赢面更大。 一刀先是拦阻陆风白的出手,再一刀斩向漆夜刀柄位置,险些便要削去陆风白右手手掌。 就在两人争斗的同时,屠恶门所属与弈剑山庄弟子之间的战斗,也是愈演愈烈。 相比于在此地休养生息的屠恶门所属,历经奔波逃亡的弈剑山庄弟子,处境逐渐堪忧,除却几名弟子还占上风,其余已然颓势显露。 桂虎也在时刻留意着战局,心中不禁开始疑惑,眼前的陆风白不敌自己,其弟子也是强弩之末,探寻此地意义为何? 莫不是误闯了此处。。。那于他桂虎而言,可真是天上掉馅饼了。真是老天爷赶着给我喂饭,本不想抢那些废物的功劳,这陆风白非得追着给自己送命。 随着他与陆风白两人的刀刃之争,逐渐倒向他,陆风白出刀虽未断绝,但在他桂虎看来,已无反败为胜的可能。 “听闻陆老将军,昔年战阵之上有一刀,唤作大圣煌璃,这三、四十年过去了,都不见人效仿使之,不知陆大庄主可会一二啊?”桂虎笑声嘲讽道。 这一次的笑声有些大,也引得那些屠恶门所属,跟着一同发笑。他们眼前的弈剑山庄弟子,也如同任人宰割的羔羊,任由他们随意出刀凌辱,都无反抗之力。 桂虎此言也是他作为试探,虽是心中鄙夷陆风白的无能,但对陆氏还是心有余悸。 “那就都他妈。。。给我好好看着!”有人出声应道,却不是眼前之人! 听得此言,警觉的桂虎自然心中一惊,当机立断,必须尽快斩杀身前陆风白。 可就在他行动的同时,一道身影已经从桃源坡深处闪出!陆辞善双手各提一柄弯刀,身影迅疾如鬼魅,还不等一些屠恶门所属反应过来,已是刀抹脖颈,毙命当场。 。。桂虎朴刀所斩之处,也落了空!明明先前陆风白就在身前,可也就在他挥刀之际,那袭身影就消失了? 当陆风白再次出现时,他的小腹位置,已经不知何时刺入了那柄漆夜。 。。桂虎心中大惊,这便是刀出煌璃嘛?在他不敢置信之际,陆辞善已经冲入人群之中,一连出手斩杀六人。 陆辞善回身同时,言语出声:“退路已断,可杀!”此言一出,先前疲态尽显的弈剑山庄弟子仿佛重获新生。 原本还被压制的几名弟子,顷刻之间,齐齐出剑御敌,将身前屠恶门贼子直接斩杀! 桂虎暴喝一声,强忍腹部痛楚,身形赶忙倒退而出,远离了陆风白驻足位置。 他满脸震惊地看着那面不改色的陆风白,而陆风白也以一种漠视的眼神看着他。 先前都说陆风白演给自己看的?他和他的下属,不是一路重伤未愈嘛? 现在情形,何来重伤之说。。。陆风白提起手中漆夜,又从腰侧缓缓抽出那柄白昼,就此双手各持一刀一剑。 他看着桂虎,沉声说道:“先前你倒是讲对了一点,黄叔的确是甘愿赴死。。。可就凭你,也配和黄叔相提并论?” 第二百四十二章 借刀杀人血未染 桂虎看着眼前缓缓走来的陆风白,右手握住朴刀末端,朝自己先前小腹伤口猛力一敲。 随着一声嘶吼从其口中呼啸而出,啊啊——啊——像是要以此让自己镇定下来,紧接着他咬紧牙关双刀立于身侧,严阵以待。 “先前确实是桂某轻敌,小看了陆大庄主了。。。倒是有些本事。。。”可陆风白自先前那句嘲讽言语后,便再也没有说话,桂虎见状也只得认真起来。 两人皆是双兵在手,各自周旋之下,一时之间,在战阵正中竟没有一个人,准备提前出手痛击对方。 可抛开他们二人外的战场,却已经变得惨烈。。。在陆辞善入局之后,整个桃源坡战事,便已开始倒向了弈剑山庄一侧。 从先前的弈剑山庄弟子被屠恶门所属压制,到现在变成了那手持弯刀的男子,带着山庄弟子单方面的虐杀,此处的屠恶门暗部丝毫无还手之力。 周遭的变化全数,桂虎都能感知到,但也只能引得他眉目微颤,再也惊不起其他波澜。 直到此时。。。他已然明了,今日陆风白等人的突然到访,绝对是有人刻意为之。 原本他们驻扎于此,起初还是有其他事宜要处理。是先前南疆战事结束后,才被委派到命令,留意弈剑山庄等人北行动向,但根本没有任何出击的手令。 并且从前些时日开始,就陆陆续续。。。不断的收集到陆风白为首的弈剑山庄众人遇袭情报,但却没有言明动向。 。。原以为是情报上有所延误,毕竟与自己关系并不是太大。可让桂虎现在想来,是有人特意设了今日之局,要行借刀杀人之事。 想到这里,他惨笑一声:“今日之我。。。便是他日的陆大庄主!”桂虎的惨笑声逐渐趋向尖锐,就在声响快要消逝时,他动了! 随着他的身形暴起,两柄朴刀也跟着朝陆风白袭来。面对身前之人的突然出手,陆风白显得格外的冷静。 。。他先是向前一步跨出,右手托起漆夜在前,随后左手白昼行于刀刃之后,便是想先行拦阻下桂虎出手,在寻出刀时机。 双兵对双兵!桂虎先是一刀斩向漆夜,两人兵刃就此相撞,随着刀刃之间,摩擦出一阵火星四溅之景。 在这一刹那,将光线本就显得有些昏暗的桃源坡,映得有些发亮。接下来的第二刀,自然也察觉到了陆风白的意图,桂虎虚晃一刀过后,便是绕过白昼拦阻所在,直刺陆风白胸腹所在。 如此一来,他就是将自己的整条胳膊,暴露在了陆风白双兵之下!就算拼得一只手,也要伤及陆风白。 。。这般搏命之法,已经不再是什么以伤换伤,桂虎已然是心存死志,临死之前也要从陆风白身上扒拉一层皮。 寻常人对剑过招,行至如此境地,定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可陆风白岂会让其如愿,先前接住朴刀的漆夜,力道向后一扯,整个人身形便就向右侧挪了半步。 如此,桂虎快要偷袭得手的暗招,便就影响不到陆风白了。既然你想搏命出手,那便先舍了性命,再央求这些吧! 白昼剑身从漆夜刀刃之后突然划出,就此两人之间,好若出现了黑与白的交替。 桂虎只觉眼前忽有白光乍现,根本不给他似乎回避的机会!漆黑如墨的刀刃将其一柄朴刀振飞出手,下一瞬,闪烁炫目白光的剑刃紧随其后! 桂虎下意识的出刀拦阻,可终究还是慢了。。。正当他左手朴刀猛力向前挥出时,胸腔正中已然刺入一截兵刃。 。。那柄号称天下四剑之一的白昼。等桂虎眼前炫目之感消失后,他并没有像先前那般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而是满脸惨笑地看着,这个将自己毙命的陆大庄主。他在笑,在笑自己遭人暗算。 。。他在笑,在笑自己先前看不见那些失败者的无知。。。他在笑,在笑眼前这个路大庄主,与自己有什么区别。 。。都是那些位高权重之人,行棋布局间随意便能舍弃掉的棋子罢了,即便你武功盖世。 。。又如何! “陆大。。。庄主。。。身不由己的感觉。。。如何啊。。。”桂虎嘴中开始有鲜血呜咽而出,可如此却阻止不了他死前撂下的嘲讽言语。 陆风白面无表情,左手振臂一挥,便将白昼从其胸前抽出,先前一剑直接震断了桂虎心脉,已是死的不能再死。 随着这名桃源坡的屠恶门头目咽气倒地,此地战事也接近尾声。最先发现桂虎身死的一些人,开始向桃源坡深处跑去,才察觉到败事显露的人,急忙跟了上前。 但是还有退路嘛?比弈剑山庄所有人,都要率先潜入桃源坡底的陆辞善,便是在短时间内,在众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便是探寻到所有逃匿退路,进而一一毁坏。 直到最后,察觉到已无退路可言的屠恶门所属,想要奋起反抗,死前多拉一人垫背。 但那渗人的持刀鬼魅,却是不再给他们机会了。。。虚幻的身形,在他们面前闪过,那诡异的弯刀,就在脖颈之上,勾勒出一道冰冷的血痕。 昔日里随意出手,践踏着那些武林英豪性命的他们。在眼前弯刀之下,更像是让人随意捏死的卑微蚁兽。 面具之下,只剩下了恐惧。。。屠恶门的临死反扑,连弈剑山庄一人都未伤到,便已全部气绝倒地。 前来追击的弈剑山庄弟子,全数站在陆辞善身后,看着倒地的这些尸体,众人脸色一致。 谁也没有一丝表情变化。 “烧了之后,即可返回!”陆辞善言语出声,交代追击后事。几名弈剑山庄弟子便上前走来,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抛至尸体之上。 烈火渐渐地蔓延至所有尸首上,确认无人存活后,陆辞善才带着众人往回赶去。 。。。。。。桃源坡外侧,收到陆风白派人传来的消息,薛唐和萧潇也带人进入其中。 弈剑山庄一众人等在桃源坡内会合,看着屠恶门无一人生还的情景,薛唐环视一周,刻意回避掉了一处角落。 陆风白、陆辞善、薛唐三人互视一眼,随着陆风白打了一个手势,除他一人以外,全数人都抽出刀剑看向外围。 反应最快的便是跟随薛唐南下的镇北营将士,只是看着身前将领少有动作,手中枪兵便提至身前,严阵以待。 而一些反应慢的弈剑山庄弟子,还在疑惑屠恶门不是已经都死了,此时这般举动又是如何? 心中虽是所想,但也只得抽剑出鞘,准备御敌。可数息过后,都不见有何异常出现。 。。陆风白看向了薛唐先前无视的角落,是一处山石崖下的矮树墩。 “是需要陆某行礼言和之后,才肯出来嘛?”陆风白轻喝出声。声音传出之后,不过片刻,树丛便开始有了些响动。 立即从中探出一个脑袋和两只手,两双手在脑袋下面拍合几次,传出了数道声响。 竟是一个看上去年纪与林满六、崇婴一般大的少年? “精彩!精彩!”少年口中言语说道。对于这些夸赞,陆风白丝毫不感冒,言语冰冷地出声问道 “今日此举,不知却邪可还满意?” “自然是满意的!陆庄主手段狠辣,不留活口,意图不管是不愿波及百姓,还是引火烧身,都深得我心啊!”少年整个身子从树丛之中走出。 看其衣饰与那裴忆情有些相似,不过如此年纪,竟是却邪之人? “既如此,却邪可还有要事?”陆风白看着少年言语出声。 “啊。。。”面对陆风白的问话,少年却突然显得有些痴傻,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装的。 。。薛唐看着眼前这人的装疯卖傻,刚准备上前一步。少年察觉到从薛唐身上传出的杀气,急忙向后退了几步,再次藏匿在树丛之中。 “你你你。。。你你。。。你要干什么!”少年惊呼出声。薛唐正要出声训斥的瞬间,少年脑袋立即缩进树丛里,诡异出声:“陆大庄主此行,还望继续北上,我等会为弈剑山庄善后。。。”对于这怪异少年的举动,让弈剑山庄一众人等有些摸不着头脑。 却邪之中,曾会有这样的人。。。都说是早些年北地阴暗面之下,行凶暗杀的夜刃,按道理来说,多少也要与那日的裴忆情相当? 也就在众人疑惑的同一时间,来时路方向,行步而来一人。熟悉的黑红大褂,是那位书生打扮的裴忆情。 陆风白侧头看去,手中刀刃逐渐握紧,今日桃源坡的始作俑者来了。。 。裴忆情缓步走到弈剑山庄众人二十步以外,便就停步,看向陆风白、陆辞善、薛唐三人位置时。 双手隆袖向三人行了一礼,轻声笑言说道:“弈剑山庄行事,果然迅疾。。。”陆风白面无表情的出声:“客套话先前便已说过了,若还有事,还望尽快言明!”裴忆情再次出声:“依旧是先前言语那句,还望继续北上。。。”少年看着裴忆情的到来,再一次从树丛之中探出了脑袋,满脸嬉笑地看向弈剑山庄众人。 陆风白收刀归鞘,先行走出人群正中。 “那还望却邪的诸位大人,好生处理江南之事。。。” “那是自然,此地消息会晚些时日传出,陆庄主安心北上。。。”弈剑山庄众人,在陆风白的带领下朝出口方向走去。 在全数人行过裴忆情身侧之后,这黑红大褂的书生,突然又言语一句:“哦。。。先前有些不礼貌了,还未介绍袍泽,岫烟啊。。。”少年听到响动,立即言语一声:“陆大庄主,小子孟岫烟!” 第二百四十三章 终是错付负心人 对于裴忆情和孟岫烟的一唱一和,陆风白没有再做理会,只是带着弈剑山庄弟子一同走出桃源坡后,便继续向北而去。 看着远去的弈剑山庄连同镇北营兵卒一众人等,黑红大褂的书生眯起了他的桃花眸子。 那名唤作孟岫烟的少年,却是一改先前坡底的胆怯模样,满脸得意地注视那人群前方的陆风白。 “这位陆大庄主,倒是撑得住气,先前在里面他那兄弟,都快上前了给他拦下来了...”孟岫烟嘴角歪出一个弧度。 听着少年言语,裴忆情双手隆袖晃荡了脑袋:“陆风白只是求稳,那薛唐性子看着刚烈,但决策之上可不差前者半分,都不是好惹的主...” “哎...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是成竹那边打了包票,好生戏耍一番!” “此次北上监视陆风白,是为了防止他们提前南下驰援,不可再擅自行事...” “我的忆情公子啊...咋这般婆婆妈妈的嘞...莫不是怕了那陆风白?” “怕他作甚?”裴忆情斜瞟孟岫烟一眼,眼神显得极为淡漠,就像是看待陌生人一般。 两人双眼对视,给少年吓得打了一身哆嗦,孟岫烟赶忙缩了缩脑袋,向后退了一步。 不知道叶成竹怎么安排的,竟是让他跟着裴忆情一同北上追赶陆风白。 少年眼前自己后退一步,结果这书生郎居然还盯着自己...他只觉得那双眸子之中,透出一丝淡淡的杀伐之气,这书生有些危险! 孟岫烟只得清了清嗓子,出声说道:“咳咳...先前此地的情报是你喂的?” “那不然呢,要是不喂肥些,听见陆风白一到便跑了怎么办?”裴忆情双眼之中的杀气消散不见,面容恢复正常。 “这桂虎有点惨...”少年叹气一声,回头看向桃源坡那处角落。此地的屠恶门暗部,自驻扎之后收到的消息、情报、安排,全数被眼前的这个黑红大褂的书生郎掉包了。 给他们营造出了一个南疆出走后,便连遭伏击、劳碌奔波的弈剑山庄残党。 再到他孟岫烟和裴忆情二人,领命追寻到此处后,又被算计了与弈剑山庄发生冲突。 先前喂了一路的假消息,在遇到这假消息里的正主。放眼谁不心动,只要杀了陆风白,自是大功一件,再又能把江湖人中肆意争取的四剑之一,收入囊中,任谁不想拼力一搏。 直至身死时,除了桂虎以外,似乎没有一人察觉到有何不对。而在看向陆风白为首的弈剑山庄,没有那些正派所谓的气节,出手比屠恶门还要凶狠。 先是派人将其退路全数阻死,再是假装伤重使得敌人放松警惕...就他陆风白演的最像,桂虎到身中第一刀前都没察觉到! 先前孟岫烟躲在树丛中,可是将这弈剑山庄的伎俩看的一清二楚,这那是什么名门正派,就是一只老狐狸带着一群小狐狸! 就这脑子,他会提前南下回杭?成竹莫不是多虑了...想到这里的少年,已经重新走回黑红大褂的书生郎身旁,冲起吆喝了一句:“那他们已然上路,我们也走了呗?”裴忆情嗯了一声,再次回头看了看桃源坡后,便神情自若地双手负后,朝弈剑山庄前去方向走去。 孟岫烟也小跑跟了上前,此行还要跟着这陆风白等人,走上一段路了。 今日之后,或许再也无人知晓,桃源坡下这片 “小天地”了。......岳州风雪大观楼内黑衣少年坐在厅内最靠近主位的座椅上,看着如今坐满了人的议事厅。 不论是先前他以亲传弟子身份,前来厅内听从事宜安排,还是他叛出师门之后,柳梅主持西行之事时,都未曾有过如此排场。 可今日,他齐轩做到了!不管是常年游历在外的风雪大观楼弟子,还是一些往日里借着各种缘由,不愿听着楼内长老叨唠的醉剑客,都已悉数到场。 一些站立于长老身后的弟子,看着那个迟迟未言语出声黑衣少年。各自打了照面,相互挤兑了些眼色,便微微聚拢起来...不一会的功夫,三四人便借助柱子遮掩了身形,一个 “小团体”就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议事厅中。 “这齐轩如今小人得志,诸位还是小心些为好...”一名弟子先行出声。 可还未等其提醒完毕,便有人鄙夷出声:“我先前游历大好山川,才一得知楼主身殒之事,便着急回楼,结果却是见到这玩意当家...当真晦气!” “如今楼内,今非昔比了...可不能如此随意言语!”立即有弟子劝解道。 “可不是嘛,今之高楼,已全是那对狗男女囊中之物了,吃里扒外的东西...”先前一直没有言语,靠着廊柱的弟子接话说道。 “我原以为陆师姐作为楼主最后的亲传弟子,至少会反抗一下齐轩,结果她居然是最先支持齐轩的!” “还有那李长老!虬蛇谷时,他自断一臂与那弈剑山庄撂狠话,我还曾感动几分,没成想,那些在外人面前的傲骨,全折给齐轩了!” “李思旻这老不死的,还有陆清那个贱货...当真是将楼主的气节全数败光了!” “都小点声!”见着众人越吵越凶,最先使眼色的那人,心中已有些后悔。 原本他的想法是,尽可能的将楼内如今剩下的翘楚之辈,都收拢起来,寻个法子要么一起反了齐轩,要么找寻计划出逃。 可如今看来,谁都是表面上同仇敌忾的大义之士,背地里可会如嘴上所说行事,就不知道了...看来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楼内那些不服齐轩的长老了。 议事厅内原本只是有些细微响动,可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看着那黑衣少年一直未曾有所动作。 便渐渐地开始有人小声言语起来,有不时斜瞟齐轩的,也有不时用些怨怼眼神看着那李思旻的。 如果陆清此时在场,定也会有人用看李思旻的眼神,狠狠地从其身上扫过数遍。 毕竟大部分的风雪大观楼弟子,始终认为此时的齐轩,不过是小人得志,学那扬风谷争着当屠恶门的疯狗罢了。 这样的掌权之人,曾会让他们信服!随着议事厅中,那些闲言碎语的声响渐渐大了起来,齐轩缓缓站起来了声。 就在他身形才刚有所动作之时,在场之人,便全数噤声了。突然之间,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的议事厅中,只剩下了黑衣少年起身的声响。 齐轩扭了扭自己的身子,一阵阵清脆的关节响动,开始从其身上各处传来。 待黑衣少年完全舒展完后,他看向先前最先言语的那处廊柱。那几名还未分开的弟子,显然发现了齐轩再注视他们,立即有人开始回避少年的眼神。 “先前不知诸位师兄弟讲了些什么啊,齐轩我啊,也想听听...还望告知一二?”黑衣少年伸出左手,手掌朝上,等到他言语完毕时,整个手掌突然下垂! 就仿佛在这瞬间,齐轩的手掌就要与手臂分离开来...仅仅是这一简单举动,那聚拢的人群中立即有一名女弟子尖叫出声。 李思旻看着这一幕,只是叹气一声,如今他又有什么机会,能够阻止齐轩的呢。 那名明显是被齐轩唬住的女弟子,握紧自己的右手腕,在人群之中看着那盯着自己的黑衣少年。 恐惧、不安、迷茫、胆怯...心底里那些许久未曾出现的负面情绪,都涌上了心头,那朝自己伸手的齐轩,就是一个魔鬼,就是一头凶厉! “齐师兄...齐...”这名女弟子惊慌出声,支支吾吾地叫喊着齐轩。 “但说无妨...”黑衣少年面无表情地收回了左手,可最后手停留在了腰间断刃上。 还不等那女弟子如何言语,她身旁立即有名男子捂住其嘴巴,让其无法出声。 “齐师弟...不对!齐师兄,先前就是这个婊子,辱骂了你!还辱骂了陆师姐,她该死!她妄图迫害同门情谊!”那男子立即笑着呼喊出声。 他的笑容是那种胆怯者的强装自信,强行挤出的得意笑容,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可也就是他的惊人举动,立即让先前聚拢起来的 “小团体”一哄而散。除却被他钳制住,无法出声反抗的那名女弟子,其余人等都退离得远远的。 再也无一人敢靠近这名常年游历在外,回楼之后特别晦气齐轩的师兄。 被其限制行动的女弟子,也在这一瞬间崩溃了,的确先前辱骂陆清之人,就是她。 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这位她心中早年便就仰慕的师兄,竟会有一日,以她的性命来换取苟且偷生的可能。 自从这位师兄出游开始,每年岳州化雪之后,岳州湖面坚冰初破,她便会寻些楼中的好姐妹,一起乘船游湖。 每次游至湖心时,她就会悄悄地在湖中,丢掷下写满自己念想的书卷。 只求纸卷从这岳州湖中飘远,飘到那远游之人,偶然行过的溪涧水中。 这位师兄偶然返回楼中时,面对她刻意表现出来的爱慕之情,也是欣然接受。 如此一来,便就阻隔了楼内其他女弟子与之亲近的可能。他们两人,也在一些人口中,变作了那神仙眷侣。 可如今看来,付心人,终是错付负心人...李思旻见着齐轩久久未有动作,心知不妙便只得出言劝解,能留的一人终是留得一人... “齐轩...” “杀了...”那位师兄立即面显喜色,得救了... “不可!”已经晚了...不论是那名被囚的女弟子,还是钳制住女子的那位师兄,三柄利剑从不同的方向递出,将二人胸腹一柄贯穿。 两人已然气绝当场! 第二百四十四章 风雪再聚寒气生 风雪大观楼议事厅之中,众人看着眼前突然的血光,不自觉地都向后退了几步。 众目睽睽之下,听从齐轩安排的出手之人,自然是他回楼之时,第一时间响应号召的那些 “风雪大观楼弟子”。几名坐在椅子上的数位长老,都微微侧头向黑衣少年看去,见着齐轩重新坐回原位,才收回了目光。 看着整个议事厅之中,无一人出言叫板黑衣少年的决策,李思旻再三顾虑之后,只得独自起身看向了对面的齐轩。 “齐轩你这般未免有些过了...”李思旻出声说道。齐轩抬头看了看他,最后的目光落在了其断臂之上,嘲讽出声:“李长老以为,如今的风雪大观楼,需要这些人嘛!” “正因为你所用手段不妥,楼内弟子才会多有不服,问题不在他们...”李思旻看向那两道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出声说道。 “柳梅在时,妄议门内师兄、长老、楼主该如何?”黑衣少年提了提嗓子,质问起李思旻。 又像是在质问如今议事厅内,所有风雪大观楼之人。 “言谈轻者,收入楼内禁足三月,为祸重者,废掉楼内所学...即刻逐出风雪大观楼...”李思旻只得应声答道。 “那不就得了...”齐轩言语结束,伸出左手在桌案上轻叩了两下,像是在提点所有人,这就是他的处事态度。 听得此言的一些风雪大观楼弟子...年轻些的都是握紧了拳头,心中怒气横生! 可是又能如何呢?还不是落得一个敢怒不敢言。而老一辈的那些长老、执事,却是像个没事人一样,仪态之上没有丝毫变化。 徒留李思旻一人,压抑着心中怒意,正酝酿着言语,准备再与齐轩辩驳。 “可你厅内杀人此举,让楼内弟子谁能心安...” “那今后...每逢议事之时,便任由这些人先将他人点评一番,再说事是嘛?”黑衣少年的话,让李思旻再也接不下去,独臂的老者只得叹气出声,重新坐回原位后,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 “今后若向成事,不让风雪大观楼就此毁于你我之手,这些人便不可留!”齐轩言语的同时,再一次起身看向在场的所有人。 所有与之对视过的人,都立即看向其他地方,回避了黑衣少年的眼神。 就在无一人敢反驳齐轩,甚至与之对视时,先前聚拢楼内翘楚的弟子,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 “那齐轩,我且问你!今后你可是真想让风雪大观楼重回武林之巅!”那名弟子出声说道。 黑衣少年看向了那名弟子,两人就此互看一眼。 “我齐轩返回楼中,便是为在柳梅身死之后,能够护住高楼不倾!” “好!我信你一次!”随着他呼出一声,这名风雪大观楼弟子,对着齐轩方向抱拳行礼。 齐轩也左手朝腰间一探,将那柄断刃抽了出来。黑衣少年的动作有些迟缓,但所有人都等待着他将那柄剑抽出剑鞘。 那是昔年柳梅,亲自赠予这位最小的亲传弟子的。象征他们的楼主,承认他齐轩虽是最晚入楼的亲传弟子,但也是四子之中,天赋造诣最高的那人。 在众人的注视下,断刃高高举过黑衣少年的头顶...一时之间,那个出手狠辣的恶鬼、那与屠恶门明面勾结的叛徒、那在风雪大观楼最为危难之际,强行入主的疯子,仿佛再次变回了那四弟子齐轩。 “诸位...可愿为我齐轩俯首?”黑衣少年言语出声。立即有数名长老站起身来,看向齐轩方向拱手行了一礼。 “今后为齐师弟马首是瞻!!!”师弟的称呼,已然将黑衣少年比作同辈,听得门内长老悉数如此说,他们升身后的弟子,也跟着迎合起来。 “今后为齐师叔马首是瞻!!!”黑衣少年在这些呼喊声下,面朝众人同样躬身行了一礼。 看着议事厅内的排场,李思旻又想起来了,齐轩那日回来时的情景。那一日,同样是雷霆手段,尽快将楼内上下震慑,今日也是以血光开局,让风雪大观楼上下,再一次信服眼前的这个黑衣少年。 如此一来,楼内还会有什么反抗声音能够压过他齐轩...随着议事厅内的叫喊声逐渐散去,齐轩收起断刃重新归鞘,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那名第一个响应黑衣少年的弟子,便再次行礼出声:“今日聚于厅内,定是有要事相商,还望齐师叔解惑!”齐轩轻咳一声后,便应声说道:“南疆一战,楼内弟子都心生怨气,今日便是给大家一个说法!”那名弟子听得此言,下意识出声说道:“可是要向弈剑山庄一雪前耻?” “没错,如今风雪大观楼需要一战,让江湖中人重新想起,我们风雪大观楼...”黑衣少年朗声说道。 齐轩的言语,再一次让议事厅中的众人,陷入沉默...就连那名弟子,也不敢随意言语出声,他看着齐轩注视了许久,像是鼓足了勇气。 “可如今弈剑山庄如日中天,更何况那叶当听声望更是水涨船高,现在无疑是以卵击石...还需从长计议!”还不等黑衣少年如何回话,便立即有一名长老起身,先是朝齐轩行了一礼,随后才侧头看向了言语的那名弟子。 “如若是弈剑山庄真的得势,可还像此时一样闭门不见客?况且陆风白北逃在外,正是我等出手的大好时机!”听着这位长老的说辞,一些人便也开始追寻起自弈剑山庄得势之后,所见所闻,正如这位长老所言。 一些弟子已然摆出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点了点头,像是在同意长老的说法。 齐轩也在众人一番对视之后,才出声说道:“风雪大观楼第一战,必须与那弈剑山庄斗,一是为报楼主之仇,二便是若能覆灭弈剑山庄,也足矣向其他门派证明我们!”李思旻本不想言语,可看着黑衣少年的此番想法。 他再次出声说道:“即便陆风白不在庄内,也有那叶当听坐镇,还需小心行事...” “李长老之顾虑,我等自会考虑,今日议事之后,便着手应对弈剑山庄!”齐轩看向李思旻说道。 见黑衣少年如此坚持,李思旻不好再说什么劝阻齐轩,只得放弃了止战想法。 在连上那些在虬蛇谷中,亲眼目睹柳梅身死的弟子,那一个不想立刻找弈剑山庄报仇。 可前有楼内长老各自分尸风雪大观楼,后有齐轩强入为主,整合楼内上下。 这才使得他们一直压抑心中的复仇心切...如今大好的时机摆在他们面前,如何不往前一步,只要能够让弈剑山庄跟他们一样惨,便也知足了。 于是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下,齐轩连同那些与他一同进入风雪大观楼的屠恶门所属,开始对整个风雪大观楼上下,安排相关事宜。 先是由长老带领各自的门下弟子,开始准备陆续隐匿行踪,秘密前往杭州。 再是由李思旻亲自坐镇楼内,以此迷惑江湖中人,风雪大观楼如今尚无变动。 最后是齐轩带领着那些屠恶门之人,堂而皇之地向扬州进发,目标直指问剑湖。 江湖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的江湖,总是有人汇集的地方,才是真正的江湖。 而这一片所谓的江湖,从来都不会沉寂、宁静。总会有人横空出世,将看似平衡的瓶颈打破,让整座江湖武林,再一次掀起怒涛和震动。 而如今的风雪大观楼,便是率先撼动宁静的一道寒芒。在冬雪即将到来的时节...由于黑衣少年的强势手段,使得风雪再次为之聚拢,一股骤寒之势也即将迫近。 而其他门派岂会坐视不管,仍由风雪大观楼一派凌寒独秀!就这样...这座趋于平稳的江湖,逐渐开始有些水花荡漾起来。 那些蠢蠢欲动的人,都开始有了动作和方向。那些潜藏于面具之后、暗潮之下的人,都开始慢慢展现自己的手段。 ......杭州城,弈剑山庄内吃过饭食的短衫少年与林父、林母闲聊之后,便前往了校场,准备今日的习剑。 自从全庄上下听从叶当听封庄之后,林满六便每日都在校场练剑,为的就是防范突如其来的杀机。 因为先前沈小道长通过 “投石问路”探寻出的后四字,逢凶化吉。至今都未灵验...心中的巨石本就未曾落下,又随着那些关于弈剑山庄的流言蜚语传回。 还有关于那老骗子的...短衫少年的心中,便慢慢地积压起了很多情绪,就连挥剑的速度,都比先前要慢上了几分。 可又能如何,此时的他唯有出剑不停,才能少去想这些事情!校场之上,他出剑越来越快,挥剑越来越杂。 思绪有些乱了...林满六将十一所传的铸剑峰剑势、以及叶当听那一身无锋之术,悉数递剑而出。 身形才渐渐停止,他先是看着手中的两柄短剑,而后才整个人抬头望天。 看着那看不尽的天幕,心中有些不解。初行江湖时,看着群雄并起之势,他以为这就是江湖! 可所见众人,都是那贪、嗔化念,皆是为了争夺那天下四剑,或是夺那无双之名...再回看一遍过往,林满六不解,这究竟是不是他所想的那片江湖? 第二百四十五章 聚散皆不由你我(上) 大雪江南未曾见,今年方始见严凝。自弈剑山庄对外封庄开始,一晃便是一月有余,已快到了立冬时节。 直至今日,叶当听安排的事宜,好像还未做完...此时的山庄主殿之中,独独点上了一盏细微的烛火,将紧闭门窗的殿内,照出些许光亮。 桌案前坐着两人,分别是叶当听与十一。黄衫身影像是才讲完话,微微咳嗽了两声,而那袭黑衣似乎有些生气,不愿理会眼前男子。 突然!主殿的屋门被人打开。殿内的两人便看向屋门方向,只见崇婴站在了门槛位置,先是一手扶着屋门,另一手无处安放,只得挠起脑袋。 “呃...我来得不是时候?”粉衣少年感觉自己做错了事,急忙笑言出声。 “无妨,是有何事?”叶当听出声说道。见着这黄衫老骗子不生气,崇婴便双手在身前作掌一拍,满脸惊喜:“叶哥!外头下雪了!下的可大了,往年都没近年雪大!”不过粉衣少年才说完后,便又想起方才开门时的情景,立即收声不再言语。 先前才开门的时候,光亮映在十一师姐脸上,她好像有些伤感?是两人有事情争吵嘛...没道理啊,像老骗子这般人,怎么会和十一师姐叫板。 叶当听先是没有如何动作,可身后突然被人推了一把。黄衫身影只得继续朝前方走去,走到主殿院门位置,与崇婴并肩而立,看向屋外的景色。 映入叶当听眼帘的,是那茫茫白雪,纤尘不染。黄衫身影注视着空中飘起的雪花,向前再走了几步,他的步伐有些慢。 一步一顿的缓步走下石阶,慢慢地,他走到了主殿前的广场上。此时飘散于地面的皑皑白雪,以及快要高过鞋底,每一脚踩在上面,都发出一声细微的响动。 林满六也来到了主殿外围他独自,先前崇婴便是先去后院找到了他,然后不见老骗子,才会来到主殿寻叶当听。 崇婴刚刚跑的太快,林满六还在廊桥中行步时,崇婴已经在主殿面前推门而入了。 短衫少年站在廊道里,停下了脚步。他看着那独立风雪之中的黄衫身影,不知为何,只觉此时的叶当听有些萧索? “话说叶哥!今日为何你与十一师姐会早早的便在主殿议事啊...可是陆哥那边传来了些消息!”崇婴言语的同时,快步走下石阶冲着那袭黄衫身侧跑去。 叶当听身体微微发颤,但没有回头,只是急忙应了一声:“啊...对,是有风白的消息传回...再过些时日,估计便能南归了!” “太好了!等到陆哥回来,你俩双剑合璧,马上就能出去玩咯!”粉衣少年跑着叶当听身前,惊喜地蹦跳出声。 叶当听像是被身旁的崇婴情绪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再次抬头看向空中的漫天飞雪时,已是满眼的得意和自信。 林满六没有掺和其中,只是走向了主殿位置,看向殿内烛光前的黑衣女子。 “师父?”短衫少年轻唤出声。黄衫老骗子有心事!此时询问叶当听本人,他定然不会说的,只得向师父询问了。 听见少年的声音,注视着眼前火烛的十一,微微侧头看向了殿前驻足的林满六。 刚想言语什么,可是欲言又止,微微摇晃了下脑袋,以此告知少年无事。 借着烛光映衬,林满六看见师父的眼眶微红,不知是何原因...十一也意识到了少年的疑惑,立即抽泣一声,侧过了脑袋,不再看向少年。 “当真无事...”十一轻言出声。如此一来,林满六只得应声行礼,向外退去。 短衫少年向后退了几步,才一转头便被叶当听叫唤道:“小骗子!” “喊你爹干嘛!”林满六心中自是烦闷,两人都不愿意说,这老骗子还在这里装。 叶当听打趣出声:“哟...刚才听着崇婴说,这些时日天天往校场跑,怎么是剑没练好,练了一身臭脾气是也不是!” “老骗子...你!”短衫少年呼喊出声。叶当听随地啐了一口唾沫,看着石阶上的少年,一阵咂嘴后言语出声:“瞅你那半瓶晃荡的样,出去还不得让人捏死...” “到底是怎么了!”看着雪地里的那袭黄衫,越是这样,林满六越是不解。 叶当听看着情绪有些不稳的少年,少年也看着他,两人双目对视了许久。 谁都没有再言语出声...崇婴看着两个人对话,明显不是在开玩笑,正想出声劝阻。 可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山庄正门方向传来。是季汀匆忙地穿过院门,跑入了雪地之中,眼前两人对峙的情形,也是让她微微一惊。 但事出紧急,已由不得她有时间出言询问了,此时不论发生何事,只得等她将要禀报的事情处理后,才可商议其他... “当听!有弟子探寻到有风雪大观楼之人,潜入杭州城中!”季汀出言说道。 叶当听心中默念两字,来了...雪地中的那袭黄衫,闻声后便不再看向林满六。 “通知庄内弟子,随时准备迎战风雪大观楼!”叶当听呼喊一声,随后便朝山庄正门走去。 “是!”季汀应声一句,便也朝山庄后院走去。林满六看着离去的二人,心中暗自想到,是老骗子先前便料到风雪大观楼会趁机偷袭弈剑山庄? 但他为何又是那般模样!如今的风雪大观楼,曾会有虬蛇谷面前的柳梅恐怖? “满六,我们也走!”崇婴叫喊一声。 “嗯!一起去看看!”林满六应声说道。两名少年就此朝山庄正门跑去,等到主殿之前的所有人走后,十一才从殿内缓步走出。 黑衣身影独自行在风雪中,随着她伸出一手,一片雪花便落在了掌心上。 可能是才刚至大雪的缘故,掌心中的雪花很快便消融了。不过还不等先前的这片雪花消逝,又有一片雪花飘落掌间。 飞雪连天,人事未了...孤客独行,剑道终途...黑衣女子在雪中独立,她似乎感受不到周遭的寒冷,就任凭雪花落在发间和面庞之上。 不论是雪落之初,还是白雪没城郭时,都不是寒意最深的时候。要一直等到化雪的时候,那才是最冷的时节...到了那时,才能感受到最浓的寒意,在最冷冽的寒风之中独行,踩在最为泥泞的道路上,感受那化雪带来的孤寂感。 ......弈剑山庄正门后的院落里半柱香的功夫,便与聚集了大半的弈剑山庄弟子。 在季汀的简要说明下,基本都知晓了此时是何情况,风雪大观楼有意来犯弈剑山庄! 季汀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即看向叶当听。 “先前有消息,前几日那齐轩带着屠恶门之人,朝扬州而去...不知目的为何,与今日风雪大观楼入杭一事,不知二者之间,有没有关联...”可回应季汀的,只有四字? “嗯,知道了...”知道了?自弈剑山庄闭庄之后,叶当听便也是深居简出,平日里都是呆在他的小院之中。 只有几次季汀带来些近日情报,才会出现在主殿之中,而后又重新返回其小院里。 就更不要说是,叶当听自己出走山庄了,他自行定下的封庄一事,断然不会自己违反。 季汀一脸疑惑地看着眼前黄衫,叶当听像是看出了她的意图。 “先前有弟子有传递消息给我...”黄衫身影耸了耸肩,随意出声说道。 季汀只得点了点头,不再过问叶当听,而后两人便等待庄内弟子聚集完毕。 与此同时,杭州城主道之上。出现一批江湖客,所有人皆是身着灰袍,手中再环抱起一柄长剑,明眼人便看得出是风雪大观楼之人! 看着其行路声势,快要有近乎百人...先前约莫只有十六、七个人的时候,道路上的行人便就开始在街巷两侧回避。 可随着他们走街串巷的步伐,越行越远。从道路两侧和一些不见出口的深巷之中,慢慢地走出了许多人,不论是衣饰还是抱剑姿势,都是如出一辙。 自他们从西城门入口开始,一直走到城东过桥,已然快要有百人的规模! 风雪大观楼是向弈剑山庄报仇来了...南疆虬蛇谷一战的耻辱,像是今日便要有个了断。 等到这些灰袍抱剑客远去之后,便就有些市井百姓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你们说这风雪大观楼,如今来犯弈剑山庄,不是以卵击石嘛!” “我看未必,你们瞅瞅!这声势...这人数...弈剑山庄怕是够呛...” “哎!你定是这几日没去听酒楼里的李先生的评书!如今这弈剑山庄的二庄主啊,修得神功大成,即便柳梅在世!也不是他的对手了!”此话一出,便有先前听过那说书先生的人,开始跟着迎合。 “对对对,我先前也听说了!再者,弈剑山庄还占着地利,这风雪大观楼如何跟弈剑山庄争!” “如今那风雪大观楼不过是屠恶门圈养起来的一条疯狗,那齐轩都没亲自到场,能掀起什么风浪!” “是啊,前面听着说那齐轩自不量力,带着屠恶门前去袭击问剑湖,结果都还未登岛,便被打跑了!” “还有这事?唉哟,这人当真是个疯子吧,就连问剑湖都干碰!”因为风雪大观楼之人,已经走远的缘故,街巷之上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 似乎在杭州城的百姓们眼里,今日突然出现在城中的风雪大观楼,根本无法对弈剑山庄造成任何影响。 ......城东弈剑山庄门前,已然被风雪大观楼围困堵死。看着紧闭的院门,已经有一些风雪大观楼的弟子,开始出言撂狠话,让弈剑山庄的人出来谢罪、受死。 可那院门,却不曾有任何打开的迹象。一名带队长老看着此景,依照出行前安排的方法,便从人群之中先前一步走出。 “两派恩怨既已结下,如今各自休养生息如此之久,叶当听!今日可敢出门一战!”那名长老呵斥出声。 院门依旧没有打开...正当那名长老准备呼喊楼内弟子强攻之时,有人言语声从其中传了出来。 “来者可都知我叶当听手段,你们好生估量一番,有谁能胜过叶某!若是有人,叶某自然可出庄一战!”今日前来的风雪大观楼弟子,大半都是从南疆返回的,谁会认不出叶当听的声音。 就是这道声音的主人,杀了柳梅,杀了他们楼主...顷刻间,全数风雪大观楼的弟子都开始叫骂出声,对叶当听的口诛笔伐,此起彼伏,久久未能断绝。 在这些弟子的呼喊声中,那名长老也冷静下来,的确能杀柳梅之人,在座的长老、执事都无人可战叶当听... “江湖恩怨江湖了!我们楼主之死,不可如此作罢,叶当听!那我们各派出三名弟子守擂,最后站于擂台之上的人,便为胜者!你看如何?”那名长老呼喊出声。 没过多久,叶当听的声音再次传出:“若是我们赢了,该如何?” “从此风雪大观楼,不再为难弈剑山庄,楼主之死,我们自认自己无能报仇!但如若...我们胜了,还请交还楼主佩剑衔寒梅!”那长老立即应了一声。 “可以!”叶当听的声音从庄内传出。不过数息之后,弈剑山庄的院门便打开了,从中走出一名黄衫男子,正是叶当听! 风雪大观楼的这些随行弟子,看着这熟悉的身影,无不咬牙切齿,手中双拳紧握,恨不得现在便提剑上前,与之拼生死。 但这名叫叶当听的男子,太强了...无人是他的对手,能够斩杀他们的楼主的人。 有谁能够在伤及其性命之前,保证自己还活着呢? “既两派弟子仇怨过深,便不请诸位入庄了,擂台一事...”叶当听站于石阶之上,俯身看向所有风雪大观楼之人。 “正有此意,擂台选址...你弈剑山庄门前空地即可!”那长老立即出声。 对于叶当听这藐视他们全数人的态度,他在不出言打断,便是要让人看不起了。 “好!我弈剑山庄既然为东道主,便由我们先行守擂,崇婴何在!”叶当听抬手一挥,便朗声说道。 “得令!”崇婴呼喊一声。身着粉衣的少年,立即向前跨出一步,直直落在弈剑山庄门前空地正中。 崇婴环视风雪大观楼众人一周,用一种极为轻蔑的语气出声说道:“请诸位赐教!” 第二百四十六章 聚散皆不由你我(中) 风雪大观楼此行弟子,连同那些长老、执事在内,谁看不出来粉衣少年是在有意挑衅他们! 最先言语的那名长老立即呼喊出一个名字:“赵煜!” “弟子在!”人群之中,立即有人应了一声。随后一声灰袍手持长剑的少年,从人群之中走出。 崇婴与林满六都认出了此人,是那黄舫的狗腿子?赵煜看向粉衣少年,面露凶狠之色,似是想要将崇婴抽筋剥皮一般。 他走至距离崇婴十步外的距离停步,冷冷地冲前方的崇婴出声:“那一日...我见过你!” “哦...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吓得屁滚尿流的赵煜?”崇婴却是直接嘲讽出声。 顿时,石阶上的弈剑山庄弟子便哄笑而起... “当时我记得清清楚楚,就是这人!” “这风雪大观楼是不是没人了啊,怎么会派这么个人上场啊!” “打又不敢跟二庄主打,上又上个这玩意,绝了!”弈剑山庄的嘲讽言语,使得周遭的风雪大观楼弟子皆是恼羞成怒...有人想要出言回击弈剑山庄,但却楼内长老拦阻而下。 那站于场中的赵煜更是有些气急败坏,直接抽剑出鞘:“一群狗仗人势的废物!今日就是你们弈剑山庄的死期!” “不得无礼!”先前那名长老赶忙训斥出声。赵煜听到言语,打了个寒颤,立刻站着身子呼声道:“弟子知错了!” “哟,这就是贵楼的涵养啊?是养了群听话的疯狗哈...”叶当听讥讽出声。 原本那名长老已经出言制止,结果作为弈剑山庄如今的主事者,却没有就此罢休。 在连同先前的那些嘲讽言语,在座的风雪大观楼弟子,谁看不出来?今日在场的所有弈剑山庄弟子,连同这名已经上场的粉衣少年,都是在叶当听的授意下这样言语。 “烦请叶二庄主自重...”那名长老只得出言说道。 “还需要你来指教?”叶当听却是火气更甚先前,再次嘲讽出声。就此两人不在言语...见着这般针锋相对的情景,崇婴从身后抽出双剑,便在身前舞动起来,斜瞟看向那名叫赵煜的少年。 赵煜同样提剑而起,冷冷地看向粉衣少年。 “开始吧...” “请...”话音刚落,赵煜立即向前跨出一步,所持长剑便已行于身侧。 出手第一剑,便是雪中寒!崇婴见状,向后虚退半步,便就侧身提剑起,一手向前上挑,一手背剑身后。 先是一剑拦阻下赵煜递出第一剑,而后身后兵刃手腕翻转,从竖剑姿势转为横剑。 在赵煜想要抽剑而出,再递出下一剑时,粉衣少年那背手一剑立刻动了! 兵刃横向扫出,从身后扫至身前,如同一轮满月,直直斩向赵煜抽剑回身的方向。 这一剑的速度极快,霎时,两兵就此相撞在一起。一声脆鸣声从两人之间传出! 赵煜眼见抽剑被阻,像是心中一横,不退反进...猛地递剑而出,直刺向崇婴身前。 林满六看着两人争斗,心中有些不解,南疆一行所见的赵煜,可不会有这以伤换伤的决断,是柳梅、黄舫之死,刺激到他了? 崇婴自然看出了赵煜的意图,即便胜券在握,他也不会犯险,强行接下赵煜此剑。 只见粉衣少年手腕一抖,一剑先是斩在长剑之上,而后又是一剑拍打而下,以剑身砸击先前一剑。 两次的敲击间隔非常短,竟是一瞬间便就将赵煜长剑击得停滞当场。随后崇婴便立即向后掠去,不让对方靠近自己分毫! 在粉衣少年的预想着,两人就此分开后,已经大乱阵脚的赵煜,应该也会借此换气、调整内息,不会主动再次攻上来...可情况居然与之猜想相反! ?那赵煜疯了一样,提剑再次前冲,朝崇婴奔袭而来。粉衣少年先是躲过这突如其来的一剑,而后便是双剑并使,与赵煜对剑数个回合。 但是自从两人对剑而起,赵煜的出剑已再无章法可言,凌乱不堪,似是只需能尽快接近崇婴便可...这样漏洞百出的剑招,已称不上是风雪大观楼之剑,崇婴也无意再与之纠缠。 随着那袭粉衣提剑旋转一圈,一剑卸去赵煜挥剑而来的劲道,随后下一剑便是直接将其兵刃振脱出手。 那长剑在空中飞旋半刻,最后跌落在那名言说要以守擂分胜负的长老面前。 赵煜没了兵刃,嘶吼出声的同时,大步向前奔来,竟是想要徒手与崇婴比斗? “赵煜!”那名长老呵斥出声。听到命令的灰衣这才停下脚步,但依旧恶狠狠地盯着崇婴,盯着其身后的所有弈剑山庄弟子,包括林满六和叶当听。 “还愣在那里干什么...退下!”见赵煜没有回头,那名长老再次出声呵斥。 “是...”赵煜呼出一声,这才向后走去。走至自己的兵刃旁,他缓缓的从地上捡起兵刃,又一次看向了弈剑山庄众人,目光停留在了林满六身上。 短衫少年也一直在仔细观察战局,从赵煜上场到那名长老的呵斥,使之下场的全部,都尽收林满六眼底。 自然两人四目相对起来,短衫少年忽然有些疑惑,太怪了...有些不对劲...赵煜的表现与之先前,判若两人! 并且是那名长老亲自点名的人,下场之时的呵斥,更是在埋怨为何赵煜还在停留? 就仿佛赵煜必败在他预料之中一样,但赵煜的这临时加戏引起了他的不悦。 还有就是,这赵煜输了之后,竟还在看着弈剑山庄众人,特别是林满六自己。 自赵煜没入人群之中后,弈剑山庄这一侧便响起来呼喊的庆祝声,还有一些对于风雪大观楼的嘲讽言语。 叶当听没有出言阻拦,任凭庄内弟子起哄,让那名风雪大观楼长老脸色有些难看。 对此短衫少年没有奇怪,因为这些是先前闭门之时,老骗子便就交代过的,尽可能的激起风雪大观楼弟子的情绪。 因为此次风雪大观楼前来,定是来者不善。如果只是比试,断然不可能是这般阵仗,一定还有其他预谋,还不如让他们早些显露的好。 林满六自然也认可了这一计策,只是没有参与到其中罢了。风雪大观楼的那名长老,面无表情地承受着弈剑山庄一众人等的嘲讽,侧头看向身边的一名弟子。 “第二轮,你上!” “是...”那名弟子呼喊一声后,便提剑向前,但却没敢看向崇婴,就连脚步都有些虚浮。 弈剑山庄众人眼里,此人莫不是还没开始比试,便就怕了?!一时间,又是一些惹人哄笑的言语,充斥在了弈剑山庄人群之中。 灰袍抱剑的风雪大观楼弟子,行至崇婴十五步外,就颤颤巍巍地停步了。 而后抬起了头,看向那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粉衣少年,极为用力地咽了口唾沫。 “请赐教...”他双唇打颤出声。 “请!”崇婴提剑而起,呼出一声。粉衣少年停步原地,就此等待对方先出手。 果然,那名风雪大观楼弟子抽剑出鞘后,立即呼喊一声:“啊啊啊——啊啊——啊——”提剑比刺向崇婴身前! 这一举动让众人不由得大跌眼镜,这是什么操作...粉衣少年略微一呆,但也为防对方有诈,先是出剑将其拦阻而下,而后观察对方是否有什么阴招? 但事实却告诉了他,没有。出剑被拦阻后的那名风雪大观楼弟子,还不等崇婴上前,整个人就朝后退了一步。 这一退...就连握剑的双手都有些不稳了???此时的粉衣少年,那还管得了对方真不真,立即双剑再出,先是拦阻下对方出剑,让其无法在近身之后偷袭自己。 那灰衣手中长剑才刚被拦阻,崇婴便一脚递出!直接将其踹飞出去!那名风雪大观楼的弟子,整个人便划了出去,最后狼狈不堪地倒在那名长老面前。 先是长剑被振脱出手,掉落此地。现在又是门下弟子不成器,被踹到此处。 换做谁会认得住如此憋屈的事情,那名长老也跟着就看向了叶当听。林满六看着对方神情,就是这种狂傲的神情...像这样的表情,是不可能出现在两次失礼之后的,风雪大观楼...有什么本事,就尽快使出来吧! “贵楼剑法真是精妙绝伦啊,上场两人定是楼内天才!我们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叶当听的讥讽声再次传来。 这些冷嘲热讽的阴阳怪气,就像是弈剑山庄的传统一样,只会姗姗来迟,永远不会消失! 三人对三人的攻守擂台,此时风雪大观楼只剩最后一人,而弈剑山庄却是一人未下场。 再加上叶当听的这般言语,此次前来的所有风雪大观楼弟子,皆是脸色铁青,双拳紧握。 见那名长老没有言语,叶当听又是轻咳两声,让所有人注意力再次聚集在他身上。 只见他轻拍双手,出声喊道 “来人呐!将庄内藏兵抬至此处,给贵楼加个码!若是胜了,除却衔寒梅,其余兵刃也归你们!”狂妄、自负、孤傲,可以说此时叶当听将那嘲讽的态度演绎到了极致! 一些跟着一起上头了的弟子,立即向庄内跑去,前去搬取兵刃了。林满六看着眼前这一幕,转头看向了黄衫老骗子。 不像他...先前说是为做激将法,迫使风雪大观楼早些暴露此行目的,但他绝不可能这般行事。 不对...正当他想要出言提醒叶当听时,那袭黄衫确实更为陌生出声说道:“你风雪大观楼无人了嘛!还有一人呢!早些比完,我早些回去歇息!” “让叶二庄主久等了...”就在叶当听言语完毕之后,就立即有人接话说道。 不是那名风雪大观楼的长老,是在其身后的人群之中。这声音有些熟悉? 竟是那齐轩!林满六闻声立即看去,发现就在那道言语声后,这个风雪大观楼便朝两侧靠拢,让出了一条小道。 有两人从让出的小道之中,走了出来...身着黑衣的少年,便就是齐轩。 而在其身侧的那人,头戴斗笠,手上提着一柄竹伞。短衫少年立即认出了此人,是那执伞客——叶成竹! 第二百四十七章 聚散皆不由你我(下) 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人,要说先前关系,可以是毫不相干。林满六有些看着那黑衣少年,齐轩也抬头看向了他。 两人四目相对,他从齐轩的眼中,看出了自信,那一份孤高的自信。依照先前消息,齐轩前些时日不是带着屠恶门前去图谋问剑湖了吗...扬州问剑湖? 却邪执伞客?屠恶门齐轩?短衫少年将想到的三者联系在一起,一阵冷汗便就从脊背上流淌而下...他不禁开始咬紧牙关,这便是风雪大观楼的谋划...不对,应该说是齐轩和屠恶门的谋划! “老骗子...”林满六轻声提醒道。身前的黄衫身影没有言语,只是抬起一手,向少年示意明白。 短衫少年嗯了一声,不再看向齐轩和那执伞客。 “今日的第三场,莫不是齐老弟亲自上场?旁边这位,不是叶成竹,叶大侠嘛?”叶当听呼喊出声。 叶成竹只是看向他,挑了挑眉毛,没有回答。齐轩冲叶当听抱拳行了一礼,轻言出声道:“是叶二庄主抬举了,今日由在下攻这第三场,可会坏了规矩?” “既然都是年少有为的青年才俊,何来坏规矩一说,只不过齐老弟这废人之躯?”叶当听面色和悦,用着一种极为慈祥的话语出声言语,但临近尾声时,却是直戳齐轩痛点。 齐轩听得此言,举动也特别干脆,先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便就直接看向了林满六所在。 见着林满六依旧在观察自己,便立即呼喊一声:“好!”叶当听向后退了一步,尽量远离院门外的空地,那持伞的叶成竹同样如此,向后退了一步。 而齐轩却是朝前行去,站在了崇婴面前五步外的位置,才停步不前。连胜两场的那袭粉衣像是有些得意,轻浮地出声喊道:“废人也能上场了?” “齐某如何废,还需赐教一番...”齐轩左手搭在断刃剑柄之上,同样以崇婴的语气嘲讽了回去。 “请吧!” “请!”两人同时呼出一声,便同时开始动了起来。齐轩腰间断刃猛然出鞘,而崇婴也是手中双剑齐出,准备先行来组黑衣少年攻势。 自从先前岳州变故时的消息中,便可得知如今的齐轩,已与风雪大观楼中的弟子有所区别。 像是研习了一部左手剑法的功法秘籍,本身套路差不多跟风雪大观楼剑术无关了。 黑衣少年手中断刃挥击极为迅速,如若换做常人,便早就被其击中。可崇婴却是从其手扶在剑柄上的时候,便在猜测眼前之人的出招手段了。 见着越来越近的断刃,粉衣少年志在必得,此剑过后,胜算便能加上一成! 随着崇婴第一剑的下落拦阻,就当他以为已经接住齐轩断刃之时。突然! 震惊崇婴的事情发生了,他有些惊讶...那柄断刃竟然不知不觉绕道了他的剑身之后,竟是根本没有拦阻住那兵刃。 贪!为避免被突如其来的偷袭得逞,崇婴第一时间做出改变,第二剑放弃进攻的意图,径直在身前猛然下劈,准备再一次拦阻齐轩出剑。 兵刃碰撞声响起,拦下来了!粉衣少年立即向后掠去,与齐轩拉开距离,不过两息功夫,已然退到了十步之外。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崇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注视着比斗的叶当听和林满六二人,却是在齐轩出手的瞬间,捕捉到了黑衣少年的出招挥剑。 方才那一剑,不论是谁都会觉得,定然是要被崇婴拦下的。但在座的弈剑山庄众人,全都大跌眼镜了,被那黑衣少年躲过去了。 而后竟然能够威胁到崇婴闪躲退走,先前两场没有悬念的碾压,变成此时的严峻。 谁能接受这样的突然变化...而对于林满六和叶当听,先前他们很明显的看出了,齐轩那一剑,或是那一刀的玄妙。 他以兵刃开道,但又可在临近崇婴剑身之前,猛地上提手中兵刃,随后再往前行出一步。 这其中似有那凶兽的贪婪和没有尽头,先前那一刀若不是崇婴主动退让,与之强行硬拼,恐怕会落得下乘。 两人心中默默分析的同时,战局也再有进展...齐轩身形暴起,左手托起手中断刃,再一次斩向崇婴。 粉衣少年立即催动手中双剑,随着他身形一转,一前一后各有一柄剑刃递出。 可崇婴的全数防备,在黑衣手中断刃下劈的瞬间,突然显得有些苍白无力...嗔! 他看向黑衣少年的双瞳,充斥着暴怒、狠厉之色。而后那断刃便裹挟着齐轩的暴虐倾泻而下,崇婴一柄长剑才刚与之相撞,便就怦然炸碎。 可断刃并未因此停歇,直接朝向少年握剑手腕奔袭而去!不好!紧张! 紧张!!紧张!!!齐轩竟是想当场废掉崇婴,粉衣少年赶忙向前跨出一步,借助身体惯性,将另一只手中的长剑甩至身前。 可那黑衣少年竟是反应更快...手中断刃猛然一提!又是一击,崇婴兵刃再次碎裂,而后的齐轩手腕翻转,正握的断刃猛然转为倒提。 痴!竟是再一次瞄准了粉衣少年的手腕,他便是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挑断崇婴手筋。 林满六察觉到他的想法,赶忙一个箭步冲出石阶,随后山野行即刻出鞘! 剑势飞孤鸾!飞旋而出的兵刃,将那狠毒的断刃拦阻而下。待短衫少年重新将山野行握在手中时,已经站在崇婴身侧。 “他剑法...有古怪...”粉衣少年气喘出声。 “先前看明白了,你先回去歇息!”林满六立即出声说道。崇婴点了点头,朝弈剑山庄石阶位置行去。 “是你...”齐轩看着这熟悉身影,双眼微眯起来,但丝毫隐藏不了刚刚的怒意,反而更甚先前了。 短衫少年却是没有半分怒意,进而挑衅出声:“哟,这是学了那门子大侠的左手剑,既然用不到右手,为何不直接砍了啊?学学你们那个什么李长老?” “叶二庄主,可以理解为贵庄第二轮便是此子嘛?”齐轩没有理会少年的言语,直接发问叶当听。 “可以这么认为!”黄衫老骗子应了一声。听得此言,齐轩这才转头看向了林满六,缓声说道:“昨日苦,百倍还...” “还要看看你有没有那本事了,手下败将还敢如此犬吠?”短衫少年继续嘲讽出声。 “你...”齐轩心中怒火像是被林满六点燃了,正准备出言反驳。那一直没有言语的叶成竹,却突然言语出声:“齐轩...”听到那执伞客的呼喊,黑衣少年竟然立即噤声了,提着断刃默默地看向林满六,就像在看一具尸体一样。 “请赐教...” “请...”两人象征性的言语过后,就立即开始了。先言语完的齐轩,比林满六动手要快,还不等短衫少年合拢双唇,便立即催动手中断刃,朝其位置奔袭而来。 起手一如先前对敌崇婴的那几招几式,快到看不清的近身挥砍,而后是看似毫无章法的狠厉出手,再又是对于少年穷追不舍。 两人兵刃碰撞的次数越来越多,出手间隔便就越发的短了,可招式劲道却不曾少去半分。 齐轩一方,挥剑力道一次比一次刚猛霸道。而另一方的林满六的双剑御敌,开始有些吃紧。 齐轩每一次出手,都在刻意回避与春窗蝶交手,即便断刃与之碰撞,也会立即卸劲,使得少年右手兵刃就此被架空,比试中的作用骤降。 林满六约莫猜出了他的意图,却是他习得了一手左手剑或是左手刀。便就以此强行攻自己左侧,以自身之长,克他之短。 看来是长了些脑子...两人比试一时间,陷入僵局,林满六几次出手都被齐轩拦下,而后又被其强攻之下,迫于防守。 弈剑山庄人群之中,那名叫石寅的弟子,看着林满六竟是敌不过开庄时的手下败将,都不能轻易取胜...心中暗自叫骂道,真是废物。 他看着叶当听面显忧色,立即出声说道:“二庄主!若是林师弟稍后败下阵来,可否让弟子守这最后一擂!”结果回应他的,却是叶当听毫不遮掩的嫌弃和白眼。 “弟子说错话了...二庄主...”石寅立即出声向后退去。从他退步,到没入人群中时,心中已不知骂了多少遍叶当听。 你一个从不管事、游手好闲之辈,仗着与庄主有交情,坐到这般位置...庄中会有几人能够服你...如今危难当头,看这林满六败下阵来,你让谁去与那齐轩争! 没有眼力见的闲人,永远就只能当闲人...没了庄主和墨先生,山庄迟早被你玩完! 而弈剑山庄面前的擂台上,战局变化莫测,谁也不知是齐轩还是林满六能够胜出? 黑衣少年再一次逼退那袭短衫后,手中断刃在身前一横。随后整个人身形朝林满六左侧奔袭而去,待到快要接近短衫少年位置所在后,在那一瞬间,猛然暴起! 慢!这一击,便是要你将那些降生在我身上的屈辱,全部讨回来!林满六向后一步站定,随即手中山野行向前再次递出! 剑势飞孤鸾!断刃与飞旋而来的短剑相撞,只是让齐轩身形慢了半分,他已经能刺向短衫少年。 他的那断刃之上,透露起一种极度的傲慢。好似身前无人的一刀递出,任凭何物在前,皆会被其斩断! 在齐轩这一次的出手后,不论是林满六还是叶当听,都能够确定他所使的就是刀,不是剑...短衫少年面对眼前此景,立即双手紧握住春窗蝶,随之闷哼一声,他也动了。 少年朝齐轩断刃位置,同样猛然递出一剑。剑势断秋月!身前无人的一刀,对上,断绝月光的一剑。 刀与剑的交会,二人似是在一招上,便会分成胜负!随着两人刀剑相拼之后,互换了先前站位所在,都在各自背对着对方。 林满六右肩之上,有一道深可见白骨的血槽,不停地有鲜血从中喷涌而出。 鲜血从他肩膀之上,流淌而下一直蔓延到小臂、手掌之中,随后浸染那碧绿剑身。 风雪大观楼所有人看着这灾星的惨状,无不拍手叫好的!就是此人害得他们如此,害得他们今日要居于屠恶门之下,众人都在开始叫骂出声,像是在庆祝大仇得报! 可也就在这时,齐轩的身形动了动...众人立即看向那黑衣少年,只见齐轩缓缓转身看向众人的时候,整个右胸被洞穿出一道血口,伤势比起林满六,竟是要重上许多! 风雪大观楼众人中,便有人开始叫骂出声,对着黑衣少年口诛笔伐起来。 什么废物就是废物,永远都别想翻身...什么先前因为屠恶门庇护的缘故,原以为你有多厉害,如今还不是手下败将...黑衣少年没有理会这些言语,他颤声说道:“我还有一刀...”林满六也不再嘲讽齐轩,态度坚决地出声说道:“我也...还有一剑!”两人再一次对视之后,同一时间嘶吼出声! 啊啊啊——啊啊——啊——疑!剑势尽黄龙!两人冲着对方奔袭而起,染血的碧蝶直直撞向那截断刃! 断刃一如第一次碰撞春窗蝶时,碎裂成了数道碎片...又化作齑粉四散在两人之间。 而齐轩这一次没有恐惧,即便兵刃不在,也继续冲向了林满六位置。春窗蝶彻底贯穿了齐轩的左臂,进而刺入了他的脖颈...但黑衣少年右手,却也因为得以近身的可能,强忍着筋脉尽断的痛楚,握掌作拳,打在了林满六的鼻梁上。 这一拳的劲道,不比林满六递出的春窗蝶小上多少。短衫少年的整个脑袋被打得向后移去,待他视野重新清晰时,他看向身前的齐轩。 已经死了...少年内心开始趋向平静,他忽然想起了那八字。这就是沈小道长说的逢凶化吉嘛...可就当他想呼出一气,准备歇息的时候,却猛然看到叶当听朝自己走来,目光之中,透露着一丝决绝? 林满六循着黄衫老骗子的目光看了过去...同样向前走来的是那执伞客! “闹剧结束了...是该算算我们的事情了...”叶成竹冷声说道。 叶当听同样言语出声:“的确...”林满六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安,他立即呼喊一声:“老骗子!!!” “唉!借剑一用...” 第二百四十八章 倾颓之势无力挽 黄衫身影从少年身侧行过,见林满六迟迟未有动作,便斜瞟向了短衫少年。 目光先是看了看林满六面庞,而后又看向了春窗蝶。 “哎...别跟小气鬼一样啊,借不借啊?想让我空手跟人打是嘛?”叶当听打趣出声。 林满六颤声问道:“你先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见那黄衫老骗子叹了一气,先是一手扶在少年肩膀,而后又是一手握紧少年的握剑双手。 林满六身子有些发颤,他忽然想到,那执伞客在此,事情不会这般简单就结束。 “听话!”叶当听唤了一声。短衫少年握剑的双手松了些,黄衫身影便顺势从其手中接过春窗蝶。 “先回去,后面的事插不上手!”叶当听再出言一声。看着准备继续向前走去的老骗子,少年一时不知如何言语,满脸惊恐地按着那仿佛已经离自己很远的身影。 叶当听身形忽然顿了顿,侧头看了过来。 “怎么婆婆妈妈的...先前不是跟那齐轩干得起劲嘛?就许你出风头,不许我出风头?”两人相互看着彼此,叶当听咂嘴一声,像是有些无语。 “当听兄可是要再费些时间?我大可在此等等...”叶成竹催促出声。 黄衫身影闻声后,只得重新扭头向对方看去:“不用如此麻烦!”林满六看着那黄衫身影,又随意的抬起一手摆了摆,这才朝山庄院门方向行去。 前有林满六出手杀了齐轩,后又有叶当听持剑迎敌,此时的弈剑山庄大多数弟子,都是在庆祝喝彩...只有少数人因为先前二人的古怪对话,保持了沉默。 看着走回来的林满六,崇婴强行撑起身子依在院门上,正准备出声。短衫少年冲其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满六,相信当听!”季汀言语出声。林满六应了一声,便在院门门槛上坐了下来。 默默地注视着空地之上,那正准备比试的二人。可叶当听却突然言语出声:“弈剑山庄所有弟子,退回山庄之内!”众人都感到不解,短衫少年正要起身,突然被人按住肩膀。 “看着吧...”听着声音是沈小道长? “沈道长...”林满六言语出声。 “先进去...”沈阿豆扫了一眼少年,就转身朝院门内走去。季汀也呼喊出声:“众弟子先随我退回庄内!”两次命令的下达,所有庄内弟子只得听令,悉数返回弈剑山庄之中。 等到庄外只剩下叶当听时,季汀最后看了眼那袭黄衫,便将院门关闭起来。 自然会有弟子出言询问,不过皆被季汀和崇婴找借口糊弄了过去。 “沈道长,可否向你问问,先前所说...逢凶化吉,究竟是何意思?”林满六出声说道。 沈阿豆原本随意看着四周屋檐,突然听到少年如此言语,便停止了动作。 “字面意思咯?化吉唉,好兆头啊!”羊角辫小女孩看向短衫少年。林满六没有继续再言语,看向了那已然紧闭好的院门。 ......方才杭州城的天幕之上,虽是飘着些雪花,可还是那看不尽的好天气。 但不知从何时起,突然变得乌云密布。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甚至乌云之中,忽有电光闪烁,随后便有雷声作响! 在第三声雷声响起之后,弈剑山庄外侧的空地上,终于有了动静。是兵刃碰撞的声响! 裹挟起天上的闷雷,不时发出震天撼地的颤鸣声。声势浩大,光是在旁听者,都会为之胆寒。 叶成竹与叶当听二人,光是起手,竟全是杀招!你来我往之间,春窗蝶与青竹郎在两人身前闪烁、交替,或是对撞在一起。 声响越来越剧烈,在旁观战的风雪大观楼弟子,都无人敢上前一步,替齐轩收尸的。 不知是因为嫌弃齐轩的作为,还是恐惧此时出手的两人。林满六在院内,听着院外的打斗声,不禁捏掌作拳,汗水从中渗透而出,滴落在身前的石阶上。 忽然有狂风席卷在城内街道之上,奔涌进门户之间。在狂风的吹拂下,雪也跟着越下越大,就如同冬至、大寒时节提前到来一般。 院门外的打斗,也随着暴雪的骤降,进入了下一个阶段。不再是先前的两人相拼,叶当听手中的那道碧绿剑影,已然被叶成竹手中的细剑强势压制。 颓败之势逐渐显露,那青竹郎一逼再逼,让春窗蝶全无还手之力。看清战局的一些风雪大观楼弟子,岂会错过如此局面,立即拍手叫好! “先前不是听闻叶二庄主战力无双,今日一见,当真是令人失望!” “如今一睹叶二庄主风采,想必先前与我们楼主比剑时,定是赢得不光彩吧...” “谁说不是呢,如若叶二庄主能杀得了我们楼主,如今曾会落得这番田地!”......各种讥讽言语一时间,便在风雪大观楼人群之中传播而起。 可几位带队的长老扭头向后看去,人群之中那些言语声大的,便立即收了声。 但这些话语,终究是会传入院内的弈剑山庄弟子耳中。 “他们曾会如此言语,莫非是二庄主在门外比剑有些吃力?” “不可能啊,二庄主连那柳梅都能杀,怎么会惧门外那男子!”石寅见着身旁有弟子,在小声议论起了叶当听,便也掺和向了其中:“叶当听,就你半吊子,干不清楚你们在想些什么...” “石寅,你休得无礼!” “我还就说了,怎么的!自开庄以来,庄内大大小小事宜,可曾有一件与他叶当听有关,哪一件不是大庄主和墨先生亲力亲为?”石寅的话语,一时间震慑住了那几名言语的弟子。 的确,在他们眼中的二庄主,是那时常游历在外的闲人,庄内事宜只需大庄主和墨先生着手安排即可,根本不会劳烦到他。 如今的局面便是,大庄主和墨先生的被迫出走,一庄重担便全数交代在了这名二庄主手中。 不论是哪一名弟子,都是有些担忧的...这几名弟子说话的时候,石寅没有看向院门,而是看向林满六的方向。 小心翼翼地打量起,这位在他眼中的二庄主红人。只见那短衫少年,默默地看着那紧闭的院门,不再有其他动作。 石寅见状,跺了跺脚,像是还不解气,心中便开始叫骂起来...庄内多少事情,不是这林满六闯下来的,结果还被叶当听那人好好护着。 要不是看着年纪这般大,说不定就是他叶当听在外浪荡,祸害出来的野种! 就在此时,院门外忽然出来一阵响动!起初像是兵刃被击飞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再传出数声木屑碎裂的声音。 林满六立即起身,是分出胜负了!?定是有一方兵刃脱手了,以两人的实力高下,若是有一方兵刃被振脱离身,那便是必败无疑,再无还手可能。 院门外,有人呼喊出声:“叶当听,你就这般能耐嘛!”是那执伞客的声音! 短衫少年立即冲向山庄院门位置,他想冲出门外,是看清局势。老骗子,他不可能输的...沈道长算好的,会逢凶化吉的...不可能! 可就当林满六双手扶在院门之上时,身后传来师父的声音:“不许去...”短衫少年转身看向那袭从主殿走来的黑衣,双眼之中满是疑惑。 为什么? “今日这个门,不论是谁,也不许出去!”十一呼喊出声。林满六看着自己的师父,发现那眼眶比起先前更红了...门外,再次出来声响。 可依旧是那叶成竹的声音:“胜负已分,当听兄还要再战嘛?”而后传来,像是有人奋起反抗,从地面上爬起,冲前方挥动拳掌...这一系列的声响,从院门的缝隙里传了进来。 距离院门最近的短衫少年,显然是听得一清二楚。可这些反抗的响动,都被一声剑鸣阻滞当场。 “忘了跟诸位说,风雪大观楼今后,便是叶某的囊中物了...再次易主的时间有些快了,还望诸位能早些接受...”叶成竹的声音响彻在弈剑山庄门外的街道上,久久回荡,不见消散。 没有一人提出异议的声音,因为在座的所有风雪大观楼之人,看到了一幕。 那被江湖上传颂的叶当听,如今倒在了雪地里。黄衫下的手腕处,不时流淌出鲜血...这位叶二庄主,被废了! ?被这名不知身份的人,当着所有风雪大观楼之人的面,断去了手筋。 “这份大礼,可还满意?”叶成竹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等谢过叶大人,报此血海深仇!”立即有风雪大观楼的长老应声喊道。 随后便是有更多的人,开始跟着呼喊出声,都在言谢叶成竹的举动。院门内的弈剑山庄弟子,全场哗然,不知门外发生了何事,为何突然如此...叶当听败了? 他们的这位高傲的二庄主,败了?林满六反应最为剧烈,他本就从一开始便察觉到了异样。 可不论是老骗子,还是沈阿豆,甚至是师父,都在阻止他的举动。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短衫少年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的师父。 可黑衣女子已经在掩面抽泣,林满六身形有些摇晃,他想要转身,想要出去... “你若开门,他的一片苦心,便都白费了...”有人出声说道。是那舟墨的声音...怎么又是他...短衫少年侧头看向那身着道袍的年轻道士,看着那令他极为厌恶的面庞。 “你们全都知道,唯独我不知道...”林满六双手扣在门环之上,仿佛下一刻,他便要拉动门环,向山庄门外走出去。 可也就是在下一刻,他猛然跌倒在地,就这样无力地躺在门前。从门槛与院门的细微缝隙间,林满六看到了门外的光景。 他看到了黄衫老骗子,少年眼中的那位最得意之人,如今倒在了雪地里,久久不能动弹...他看到了那执伞客,正得意地蹲在叶当听的身旁,似乎在言语什么... “如今已是废人的你,还怎么护好这个山庄,早知今日,何必多此一举呢?”他看到了那些风雪大观楼弟子,正准备争先恐后地去搬抢那些兵刃... “先前的比试作数!风雪大观楼既然无人能敌得过弈剑山庄,便好生收敛一些,今后在叶某手中,要是行些这般龌龊事...”叶成竹沉声说道。 “是、是、是...”那名主帐攻守擂的长老立即出声。 “还不快滚!” “好!诸位长老,即可带门下弟子...返回岳州!”再后来,风雪大观楼所属全数退去,雪地里只剩下了那执伞客,以及其手下的却邪从属。 他终于起身,看向了弈剑山庄的院门。有一袭黑红大褂的书生,以及一名面容稚嫩的少年,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却邪,叶成竹...” “却邪,裴忆情...” “却邪,孟岫烟...” “今日废贵庄二庄主——叶当听于山庄门外,往后大可寻我却邪报仇!”叶成竹言语过后,看着弈剑山庄依旧没有什么动静,便又叹息一声,看向了左右摆放的兵刃。 “这些兵刃...往后弈剑山庄恐怕也是用不到了,叶某便收下了!”他说着便从院门外的柱子上抽出春窗蝶,正准备转身离去。 可就当路过叶当听时,叶成竹又停了下来,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了看那不曾有过反应的黄衫身影。 “往后恐怖便没有什么四剑之名,叶庄主一介废人也不会再关注什么江湖事了吧...”叶当听依旧没有回应... “我观这柄短剑也算上品...若是往后一庄之主都无兵刃傍身,未免有些惹人发笑了...”雪地里的黄衫,还是没有回应... “今日便算叶某慷慨!便把此剑施舍于你!好剑配废人,也是一种绝配!”叶成竹言语过后,朗声大笑而去,笑得院门内所有人都能听得到。 而后这名执伞客,随手一挥,碧绿剑影便立即被丢掷而出。直直刺入里弈剑山庄的匾额之内,一道裂痕便从嵌入的春窗蝶处开始蔓延开来。 不过一息的功夫,弈剑山庄的匾额从正中位置碎裂。弈剑两字摔落在地,独独留下山庄二字还悬于院门上。 第二百四十九章 茶楼酒肆评后事 冬日暖黄酒,书评二三事。十一月十四日,距离风雪大观楼入杭一事,已过了数天。 自那日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弈剑山庄的院门开启。山庄门前的残破景象,无人上前打扫,那摔落地面的弈、剑二字,也就任凭落雪埋没。 原本前些时日,一些消息灵通的茶楼酒肆里,还在为了陆风白等人在京畿凤州一战,赶制话本。 可不曾想,弈剑山庄竟会栽倒得如此之快,还未交到他们手下的那些说书先生手中,那叶当听便已是一个废人。 几家茶馆和酒楼的老板,相聚一堂,共商往后对策。 “这弈剑山庄怎么如此不堪,这才多久...枉费我砸了这么银钱,全都打水漂了!” “还有那叶当听!前面不是多威风,即便再敌不过,也别狼狈得让人给废了啊,这下好了...哥几个的话本全赔了!” “那陆风白那一版...几位大人可还要发出去?” “发什么发,如今这弈剑山庄就是一个笑话!还会有人愿意听嘛!” “笑话...诸位,过往里那些喝酒吃茶的大爷们,爱听的都是些快意恩仇的江湖事,大抵也是听烦了吧...” “确实如此,前有柳梅,后有这叶当听...效果甚微了,大人的意思是?” “也该换换口味了...拼凑些江湖丑闻,再把先前关乎弈剑山庄的事迹加以抹黑,例如杀柳梅时暗中耍诈,胜之不武,把叶当听那人身上的丑态夸张放大!” “大人此举,实乃妙手!” “这砸在弈剑山庄上面的银钱,不能白花!就算是死,也给我从他们身上全数榨干出来!” “废人便也该尽到废人的价值!”本是面显苦色、一筹莫展的众人,在这番提议之下,皆是喜笑颜开,仿佛先前干瘪的钱袋,又重新溢满了。 商谈结束之后,屋内只剩下了杭州城中最为富贵的那名酒楼掌柜。他得意地把玩起桌上的茶壶,不时看向东面半开的窗沿,远处的那座残破山庄,今后还是可以继续为他赚足银两! 忽然,屋门再次被打开,走进了一袭黑红大褂的书生。酒楼掌柜反应过来后,急忙起身行礼,书生郎摆了摆手,便进入屋内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 掌柜殷勤地出声说道:“谢过裴公子救命之恩!要是没有裴公子做局,今后怕是再无捞钱的好日子了...”裴忆情应了一声:“裴某不才,只是略施小计而已,还是掌柜们的手段高超!”掌柜听得书生郎的吹捧,立即抚须而笑:“那里那里...往后还望裴公子,多多扶持小的才是!” “那是自然,只要掌柜的尽心尽力,裴某自会将心中法子,全数告知诸位掌柜!” “多谢裴公子!”言谈间,都是互看彼此,脸上皆是挂起一副和煦笑容。 见状,那名掌柜立即斟满一杯酒,推至裴忆情身前。黑红大褂的书生郎也不推辞,便直接举起酒杯。 掌柜也跟着举起手中酒杯,在二人中间轻轻一碰。两人便一同将酒水饮尽,笑意更加浓了。 自裴忆情与这位酒楼掌柜会面之后,往后的日子里,从杭州城中渐渐传出一个说法。 弈剑山庄是使了阴毒手段,才得以杀死柳梅。他们那位先前被捧上天了的叶二庄主,徒有虚名,根本不是什么江湖大侠。 只是被弈剑山庄强行吹捧出来的一个二流之辈罢了!这些消息的传出,将各地江湖人对于这个新兴门派的态度,直接进行了一个反转。 先前有多吹捧弈剑山庄的人,此时便变得有多么鄙夷弈剑山庄。更有甚者,以结交弈剑山庄为耻,口中更是言语道,今后要是江湖路上遇到,便要让他们向柳楼主自裁谢罪! 尤其是关乎叶当听的传言,以往都是被一些不得志的江湖客,念叨在口中...说这叶二庄主,是他们这些江湖散客的楷模,有别于那些从小便出生在高门大派之中的弟子。 说这叶当听,是江湖武林中的一道光,是江湖中弘扬剑术剑招的天才。 而自从弈剑山庄惨事一出,随着叶当听被废的消息开始传播起来...可以说是口碑直坠,一落千丈都不为过! 那些江湖客们的态度就变了,开始对于叶当听个人,进行了无尽的谩骂和口诛笔伐。 而那些说书先生,对于这位叶二庄主的评价,所有人几乎达成了目前最好的统一。 只需要他们在说书之时,对于叶当听的鄙夷言语,比平日里再多上几分,便就有更多的人拍手叫好、赞不绝口。 一时间,不论茶馆还是酒楼之中,辱骂弈剑山庄和嘲讽叶当听,仿佛成为了一件会被人夸赞的事情。 没有银钱吃酒,不要紧!走上台前,指着弈剑山庄或是那叶当听,破口大骂几句,引得堂内众人发笑了。 便会有闲钱没处花的老爷,朝台上丢掷银钱,让其能够舒舒坦坦地喝上一壶好酒。 没有银钱住店,不要紧!只需在楼内扬言,说是住上一晚,便敢去弈剑山庄门口撂狠话。 便会有好事的富家翁,为这些逞得一时口舌之快的浪荡汉子,付下住店银钱。 等待着这些人美美睡上一觉,而后去弈剑山庄面前撒泼打滚。世上没有不漏风的院墙,消息总会从外面传入弈剑山庄之中。 一些不堪骂名的弟子,前去找叶当听讨要说法,迎来的却是那半死不活之人,出言阴阳怪气。 “要是经不起折腾,何故留于庄中,自行出走便是了...” “怎么了,给你寻了个好出路,还不快滚?” “庄子小了些,容不下你们这些将来要扬名万里的大侠,还是早些出去吧...”如此言语,曾会不让人心寒? 往日里那些共患难的弟子,只得收拾好了行囊,从弈剑山庄侧门出发,就此与弈剑山庄撇清了关系。 石寅看着那些动身离去的弟子,感叹着那个不知时局变化的黄衫身影。 我不走!我要看着弈剑山庄,如何一步步毁在你手里!叶当听,离了庄主和墨先生,你什么也不是! 你们这些不愿意看笑话的快走啊!走得越远越好,只要山庄最后什么人也剩不下。 随便来个什么小门派,便能肆意拿捏你之时,叶当听!我看你到时候该怎么办! 还有那几个忠心护住的狗腿子,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怎么就没个脑子? 如今弈剑山庄大势已去,怎么还守在那废物身旁呢...是不是落得什么把柄在那废物手中? 若是能为我所用,我不比他叶当听做的更好?石寅如此一想,更加坚定了自己留在弈剑山庄之中的决心。 他一定要见证着弈剑山庄在叶当听手中,一步又一步地崩坏、瓦解。要看着那些拥护他的人,痛心疾首,特别是那个灾星! 那个名叫林满六的少年,除却叶当听,他最为痛恨的便就是那个祸乱山庄的源头。 先前看着他出手袭杀齐轩,原以为今后便要一直矮他一头。可惜老天爷都在帮他石寅! 半路杀出来个叶成竹,让着二人一同颜面扫地!此时的山庄之中,大多弟子都趋向于一种悲观态度,唯独他石寅,如今最得意。 ......弈剑山庄,听雨小院内那袭黄衫狼狈地半躺在卧榻上,怀中抱着一柄染血的春窗蝶,不时发出一阵惨笑。 身旁的黑衣女子才刚刚将其身子擦拭完毕,沾满血污的布卷丢在身旁的水盆之中,原本清澈的温水,顿时变成一片腥红。 “如今事了,可去埋剑谷看看了...” “你现在这般,我如何去得了!”十一说完整个人便蹲坐在卧榻旁,双手掩面,抽泣出声。 “这是最好的结果...”听着叶当听口中传来的虚弱话语,黑衣女子没有反驳,反而哭泣的声音更加大了。 看着卧榻前的那袭黑衣,黄衫男子习惯性地想要抬手,可此时...无论如何,这握剑之手,怎么也举不动了。 院落内传来了缓慢的脚步声,随后便是有人轻唤出声,师父...是林满六...跌坐在卧榻旁的黑衣女子,便拍了拍自己脸颊,不再哭出声来。 十一起身后,便打开了屋门,看向短衫少年时,脸上已是微微发笑,唯独眼眶还有些泛红。 “何事?” “我想来看看老骗...看看他...”林满六低声说道。不等他的师父回话,屋内便出来了叶当听的声响:“有啥好看,练你剑去!”短衫少年微微侧头,看向出声的那处窗沿位置,确定叶当听仍是不愿见人。 “老骗子!有力气教训我,倒是把剑还我啊!”林满六便立即叫骂出声。 不等少年言语完,叶当听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没了这剑,便是练不了是吧!” “对!” “那就别练剑了!”看着两人隔着院墙吵闹,十一微微扶额,这两人怎么还是如此。 那一日,叶成竹带着却邪众人走后,林满六是最先爬起身,跑出院门的。 他看着雪地里没有生气的叶当听,少年带着哭腔,一句又一句地骂着老骗子。 叶当听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左手指了指那插入匾额中的春窗蝶。林满六更是恼怒,嘴里喊着,他不要了,你个老骗子自己拿去。 而后,更是直接将那柄他赠予的剑鞘,丢在了叶当听怀中。当时的叶当听,笑了...笑的很惨,就像一条在路边被人踹伤后,突然被孩童丢了块大白馒头的老狗。 第二百五十章 为解困局再远行 林满六此次前来,虽未能见到黄衫老骗子,但听起来还能跟自己吵吵,便也心安了些。 短衫少年看着门边的师父,行礼出声道:“往后还需麻烦师父...” 十一依在门框上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林满六这才退出了听雨小院,他抬头看了下屋檐上的积雪,长舒一气,向沈阿豆的院子行去。 但还没等他行过多远,便在一处拐角处看到了那年轻道士。 舟墨比林满六更快一些,看向了对方,面容显得极为得意。 “你有何事?”短衫少年出声问道。 舟墨应声答...... 《弈剑书》第二百五十章 为解困局再远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一章 车马横流又相逢 正是江南纷飞雪,霜寒时节又逢君。北行的两人,就快走到了杭州北城城门。 只要出了城便能御马驰行,更快地赶往此行目的地了。依照先前舟墨安排的路程,此次北上会遵行最短的路程,尽快达到东都。 看着漫天下落的飞雪,少年吸了一口冷气,顿时神清气爽!林满六披上了先前爹娘嘱咐的袍子,顺手也给身旁的年轻道士丢了一件。 舟墨也不答复,直接将袍子披在了身上,继续向前赶路。先前两人似是在互相较劲一般,在弈剑山庄侧门前,谁都不愿意先披上袍子。 这一路上的牵马而行,实在有些滑稽、搞笑...林满六还好些,毕竟平日里习剑的功夫多些,身子自然就硬朗得多些,顶多是稍微打个哆嗦。 而身旁的年轻道士,不时便是一个喷嚏打出,全身上下开始颤抖个不停,时不时还要看向林满六,留意下会不会被发现。 如此,林满六才先退让一步,自己先披上了袍子,好让这年轻道士早些穿上。 有了衣物御寒的二人,脚程也快上了一些,不一会便穿过了杭州北城门。 出城之后,舟墨率先翻身上马,微微扯动缰绳,让马匹看向前方竹林。 少年先拍了拍小黄的马背,也跟着攀上了马背。 “林满六,先前跟你同行的那个姑娘,后来去哪了?”舟墨像是没话找话一般问道。 少年有些诧异,应了一声:”月姑娘? “ “对...”舟墨御马向前行去。林满六也跟了上前,出言答道:“她本就家中有事,同路而已...” “哦...走吧!”年轻道士像是没了兴致,扯动缰绳向前疾驰而去。林满六只觉这道士好生奇怪,问个东西前不搭后不语的。 不过也是舟墨的这么一问,少年的思绪,便也跟着飘远了...那天夕阳下的离别,她问自己:“林满六,还记得今年多大了不?”少年立即呼喊着:“十六!”从那天起,她不是走了,是从那一刻开始,她住进了少年的心里,怎么都不会消失了。 再后来,没事的时候,少年总会想起她,想把见到的东西都说与她听。 可林满六又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得对还是不对。这些都是他一个人的想法,他从来都不知道月姑娘是怎么想的。 或许她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好友、远途中的同伴、硕大江湖之中行过的过客? 想到这里,林满六有些头疼,只得晃荡了下脑袋,看向了前方的风景,以此分散注意。 先前城中店铺、摊贩都少的可怜,可能都因为冬雪的缘故,能不开门便就不开门了。 但是城外却是马车横行,各式各样的商队,以及那些走镖的汉子,都聚集在街道两旁。 冬雪终究是压不下,这些苦命之人的艰辛、劳碌...北行的两人想要尽快穿行而过,还需特地避让这些商队的货运马车。 不再多想的少年,与身下的小黄一起加快步伐,向前奔去。就就当这一人一骑穿过辆马车时,少年不经意地回头,看到了一骑与他相反的马匹疾驰而过。 是弈剑山庄豢养的马匹,马背之上的人披着身略显厚重的袍子,竖起了一头高大的马尾辫。 不知是察觉到了少年的注视,还是御骑之人随意向四处看看的缘故...好巧不巧,与林满六看了一个对眼。 林满六?月姑娘?少年赶忙扯动小黄的缰绳,小黄得脑袋也被随之扯动,向后看了看。 见着了月寒枝的小黄马,立即嘶鸣几声,不时还打了一个喷嚏。舟墨也不回头,听得身后少年停步的动静,出言说了一声:“前方竹林等你...”说完后的年轻道士,便继续向前赶路了。 林满六立即翻身下马,然后牵着小黄从一处商队空隙间钻了过去。 “不好意思,让一让...” “谢谢叔,谢谢哥...” “碍着各位走镖了,见谅、见谅...”少年好不容易从商队之中钻了出来,快步向月寒枝所在的地方赶去。 终于走到月寒枝面前的少年,开口说道:“月姑娘...”月寒枝听得少年言语的第一句,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月姑娘,今日来杭州是有何事嘛?我刚准备跟那舟墨...北上...”见月寒枝没有说话,林满六只得没话找话地说道。 看着眼前的少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句能听得,月寒枝只得抬手开始敲了敲自己脑袋。 “林满六,你跟我好好唠唠,那宁珂究竟是谁?”月寒枝出声说道。啊? 月姑娘,是如何知道宁珂的...看着脸颊渐渐泛红、面色又显慌张的少年,月寒枝强行忍下笑意,没好气地出声:“认识了姑娘藏着掖着干嘛?不愿意说就不用说!” “不是,月姑娘!”林满六立即呼喊出声。少年不知如何解释,只得双手拽紧了披着的袍子,一时无言。 月寒枝心想,是不是有些为难他了?看了看少年的衣饰和佩剑,她便继续开口说道:“你师父给你的剑呢?怎么出门不带在身上?” “先前山庄出了些事情,给老骗子了...”林满六呼了一口热气,出声说道。 月寒枝微微颔首,应了一声:“嗯...我大概知道些,山庄还好嘛?”少年挠头笑了起来:“也没什么事了,最近都挺闲的...月姑娘你看,我这不是准备出门去!”看着林满六的强颜欢笑,月寒枝叹了一气,这人咋总是这样。 有时候看着挺聪明一人...咋有时候,看着又挺傻的,憨傻得可爱。 看着眼前的月姑娘,又不说话了,林满六又陷入了尴尬之中,将那身袍子拽得更紧了些。 正准备再找些有的没的,拎出来唠一唠。月寒枝立即摆了摆手,出声说道:“打住啊!边走边说!”制止完少年言语的月寒枝,便调转马头朝竹林方向行去。 “月姑娘,此行杭州不是有事嘛...”林满六有些发懵,立即出言问道。 这番话语,算是给月寒枝气得不轻,她侧头看向少年,眉头比先前皱得还要厉害。 “有事,找你...”她的话语不快不慢,刚好让身后的少年全数听入耳中。 月姑娘,此行杭州,是来找我?两人一同牵马而行,一如那日分别之时,她牵着的依旧是弈剑山庄的马匹,他手中也还是她的小黄马。 “月姑娘...” “嗯?” “自从那日分别之后,好久不见...” “才小半年时间,很久嘛?”林满六没有第一时间回话,只是看了看身侧的月寒枝,又急忙收回了眼睛。 这半年的时间里...少年又重新走过了很长的路,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也遭逢了许多变故。 结识了更多的好友,见过了那些只在传闻中,才能见到的人。或许在分离之后,少年的江湖路比两人同行时,更加顺畅得多了。 可那一同直面危难,一同砥砺前行的短暂时光。他怎么都不会忘!也正因为分别之后,他见过了太多太多的人和事。 让林满六感觉,两人自分别之后,已经过了太久了。以至于见到月姑娘时,他不知从何处说起,从何处讲明自己的心思。 月寒枝看着久久无言的少年,再次压抑住心中的笑意,再次唤了一声:“林满六!” “在!”林满六不知怎么的,突然应了一声。 “唉...我说你啊,这么呆,以后怎么找老婆...”月寒枝叹气出声。 听到月姑娘的这番话,少年愣住当场,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哎,不逗你了!” “哦...” “总之这次呢!就是来看看你,这次正好你要出去,我便也跟一段路吧!” “真的嘛!”林满六立即惊呼出声。 “至于吗...”月寒枝用一种鄙夷的眼光看向身侧的少年。少年不再紧拽袍子,一脸傻笑地看向身旁的月姑娘。 两人随后不再言语,继续向城外竹林行去。在竹林外侧的年轻道士,像是早就料到此番情形。 还不等林满六和月寒枝靠近些,便翻身上马,继续向林中行去。 “你怎么会和这人掺和在一起?” “先前陆庄主邀他入庄的,今日也是随他一同北上,前去东都...” “还是少与这些道士有交集,玄乎得很!” “嗯,月姑娘!”林满六、月寒枝二人的声音,谁都没有刻意压制,前方的舟墨听得清清楚楚,特别是林满六的声音,就是故意念给他听的。 三人穿过竹林,马匹踩在伴着浅雪和泥泞的地上,不时发出一些声响。 舟墨一人独行在前面,而剩下的两人却是一同御马并行。不论是林满六,还是月寒枝都会不时看向对方一眼,而后又立即看向前方。 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一路行至天色见晚,路过了处乡野驿站时,舟墨提议留宿歇息。 林满六赶忙牵着小黄和月寒枝的马匹,就朝驿站后院走去。舟墨只感无语,便自行进入厅堂之中。 自入驻驿站之后,三人就各自准备休息了,谁也没刻意找上谁。直到入夜之后,林满六打开窗,看向了隔壁的屋舍,灯火微亮。 少年看了许久,即便落雪飘在面庞上,也不自知。他只觉得,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享受眼前的这一方宁静了。 月姑娘,能够再见到你,我很开心。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第二百五十二章 灯火明暗攻守易 与此同时,在岳州城中的一处院落里,同样是灯火微亮。庭院之中的桌案上,摆放起了夜间的竹灯,而桌案的两侧,并排坐着两名男子。 坐姿略显纨绔的那人,随手托起桌上的酒杯,而后便是一饮而尽。而对面的书生郎,却是挥动起他宽大的黑红袖袍,面前原本空无一物的桌案,突然多出了一方长盒。 见到此景,纨绔男子拍手叫好,但根本没有看向那一方长盒,而是死死地盯住了对面那人。 “裴公子,敢只身来此,确实有点魄力...先前倒是小看了却邪了!”裴忆情双眼微眯,一手压在了木盒之上,微微笑起。 “受人之托,终人之事,谈不上魄力二字...” “木盒之中为何,先不着急,今日便算是结交裴公子,我先干为敬!” “既意在结交,又不以真面目示人,未免有些没诚意吧?”裴忆情言语的同时,并没有举起酒杯,只是伸出了他的食指,在杯沿上缓缓划过。 此番举动,似是引起了那纨绔男子的不悦,两人都在同一时刻看向了对方。 黑红大褂的书生郎,只得叹气出声,再次在那木盒之上轻叩出声。那纨绔男子鼻息一声,故作恼怒状,将手中杯子直直砸向桌案。 随后便暴喝出声:“开!”裴忆情闻声而动,双手立即扣紧木盒环扣所在,待环扣轻拨翻转,木盒便在两人正中打开了。 木盒样式本就朴素,看上去就像是寻常人家之中,用于收藏字画的木匣。 而映入两人眼中的物事,便更是普通了...是一柄断刃,像是一截断裂的剑刃,只有上半剑锋,而无下半剑柄。 纨绔男子自然是认出了是谁的佩剑...是齐轩的那柄断刃的前半部分! 看着男子短时间陷入了沉默,裴忆情立即发问出声:“不知阁下以为如何?” “好!好得很...好得很!” “既然阁下明白,往后便交由我们却邪便可...”裴忆情应声说道。 “裴公子发话了,我等自然不会无知到想要搏命一手,只是有些不明白,究竟是叶大人的意思?还是那齐轩的意思?”黑红大褂的书生郎,好像是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在那将木盒重新合拢,而后继续微笑看向了对方。 过了数息时间,两人都不曾言语一字,纨绔男子有些坐不住了... “阁下以为?”裴忆情眯起了他那双眸子,像极了一只狐狸。 “那便是大人的意思...是我多虑了...”裴忆情听得此言后,便起身而起,黑红的大袖再次一挥,将那木盒裹入袖中,准备离开了。 “大人交代的事情办妥了,就不再叨扰了!” “裴公子慢走,不送!”黑红大褂的书生郎,看向院落的院门所在,他才刚刚踏出一步,院门便立即打开! 裴忆情轻笑一声,继续向前走去,丝毫不看身后的那名纨绔男子。身后饮酒者,并非习武之人,也无暗器傍身,出手阻拦不了他。 藏匿院中者,合围之势或许能控住他分毫,但却无十足把握。如此一来,他又有何惧? 随着这袭黑红大褂,一步又一步地向外跨出,直至走到院门时,那些藏匿的人都没有出手。 裴忆情转头看向那没有任何动作的男子,投出了些赞许的目光。 “演的还不错!不过应该再生气些,姜公子...”不等桌案前的纨绔男子反应过来,那袭黑红大褂已然消失在了院门之前。 “啪!”那姜姓男子将手掌重重挥打在桌案之上,此时的他是真正的生气了,他的想法居然被那裴忆情全数看穿了? 或是全数被那叶成住看穿了?立即有黑影从院子角落闪出,在姜姓男子面前俯首言语道:“可要追杀此人,应该还没走远!” “不可!”姜姓男子一改先前的纨绔形象,整个人冷静地看着那大开的院门。 “是!”黑影应了一声,便重新闪回了院落之中的阴暗处。姜姓男子双手撑起扶在嘴前,开始在心中复盘起事情经过。 起初是他最开始利用叛逃的齐轩,让他能够重新握剑,而后在设局让其能够在自己手中臣服。 这些一直到齐轩彻底主导风雪大观楼时,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相信,他已经奴役了齐轩这条疯狗最后的人性,但也就是这仅存的人性当中,让其萌发出了更深的想法。 想要摆脱他控制的想法...原本计划,是想让风雪大观楼围困弈剑山庄,让江湖众人看一处好戏,而后让齐轩带着屠恶门算计一手明兮。 可偏偏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齐轩竟然找上了却邪之人。此次前去扬州的屠恶门所属,差不多算是江南一带的半数兵力,全都折在了问剑湖手上。 起初,即便这些人死了都没事,只要能够提醒南地,屠恶门没有消失便可。 但他没想到的却是,这居然是齐轩送给却邪和问剑湖的一份大礼!好一个叶成竹...好一个明兮...先前那叶当听扬州一行,定是已经撞见了叶成竹,消息封死得如此严密,就连问剑湖之中的暗桩都未有机会传回。 如今落得一个问剑湖反击屠恶门大胜的结果...但这些事情,都还不是最主要的,算是齐轩在自己身边也学了些东西。 最重要的是他没想到,齐轩竟然连自己命都算进去了。用自己的命,连同扬州死去的屠恶门所属的命,一起交给了却邪,以此作为跳出棋局的筹码。 让那叶成竹为他破局...而后的杭州城内,风雪大观楼一战弈剑山庄,齐轩身死,囚禁在风雪大观楼的最后一道枷锁也没了。 如今的风雪大观楼彻底脱离他的掌控,全权交入却邪手中。想到这里,复盘结束了。 姜姓男子双手拂面,深深地吸了一气,随后又将其呼出,似是有些疲惫。 他看向天幕,看向了那隐于云层之后的皓月。喃喃出声说道:“阿杳啊,你可知道,这叶成竹倒是与你挺像...为兄长的我啊,也有失算的时候...”......在裴忆情消失没多久后,岳州城的另一处院落里,也跟着亮起了烛火。 灯火从院内屋舍里缓缓散出,因为窗户纸的缘故,被映得蒙蒙亮。此地是风雪大观楼的一处偏屋,平时鲜有弟子会来此闲逛。 此时的屋内坐着三人,老者、女子、少年三种不同的体型,都算齐活了。 “老朽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独臂老者先行发问道。少年笑了起来,立即应声道:“李长老大可言语,毕竟今后都是一同共事之人,何必如此拘谨...” “先前与屠恶门,不也为一同共事,可是与虎谋皮,如何能够安生?”李思旻言语出声。”虽然我们却邪,与屠恶门无甚区别,可对于诸位当是会善待些的,还请李长老和陆师姐放心! “少年伏在桌案上,自顾自玩起了手指。 “那老朽便就问了,齐轩...齐师侄是以何种办法,让却邪出手,劳烦孟小友如实告知!”李思旻沉吟出声。 说到齐轩二字,那不曾言语的女子不禁微微一动,不过很快就变回原来模样。 但依旧被孟岫烟看到了...看来不光是齐轩对其有意,这陆清也对齐轩有所念啊。 “齐轩先是以手中所能调动的屠恶门人手,交于明兮之手中,仍由其设伏坑杀,再是以自己的性命,求一个破局之法...”孟岫烟如实答道。 听得此言的李思旻和陆清互看了一眼,陆清眼神微闭,缓缓呼出一气。 少年言语,先是告知了二人一事,却邪与问剑湖确实是在合作,在谋求一个结果。 而后便是将齐轩的筹码抛出,他和屠恶门的命... “楼主生前,便与却邪有所交集,曾跟老朽略微提及过一二,恕老朽多嘴,这些东西当真是却邪所求?”李思旻依旧有些不放心,继续出言问道。 孟岫烟自然是听出了对方的疑虑,心中渐渐升起了些许不悦。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是不信? 那便不要信好了,以后这些事情怎么都不接了!这些所谓的正道人士,一个比一个心黑,好心帮忙都要被怀疑成这样。 “若是李长老和陆师姐不信也行,反正我家大人只是答应了齐轩所求,往后保你风雪大观楼三年,时候到了,是死是活跟我们无关!”少年言语完毕,起身便要离开,李思旻也准备出言拦阻。 就在这时!屋外似有人影闪动。孟岫烟有所察觉,这才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额...再给我倒杯茶!渴了,喝完再走!”少年扯着嗓子呼喊道。 李思旻有些不解,只得重新为眼前少年重新斟满了茶水。他急忙抬起茶杯在唇边抿了一口,随后斜眼瞟向窗外,确认完那黑红大褂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呼气出声。 “总之,往后的三年之中!风雪大观楼必须听从却邪安排,却邪不会迫使你们行些作奸犯科之事,也希望你们能够配合却邪行事!”李思旻还在思量,陆清却是率先出声说道:“明白!” “陆清,你!” “这是齐轩...齐师弟拿命换回来的安宁...”面对陆清的答复,李思旻久久无言,最后看向孟岫烟时,只得点头表示同意了却邪的安排。 第二百五十三章 雪地相拥念所想 十一月十八日,清晨微风飘进半掩着的窗户,吹拂在了少年的面庞上,这股来自冬雪的寒意,让林满六苏醒了过来。 他搓揉着眼眶,看向了窗外...起初还没多大反应,待其定睛看去,整个人便立刻傻眼当场。 先前惺忪的睡意,此时荡然无存。怎么这般时候了!比起平常足足快多睡了半个时辰...完了,完了,月姑娘定是在楼下等着了。 自己怎么在这个时候犯迷糊啊,平时在山庄里都不会这样的啊。林满六在心里先给自己骂了个来回,立即开始穿戴衣物准备下楼。 随着 “吱吖”的一声开门声响,少年便已披好了袍子朝驿站楼下跑去。还不等他走完楼梯,便已看到那袭蓝衣坐在了驿站厅堂之中。 “月姑娘...早...”林满六呼喊出声。 “早!”月寒枝抬头看向了少年,应了一声。两人就这般互道一句问候之后,就再也无话了,直至少年坐于桌前,都不曾有过言语。 月寒枝看着眼前少年像是想说什么,但又不开口,看得她有些着急,歪着脑袋便准备发问林满六。 而那局促不安的少年,自然也是看见了月寒枝的询问眼神,立即抬手在身前挥了挥。 “月姑娘!我有话跟你说...你先等我一下!”这次换到月寒枝有些发懵了,心想着这人是不是睡迷糊了。 怎么这会是越活越回去了,比以前更像小孩子了?林满六在身前不停抬手运气,又挥手呼气,如此反反复复好几个来回。 这家伙从哪学的这些换气法子,用得着这么做作的嘛? “月姑娘,昨天你问我说,宁珂是谁,我想明白了!还是需要跟你说清楚的!”林满六突然语气严肃起来。 啊?林满六,你咋回事啊,昨天我不是随后一提...这你还当真了? 而且,你为什么不先好奇...我怎么知道她的? “额...你说说吧,我听着呢...”月寒枝看了一眼面容严肃的少年,只得应声接话,随后便瞟向了驿站其他角落。 “我跟宁兄是一次偶遇相识......” “再后来,天地盟营地里又知道了她是墨先生的师侄......” “算是后续那一路上的好友吧,几次死里逃生,都还是有她在旁相助......”听着眼前的少年郎,讲起与那女扮男装的书生相遇的过程,月寒枝没有再看向其他地方,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林满六,等待他讲故事讲完。 林满六这家伙,还挺实在?该讲的都讲明白了,没必要讲的...也讲明白了? 一直等到眼前少年言语完毕,他小心翼翼地看向月寒枝时,一手托着脸的女子这才反应过来。 “还挺好啊!怎么没想过跟人再交流,再唠唠?”月寒枝立即出声说道。 这么一问,又给林满六整得不会说话了。又开始像先前一样,开始拽紧腰侧的袍子,双眼飘忽不定,不时看看她,不时看看门外... “林满六!”月寒枝声音提了一些。 “啊...在!”林满六立即开口说道。周围一些吃早饭的食客,闻声看向了二人,不过只是看了两眼,便就继续吃饭喝酒了。 有些看得久些的,也被身旁的同伴提醒了一两句。 “看啥呢,吃你的菜!” “没看啥啊...” “没见过人小两口拌嘴吵架嘛!” “村里见得少...” “得嘞,赶紧吃菜待会早些赶路!”驿站厅堂中的闲言碎语,让林满六、月寒枝两人不禁都微微低头。 少年攥着的袍子更紧了,不时还开始摩挲衣袍,像是以此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女子的面庞也开始慢慢泛红,快要红到了耳根。驿站二楼刚刚走出一名年轻道士,正准备下楼,可他见着了厅堂内的景象,身形就此停滞不前。 他先是白了一眼,随后嘴唇微动不知是说了什么话,再后来便是双手搓揉着脸颊,继续返回自己屋子里去了。 “怎么才多久没见,又变得婆婆妈妈的了!”月寒枝压低了些声音。林满六正准备开口解释,突然想起了平时跟师父拌嘴的老骗子...不行,不能学叶当听,跟人抬杠使不得! “月姑娘!我...”林满六双手握拳在膝,眼神坚定地看向了月寒枝。 可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副捧腹大笑的笑脸,硬生生将少年鼓足的勇气,给压低了回去。 他眼前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笑得快眯起了眼。月姑娘,笑起来也好好看啊。 但是,自己这样很好笑嘛...明明是想跟她说事情。少年的言语没有再继续,对桌的女子也渐渐收起了笑意,只是歪着脑袋看着他。 “所以,你要说什么呢?”月寒枝出声问道。林满六先是看了看月寒枝,又环视一周看了看驿站之中的食客。 师父和那老骗子拌嘴虽多,但两人说些体己话的时候,总是寻了些没人的地方。 此地如果说出来,自己或许没什么,但可能会让月姑娘很尴尬。 “月姑娘,我们去后院说!”林满六再次看向了月寒枝。月寒枝率先起身,看向了少年说道:“好!”两人一前一后,便朝后院走去。 路过驿站柜台的时候,林满六冲那柜台位置的掌柜呼喊了声:“掌柜的,我去后院看看马!” “好嘞!客官请!”那掌柜也应声吆喝一句。待林满六,月寒枝两人走入驿站后院,此时的后院被落雪抹上一满眼的银亮白净之景。 除却马棚和灶台位置,还能看出去些模样,其他都被白雪给掩埋住了。 少年走入了后院正中心的位置,转身看向了屋檐下的月寒枝。他缓缓呼出一气,热气从双唇之中冒出,飘在了少年的面庞之上。 不等少年言语出声,月寒枝便出言问道:“有什么话,非要在外面说嘛?”林满六立即双掌拍在了脸颊上,将那热气立即拍散,也随之发出了些响声。 “月姑娘,你先等我把话说完!” “好!”月寒枝嘴角弯弯,双眼之中似乎泛起了星光。 “月姑娘!我好想你......”林满六呼出一声,但声音消散之后,他的嘴唇仍有细微动作,不知说了些什么。 “我以为什么呢...”月寒枝说着便要转身返回驿站之中,不过她转身的速度似乎慢上了许多。 “我...”少年又开始在那吸气呼气,看着快要离去的背影,他有些着急了。 直到月寒枝整个人都背对向了林满六,少年急忙上前跑了几步。 “林满六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真的特别蠢!还特别轴!”月寒枝忽然出声说道。 “啊...有是有点吧...”少年见月寒枝并没有直接进入驿站之中,立即接话说道。 “而且犯起糊涂来的时候,还很拧巴!”月寒枝又出声说道。 “有这么离谱嘛...”林满六挠起了脑袋,看着那袭蓝衣背影。 “这会不就是嘛!把我讲出来说事的,是你!又不讲明白的,还是你!我不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月寒枝跺了跺脚,像是有些生气。 “对不起,月姑娘...”林满六耷拉下了脑袋,看着被雪浸湿了些的鞋尖。 的确如此,自己想做的、想说的,其实都没讲明白... “气死我了!”那袭蓝衣忽然转身,先前跨出数步,飞快地就来到了少年身前。 月寒枝抓住了少年的肩膀,林满六也随之抬头看向了眼前女子。 “我!月寒枝,喜欢的是那个不会畏首畏尾,不甘放弃的林满六!不是你现在这个小屁孩!”月寒枝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 话语肆意冲进了少年的脑袋里,让林满六呆滞当场。月姑娘,她喜欢我? 不对,她意思是不是现在不喜欢我了...月寒枝看着眼前少年的表情变化,立即明白,这人肯定又开始多想了。 “你爱自己想,就自己想!想不明白我今天就回江宁了,烦死个人!”月寒枝撒开了手,朝少年言语道。 说完后发出了 “略、略、略”的声音,随后歪嘴看向了林满六。 “月姑娘...”这人咋还不开窍啊,我都这么说了,羞死个人!气死我了! “林满六!我现在就回江宁!” “月...寒枝...” “嗯?” “我喜欢你...”刚才说出来不就好了嘛,搁那动嘴唇干嘛呢...寻思还得等我自己品是嘛! “风太大!听不见!” “月寒枝,我喜欢你!”少年鼓足勇气地一喊,女子也再一次展颜笑起。 “可是...我不喜欢现在的你啊?”月寒枝一手掩住了嘴,发笑出声。 原本以为眼前的少年,会若刚才一样垂头丧气,可她却发现林满六并没有如此。 他的眼神,一如先前说着 “喜欢”时的那般澄澈,并且继续向前行步靠近了自己。 “先前我一直担心的是,月姑娘不喜欢我怎么办,现在知道了,便就不怕了!”林满六出声说道。 “又开始了?”月寒枝似在责怪,可脸上笑意不减。 “咳咳...如今知晓了寒枝的心意,我也说明了心中想法,自然不会如刚才那般!”嘶...怪肉麻的,要不还是让他继续喊月姑娘吧? 怎么这人突然没个正形! “可是,我现在不喜欢你哎?”月寒枝再次重复出声。林满六停下了脚步,也跟着笑了起来:“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而且也只是不喜欢现在的我啊!” “你真的很轴哎...”月寒枝也向前走了一步,踩入了雪地之中。雪地之中的两人,都笑看向了彼此...少年挠着了脑袋,像是还有些小得意。 而那袭蓝衣却是再向前一步,抬起了双手,将少年环抱在了怀中。 “寒枝...可以这样叫你嘛?”林满六笨拙地抬起双手,也抱住了月寒枝的身子。 “暂时还是,老老实实地喊我月姑娘!”月寒枝的声音在少年耳畔响起。 第二百五十四章 杯酒分得江湖序 返回厅堂内的两人,发现那年轻道士已经坐在了驿站门口位置。舟墨斜眼瞟向林满六,出声喊了一句:“该走了!”少年看了看身旁的女子,应声接话道:“好!”林满六说完后,便朝楼上冲去收拾行李了。 月寒枝先是朝年轻道士方向走近,而后又穿过了他坐的位置,最后停步在了驿站门边。 “先前不论是你算计林满六,还是算计他们师徒一事,后续若还有动作,我可不会顾忌什么庄主之邀...”年轻道士向蓝衣女子方向打了个稽首,撇了撇嘴出声说道:“得嘞...”林满六收拾东西的速度很快,不一会便下楼了。 看着两人都在门前等候,少年呼喊一声:“你们聊啥呢,往后怎么走啊!”他言语的同时,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两柄佩剑,看着样式比春窗蝶要长一些。 月寒枝转身看向少年,笑着摇了摇头。等到他走近时,便将其中一柄抛给了舟墨。 “舟道长,请吧!”年轻道士看着眼前情景,觉得有些出乎意料,但也立即将剑握在了手中。 他一手握住剑柄,一手抓住剑鞘,缓缓地推出剑身。这是弈剑山庄的制式长剑? “先前为何不见你拿出来?”舟墨有些疑惑地看向少年。林满六尴尬出声:“呃...这不是忘了嘛...”少年傻笑着便看向了月寒枝,月寒枝呼出一气,也跟着笑了起来。 舟墨看着两人发笑的神情,只得将长剑重新收入鞘中,随后便将其背在了身后。 “走了!”年轻道士率先起身,朝驿站外走去。 “好嘞!”林满六应了一声,同样将弈剑山庄的制式长剑背在身后。如此,三人便一同出了驿站,牵好各自马匹之后,就继续向北赶路了。 此去向北,从淮南西北进河南,最后直往东都。按照舟墨的规划,这一路之上...他们三人尽可能地要依循官道而走,过乡镇、村落而休。 以较快且稳当的速度,前往东都一带。林满六期间有试着询问舟墨,为何如此。 但年轻道士的回答,只是从怀中掏出那两片刻了字的龟甲。少年便不再过多询问,继续向前赶路了。 ......扬州,问剑湖驻地岛内明兮与兰无求两人对坐在一处阁楼内的桌案两侧,明兮的脸上略微有些喜色。 兰无求看着高兴的明兮,立即托起自家的这位明宗主,敬了一杯。 “如今,我宗大胜那屠恶门贼人,江湖之上皆在传颂宗主神威!许久未曾有这样的好消息了!”听着这些阿谀奉承的话语,明兮脸上的喜色更甚,抬手向下虚按了两下。 “如今看来,这叶大人还是可以结交的...”明兮言语出声,说着便举起了身前酒杯。 兰无求见状,立即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紧接着再次给自己的酒杯满上了。 “这却邪倒是有些诚意,先是送上来这么一大锅鱼肉,又废了弈剑山庄,那风雪大观楼更是不成气候!”听着自家供奉的分析,明兮笑言出声:“却邪谋划,远不至于此,慢慢看着吧...” “宗主的意思是?之后还有大动作...可是如今江湖之中,依旧鼎盛如初的,没有几家了吧?”兰无求眼前一亮,立即应了一声说道。 “南疆一战,明面上收益的宗派,的确该倒得倒,该活的活,但那些偷腥之辈,如今可是还安逸的很呢...”明兮转头看向了窗外。 他很期待之后发生的事情,如今在他明兮看来,叶成竹与他问剑湖合作,才是最好的选择。 其他门派或许还有那些自持高风亮节之人,或是另有图谋之辈,断然无法做到如他明兮这般。 天下四剑?就连他手中的告君,他也可以不要。他们所求的铸剑峰昔年兵刃、秘籍、剑谱...这些东西,他问剑湖里与之同等的,不在少数。 如今风雪大观楼再度易主,任凭那些老不死的再有心力,也休想重回柳梅在时模样。 而那弈剑山庄,陆风白被赶到不敢回江南,叶当听又已是一个废人,又有何惧! 最后剩下的,就是一路西行南下时,偷偷把东西藏入口袋里的那些人...偷腥之时,可曾想过,是人故意为之啊? 想到这里,明兮脸上的笑容越发浓了,他注视着手中的酒水,随着手腕的轻轻摇晃,这酒似乎比先前还要甜美了? 明兮再次将杯中酒水引入腹中,他心中的那份得意,全数显露在了脸上。 兰无求看着眼前的明兮,不禁咽了一口唾沫。他自然是知晓自家宗主野心的,柳梅还未身死时,他便已经敢在人眼皮底下拉帮结派,造就了一个天地盟。 并且刻意将其风雪大观楼孤立而出,意图很明显,是个江湖中人都能看得出来。 就是要告诉整个江湖武林,这些年风雪大观楼一家独大的场面,是该改改了...这天下第一的交椅,也该是换人来坐一坐了。 曾经是风雪大观楼,往后该是他问剑湖了!那些跟着炎阳统一南北的迂腐之辈,早就该退下来了。 “往后这片江湖,定能尽数归于我问剑湖之手!”兰无求拱手在身前,朝明兮行礼出声。 明兮先是嗯了一声,马上又谦让出声:“哎,话可不能说太满,江湖代有才人出,可不是你我说了算的!” “宗主教训的是!是无求唐突了!”兰无求立刻奉承道。 “不过这些才人...提前收拾好了,不听话的便废掉...不就可以了?”明兮突然出声。 待其言语完毕后,他就把酒杯放回了原位,整个人躺靠在了椅子上,神态极为闲适。 此话讲出后的明兮,像是如释重负一般,脸上除了先前的得意,又多了几分孤高。 兰无求听得此言,便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变得更加恭敬起来。 “无求定会为宗主,殚精竭虑,恪守本分,为问剑湖扫去一切阻碍!” “这些话,也不急...无求啊,今日不谈这些了!你且说说,如今问剑湖还有应对,或是掣肘何人?”明兮侧头看向身后的兰无求。 兰无求重新坐回了桌案前,沉思了片刻,从袖口之中摸出了三枚铜钱。 “无求以为,若是再谨慎些,还需留意三家!并且,可分上、中、下三层!” “讲!” “其一,乔、李二姓的铸剑峰,虽是那李君策有靠拢我宗的心思,可那乔锈尘扬风谷一事上,或许还有所隐藏!” “嗯...乔、司两姓才是铸剑峰根本,若那李君策与其重新运作铸剑峰,也可能对我问剑湖造成威胁...”明兮沉吟出声。 “故无求以为,铸剑峰之威势,算是三层最次之下!” “那何为中呢?”明兮出声问道。 “这中为其二,便是那寻寒山!那展铿之心,人尽皆知,但其最大威胁,还是寻寒山主!” “那山狐?”明兮脑海之中,闪过一人身形。 “正是!此人常年藏于寻寒山中,深居幕后调度门派事宜,明面上交由展铿处理,但这宗门大诸事,可都是要此人过目!”听着兰无求的提醒,明兮回忆起了去年铸剑峰上,见到的那个矮小身影。 当时在赏剑大会上初见时,他便觉得那自号山狐的寻寒山主不简单。其手段定在展铿之上,不然那寻寒山这些年,怎么能够蛰伏如此之久。 “这山狐之威,在无求眼中,也只能算作三层之中?”明兮忽然有些好奇,自己的这位下属,这些年收集到的情报了。 问剑湖上下的情报运作,以及宗内的一些琐事,全是交于兰无求来处理。 而明兮他则是主外事,专攻一些横纵连横之术,例如联合却邪一事,若无那叶当听入扬州搅局,或许兰无求至今都不知道。 兰无求看了明兮一眼,才缓缓出声说道:”这三层之上,是无求近些时日才得... “明兮看出了其打量眼神,双手伏在桌案上,言语出声道:“无妨,讲!” “这其三,三层最上者,便是那...却邪之流!”兰无求说完之后,便立即噤声,像是等待着明兮责罚。 但明兮态度确实有些反常,他叹了一口气,随后出声说道:“无求不用这般拘谨,我又何尝不知,这却邪定还有其他所求...怎么可能是诚心助我呢?” “所以,宗主!无求斗胆,恳请宗主,好生提防些那叶成竹...此人,绝非善类!”兰无求应声说道,同时双手抱拳欲行跪拜之礼。”我知无求之心,全数皆为问剑湖,无求定也知我明兮之意,处处皆是问剑湖!”明兮出声的同时,立刻双手将快要下跪的兰无求扶了起来。 “宗主心意,无求自是明了!”兰无求感激涕零地出声说道。 “那便好!今日有无求言其三者,往后明兮我便会时刻谨记!不可让此三者...坏我问剑湖兴盛之事!”明兮轻喝出声。 后来,明兮、兰无求两人重新看向对方时,再也没有任何言语。这阁楼中的主仆,仅凭杯酒推移的功夫,便将整座江湖,分了个先后之序。 同时,也为他们的问剑湖,分了个三层之敌。 第二百五十五章 八卦锁神双识禁 北上的三人行十一月中,逐渐快抵达东都边境。天幕被乌云笼罩,灰蒙蒙一片,比起先前杭州城的天气,实在有些糟糕。 当林满六等人路过一处村落时,走在最前方的舟墨御马停步不前。落雪飘在年轻道士的肩膀上,洒落在其眉宇间,可他好像完全不知,只是转身看向了林满六方向。 “不知...舟道长是有何事?”林满六看着这熟悉的眼神,直接出言发问道。 因为此时舟墨的眼神,他唯二见过的两次,一次是凤城初遇之时,舟墨算计他时的眼神。 而第二次,便是在那山羊坝子之中,与舟墨偶遇时见到的眼神。不过对于山石观道法有了一定了解之后,少年也知道了,舟墨与他相会的这些,并不只是巧合、偶遇。 舟墨从怀中摸出了那一块碎裂的龟甲,笑容有些得意地将龟甲抛给了林满六。 是那一片写就 “林满六、叶当听”的龟甲... “看来林少侠已猜到了几分,此处便是叶当听此名出世扬名第一战!”舟墨开口说道。 林满六绕过舟墨的身形,看向了被落雪笼罩住的村落。他只是猜测驻足于此,是与舟墨行路安排有关,可没与叶当天联想一块......这人真怪。 “我可没听老骗子提及过他北地之事...你自个说吧...”少年直接讲明,让眼前的这个年轻道士少拐弯抹角。 舟墨也不恼怒,言语出声:“盛阳二年冬,此地被山匪侵占,其中头目名为赵逯,但临近年末之时,传出死于当时东都的六品振威校尉——李延鹤之手...”李延鹤,李将军? 林满六看向村落的目光,立即重新看向了舟墨身上。如若这处村落与老骗子有关,此时又牵扯到李延鹤将军。 看着少年露出的疑惑眼神,舟墨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了。他先是伸手扫去了肩上的落雪,而后再重新整理了下自己的发髻,将那枚玉簪摆正好后,才继续看向林满六。 月寒枝朝少年身侧小声嘀咕道:“这人一直这样吗?” “爱显摆...就这样,不用管他!”林满六立即出声。两人的对话也不遮掩,自然是进了舟墨耳中,可他却全当没听见一般,再次出声言语了。 “当时杀赵逯者,其实是有三,分别是李延鹤、叶当听以及你师父,那位女子...”林满六不等舟墨言语结束,便直接打断了其发言。 “你意思是此地,便是我师父和老骗子,跟李将军相遇的地方?” “正解...”可少年脸色依旧疑惑,舟墨叹息一声,便出言说道:“那我便与你好生说说,其中始末...”再后来,便是林满六与月寒枝二人,听着眼前这位年轻道士,说起了那一件关于盛阳二年的往事。 舟墨的故事讲完,少年也听了个大概。 “那今日来此,目的为何?” “龟甲算的是你和叶当听,商队东行之处,是我算错了,才使龟甲如此...但此时仍能用于解算叶当听的卦象...”舟墨笑言出声。 林满六疑惑出声:“时隔如此之久,还有留有什么关联之物?” “这处村落还在,便可!”舟墨像是觉得解释清楚了,立即拨转马头继续朝村落位置行去。 林满六看着远去的声影,只得与身旁的月寒枝对视一眼。 “那便跟上去看看!”蓝衣女子出声说道。少年握紧了手中的碎裂龟甲,看着上面以及模糊不清的 “叶当听”三字。 “嗯,走吧!此人即便再古怪,也有他的寻道之法!”林满六做下决定。 如此一来,三人便继续向这东都郊外的村落行去。不知是不是盛阳二年冬,那一战带来的影响,荒芜的村落只剩下那些空落落的房屋,早已没了任何烟火气。 三人行过这些破旧房屋时,只看到落雪肆意地将那些屋舍压倒在地,或是将一些枯树吞没在风雪之中...可就是在这样的场景之中,三人越发地向村落深处行去。 林满六突然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响动声响。少年立即看向了身侧的月寒枝,蓝衣女子也在同一时间看向了他。 两人都明白,没有幻听,前方不远处确实有异动响起。林满六又看向前方浑然不觉的年轻道士,他立即小声提醒道:“舟道长,前方有人!”舟墨却举动反常,他猛然振臂一挥,出声说道:“等的就是他们!”少年立即握紧腰间的山野行,随时准备迎敌。 蓝衣女子同样挥剑出鞘,开始留意周围异动。 “无事,里面的两批人都无暇顾及我等!”舟墨却突然发声说道。林满六立即出声问道:“那你便是知晓村落之中,是何人对吧?”此时的少年,已经不想加上那些所谓的敬称了,直接出言向舟墨发问。 “近处观摩一番,便可知晓!”舟墨继续向前,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再上前看看!”林满六出声说道。月寒枝嗯了一声,随后便横剑在侧,以示同意少年的决定。 ......村落临近边缘的一处梯田之上,此时正站着十数名黑衣黑甲的蒙面人。 他们似乎是将某人围困正中一般,有一袭白衣在围困阵内不停冲撞,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只见那袭白衣双手之中,各自提有一柄短枪?随着他出枪不断,那些围困之人,若非不停有人换位补缺,恐怕早已被他冲出其中! 两柄短枪在那白袍手中,不可寻其规律...忽而挥斩、刺挑,忽而短枪合一,在其周身旋转,随后一枪递出,险些将困阵冲破。 可围困白袍的那些蒙面人,显然也不是寻常人,每次的出手都互有联系。 每一个的人前行进攻,都有同伴在旁辅助。并且如若有人,被白袍短枪威胁性命时,便立即会有人回身补位,将短枪拦阻而下。 在困阵五十步外,同样有两人争斗许久...其中一人形如女子,使得一手双剑御敌,每至身形腾挪之际,都好若步步生莲之姿。 行于落雪时,身舞风起中。弹剑间!挥斩刃出灿莲花!而对剑之人,则是持一柄竹伞,在雪地里更像是闲庭信步。 竹伞递出时,看似出手缓慢,但却刚好能够将那双剑之威,卸去大半。 几番对招之下,那女子的每招每式,皆被其一一化解而去。持伞之人如此,自是占得上风,不时便会留意困阵情形如何。 眼前阵中白袍出手,比之先前快上了许多,似乎是想强行破阵? “妄想强行突围?怕不是痴人说梦...中宫,合围起!”持伞男子朗声说道。 随着他的发号施令,立即有六人先行动作,手中刀刃一同刺向白袍所在位置。 随后立即再有两人飞跃而起,一刀斩向白袍枪柄,一刀挥向白袍后腰。 一刀在明,形如太阳。一刀在暗,宛若太阴。六人先手,虽被双枪挥打震退,但之后暴起的二人,却是抓住了白袍出手空档。 只见那袭白袍闷哼一声,空闲的那柄短枪,先是回身抽打在被压制的短枪之下。 如此借力卸除前者攻势,随后身形扭转起来,枪随人动!在控制那柄刀刃的同时,整个人也跟着翻身腾空,躲去了后者袭至后腰的暗手。 持伞之人,见此招被白袍化解,立即挥伞再次将那女子拦下,再次下达指令。 “坎六水漫!”只是言语刚刚结束,在这八人之外,立即再起一人,身形迅疾,常人不可察。 那蒙面之人,先是踩踏同伴一肩,以此借力冲入阵中。接着便挥刀出鞘,其刀势如涛,狂浪席卷下,竟是一刀便斩在短枪之上。 刹那间,白袍身形凝滞当场!此时的持枪白影,似乎身处怒涛江流之中,身形再难前行半步。 眼见此招得手,持伞男子再次呼出一声:“坤八地起!”此言一出,又有道黑影从八人之外,闪入阵中! 呈反手握刀之姿,整个身形快伏于地面,临近白袍之时,猛然暴起!倒提的刀刃从下摆位置,猛然上挑而起! 那刀刃快挥至小腹时,白袍终是有了还击机会,一手催动短枪下挥拦阻。 刀枪即刻相撞,那袭白袍接以此向后掠去。阵外持伞之人,立即再呼一声:“离三火疾!”这一次,不再有人跃入阵中,而是先前八人挥刀齐出。 刀势迅疾如火,一同斩下白袍身形所在。霎时,双枪也有了动作,在其身前再次合一,紧接着便在白袍两侧舞动起来。 双识枪出,闹海掀涛!一时之间,刀火之势被这 “枪动闹海”拦阻而下,白袍也在出手的同时继续向后退走。可待到其身形站定后,他先前分明退了很远,但此时依旧深陷困阵之中。 白袍身影环视一周,最后目光落在了阵外持伞之人身上,注视了许久。 “八卦阵法,倒是有趣?”他终于开了第一次口。声音显得有些苍老,再配上白袍之上的面容,好若一个隐世老者。 阵外那持伞之人,一脚跨出挥伞将对招女子震退开来,冲着困阵方向缓缓呼出一气。 “乾一金固...天定!”言语才从那人口中传出,先前冲在最前方的八人,猛然向后闪身退走,先前出手的两人,以及几名还未出手的,一同狂奔上前! 紧张!紧张!!紧张!!!忽然转变的困阵攻势,与先前大不相同,杀力凶上数倍! 白袍双手握紧枪柄正中,看着向他面前冲来的数人,眼神炽热起来。终于拿出真本事了嘛! 啊!!!随着白袍身影的暴喝出声,他也前冲而起,就在与众人接触的前一刻,他手中合二为一的枪柄再次分离! 一枪护身,拦那刀刃狂袭。一枪慑敌,破那金锁天固。......此刻的困阵响动,比先前大上了不少,远行至此的林满六三人,自然找寻到了争斗所在。 舟墨率先下马,偷偷站于一处屋脊后,看向刀光剑影所在。林满六与月寒枝随后找了处断墙,同样看了过去。 少年看着前方的战斗,第一眼便认出了阵外那持伞之人。执伞客?叶成竹...而随着他再看向困阵正中时,他发现那人,也认识! 青叔为何也在此处,还与叶成竹起了冲突。林满六认出两人后,手不自觉地扣紧断墙砖石,这一举动被前方的年轻道士收入眼底。 “此时阵中之人,林少侠定是知晓其身份,而阵外那执伞客,便是此行目的!”舟墨轻笑出声。 少年立刻再次看向阵中情形,心中同时开始思索年轻道士的意思。舟墨这话是什么意思? 此行是为找寻叶成竹,老骗子是被他所废,救治之法,也在他的身上? 还是与他有关...莫非解铃还须系铃人...舟墨看向沉思的少年,继续出声说道:“此时还不用我们出手,况且我们三人...任谁也敌不过那执伞客哟!”对于这位年轻道士的提议,月寒枝只感无语,这不是谁都看得出来的嘛...林满六却是言语出声:“却邪本就盘踞东都,此时围困青叔二人于此地郊外,若是放任他们缠斗下去,青叔破阵机会渺茫...” “你...是要打算出手?”月寒枝有些诧异地看向少年,出声说道。林满六看向了身侧的蓝衣女子,言语出声:“若是可以,定要解青叔之围!”月寒枝正准备出言劝阻,与少年好生理论一番其中利害,就看到了前方那个年轻道士摆了摆手。 “都说了,不用我们出手,看着便是!林少侠当真以为...那双识会被囚禁至此嘛?”舟墨出声说道。 舟墨也认识青叔?或是识得他的兵刃?今日困局,看来只得先静观其变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天地易位乾坤倒 叶成竹手下的却邪所属,共结八卦困阵,限制住了青岚及其同行之人。 随着杀力渐涨的八卦困阵,青岚手中双识,也多了霸道几分。又是几次冲杀之后,双识再次将刀刃拦阻而下,叶成竹同样也被那女子限制住了身形。 白袍身形站于困阵正中,面向先前叶成竹呼喊 “金固、天定”时,最先动作的蒙面人。青岚方才就有了几分猜测,有过发号施令的出手,皆是阵外那持伞之人所为。 但这困阵枢纽,应是此人!不论先前困阵自行攻守,或是后来叶成竹亲自控局,此人站位始终保持中宫之位。 而在几番冲杀后,他更加能够确定了...这人始终与自己保持距离,即便出手后,也会立刻退回先前位置。 一如少阴、少阳!得出此猜测后,青岚就屏气凝神,手持两柄短枪重新合一。 不等这困阵再次出手,他猛然向前跨出一步,在却邪所属有所反应时,他已然向前狂奔。 破阵之法,需先乱中枢!随着青岚的狂奔不停,那些结阵众人,一并出刀拦阻。 唯独他盯住的那人,没有上前!果然,那立于少阴之人,便是枢纽所在。 青岚提枪而起,挡下数刀后,他立即扭转枪柄。这一动作才刚出现,却邪众人便下意识准备停步后退,这是他手中长枪要分离的迹象。 但下一刻,双识并没有分开,而是在青岚手中猛地一振!双识枪震!撼山镇岳! 先前阻滞枪柄的兵刃,连同还未挥砍至的那些长刀,皆是被震散开来。 似是有内劲相冲,却邪众人的刀柄险些被振脱出手。特别是拦阻在正前方的那几人,受到的内劲最大。 连人带刀,都向两侧散去!就此,那站位少阴的中枢之人,暴露在了青岚面前。 “却邪八卦困敌,令人失望啊!”青岚大笑出声。阵外叶成竹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动向,听着他的嘲讽,竟是也跟着笑了起来。 并且笑容有些玩味,像是在感叹青岚此番出手乃无知之举?女子看到眼前执伞客的古怪笑容,立即呼喊出声:“小心!”可此时...青岚已然出枪击向那人面门,虽被其拦阻而下,但他立即引动另一半双识枪身。 似是打算强杀眼前此人!除却此人,其余却邪所属猛然暴起,就在青岚出手的同时。 从不同方位,出手袭向白袍所在。其中,东南、西北两角之人,身形最为靠后,但锋芒最盛! 青岚中计了?!观战的林满六,叩住石砖的力道加重了几分,担心在少年心中已经积蓄了许久。 先是老骗子被废于那叶成竹剑下,是他亲眼所见。如今若是青叔,也倒在他眼前,他该如何对得起那日...与李延鹤将军的言语。 少年曾经扬言说着,他明白了何为救人之剑。但是现在的他,却只能看着一个又一个相识之人,倒在自己眼前...一柄不会出鞘的救人之剑,又该如何救人呢?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却邪所属快要得手时,那袭白袍却是突然狂啸一声,声响直冲天幕而去。 “好一个...兑艮齐攻!”听到青岚言语的叶成竹,先前的笑容便就凝滞住了,脸色开始转向阴沉。 而困阵白袍一侧,那些妄图击杀青岚的却邪所属。全数被双识击退开来,那两个位于东南、西北之人,更是被双识所伤。 好在及时退走,没有贸然强攻,不然握刀的臂膀都要被青岚斩去。叶成竹见此情形,只得拧转手中竹伞,伞面与伞柄随之分离。 青竹郎真容,重新现于众人面前!叶成竹呼喊道:“天地换位!”与之对剑的女子,立刻有所警觉,定是眼前持伞之人,要亲自入阵了...见此情形,她心知必须要拦阻叶成竹的出手,不得让他入阵影响青岚。 于是乎,手持双剑的女子,又现先前脚踏莲花之姿。双剑齐齐斩向叶成竹身形所在! 可这位执伞客,只是将青竹郎向前挥动。仅是如此一击!他手中那柄细长的剑身,就将那女子逼退。 随后便是叶成竹跃入困阵之中,先前立于少阴那人,即刻就退出了阵内,开始对敌阵外女子。 乾坤颠倒,天地翻转!跃至正中后,他手中青竹郎一剑递出,直直刺向白袍。 但青岚像是早有察觉,一枪递出之后,另一枪早有横在身前。叶成竹那会有心思与之硬拼,青竹郎一往无前,根本不与双识接触。 待青竹郎行过双识之间时,两柄短枪即刻挥打在了一起!顷刻,两枪一剑相撞在了一起。 出手未能得逞,叶成竹自然不会想与青岚纠缠过多。立刻抽剑向后退走而去,白袍也没追上去的想法,整个人便就原地停步不前。 两人重新拉开距离后,再一次站在了困阵的少阴、少阳之上。 “如此麻烦作甚...既然控阵之人,自始至终都是你,何故多此一举?”青岚嘲讽出声。 叶成竹笑言道:“前辈说笑了,这些把戏能骗一个是一个,无非是前辈见多识广而已...”青岚又一次鄙夷出声:“不好好研习自身武道,又责令下属一同习这些花架子,如今的却邪,还剩几分啊?” “啧...前辈看不起在下这些花哨功夫,但又借这些三言两语间,换气调整...未免有些不自知了吧?”叶成竹笑容更浓了些。 他自然是看得出,眼前这袭白袍有心情跟自己碎嘴几句,无非就是借此机会调整内息。 年纪大的人,非要占些便宜,那便给足机会好了...反正今日已成定局! 青岚也跟着笑起来,像是发现小心思被人看出来了,以此遮掩丑态。 “倒是方才骂得狠了些,如今的却邪,还是会照拂下老年人啊...”听着眼前白袍如此言语,叶成竹也是鼻息一声,便开始环视起附近的村落。 环视的同时,出声说道:“前辈若是歇息好了,大可呼喊一声!”直到看向了某处,他的眼神顿了顿,随后猛然侧头看向了一处角落。 是林满六三人躲藏的地方!少年看到的一瞬间,赶忙拉拽月寒枝,两人一同向下蹲去,以此回避叶成竹的眼神。 而舟墨却是微微侧身,藏于屋脊背后。林满六刚才看到了,那叶成竹在笑,得意地笑。 三人已经被发现了嘛...明明此地距离战斗中心,还有很远,并且期间他们从未暴露自己身形。 “躲藏在外的各路豪杰!还不出来嘛...要是前辈歇息好了,还不出来...那便永远不用出来了!”叶成竹厉声喊道。 青岚出声鄙夷道:“你说你这人,好生个小伙子...咋就学会了撩狠话呢?”叶成竹听得眼前白袍言语,不再看向其他位置,缓缓提起了身侧的青竹郎。 “看来,前辈是歇息好了...巽五风起、震四雷动!”又是一道指令,从他口中言语而出。 整个困阵气势又是一变!就仿佛,方才的杀力突然间荡然无存了?就好像回到了结阵之初的模样...但如今的在场之人都知道,此刻困阵杀力会减弱? 不可能的!此刻的平静之后,便会是风雷齐聚的威势。这一次,连同叶成竹在内的却邪所属,都动了! 所有人都保持各自站位,就连出手顺序都有了新的章法。最先是以西南、东北两角之人,最为困阵先锋袭向青岚。 但等他拦阻下了一轮之后,变化又生!又是从其他方位击出的杀招,还不等白袍身影停滞,便又生变化! 这数次的出招,都毫无规律可循...特别是此时位于阵中的叶成竹,几次出手,险些击伤白袍身影。 就在青竹郎又一次与双识撞在一起,叶成竹明显有意限制青岚行动。如此一来,其他方位之人,便能得手! 可也偏偏是在这个时候,一处林间的鸟雀飞上了天空,像是被异物惊动。 一身红衣从树丛之中飞跃而出!看着身形模样像是女子?只见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那名红衣女子,手中提了一柄弯刀,直直坠向困阵中心。 青岚见此机会,立刻加重了些力道,强行逼退叶成竹。他对于突然多出来的这人,虽不知是敌是友,但此时出手,暂可缓解却邪困杀之阵! 不远处,藏匿身形的三人,自然也看到此番变化。林满六见战局有变化,立即呼喊出声:“就是现在!”月寒枝应了一声,与少年一同从断墙之后跃出,直冲困阵方向而去! 舟墨看着远去的两个身影,叹气一声,随后也跟着走出了屋脊,从背后抽出了弈剑山庄的制式长剑。 原本是围杀青岚和持剑女子的困局,就在不过数息的时间,突然多出了四人,让原本却邪稳赢的战局,发生了些许变化。 叶成竹先是看了看阵中的红衣女子,又扭头看向了林满六位置。 “啧...人到的倒是还挺多...”赶至困阵之外的林满六、月寒枝二人,与青岚同行的那持剑女子一同对敌被换出困阵之人。 那身红衣也扫了一眼林满六,先是打了喷嚏,接着便言语出声:“阿嚏...看戏之人还不少?” 第二百五十七章 破阵有法吞帅卒 原本只是叶成竹与青岚双方的争斗,在林满六三人与那名红衣女子的加入,雪地困局开始变得有些微妙。 困阵中,青岚与叶成竹对峙当场,其余妄图配合出手的却邪所属,皆被那身红衣拦阻而下。 困阵外,那被换出的少阴之位,本就不敌持剑女子,只能略微拦阻限制。 此时林满六三人的加入,持剑女子赢面大增!少年先是挥出山野行,以剑势飞孤鸾开道。 那少阴之位才刚刚避开飞旋而来的短剑,先前那名女子舞动的双剑,又一次倾轧而至。 他赶忙身形向后撤去,避免被眼前女子出手袭伤。可如此一来,他已落下风,翻盘可能已然渺茫。 “原来是你这小娃!不错、不错,像是长高了些!”持剑女子出声笑道。 先前林满六便猜测,此人与青叔有联系,应是行至此处被叶成竹拦下。 “不知姨...姐姐,可是青叔好友?”待少年收回山野行,便继续握剑看向远处那却邪之人。 “娃娃小嘴真甜!对,不过今日当真扫兴,遇上了这些人!”持剑女子应声笑起。 月寒枝也跟着赶到了女子身侧,同样提剑而起。女子打量了月寒枝一番,嘴里突然念叨起一句:“不错、不错...”她没有选择接话,只是默默地看向那名跃出阵外的少阴位。 唯独最后到的那位年轻道士,看着模样有些病态、孱弱,就连那握剑的动作,都有些不堪入目? 若非林满六跟她提起过些,关于这个舟墨的猜测和来历。不然她真以为这臭道士是个花架子? 反观却邪那侧,这被换出的少阴位,并没有多少惧色表现出来。从原先的一对一,变成了此时的一对四,于他而言皆是不敌,但又如何! 只需为大人争取够时间,拿下那人,这些阵外之人,不足挂齿...他提刀而起,继续冲向持剑女子,手中刀刃直指女子脖颈。 “娃娃,散!”持剑女子提醒出声。林满六立即嗯了一声,就朝左侧闪身而去。 月寒枝同样跟着动了起来,刚好与少年相反,朝右侧而去。持剑女子在下一刻,也迎上了这名却邪之人。 双剑齐出,一出手,就轻松便压制了对方! “上!”少年轻唤一声。蓝衣女子心领神会,两人就此一同出剑。林满六用弈剑山庄的制式长剑,斩向蒙面人后背。 剑势尽黄龙!月寒枝挥舞手中长剑,刺向其挥刀右手。可就是这样的三人齐齐出手,那少阴位也未见丝毫退意,与先前林满六等人刚登场时,判若两人。 少年立即看了个明白,先前他们刚开始出手,应只是此人本能反应,防范来历不明之人。 而此时却是因为其目的根本,就是要限制眼前持剑女子。故而即便他与月寒枝的一同出手,也不能让其动摇拦阻的想法。 这般不畏身死的战法,出现在个人之上,还算多见...但出现在这样的群体里,实在太过少了。 少年心中突然想到,这却邪倒是与屠恶门,还算有些不同?就在林满六、月寒枝二人得手,成功袭伤眼前此人的时候。 啊!!!一声暴喝在三人正中响起,这换阵而出的却邪之人,像是拼尽全身气力,强行破除持剑女子的压制。 手中刀刃一横,先是将林满六手中兵刃推开。而后再是手腕拧转,又把月寒枝逼退数步。 直至其身前无人!气喘几声后,便再次看向那名持剑女子。......阵外发生的变化,叶成竹自是有所察觉,但听着这番言语,他还是不禁侧脸瞟了一眼林满六位置。 但也因为这一瞬的分心,他身前那袭白袍有了动作,手中枪柄一分为二! 先前还在被叶成竹拦阻的双识,其中一柄已经跨过青竹郎,直刺向了他的右肩。 青岚这一击,便是要伤及其体表。叶成竹即便反应再快,右肩也被双识枪尖划过,一道血痕出现在了其臂膀位置。 “困阵再好...但如此过招,可是要输的...”青岚出声说道。 “前辈教训的是!叶某受教了!”叶成竹立刻抬起左手,双指点在右臂之上,以此止住鲜血流淌。 此时战局不论阵内,还是阵外,近乎快要反转? “阴阳易转...”叶成竹缓声念叨起四字。四字言语完毕,那些被红衣女子拦阻的却邪所属,即刻向后退去! 这困阵,再次回到了八人在内围困,其余人留守在外的情形。唯独有一点不同,先前位于少阴位的人,本是八人之一。 此时补足一人后,就多出了个叶成竹。青岚呼出一声:“女娃当心!” “好!”红衣应了一声,便提刀环视四周。叶成竹才稍微提起手中青竹郎,立即就有三人行动了起来。 分别是正南二,东南一!两人出手控制青岚,一人直冲红衣位置。乾二兑一? 青岚手中两柄短枪齐出,随手便拦阻下正南袭来的两人。可就当红衣对上东南那人时,叶成竹青竹郎再朝左侧一提! 有人动了起来!离四震三?青岚看着来人动向,立即有了反应,手中双识正准备合二为一,率先出手御敌。 就在这时,红衣女子呼喊一声:“不对!”听得提醒,青岚放弃了合力的念头,转为更加稳妥的防守。 将前后两匹人的出手,全数拦阻而下,这才重新观察起整个战局。是的,这第二次的行动之人,并没有照青岚预想的,遵循八卦方位出手,或是反照八卦行动。 叶成竹先前口中的 “阴阳易转”是在迷惑他们二人!或者先前的两次变阵,都是在引导青岚,让其陷入八卦困局的影响之中。 对他营造出一种,此阵无论如何出手都会依循八卦走势。如若期间得手,却邪便就省去后续琐事。 但期间未能得手,便是可以让青岚慢慢地陷入此局,盲目地对卦象走势进行预判。 没有红衣提醒,虽不至落败惨状,但一定会使得先前赢面骤减。 “前辈若是信得过小女子,而后便交由我来控局!”红衣呼喊一声。青岚双识再次挥出,将却邪之人再次震退,应声呼喊道:“可!” “外面的姐姐和小兄弟,放心御敌!阵内交由我!”那红衣女子再次朗声开口。 “好!” “嗯!” “如今的女娃啊,是一个比个好看!”除却没有言语的年轻道士,其他三人都立刻回应阵中红衣。 叶成竹目光也随之从青岚身上,移动到了这来历不明的红衣之上。他手中青竹郎,依旧行指挥之功。 围困两人的却邪所属,一次又一次地出手拦阻、袭杀。但却全数被那红衣女子和青岚二人合力挡下。 每一次红、白两道身影的交替,都会使得那杀力较强的合力出手,被抹去功效。 甚至有几次出手,险些被双识破除,只差分毫便要被红衣得手。两人突然形成的配合,被叶成竹收尽眼中。 他看出来了!但也就在这时,困阵将破!最前方的八人,其中以东南、西北两侧的却邪所属。 先前出手最多,也是与双识缠斗最久。叶成竹刚要发号施令之时,只见那袭白袍暴起,两柄短枪再次合二为一,直冲刺向东南一角。 位站东南的却邪从属,横刀在前准备先行抵挡,等待其他位置的同袍补救。 可青岚不论速度还是劲道,都要比先前快上太多!其余人等还未赶至,双识便已贯穿那人小腹,随后青岚整个人便跃出阵外! 而那袭红衣也在同一时间,出刀袭伤一人,一脚踩踏在其臂膀上,飞跃而出! 八卦困阵...破了...眼见先前一直围困的青岚,破阵而出。位于阵外的少阴之位,想要拼死拦阻,不顾身后四人杀招,就要一步跨出,直刺青岚。 叶成竹立即呼声喊道:“退!”听得指令的那人,赶忙停止身形,朝却邪众人方向行去。 青岚与林满六等人汇聚在一起,再次看向叶成竹时。双方就此对峙当场! “大人以为,这八卦困阵可是还要改进一番?”红衣女子朗声说道。叶成竹沉吟出声:“是叶某技不如人!便不再阻拦...”这执伞客说完后,就转身向北面而去。 他周围的却邪之流,也跟着一同向北。还未行出多远,叶成竹突然扭头看向了青岚、林满六等人,目光落在了少年身上。 林满六当然也察觉到了,也跟着与之对视。但他并未言语出声,只是用一种嘲讽地眼神看了看少年,没过多久就回头了,继续向前行路。 而后叶成竹开始复盘先前破阵的情形...那名红衣女子是效仿他先前之法,天地换位,攻守互换。 最初是以青岚为主,出手也全在他双识之上,故阵中主要限制的,也只是白袍之威。 突然多出来的红衣,即便再能防守抵御,也只做徒劳。但二人行动互换,困阵尚未察觉,如此一来便被破除。 不过想来,这红衣女子也有些莽撞了。如此行事,但凡困阵转变目标,齐攻于她,跳脱阵外的青岚又任何能够助她呢...此番行事当真如那过河卒子...卒子过河,只进不退。 可就当叶成竹想到这里,脑袋里突然又闪过一丝奇怪的念想。如此鲸吞之势,所求如何...恐怕只有,直捣帅位。 他不禁握紧了些手中的青竹郎,以此来稳住心神。 第二百五十八章 北行事了还家去 面对却邪众人,毫无顾忌的退走,在场众人都看得明白。谁也不会选择执意上前,与那叶成竹再拼个你死我活。 青岚随意整理下自己的袖袍,便朝林满六三人走去,还未靠近时,便伸出了个指头指向了少年。 看着其面容上的笑意,原以为是要答谢林满六三人的相助。可没成想... “你这小子忒不厚道了,先前便在是吧!我没个三长两短,你就不出来是不是!”青岚叫骂出声。 林满六赶忙行礼致歉:“先前小子在找寻时机,便慢了些...还望青叔莫怪!” “哎,他跟你开玩笑呢,别理他哈!”青岚身侧的那名女子,却是出声说道。 “谢过这位姐姐!不过无妨,青叔心意小子还是知道的!但确实是先前没有及时出手...”少年摆手出声。 林满六当然知道青岚是再与自己开玩笑,这台阶还是不下的好。 “现在的小年轻啊,都挺好的...还是叫姨吧,免得给这个死男人辈分大了去!”女子一手扶着面庞感叹出声。 女子的言语,让少年有些摸不着头脑,啊?随后便见到青岚咳嗽两声,接着便看向林满六等人,微微挪动身形,与身旁女子靠近了几分。 “咳咳...先前情急还未言明,这是在下的发妻,满六喊声暖姨便是!你们几个也可跟着喊!”被青岚称作暖姨的女子,白了他一眼,随后便笑看向了在场众人。 “我叫苏眠暖,唤我暖姨便是!”林满六自是识趣,立即接话喊道:“暖姨好!”月寒枝也紧随其后,开口说道:“暖姨好!” “哎!这姑娘叫得好听些,满六你这小娃多学学!”苏眠暖笑言出声。位于人群稍后些的年轻道士,只是朝青岚、苏眠暖二人打了个道门稽首,便就此作罢。 接着便是少年与青岚两人,介绍起了身旁的友人。对于月寒枝,林满六多是提及了些相识经过,以及后续同行的趣事。 很难不让人看出,少年对于这位蓝衣女子的心思有别他人。而对于那位年轻道士,林满六只是几句话便带过了,甚至连如何认识的都未说明。 舟墨对于少年的言语,并没有回应,只是随意看了看空中飘下的雪花。 在众人聚首闲聊了没多久,先前与青岚一同破阵的那袭红衣,便要准备离开。 舟墨最先开口说道:“女侠还请留步!”红衣女子侧头看向了年轻道士,轻声说道:“何事?”还在闲聊的几人,自然也循着声响看向了年轻道士和红衣女子。 “今日村中相遇,不论是谁都是一场缘分,若是女侠信得过小道我,烦请之后一同行路几日...”舟墨开口说道。 “无聊...”红衣女子扭过头去,准备继续离去。苏眠暖看着那年轻道士,小声念叨道:“那人有这么跟姑娘家说话的,烦请之后一同行路几日...是我,我也走!”月寒枝跟着便接话道:“确实!”少年看着眼前还未说过几句话,便如此一拍即合的二人,不知该如何接上话。 舟墨听到红衣女子这般言语,也是不恼,继续出言说道:“姑娘所求,日后弈剑山庄可以解决!”此话一出,只见那红衣女子身形微僵,随后侧头出声:“你确定?还有...你是弈剑山庄之人?” “他是!”舟墨脑袋一甩,示意那红衣女子看向少年。林满六一阵无语,但心想着这舟墨行事,定有其中道理。 如此一来,少年只得抱拳开口出声:“小子便是弈剑山庄弟子,师从二庄主叶当听!”出门在外,还是报老骗子的名字好点,这样也会给师父省去些麻烦。 可就当这 “二庄主、叶当听”几字在众人中响起时...不论是青岚还是那名红衣女子,都重新审视起了眼前少年。 对于林满六的身份,其实青岚已经猜对了大半,只是不确定传授剑法之人,究竟是谁。 而那名红衣女子,显然是更在意 “叶当听”三字。不过如今江湖之上,任谁提起这位弈剑山庄的二庄主,都不免得引起些议论。 什么徒有虚名的伪君子啊,暗使阴招的下流之辈啊。再或者是什么荼毒江湖武林的败类。 总之先前怎么吹捧弈剑山庄和他叶当听的,现在便是如何辱骂和贬低的。 如今,却有人在少年面前,听得老骗子的名字,又不为所动的...难免让他觉得有些古怪,脸上比之先前多了几分忧虑之色。 “若你当真师从叶当听,那便是有法子...”红衣女子看出了少年的神情变化,顿了顿便继续出声说道。 林满六应声开口询问:“那不知这位姑娘,所求为何?” “我正要寻一柄好刀...不知昔年铸剑峰所铸,如今藏于弈剑山庄的焚朱阙,你可借得出?”红衣女子看向少年,言语上似是在施压。 态度很明显,若是少年能做主将焚朱阙拿出来,便就可以谈后事...反之,就是免谈! 林满六叹气一声:“那怕是要让姑娘失望了,先前南疆虬蛇谷时,焚朱阙便已被衔寒梅斩断了...”听着眼前少年的回答,红衣女子先是有些诧异,紧接着又有些失望,也跟着叹了一气。 “那先前那臭道士说的,我之所求,弈剑山庄如何解决?”林满六只得斜眼瞟向舟墨,却发现那个年轻道士根本不打算言语。 就像是在告诉他,先前我已经把知道全部说尽,往后自行想办法,缘深缘浅与我无关。 少年只得硬着头皮出声答道:“姑娘所求,往后弈剑山庄定会为姑娘寻一柄好刀,只望往后几日能同行一番...”红衣女子先是看了看少年,又是看了看那年轻道士,最后目光落在人群后方的青岚、苏眠暖之上。 “此时也无他事,那便同行几日...” “多谢姑娘,额...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林满六出声的同时,拱手行了一礼。 不过少年的声音有些间断,苏眠暖看着有些异样的林满六,便朝其后腰位置看去。 不看不知道,苏眠暖立即一手捂嘴掩笑,一手用手肘推了推身旁的青岚。 青岚跟着爱妻的目光,看了过去...这才发现,此时少年的后腰已经被身侧的蓝衣女子,拧起了一块,看着力道还在加大。 见到这一幕的青岚,也不禁面带微笑,晃了晃脑袋。现在的年轻人,当真是有活力啊! 红衣女子沉默了片刻,开口出声:“沈倾裴!对了,你无需怀疑我对弈剑山庄的看法,此时江湖之上传的,稍微带些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沈倾裴的言语,意在打消少年疑虑。 如今江湖上皆是贬低弈剑山庄和叶当听居多,突然出现一个不对其嗤之以鼻的,林满六都要有些奇怪。 “沈女侠是明白人,先前是小子多虑了!”少年致歉出声。原本林满六是想喊沈姑娘的,可是后腰的痛楚还未散去,他曾会再次 “以身试险”! “无妨,说说吧!之后如何行路?”沈倾裴言语说道。先前不言语的年轻道士,终于说话了:“即刻返回弈剑山庄!”青岚笑言出声:“满六啊,你这位道士朋友,倒也有趣!”少年强颜欢笑的言语道:“的确,不过确实是有其考量...”苏眠暖则是出声问道:“那不知我们二人,这位小道长可有安排啊?”舟墨问声便看向了青岚、苏眠暖二人,再次打了一个道门稽首。 “先前沈女侠是与弈剑山庄有关,那二位便是与小道有关了!受人之托,烦请两位也移步弈剑山庄...”少年听着这位年轻道士的言语,又开始有些疑惑。 此行东都郊外事了了?并且青叔和苏姨二人,依照舟墨的说法,便是与老骗子无关...受人之托...陆庄主? “先前说是沈女侠所求,弈剑山庄可解,那我们二人所求?莫非小道长知晓?”苏眠暖立即打趣出声。 “嗯...以小道先前演算之法,弈剑山庄尚不可解,但所托之人,已有解法!”舟墨却像是打起了哑谜一般。 好像说了?又好像什么也没有说...可青岚确实像了却心中巨石一样,一脸轻松道:“那便足矣!便即刻赶路南下吧...”少年应声喊道:“那便烦请青叔、苏姨,还有沈女侠一同移步弈剑山庄!”苏眠暖笑言出声:“寒枝啊,稍后我俩走的近些,路上姨我啊,与你说些好玩的!”月寒枝嗯了一声,苏眠暖便挽起了她的胳膊,两人率先朝村口位置走去。 青岚紧随两人后方,舟墨也跟着沈倾裴先行一步。林满六看着原本北上的三人,马上就要变成了南归的六人,心中有股说不上的滋味。 此次北上一事,算是完成了?但对于老骗子的事情,应是才刚刚开始。 并且依照舟墨的意思,今日相遇的青叔、苏姨,包括这位沈女侠都是日后弈剑山庄的关键所在。 他们心中不管所求为何,都要尽可能的去将之完成才可!林满六暗自盘算着今后的想法,渐渐地就快走到了人群的靠后位置。 被苏眠暖挽起的月寒枝,不时回头看向少年,心想着要不要呼喊提醒他一声。 身旁的苏姨却是小声说道:“无需管他!男的都这样,年纪不大...心思怪多,理他作甚!”本来只是一句寻常的玩笑话,月寒枝听入耳中后,却是脸颊上,开始有些微微泛红。 她只得小心翼翼地,嗯了一声。看着身旁月寒枝的举动,苏姨歪着嘴看向了最后方的少年。 事事算计...事事着想...啥时候看看眼前姑娘! 第二百五十九章 红颜更是胜儿郎 南下返程的路上,为了隐蔽青岚三人身形,在舟墨的提议下,林满六在路过一处小镇时,购置了两辆马车。 稍微大些的由林满六驾驶,带着月寒枝、苏眠暖、沈倾裴三位女子。 而稍小些的便是由舟墨驾驶,与青岚同乘。 一路上,少年有的没的给苏眠暖、沈倾裴两人介绍一些弈剑山庄的近况。 以此提前为众人说明,此时的弈剑山庄处于怎样的一个处境,好让这些今后要一同共事的人,再做最后权衡的打算。 苏眠暖听着这些江湖事的弯弯绕绕,仿佛一点也...... 《弈剑书》第二百五十九章 红颜更是胜儿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章 须知少日拏云志 因为驿站外的闹剧,原本吵闹的村口驿站,安静了许多。那些迟迟不敢离去的汉子们,一个个都正襟危坐,丝毫有大的响动。 生怕惹恼了这路过的几位爷,林满六看着周围人的动静,心中开始盘算起后续的行径路线。 “青叔,不久后便可直入杭州,是否不再刻意隐藏行踪?”少年提议说道。 会做此番询问,也是因为刚才的冲突...不论是先前的那些草莽村夫作乱,还是遇上些市井闲人。 沈倾裴的处理方式,无疑都是最快最稳妥的,但终究还是会引起一些路人的注意。 于林满六而言,如今的弈剑山庄处境尴尬,若是让人知晓了他们的行踪,恐怕会招来一些人的暗中猜忌。 青岚沉思片刻,出言说道:“再做隐藏已无意义,况且如今敌友尚不可察,依照你先前所说...最需要注意的还是问剑湖和却邪两家!”一直没有言语的舟墨,再次开口了:“此次东都之行,我们的意外出现,事毕会引起那叶成竹多做防范,还不如尽快返回山庄之中,再做打算...”青岚意外地嗯了一声,同意了舟墨的看法。 林满六颔首示意,自己也同意了年轻道士的看法。 “稍作歇息后,便再次上路!”随后,林满六三人又商议了些琐碎事,例如路途上发生意外的应对之法,或是少年回想起来的些注意事项。 而对桌的苏眠暖三人,看着这不时在桌案上比划、又忽而细声商议的三个男子,闲聊之余,又道出几句打趣言语。 在这期间,驿站小二在少年的安排下,上齐了两桌的茶水和吃食,便急忙退到后厨位置去了。 就连在接取银钱时,都显得小心翼翼,丝毫不敢在两桌人面前多呆片刻。 ......可还没过多久,此处村落之中,就渐渐地开始传出了些喧闹声响。 像是有什么大汉在嘴里叫嚣着:“谁敢欺我兄弟!看今天老子不废了他!”林满六寻声看去,发现先前被沈倾裴打跑的那汉子,一脸谄媚地跟在那身体肥壮的大汉身侧。 看其模样,不时还低声下气地言语两句,态度极其谦卑。并且在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些 “狗腿”?手中不是拿着木棍,便是提着农具。看着这一副横行霸道的模样,少年便立刻知晓,定是村霸无疑了。 而此时的顾老三,正在自己的这位大哥面前,用起了肚中的所有笔墨,极力地将先前画面描绘出来。 为了让自己的这位大哥信服,更是将那三位女子的面容姿色,吹至人间最高处! 身后的那些 “狗腿”们,仿佛就在听一副天上仙女,流落凡间的故事一般。有人听得尽兴,就马上拍手叫好,突然看到了身前的老大凝视,又急忙堵住了自己的嘴。 “顾老三!那几个路过的小娘皮,当真有你说那般姿色?” “郑哥放心!老三我怎么会看走眼呢!先前是他们人多势众,这会郑哥亲自来,还怕他们不成!”顾老三一边说着,一边搓揉起自己的左肩,双眼扫向驿站时,透出一股阴冷之色。 原想着今日就放过你们!可今天遇着郑哥不收地钱了,便是要好生收拾收拾你们...一个个的仗着有些姿色,就能为所欲为了? 特别是先前那个出手的,等会让郑哥废了你,玩完了...看顾哥哥我啊,怎么好生招待你! 在这名顾老三的脑海中,像是已经把今日的结果,以及往后日子里的逍遥快活,都谋划完了。 随着这些村霸地痞的一步步靠近,六人都察觉到了,不过为了打草惊蛇,都没做出太大反应。 那个被顾老三唤作郑哥的大汉,走到驿站外二十余步时,就双手叉腰站定了身形。 随后便听到他厉声呵斥:“里面不想死的!给我赶紧滚!除了那三个小娘子!都赶紧滚!”此话一出,先前那些畏惧林满六众人的村民汉子,立即朝各自最近的地方逃窜远离。 有跳入田埂之中的,有冲向村落外的、还有朝驿站屋门后面躲藏的...先前留在驿站中的人,都是为了离这些村霸的痞远一些。 方才跟林满六他们端送吃食的驿站小二,此时已经躲藏在了柜台之后。 抬起脑袋偷瞄了一眼,发现六人并未有所动作?这驿站小二趁着那些地痞还未走近,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惧怕驿站被波及。 他急忙小声说道:“几位爷你们快跑吧,他们人多势众!快些跑吧...”苏眠暖捻起一粒花生米,送入嘴中后,便轻声说道:“哎...店家放心,无事!”才安慰后驿站小二的妇人,便歪头看向了对桌的三个男的,眼神有些不善。 只听她冷声道:“怎么了,等着我们仨继续出手是不是?”不过还未等其言语完,那裹着袍子的少年,便已起身背对了众人。 林满六握住腰间的山野行,朗声说道:“暖姨放心!打狗有我!”这句 “打狗有我!”言语完后,竟连沈倾裴都笑了起来。少年的声响自然是大得多,在座众人听得见,那卷土重来的顾老三怎么会听不见! 顾老三脸色立即阴沉了下去,正准备在自己的郑哥面前,再哭诉几句呢...却听到了老大哥的言语,只听他郑哥再次叫骂道:“打狗也得看看主人!!!哪里来的黄毛小儿!”得,如此一来,他这自封的淮南草上飞,真的成狗了。 此时的雪比先前六人刚至时,要大了些。待林满六走出驿站之后,抽剑而出看向了那身形肥硕的大汉,眼神极为挑衅。 落雪纷飞,微风伴于其中,少年的袍子和头发,被吹得肆意扬起。看着这样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年郎,让那个被称作郑哥的大汉,更是咬牙切齿。 “郑哥,这小子应该是个假把式,刚才只敢躲在娘们身后!要不我来会会他!”顾老三出声说道。 先前镇上的说书先生来过几次,有说过那个什么欲擒故纵?自己这位大哥的秉性,他顾老三再了解不过了,特别喜欢挑软柿子捏。 今天这小子,经过他顾老三的一番提点,还不得被郑哥揍得满地找牙! “不用!老子亲自上!”果不其然,郑哥上套了...顾老三正得意着呢,但又回味了一遍郑哥的语气。 怎么感觉跟平日里不太想,而且比之先前,还要差点意思。带着这样的疑问,顾老三便再次看向了身前的郑哥。 只见眼前站立于风雪中的壮硕汉子,面容有些凝重,看着少年的握剑姿势,迟迟未往前一步。 为何会是这般?而与此同时,那郑哥又一次出声喊道:“我观阁下定是个练家子!在下郑拴...敢问阁下怎么称呼!”林满六迟疑了些,也出声说道:“弈剑山庄,柳满林!” “好!”汉子暴喝一声。随后不再隐藏行踪的话,此时便给那些有意打探之人,提个醒吧! 连同顾老三在内,那些 “狗腿”不免有些吃惊,在这小村落里也会遇到这些正派弟子。还是近些时日,传得最多的弈剑山庄! 而此刻,驿站之中的苏眠暖咦了一声:“倒是还有些眼力见?”月寒枝应声说道:“铸剑峰剑势...这些年是没落了,但早些年的拓印摹本,还算是江湖之中,人手一本吧...”沈倾裴咂嘴一声:“哎,学得可真杂...多而不精,多而不精哟...”就在三人言语之间,驿站之外,争斗便开始了! 那郑拴抡起一柄朴刀,便大步狂奔而来,手中刀刃便是直指林满六面门。 对于他们这些山野村夫,出手根本没有任何章法,全是力道之间的硬碰硬。 见此架势的林满六,倒提起了山野行,同样跨步前掠!就在两人快要接触的瞬间,短剑被少年向前一递,比郑拴先行一步,挥打在了其刀刃之上。 这突然出手的力道,竟是不弱郑拴分毫?大汉震惊之余,立即站稳身形准备再次出手,可少年那会再给他机会。 山野行再次向前递出,继续锁住其朴刀回身之路,而后林满六便是整个人朝前一撞! 右臂肘击向前!就如同一柄重锤,砸在郑拴胸腹之上。霎时,便伤及心肺,壮硕汉子只觉喉头一甜,郑拴整个人看上前,就要朝后方倒去。 可随着他的一声暴喝出声,郑拴再一次站直了身形!此刻,眼前少年离他很近,手中朴刀只要再向下施力,破除那短剑横拦之后。 便是自己的赢面更大些!就是这不过两息的时间,郑拴确定好了自己的出手思路,便准备以此反制林满六。 他猜出了少年是江湖中人,并不是顾老三说的假把式。出手之前,还确认了其师出弈剑山庄,如此一来,于他郑拴而言,早已是对眼前少年有了一定的预估。 可林满六的出手,还是出乎了他的预期。这般年纪的少年郎,怎么手法会比他这粗人,还要刚猛蛮横? 就在他全力一击,准备出刀破去那短剑格挡时,他有些震惊眼前少年的举动。 他身前两步之内的少年,竟是不退反进,那柄左手倒持的短剑,继续向自己袭来。 但于此同时,林满六的右手也跟着动了...不知何时,已然再次抽剑出鞘! 弈剑山庄的制式长剑,比先前少年的春窗蝶要长了些,但还不至于影响其持剑手感。 就在山野行再次抵住朴刀之后,少年右手长剑也跟着递出,敲打在其刀刃之上! 春山竹浪涌!数道震颤感传至郑拴手心,朴刀随着被振脱出手。而后林满六以剑身拍打其右肩,将其身形拍打歪斜,但随后并没有再接上一剑。 将剑势尽黄龙其中的几次刺挑,替换成了脚踢横扫。如此一来,在不伤及眼前汉子体肤的同时,就将其掀翻在地。 驿站外的比斗,结果早已在众人心中,苏眠暖索性便根本没有看,她只是看着聚精会神的月寒枝。 看着那个默默注视着少年的蓝衣女子... “这般拏云拭剑的少年郎,可是更喜欢了?”苏眠暖打趣出声。月寒枝立即扭过头去,不再看向驿站外的比斗,过了好一会才偷偷看向苏眠暖。 苏眠暖继续出声:”哎,这有啥怪的!早些年啊...我看你青叔,也是这般模样! “这句话像是在安慰月寒枝一样,可是蓝衣女子听了后,更不敢看驿站外的比斗了。 “才没有...”月寒枝细声说道。苏眠暖继续言语:“他心中的念想,是否同你说过?你可知...他为何独独对你说?”这句话,像是再问月寒枝,也像是苏眠暖再问自己。 对桌的青岚,自是将话语全部听尽,看着驿站外的比斗已至尾声,身后的言语又在暗指些往事。 他只得尴尬地咳嗽了几声,正准备回头找些话语接话。 “看你的比斗去!”可还未曾转头,苏眠暖的声音就再次响起。须知少日拏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第二百六十一章 旁人可欺我可乎 驿站外的雪地之中,郑拴匍匐在地上,分明已经躺了很久,但是他就是不愿起来。 这位壮硕大汉,此时心中盘算着,该如何脱身...虽是只有数招,但也能看出眼前这少年,应没有刻意刁难之意。 只要稍后认个错,或许这些高门大派的弟子,碍于气节也能放自己一马? 不对,倘若此时认错,此人还未打得尽兴,反而惹恼了他该如何!还是强撑着与之再过几轮招,最后败于其手,这样...或许能够保住一命? 出手之时,为了不输气势,多嘶吼几声,或许会更应景一些...如此一来,这些高门子弟赢下来之后,也不会对自己太多责罚。 更多的,应该是在那些红颜知己面前,展现个人风度吧!对了...此子如此难应对,稍后定要好生收拾一番那顾老三。 若不是自己有些眼力见,今日怕是要栽在这里了!想到了这些,郑拴才从雪地里爬了起来,伸手便要握向不远处的朴刀。 他时刻盯着眼前的那名握剑少年,只要他稍有动作,郑拴立即撒腿开溜! 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可直到他握住朴刀时,眼前的少年郎都没有任何动作。 心中便窃喜道,这不是被我拿捏了? “看招!!!”郑拴暴喝出声。随着他的怒喝,手中朴刀再一次递出,径直撞向眼前少年的刀刃所在。 这般拙劣的手法,林满六有些看不下去了,随即又是一剑递出。少年的这一剑速度极快,还不等郑拴的刀刃挥砍而来,便率先将其拦停。 手中朴刀再一次被阻,郑拴心想应还不到落败时机,于是乎整个人身形后掠数步。 不等林满六上前,他再次暴喝出声:“吃我一刀!!!”在其身后的那些 “狗腿”,连同顾老三在内,众人都实感疑惑。今日比斗的大哥,怎么突然变得有些话多了...平日里不管是欺负谁,还是挑衅谁,都不会在出手时,这么多言语的啊。 少年对于汉子毫无章法可言的出手,一次又一次拦阻而下。就在一次朴刀直刺时,林满六没了兴致,手中弈剑山庄的制式长剑往前一挥,将其刀刃再次振脱出手。 郑拴立即反应过来,此时正是!落败的好时机!整个人还不等少年再有何种动作,立即朝身后空地倒飞了出去! 壮硕的身体没入了白雪之中,他有些庆幸,得亏是冬雪时节,不然换成往日,这假摔还是有些疼滴! 确认没听到少年的响动,他便准备开始开口央求饶命。 “大侠...是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大侠...还望大侠大人不记小人过...”郑拴正要随口道出一句,比先前顾老三还要顺畅的单口相声时,突然感觉脖颈位置一寒。 不是风雪带来的寒意,而是那兵刃传出的森寒之感。他立即看向自己脖颈位置,发现那少年手中的长剑,直直指向了他脖颈所在。 只要再往前一步,或者剑锋之上的落雪再多些...恐怕便是要见血了! 这小子怎么不按常理出手...高门大派的风度何在?红颜知己面前的英气何在? 江湖武林之中那份翘楚的自负何在?郑拴此时是真的怕了,立即出声央求:“大侠...我...”林满六冷声说道:“先前早生怯意,何故继续比剑?” “怕惹了大侠不高兴...继续为难小的...” “那今日倘若换一个寻常妇人在此,是被你身后之人欺辱,还是被你欺辱!” “小的定不会...不对!日后小的一定改邪归正,再也不行这些腌臜之事!”郑拴此时心中明白了,先前自己的伎俩都被这名少年识破。 他所在意的并非胜负,而是今日驿站两次闹事。之后祈求的着重点,只要往这些地方靠...便可活! 郑拴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盯着脖颈位置的长剑,而后偷偷瞟向持剑的少年。 几番思量过后,他对眼前的少年行事,又加了几分猜测。可他思考的时间,比之先前,是否有些长了... “是否如方才一样,在想着如何脱身啊?”少年的言语传入郑拴耳中。就好若那冬雪入耳,寒气侵袭进了他的脑袋。 一道又一道的寒芒,在其耳中暴起肆虐,他急忙捂住耳朵,惊恐地看向眼前少年。 他为何会知晓自己内心想法!林满六看着眼前的滑稽景象,脸色接着一沉,不再看向倒地的郑拴,而是看向了他身后的那些 “狗腿”。顾老三第一个有了反应,正准备拔腿就跑,可还没等其完全转身。 突然一个茶碗就击中了其小腿位置,不是少年所为,而是驿站之中的那位中年男子。 青岚,出手了!上前比斗的大哥匍匐在地,想要溜之大吉的顾老三也跟着伏地不起。 那些 “狗腿”赶忙丢掉了手中的器械、农具,神色紧张地注视着驿站外的少年,和驿站之中的那五人。 少年再次呼出一声:“管不管得住你手下这些人?”郑拴不再权衡,立即应声喊道:“能!!!”或许是因为汉子嘶吼时,长的嘴巴太大,一连数片雪花都落入了其嘴中。 使得郑拴赶忙咳嗽几声,险些脖颈就撞向了那紧逼的剑锋。在他的极力压制之下,终究是没蹭上去。 林满六看着那些 “狗腿”,环视一周后朗声说道:“依仗人多势众,作威作福者,此时散去,我便不管...”此言一出,立即有人呼声喊道:”小的以后不会了! “说完后,便捡起农具朝村中跑去,却是一刻都不敢回头,生怕这名少年反悔。少年提起山野行,在手腕之中翻转之后,指向了那倒地不起的顾老三。 “如先前那狐假虎威,为非作歹者,大可拾起兵刃再上前一步!若是没那气力,便该回来回那里去!”先前本就有人,想要逃离村口驿站,少年的第二句言语,更多的人朝村内跑去。 有了第一批人,便会有第二批人,而后自然会有第三批人。不过数息的时间,雪地之中便只剩下了林满六,以及郑拴和顾老三两个倒地不起的人。 “小的日后,一定改过自新...不再为非作歹,还望大侠饶了小的一命...”顾老三见状立即出声说道。 此时他还哪管得了自己的好大哥啊!他顾老三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娃就是要对付他和郑拴,其余那些 “狗腿”可有可无。今日若是再不想办法,便是命途将止了...可他的这番话语,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侧起脑袋看向少年位置时。 发现人根本没有看向自己,而是打量起了郑拴。那壮硕汉子心思本就细腻,看着少年先是将自己手下劝退解散,而后独独留下了他和顾老三。 便是将后续事,猜了个七八分,是自己还有用,才没有被一刀了结。那顾老三,即便此时郑拴恨得牙痒痒,但如今,却只能尽量不与之接触。 因为在郑拴看来,此时的他和顾老三,是一窝而出的蚂蚁,他活,他便不可活。 忽然,这几日听到的一个消息,突然在他脑海里响起。林满六看着脚下男子的眼神打转,又继续出言说道:“说说吧,又盘算起了些什么!”郑拴立即开口说道:“小的是想到了些近日江湖事...事关弈剑山庄!”少年迟疑了片刻,还是出声道:“讲...” “前些日子,不是相传放风雪大观楼与贵庄再战...最后双方和谈了...”那日叶当听败于叶成竹后,往后传出的消息...便是弈剑山庄使了些阴招,迫使风雪大观楼再败。 但随后便有人仗剑而出,要问剑二庄主叶当听,最后废掉叶当听持剑之手后,飘然而去。 再后来,便是那人亲自印证,其不敌柳梅!以此来佐证,弈剑山庄在南疆之时,也是暗中使坏才可斩杀柳梅。 林满六出声再问:“然后?””这些时日,传闻之所以风雪大观楼能够与贵庄和谈...是说屠恶门与贵庄,也有所勾结... “郑拴说到这里,再一次打量起少年变化,生怕惹恼了他。 “继续讲...” “于是乎...便有正派反应,要与弈剑山庄讨要一个说法...其中声势最盛的,就是寻寒山!”林满六深思了片刻,收回了那拦阻在郑拴手中的长剑。 此时的郑拴倒也识趣,立即起身后,并未就此离去,恭敬地在少年面前抱拳。 少年斜眼看向郑拴,壮硕大汉立即有了反应。 “这些传言,都是从些说先生口中得知的,小的早年见过陆庄主一面...心知弈剑山庄绝不会如此行事...”林满六鄙夷地笑出了声,接着便发问道:“那你却行这些事?”郑拴赶忙将双拳往下再压了压,言语出声:“生活所迫,小的不如此,便会有其他的村霸欺压在小的头上!他人可欺,我何不可欺!”壮硕汉子最后几字时,像是已忘却了先前的胆怯,是朝少年嘶吼出声的。 林满六叹了一气,扭头看了看驿站内的青叔。青岚双眼微眯,点了点头,像是同意了少年之后的做法。 林满六收剑归鞘,绕过郑拴从雪地之中,拿起了那柄朴刀,重新走回汉子面前。 少年横刀在前,往上抬了抬,尽可能地高过郑拴臂膀。 “你是觉着这世道人心不古,你不犯事,便也会有他人犯...” “没错!既如此,我郑拴为何要久居人下!” “但我心中的侠者,即便再小,即便不做到锄强扶弱,也需谨记,旁人可为,我不可为!”郑拴听到这番话,先是有些呆滞,而后深吸一口气。 “那即便我愿成为心中仰慕的侠,但世道阻滞,我又该如何?”汉子心思缜密,已经猜出了少年的教化之意,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而林满六接下来的回答,更是让他震惊不已。 “既已为祸一方,做得了那官府都管不着的村霸之人,何不以村霸之名,行侠义之事?”就在郑拴不知如何接话时,少年再次言语道:“昨日之郑拴,本该死于此时!”汉子反应过来后,立即呼喊出声:“往后之郑拴,是侠义所赦!” “接刀!” “好!”朴刀从少年的手中滑落,汉子接过那柄自己的佩刀。似是比原先要重了些分量,但郑拴依旧紧握手中。 他想再看向身前少年时,却发现那名负剑少年,已经返回了驿站中去。 旁人可欺,我不可欺!旁人可为,我不可为!将朴刀收回鞘中的郑拴,转身朝村落之中行去,路过顾老三时,冲起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一脚。 “走了!” “好嘞,郑哥!”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为民而生心中恶 年轻道士看着重新坐回桌案旁的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开始了他的闲言碎语。 “小道以为,林少侠是要惩恶扬善一会呢...”林满六先是白了舟墨一眼,而后才拿起桌上茶碗,在唇边抿了一口。 说来少年的动作也奇怪,本就这般冬雪天,到嘴边了还要对着茶碗吹上一吹。 不知道的,还以为手中热茶有多滚烫似的... “舟道长本就知晓我此法所求,何必再来装疯卖傻?”舟墨闻声,再次抬眼看向同桌的少年郎,语气比之先前更臭。 “林满六,你这的毛病...时日还没过多久,已是越发渐长了啊?”少年茶碗放归原位,也跟着挑衅出声:“那依照先前舟道长的狠厉手段,你以为...今后此地会如何?”青岚听着这两位小年轻,相互之间的冷嘲热讽,不禁摇了摇头。 而随着驿站外的争斗散去,那些躲藏于田埂中、屋门后的路人,才敢重新走回了乡道上。 一边是返回村寨中的恶霸,一边是不知来历的外乡人...不论是谁,他们都不敢轻易招惹。 原本一些人再三思量之后,决定先回驿站避一避风头,可哪成想,驿站里这外乡人自个吵起来了! 无奈之下,只得向村内赶去...对桌的三人,自然也听到了两人的争吵,月寒枝、苏眠暖两人都没有太在意,而沈倾裴却是有些好奇。 “哎,寒枝妹妹,先前就只听你说嫌他有时候唠叨的很,我还不信!结果现在看来,还真有些...”红衣女子拉拽起身旁蓝衣的衣角,小声说道。 “就是如此啦!还能怎么办呢?年纪本来就小,书也没好好念过,总爱掰扯些自己的道理...”月寒枝言语的同时,将双手枕在膝上,也不看向对桌的景象,语气上像是有些责怪少年。 “尽管寒枝妹妹这般觉得,还是不想着要他要去改嘛?”沈倾裴发问道。 “他是他,我是我,要他改了作甚...”月寒枝接话一声,接着便低头看向了桌上的那碟花生米。 同是一盘之中的花生,都不会有相同的一粒。又为何要保证两人心思、观念、决策、意见,这些种种保持一致呢? 只要能做到尽可能的相互契合,那便已是足够了...在一些大事面前,两人殊途同归,终归同路行。 或是即便同源分支而走,也会再同流相会而聚,这样也就够了。面对自己这位寒枝妹妹的答复,沈倾裴意味深长地看了对桌的少年一眼。 也就是在此时,林舟二人的争辩,准备开始了!舟墨率先起身,双手负后,看向郑拴退走方向。 “这种已经盘踞村落多年的恶痞,岂会听你一小娃的教化,便会改邪归正?”林满六跟着拍案而起,此举硬是将刚刚从柜台后摸出来的驿站小二,又吓得不轻,赶忙再次夺回了柜台之后。 “杀得了一个郑拴,你走后...便还会有第二个、第二个郑拴!你别在这里装不明白!眼前无恶,便是世道无恶嘛!” “只要你今日杀了他,以儆效尤!往后半年之内,定无人再敢如此犯事!” “半年...舟墨,是你算的半年,还是你看尽世间所得的半年?”听着少年明显是气话的反问,舟墨想要出言反驳,却是又被少年言语压了过去。 “我不知你走过多少江湖路,但是你敢说你这般年岁,见过了多少人世冷暖,你就敢如此评判一个恶痞的死,能够震慑多久寻常人了?” “先前枫叶林里,你行杀人之过,只为强断因果...你舟墨可曾去见过他家中的妇人、孩子如何?” “如今路遇村霸恶痞,是因为在你眼中,他们该杀?还是在你解卦之中,他们该杀?”林满六的一连三问,使得年轻道士回身看向桌边少年。 “那已疯魔之人,即便回了凤城,也只会徒增家中负担!何必回去?” “我之解卦推演,便是我心之所想,有何区别?” “你林满六要以自己心思,强加别人身上,你以为那郑拴当真能行你想之事?”舟墨同样以三问,还之林满六。 少年正要继续出言,却被那未曾言语的青岚抬手拦阻。 “我说你们俩年纪虽不大,但也不是毛孩子了吧?咋地...吵个架还翻旧账,有些掉价了啊!”青岚说完后,便用一种鄙夷的眼光,将两个人都看了个遍。 就此两人陷入沉默,过了许久,舟墨才率先出声:“今日此举,无疑放虎归山,你林满六相比于往日,毫无长进可言!”林满六见眼前的年轻道士,还是这样言语,也跟着出声说道:“你舟墨,不也如过往那般,没有一点烟火气!脑袋里都是些独利己身的无用道理...”青岚再次看向两人,好嘛...就是毛孩子吵架! “有这闲工夫吵架,是不是歇息够了,要是够了赶紧麻溜的上路!”要是在放任着两人吵吵,今天怕是别走了...有了青岚这一声终止两人言语,另一头的苏眠暖也跟着起了头。 “两位妹妹,这饭后茶点也看够了,咱车中再叙!姐姐我啊,跟你们讲些好玩的江湖趣事!”月寒枝与沈倾裴都应了一声,便跟着苏眠暖朝驿站外的马车走去。 青岚紧随其后,走到了驿站之外。 “哎,店家!银钱放桌上了啊!”驿站小二赶忙从柜台后面冒出来个脑袋,满脸笑意地出声应道:“好嘞!各位客官慢走!”但是这小二才刚刚言语完,发现还有两位没走呢,赶忙又把脑袋收了回去。 青岚走到了自己的马车旁,回头又看了看,发现林满六和舟墨还在驿站之中。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便直接叫骂出声:“你们俩这当马夫的,走不走啦!”听着这声催促叫唤,林满六才率先哼了一声,朝驿站外走去。 舟墨而后也是跟着转身,接着扶正了自己的道髻,再整理了下自己衣袍,这才走出驿站,到了后方的马车旁。 看着已经躺在马车里的青岚,年轻道士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爬上马车,坐于驾车位置,等待前方的马车先行动作。 林满六的待遇却是刚好相反,刚坐在驾车位置上,便被车内的暖姨和沈女侠打趣了一番。 说是什么先前雪中耍剑,侠气的很!又说是那教化之时,好若个江湖大侠! 少年郎自是知晓,这些话语都是逗他玩的,于是乎赔上了个笑脸,便准备驾车赶路。 但两辆一大一小的马车,还未行出村落多久,后方便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舟墨侧头看去,脸上一阵冷笑,他也不提醒,就这样等着好戏上演。林满六也有所察觉,于是乎扯了扯缰绳,让小黄加快些速度,尽可能较快地远离先前的村落。 可后方的几骑马匹,似是不愿就此离去,依旧穷追不舍。直到两辆马车行入密林中,仍是在后不停追赶。 青岚像是因为赶路的原因,实在颠簸得厉害,便呼喊出声:“要是甩不开...就别跑了!”林满六闻声之后,才减缓了马车速度,随后越来越慢,直至那些马匹能够追上他们。 待到那些御马之人走近,林满六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看向了后方。来者,正是郑拴和那顾老三,以及先前那群 “狗腿”中身材壮硕些的人。舟墨也跟着下了马车,依在车辕旁,准备等着后事的发展。 可那壮硕汉子,仅是开口第一句!便是将年轻道士,整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先请柳少侠宽恕...在下如此随行的冒失之举!”郑拴抱拳致歉道。 林满六也是有些没想明白,尴尬出声:“若是有事...尽快言语,我们还需尽快南下...” “先前柳少侠的一番点化,郑某知晓今后该怎么做了!于是带着手下来此向柳少侠起誓!”郑拴一字一句地出声说道。 起誓?林满六像是明白了些什么,便故作疑惑道:“你今后如何行事,与我何干?”郑拴听此一言,随之振臂一挥,其身后的那些人,立刻跟着他抱拳行礼。 “如今世道,郑某深知好人行事太难,我愿从此之后,以恶行善!”少年颔首以应,同意了壮硕汉子的想法。 “即便村中老小再惧我郑拴,也不会让此地村落,再受他人欺凌!” “你可知此言过后,过往的那些恶事,便是不可再依循本心做一件?”林满六提醒道。 郑拴朗声笑起:“自然明白!”少年突然想起来,在墨先生赠予的书中,被其批注过的言语。 将其改了些,便以此言说给了郑拴众人听。 “那往后...不发乎本心的恶,必要为民而发!为民而讨!为民而生!”郑拴听完之后,抱拳双手高举,身后众人纷纷跟着高举而起。 所有人齐声喝道:”明白! “看着眼前出人意料的一幕,舟墨有些不解,赶忙从怀中摸出那片染血的龟甲。他将那写就 “林满六、舟墨”的染血龟甲紧握在手心,在龟甲和那少年身上反复观看。 一声清脆的声响从指尖传出...整片龟甲怦然碎裂开来,这是继先前演算他们师徒二人之后,又一片碎裂的龟甲。 并且碎的比那一片还要彻底,再也无法从中探寻因果了。而听完郑拴众人呼喊的少年,则是深吸了一口气,为众人打下最后的安神钉。 “那今日,我也在此起誓!往后若是你们再行恶事,即便隔了千里万里,我也会将你们的命收回来!”郑拴听得此言,笑声比先前更浓了:“好!” “我们还需尽快南下,你们也快些回吧!若是有人问及起我们身份,只管告知即可,切勿隐瞒!”林满六言语出声。 心思细腻的汉子,哪会听不出少年的意思,便再次抱拳后就转身离去。 第二百六十三章 漫漫风雪夜归人 院门忽闻车辕响,漫漫风雪夜归人。与郑拴等人林中告别后,林满六等人便驾驭马车,继续朝杭州方向赶去。 直至夜幕笼罩天际,都未曾停歇休息,一路上前方马车中的嬉闹声,比起先前都少了许多。 因为众人都明白,弈剑山庄可能要出事了...或许是林满六太心急了些,也有可能是入冬后,马匹实在难耐严寒。 前后两架马车的马匹,都开始有些脚力虚浮,几次山道蜿蜒时,都将车驾颠得厉害。 随着小黄的一声嘶鸣,似是惊醒了那慌神的少年,他抬头看向天际。冰轮腾转云雾遮...月寒枝递出了关切的眼光,看着那驾车之人,想要言语且没有说出口。 沈倾裴见状,便开口说道:“可要休息片刻?”林满六侧头看了看车内三人,接着便抬手朝向车外,先后丢掷了两枚石子。 这是他们行路时,准备停车歇息的讯号。闻讯后的舟墨,便跟在少年车后,一同寻了处树下停车歇息。 半日的奔波,终于能歇息的马儿,不时踢了踢自个的马镫,像是累坏了一样。 几匹马中,最为瘦弱的小黄,反应最为强烈,不时还要鼻息几声,而后便把身旁的草叶咀嚼殆尽。 同行的六人,各自寻了处空地歇息,年轻道士则是车中终于没人了,他整个人半截身子躺进了马车里。 林满六从包袱中,拿出了些干粮分发给众人,而后便依着棵树开始歇息。 月寒枝拿着先前少年递过来的烙饼,走了过来,在少年身侧也蹲坐下来。 蓝衣女子率先开口:“是因先前郑拴口中的消息?”少年看向了身侧的女子,点头嗯了一声。 “到底还是年纪小了些,先前让你信我别干着急?这会又开始了?”月寒枝埋怨出声。 林满六没有直接接话,只是将环住的庄内佩剑,抱得更紧了些。 “自南疆归来后,我以为我不会怕这些事情了,但从老骗子出事开始,我还是会怕...” “从来没有人,什么都不会怕的,心中都会有胆怯、惧怕的事情,你又何必多想?”林满六抬头看向树林上空的黑夜,此时的天地像被拘束在了这片林间。 “如今屠恶门不见踪迹,山庄又深陷虎狼环伺之境,背地里还恐会被那却邪阴上一手...”月寒枝听着少年的语气,像是要开始讲他们那些忧心之事了,立即在少年身前晃了晃手。 “停!好心安慰你,不是听你絮絮叨叨的,白天那个教化别人的林大侠哪去了?”说完后的月寒枝,还给冲林满六比了个仰慕的表情。 看着心里喜欢的姑娘,用双手在自己两腮上戳了戳,看上去年纪比他还要小些。 如此一来,少年的担忧就被蓝衣女子打断了,只得回想起了驿站前后的事情。 林满六有些害羞地言语道:“当时全是脑袋一热,想起来了墨先生讲过的些道理,才如此行事...”还不等少年讲完,月寒枝就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上。 随后她便正色说道:“那满嘴道理的人是不是你林满六,别人崇敬的是不是你,他们是不是被你言语过后醒悟的?”看着态度急转的月寒枝,先前还是那仰慕自己的邻家妹妹,突然又变回姐姐了,林满六的心情好了很多。 “那我林满六,还是有些本事咯?”少年发笑出声。月寒枝也跟着笑了起来,将手中的烙饼掰成两半,递了一块给林满六。 “那有些本事的林满六,帮我吃半块?”月寒枝笑言出声。少年接过烙饼,便直接送入嘴中,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蓝衣女子见状,眉目一挑,小嘴便嘟了起来。 “林满六,你吃的这么快,就是不想跟我一起吃呗!”少年在她言语的过程中,愣是直接把烙饼全数吃完下肚了。 林满六急忙出言解释:“先前在驿站的时候,都没怎么吃...”月寒枝脑袋里回想了一番,好像确实是如此。 不等她找个台阶下,就看到少年从身后又摸出来了个烙饼! “我还有一块...” “你自己吃!夜里撑死你!”两人的声响,其实已经尽可能的压低了些,但奈何同行之人,那个不是习武之人。 这听声辨位之法,自然熟能生巧,想听不见都不行啊。不远处的苏眠暖与青岚各自依着棵树...男子正双手捧起地上的雪,擦拭膝间的两柄短枪。 苏眠暖斜眼看向林满六、月寒枝两人,过了会才长舒一气出口。 “如今的世道...变得这般快,你眼中的他,当真能适应当下或是以后?”青岚停下了手头之事,跟着爱妻一同看向了少年方向。 “江湖之兴盛,自是待新书,这样的小辈才是往后的主流所在,不会因为我们这些拦路虎半路夭折的!”他说完后,目光从林满六身上移过,先是看了看月寒枝,而后又看向了沈倾裴,最后侧头看向了那马车之中。 此行南下六人,除却他与发妻苏眠暖,皆是入世没多久的新秀之才。......十二月六日,年关将近,大雪至。 北上半月有余的林满六、舟墨二人终于返回了杭州地界。这几日的奔波,远没有驿站那日着急赶路来的劳累。 南下的路途上,少年尽可能的延着村镇而行。只要遇到人多的镇子,或是凑巧遇上赶集的村子,便分人前去探寻近期有关弈剑山庄的消息。 从打探到的消息中,少年也安心了许多。确实如郑拴所言,如今的弈剑山庄名声一落千丈,是继风雪大观楼后,又一个被口诛笔伐的门派。 特别是对于老骗子的叫骂声,最是响亮。先说是暗使阴招的伪君子,后又说是扰乱江湖安定的真小人。 总之不管前后有多矛盾的言语,只要是骂叶当听的,都会变得合理,变得众人认同。 林满六对此,也只能跟着骂上一句,老骗子活该!但这些零零散散的消息中,有一条让众人都有些留意。 便是关于寻寒山的消息...这寻寒山昔日地位,虽是不及风雪大观楼,但也仅次于铸剑峰、问剑湖两派。 比南疆参星观矮上一头,也只是因为南疆一带,确实没有太过出彩的门派,全被参星观一家吞了罢了。 可如今风雪大观楼两度易手,铸剑峰、参星观两派颓势尽显,而刚刚兴起的弈剑山庄名声更是发烂发臭。 当下的江湖,位居天地盟首位的问剑湖,不知为何?就突然不作为了。 此番情形下,那便是这寻寒山,要开始悄然异动了!在弈剑山庄名声渐损的情况下,寻寒山首席长老——展铿,独自一人出面指正,弈剑山庄连同那风雪大观楼一同倒戈了。 这几日赶路的过程中,行至和州城时,林满六特地入城,寻了处酒楼打探消息。 大致知晓了,从那展铿起势开始,前前后后快有四家小门派,响应了寻寒山的号召。 如今都快毕竟杭州附近,但迟迟未有动作。似是在等待寻寒山先行出手...少年想来也是如此,没了带头起势的将领,那些跟着冲杀的兵卒,曾会先动呢? 林满六正驾驭着马车,身后的车厢里,传出了月寒枝的声响。 “暖姨,约莫天黑之前,便能入城了!”苏眠暖闻声后,便打开了车窗,看向了道路两旁的银杏。 秋时已过,金灿的银杏早已不见,霜雪打在了枝头,独独剩下几片枯叶,还立在树干之上。 “我也是许久...未能来此江南水乡了!”苏眠暖感叹出声。月寒枝出言发问道:”先前听满六说,是还未出剑门时,就遇到的青叔,当时暖姨你们二人已经南下,为何此次会想着北上呢? “苏眠暖收回了远眺的目光,伸手就把月寒枝的双手抓入了怀中。 “还不是那些男人,心里总是装着整片天下,我想闲云野鹤、优哉游哉...结果他说还未到时候!”听着苏眠暖的埋怨,沈倾裴也来了兴致。 “可不是嘛,总是觉得自己能顶起片天来!”月寒枝闻声后,就歪头看向对桌的红衣女子,渐渐地笑了起来,但是并未言语出声。 沈倾裴有些疑惑:“寒枝妹妹,这般看着我作甚?”可月寒枝,就是在那发笑,依旧不言语。 被这样看着,沈倾裴脸颊有些微微泛红,立即侧了头看向马车角落。苏眠暖打趣出声:“看来我们的倾裴啊,也藏了男人...”月寒枝正准备跟着暖姨一同出声,可听到了这个 “藏”字,立即反应过来,是连着她一起说了!她赶忙收住了嘴,眼神慌张地瞟向了那驾车的少年。 苏眠暖看着车内两人反应,不禁开始摇头发笑,心里念叨着,都是些傻姑娘哟。 又是月明星稀时,鸦鹊躲藏在林间树下,以御寒冷。少年看着逐渐出现在眼前的杭州城头,双手不禁将缰绳握紧了些。 小黄像是也察觉到了即将归家,先前迟缓的步伐也跟着加快了几分。不过还未等林满六将整座杭州城收入眼中时,便看到街道的尽头,出现了数骑身影。 为首高坐马背的是一名女子,正是季汀师姐。少年走近之后,赶忙从马车上跃下,朝季汀拱手行礼。 “林师弟一路辛苦,此时城门闭,你们随我来!”季汀出言说道。林满六应了一声,便继续上马驾车,跟随着季汀等人朝杭州城外的一处驿站走去。 “此处是由山庄经营的,先前路上便收到庄内弟子传信,说你们南归了,没成想会如此之快!”季汀御马在侧,感慨出声。 御马少年笑言道:“还是多亏了师姐们的关心,才能如此顺利!” “怎么出去一趟,嘴还甜了不少?”季汀察觉出了少年的异样,立即打趣出声。 少年正想着,寻些理由解释。突然看到前方院门大开... 第二百六十四章 小院复盘探所求 林满六看向那处半开的院门,从中走出来了一袭黑衣身影。是师父!少年急忙跳下马车,双手挥舞地出声喊道:“师父!”十一伸手抵住那前冲的少年,满脸笑意地看着自己这位弟子,而后又看向了此次返回杭州的两辆马车。 她与下车的苏眠暖、青岚二人对视一眼,相互颔首以示。 “师父,这位是青叔,那位是暖姨!便是先前我与师父说过的那位前辈!”少年看着师父的目光,便解释出声。 十一拱手行礼说道:“见过二位前辈!”苏眠暖率先开口:“哎,说前辈可就显我老了!”黑衣女子便改口笑言道:“那便见过暖姐姐!”苏眠暖满意地咂嘴一声:“这就对了嘛!” “出去玩了一圈,可是开心些了?”十一重新看回自己的弟子,笑言出声。 “十一姐姐,我刚见到满六的时候也是奇怪!先前的衰样都不见了嘞!”季汀应了一声。 林满六听得两人言语,只得挠起了脑袋,尴尬发笑。不过接着又是两人从马车之中走了出来,一蓝一红两道身影。 看着两位陌生面孔,十一打趣出声:“这是还带回来了两个姐姐啊,我家小满六可是厉害了不少!”少年侧身回头看去,急忙向自己的师父解释。 “呃...师父,这两位是月姑娘和沈女侠!”十一 “哦”了一声,便跨过少年向前走去,随手便挽住了两人。 “月姑娘先前听满六提过,沈女侠是第一次见!天寒了,随我一同进屋!”苏眠暖看着这性格与自己相仿的女子,出声朝少年说道:“你师父,暖姨也很喜欢!”还不等少年答复,暖姨便跟在三人身后,跟着进入小院了。 季汀看着走入院中的几人,又看了看还在院外的三人,沉思了片刻。 “我先带其余兄弟返回城内,稍后院中再叙!快些进屋吧!”说完后,原先接应少年的几骑身影,便跟随季汀继续朝杭州城方向而去。 如此,雪地里就只剩下了林满六、青岚、舟墨三人。青岚摸着脸上的胡须,扫了两人一眼后,边走边说道:“马车你们收拾啊,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停哪里!”不等两人有何回应,便走入了小院之中。 林满六刚要出声,发现此时独独剩下了他和舟墨。少年鼻息一声,开口说道:“先前我看院落巷弄位置有道侧门,将马车停靠在那会好些...”舟墨应了一声:“知道了...”言语完毕,两人便各自驾着彼此的马车,朝那处巷弄靠去。 待到两人将马车停好之后,发现侧门半掩,少年猜对了。林满六推门而入,发现青岚整独自站在院落正中,仰头看天。 任由落雪飘在面庞之上,也不去将其擦拭。青岚像是听到了侧门的响动,身形抖了抖,那些落雪瞬间从其身上滑落。 “倒是还算麻利!”林满六疑惑出声:”夜里风寒,为何青叔不进屋歇息? “ “没点眼力见...没看见今晚是你暖姨和你师父的主场,咱三先喝会西北风吧!”青岚鄙夷出声。 舟墨冲青叔行了一礼,便寻了处屋檐下走去。这一举动让少年有些惊讶,这舟墨平时不是谁都看不起嘛...即便是受陆庄主之邀入庄,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根本不把弈剑山庄发在眼中。 怎么会对青叔有些恭敬?是这一路上两人有所交谈所致?青岚像是看出了少年的想法,摆手说道:“先前赶路的时候,这舟小道长与我谈些事情!”林满六立即 “哦”了一声,接着便开口道:“原来这人也不是目中无人啊...”院落本就不大,舟墨闻声后抬头看向少年,正准备朝自己怀中摸东西。 可他手才刚刚伸进去,动作便停了。这一举动,实在有些滑稽...林满六再次开口:“舟墨,你眼中的路只能靠你那神乎其神的演算,不能用脚踏踏实实地走是不是?”舟墨哑口无言,直接坐在了石阶上,开始闭目养神。 青岚感叹出声:“你也好,舟小道长也好,往后的路啊还长!脚踏实地的走吧...”少年点头应声,那枯坐的舟墨,环扣的双手也随之锁紧了些。 ......没过多久,季汀独自返回小院,确认无人跟踪后,才关好了院门。 才一进门,就看到这三人也不进屋,就在院中枯等。季汀咧嘴吸了一口气,出声喊道:“青前辈,还有满六和舟道长,还是进屋吧?”青岚闻声后,率先点了点头,便跟着季汀身后走入了灯火明亮的屋内。 舟墨紧随其后,从石阶上坐了起来,伸手将衣物上的霜雪打散,跟着在了青岚身后。 林满六先前在院中,双指并拢作剑,随意比划着所学剑术剑招。季汀进入小院后,只是稍微停顿了片刻,向其行礼,随后便继续比划起来。 直到三人都进入了屋内,少年才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前。终于可以进屋了! 方才在外面可是快冷死了!满怀着激动的心情,少年走入了屋内。映入眼帘的场景,是四位女子围坐在火盆周围...自己的师父和苏眠暖二人坐于床榻边,而沈倾裴则是拉拽着月寒枝的手,一同坐在两人对面的高位上。 四人有说有笑,随后的几人进屋也无法打断她们的闲聊。季汀出言解释:“此处小院简陋了些,还请青前辈见谅!”青岚摩挲起自己的胡须,出声说道:“无事、无事!”这时,苏眠暖便从四人闲聊当中跳了出来,开口说道:“哎...那季汀妹子,不用理会他!”季汀看着还围坐四人主位的苏眠暖,尴尬出声道:“好...”苏眠暖环视一圈,将屋内所有人都看了一遍,先前的玩闹态度陡然一转。 “既然人都到齐了,便开始商议正事吧!都先说说这会是个什么情况!”在其身旁的黑衣女子,率先出声说道:“想必满六南归路上,也知晓了些!此时杭州城中,已有暗哨盯着山庄了,不过半月,寻寒山必会出手!”青岚吸气一声,言语说道:“十一姑娘可知...这寻寒山所求为何?”十一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林满六出言说道:“先前墨先生便嘱托过,需要留意寻寒山动向,天地盟行动之初,他们锋芒最盛,冲于头阵,但参星观时,又作壁上观不再下场了...”季汀应声说道:“的确,扬风谷时那展铿一往无前,四派齐上参星观后,又没了动作...”青岚言语道:“屠恶门未出之前,要说江湖之争,应是天下四剑归属,屠恶门起势之后,便是要分个大小先后了...”林满六听得青岚分析,脑海中将各派所求都过了一遍。 “共筑天地盟,是问剑湖要跨过风雪大观楼的第一步...” “参星观南疆自保,是为了隐藏所得的四剑之一白昼...” “那在天地盟西行之中的寻寒山,不可能没有他的所求,甚至可能已经有所得!”沈倾裴自幼便生活在北境,本就不太了解南地的江湖事,先前几人的分析听得云里雾里的。 但听到少年的各派所求,突然有了一种猜测。随即她便开口说道:“若是那寻寒山,在扬风谷一事时,便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那白昼自然就成了一个无用的烫手山芋,给弈剑山庄不是正好?”月寒枝听得此言,双手猛然紧握,牵着她手的沈倾裴也感受到了她的紧张。 “寒枝妹妹是怎么了嘛?”蓝衣女子先是看向了少年,而后又转头看向了十一。 “我有一种猜测...那既然如今的弈剑山庄一落千丈,先前所得的四剑其二,皆不在山庄之中,寻寒山恐怕要的是与扬风谷一样的结果...”衔寒梅连同庄内所藏的兵刃,皆被却邪所收。 白昼此时还在陆风白手中,但迟迟未有其南归消息。此时的弈剑山庄,对于那些唯利是图的人,无非是一具空壳。 但寻寒山,还是要冲在最前头,给弈剑山庄打上一个倒戈屠恶门的名声。 那便是想要弈剑山庄,同扬风谷一起灭门了,就此消失在江湖之中。十一沉吟出声:“诸位都是今后要一同共事之人,我便不会隐瞒,铸剑峰除了四剑引得江湖争夺,还有一物是旁人梦寐以求的...”听得此言,在场之人,有三人眼神之中都闪过一丝光亮。 分别是青岚、苏眠暖,以及舟墨...青岚咳了两声,便开口说道:“十一姑娘说的可是《混元兵器谱》?”黑衣女子接话说道:“嗯,此书分上下两卷,分别记载了铸剑峰所铸兵刃,以及其配套的招式功法,并且两卷合二为一之后,便可知晓铸剑峰冶炼之法!”苏眠暖叹气一声,言语道:“此卷我们二人还未南下时,便早有耳闻...十一姑娘的意思,是猜测此时寻寒山已得其中一卷,而另一卷的消息可能在弈剑山庄?”十一点头,再次出声:“因为各派应都打探到消息,昔年铸剑峰司氏旧部,悉数出走铸剑峰后,都被陆庄主收入麾下了...那关于此书,弈剑山庄无疑嫌疑最大!”此言过后,在场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那站于角落的年轻道士,却是一步步走上前来。所有人都看向了舟墨,林满六则是用一种审视的眼光,打量起了这位年轻道士。 舟墨似笑非笑地开口道:“诸位也无需担忧,这不也印证了寻寒山,可能有此书下落!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这位年轻道士的意思...莫不是,反打寻寒山? 第二百六十五章 落雪飘飘离人聚 如今杭州城中,已经不知有了多少寻寒山和其他门派的暗哨。此时自保都还需从长计议,这舟墨言语的意思,不论是谁都不敢想。 就在屋内所有人都沉默的时候,青岚咳嗽了两声,让众人目光向他看齐。 “我倒是觉得,舟小道长的想法不失为一种办法...不过还需先解决城中的隐患!”听着青叔的言语,少年也开始陷入了思考...此刻,如若寻寒山倾巢出动,连同那些趋炎附势的小门派,弈剑山庄如何抵御? 但那展铿只是先行放出狠话,随后便继续观察弈剑山庄动向。是在忌惮山庄还有所隐藏? 或者说是他们也不确定陆庄主等人的动向...所以隐忍不发。沉思过后,林满六看向季汀和自己的师父。 少年开口询问:“师父、季师姐,自先前京畿凤州消息过后,可曾还有陆庄主等人的消息?”季汀与十一互看了一眼,十一抬手,便是由她来讲。 “先前又传消息,半月之前,约莫是十一月十四日前后,风白他们再次南下进入南疆一带,随后又是与屠恶门死战一场...再后来,就再无消息了。”听着师父的言语,少年觉得或许正是陆风白的古怪行踪,才使得寻寒山摇摆不定。 那展铿掐不准的,便是此刻消息全无的陆风白一行人。并且依照舟墨的性子,他能这么说,必定跟他那龟甲解卦,脱不了干系。 林满六再次开口:“季师姐,可有办法秘密将庄内信得过的弟子带出,而后佯装陆庄主返杭...”季汀应声说道:“你是想以假乱真?”少年点头道:“嗯,此刻那展铿迟迟未动,可能就是在忌惮行踪全无的庄主,只要我们放出讯号,一试便知!”青岚听到少年言语,一脸欣慰地笑了起来,并且还一巴掌拍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满六你这小子,剑练得不咋的,骗起人还真有来一套!青叔自愧不如啊...”少年赶忙出声:“青叔谬赞了...”此时屋里那么多人,况且暖姨和寒枝还在,此刻青叔的玩笑言语,无疑是在给少年增加压力啊。 果不其然,还未等其他人表露看法,暖姨便笑看向了少年。苏眠暖出声说道:“寒枝啊,这就是男人的嘴脸,可是晓得嘞?”月寒枝闻声后,尴尬应了一声,瞟了林满六一眼,便立即收回了目光。 少年站于人群正中,听着暖姨的言语,以及留意到自己心仪女子的神色。 心中只得叫苦道,青叔你害人不浅啊!!!季汀沉思片刻,便应声道:“此计可行!”沈倾裴笑言出声:“如此一来,便能先试探一番虚实,看看这些人的手段!”十一最后做下决断:“那便依照满六此计,说不定还能暂缓些时日,让我们能够有时间再商议后事!”季汀开口道:“那诸位便在此先行歇息,我先行返回山庄,你们返杭的事情,肯定被寻寒山等人留意到了,明日正常入庄即可!”众人朝季汀拱手行了一礼,季汀同样拱手还礼。 将其送出屋门后,所有人就目光齐齐看向这位为他们接风的女子。目送着季汀推门而出,那一人一骑的身影,便朝杭州城方向行去。 林满六站在院门位置,看着雪地之中,疾驰而去的身影,那些马蹄印迹很快就再次被风雪所埋没。 就像从来也没有人来过一般...今夜的雪很大,夜雪纷纷,人离散,落雪飘飘,离人聚。 少年关闭院门后,独自坐在了被雪堆积起来的石阶上,今夜所有人都没有去提一个人。 很刻意地没有去提他,过往里即便与老骗子无关,都会把他拎出来嘲讽一下的。 而在今夜,不论是师父还是季师姐,都没有去讲关于他的事情。林满六自然知晓,定是出什么事,所以只能得将这些想法暗藏在了心底。 ......翌日,清晨。南归的六人连同十一,趁着天光还未亮起,便重新乘上了马车朝杭州城门方向而去。 一路上所见,就好若少年刚刚北上时一个模样,只是雪比先前大上了一些。 尽管天寒地冻,那些叫卖着的小贩,或者准备西行走镖的商队,都在尽可能地吆喝着。 因为只要在辛苦一两个月,便能撑到过年了。到时候,有了些闲钱的年月里,才会过得更加舒心。 杭州城门之下,负责查验身份的那些炎阳兵卒,比起以往也要穿的厚实了些。 在来往的行人眼中,这些守城的将士,更加壮实了!当林满六等人的两辆马车,路过城门时,被几名炎阳兵卒拦下,进行例行查验。 不知是看着驾车的人年纪尚小,觉着好欺负还是如何。一名炎阳兵卒呵斥出声:“车内都是什么人,从那里来,全都速速下车!”少年起初还有些疑惑,但他注意到了后面几名炎阳兵卒的眼神变化。 不时瞟向马车门帘之后,或是看向后面御车的舟墨。这下,他心中便有了些猜测...林满六随即出声:“不知这位军爷,武人的车你们还要过问嘛?”说话间,少年抬起左手敲了敲腰间的佩剑。 如此一来,就是向这几位兵卒强调身份,他们是江湖中人,更是有门派作为后盾。 一般如此亮明身份后,炎阳兵卒本就不该再做拦阻,因为南地便是以那些江湖大派作为主导,炎阳王朝只是协助管制。 面对少年的提醒,那名兵卒先是顿了顿,而后振臂一挥敲击在了自己的甲胄之上。 随后再次言语出声:“近期出现了许多假冒各派的闲散人士,其中不乏居心叵测之辈,我也是为了城内安定着想,烦请配合!”虽其话语还是在要求林满六等人下车,但语气上已比先前好上了一些。 如此坚持的态度,更加印证了少年心中的猜测。林满六再次发声:“我等就是城内弈剑山庄的弟子,以及门内供奉客卿,需要我们让庄中弟子来此接应嘛?”少年的言语,便是再次将其想法回绝,并且进而试探,这位炎阳兵卒是否与城内那些暗哨有关。 听得此番话语,显然是将那名炎阳兵卒镇住了,他回头向寻求其他同袍的帮助。 可就在这时,突然有数骑身影从城中走来。为首的是一名身着黄衫的男子,不论是从面容,还是从其身形看上去,都有一种病态感。 再加上天空中,不是飘落的雪花,那人仿佛再呆一会,便要跌落地上,再也起不来。 城内好事的市井百姓立即围了过来,有人眼尖的立即惊呼出声... “是那弈剑山庄的二庄主!” “就是那个暗使阴招杀了柳梅的人?怎么看着像个病秧子...” “你啊...一看就是没有去听酒楼里先生的书,他活该!被人给废了!” “你们都小点声,没看着身旁那么多护卫嘛,小心给你们抓了去!”一时之间,整个杭州西城门附近,都开始响起了关于叶当听的事迹。 其中以言说其阴损、狡猾、伪君子的话语居多,剩下的便是提醒旁人莫要多言。 叶当听像是根本没听见一般,侧头看向城门下的那几名炎阳兵卒。黄衫身影刚一张口,些许热气从其口鼻处飘出... “不知,诸位军爷这般拦阻,意义为何?”先前与林满六理论的那名炎阳兵卒,看向了病态的叶当听,眼神中闪过一瞬的鄙夷神色,但很快便转为正常。 他冲着叶当听抱拳行礼道:“先前在下只是秉公办事,还望叶二庄主见谅!”其言语中,那 “二”字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拖得极长。高坐马背上的黄衫身影咳嗽了两声,想要伸手捂住自己的口鼻。 可是那右手才刚刚抬起,便直接滑落下去,接着才换成了左手掩面。看着这身黄衫展现出的狼狈身影,那炎阳兵卒身心愉悦了些许。 叶当听缓了一会才继续出言说道:“那既然叶某亲自来接了,是否能让我庄内弟子入城了?”炎阳兵卒抱拳应声:“自然不会再阻了!弟兄们,放行!”少年看着两人的对话,目光更多的,是落在那袭黄衫之上。 这才过了多久,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那袭黄衫像是察觉到了少年的注视,左手捂面看向车驾上的林满六。 叶当听出声道:“走了,回庄...” “好...”少年应了一声。随后,两架马车跟随着叶当听,以及他带来的数骑身影,一同朝弈剑山庄行去。 这次返程的结果,同样向出行是一样,从侧门而归。方才,路过弈剑山庄的正门时,林满六瞟了院门一眼。 与那日毫无变化,残破的匾额依旧悬在房梁之上,紧闭的大门显得更加破旧了些。 落雪中的弈、剑二字,还是只能看清些边角。无人会来打扫,也自然不会有任何变化了...进入侧门之后,车驾内的众人悉数下车,叶当听行于最前方。 他回头看了眼黑衣女子,可是还不等十一看向他,那袭黄衫便已经转身,身形踉跄地朝主殿位置走去。 林满六和自己的师父,一同看着那萧索的背影。 “师父,老骗子他...” “无事...” “嗯...”侧门处的气氛像是有些低落,十一白了少年一眼。 “额...也算是小别再相逢,别这么摆张臭脸!本来看着他就烦了,你学他我敲你!” “好嘞,师父...”林满六只得应声道。 第二百六十六章 殿内共议反制策 在那黄衫身影独自走入主殿之后,南归返杭的众人也跟了上去。待到林满六走近主殿位置,发现崇婴已在一旁等候,两人互视一眼。 只见那粉衣少年脑袋朝屋门位置歪了歪,像是在告诉他,一会坐我旁边! 林满六也跟着歪了歪脑袋,朝向了身后不远处的月寒枝方向。崇婴见自己的好兄弟,竟是这般反应,立即摆起了个臭脸。 得...见色忘友!你小子,给我等着!而后粉衣少年就不再看向林满六,一人率先进入了主殿之中。 月寒枝行在后方不远处,两人的互使眼色,自然看得清楚。侧头看了身前那少年一眼,随后便收回了目光,接着便小声嘀咕道:“幼稚...”走上石阶后,林满六推开了先前掩起的主殿屋门。 映入眼帘的弈剑山庄主殿内景...两侧都摆设了屏风,将主殿侧屋遮蔽,让人的目光很自然地就看向了中间。 正中位置,是一张极为宽大的长桌。长桌的正前方,便是标志着庄主之位的首位。 这首位样式,形同军中卧榻,高大、宽广,即便两人共坐,都不会显得变扭。 巨大的兽皮从位置最上方垂下,还能看出躯干模样的兽爪,自然地躺靠在地面。 而从主位靠左的位置,又有一张区别于其他位置的座椅。可以说是朴素、简单? 就是与寻常人家一般的椅子,但椅旁却是堆积起了许多书卷。就像是平日殿内闲聊时,那座靠椅子之人,随手便能拾起一卷书本,开始细品。 其余的座椅便趋于正常,再无多余的陪衬。此时,那袭黄衫身影便靠在了主位右侧靠前的座椅上。 而崇婴则是坐在靠门边的末席位置,一个人趴在了桌案上,不时看向桌面上的灰尘。 看着陆续进入主殿的众人,叶当听抬起了头,微垂的眼帘比先前睁大了些。 “来了啊,诸位随便坐...”他缓缓呼出声。林满六的师父与季汀二人,先行依靠右侧座椅入座。 随后十一看向青岚等人,挥手示意朝左侧入座。苏眠暖便抓着沈倾裴、月寒枝二人,寻了处座位坐到了一起。 青岚挑了个与叶当听近些的位置,也坐了下来。最后剩下的林满六、舟墨二人,则是跟着十一、季汀靠右侧入座。 看着众人全数入座,黄衫身影以左手施力,将自己撑了起来。他环视一周后,最后的目光停留在了青岚的身上。 叶当听出言说道:“三位来历,先前已听季师妹说过了,当听见过青岚前辈,以及二位女侠!” “叶庄主言重了,你我皆同辈,此次前来也是受满六小友之邀!”青岚抚须言语道。 黄衫身影有些摇晃,接着便继续言语出声:“如今正值存亡危难之际,那当听便斗胆!唤前辈一声先生,还望青岚先生莫怪...”青岚点头笑言:“嗯...先生尚可!”叶当听脸上久违地露出了笑容,不过因为那趋于病态的脸色,他的笑脸很难看。 “多些青岚先生...” “多说无益,如今城内局势我们也有一定的了解,不知叶庄主可有什么破局对策?”青岚的单刀直入,让在场众人都有些怪异。 就连苏眠暖都有些错愕,那些寒暄话,虽是无用,但也应该走一走才是。 莫不是是因为青岚...他自己就看重弈剑山庄今后走向?叶当听言语出声:“可先按照昨夜商议的,先行派人假扮风白等人归来,以此试探寻寒山举动!”他话语刚落,青岚便再言道:“成功隐瞒之后,该如何?事情败露,该如何?” “寻寒山以及其那几家小门派,想要出师有名,定不会贸然出手,所以我们假扮之人大可放心招摇过市...”叶当听言语到一半,看向了林满六。 少年一直看着他,自然四目相对。 “此事可拜托给满六,接引之人交由崇婴,总是要让小辈们做些事情的...”听到老骗子的安排,林满六立即应声:“好!”坐于末席的那粉衣少年,同样挥动了双手,言语道:“明白!”听到如此回应,叶当听再次看向了青岚,继续讲明他的安排。 “随后由十一以及季师妹带领庄中弟子,分批在城东以及庄中留守,如若寻寒山有所察觉,必定会提前惊扰山庄...”言语间,左手并指,不时在桌案上比划些横、竖、撇、捺。 青岚接话说道:“届时,庄中弟子尽可能拖住,而后埋伏在城东的弟子,则是悉数将其外围蚕食?”黄衫身影轻咳两声,笑言道:“请君入瓮,是也!”青岚微微点了点头,再次开口出声:“如若寻寒山因此惧怕,便多有时间准备御敌之策,但如此也是一个机会!”老骗子像是领会了青岚的意思,整个人尽可能地站直了些。 “还望青岚先生解惑!”叶当听呼声道。青岚再次抚须后,接着言语道:“既然那展铿惧怕陆风白等人的归来,一方面是给我们时间,一方面也是给了我们奇袭的机会...”此话一出,林满六更加觉得,青叔其实从一开始,就跟舟墨是一个想法。 主战! “青岚先生的意思,是惊吓有效之后,便可携一部分弟子,先行捣毁他们城中几处窝点,进行再次震慑?”叶当听出言询问。 青岚微微颔首,看到这位青岚先生的回应,黄衫身影也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之中。 没过多久... “季师妹,你先行带弟子前去准备!”叶当听言语出了第一道指令。 “得令!”季汀过后,便立刻起身,朝众人抱拳行了一礼,而后就朝主殿之外走去。 “十一...” “嗯...”黄衫身影言语的时候,并没有看向黑衣女子,只是在看着先前在桌案上比划的几处痕迹。 “你随后,也带着满六和崇婴前去准备!”叶当听说完之后,便左手一挥,将那些痕迹全数抹去。 “好!”十一应了一声,随后就起身朝屋外走去。林满六紧随其后,到两个人都快走至屋门时,崇婴也赶忙起身跟了过去。 看着主殿之中,弈剑山庄众人悉数散去,只剩下了叶当听自己。此时他再次看向了还在屋中的几位贵客,以左手作拳,拍打在了胸脯之上。 “先前庄内小辈多,拉不下面子,叶某在此还是谢过诸位相助!见谅...”叶当听言语道。 青岚言语道:“叶庄主,我们来此也是有所求的,无需这般!”苏眠暖也跟着接话道:“对,你不信可问问舟小道长!”原本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舟墨,突然被这么一点,主殿之中便立即有了几道目光看向了他。 舟墨吐出一口气,言语道:“受陆庄主所托罢了!诸位与弈剑山庄的因果,与小道无关...”黄衫身影感慨出声:“行...那诸位所求,可先与叶某说说,先行给出答复,避免大家白跑一趟!”可叶当听这样问,却一时间没人愿意答。 舟墨见着他们都不言语,便再次开口:“小道所求,叶庄主知晓,往后只要留得在庄中便可!”叶当听点头出声:“好!”沈倾裴也出声言语道:“我此行出游,是为了寻一柄好刀,可先前路上那小子告诉我,你们庄内藏兵全数交由那却邪了...”黄衫身影听此一言,尴尬笑言出声:“还是怪叶某...不过沈女侠可放心,往后定会为沈女侠寻一柄好刀!”面对叶当听这样画大饼式的敷衍,先前林满六便就用过,她已是无奈接受了。 但此刻,沈倾裴竟是破天荒地言语道:“立字据?”叶当听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若未能给姑娘寻到一柄好刀,待风白归来之时,我定让其将漆夜双手奉上!”身着红衣的沈倾裴,眼中先是闪过一丝炽热,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她言语出声:“那玩意,我可不敢要!立字据!你先立个字据便可!”叶当听见计谋不成,只得应声:“稍后便会为沈女侠签字画押!”说完后,黄衫身影将目光看向了月寒枝。 月寒枝抬头看了看叶当听,开口说道:“我只是路过...反正都认识,无所求!” “谢过月姑娘!往后有弈剑山庄能帮忙的地方,尽管提!” “叶庄主,可使不得!”月寒枝推辞道。最后只剩下青岚、苏眠暖二人了。 叶当听再次看向了青岚,此时的青岚也站起了身。 “我这五十多岁的人了...可没啥需要你们这个山庄帮忙的...不过先前舟小道长言语,我比较上心!”青岚打了个哈欠,出声言语道。 “青岚先生无需顾虑,畅言即可!”叶当听应声道。青岚看向叶当听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古怪。 “陆风白当真有法子?” “不试一试,如何能知道不可行?”两人都是向对方发问的语气,在场的其余人等,都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 不等青岚再次发问,叶当听却是一个人自顾自地感叹起来。 “有些怀念墨先生和风白在时了...我这一介废人,凭此残躯,无力回天啊...” 第二百六十七章 起事三成也足矣 主殿议事告一段落,在叶当听的安排下,吩咐了庄内弟子,为众人安置休息用的住所。 好巧不巧的是,月寒枝刚好分到了林满六爹娘旁边的院子。刚好跟林父、林母叙旧结束的少年,便看到了屋门外的蓝衣女子。 “月姑娘,好巧...”林满六出声喊道。月寒枝正看着弈剑山庄的弟子,在收拾小院中的器物,听着声音便回头看向了少年。 刚要出声,她却看到少年身后站着两名年长的妇人和汉子。这两位应该便是林满六的爹娘了吧? 月寒枝立即拱手行礼说道:“见过林叔和林姨!”林满六也赶忙应声说道:“爹、娘!这就是我先前与你们说过的月姑娘!”啊,这人还把我跟自家爹娘说过了? 林母脸上多了些笑容,边说话边就走下了台阶。 “多谢月姑娘照拂,先前我家满六给姑娘添麻烦了!” “额...不是什么麻烦事,没事的!”月寒枝尴尬出声。这人,到底跟他爹娘说了些什么,我这该怎么接啊...林母先是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而后才朝月寒枝伸了过去。 长者注意这些,后辈怎会拘泥于此。蓝衣女子主动伸手,接过了林母的双手。 “林姨,这会天冷,不用这般的...”月寒枝说着便将林母的双手微微抬起,朝两人掌间哈了口热气。 “这会月姑娘可还忙?要不进院坐坐,先前我跟他爹啊,才弄了些吃食!”林母笑意越发浓了。 “林姨放心,往后些时日,寒枝定会来串门的!我就在隔壁!”月寒枝也跟着笑声说道。 “好、好、好!”林母连忙叫好。站在两人身侧的林满六和林父,两人相视一笑。 这些年,他们一家三口,在凤城过得很贫苦、很贫苦。林母又身体孱弱多病,过往的几年里,小病不舍得治,大病只能硬扛。 拖得了一身病根,好在到了弈剑山庄后,被庄内的医师亲自看了病症,下了方子。 到了现在,已然好转许多了...林父则是常年在外务农,虽是练得了一身气力,可终究只能从公家的田地里,拿到些许银钱。 这些是远远不够...三人在凤城中讨生活的,林母这才置办起了个糕点铺子,以求多些生计。 而在弈剑山庄之中,虽说是谈不上受人供养、衣食无忧,但林吗六已经可以开始为家中补贴家用。 入住弈剑山庄的林父和林母二人,平日里也会为庄内琐事添一份力。如此一来,已是好过千百倍那东城陋巷的日子。 林父言语出声:“这外面风大,要不进屋?”月寒枝身子一僵,尴尬出声说道:“我还有些东西,需要去院子里确认一番...晚点再来拜会林叔和林姨,可好?”同一时间,林满六也察觉到了月寒枝的异样,也跟着出言说道:“月姑娘他们初来乍到,还有好些事情,爹、娘下次!下次!”林父哈哈笑起,言语道:“是我考虑不周了...还望月姑娘见谅!”林母也退回了林父身旁,微笑地看着月寒枝。 “没!是寒枝确实有事在先,往后闲了一定找林叔、林姨唠唠!”月寒枝赶忙出声应道。 林满六又重复一遍先前父亲的言语:“外面风大!爹娘还是早些回屋,我一会去帮月姑娘收拾下东西!”等其讲完之后,林父、林母与少年劝诫了一番,这才朝院内走去。 随后,院落门前,只剩下了林满六、月寒枝二人。 “额...我爹娘就是这般,热情了些...还望月姑娘莫怪...”少年率先出声。 月寒枝哼哼两声,直接转身朝自己的院落走去。林满六赶忙回头看向蓝衣女子的方向,接着便听到了月寒枝的声音。 “我还挺喜欢林叔和林姨的性格的,不像某人,磨磨唧唧...害!” “月姑娘,我...”少年出声说道。月寒枝侧头看向后方的少年,眼神有些嘲笑的意思,接着便开口说道:“还这样?” “不这样了!”林满六赶忙改口。 “这样不就行了?整天想这么多作甚!”月寒枝再次出言。见少年没有言语,蓝衣女子只得一手扶额,没话找话说:“也不知这院子安排是故意还是不小心的...”林满六歪了歪嘴,接着便应声说道:“定是那老骗子!人都成病秧子,还这么爱闹腾!”......就在少年言语出声的同时,主殿之后的一间密室里,身着黄衫的男子不禁打了个喷嚏。 他心想着,莫不是这节骨眼上,染了风寒了?叶当听心里这般想着,便开始不自觉地摩挲起了自己的胡青。 对桌而坐的青岚,抚须而笑:“叶庄主此次秘密相邀,是要青某为你看病?” “青岚先生说笑了...”叶当听左手作拳,放于自己胸膛之上,以此表示对青岚的敬意。 “不用拘泥于这些礼数,说了你与陆风白兄弟相称,你我便是同辈...”青岚直言说道。 叶当听笑言道:“那先行谢过青岚先生了...” “说说吧,往后与寻寒山一战,你究竟有何打算?”青岚抬头看向了那身黄衫。 叶当听从衣袖之中抽出一副画卷,左手一挥将整副画卷铺开。映入二人眼帘的,正是杭州城的布防图。 小到巷子、河堤,大至有名气的酒楼,或是炎阳驻军所在。在这副布防图上,全都有所标注。 并且在临近弈剑山庄的几处民宅位置,特地用朱红笔墨进行了批注。叶当听衣袖又是一挥,将正条胳膊露出,左手在布防图上轻点数下。 青岚便心领神会,满意地点了点头。 “其实早些时日,便听到些传言,弈剑山庄二庄主,只是一个闲人,寻常只会游山玩水...”青岚言语出声。 “风白和墨先生在时,当是如此,前面有人撑着,我辈何不贪恋一时的岁月静好?”叶当听坐回椅子上,也跟着发笑出声。 此时的叶当听,那有先前的城门口和主殿时的半分疲态。除了右手无法正常抬起,与先前那个意气风发的黄衫老骗子,没什么两样。 若是林满六站在此处,只会叫骂一句,这老骗子状态好得很!那里还会露出先前城门初见时的伤感,或是回忆起那天看见他败于叶成竹时的失落。 “好一个岁月静好...”青岚感叹一句。 “先前青岚先生,问我风白可能成事?当时不能给先生一个准确的答复...”叶当听再次出声。 听到此言,青岚便来了兴致。立即应声发问道:“莫不是现在陆风白还没回来,你就能替他答了?”叶当听左手伸出一指,开始慢慢地敲打起了自己的脑袋。 “于兄弟情意,我信他,再看如今局势,我更信这世道终将会改变!”叶当听朗声说道 “那不知叶庄主以为,若要起事,有几成把握?”青岚举起了手边茶杯,指向了密室之中的唯一光亮。 “三成!”叶当听自信出声。 “三成便敢想!好!”青岚捧腹笑起,但手中的那杯茶水,竟是没有半滴茶水飞溅而出。 黄衫身影将心中的答复言语出声后,整个人就懒洋洋地躺在了椅子上。 任凭烛光在其面庞上闪烁,他笑了,笑了很久...青岚看着这个如释重负的男子,长长舒出一口气,随后就把杯中茶水饮尽。 “这江南水乡,也能喝出北地的茶香,你们这惬意的生活,我是不是该早些来?”青岚打趣出声。 叶当听摇晃着脑袋,笑言说道:“青岚先生早些来,怕是要与墨先生先好好过过招才是...”对于黄衫身影的回应,青岚故作恼怒,讥讽出声。 “无非是学宫早些年的一个平庸先生,真要论起道来...”黄衫身影听到这话,立即撑起了身子,满脸惊喜地出声道:“还真是亏满六这小子,有幸认识青岚先生啊!”青岚眼见话语被其打断,索性就不继续撂狠话了,自顾自再添了些茶水,开始细品了起来。 “杭州城内一事,便依照你先前说的法子,我自会帮你在旁照应...” “还望青岚先生,多照拂些林满六那小子...” “哎,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本来愿意来此,也是因为满六小友性情合我胃口!” “多谢青岚先生...” “叶庄主是不是觉得,吃你茶叶吃的多了,舍不得了?故意恶心人赶人走啊!” “呃...有点,因为确实存货不多了...”叶当听忍笑出声。 “什么人这是...怎么还欺负五十多岁的人嘞,走了!不贪你这点茶叶!”青岚故意叫骂道。 叶当听闻声后,立即出声:“恭送青岚先生!”说完之后,那身黄衫便继续靠在了椅子上闭目养神。 回应他的,只有密室门开、门关的两道声响。青岚走了,这间密室之中,便只剩下了叶当听独自一人。 久违地舒心感,在心头一点点累起,似乎此时正是一个放松自我、好好休息的机会。 但心中的这种观念,只是闪过一瞬,便被叶当听无情浇灭。提起左手冲脸上一拍! 啪!黄衫身影整个人便清醒了过来,摇晃着脑袋,睁开双眼盯向了昏暗的屋顶。 心中未了的事情,迫使让他重新站起。可当他随意瞟着屋内陈设时,桌上的那盒茶叶可是全都没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所行谋略遭识破 大雪过后,杭州城中一片银装素裹。 清晨时分,道路上的行人,比起前些时日,已经要少上太多了。 街头讨生活的小贩,即便再如何撕破喉咙般的吆喝,也引不起几人的注意。 “诸位看一看,瞧一瞧嘞,南北杂货咯!” “客官,可要买些吃食,店里的热气得很!” “冬时蔬果,本地土产!” 对于这些叫喊,那些路过的市井百姓,只是随意瞟了两眼,就把双手往袖中尽可能地收了一些,接着便继续赶路。 似乎所有人,手中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一刻也不 《弈剑书》第二百六十八章 所行谋略遭识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九章 杭州城外战事起 杭州城西城门外,突然暴起的两方冲突,让周遭的百姓急忙四处逃窜。 一方是从城内突然杀出的数十人,皆是各色衣饰的江湖人士,为首的是几人,看其衣着,像是寻寒山弟子。 而另一方则是假装陆风白返杭的弈剑山庄弟子,才刚刚与林满六师徒二人接头,便被寻寒山各派拦阻在城门之外。 林满六抽剑出鞘,警惕地看向这些围堵之人。 “弈剑山庄的窝囊废们,就别装了!麻溜地快些全部下车!还想骗过爷爷我们!”人群最前方的那名寻寒山弟子持刀暴喝喊道。 此言一出后,便有更多的人,在其身后叫唤出声。 “都已经抱上了屠恶门的大腿了,还用得着这些小伎俩?” “莫不是跟你们那二庄主一般,只会些阴损招式,从来敢正面对敌啊!” “以后依我看啊,不要叫弈剑山庄了!这般虎头蛇尾的货色,还是叫萎剑山庄吧!”哄笑声随之从人群中传开...黑衣女子一手扶在少年的肩上,她轻声说道:“此时还需冷静!”林满六 “嗯”了一声,将目光锁在了先前最先言语的那名寻寒山弟子。面对少年的凝视,那名寻寒山弟子也注意到了,他便瞪向了林满六。 “黄毛小儿,死到临头了,还敢看你爷爷!”他再次出声喝道。不过很快,便有眼睛尖的同门师弟,向其言明了少年身份。 “韩擎师兄,那人便就是叶当听的弟子,先前斩杀齐轩之人!”韩擎好奇地 “哦”了一声,便开始重新打量起了少年。 “你便是那柳满林?”韩擎语气轻蔑地发声问道。林满六沉声说道:“是,又如何?” “诸位,我们此次虽是替天行道,但想必这弈剑山庄之中,尚有被那叶当听蒙骗之人!”韩擎朗声说道。 “韩师兄所言极是,是有何指教嘛!”立即便有人应声喝道。韩擎听得有人迎合,变得越发得意了些。 “此地的弈剑山庄弟子听着,若想活命者!大可现在丢下手中兵刃,进入城中,往后我等绝不为难!”韩擎看向林满六,言语嘲讽地出声喊道。 可在他言语过后,并没有一人有所动作,如此情形也在他意料之中,本来便就是用于行激将之效的。 “那看来弈剑山庄之人,都是些硬骨头,那不知叶二庄主的弟子,骨头硬是不硬?”韩擎提刀指向林满六面门。 林满六可算是听出来,是想用自己来开刀啊...少年侧头看向了自己师父,微微点头。 随后便向前跨出一步,韩擎也随之持刀从人群之中走出。林满六提剑在侧,双指并拢在剑身上擦拭而过,眼神冷厉地看向韩擎。 韩擎看着少年手中的弈剑山庄制式长剑,眼神之中全是鄙夷之色。心中开始嘲讽道,这弈剑山庄里,连柄像样的佩剑都没有吗? 小子...一会先断你兵刃,再废你手足! “诸位同袍,一会便由韩某先打头阵!待旗开得胜之后,便收了这些贼子!”韩擎言语出声后,身形立即暴起向少年前冲而去。 林满六也动了起来,右手挥动长剑,朝韩擎右侧快速前掠。不过数息,两人兵刃随即相撞。 弈剑山庄所在的一方,都是在警惕地注视双方争斗。而反观另一方,仅仅只是两人交手之初,便开始冲林满六叫骂出声,各种污言秽语全数脱口。 “什么样的师父,教什么的弟子!堂堂正正地出手,你能赢得了谁!” “韩师兄直接宰了他!好生挫一挫这弈剑山庄的锐气!” “我还以为有多厉害,韩擎师侄,废了他!”在这些声势之下,韩擎先前得意的神色,一瞬间便达到了顶峰。 他语气嘲讽地向少年说道:“今日若是柳师弟胜了韩某,便放过柳师弟一条生路...”回应他的不是林满六,而是其手中弈剑山庄的制式长剑。 “狂妄!今日你韩师兄我,难得有些惜才的想法,确实遇上你这身反骨!”韩擎叫骂出声。 回应他的依旧是,少年手中剑刃。韩擎怒吼出声,手中长刀猛然向前一递。 此刀一出!便要伤其体肤!可他只见身前少年,身形摇晃一番,手中长剑竟然比自己的刀刃快上了几分。 还不等他出刀斩向少年臂膀,就看到那长剑袭向了自己的胸腹。吓得韩擎赶忙收刀,并且身形向左侧翻去。 险些没有躲过那一长剑直刺...而反观林满六,则是握紧手中长剑,继续向他所在位置冲来。 韩擎立即挥刀递出,意在先行拦阻,而后再次攻向少年。林满六再一次接住韩擎刀刃威势之后,更是向前再进了两步! 韩擎见状,立即再次催动手中刀刃,准备将少年长剑拦阻停止。可他这才一发力,却见身前少年已然卸劲了? 而后再见其剑光之时,发现那长剑已经斜劈向了自己!剑势尽黄龙!韩擎赶忙向后退去,想要结束与之缠斗,但少年越发紧跟,手中出剑不停,是一丝机会都不留给他。 又是数道兵刃碰撞声,在两人身前响起。林满六的出剑越来越快,韩擎刀刃渐渐快招架不住。 他看着少年的出剑,分明就是寻常的劈、斩、刺、挑。但在其手中变化不断,几次出手他以为掌握到了其出剑规律。 便出刀提前拦阻,却不料下一次出手,并非自己料想那般。一次又一次的出剑,他根本感觉不到少年有任何懈怠之意,而自己的刀竟是开始慢了下来...并且,即便如此,少年也不曾冒险再进一招,依旧只是如此出剑,让自己一直受限于他的剑招之中! 此时的韩擎终于知道,这名少年就是不想让自己跳出此时局面。心中不禁开始叫骂道,定是与那叶当听学的,剑术不精偷学铸剑峰剑势,学成这般不伦不类! 韩擎心生怒意,随之再次暴喝出声:“小儿可敢正面一战!”他正准备用尽全身气力,一刀破开少年的围困剑势。 可也就在此时,林满六先他一步,结束了出剑,整个人身形猛然向后掠去! 如此一来,使之韩擎一刀劈空。城外众人,看着这位寻寒山弟子出丑模样,有些人开始面色尴尬。 先前以为今日门外拦阻一事,是举事之中最为简单的,不过是截杀一些弈剑山庄中的阿猫阿狗。 可是此时与韩擎对敌之人,便凸显出一种完克之姿。那还有隐于车驾之中的弈剑山庄弟子,又有几分能耐,是他们能够估量的? 韩擎看着身在不远处的林满六,心中已是羞恼万分,重新将手中刀刃握紧,恶狠狠地扫视一周。 看到其狠辣眼神,林满六原先双手握剑姿势一变,左手朝腰间山野行握去。 此人眼神不善!韩擎猛然挥刀在侧,朗声喊道:“诸位同袍!韩某不才...给大家见笑了,但今日还有要事,还需诸位联手行事!”看着韩擎的比斗落得下风,一些人对于他的言语,先是保持迟疑态度。 “韩师侄,当真有把握擒拿此地全数人等?”有人发问道。韩擎扭头,脸部扭曲的狰狞笑起:“今日共同举事,已无退路可言!诸位在惧怕什么!展长老此时定已攻入山庄,我等只要完成此地安排!便可...”原先的顾虑在韩擎的话术鼓舞下,被无情冲散了...一些便开始有了动作,或是摩拳擦掌,或是拔刀出鞘,或是向前行步。 皆是开始慢慢地靠近弈剑山庄等人所在,有些人开始舔舐起了自己的嘴角,为自己壮胆。 没错...此刻利益当前,谁会忍受得住被别人抢先? “杀了这些弈剑山庄弟子!拔得今日头筹!”立即有人出声应道。随后原本在韩擎身后围观的那些各派之人,皆是抽刀拔剑出鞘,看向了弈剑山庄众人。 在他们眼中,这些躲藏在车驾中的弈剑山庄弟子。就仿佛是些任人宰割的羔羊,而他们便是今日肆意吞食其血肉的虎狼之师。 “杀啊!!!”韩擎暴喝出声。众人齐齐冲杀向了弈剑山庄弟子聚集之地! “弈剑山庄众弟子,听我号令!诛杀此地贼人!”黑衣女子一掌拍打在身侧的马车车沿上,在她言语出声的同时,车沿炸裂开来。 一柄奇异的兵刃从车沿之中露出,十一握紧剑柄所在。将夏鸣蝉从马车之中拖拽出来,双手握紧剑柄,在身前猛地一提! 夏鸣蝉直直指向贼人袭来之处!那些隐藏在马车之中的弈剑山庄弟子,立即从车中翻腾出来。 无一人例外,皆是待战之姿!一众弟子手中的剑,全是弈剑山庄制式长剑! 林满六也立刻抽出腰间山野行,黑色的短剑从其手中飞旋掷出!剑势飞孤鸾! 飞旋而出,迅疾如雷的短剑,直接从一名寻寒山弟子脖颈位置划过。一道血槽在其脖颈上显现,那名寻寒山弟子的目光转为呆滞。 扑通!他还未出手,便应声倒地了...鲜血从其喉咙之中喷涌四溅! 第二百七十章 祸事起兮兵戈落 林满六出手袭杀一人后,直面向前,将飞旋回身的山野行重新接回手中。 不知为何,天空之中飘落的雪花,也渐渐大了起来。雪风怒号,从天幕之上,席卷而下,充斥在人群中,穿梭在刀刃间。 韩擎在人群之中,死死地盯着那在阵中冲杀的少年,他必须找寻机会袭杀此子。 在少年几次横剑阻敌之后,与先前一同御敌的弈剑山庄弟子分开了。就是此刻! 韩擎提刀再动,直直朝向林满六右肩位置,便是一刀递出!少年回身瞬间,便立即察觉到了这一刀冷不防,赶忙向侧方翻滚而去。 如此,才能躲过了韩擎偷袭。 “小子,受死!”韩擎见一击不中,再次暴喝出声。还未站起身来的林满六,左手递出山野行,将那柄袭来的刀刃堪堪挡下。 韩擎并未就此停止动作,一脚直接踢向少年小腹,不论是劲道、还是声势都极大。 出手拦阻其刀刃的林满六,被这一脚,踹飞出了三四丈距离。几名弈剑山庄弟子发现少年又被韩擎拦阻,正准备出手解救林满六。 奈何来犯者人数众多,很快就将他们与少年之间隔断了。 “想救人?想都别想!”那几名先前叫唤最凶的寻寒山弟子呼喊出声。看着前冲而来的韩擎,林满六立即一剑挥打地面,飘然旋转身形,随后起身站定。 可也就在此时,韩擎到了!霜劫寒刃!夏炎斑驳影!两人皆是互出刀剑,兵刃即刻相撞。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林满六、韩擎二人同一时刻,向后倒退而去。身处在战阵另一侧的粉衣少年,手中双剑递出拦下几人后,看向林满六方向,心中自也有些担心的。 但此时战局,也很明了了,便是要将他与十一,还有林满六几人逐个击破。 崇婴呼喊出声:“各位师兄弟,还需专心御敌!此战,定能胜过这些贼人!”弈剑山庄弟子,齐声回应:“明白!”此刻,战阵最中心的位置,是一袭黑衣站立正中,四名中年男子围困在不同方向。 看着这些人的扮相,应是依附于寻寒山的那些门派的长老、执事。十一双手拖拽夏鸣蝉,冷静地注视四周,只要有一人异动,她便会催动手中兵刃,进行拦阻,再而反制。 几番出手之后,她察觉到,这四名长老的兵刃,都有意地避过了夏鸣蝉的攻势。 想必是寻寒山,在动手之前,连同她的一些消息,也打探清楚了。毕竟夏鸣蝉在凤城之中,与风雪大观楼之流,有过直接接触,并且与之交过手。 如此定会被寻寒山察觉到,她手中兵刃的古怪。三人被强行分开,林满六独自面对眼前韩擎的威视,以及周围一些暗刀冷剑。 重新站定之后的韩擎,轻轻抖了抖手腕,又随即拧转了几下脖子,一脸狂妄地看向眼前少年。 “小子,今日且好好看看,你们这些人还有何翻身机会!”林满六心生烦闷,他盯着这个寻寒山之人。 嘴里终于蹦出了两字:“聒噪...”韩擎听得林满六如此言语,双目一寒,随之一刀挥出! 示意少年身旁的那些寻寒山弟子,一起进行围攻。刹那间,数刀袭向少年身侧! 林满六先是山野行横剑在侧,抵挡下两刀之后,随后整个人身形翻转,向后方一处空隙进行闪躲。 韩擎前冲而至,手中刀刃再次递出,意在重伤林满六!少年赶忙催动右手紧握的长剑,数次拨、挑,剑身挥打在刀刃之上,似是将那刀刃裹挟其中! 春山竹浪涌!韩擎心中一惊,眼前少年施展出来的剑招,莫非是与先前那招相似? 当时被其缠斗的无法脱身,此时若是贸然再进,恐怕会再次失了战机。 心中闪过数种应对之法...究竟是拼命出手,放手一搏?还是先行退去,谋而再攻? 或是虚晃行刀,骗其剑招?在韩擎还在思索之时,眼前那出剑少年身形猛然再动! 待到他反应过来,那林满六已然递剑向前,再无回避之意!韩擎看着那直冲向自己的长剑,速度极快,他身形仿佛从这一刻起,变得无比迟缓...就仿佛,无论如何都没法躲过眼前的剑招。 就是这么直截了当的刺剑,韩擎心中大惊,为何自己来不及闪躲?为何眼前的这个少年,出剑速度会如此迅速? 还不等韩擎心中,再生出些什么疑惑,他只觉心口有刺痛显现,开始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 在其他人眼中,看到的是林满六用山野行先行打偏了韩擎的刀刃。而后右手之中的长剑,猛地向前一递,直接刺入了韩擎的胸腹之中。 剑势断秋月!弈剑山庄制式长剑的剑身,刺透了这位寻寒山弟子的胸腔,剑尖从其背后破出。 一个巨大的窟窿,出现在了韩擎的胸腹之中...他的身体,被少年手中的长剑洞穿了! 那几名联手御敌的寻寒山弟子,眼中只剩下了茫然。方才...好快...他们根本没有看清,眼前这个少年是如何做到的? 随着林满六将长剑,从韩擎心口位置抽出,当他再次看向那几名寻寒山弟子时。 那些寻寒山的弟子,面容之上只剩下了惊恐!十一是第一个察觉到林满六战局变化的人,见得自己的徒弟得手,她也不再隐忍。 那唯独的四人,手中刀剑一同攻向她之时。之间黑衣身形轻轻跃起,向空中飞跃而起,随后那四人欲出手攻其下盘。 不料空中的十一,竟是双手拖拽起夏鸣蝉,猛然朝地一砸!比他们料想的还要快,直接坠向了地面,此时四人的刀剑已然刺出,正准备收回之际。 却看到了那古怪兵刃,挥击向了他们递出的的刀剑。 “不好!尽快收剑!”有人赶忙提醒出声。其他三人反应过来,也立即准备收回手中刀剑,可终究是晚了...十一右手在夏鸣蝉剑柄上突然拧转,竟是引得那被碰撞的刀剑全数被 “吸”入其中!四人所出刀剑,全数被夏鸣蝉吞入其中,不论他们如何运功拉扯,都无法再将刀剑抽出。 “不可与此人,纠缠过多!弃刃!”先前提醒那人再次呼喊道。但还不等其他三人做出回应,他却突然听到了阵中那名黑衣女子,突然轻笑了起来。 “没了刀剑...还能逃嘛?”十一轻笑出声。随着她言语完毕,右手在夏鸣蝉的剑柄之上,又是一拧! 那先前已被吞没其中,被扭打的不成模样的刀剑,突然弹射而出,直直冲向提醒的那人而去。 有两人弃剑未能及时的,看着自己兵刃重新飞出,想要将其握回手中。 却不料,黑衣女子出手比他们还要快!夏鸣蝉比他们的弃剑,更快一步达到了两人面前。 无锋的兵刃,直接敲打向了两人脑袋,一股头晕目眩之感,随即在二人脑中回荡。 剩下两人,一人被弃刃逼退,另一个正准备冒进直接攻向十一后背。但他的刀刃,还未刺向黑衣女子时,却已经发现那袭黑衣看向了自己! 十一双手催动夏鸣蝉,从地上拖拽而起直接轰砸向了那人。直刺刀刃,赶忙转向抵挡,但依旧被夏鸣蝉振脱出手。 此番机会,十一怎会放过,鼓足劲道,双手又是一挥!剑势尽黄龙!在她使出全身劲道之后,原本看似沉重无比的夏鸣蝉,在十一手中仿佛变得再没有了任何重量可言。 就好若持之无物一般,但那被挥打的人,却是一击又一击地承受着来自夏鸣蝉的威压。 每挥出一击,便是响彻起一声骨骼碎裂的声响。咔!咔!咔!咔!咔! 咔!不过数息之后,那名想要趁机偷袭十一的人,已经像一团烂泥一般倒在雪地里。 “疯子...” “这女的怎么会这么强横...” “先前她使得,好像是铸剑峰的剑势尽黄龙...但是为何会这般霸道...”一些胆怯言语随即在十一周身响起,那些都开始有些惧怕,这名手持古怪兵刃的黑衣女子。 随着十一的一步步向前,那名被弃刃击退的不知名门派长老,重新握紧了一柄佩刀。 他深吸了一口气,持刀看向黑衣女子。他不知道为什么,分明已经打探过此人相关的消息,对于她的出招手段已经有了了解。 但是此刻,他们依旧无法克制住这名黑衣女子,更别说是从其手中胜出了... “这位姑娘...我们有事...好商量...”他胆怯的言语出声。十一并没有理会,只是拖拽着夏鸣蝉一步步向他走来。 “想必姑娘定是师出铸剑峰,与弈剑山庄无非是些合作关系...如今我们受寻寒山之邀来此...”他赶忙继续出言。 在他心中,似乎只剩下了一个想法。拖延时间,找寻逃命机会!见黑衣女子依旧是不搭理他,他赶忙继续出声喊道:“我们此行,只为覆灭弈剑山庄,诛杀叶当听...姑娘若是好商量,往后定会让铸剑峰,也能分一杯羹?如何...”他正想继续言语些好话,尝试着让眼前黑衣女子分心。 可还不等他言语完毕,他整个人身形便倒飞了出去!是那柄古怪的兵刃将其打飞的! 他在被打飞的前一刻,看到那黑衣女子突然将那兵刃丢掷而出,直直砸向了他...剑势飞孤鸾! 等到他跌落在落雪和泥泞中时,全身已是血污满身...他睁大双眼,恐惧地看着那已经行至跟前黑衣女子,他想继续出声哀求。 可也就在此时,听到黑衣女子的声音。铸剑峰...与我何干?你们想要杀他,便是杀我! 话音刚落,夏鸣蝉直接刺入了他的脖颈,将其脑袋和身体一分为二! 第二百七十一章 陷阵再添冷不防 杭州西城门外的两方争斗愈演愈烈,原本仗着人多势众的寻寒山众派人手,想要尽快围剿解决。 但却因为弈剑山庄的极力反扑,迟迟未能拿下这西城战事。除却大放异彩的林满六师徒二人,其余的弈剑山庄弟子也不含糊。 手中的庄内制式长剑,不知斩出了多少豁口,但仍是出剑不停,挥剑不断。 将眼前的乌合之众,冲得人仰马翻,战阵将崩!而那些原本驻扎于城门位置的炎阳兵卒,不知是知晓了双方只为江湖恩怨,还是受了那方的授意...只是拦阻在城门之下,只要没人靠近城门,他们眼前的冲杀...就好若无物一般。 战阵第三处,粉衣少年所在。崇婴面对那些袭来的贼人,先以一剑弹出击射,整柄细剑直撞其中一名清瘦汉子的长剑。 使之挥砍袭来的兵刃劈空,但也因为这样,出手的崇婴与之靠得太近。 被那清瘦汉子偷袭得逞,一脚踢在了小腹之上,粉衣少年就此侧翻在地。 被踢飞出了数丈距离,崇婴一剑刺入雪地之中,就此重新稳住身形。在粉衣少年身侧的几名弈剑山庄弟子,也遭遇到了此番状况...只有有一名弟子,被贼人追得实在太近,手中兵刃已经被振脱出手。 躺在地上的那名弈剑山庄弟子,整个人因为剧痛缩卷成了一团。左手捂住正在流血的右肩,准备徒手撑地起身,但是因为肩侧传来的痛楚,令其无法站直身子。 就在袭伤他的贼人,准备继续挥刀击向他脖颈之处!粉衣少年急忙掷出一剑,将两人强行分离开来。 随后崇婴赶忙呼喊出声:“退!”那名负伤的弈剑山庄弟子,得以脱身的他立即向后退走。 可也就在此时,崇婴回神之际,那名先前与他交手的清瘦汉子,再次出手了! 粉衣少年随之一剑递出,将其拦阻而下。两人就此再一次,分离开来...崇婴一边打量着眼前清瘦汉子,一边留意起身侧其他的师兄弟受伤情况。 清瘦汉子也因为先前的长剑劈空,专注地看向崇婴。他冷冷的发声说道:“我看你这小娃剑使得不错,本想先解决了其他几个飞,然后在与你好生过上几招...这么不要命?那我先把你四肢经脉挑断...跟你们的叶庄主一样,成了废人!我们再好生过招!”崇婴抬起手腕,擦拭掉了嘴角血迹,朝清瘦汉子身前不远处,啐了一口血痰。 “这便是你求死了!”清瘦汉子轻声喝道。不知从何时起,空中飘落的雪花比之方才战起时,像是小了一些,但天色却是变得更加阴冷了。 先前在人群之中,肆意呼啸的寒风,也小了?阴暗的云层遮蔽了日光,杭州西城门前也开始变得黯淡无光...崇婴立剑而起,站立在了还有些许光亮的地方,而那名清瘦汉子提着手中兵刃,一步步地向前走来。 天空似乎随着高瘦男子的缓慢走来,逐渐开始变暗。压迫感随即涌上众人心头,那些被围堵拦阻的弈剑山庄弟子,看着步步紧逼的贼人。 手中反复握紧庄内的制式长剑,以此来稳住心神方便再次御敌。就当在场准备围杀弈剑山庄的这些合流之人,准备继续袭杀崇婴周遭弟子时。 林满六、十一两人方向传出的响动,惊动了此地人手。一些离黑衣女子近些的人,看到先前的血腥情景,双手颤抖地不敢再上前。 这二人出手,有别于其样貌的霸道、凶狠,跟其余的弈剑山庄弟子差距实在太大了! 在这些围杀之人眼中,远远不是他们和寻寒山之流能够应对的。于是乎,只能警惕地注视起两人动向,而后趁机出手袭伤其他的弈剑山庄弟子。 如此一来,杭州西城外的围堵压力,开始倒向了崇婴所在的位置。粉衣少年又与那清瘦汉子对招几轮,几次闪躲腾挪之下,从雪地之中再次捡起了他先前掷出的那一剑。 而被震飞手中兵刃的那名弈剑山庄弟子,歇息换气了片刻,就准备继续上前御敌。 他的左手已经垂向地面,似乎是刚才受到的震击力量太大。剧烈的痛楚感,让他整条手臂都发麻好似无法动弹...他看着先前想要袭杀自己的那人,放弃了继续攻击自己,转向了不远处的另外一名弈剑山庄弟子。 那名同袍身上已经出现了数道血痕,先前本就被几人围攻,如今又被那名像是领队之人盯上。 恐怕没法撑太久了...他看着昔日一同习剑的同袍友人深陷围攻,咬紧牙关,一拳挥打在了自己发麻的右臂之上。 凌乱的发丝和唇边的鲜血,胡乱地粘在脸颊上,他重新将长剑握紧手中。 崇婴师兄为了救自己,早已身负重伤,但依旧没有倒下...自己现在模样,也没有他这般狼狈吧? 平日里的冲创劲,都被崇婴师兄装了个遍,那么今日便是要换换他了...他确实没有不远处,那位受庄中师兄弟爱戴的粉衣少年,受人讨喜。 也没有那林满六的少年意气,更不会有十一姑娘的英勇豪气。但是,他也是弈剑山庄的一名弟子! 他是被大庄主陆风白,带入弈剑山庄的,当时还未正式开庄。陆庄主,时常会与他谈论起一些,今后山庄的展望,或是对于江湖的美好憧憬。 虽然入庄的时日,并不长...但是他却早已喜欢上了,这个不大也不小的山庄。 心中念想的同时,他提起了手中长剑,横剑在前,冷冷地看向眼前贼人。 正在走向同袍位置的那名贼人,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动作。扭头朝他看了过来,看着笨拙的持剑模样,那名贼人竟然是开始发笑出声。 “手下败将...还敢来?”面对讥讽的声音,他没有半分动容。反而冷静地出声喊道:“今日城外,与你对剑之人,弈剑山庄弟子——玉枢阳!”玉枢阳言语完毕,整个人身形便向那贼人冲去。 “强弩之末!也敢放肆!”那名贼人原本想要斩杀眼前的弈剑山庄弟子,却被玉枢阳挑起了兴致。 于是乎,便暂时放过了手边的待宰羔羊,冲向了他眼中的无知小辈。很快! 竟是几声刀兵相撞的声响过后,两人便互相接近了彼此。玉枢阳一剑递出,他眼前的贼子同样催动手中兵刃,向他面门递了过来。 如此情形之下,两人便缠斗在了一块。批量锻打的制式长剑,终归是要比一些个人藏兵要脆弱些...两人对剑不过七招,玉枢阳手中的制式长剑,从剑身上半段崩碎开来。 断裂的剑尖,跟着无情的风雪,跌落在了他的脚边...那名贼人见他兵刃折损,手中劲道再是一压,兵刃立即越过玉枢阳的拦阻,直直地刺入了他的右肩之中! 玉枢阳强忍着刺痛感,双目瞪得通红,看着眼前那名贼人。从其口中,听到了讥讽的言语:“如此,还要战嘛?” “我还有一剑!还有一剑!!!”玉枢阳沉声低吼。 “手中已是残兵,我看你如何还有一剑?”可就当那名贼人还未言语完,就看到眼前已经被自己的压制的玉枢阳猛地踩踏雪地。 随后接着又是猛地一踹!突然一块发光的物事,在两人之中亮起!即便是淡淡的光,依旧把那不知真容的物事,照得有些发亮。 竟是那截崩碎的剑尖,被玉枢阳踢至空中,随后便被其握入左手。不等眼前贼人有何反应,他猛然向前一递! 整个人身形,也向前走了一步,任凭右侧肩膀被那兵刃贯穿,他也一往无前! 与玉枢阳缠斗的贼人,终于反应过来了。可此时,他的脖颈上,已经被刺入了一截断刃。 而玉枢阳的整只左手,也抵住在了他的脖颈,鲜血顺着玉枢阳的手臂往下滑落。 有从那贼人脖颈中喷涌而出的鲜血,也有他左手紧握断刃的,手掌之中被割裂而出的鲜血。 终于将眼前之人斩杀,玉枢阳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先前紧握的断刃,也从左掌之中滑落...就此,他的双臂再也不能动弹了,玉枢阳环视了一周,看着还未结束的争斗。 心中只有一个念想,身死之前,定要再拖几个垫背的!玉枢阳强忍着痛楚,朝后方退去,让那贯穿自己右臂的兵刃,从其中抽离出来。 突然有一柄长刀,朝他退路上丢掷而来,速度极快!玉枢阳反应过来时,扭头看向从那些贼子方向,是从他们后方掷出的长刀。 自己心中的念想,不能实现了嘛?他不甘心,求死之心,不应断绝于此,哪怕让他再伤及一人,或是再出手救下一名同袍。 这样,他都甘愿赴死...但为何就是不让!在他绝望地闭上双眼,等待着性命被那冷不防了解之时,突然一柄短枪横空出世! 将那掷来的长刀击落,随后插入了雪地之中。紧随其后的,是合围弈剑山庄的困阵局面,被打破了! 一些反应快的人,看到像是有一人从杭州城楼之上飞掠而下。手中各自提着一柄短枪,先是一枪轰出救下玉枢阳,而后另一枪在其手中,有若直捣黄龙之势。 将拦阻弈剑山庄的那些贼人,一冲而散!这两日备战时,留意过庄内人员变化的弈剑山庄弟子,皆是认出了来者。 是被林满六带回山庄的青岚前辈,又或者说是青岚先生! 第二百七十二章 反攻起兮战局定 手持短枪的青岚,只身一人凿阵入内,想要抵御其威势的贼人,全被冲散开来。 当他现身阵中之后,以这名斜提短枪的男子为中心,空出了一片巨大的空地。 就仿佛青岚提枪走至寒风雪浪里,便无人敢上前与之对敌争斗。被救下的玉枢阳,赶忙呼喊一声:“小子谢过前辈解围!” “无妨,好生歇息便是!”青岚回应一声,从雪地中拾起了先前丢掷出的双识其一。 立即有两名弟子上前,换下身负重伤的他,带离到先前的马车旁歇息。 重新将两柄短枪握回手中,不过青岚却一改以往的握枪姿势。先前为了让双识能够合一,或是能够一同出手,皆是双手正握。 而这一次,他却一手倒提在身后,一手斜托于地...竟像是在模仿林满六握剑姿势? 待少年看到了来援的青岚,又看清了他的持枪模样。心中也不禁开始叫骂一声,好嘛,又来这一手! 当时荷花湾第一次见面时,作为前辈的青岚便效仿少年持剑模样,好好地给少年上了一课。 今日的驰援,看来是要让林满六重新研习一番了。少年暗自庆幸,还好今日是拿这些与寻寒山合流之人下手。 既增援已至,林满六心中大定,稍后便可放心御敌。如此,少年不再看向青岚所在,握紧了手中的兵刃,继续对敌眼前的贼人。 有了青岚的入局,在场的所有弈剑山庄弟子,先前心中那快要被风雪磨灭殆尽的火苗,好似重新亮起。 这一战,他们不会败!哪怕拼得玉碎,也要与这些妄图吞并他们的贼人,一战到底! 而反观围堵弈剑山庄的这些乌合之众,他们先前就已经在刻意避让出手霸道的少年和那名黑衣女子。 此时又是一名不知来历的高手,先前摇摆不定的几人,已经开始心生退意。 看向那手持双枪的男子时,眼神都在刻意回避,不敢与之正视。 “已经到了,还不现身嘛?”青岚言语出声的同时,开始环视一周,看向了几处靠近城门的角落。 此话一出,寻寒山统御的这些各派人手后方,传出了一些响动声音。先后共有三人,从人群之后走出,看着三人样貌皆已入不惑之年。 并且从衣饰、气度、眼神上,都能看出远超人群中的任何人。各派人手看着出现的三位中年男子,已经开始有人叫喊出声。 “门主!是洛门主来了,还有影虎山的郝长老...还有竹筏渡的王大掌柜!!!” “门主来了,定能胜过弈剑山庄之流!” “郝长老,先前有几位师兄,已经惨死在了那小杂种身上!要为各位师兄报仇啊!”这三位便是此次响应寻寒山一同发难弈剑山庄的其中三派领队。 西城门战事,其中人手调派最多的也是他们三人。青岚看向了走出人群,慢慢靠近自己的这三人,他们也看向了青岚。 “你们三是一起上,还是我一个人打你们三啊?”青岚笑言出声。 “阁下何必掺和弈剑山庄之事,如此施之援手,只会引火烧身!”那洛门主发问出声。 他手中独独提着一节刀鞘,却不见兵刃,想来先前妄图偷袭玉枢阳的,便是他了。 “观阁下年纪与我们相差无几,心思如此不稳...倒是狂妄的很啊!”影虎山的郝长老也跟着出言说道。 青岚看着眼前三个老东西,心中不禁有些感叹...过往总是戏言自己五十多岁了,人老了,只是稍微夸大卖弄玩玩。 这几人莫不是被寻寒山强占了门派,还是被人掘了祖辈基业,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受制于寻寒山。 见持枪男子自从先前发问之后,就不与他们言语,最后那个王大掌柜拍了拍自己肥硕的腹部,往前又走了两步。 青岚也跟着斜眼瞟向了他,那王大掌柜呼喊出声:“阁下可知,你这样强出头...可是会得罪寻寒山的?” “三位先是偷袭,后是威胁,就不曾想过出手嘛?”青岚终于言语。居然敢无视自己的威胁! 那王大掌柜竖起一指,直接指向了双手持枪的男子。 “自以为身手了得,别人找不到你?今日过后,你的妻儿恐怕是要入了我竹筏渡,好生调教一番,充作好马再寻好人家了!”青岚听过些瘦马之事,但却没想到,这般行当也能自立成派? 还能被寻寒山看上,一起来此起事...想来,当真有些让人觉得好笑。 “唉,年纪大了,自是听不得太多话,快些动手吧...”青岚言语出声。 说着就开始扭动自身筋骨,就连持枪的双手,也轻轻松开,而后再重新握紧。 三人正中的那洛姓门主轻声喝道:“一起上!”说罢,其门下弟子立即丢掷了手中长刀给他,握刀之后立刻冲向青岚所在。 郝长老和那王大掌柜也抽出了腰间兵刃,行于那位洛门主后方,准备三人齐攻青岚。 青岚会心一笑,终于来了。最先出手的便是那名提刀的洛门主,第一刀先以行试探之意,与双识其一的枪身相撞。 感知到青岚手劲不弱自己之后,他便立即转变了攻势。一步跃起之后,再次挥动刀刃,准备在青岚抵御其他两人进攻时,找寻青岚破绽。 同一时刻,那郝长老和王大掌柜同时出手,一人攻向右肩,一人袭向左腿。 如此,看你如何双手敌六手!可那手提双枪的男子,竟是没有丝毫退意,先是倒提的短枪猛然从身侧划出。 斩向了郝长老手中兵刃,而后斜托的短枪在其手腕之中一抖!接下了王大掌柜的出手,两人攻势瞬间被青岚瓦解。 而先动又谋后的洛门主,就抓住了这一刹那的机会。长刀递出,便是要斩向青岚肩膀...这一刀,便是要卸去你整条胳膊! 可就当他行于三人正中时,看向青岚目光之时,他看到的...是一种炙热、兴奋、自信? 这是为何?在他脑袋中思索的瞬间,青岚动了!原本因为抵御攻势的双识,在其手中又是一挥,直接震开了郝长老和那王大掌柜的兵刃。 后者两人心中大骇,他们只是察觉到了青岚的手腕动作。仅仅是稍小的一次挥击,就从其枪身之上,感觉到了数道震颤感。 逼得二人只能后退躲闪,在他们两人眼里,青岚此举是想强行振脱他们两人的束缚。 随后以伤换伤的代价,接下洛门主的出手,以此减少重伤可能的同时,也能伤及他们其中一人。 如今江湖之中,都是这些不要命之人?可接下来的一幕,立即让两人大跌眼镜! 那振脱二人的短枪,在青岚手中一挥一挑,声势极快。洛门主的长刀竟然被拦阻在其肩膀半寸位置,只差半寸! 但再也无法斩下了...因为那倒提挥斩的短枪,横在了刀刃之下,以此抵挡住了长刀下压的攻势。 再者,那斜托刺挑而出的另一柄短枪,已经贯穿洛门主的喉咙。没有一滴血从喉咙前后渗出,就仿佛那短枪本就该刺在他的脖颈位置。 只是照面三招?洛门主便就死了?在场所有人,特别是那已气绝的洛门主弟子,无不震惊地看向青岚。 要说是先前的少年和那黑衣女子,在他们眼中已经是杀人如麻的恶鬼。 那眼前这名手持双枪的男子,便是勾魂索命的无常。原本人数占优的他们,已经不知几次被这些弈剑山庄之人,震惊得心生怯懦。 王大掌柜立即出声:“阁下!先前是我随口胡说!我立即便带竹筏渡弟子离去...”青岚鼻息一声,倒提的双识其一猛然一抖! 立即从他手中飞旋而出,不等那王大掌柜继续出声。直接一枪贯穿了其心肺位置,将那王大掌柜钉死在了雪地之中。 一时之间,众人心弦崩断,哪还有继续对敌弈剑山庄的心思,也顾不上自己门派下达的命令,开始向后方逃窜而去。 郝长老眼见青岚将那洛门主的尸体随意地丢在地上,应是没时间顾得上他。 赶忙身形跃起,几次踩踏逃窜之人的脑袋或者肩膀,最先一步冲向了杭州西城门位置。 他呼喊出声:“快些开门!先前应诺你们几人的银钱,往后双倍奉上!”那几名炎阳兵卒看清他的样貌,立即去推动城门。 可就在兵卒的手抵在城门上时,一柄短剑突然刺在了城门之上。让他们不禁停止了推门...那日呵斥了林满六的炎阳兵卒,咽了口唾沫,转头看去。 满眼都是逃窜的各派弟子,分明看不清丢掷兵刃的是谁。但他却不知为何,脑袋里浮现起了先前他观望时,在战阵之中冲杀的那名少年。 就仿佛,那少年便在这些人群之后,死死地盯着自己。郝长老见这些炎阳兵卒没有继续推动城门,再次喊道:“快开门!!!”那些心生退意,但又无处躲藏的人,也开始出言催促这些炎阳兵卒,或是将兵刃指向了他们。 “江湖争斗,朝堂自是不用管束...”林满六的声响从人群之后响起。 传至了嘈杂的人群中时,丝毫不受那些声音影响,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名少年的言语。 有人转头看向出声的少年,在他的身后,弈剑山庄弟子开始聚集起来。 “今天这城门,怕是不用开了...”除却驰援的青岚,无一例外,皆是负伤在身。 “不对,是他们不用进去了...”有几人更是浑身浴血,因为痛楚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仿佛只要有人再一推,他便再也站不起。 可就是如此惨状的弈剑山庄所属,在这些合围的各派弟子眼中,已是能够杀灭他们的存在。 林满六的声音很是孱弱,但却能够传入所有人耳中,并且如同擂鼓轰鸣,不断地在敲打他们的内心。 “还望诸位同袍...为死去的师兄弟,将这些贼人留于城门之外!”崇婴提剑而起,最先回应了林满六。 “众弟子听令!将今日来犯之人,全数斩于门外!”粉衣少年言语完毕,一步踏出直接冲向了最近的贼人。 “杀啊!!!”反攻的呼喊声,在弈剑山庄弟子口中喊起。尽管手中的庄内制式长剑已是或折或损,但却无法减弱他们心中的斗志。 兵刃残破,又如何!尚能杀敌,便是好兵!郝长老眼见弈剑山庄反攻之势已成,看着不愿开门的炎阳兵卒,心中一横便是要杀了这些兵卒,让手下之人自行开门。 可就在他想出手袭人之时,青岚已经到了!仅仅只是几步腾挪,手持双枪的男子已经出现在了城门之前。 “好心提醒一声,即便南地交于江湖,但终究是炎阳的版图...”青岚言语出声。 郝长老脸上血色全无,先前从城中院落出来时,还以为城外能够轻松拿下。 可那知,是自己要命丧于此...这些受寻寒山指示,来此西城门围堵的各派弟子,再无退路可言。 围堵的猎人,终究转变成了猎物。直至此刻,城外战局已定。 第二百七十三章 城外城内诸事毕 如果说寻寒山、以及这三派弟子在西城门外,先前围堵弈剑山庄众人,是双方势均力敌的相抗。 那现在的局面,便转为了弈剑山庄对于这些无处逃窜之人,单方面的打压。 面对这些战意全无的乌合之众,包括林满六在内,一众弟子无一例外,眼前贼人皆杀之! 青岚没有主动出手,任凭那位郝长老挥出兵刃,他只是手中双识一提,将其打退,而后不再有其余动作。 如同耍猴一般,戏耍眼前的这位郝长老,就仿佛在告诉他,今日只能留在此处等死了...并且杀你之人,是身后的那些弈剑山庄弟子,而非他青岚! 几番你来我往,让那位郝长老只觉憋屈!随着身后四派弟子的悉数殒命,这位影虎山的郝长老也因为被青岚限制,不论心神、气力都被大幅消磨。 面对身心上的磨损,他心知已经无力回天,不再看向青岚。这位郝长老已然明了,真正的杀招,是那些他看不起的弈剑山庄弟子。 他转身看向后方,最后一名影虎山弟子,倒在了他十余步外的位置。死前脸上满是惊恐和不甘,一只手伸向了他位置所在。 不知是想靠近他,还是想靠近那再也不会为他们打开的城门...郝长老看着那些一步步靠近的弈剑山庄弟子,缓缓叹了一口气。 或许是因为冬时的缘故,白雾才从口中升起,顷刻便消散而空,根本不在其面庞上停留半刻。 随着他惨笑一声,兵刃便从手中滑落。坠入雪地之中,没有引动一丝声响,或是惊起一片雪花。 影虎山这一次,恐怕要毁在他手中了...原本江湖之上所传,弈剑山庄与屠恶门有所勾结一事,本就没有多少人当真。 众人受寻寒山只要,只是那展铿允诺他们,能够瓜分弈剑山庄所藏。如此一来,他们才会前来此地,响应展铿之邀,一同对付弈剑山庄。 尤其是他们影虎山,其实算是此次出手中,除却寻寒山以外手笔最大的一派。 几乎倾尽了门内精锐,来此杭州,只为在灭亡弈剑山庄之后,博取最大的利益。 此战,若最后寻寒山不能彻底解决弈剑山庄,让其留得一线生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往后,弈剑山庄修整完毕,势必会反扑他们影虎山。届时,影虎山难逃灭门之灾。 那他这位居长老者,就真成了罪人了。林满六提起手中的弈剑山庄制式长剑,直直指向这位郝长老。 “与寻寒山合谋之时,可曾想过今日会落得如此下场...”少年言语出声。 郝长老心中死志以明,看向那人群正中的少年时,又一次笑了起来。 “城外此战,的确是我们低估了贵庄能耐,但如今城中...诸位以为,胜算如何?”既已逃不了,定要在此拖住这些人,让城内的其余几派人马尽可能得手。 只有如此行事,才能为寻寒山能够彻底占据弈剑山庄,谋取更多的时间! 也只有这样,才可让弈剑山庄彻底死绝,一绝他身死后患...心中算盘打尽,身后的青岚不会直接动手杀他,眼前的少年应也会被他唬住,只要拖的时间够久...寻寒山的赢面,便更大! 影虎山不被弈剑山庄反扑的可能,就更大!可还不等,这位郝长老言语出声,准备以弈剑山庄计划败露一事,好生说道说道,进而拖延时间。 突然之间,他只觉喉头一甜...鲜血从嘴角开始渗出,从脸上滑落而下,裹挟着冰渣坠入雪地里。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少年,为何会出手如此果断?一柄弈剑山庄的制式长剑,已经刺入了他的心口位置。 此时的林满六双手兵刃全无,右手保持着一个递剑动作。在这位郝长老心中谋划的时候,少年已经出手。 剑势飞孤鸾!郝长老就此跌坐在了雪地里,双眼依旧注视着那名出手狠厉的少年。 林满六提剑走近,行于他右侧时,半蹲而下,左手握紧了刺入其心口的制式长剑。 “你是想问...是否知晓计划败露一事?”少年言语出声。郝长老已无力作答,他抬起手想要抓死少年臂膀。 可林满六根本不给他一丝机会,直接扭动手中长剑!剧烈的疼痛感传至郝长老全身,刚刚抬起的手,只得无力的摔在雪地里。 “如若告诉你,今日城外假装陆庄主归来是戏...与你们几派城外死战也是戏...不知你如何想?”林满六再次细声说道。 这一句言语,让郝长老回过一丝精神气,他满脸不解的看向身前少年。 戏...那就说明,是弈剑山庄自己将此消息放出??? “你们...”郝长老咬牙,想要出声言语。似是回光返照一般,他脸上开始浮现出怒容,愤恨、不甘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少年。 而回应他的,却是林满六一脸的漠然。少年左手劲道再涨!彻底了断了这位影虎山长老的性命。 从其心口出将制式长剑拔出,随手一挥,剑刃上的血迹被挥洒在雪地上。 林满六朝青岚点了点头,就转身看向身后的弈剑山庄众弟子。 “幸不辱命,城外战事已了!”少年高举手中的长剑,呼喊出声。听着林满六言语,在场之人,不论是谁皆是高举起了手中兵刃,跟着呼喊出声。 “终于他娘的熬过来了!回去可是要骂死二庄主!” “还叫二庄主呢!跟着满六,骂他这个老骗子!” “对,他娘的...老骗子!狠起来,居然连着弟兄们一起骗!”一些躺靠在马车边的弈剑山庄弟子,相互看了几眼,也跟着笑出了声。 双手提不起劲的玉枢阳,看着战事过后,重获新生的大家,脸上也浮现起了微笑。 城外战事,终于熬过去了...他们做到了!此战虽然依旧有同袍旧友死去,但是活下来了更多的人。 比起最先预估的伤亡,已是少却太多。愿意出城假扮陆庄主的弟子,皆是亲自领命前往,无一人是受安排前来。 出庄之前,本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如此,何惧死乎?......在十一的安排下,伤势不重的弟子将身死的同袍先行扶入马车,而后再将伤重的弟子统一安置。 待全部打整完毕,弈剑山庄一众人等便朝西城门位置走去。先前那几名炎阳兵卒,看着双方争斗,没有任何言语。 到四派逃窜时,准备为了那郝长老推开城门,但却被那柄黑色短剑刺入城墙,将他们的动作拦阻。 此时看着朝他们走来的弈剑山庄弟子,赶忙握紧了手中长兵,严阵以待。 青岚出声言语道:“城外事毕,各位守城的老爷...可是能开门了?”那名呵斥过的林满六的炎阳兵卒,握紧手中长枪,先是看了看距离近些的青岚,又扭头看了看人群正中的少年。 “尔等城外械斗一事...太过恶劣,今日断然...不可放尔等入内!”他出言喊道。 青岚叹了一气,起身便朝弈剑山庄众人方向走去。少年将手中的制式长剑收入鞘中,重新背负在了身后。 林满六看向这些守城兵卒,朗声言语道:“不论先前各位官爷与他们有何交易,弈剑山庄都会既往不咎,今日入城,只为讨敌,不会扰乱城内安定...”那名炎阳兵卒陷入了沉思,就当众人都以为他会再找寻些什么话术继续拖延的时候。 却听到他言语出了两字... “当真?”林满六点头回应,得到答复的炎阳兵卒,赶忙转身呼喊了其余袍泽,一同将西城门打开。 如此,城外的弈剑山庄弟子,便朝城内进发。穿过城门的时候,少年不忘与那名炎阳兵卒又言语了一声:“城外这些尸体,便交由各位官爷处理了...小子先行入城!”那名炎阳兵卒抱拳呼喊了一声:“是...”入城之后,青岚与林满六简单交代起了,叶当听与之安排和谋划。 少年也与其对上了城外的计划和预期。原来,最开始林满六的预想,只是以假扮返杭的陆风白,以此来试探寻寒山等人深浅。 仰仗的便是寻寒山为名正言顺,定然不会城中大肆出手。但是如此,只能延缓寻寒山连同其余各派的攻势,并不能有效的解决此次危机。 待主殿安排过后,叶当听便秘密与青岚再次会谈。告知了他的想法和谋划...便是在林满六所设的基础上,再添一笔。 将弈剑山庄的计划、布防安排传出,让城内那些妄图起事的歹人,秘密告知了寻寒山。 如此,便可引导寻寒山先行动作。让他们觉得,这一次是可乘之机!寻寒山各派便会因为弈剑山庄的安排,兵分三路。 不用如何深究,也能知晓,人数参与最多的,定是西城外的战事。必定会由寻寒山部分弟子领头,带领多数人,一同对弈剑山庄进行围堵。 其目的便是,将这些假装陆风白返杭的弈剑山庄弟子,一网打尽。果不其然,城外便是来了三派之多,接近尾声时,更是三位领头之人齐齐登场! 而弈剑山庄的应对之法...便是崇婴带人先行出行,将意图暴露给寻寒山。 林满六以及十一后动,便是为城外战事打上一记安定散。再后来的青岚来援,其实是算作一种信号。 为的是,告知林满六等人,城内战事已了!那么西城外一战,便可收尾了。 而城内战事,寻寒山定又被弈剑山庄牵着走,分兵两处。一处是弈剑山庄藏匿于城中的伏兵,另一处便是弈剑山庄。 在青岚还未来援城外之前,他便是在城内帮季汀、月寒枝等人压阵。不论城外、城内,因为都不是弈剑山庄的缘故。 作为主力的寻寒山,展铿都不会亲自下场的,他定会直接攻打弈剑山庄。 其余两处,只会交由他的那些盟友了。可他展铿又如何能想到,他心中这逐个击破的法子,竟是弈剑山庄自己抛出的。 言尽于此,少年与青岚的复盘结束。......此时的杭州城,因为先前城门外的两方冲突,市井百姓们都躲藏进了屋内。 弈剑山庄众人入城后,街巷上自然是看不见任何一个人影。没有那一个好事的人,会在此事还敢行于大街上,招摇过市。 风雪比起先前,又小了许多。仿佛再过些时日,寒冬便要过去了?但如今不过才要临近年关,距离冬去春来,还有好些时日...这漫天的风雪,还要过上许久、许久日子。 林满六看着远处的街道拐角,缓缓呼出一气。崇婴一巴掌拍在少年的肩膀上,笑言出声:“林大侠,先前帅的嘞!”林满六侧头看向了身旁的粉衣少年,刚想回嘴。 发现崇婴的身上,已是血污满身,胳膊几处都有包扎的痕迹,就连面庞上都多出了数道血痕。 发现了少年怪异的眼光,崇婴赶忙呸、呸、呸了几声。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是不是看不起你崇婴师兄!”少年摇了摇脑袋,没有出声。 崇婴见状,也跟着摇晃起了脑袋。就像两个拨浪鼓似的,引得后方的弈剑山庄弟子发笑不已。 十一也是跟着笑起来,伸手就一把按住了林满六脑袋。黑衣女子搓揉着少年脑袋,林满六也就此任凭师父玩闹。 可突然听到自己的师父言语出声:“别闹啦,看看前面!”听着师父的话,林满六向前看去,先前的拐角位置,多出了一行人。 少年第一眼,便认出了走在前头的两位女子。季师姐,还有...月姑娘! 林满六赶忙停止自己的玩闹心思,转头向自己的师父咧嘴一笑,看到了十一脸上的笑容。 他便朝前方那行人位置奔跑而去,双手开始手舞足蹈。少年的眼中,只剩下了那身蓝衣的月寒枝。 看着这么一只活蹦乱跳的猴子,蓝衣女子赶忙侧头看向别处。林满六啊...丢不丢人! 丢死人了,那有你这样的...可她再怎么想,还是忍不住地再看向那只向自己冲来的傻猴。 林满六像是也意识到了自己不妥,距离四五步的位置,就赶忙停止了身形。 “见过季师姐,还有...月姑娘!”少年行礼出声。季汀自是品出了先前少年小跑的意味,应了一声就穿过少年,向十一他们走去。 其余的弟子,也跟在了季汀身后,与城外返回的弟子会合。街道拐角处,很快就只剩下了林满六、月寒枝二人。 蓝衣女子看着没有再出言的少年,心想着,你倒是继续说话啊...正当她急的发愁,林满六突然出声说道:“城内,可还顺利?”月寒枝应声说道:“诸事顺遂,先前有青叔在,很快就解决了,我与季汀师姐也只是做善后之事!” “那便好...”少年微微点头。眼前的蓝衣,也接着 “嗯”了一声。两人便再也没有言语。城内事宜处理完毕,人也安然无恙的出现在了眼前。 对于城外死战后的少年,哪里还有比这一消息,更加令其心安的呢?如此,只剩下山庄一事了! 林满六心绪开始飘远,他抬头看向了杭州城的更东方,那里是弈剑山庄所在。 此时处理完杭州城内外隐患之后,便是重回山庄了...今日,便要与那寻寒山好生算一算,这些时日发难弈剑山庄的后果。 少年转身看去,发现自己的师父和青叔,以及季汀师姐、崇婴等人都在看着自己。 林满六抬起右臂,高指向天。少年言语出声:“各位师兄弟,如今堵门贼子三去其二,唯独只剩那寻寒山之流,可愿同我往之!”他言语的同时,月寒枝一并走到了他的身旁,与他一同并肩。 崇婴见状,直接跟着双手抬起,学着少年的模样指向了天空,随后咧嘴笑了起来。 粉衣少年率先应声:“我愿往之!”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弈剑山庄弟子,跟着崇婴响应起来。 “我等皆可往!”本就因为寻寒山的侵扰,他们这些时日被迫禁足庄中,已是烦闷。 如今大可有讨贼机会,谁会放过? “那便烦请诸位师兄弟,随我一同回庄!让那展铿老贼,有来无回!” “有来无回!” 第二百七十四章 田忌赛马中对下 连绵数十天的风雪停了,弈剑山庄主殿之外,摆起了两条桌案。黑袍大袖的叶当听,闲适地坐在台阶前,手中安逸把玩起了一只茶杯。 不时看向别处,但唯独不看向他的正前方,那对坐而放的桌案。此时对坐之人,便是寻寒山长老——展铿。 看着眼前这位二庄主的神情,他也跟着笑了起来。约莫半柱香之前,展铿调动城内所有寻寒山弟子,朝弈剑山庄而来。 待门下弟子冲破了正门后,发现根本无人防守,起初还让展铿有所起疑。 但随着他带人入庄之后,发现如今的弈剑山庄前厅,可以说是空无一人。 直至靠近其主殿所在,才发现了那黑袍华服的叶当听。独自一人依着桌案,仿佛根本看不见展铿等人的到来。 展铿看着门前,同样设有一条桌案,便独自上前入座正坐。可如此,叶当听依旧没有理会他。 将死之人,也敢如此狂妄?不免得让展铿心中升起些许怒意...但想到心中所求,此时还不能直接杀了此人。 必须先设法施压,让他自己交代明白,不然此行皆是徒劳。 “叶庄主此时还有心情赏雪,展某心生佩服,但这莫不是唱得一手空城计?”展铿言语出声,抬手示意。 随即,在他身后的寻寒山弟子全数抽出兵刃,准备向前。叶当听终于有了反应,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将茶杯放回桌案上。 看向了对桌的展铿,呆了许久,嘴唇微动像是准备说话,但很快又没了动作。 接着又伸手向桌案靠去,像是准备去重新那只茶杯。展铿一巴掌拍在桌上,正准备出言训斥眼前这个不知礼数之人。 但再咬牙切齿之际,他又再一次沉住了气。只得重新开口说道:“寻寒山展铿,今日多有叨扰,还望叶庄主海涵...”叶当听这才放下了手头的玩意,环视起了一周,看着这些准备上前的寻寒山弟子。 黑袍大袖的男子呼出一口热气,笑言出声:“展长老这阵仗,当时让叶某有些胆寒啊!”展铿无言,随之又摆了摆手,那些抽出兵刃的寻寒山弟子,重新收刀归鞘,向后退去。 “这下叶某,又安心多了...”叶当听拍了拍自己胸脯,又感叹出声。 “那今日,叶庄主是想与展某好好谈谈了?”展铿言语趋向平和。叶当听先是 “哦”了一声,接着就继续开口道:“展长老既然有所求,为何不直接讲呢?说不定叶某正好有,心情好了就双手奉上了不是?”展铿忍着心中怒意,继续出言说道:“既然叶庄主知道我寻寒山所缺之物,还望及时交出来,这样也免得过于难看...”叶当听轻笑出声:“东西没在我这,但是我看到过?”展铿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继续拱手言语:“那恐怕要让叶庄主移驾,随我等一同返回寻寒山了做客些时日了...”有了展铿的答复,叶当听也证实了心中猜测,他确实拿到了铸剑峰的《混元兵器谱·上卷》。 侵扰弈剑山庄,求得便是不知所踪的下卷...但具体是从何人口中得知,还需再查探看看。 展铿正等着眼前的叶庄主作答呢,结果看到那叶当听,竟是伸了个懒腰? 再又是打了个哈欠...神态比之刚才,更放松了。就在他诧异时,那袭黑袍大袖却是感叹出声道:“哎...如今陆哥不在,我便是这一庄之主,展长老终究只是长老之职...”展铿脸色开始有些难看,但随着缓缓呼一口气,他冷静下来了。 如今这般境地,还想以身份压我?你弈剑山庄的底蕴,能够胜过寻寒山半分? 即便陆风白在此,也不是他一个山庄之主,能够在我面前造次的!可心中的这些言语,无法指着这个叶当听破口大骂。 因为提供线索之人,就是把目标指向了一个已是废人的叶当听,以及这座弈剑山庄。 展铿只得再次言语道:“山主这些时日实在是忙碌,只得由我这个长老前来了...如若叶庄主不方便移驾,大可我们请叶庄主前去!”叶当听闻声后,又 “哦?”一声。展铿实在无法忍受眼前这人的态度,直接站起了身子,不打算与之浪费时间了。 “叶庄主之谋划,早被些识时务之人告知展某了,何故在此硬撑?”展铿轻喝出声。 此言过后,展铿看着对桌的叶当听,随即陷入了沉默。不过几息的功夫,他像是在这位叶庄主脸上,看到了思索、疑惑、筹谋、不安...可就当他准备继续出言施压时,叶当听脸上的表情全数消失,转为微笑着看向了自己。 他这是什么表情?叶当听咂舌一声,开口言语说道:“展长老既然已翻阅了半卷,另外半卷实在意义不大,叶某觉得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展铿听得此言,心中更能确定,这叶当听定是翻阅过下卷,保不齐上下卷都看过。 “叶庄主都这般说了,那展某更是要请叶庄主,一同返回寻寒山了...”展铿出声道。 而后那黑袍大袖的男子,回应他的...则是歪着脑袋看向了他,语气轻浮地言语道:“展长老,不知现在什么时候了?”对于叶当听怪异的提问,展铿自知定是此人,还在想拖时间,等着他所谓的 “陆风白”等人驰援归来。展铿轻蔑出声:“叶庄主自导自演的局,已经没必要再演下去了吧?”叶当听再次发问:“现在什么时候了?”又一次的怪异提问,展铿开始思索,为什么他还要这么问? 他的目的是什么,不止是为了拖延时间?莫非是等待安排出去的两队人马返回? 不对...自从得知弈剑山庄应对之法后,他便开始亲自部署。从弈剑山庄安排人员出走,再到假装返还杭州,这一路都有他们的人盯梢。 还有城中布防的那两处窝点,位置也被他们打探清楚才是。此刻,即便那些臭鱼烂虾再无能,不能将那两队人彻底剿灭。 也可限制阻拦一二,弈剑山庄再有能耐,反应过来回防山庄时,定也是些残兵败将。 如何能胜过他此次带出的寻寒山弟子?看着陷入沉思的展铿,叶当听一挑眉,笑着又发出一声:“嗯?”展铿侧过头去,看向了身旁站立的张怀言。 这位寻寒山的大弟子,赶忙向展铿行礼,随后便出声道:“约莫是未时三刻...” “未时了啊...”叶当听言语出声。展铿立即发问:“叶当听!你什么意思!”面对直呼名讳的事情,那黑袍大袖的男子,像是根本不在意,笑容玩味地看向了展铿。 不过眼神稍稍往门外看了看,展铿看着他的眼神变幻,不禁也跟着微微侧脸。 发现并无任何变化后,展铿猛然回头,重新看向叶当听。就在他回头之际,便听到了那位二庄主的言语。 “展长老分派出去的人手,怎么还未回来啊?”叶当听从始至终,等的都是展铿派出去出拦阻的那些人,而非来援的返杭 “陆风白”之流。展铿厉声喊道:“叶当听,你休想诈我!你埋伏在城内的弟子,以及城外的‘援军’此刻应已皆入我手了!” “先前展长老说的,那些识时务者如今何在啊?有没有可能就在你眼前?”叶当听笑容更浓了一些。 这次换到了展铿沉默了,他开始回想那日向他传递消息之人。分明就是一名弈剑山庄弟子,并且不论其所求、所想,都不难看出,都是那边风大那边倒的墙头草...此时定还好生安逸地躺在酒楼之中,过着些神仙日子呢。 但若真是叶当听故意放出的消息?那么此刻,外面的两批人该如何了...脑海之中,进行了迅速的决断,既然得不到便先杀了此人,尽快撤离弈剑山庄! “动手!”展铿呼喊出声。对于叶当听的伤势,是经人证实过的,的确已是一个废人。 即便他庄中还有些忠心护主的鹰犬,定也敌不过他!在展铿的号令之下,那些寻寒山弟子再次抽出兵刃,冲向了叶当听所在。 展铿也拔出自己的佩剑,一脚撂起身前桌案,便要自己出手斩杀叶当听。 但即便如此,那名身着黑袍大袖的男子,依旧不为所动。就当展铿还有五步不到的距离,就能刺中叶当听时,突然一袭红衣闪入院落之中。 那身红衣手中提着一柄弯刀,很快就与展铿打上了一个照面。袭来的红衣,将展铿攻势拦阻而下。 来者,便是沈倾裴!随后不过数息,弈剑山庄的主殿屋门大开,涌出了十数名弈剑山庄弟子,将那袭黑袍大袖围在了正中心。 叶当听出声喊道:“展长老,这场田忌赛马可还顺心啊?”展铿侧身躲过沈倾裴一刀,应声喊道:“叶庄主莫不是以为这些人,便能护得住你?田忌赛马?真是笑话...”这展长老手腕猛然一抖,手中长剑扭打向了沈倾裴腰部。 红衣赶忙拉开身形,避过了这一剑。其余弈剑山庄弟子,也一一拦阻住了那些想要前冲的寻寒山弟子。 直到叶当听退至了主殿台阶之上,他从怀中摸出了一枚响箭,立即拉动。 嗖——破空的响箭,直冲云霄!当他再次看向院落里,对抗沈倾裴的展铿时,又喊了一声:“或许展长老理解错了,你才是下等马!”黑袍大袖的男子话音刚落,原先一直没有动静的前门方向,传来的惨叫,以及兵刃相撞的声响。 展铿心中一惊,这些声音的来源,是驻扎在弈剑山庄外围的那些寻寒山弟子...正因为知道你心中所求,所以你才是今日城中,最好解决的一人! 第二百七十五章 君子不为其所用 被那声响箭惊动之后,原本守在弈剑山庄外围的寻寒山一众人等,便已开始戒备。 可谁会想到,原本安静的道路两侧,莫名其妙就杀出了众多弈剑山庄弟子。 看守正门位置的一名寻寒山执事,见状赶忙发号施令,让门下弟子准备反击。 但他们的防护,好若徒劳...在他们眼中,这些驰援来此的弈剑山庄弟子,个个好像那洪水猛兽。 根本不顾结阵如何,径直冲撞向了他们的阵型,朝正门方向肆意冲去。 那名执事心中大惊,这寻寒山群战对敌时,极占优势的防守战阵,在这些疯狗面前,脆薄如纸...并且这其中,分明能看出有几名弈剑山庄的领头之人。 其手段同样凌厉、霸道!先是见几人配合一名粉衣少年,合力打开了寻寒山一处缺口。 而后便有数名弟子涌入其中,将阵能准备补缺的寻寒山弟子斩杀。 “速速补上缺口!!!快去通知展长老!!!”那执事赶忙呼喊出声。但寻寒山的传信弟子,刚一离开正门位置,脱离了战阵,才刚刚向弈剑山庄内跑去。 那传信之人便倒在了地上,背上不知何时刺入了一柄短枪。如此,就伏于雪中,死于他乡。 那名执事盯向了丢掷短枪的男子,青岚双眼微眯也看向了他。寻寒山的执事不禁向后退了一步,继续出言说道:“这般动静,展长老在内定然知晓!我等一定要坚持住!”可这位执事还未言语结束,更多的呼喊、惨叫声,就在他身前响了起来。 紧随其后地便是呜咽倒地声,他赶忙看向前方,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看见有一些弈剑山庄弟子,手中竟是拿起了个木盒还是木托一样的东西。 细小的羽箭,从那些木托之中射出,将还在环抱拦阻的寻寒山弟子射杀在地! 执事的眼神陷入迷茫,弈剑山庄之中,为何会有这般器物?早年炎阳王朝征伐南北时,便有善谋奇技淫巧之流,为炎阳献策。 这些匠人所制攻伐器械,以及制作法门,被后世统称为 “天工之术”。炎阳之所以能够一统南北...在布局谋略上,推崇的是那北地山石观的推演,以及一些兵家诡道之术。 而在兵刃、器械上,前者便是有铸剑峰为炎阳提供冠绝天下的锋刃,以及这 “天工之术”。相较于炎阳王朝,南地的江湖武林,皆不屑于使用这些器械。 甚至一些底蕴深厚的高门大派,以用这些为耻!曾有言道,不是君子所为,唯小人用也。 这样的风气,也让一些善使暗器的门派,只得隐于山林,不与世俗名流相抗。 此刻,在那些弈剑山庄弟子手中,所用的便是木天蓼与乐清秋所制的 “八相”。先前,城中巷战里,也正因为有了 “八相”的加持。让弈剑山庄能够尽快反制贼人,在青岚解决完那些头目时,城内战事得以了结。 使得青岚能够更早的支援西城门外的林满六人等人。故城中有 “八相”与青岚的弈剑山庄伏兵,便是叶当听手中所设上驷。而与展铿对坐,打得一手拖字诀的叶当听,是他亲自为之的中驷。 最后城外苦战抵御的林满六、崇婴等人,是为拖延战局的下驷。怎料,这展铿三棋全中,落得一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那名寻寒山执事,看着结阵弟子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他急忙呼喊着让所有人退进弈剑山庄之中,企图与展铿长老会合。 可已生退意的寻寒山所属,如何能够抵御战意高昂的弈剑山庄弟子?林满六踩过一人头顶,纵身一跃就冲入寻寒山人群之中。 左手倒持山野行,向前递出以此开道!而后右手的庄内制式长剑,出剑不停,将拦阻在眼前的寻寒山弟子全数斩去。 少年的身影,在人群之中穿梭,忽而击退一人,忽而砍翻一人。有人才刚察觉到林满六的踪迹,下一刻便被其砍得向后倒去,若不是及时横拦挡剑,恐怕已被那少年了去性命。 剑势氲满泉!比之乔锈尘所使,还要差了些气候,但是之前的时日里,与师父也学过了一招半式。 那些没有一剑了结的,林满六并没有太过纠结,本意就是限制寻寒山众人的退走速度。 追赶而上的其余弈剑山庄弟子,便随之补刀,将这些妄图覆灭山庄之人,永远地留在此地。 从那声响箭响起,到弈剑山庄正门所在的叫喊声停歇。也不过就半柱香的功夫...残破的山庄正门位置,连同庄内外围,还有气力站立者,只剩下了驰援来此的弈剑山庄子弟。 而寻寒山弟子,皆死尽!林满六、崇婴等人,推开了弈剑山庄主殿所在院落的大门。 与少年第一眼对上的,是那寻寒山大弟子——张怀言。看着入门者,无一人是寻寒山所属,张怀言握剑的手,都有些颤抖。 他急忙呼喊道:“展长老...”展铿出剑又一次屏退沈倾裴的攻势,见着了来援的弈剑山庄之流。 眼看手下的那些弟子,只是暂时压制住了主殿附近,但根本没法对那黑袍大袖之人,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威胁。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今日被这叶当听摆了一道,得设法远遁了! 展铿佯攻出手,行一此剑打算吸引沈倾裴的注意。可还未等他刺剑递出,一柄短枪就将其剑刃打偏。 就此,展铿不再多想,整个人便要以此借力向屋脊上飞掠去。 “呵...想不到吧!诸位...”展铿言语道。但他脸上的得意,并没有持续多久,他突然感觉背后多出一道人影? 好快!展铿赶忙抽剑斩去,剑身还行于腰侧,便被那道人影拦阻而下。 退路被堵,这位寻寒山的长老,只得重新落于地面。看清了眼前三人,是那使得一手双枪的中年男子,已经一位妇人,连同先前限制自己出手的红衣女子。 分别是青岚、苏眠暖、沈倾裴。展铿又侧头瞟了一眼站于主殿石阶上的那袭黑袍大袖,叶当听只是微笑地看着他。 他心中不免得一沉,看来只得再找寻机会逃遁了... “想必三位,也不是弈剑山庄之人,何必与我寻寒山就此结仇?”展铿打算以嘴遁之法,拖延时间,找寻机会逃离。 以张怀言为首的几名弟子,也慢慢地朝其位置靠拢。先前这位的展长老的意图,他们这些平日就呆在其跟脚旁的,一看便知。 “先前城外那几人,也如你这般...没得意思,我原以为多少能有些江湖侠气?”青岚叹气出声。 “咱也没见过啥世面,这南边啊...还真没怎么走过?”苏眠暖提剑在身前挽了一手剑花,笑看向了展铿。 沈倾裴却是扭头看向了叶当听,发问说道:“今日把这些处理完了,叶庄主可是差我六柄好刀了啊!”叶当听笑言出声:“一定会为女侠寻到!”几人闲适的话语,让展铿感到极度不适,感情已经觉得胜券在握,可以随意拿捏我了? 展铿再次提剑疾走,出手便要刺向一名弈剑山庄弟子,青岚双识枪动,两人随即开始对招。 在两人互换枪、剑时,其余人也未曾停歇,返回弈剑山庄的弟子绕过了院落正中,开始准备将寻寒山所属全数围困。 林满六、崇婴两人出手最快!一些尚未有机会朝展铿、张怀言靠拢的寻寒山弟子,就被两人擒住,后果可想而知,非死即伤。 眼见大势已去,展铿心知,再不退走怕是没有机会了。他心念微动,突然想起来了一物。 直接朝台阶上的叶当听呼喊出声:“叶庄主今日好手笔!是展某不才...但还有一样好东西,要给叶庄主过目一二!”说罢,展铿衣袖一挥,一段剑穗流苏从其袖口飞出! 掷向了主殿站立的叶当听,沈倾裴恐是暗器,便要出刀拦阻。被青岚抢先一步,挥动起手中双识,将那剑穗流苏拦了下来。 他打量了一眼,没有任何问题,这才向后抛去。叶当听抬手一接,看清了剑穗样式。 “看叶庄主的模样,是识得此物咯?”展铿发问道。林满六先前一连按翻数人,早已绕过展铿,来到了主殿位置所在,他也看清了剑穗的模样。 是萧潇姐的佩剑剑穗?萧潇自用之剑,唤作长亭雨,剑身末端分别挂有两段装饰精美的剑穗流苏。 挥剑时,剑舞神妙,灵动四方。如今其中一段出现在了展铿手中,有一种可能...是展铿知晓陆风白等人踪迹,或是萧潇被寻寒山所擒所伤? 叶当听立即出声喊道:“停!”包括青岚在内,所有弈剑山庄弟子,都停止了继续攻向寻寒山所属,皆与其拉开了距离。 展铿鼻息一声,重新站回院落正中,所剩不多的寻寒山弟子,再次朝他位置靠拢。 “看来叶庄主还是一位重情重义之人,展某佩服!”展铿笑言出声。 “你想如何?”叶当听发问道。展铿言语道:“若是我等能安然返回寻寒山,日后便会给叶庄主一个答复!”一时间,不论弈剑山庄,还是寻寒山之人都看向了叶当听。 不知他会如何抉择?是杀?是放?杀,便可能会导致庄中弟子被寻寒山所害。 放,今日城中殒命的弟兄,又该如何交代。林满六也看向那黑袍大袖的男子,但少年的眼神很坚定,他知道叶当听的答案。 一定会杀!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但此时,还不是时候。 “那便烦请展长老修养好了,再告诉叶某吧...”叶当听言语出声的同时,抬手一挥。 原本堵于门口的弈剑山庄弟子,自行向两侧退去。展铿脸上笑容不减,他看着那身黑袍大袖,一步步地向后退去。 直至寻寒山等人退出杭州城时,展铿都不曾看到有一名弈剑山庄弟子追来。 他心中不禁开始感叹,看来传递给自己消息的那几位大人,还是可以继续与之合作的...今日要是没了那剑穗保命,恐怕是要栽在弈剑山庄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无力回天章法尽 可就当展铿带领其门下弟子,一同退入山林中时,他发现前方站着十数道人影。 看其衣饰皆是蓝衣蓝袍,手中大半是一柄阔刀托在地面。展铿瞳孔微缩,认出了这些人的身份,是那金乌门? 为首的那人,看着年纪,不像是金乌门门主... “来者可是金乌门白梓?”展铿立即发问说道。白梓见自己被认了出来,也不做过多的说辞,上前一步便看向了展铿。 “既然展长老认出了白某,便是好办了...” “不知白师侄,来此杭州所为何事啊?”展铿言语出声。此时他也顾不得自己,以及身后的一众弟子的狼狈形象。 毕竟几派人手连上他所带的人马,近乎全部折在了杭州城内,此时又遇到不明来历的金乌门。 可不得强撑个一时半刻,要是落了下风,说不定被这白梓趁人之危...白梓呼出一口热气,接着便开始轻拍双掌。 “早些时日,就听闻展长老侠义无双,为除那屠恶门败类,奔走河山,不辞辛劳...”这奉承语气,是何意思? 展铿斜眼瞟了瞟,那些拖刀而立的金乌门弟子,心想这白梓定是冲他来的。 此人,绝非善茬...况且此时门下弟子,皆已疲敝,不宜再战。 “都是敞亮人,白师侄无需这般言语,有什么需要尽管提便是!”展铿开口打断了白梓说话。 也许是因为话语被阻,白梓那一瞬的神情,显得有些不悦,不过很快便收敛了起来。 但依旧给展铿察觉到了,就像是...故意给他看到的。 “今日白某带金乌门弟子,便是来此护送展长老,早些返回寻寒山的!”白梓出言说道。 已察觉到了他的杀意,展铿岂会再信这些! “我且要看看,是不是如今谁都能在我寻寒山脸上撒野了!”展铿暴喝出声。 今日之境地,像是应了那句虎落平阳,龙困浅滩。但是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金乌门,也想蚍蜉撼树? “众弟子给我上!”不等白梓有何动作,展铿再次出言喝道。随即他身后的弟子,一同拔出手中兵刃,准备冲向这些拦路的金乌门所属。 白梓也跟着咂舌一声,脑袋向上一抬,身后的那些金乌门弟子,皆是拖拽起手中阔刀。 杭州城外的密林之中,一时积雪飞扬,两派之争就此挑动!还在彼此驻足观望的二人,白梓笑容玩味地看着那展铿,始终不去抽出背后的刀刃。 展铿同样警惕地留意这身蓝衣劲装的男子,时刻准备出手御敌。可战局变化,远远超出了这位展长老的预期...密林中的寻寒山弟子,面对这些金乌门的拖刀客,竟是毫无还手之力。 只有离展铿近些的那名张怀言,还有气力几次躲闪掉袭来的刀刃。其余的寻寒山弟子,不过几招,便被被劈砍在了雪地之中,再也没有生气站起。 眼看着这一边倒的局面,展铿已顾不得出剑了,直接朝白梓呼喊出声。 “我寻寒山与你金乌门无冤无仇,今日此举,白师侄究竟想要什么!”白梓伸手一探,握紧了背后刀刃,笑看向了展铿。 “寻寒山所求,便是金乌门所求...” “先让你门下弟子停手!” “停!”白梓轻唤一声。所有金乌门的拖刀客,立即身形后撤,开始朝白梓方向靠拢。 但也并未全数聚集,依旧呈现出一种包围的阵仗。 “只要白师侄,今日让道一程,日后展某定会将那书卷双手奉上!”展铿言语的同时,拍了拍胸脯。 白梓长吸一气,晃荡了下自己的脑袋,再次看向展铿时。眼中好若有寒芒升起! “不用这么麻烦...”白梓话音刚落,整个人身形突然暴起!右手之中已是握紧了出鞘阔刀,他一往无前,刀刃所指,便是展铿面门所在。 好快!展铿赶忙抽剑出鞘,准备抵挡。可刀剑相撞,只是一瞬,他便看到手中剑身崩碎...定是先前在弈剑山庄之中,与那红衣女子缠斗许久,兵刃早已破损不堪。 如今又遇这金乌门的门派大师兄,剑身的破损,成了落败的源头。 “白师侄,杀了我,金乌门便再也得不到那一卷书本了!”展铿身形急退,随之呼声喊道。 可白梓根本没有理会他的言语...这人比那叶当听,还要疯! “白梓!今日我若命丧于此,往后你金乌门岂会还有宁日?”展铿再言。 他身形已朝来时路方向退去,被那白梓持刀紧逼,周围又有其门下弟子拦阻,此时只能朝向杭州城的位置退让。 或许因为听得门派之事,白梓的身形停了下来。展铿见机,也跟着停步换气,此时继续逃离,恐还是会被白梓追到。 只有继续出言施以嘴遁,才有可能换得一线生机。白梓出声发问:“我如何信你?”展铿看向先前人群位置,朝张怀言呼声喊道:“怀言,将我予你保管的拓本送过来!”张怀言听得此言,赶忙从那些金乌门围困之处跑出。 路过白梓位置时,也小心翼翼地避让了几分,最后才跑到展铿身旁,从怀中摸出一本书卷。 “此册,便是那《混元兵器谱》的拓本,不过四剑内容不在其中,还望白师侄能信过展某!”展铿接过书卷,立在手中,看向白梓。 此册拓本,放于张怀言身上,原本是为了必要时刻拖延时间的。而于张怀言自己而言,展长老将此物交于他手中,也是一道护身符。 他自己心中明白的很...若非紧急时刻,展长老定会随时将他带在身旁,自己也能被展长老所护。 如若遭逢为难,必要之时,必定会被展铿作饵,用于迷惑敌手。而此刻,眼前的这个金乌门白梓,实力过于强劲,不是他能够拖延的,自己只需紧贴展长老,便能平安! 展长老,咱们一大一小,可是要共进退的!那本书册,白梓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没有在看。 展铿心知不妙,正要继续出言谈和。这位金乌门的大师兄,又动了! “白梓!你究竟要什么!”展铿惊呼出声。 “先前便说过了,寻寒山所求,便是金乌门所求...”白梓言语淡漠。 再次看清他的身影时,已时行至展铿五步以内。逃不了了!张怀言正要逃离此地,突然感觉自己后颈被人一拎。 随后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刀刃划过...那种骨肉分离的感觉,很明显,他完全能感受到下盘分离的感觉。 但是久久没有痛楚感传来,在这一刹那,张怀言只觉时间凝滞住了。他看向身后的展铿长老,发现自己的衣领便是被他拉拽起来的。 是你用我挡刀?我张怀言,小心翼翼...千算万算,终于代替了阿昆,爬到如今位置。 为你当牛做马这些时日,大难临头不说分崩离析,即便弃之不顾也可。 竟然是用我来挡刀?张怀言用尽了最后的气力,呼喊出声:“展铿...你不得好死!”言语完毕,一口血水从他口中喷涌而出,直直涌向了展铿的面庞。 “展长老行事,果然有些个人门道...为了活命,门下弟子也可所以舍弃!”在白梓与展铿再起冲突的同时,他身后的那些金乌门弟子也应声动手。 将那些包围起来的寻寒山所属,全数斩杀殆尽。待到白梓手中阔刀斩落之后,此地密林之中,寻寒山就只剩下了展铿一人。 他看着面前那持刀的蓝衣身影,整个人身形开始有些摇晃,他一步步地向后退去,不敢在看向白梓。 眼神躲闪间,看到了那被一刀两半的弟子,也在死死地盯着自己。展铿握剑的手,也拿不稳那柄断刃了。 断剑坠入雪地之中,拍散了一地的落雪,露出了些枯黄的草叶。展铿开始摸索自己的衣领,从里衣当中探出一物,是一本与先前那般拓本相似的书卷。 他没有再看向白梓,言语颤抖地出声喊道:“这是上卷...这是原本...还请,放过老夫一命...”展铿的言语颤抖,因为此刻他招数全数交代完了。 黔驴技穷,已无招式可言。他心知交了《混元兵器谱·上卷》,恐怕也难逃一死,但是如今还有其他机会嘛...从先前这白梓的出手狠厉,他便已隐约猜到,金乌门根本不想要铸剑峰的这本书册。 寻寒山所求...原本他想到的,以为是此行杭州,想从弈剑山庄手中拿到的东西。 而白梓言语所求,此刻他才明白。恐怕是寻寒山往后的期望,要的是从那问剑湖手中,夺得这南地头筹! 此前,都是风雪大观楼一家,压过其余门派。而今,是那问剑湖独领天地盟,问鼎江湖。 往后,在他看来,一定是要寻寒山来主导这江湖上的风云变幻。想到这里,手中紧握的那卷《混元兵器谱·上卷》也跌落在地。 展铿神色慌张地四处看去,似乎是不看眼前的白梓,便不会迎来之后的死亡。 “我愿为金乌门往后成就,提前铺路...也可以为金乌门做寻寒山中的内应...只要今日可以...”这位展长老,想要以最后的妥协,求得一线活命机会。 可白梓,却是连他说完的机会都不给,一刀挥砍而去。直接将展铿的头颅斩下! 最后蓝衣劲装的男子,半蹲在地上,拾起了那一本《混元兵器谱·上卷》。 这本书册,在一些知道由来的人眼中,是可比肩天下四剑的齐物。比如对于,至今江湖之上,依旧不曾露面的第四剑,便会记录在册。 以及有传言道,上下两册合并,便能知晓铸剑峰的锻造、冶炼秘法。并且对于开宗立派以来,所藏所铸的兵刃,配套的功法招式,皆藏于其中。 但白梓只是看了看染血的封面,根本没有翻开看的心思。随后起身看向了杭州城的方向,再次咂舌一声:“带上展铿的脑袋,去弈剑山庄!”身后立即有金乌门的弟子,将那颗头颅用提前备好的木盒收拾起来。 随后一众金乌门弟子,在白梓的带领下,朝杭州城而去。 第二百七十七章 联手共御寻寒山 杭州城,弈剑山庄。黑袍大袖的男子,看着庭院之中摆放起的那些尸首。 他身形有些迟缓地走下台阶,从这些死去的弟子身旁走过。不经意地瞟过,那些已是泛白的面庞,将手中的剑穗窜得更紧了些。 今日即便设局埋伏寻寒山,依旧死伤了这么多弟子。其中以城外死伤弟子最多,城内次之,最后是庄中因与那展铿老贼论道,有伤无死。 青岚蹲坐在台阶上,看着脚步虚浮的叶当听,只得打了个哈欠,以手摩挲起了自己的肚子。 “要伤感...自个伤感去,满六啊...带弟兄们去歇息!”林满六先是看了一眼叶当听,这才转身向青岚行礼。 其余的弈剑山庄弟子,同样如此...先前返回山庄之前,大家路上还说笑着一会如何嘲讽他们的这位二庄主,蹬鼻子上脸的喊上一声 “老骗子”。可看着现在的情景,任谁也喊不出来了。在林满六和崇婴的带领下,所有弟子向后院退去。 没过多久,主殿前的庭院当中,只剩下了叶当听和青岚两个生人,以及这些已逝的死者。 看着黑袍大袖的男子,依旧站立不动。 “逝者已去,还望叶庄主早些释怀...”青岚只得开口宽慰。叶当听这才回过神来,看向了青岚。 “今日,多谢青岚先生了...”黑袍笼袖向青岚行了一礼。青岚摆了摆手,言语出声:“都是你自己的谋划,跟我干系不大...”叶当听深吸一口气,又看了一眼那些长眠的弟兄。 “叶某终究只是个纸上谈兵之辈...” “二庄主,有些过谦了!如今局面,已是死伤最小的结果!”听到青岚此言,叶当听才有些好转,心中的歉意也轻上几分。 青岚正想趁着此时,与叶当听商议一番后续谋划,可突然有弈剑山庄的弟子,从前门跑来。 并且看着神色有些慌张,行至庭院边缘位置,便向二人拱手行礼。 “叶庄主!门外有金乌门之人求见!并且...人数众多...”那名弟子出声说道。 金乌门?青岚和叶当听二人相互对视一眼,都是满脸疑惑之色。原本青岚以为这是叶当听的后手,可看着叶当听的表情,与自己没什么区别。 看来不是什么好事...不等叶当听开口,青岚抢先言语出声:“那还没歇息的,麻溜地给我回来!”那名弟子见状,眼神尴尬地看了一眼黑袍大袖的男子。 像是在询问叶当听,是否这么做?叶当听点了点头,那名弟子赶忙朝后院小跑而去。 “那还要再劳烦青岚先生,与我一同会会这金乌门了!”青岚点了点头,站起了身子与叶当听一同向正门位置走去。 待两个人走到弈剑山庄正门位置时,便看到了入城的金乌门一众弟子。 叶当听认出了为首的白梓,便朝其抱拳行礼。白梓同样抱拳还礼,接着开口说道:“与叶庄主扬州一别,又见面了!” “不知今日白兄到访,是为何事?”叶当听直言发问。白梓笑言一声,抬手向身后的弟子示意。 立即有人抱着一方木盒走上前来,木盒之上还摆放有一卷书册。即便被血污浸染,黑袍大袖的男子也第一时间认出了书册为何。 就是那《混元兵器谱·上卷》...而木盒之中的东西,根本不用想,叶当听自然也知道是何物了。 “白兄此行,意义为何?”叶当听发问道。 “自然是造访山庄,顺便物归原主,与叶庄主商议些事情!”白梓抱拳一声。 “那还请白兄进庄一叙...”黑袍大袖的男子才一说完,就率先转身走入庄内。 青岚全程没有言语,只是随意扫了一眼那本书册,也跟着一同进入了弈剑山庄之内。 而后进入山庄的金乌门弟子,看着映入眼帘的场景。道路两旁的雪地上,躺着许多尸首易处的死人,残肢断臂随处可见。 看着这些人的衣饰,大多都是寻寒山弟子。白梓心中有了大概经过的猜想...看着这些尸体倒地的位置,想必是寻寒山先行攻入弈剑山庄。 而后又被人从由外到内冲散,最后一路杀至弈剑山庄主殿方向。当他看到主殿庭院之中的场景时,又感觉有些奇怪,按理来说,此地应该是最为惨烈的地方。 但却看不到任何一具寻寒山弟子的尸首,反而全是摆放整齐的弈剑山庄弟子。 如若不是弈剑山庄已处理干净,便就是双方在此处,有过商议言和,而非持续争斗。 白梓脸上打量的神情,并没有打算遮掩,自然被叶当听察觉到了。黑袍大袖的男子推开主殿的屋门,转身看向了白梓。 “方才展铿老贼,以庄主弟子信物要挟,换得他退走的机会...”叶当听出声解释道。 白梓点了点头,这个答复坐实了他的猜想。如此一来,手中的两物之一,装有展铿脑袋的木盒,就没了多大的作用。 于弈剑山庄而言,展铿或是寻寒山,都是他们必杀之人。那今日有的谈! “叶庄主有如实相告的诚意,白某自然也要有些诚信!”白梓言语完毕,登上了主殿石阶,跟着那身黑袍大袖走入主殿之中。 除却白梓一人,其余金乌门弟子全数留守在主殿外围。没有一人上前,去肆意侵扰院落之中,那些已逝之人的安宁。 接着,从后院返回的林满六等人,也悉数进入了主殿当中。看着已在殿内桌前坐好的叶当听、青岚、白梓三人。 林满六几人,也寻了自己的位置便坐了下去。白梓看着悉数入座的弈剑山庄之人,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拱手拜了拜。 林满六、季汀等人也不失了礼数,也跟着拱手还礼。 “今日我金乌门来此,是受却邪所驱使!”白梓言语出声。此话一出,好若平地惊雷起! 又是却邪?金乌门跟着问剑湖一同站队却邪了?看着众人的神情,白梓也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的有些过了... “额...叶庄主,听我再解释解释?”白梓赶忙出声。叶当听确实晃了晃脑袋,笑看向了白梓出声说道:“应是却邪指派金乌门留守城外,今日不论出逃的是谁,皆杀对吧?”白梓点了点头,将手边木盒之上的《混元兵器谱·上卷》抛给了叶当听。 “今日既然是寻寒山输了第一局,此物便应交付弈剑山庄手中!”白梓出声说道。 黑袍大袖只是将那书册托住,接着便放于身旁,看都不看一眼。叶当听又一次笼起了袖口,沉默了片刻,看向了主殿中的房梁。 “曾听闻金乌门的陌门主,是一个洒脱的自在刀客,平日根本不与他人随意结交,或是图一时之利便帮衬于谁...”叶当听的言语,自然是说过白梓听的,此话就是在点他...陌门主的为人我知晓,断然不会为了一些蝇头小利,去攀附却邪。 如今金乌门会听命于却邪,蹲守在杭州城外,定是有其他事情,还望白兄早些言明。 白梓这得笑言出声:“到底是瞒不过叶庄主,此次隐于杭州城外,更多的是帮衬弈剑山庄!”说着这位金乌门的大师兄,就从怀中拿出了两封书信,一一递向了叶当听。 叶当听当即拆开一封,书信之上的字迹,是陆风白。 “当听近日之事,为兄已全数知晓,为谋后事,尚不能归,但诸事顺遂,不用记挂于心,往后的时日里,恐会与金乌门一同共事,还望当听继续把控庄内大局!”而另一封,是已经打开过的,叶当听没有在看的兴致。 黑袍大袖一挥,将书信退回到白梓面前,随后开口问道:“白兄今日若真是为了帮衬山庄,大可说说往后如何行事?”白梓应声道:“这两封书信,是由却邪之人转交于我手,另一封便是门主交于我的...”叶当听接着便出言问道:“那不知那位叶大人,是想如何?” “你我两派合力,倾覆寻寒山!”白梓起身说道。倾覆寻寒山?今日有展铿山门发难弈剑山庄,弈剑山庄不灭,假以时日,自是要去找寻寒山讨回公道的。 但这才不过一天的时间,即便是有补天之能,也不可一日恢复如初,进而问责寻寒山吧。 对于白梓的话语,在场大多数人,都陷入了沉默。因为对于现在的弈剑山庄而言,根本不具备吞掉寻寒山的能力。 况且还有那些未曾下场的其余门派,假如都在等着问剑湖发号施令。到时候只要被其打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便会被其余天地盟所属,群起而攻之。 再后来,谁又会知晓问剑湖与却邪暗中有所联系呢?林满六心中也有些顾忌,毕竟即便现在有了陆庄主的手书,但是仍不能确定萧潇师姐,是否落入寻寒山之手。 此时贸然反攻,有多少弟子会因此命丧寻寒山之手,还未可知。 “白师兄,可否告知是何时收到这封书信的?”少年满怀心中疑虑,发问出声。 白梓应声说道:“半月之前!”那便是与陆庄主他们最后传来的那次行踪,相差无几? “满六,你以为如何?”叶当听看向少年。他心中,与林满六的猜想没差多少。 “假如...陆庄主返回南疆的行踪,是却邪故意放出的消息,此时陆庄主该在何处?”林满六言语道。 因为本身自从南疆一别,陆风白等人的一路北上,传回来的行踪,皆是在剿灭屠恶门。 但是于被迫逃亡的陆风白而言,他为何要这么做?并且传回手书的同时,江湖上传言的消息,竟是返回南疆继续围剿屠恶门? 这一切的背后,不难看出,肯定是却邪在运作消息,以及限制陆风白等人的行动。 白梓也因此一问,开始陷入了沉思。 “有林师弟这一问,我倒是也有了些想法,门主所言也只是说了往后会与贵庄合作...并无言明归期!”白梓沉吟出声。 如此,那便是陆风白与金乌门的这位陌门主都受制于却邪,只得传回书信,让两派联合御敌。 叶当听微咳一声,也跟着站起来身,与白梓平视。 “且不论却邪是何目的,寻寒山今日犯我山庄,往后必要与其讨要一个结果,今日便先问过白兄,可愿同往?”白梓双手扶于桌案,看着殿内的弈剑山庄人士,朗声笑起。 “门主所愿,皆是我们金乌门弟子所愿,今日白梓替全门上下弟子,先行答过!可往!”叶当听应声喊道:“那便会一会那寻寒山!”白梓笑容不见,朝殿内众人再次抱拳行礼,言语出声:“那便先暂住在山庄之中了!那册书卷弈剑山庄随意处置!”听着白梓又一次提起,这本《混元兵器谱·上卷》,叶当听转头看向了十一的位置。 黑衣女子只是摇了摇脑袋,轻声说了一句:“不用这般麻烦...”叶当听随即会意,一手托起那本满是血污的书册,看也没看,直接丢入了身后的炭盆当中。 那一卷书册就从边角开始,渐渐地被炭盆中的火光吞没,直至全部都被燃尽。 白梓看着眼前一幕,也只是重新坐靠回了椅上,舒舒服服地打了个哈欠。 被无数的江湖人争相抢夺的书卷,堪比天下四剑的存在,在金乌门和弈剑山庄眼中,没有半分价值可言。 第二百七十八章 何必悲情暂离别 自叶当听与白梓主殿会谈之后,弈剑山庄便与金乌门暂时结盟了。当然不会择日就赶赴寻寒山,虽会失了先手,但也必须如此。 不论是远道而来的金乌门,还是遭受展铿侵袭的弈剑山庄,都需要些时日来修整。 在叶当听的安置下,金乌门上下一众弟子,都入驻庄内歇息。而白梓这两日,更是被叶当听不时便传唤前去主殿,与青岚一同商议后续安排。 让这位金乌门的大师兄,苦不堪言...他白梓结盟之前,那里会想到往后的光景? 不时来前院帮忙的林满六,看着天会蒙蒙亮,便就入殿的三人,一直到正午阳光洒在雪地上,才有人出来透了口气,接着又进去。 少年感觉得出来,先前城门相逢时,那病态萎靡的老骗子,是装出来的。 此时摇身一变,没了那股子浪荡不羁,和那玩世不恭样子的老骗子,不像装出来的。 自从陆庄主和墨先生的相继远走,老骗子渐渐地变了个人。变得不像他了...或者说开始像陆庄主和墨先生了。 林满六正搬着杂物准备往侧门去,身后的主殿大门 “吱吖”一声,又一次打开了。 “叶庄主,还是需让白某歇息些时日...您与青岚先生之谋划,我全无异议!”白梓的声音接着便传了出来。 少年侧头看去,这位白师兄,还不等屋内的人如何回话,马上就朝自己所在的廊道小跑而来。 “林师弟,借过、借过!”白梓呼喊出声。林满六赶忙挪了挪位置,好让这位白师兄早些逃离主殿。 少年的身形一闪,白梓赶忙从其身侧穿行而过,很快就消逝在了庭院当中。 这时主殿位置才走出来的一人,便是叶当听。他早已换回了原先的黄衫,那身黑袍大袖他可是珍惜得很,用来吓唬完展铿后,就赶忙换了回去。 黄衫老骗子的嘴里还正念叨着:“白兄莫要走的这么急,当听尚有一计...”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搬着东西的林满六。 叶当听脑袋一歪,发问出声:“可见着你白梓师兄了?”林满六立即翻了个白眼,不想理这个老骗子,就准备朝侧门走去。 “林大侠只会能耐了啊,都敢欺负我这身残废了...比划比划?”叶当听立即叫嚣出声。 少年立即还嘴说道:“哎,我还就不打老弱病残!”不等叶当听有何反应,林满六赶忙抬起手中东西,拔腿就跑! 怎么可能被这老骗子抓住,他手废了,脚可没事呢!叶当听看着跟兔子一样的少年,他也没有追赶的意思,只是依在门框上,看向庭院中的积雪。 那日寻寒山进犯之后,这雪地之上,可是摆满了庄内的弟子的尸首。虽已全部入土厚葬,可此时盯着这些积雪,叶当听的眼中依旧会浮现出那日的场景。 主殿内坐于书卷位置右侧的青岚,看向了那袭黄衫。 “可是想好了?仅凭这些人手,便要发难寻寒山?”叶当听没有回头,只是应声开口:“既然却邪有风白和那陌门主的手书,他们两人便是不会在我们动手之前回来了...”却邪应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限制了陆风白和那金乌门门主的行动。 就是要迫使此时的弈剑山庄联合白梓来源的金乌门弟子,一同与寻寒山宣战。 如此一来,却邪促成的江湖乱象,其余门派都可作壁上观。甚至对于站队问剑湖的那些门派,还能趁机押注双方,从三派之间的争斗,谋取一些彩头。 而那些不愿归顺问剑湖,不愿加入天地盟的门派,便是要开始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是要成为下一个风雪大观楼,还是成为下一个即将对立的三派。 青岚像是也做下了决断,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朝殿外走去。穿过那身黄衫时,青岚言语了一句:“既已上了贼船,便奉陪到底了!”说完后的青岚,就径直朝院门方向走去。 叶当听朝着他的背影,拱手行了一礼:“多谢青岚先生!”......林满六将手头的事情交接完毕后,也没打算回自己的住处,直接朝爹娘的院子走去。 路上遇到了些庄内的师兄弟,无一例外,都向这位少年拱手行礼。 “见过林师弟!” “见过林师兄!”林满六都向他们一一问好,不知是从何时起,弈剑山庄之中,便开始流传起了一种说法。 他们的这位林师弟,有三位庄主少时之姿,往后一定能成为名震江湖的大侠! 少年对于这个说法,自然是不会深究的,如今的日子于他而言,已是很好很好了。 对于他林满六而言,此刻根本不需要那些名扬天下的故事!或许在原先的家中小院里,在握起那节木棍的那一刻,他想成为一名大侠,一名能够走出那一方小天地的大侠。 可是自从远游开始,便见到了很多人、很多事,让他开始发现,当一位万人敬仰的大侠,会很难。 当然,他并不是就此想要放弃,而是如今的生活,对于林满六来说,已是再好不过了。 往后的江湖路,他会走!往后的那一个侠字,他也会记在心里!只是此刻的光景,爹娘健在,师父和家人都相伴身侧,还有喜欢的姑娘也能时常见到...这让他如何不想,就这么定格于此呢? 但时间,终究会流逝,终究会向后走。林满六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心中提醒自己一声,不可在想这些了! 要向前看!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爹娘所在的院子门口。少年上前敲了敲院门,便推门而入,嘴里故意撒娇喊着:“爹!娘!小满六好饿啊!”可才一进门,就看到主屋位置开门的人,是月姑娘? 月寒枝以手捂嘴,强忍笑意地出言道:“小满六?”林满六原本正拖着的嗓音,赶忙夹断! “额...月姑娘,你怎么在这...”少年只得尴尬出声问道。月寒枝随即语气一转,疑惑发问:“我就住隔壁,我不能来?”少年看着蓝衣女子就是故意要刁难他,只得率先败下阵来。 “月姑娘,我这不是逗爹娘玩下嘛...”林满六嘴中含糊不清的说道,不时伸脚踢了踢地上的积雪。 “寒枝啊,你就莫要为难他啦...”屋内传来了林母的声音。少年听得出,自己的娘亲很喜欢月寒枝,语气之中像是比叫自己,还要开心。 “我也是逗他玩下啦,林姨我们继续!”月寒枝应了一声,便再也不看少年,率先进入了屋内。 林满六跟上前去,推开了屋门。发现月寒枝此时,正在和自己的娘亲一起做糕点。 并且还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看着模样也是一种酥饼?少年没有出言打岔,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人前后忙活,不时月寒枝帮林母搭把手,又或是林母帮月寒枝赶上一块面团。 看着自己喜欢的姑娘,将那炒面下锅,看着那锅内被其搅得不稀不稠。 后来像是火候到了,就把那锅撤了下来,林母就从陶罐里拿了些白糖出来,洒在炒面当中。 月寒枝又开始搅拌起来,一直过来许久,终于把面团给置办好了?最后便是由林母和月寒枝一起,将炒好拌匀的面团放在了案板上,随后又将其擀开铺平。 最后的工序,就到了月寒枝,只见蓝衣女子一人持刀,将整块面团分成了数十块大小。 林满六看着最后被切成眼睛大小的糕点,他觉得眼前的糕点,定会比那些精致好看的,更要好吃! 似乎是注意到了少年的目光,月寒枝捻起一块,递给了林满六。她先是故作咳嗽,而后便坏笑出声:“咳咳...小满六,尝尝?”少年那管这么多,大丈夫生于天地,当是能屈能伸! 面子不要也罢!立即接过了月寒枝手中的糕点,直接送入嘴中。好吃! 林满六还在咀嚼着那块糕点,便看向了月寒枝,看得有些出神。蓝衣女子被少年这么一盯,立即扭头重新蹲下,开始埋头去收捡那些糕点。 或许是因为先前滚锅烧油的缘故,屋内比起屋外,自然是要热些的。就连已经放于地面的那口锅,不时还在冒着些热气。 而在林母和少年都看不见的面庞上,已经开始有些微微泛红。就让你吃块糕点,这么看着我干什么...等到月寒枝收拾完毕,她的脸色也趋于正常,先是唤了一声林姨,随后才扭头看向了少年。 “林满六,你跟我出来一下!”蓝衣女子小声说道。少年立即应了一声 “好!”也是看了一眼林母,见着自己娘亲点了点头,这才跟着月寒枝一同走出了屋子。 两人走在了小院的雪地里,少年的身形稍微比女子靠后一些。月寒枝抬手一横,将刚刚收拾好的糕点,递到了林满六身前。 少年赶忙抬手接住,双手小心翼翼地将那盒糕点,环抱在怀里。见着眼前的蓝衣女子不说话,林满六就率先开口了:“月姑娘,可是要返回江宁了?”月寒枝转头看向少年,向他眨了眨眼睛,接着才应了一声:“是该回去啦!” “月姑娘也出来了许久时间了,是该回去了,不然家里人担心啊什么的...”林满六言语出声,开始主动为月寒枝找理由。 蓝衣女子嘴唇一歪,眼神有些不善:“说了不喜欢你这样...”林满六立即止住了言语,语气一变:“那不管如何,月姑娘都该回去了,往后我也得跟老骗子他们一起去寻寒山,后面的事情还会很多!”月寒枝这才嗯了一声,双手负后,十指交错在一起。 少年将怀中的糕点抱得更紧了些,继续开口说道:“等到诸事尽了,我会去找月姑娘的!”这句话,让沉默不言的蓝衣女子眼前一亮,她笑言发问道:“那到时候,你知道去哪里找我嘛?我家可不像弈剑山庄!”只见眼前的少年自信点头,开口喊了一声:“知道!”月寒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身后交错的十指终于松开。 趁着林满六不注意,猛然双手一探,她的双手各自掐住了少年的两侧脸颊。 “这是谁给我家小满六的自信啊,怎么这么喜欢说大话了!”林满六艰难出声应道:“江宁...月记斋的...月婆婆...”听着少年说出她心中的答案,月寒枝这才饶过了林满六。 她开始叮嘱道:“这糕点呢...叫雪花酥!冷了也挺好吃的,但是你不要摆太长,尽快吃完啊!”眼前的少年满脸笑意,只顾着点头。 “林满六,我这是要走了,这么高兴?”月寒枝发问道。 “没事!暂时的离别而已,又不是以后见不着了!”林满六笑着应声。月寒枝沉默了片刻,就转过身去,她的眼眶有些泛红。 少年因为双手抱着糕点,只得将自己的脑袋,抵在了眼前女子的肩膀上。 这一年的他,个头跟月寒枝还没差多少。 “走啦!”月寒枝言语一声。林满六开口说道:“我送你出城!” “如今庄内事忙,你也得多帮衬帮衬那老骗子啦,我自行出城就是!” “好!”蓝衣女子说完后,便小跑出了院门。林满六没有上前的动作,只是独自站在风雪中,将怀中的糕点又收了收。 ......没过多久,杭州城的北城门外,多了一骑北上的蓝衣身影。 她快马加鞭,像是想要尽快穿越前方的竹林,一路直往江宁而去。可是就当她即将进入竹林时,蓝衣身影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城门方向。 发现确实没人跟来,嘴里念叨一句,哼...还算听话!随后她就再也不看身后的这座杭州城,径直没入了竹林之中。 而在她没有留意的城门位置,多出了两道身影,一个脸上病态尽显的邋遢汉子,以及一个环抱木盒的少年。 “人家姑娘说的不错,你也忒轴了...说了不让送,就不来是不是?”邋遢汉子叫骂出声。 少年解释道:“我这不是听话嘛...” “得...走了!”邋遢汉子无言以对,转身就朝城内走去。少年踮了踮脚尖,想要再看看那已经没入竹林中,再也看不见的身影。 月姑娘,其实从你问宁珂是谁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月婆婆便是你了。 原来,我们很早就认识了,早在矩州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钱足利够恩怨了 十二月十五,弈剑山庄内。老天爷的心思,谁也猜不透,前几日又开始下起了大雪。 比寻寒山发难前,下的还要大些...这也让叶当听的一些计划落空,原本他想让白梓带领门下弟子,与山庄中的弟子互相切磋,来熟悉下彼此。 看着这不知何时能够停止的漫天飞雪,黄衫老骗子也只得裹了裹自己的袍子,好生歇息了。 正当叶当听想小憩片刻的时候,屋门突然被人打开。还未等开门的人自报姓名,叶当听赶忙出声喊道:“快些关门!快些关门!冷得慌!”如此时节,还会找上门来的,自然是无事少年郎。 “哎,老骗子!大白天睡什么睡啊!”林满六冲着叶当听便是一顿嘴碎。 叶当听等门缝关严实了,哪会再搭理他,扭过头看向里屋便准备继续休息。 少年扯了扯嘴角,便准备转身将屋门重新打开。寒风再次透过门缝,呼啸卷入屋内,直接冻得那卧榻之人一哆嗦。 “林大侠今日感情无事可做?”叶当听直接坐直了身子,沉声说道。林满六看着不再犯懒的老骗子,这才重新关上的房门。 “先前季师姐一直在城中散步消息,将山庄元气大伤的消息故意传出,可也不见有人上当啊,更别说寻寒山了...”少年言语出声。 叶当听裹着袍子站起了身,反正也睡不着了,只得与少年说道说道。 “寻寒山的那位图山主,或者说是图山大王,昔年扩建山门之前,与那云来观何氏一样出自叛军...” “有这么一个经历,为何还能谋得如今家业?”林满六疑惑问道。叶当听无奈一笑:“古往今来,多少仇怨归根结底,不过一个利字...”一些所谓的血海深仇,在利益面前,仿佛连白纸都算不上。 只要卖家价钱、银两,或者报酬给得足够高,谁不乐意去分一杯羹呢? 为达目的,得手之前嘴中呼喊的是不死不休...但只要发现给得足够多了,倘若比原先还要好,握手言和都不为过。 少年寻了处靠椅坐下,那黄衫老骗子睡意也没了,开始为他讲起寻寒山以及那位山主的过往。 寻寒山,位于岭南柳州。以往的名声,远不及风雪大观楼、问剑湖,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还要弱于南疆的参星观。 算是以近年来式微的铸剑峰相当...但远不能以此就评定此山,因为之所以有如今的寻寒山,还要归功于两人。 首先一人便是已经身死的展铿,他作为寻寒山的首席长老,地位仅次于山主。 并且放眼整个寻寒山,皆是以他主外,一切关乎江湖的事宜都由展铿进行操办。 为人狠辣、果断,为寻寒山近年来壮大声势,提供了很大的助力。而另一人就是寻寒山真正的掌权者,寻寒山主——图斗。 此人自号山狐,常年居于寻寒山主峰之中,根本不愿过问外事。有需与外界联系的事情,全都会交由展铿去操作。 故而得名展铿掌外,图斗掌内。在一些常人看来,这位图大山主,就是被展铿架空起来的一个傀儡山主。 但是从弈剑山庄秘密打听到的消息来看,那位深居简出的山狐,手段和心性只会更甚展铿。 这些时日,由于久久未有动静和消息传回,叶当听也开始戒备此人。并且对于寻寒山的探子,也做了防备...寻寒山手段,弈剑山庄在早些时日,就已经有机会领略过了,根本不输问剑湖之流。 叶当听从陆府的藏卷密宗,以及他自己的一些消息途径中,对于图斗有了一定的了解。 昔年还没有图斗这一号人的寻寒山,完全可以用一个三流门派来形容。 那时江湖武林中,有很多门派都能将其拿捏至死。可是直到这位山狐的出现,就开始让寻寒山三字,逐渐走入世人的视野之中。 不过由于他初期与岭南兵匪无疑,早早地便被炎阳派兵围剿,而后捉拿入狱。 往后,这位图大山主的 “雷厉风行”,开始让一些同辈的门派无法理解...图斗为了达到他心中所想,甘愿出卖一同下狱的袍泽,也要保全自己性命。 为的就是他自己所设想的谋划,全数能够完成,全数都能稳稳当当地出现在其脚下。 没过多久,牢狱当中的图斗,赶上了炎阳王朝大赦天下,图斗似是借此机会,得以重新返回寻寒山。 回到岭南柳州的他,才刚到就开始收拾旧部残兵,将那些原本反抗炎阳的叛军将士、兵卒,都聚拢在这寻寒山之中。 可那一次的聚集,根本不是为了重操旧业...而是为了他个人!所有昔日那些袍泽故旧,全数死在了他的身前,出手的是秘密积聚在山中的炎阳兵卒。 因为那一年的赦免,并没有归到图斗那些叛军身上,能够让他重新走在日光下的条件。 便就是以此向炎阳王朝,赎罪买命...仅此一役的寻寒山,正式摆脱了兵匪之嫌,他图斗也借此名正言顺的开宗立派。 让整个寻寒山一下就与众多高门大派并肩,其中要是没有炎阳王朝的暗中扶持,是不可能的。 再后来,便是江湖人所熟知的大门派寻寒山了。因为岭南的江湖门派,大多受图斗和展铿二人的打压,根本无一人敢反抗寻寒山。 皆是怕遭受图斗、展铿的报复...只要寻寒山附近的乡镇里,突然喊道一句:“大王让我讨些水喝、拿些银钱、山中无炊烟了...”诸如此类的麻烦语气,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个人都知道,定是寻寒山弟子过境。 必须尽快回避,或是尽早献上殷勤,不要断了自己生路。不时还有些寻寒山弟子,还能玩笑地喊上一声:“大王叫我来巡山嘞!”如此的玩笑言语,只会让周遭的乡镇,和那些小门小派产生畏惧之感。 倘若没有屠恶门的出现,以及风雪大观楼的率先遭逢危难,恐怕都轮不到问剑湖组建天地盟。 寻寒山领衔岭南的一众门派,便能营造出一定规模的 “天地盟”。届时,还有哪一派能够与寻寒山,争个你前我后?这些手笔全都出自那图斗,用他的解释来说,也只有这么一句:“我寻寒山上下,为何不能这么狂?”而此次,寻寒山发难弈剑山庄同样是这种手段。 在威逼利诱之下,让那些攀附寻寒山的门派,跟着一同围困于杭州城中。 那些影虎山、竹筏渡之流,就成为了展铿的工具,以此侵扰弈剑山庄。 妄图从弈剑山庄,或是从叶当听手中,获取到《混元兵器谱·下卷》的下落。 ......叶当听将自己知晓的事情全盘托出,言语尽了后,这才长叹了一声。 林满六看着老骗子的苦涩神情,也开始回想起了过往种种。一路以来,都有这些事情的缩影...为了一己私欲,将心中念想以及一身傲骨,全数摔碎在地。 还有为了掩盖过往丑恶,一次又一次行凶遮掩之人,不也出现在话本之中。 往后的日子了,难道就不会出现在自己眼前嘛?就曾听师父调侃过,那些说书先生编造的故事,其实都源自于江湖本身。 林满六听完、想完之后,也跟着叹气出声。看着眼前少年学着自己叹气,叶当听不免地打趣说道:“莫不是怕了那寻寒山?” “自是不会因为这些事情,便就心生畏惧,只是感叹一下,世事无常...”林满六应声解释道。 叶当听出声笑道:“林大侠才多大年纪,就学着别人说起世事无常了?” “老骗子,你说像这位图山大王,可以将昔日臂膀换了自己性命,那其他人呢...”少年的语气不变,像是心中仍有不解。 “内心狭隘者,江湖之上不在少数,但你不可因今日听闻过这一类人,往后就觉得世道都这样了!”叶当听语气一转,开始变得严肃。 少年闻声后,没有言语答复,只是点了点头。老骗子的意思,林满六自然明白,是要提醒他不可以偏概全。 但是在这些勾心斗角之中,少年实在是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人。如何不让他将之联想成这类人,表面上是一派之主,背后却是为了活命,手刃亲朋的败类。 就在此时,少年的眼中闪过一道人影,是手持银枪、全身披挂的李延鹤将军。 只是这一闪即逝的背影,让林满六陷入了沉思,脑袋里的那些人和事,也忽然变了样...铸剑峰的李君策,变成了与之相反的乔锈尘。 矩州城外相遇的那位 “大公子”姜旭,变成了同甘共苦的宁珂。就连天地盟里,给山庄暗中下套的那明兮、兰无求,也变成了念叨自己的墨先生。 叶当听今日嘴中描绘的那位寻寒山主——图斗,也变成了陆庄主和老骗子。 少年的眼神,也随之变得豁然开朗。是啊,抛开教自己习剑,以及这些道理的老骗子和墨先生,他还曾见过李将军。 对于林满六来说,前面这些人与他太过亲近,自然不会被他用于跟其他人和事做比较。 而李将军不一样,在少年看来,他从见到李将军的第一面开始。在李延鹤将军身上,林满六感受到的,一直是那锄强扶弱的精神。 少年不敢说,这世道上如李将军一样的人,一定会比图斗那样的人多。 但同样这世道上,也不会只有李将军一人如此!林满六这才开口出声:“我明白了!”听得少年言语,叶当听脸上笑意渐起,不作任何点评,便就重新躺回了卧榻上。 第二百八十章 寒战渐起山狐谋 岭南柳州,寻寒山上。议事主殿之中,为首主座上,正坐着一名中年男子。 观其面相,面无表情时犹如那山中厉虎,但其发笑之时,又如那狡猾的狐狸。 他便是就这寻寒山的山主,自号山狐的图斗。此时议事主殿内,除却这图山大王的左手一席,以及几个执事的坐椅还在空悬,其余位置全数坐满。 看着图斗忽而严肃,忽而发笑的表情,众人都趋向于沉默。往日里都是由展铿长老出面,与图山主一同商议要事。 而今从杭州传回消息,展铿长老惨死弈剑山庄之手...此时的局面,谁又敢当那个出头鸟呢? 图斗见无人敢言语,脸上的嘴角不禁勾起,环视一周后,整个人便站立起身。 “诸位,可有人知晓,为何还要隐忍不发?”图斗以一种疑问的语气,向所有人发问。 他说着话,便开始朝周身的那些长老走去,伸手便拍向了一个长老的肩膀。 那名长老赶忙起身:“展长老原本的谋划近乎完美,却遭此意外,其中定有蹊跷!”图斗点了点头,像是同意了他的说法,接着便继续向后走去。 随后又抬手拍打在了一名长老肩膀上,图斗深吸一口气。 “那这弈剑山庄不是侥幸翻盘,那各位长老以为,他们是在等什么?”图斗的意思很明显,弈剑山庄如果是有谋划的设计掉展铿,那必然还有后手可以对付寻寒山。 如今迟迟未有动作,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名长老被图斗提点一番,脑袋里自然不会是一片浆糊,立即起身朝自己的这位好山主行了一礼。 接着才开口说道:“弈剑山庄在等,等待我们先行出手露出破绽,以此谋而后动!”图斗手中力道猛然加重,让那名长老苦不堪言,只得将拱手的动作继续往下压了压,以此换求山主原谅。 “今日召集诸位长老、执事,以及山内供奉前来议事,不是来听这些废话的...”图斗冷声说道。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一并起身向图斗行礼赔罪。 “属下愚钝...说了些无用废话...还请山主原谅...”那名长老艰难的开口说道。 图斗这才撤去了手中劲道,转身重新坐回了主位上。他的目光在左侧空缺的那一席位置,注视了许久...此番举动,让一些善于揣摩山主心境的人,不禁开始感叹,图山主的良苦用心,是他们所不及的。 一些在寻寒山中资历老的人,谁不知道图斗的真实秉性。他会为了一个所谓的臂膀、弟兄如此伤感? 如若当真是念及展铿惨死,此刻就该带人前去杭州,与那弈剑山庄拼个你死我活。 而不是在这里召集全宗上下,商议应对之法。但这些表面工作,又是图斗必须做的,让那些不熟知之人,能够被其感染。 让他们以为,此刻的图山主心中对于已故旧人的念想,让他们觉得寻寒山是最好的归宿。 立即有一名上山不久的执事,站起来了身,双手抱拳。看其脸上的神情,像是比图斗还要愤慨...可不就来了嘛,这样的忠义之士。 那名执事对着图斗言语出声:“张某斗胆!请图山主为展长老讨回公道!我愿第一个上前,为寻寒山讨回颜面!”图斗深吸一气,看着这位张执事,脸上浮现起些许忧色。 紧接着这位图山大王,挥掌作拳拍在了自己胸腹之上。 “展长老昔年跟随我的时日最久,我比在座所有人都想替其报仇雪恨!但如今那弈剑山庄得了屠恶门助力,直接进犯恐会着了他们的道!”先前那股属于狐狸的狡猾不见了,就连那厉虎的凶狠也少去了几分。 仿佛这位图山主,谈及起展铿亡故之事,就会变成如此...那位张执事见状,脸上更是悲愤,一拳捶打在桌上。 他又开口说道:“我张吴拜入寻寒山的时日不久,但是山主性情与展长老的谋划,张吴都看在眼中,我不愿展长老死的这般憋屈,也不愿山主就此消沉!”此话一出,像是引得殿中许多人的共鸣,一时之间,十数位执事、供奉一同起身。 嘴中如这张吴一样,呼喊着心中念想,皆是期望与那弈剑山庄撕破脸! “我等不畏那弈剑山庄,也不畏那屠恶门!望山主带领我等与那弈剑山庄搏命一场!” “那弈剑山庄已然倒戈屠恶门,当时江湖武林之害,才是我寻寒山出手更是天经地义!” “同门之仇,不可不报,山主!还望能够早做决断!”......整个议事主殿中,充斥满了请愿的想法,使得寻寒山上下,在这一刻战意高昂! 图斗抬手虚按了几次,才使得殿内声音小了些。他看向了最先言语的张吴,开口说道:“张执事!我知你是为了山门稳固,但这些事情我们还需从长计议!”张吴立即应声道:“山主英明!只要后续有关弈剑山庄之事,张吴责无旁贷!”图斗颔首以示,极其满意这位张执事的答复。 接着他再次开口说道:“往后的日子里,寻寒山要战!并且一定会打得那弈剑山庄措手不及!”话语还未讲完,殿内已经开始高声呼喊,以响应图斗的安排。 “我等定当竭尽所能,跟弈剑山庄拼了!”图斗也笑声呼喊道:“寻寒山,战之必胜!”接着这位图山主,就先以寻寒山门派所在位置,先行安排了一些部署。 此刻的寻寒山失去了展铿,以及其所属的那些弟子,还有先前依附于寻寒山的下属门派。 必须将还剩下的寻寒山势力,先进行聚集回防,而后才能调派出人手,继续发难弈剑山庄。 图斗言语出声:“攘外必先安内,寻寒山如今羽翼受损,还望此次返回山中的执事、供奉能够齐心协力,以守卫山门为己任!”一众执事,连同供奉齐声响应,随后便朝主殿外走去。 接着图斗又任用了以那张吴为首的几名执事,开始接管展铿以往运作的探查安排。 图斗言语再出:“展长老过往分布在外的密探,往后就由张执事你们几人接管,定要好生运作!展长老数年布局,便是为了如今局面,他要让寻寒山能够与那些高门大派,一较高下!”张吴与身侧几位执事,一同起身言道:“领命!”言语完毕,张执事等人也朝主殿外行去。 最后,便是针对于问剑湖,以及天地盟的这一层关系的处理。图斗心知,如今局面问剑湖定只会观望,不会出手。 毕竟天地盟在手,整个南地江湖的话语权已经倒向了他明兮。本身寻寒山就有可能威胁到问剑湖的地位,而后兴起的这个弈剑山庄,也似乎成为了明兮眼中的一道芒刺。 此次两派相冲,明兮定会作壁上观,等着两派争个你死我活。即便如今,江湖上所传的是弈剑山庄倒戈屠恶门,但这些消息又有多少门派会信。 顶多是那些茶摊、酒肆之中的闲人,才会信以为真。一切,皆看两派结果如何...最后活下来的,便是替江湖打压屠恶门的忠良之士。 而倒下的那一方,就是会被扣上跟屠恶门勾结的帽子。他安排了几名长老,准备秘密远去扬州,留意问剑湖动向。 图斗沉声说道:“只要问剑湖与弈剑山庄稍有接触,我们必须有要有所动作,不可让其与问剑湖达成共识!”绝对不能让明兮下场,来限制他图斗的布局! 那几名长老如先前的执事、供奉一样抱拳领命,不过并未走出主殿。一直等到寻寒山的议事主殿之中,只剩下了图斗和几位资历老的长老。 这位图山大王,才重新坐回了主位之上。脸上的笑容恢复回了最初的模样,那种狂妄、不屑的神情,不再掩饰。 而对于这样的变化,这些长老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寻寒山能有如今的家业,也是归功于图斗这样的行事风格。 对于山门之内,资历尚浅的小辈,以及一些刚入寻寒山的客卿、供奉。 他都会表现出一位好山主的形象,让这些人无一不拜服于他。而在这些深知他狠辣手段的长老面前,何须再掩饰? 展铿于他图斗而言,当真重要?其实就是一个随时能够替换之人,身死了重新扶植一人便可。 他要的就是让江湖中其余门派觉得,寻寒山是展铿在操盘、运作。而他图斗在别人眼中,就是一个久坐深山,不知江湖变化的庸人。 如此一来,才能在危急之时,行些扮猪吃虎的奇招。 “诸位长老,往后对敌之事,可还需要再言明一二?”图斗笑言出声。先前没有被图斗问话的剩下几名长老,自然知晓是在问他们,全数起身抱拳。 “我等定会为弈剑山庄,谋出一条死路,让其来犯之时,万劫不复!”有人赶忙言语道。 这话不论谁听着,都会觉着夸大了些。但入了图斗的耳,就变的不一样了。 没错!他就是要倾覆整个弈剑山庄,踢走了这块拦路石子,才有机会能够再扳倒问剑湖。 最后稳定江湖武林之巅的,必须是他图斗! 第二百八十一章 杭州城中遇伏击 拜别叶当听之后,林满六奉命前往城中接应季汀师姐。 杭州城街巷内,少年才刚出山庄,便隐隐察觉到有人跟踪。 寻寒山之人? 林满六接连躲过这些追踪之人的围堵,最后成功融入了一条集市人流当中,见先前一直穷追不舍的那些神秘人似乎跟丢了,陈七才长舒一口气,正准备出言调侃身旁的短衫少年。 结果不料,林满六突然抓住了陈七的手臂,陈七先是为之一愣,随后便立即反应过来,跟着身前少年拉拽的方向行去。 不过终究是慢上了一步,在两人 《弈剑书》第二百八十一章 杭州城中遇伏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八十二章 纵无显效亦藏拙 待林满六看清来者面容,一眼便认出了来者身份。陈七师姐!虽仅仅只有一面之缘,但少年也很快回想了起来。 在那日开庄时,站于陆风白身侧稍稍靠后的青衣女子。依旧身着当时的衣饰,不过在外面也披上了一身御寒的袍子。 两鬓发丝很自然垂于耳畔,此间的微风,不时将其发梢吹动。林满六当时远远地看着,并没有与之交流,而且在校场比试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陈七师姐了。 但在后续老骗子报菜名的过程中,少年记住山庄里绝大部分人的名字和长相。 这里也是少年极其佩服老骗子和陆庄主的一点,他们二人仿佛是在心中记下了一本小册子。 弈剑山庄中的所有弟子,只要与他们二人接触过的。无需旁人提醒,叶当听、陆风白二人便可将随意一个名字,或者身前随意一人点出与之有关的过往,或是一些趣事。 并且每每有人提及,或是夸赞起老骗子时,他总要说一句陆风白远胜于他。 仿佛在这个黄衫老骗子心中,自己所知、所学的一切,起码有一半归功于陆风白。 事实,也的确如此。叶当听从他入庄的那一刻,就是在模仿陆风白,模仿这个将他带入江湖的领路人。 林满六的心念回收,重新看向檐下的那名店家时,也不过两息。少年轻唤出声:“陈师姐!”陈七只是轻声嗯了一句,并没有看向林满六,而是对着那位店家挑了挑眉。 “阁下以为,当真可以在这杭州城中来去自如?”站在巷弄中的这位店家也不答复,只是闷哼一声,随即飞跃而起! 以此同时,青衣青袍的陈七师姐,身形也随之闪动。只见她手中多出了一截竹笛,两柄 “短兵”随即相撞在一起。那店家扮相的男子,手中铁棍竟是还被陈七师姐手中的竹笛压下去了半分。 陈七见机再动,手腕即刻拧转,掌中竹笛在那铁棍之上,又是敲打数次。 手持铁棍的那位店家,被击得一退再退,期间有几次像是想要踏步前冲,却都被拦阻而下。 林满六看着那名男子脚法杂乱,根本不似先前模样。心中不由得开始猜想,定是此人故意遮掩! 少年赶忙出声提醒:“陈师姐小心!”但也就在林满六呼喊出声的同时,那位店家刚刚被打退至巷弄外,看着陈七师姐的模样,也是要即刻追击而出。 男子原本倒飞的身体猛然停止,双腿在雪地当中滑行出一段极长的距离,拖出了两条积雪沟壑。 街巷两侧突然出现两道身影,是先前在酒楼盯梢林满六之人。看两人手中刀刃,已然指向了前冲而来的陈七师姐! 林满六心生不妙,一步掠出想要支援步入险境的青衣青袍。可在双方都以为陈七中计的时候,只见一身青衣的她,手中竹笛再次挥动,抬至唇边。 而后在竹笛尾端又一次弹射出了三道寒芒,指向街巷出口的三人。见过此种招式,并且距离较远的男子,自然是有时间避让拦阻。 可出手偷袭的那两人,却是遭了殃。在这两道寒芒刺出时,他们距离陈七已不过五步之距,手中刀刃更是差一点便能袭伤眼前青衣。 可差一点,终究只是差一点...待两人看清两道银针时,早已躲避不及,只能看着两枚银针没入臂膀之中。 手中的刀刃,也因为臂膀处的刺痛感,再也不能向前递出半寸。只是在寒风中停顿了一息,两柄刀刃齐齐从手中滑落。 这一刻,那名店家扮相的男子才醒悟过来。从青衣青袍的女子出现,到与之交手时,他都有意在藏巧于拙。 但眼前之人,何尝不是呢?守愚唯藏拙!陈七与之交手时,出手虽见章法,但尤其的刚猛霸道,将手中竹笛当做刀剑与之铁棍过招。 数招之下,让男子笃定眼前之人,必定会穷追不舍,最后落入巷口的埋伏。 但结果,却是相反...他所料想的,像是都被眼前青衣女子看穿。陈七向后退了一步,竹笛稍稍离开唇边。 林满六也赶至了陈七身前,先前的那一幕转变得太快。少年都还未看清,出手偷袭的那两人就再无还手之力了。 她笑言出声:“阁下的藏拙手段,有些令人失望...”眼见陈七没有继续出手的意思,那两人赶忙向后退去,一直退到了店家扮相的男子身后。 为首的男子瞟了两眼自己下属的伤势,重新看向了青衣女子。他沉声说道:“受教了!”言语出声的同时,便准备向后走去。 陈七却是突然开口说道:“当这杭州城是你家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男子闻声后,重新看向不远处的青衣,那节铁棍跟着微微抬起。 林满六以为对方想要再次动手,立即提起手中山野行。可接下来的动作,完全没在少年预料之中。 那人竟是直接将铁棍抛出,丢掷在地面...这是主动放弃了自己的兵刃,以示退让? “麻烦告知叶二庄主,早些动手,言尽于此...”那男子出声说道。 这一次言语完后,这位店家扮相的男子直接转头,根本不看陈七一眼,带着两位下属远离了此处巷弄。 林满六看着陈七师姐久久没有动作,正要出声询问。青衣女子自己先开口了:“满六先随我去接应季师妹!”少年赶忙应声道:“好!”随后两人从身后的围墙翻过,朝杭州城中一处僻静的小院走去。 ......杭州城中你追我赶的闹剧,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根本没有惊动起任何一个市井百姓的注意。 见着了那些穿行街道的汉子,也权当是富贵人家里的仆从追打小偷了...谁又会为了凑个热闹,去当那出头鸟呢? 事不关己,本就该高高挂起。即便是在最先出事的那条街巷里,被推倒的路人,也当没事人一样。 该赶集市便集市,该回家便回家。跟着青衣女子在人群中穿行的少年,四处留意着周边人的动向。 发现再也不见那暗中跟随之人,仿佛先前追捕自己的几人,全都人间蒸发了...两人走过了略显热闹、人声鼎沸的街巷,又穿过了人烟稀少,皆是闭门不开的巷弄。 最后在一处小院门口停留,陈七咂舌一声,示意林满六前去开门。少年在门扉上轻叩三声,两短一长。 没过多久,院门就轻轻打开。探出头来的便是季汀师姐,她惊喜地出声喊道:“陈师姐!林师弟!”林满六也急忙应声:“季师姐!”陈七轻笑一声,抓着少年的后领,就走入了小院当中。 对于这样的举动,林满六自然不恼,在庄中长辈面前,除了老骗子,谁欺负他都成! 进入小院后,季汀便开始向陈七师姐禀报先前查探到的消息。 “方才半柱香内已有十四人,分别从西城门、北城门退走,其中城西方向的六人其三,能够确定是与陈师姐交手之人!”陈七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于弈剑山庄在杭州城中的监视、布防,她还是相当满意的。 初期负责这些的弟子,多半是由陆风白从扬风谷中便带出来的弟子。还有一些便是在正式开庄之前,被陆风白 “坑蒙拐骗”进来的。对于陈七自己而言,她属于后者。林满六疑问出声:“后续可要出城追击,拦阻下一人,从其嘴中再探出些消息?”先前巷弄一战,那名店家扮相的男子最后的举止太过奇怪。 对于陈师姐的叫嚣,依旧没有想要搏命的意思,反而还将兵刃丢下了。 接着又是撂下句狠话,让老骗子早些动手?陈七却是摇了摇头,笑言出声:“不用这么麻烦,此番出手也只是为了让你这小屁孩脱险!”林满六一时无言以对,不过确实...原本是他出庄来此接应季师姐的,以便其将城中消息送回山庄。 结果现在反倒好,自个出门被人盯上,最后让城中的师兄弟们留意起他的位置,接着让陈七师姐亲自为他解围。 少年只得支支吾吾的出声:“麻烦陈师姐、季师姐...还有诸位师兄弟了...”陈七听着林满六嘟囔的言语,立即把拉拽着后领的右手,往上提了提,接着就开始晃荡起少年。 “说啥话呢!麻烦个锤儿!”季汀看着眼前一幕,不禁开始捂脸发笑。 林满六改口说道:“那便谢过陈师姐、季师姐,还有诸位师兄弟了...”那些站着檐下的弈剑山庄弟子,看着院落里被两位师姐欺负的林师弟,也跟着咧嘴笑了起来。 在他们看来,山庄中的活宝若是共一石,林满六崇婴二人便可分去八斗,二庄主得一斗,其余庄中人共分一斗! 少年只得心中感叹一声,要是不努力,就会变成庄内师姐们玩闹的小摆件。 墨先生那些书本里写的,便是少年不知勤学苦,老来方悔读书时!又或是,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取少年时...总之,墨先生所赠的书本里,句句都是金玉良言。 习剑之余,还需时常翻看!玩笑声过后,众人一同进入了小院屋内,林满六在陈七身侧坐好,安静如小鸡。 少年听着屋内的师兄弟们,将先前城中的变化,先后汇报了一遍。此刻他才发现,那些人并不是要抓住他,而是在躯干他? 就像是有意等着人来营救他林满六,最后果不其然,等到了前来援助的陈师姐。 等到众人汇报完毕,将目光都看向了陈七。青衣女子起身,先是拍了拍少年脑袋,而后看向了众人。 陈七言语出声:“正如先前商议可得,这些人是先前与寻寒山之流一同入庄的,此时出手意在催促...”少年立即醒悟到,此时是谁想要弈剑山庄有所变化,唯有那却邪! 林满六开口说道:“这些应是却邪之人?是要让我们尽快掣肘寻寒山?”季汀随着少年的言语,也跟着点了点头,她的想法也是如此。 前有白梓携却邪传递两派领头之人的手书,现又有不明来历者,城中围堵林满六。 即便今日出庄的不是林满六,其他弈剑山庄弟子,应也会受其胁迫。其目的可能就是要弈剑山庄,早下决断,对敌寻寒山。 第二百八十三章 若有所成甘守株 扬州瘦西湖正中的湖心小岛,问剑湖所在。这位问剑湖宗主明兮,依旧坐在那处阁楼当中,不时看向窗外的景色。 冬雪将整片瘦西湖抹上了一层白雾,寒气将整座湖心小岛笼罩。但却丝毫挡不住明兮的目光,他的眼中,有一整座扬州城,或是一整片江湖...明兮出声问道:“这弈剑山庄,和寻寒山打是不打了?”其身旁一直没有言语的兰无求,闻声后先拱手行了一礼,而后才躬身应道:“双方似是都在等待时机...”明兮像是已经知晓结果,只能正了正自己的衣襟,无奈地叹气一声。 兰无求很快又加了一句:“不过先前宗主安排的人手,应是到了...”听得此言,这问剑湖的宗主的脸上,开始浮现出一种极其玩味的笑容。 他再次发声说道:“要是还动不起手来,那就都别打了吧!”听着明兮的言语,问剑湖的首席供奉,只得将身子压得更低了些。 兰无求知道,他没有看向的面庞上,此时一定是相当的 “和颜悦色”。装出来的?明兮一直如此罢了。......寻寒山主殿议事刚刚结束,便有弟子传信说,有客人登门拜访。 来者,问剑湖的适长老。在几位执事的简单介绍中,这位山主大人,也大致了解了此人。 先前天地盟初建是,共同汇集黔州时,便是由此人带队驻守天地盟大营。 听说当时遭到屠恶门反扑,就是有了这位适长老,以及一位弈剑山庄的文士? 共同抵御。一直撑到了明兮等人赶回,这才解了屠恶门与扬风谷的调虎离山之计。 图斗坐于主位上,看着进入殿中的问剑湖长老,赶忙站起了身,似乎想要走向台阶相迎。 适长老立即摆手言语:“图山主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图大山主这才停止了自己的动作,重新靠回了椅背,朝一处位置虚按了两下。 适长老看着图斗所指方向,就朝那处空缺的位子坐下。待其刚落座,图斗便开口了:“适长老大驾光临,图某这破旧山门,可谓是蓬荜生辉啊!”适长老赶忙又是一拱手,随之言语出声:“图山主这寻寒山,在岭南一带也算处明山秀水,那里的话!适某来此才是多有叨扰啊!” “要是适长老愿意在山中多留几日,图某乐意至极!”图斗大笑出声。两人就这么有一套没一套的寒暄起来,不过这些话术终归有穷尽之时。 这图山主跟适长老,聊过了柳州的风土人情,讲过了寻寒山中美景,又是讲了讲近日的江湖见闻。 直到说到展铿身死杭州时,两人话语尽了! “还望图山主节哀...”适长老惋惜一声。图斗沉默不语,只是鼻息一声,侧过头去看向了展铿的座椅。 适长老抬头暗暗看了一眼图斗,见时机成熟,轻轻咳嗽出声。他站起来身,拱手又行了一礼,接着缓缓开口说道:“今日前来,适某便是为解图山主之忧!” “那不知适长老此次远道而来,为我等准备了何种妙计?”图斗也不装了,直接开门见山。 两人言语完毕,都看向彼此,会心一笑。适长老离开座椅,向靠近图斗方向的位置前行了一步,接着便开始言明他口中的计谋。 “先前风雪大观楼遭贼子齐轩倾覆,有几位风雪大观楼弟子,皆是忠良之士,不忍齐轩作为,已改投我问剑湖门下...” “这几人尤其仇视弈剑山庄,此次甘愿背负骂名,诱使弈剑山庄再次问责风雪大观楼...”听到这里,图斗打岔说道:“即便陆风白没在,那叶当听也精明的很,这些时日都龟缩着不动,问剑湖又如何让那几人,引得整个弈剑山庄为之追凶?”适长老并没有图斗的提问,而感到不悦,反而摆出一副早有对策的模样,继续开始言说。 “杭州城中,我派已有布防,随意抓几名弈剑山庄的弟子,或是杀害,或是折辱...只要叶当听还要些脸皮,自会追寻而出!”图斗暗自点了点头,可仍是摆出一副不解的神情。 他发问道:“那这些我寻寒山不也可以做?何须问剑湖以风雪大观楼之名呢?”适长老拍手叫好,表面眼前的图大山主问到点子上了。 拍手的同时,继续发声说道:“寻寒山此时动手,意图太明显,但风雪大观楼行事,可以减少弈剑山庄的猜忌...” “并且,无论图山主今后与之战于杭州城中,或是战于寻寒山下,皆会有不便之处...””但若是将攻伐之地选在岳州,如此一来,图山主进退自如,又何惧那弈剑山庄有后手? “听着适长老的讲解,图斗缓缓开始点头,像是同意了他的说法。于是乎,这位问剑湖的长老,就继续开始了自己的分析。 “弈剑山庄如今,因为先前那些流言蜚语,所剩弟子其实不多了,倘若战线拉长,他如何能补给,又如何能像在杭州城中神兵天降?”这句话,像是又点了图斗一番,好似是在告诉他,别忘了...你们的展铿长老是如何将自己玩死了的! 图斗高坐主位上,听完了眼前适长老的一番高谈阔论,双手连拍数次。 “能够结识适长老,是我图某幸事!” “是我与图山主一见如故...今日才会来此,为寻寒山献计一番!” “谢过适长老!” “莫说什么谢不谢的,能解君忧,亦是我之幸事!”两人随后又是笑言几句,适长老这才向图斗告辞。 临别之际不忘又提醒了一遍,还望图山主早些做下决断,他好在旁配合一二。 ......与此同时,林满六也跟随着季汀师姐一同返回弈剑山庄。 先前的隐蔽小院,暂时交由陈七师姐等人运作。才刚刚走入侧门,少年便就看到了檐下站立着的师父。 一袭黑衣像是在风雪中站了很久,身子都有些僵了。发现推门而入的,是自己的弟子,十一赶忙向前走来,伸手就抓向了少年的脑袋。 “长大了啊...先前听庄内的弟子说,你在城中遛弯呢!”十一打趣起了自己的这位弟子。 林满六没有言语,也朝自己的师父蹭了蹭,仍由师父伸手搓揉起自己脑袋。 黑衣女子先是向一旁的季汀笑了笑,这才继续发问道:“当时怕是不怕?”少年轻声答道:“不怕!”十一看向眼前少年,眼睛眨了眨又问道:”当真不怕? “少年又答:“当真不怕!” “为何?” “家在这里!”两人言语完毕,弟子和师父都互视一笑。黑衣女子走在前面,喊了一声:“走,找老骗子去!”少年在后方跟着嗯一声,声音极大。 季汀看着眼前一幕,也跟着笑了起来,她只是默默地跟着身后,看着这对有趣师徒。 坐于主殿的那袭黄衫,突然打了个喷嚏,险些没给自己后仰倒过去。待喷嚏打完,此时的他好若丈二和尚般,开始打量起主殿四周。 环顾了一圈,也没漏风啊...咋回事啊?就在他想要将那些窗户好生关严实的时候,屋门从外向里地被打开了。 也就在林满六等人进入主殿的同时,那些寒风也跟着奔涌进入了屋内。 叶当听赶忙呼喊出声:“快些关门、快些关门,你们是不知...这冬日是有多难熬!方才一个喷嚏差点给我...”他口中的碎碎念,迎来的却是三人的发笑。 这让叶当听如何不尴尬,只见黄衫身影默默拾起椅子靠背处的袍子,再身上一裹再裹。 就差把自己裹成肉球了...待黄衫老骗子坐稳,季汀率先开口,将先前城中的经过与叶当听复述了一遍。 尽管先前已经有弟子将消息传回,但依旧不妨碍几人的再次复盘。与在那处隐蔽小院不同的是,叶当听不再点名却邪的想法。 而是直接给出了应对之法... “此刻不论是却邪,还是寻寒山,都不想看到一个抱团在杭州城中的弈剑山庄,那我们便还有时日可以等!”林满六听到这一手拖字诀,心中也开始有了设想。 此法是为坐以待毙?非也,也为守株待兔!少年开口出声:“此刻行于暗处的却邪,无非是为了让明面上的问剑湖博取更大赢面,我们此刻不动,便可继续试探他们下限何在...”季汀补充道:“进而谋得应对之法!接着便可开始,与寻寒山相抗!”听到林满六和季汀的言语,叶当听满意得笑了起来。 会说话了啊!此时三方的冲突,可以说是皆以明牌互视。不论弈剑山庄,还是寻寒山都已知晓,双方不论谁胜出,获利最大的都是问剑湖和却邪。 于寻寒山而言...即便退一万步来说,图斗不知却邪与问剑湖的暗中合作,或是尚不知却邪的入局。 但他也能明了,此时此刻已经不是寻寒山与弈剑山庄之间的争斗。此刻有问剑湖的暗中授意,不正是摆明了明兮有意朝他位置倾斜? 这不知是福还是祸的帮助,都可尝试一二!于弈剑山庄而言...如今显于桌案上的敌手,皆是迫切地需要他们有所行动,那大可好好利用他们的这份催促! 于此试探这些观局之人,而后在反制寻寒山之流。只要最后能有成效,此刻的等待,又有何妨呢? 第二百八十四章 扮猪以谋食虎皮 十二月十八,距离林满六城中遇袭,才不过三日的时间。问剑湖答应寻寒山的施之援手,同时也是叶当听等人以等待,换取而来的试探下限,已然开始显现了。 杭州城中,似乎多出了一些陌生面孔,不过在他们还未动手时,就已经引起了弈剑山庄的警觉。 随即减少了庄内弟子在城中的巡视,并且将一些资历尚浅的弟子调回山庄中。 取而代之的巡视人员,是由弈剑山庄故意放出,以此来诱导城中这些可疑之人。 今日,城西主要的带队之人,便是崇婴。粉衣少年带着几名年纪相差不大的弟子,一同在城中悠闲逛游,看上去闲适至极。 他的所作所为,在一些市井百姓的眼中,分明就是个带着下属出门,耀武扬威的少年郎,跟那些官宦子弟有何不同? 如今的杭州城百姓,看着这些弈剑山庄的弟子,任谁不是心中鄙夷一声。 毕竟上头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下面又是些这种骄横跋扈、目无长幼的黄毛小子。 崇婴对于这些眼神,全当没看见!他先是逛了几处吃食店,又去看了几家卖银器玉货的铺子。 像是根本看不够一般,走出铺子后,又开始东张西望,像是在思考之后去哪里。 而藏于暗处的那几名 “风雪大观楼”弟子,自是打量起了这个粉衣少年。在他们先前收到的消息中,此人在弈剑山庄中地位也是极高的,倘若能抓获此人,或是袭杀此人必定能够完成适长老的任务。 四人围坐在一处茶摊里,小心翼翼地看着那身粉衣渐渐远去。有人开口问道:“既已收到了适长老动手的书信,我们几人还是需早做准备!” “稍后待此人到了些僻静处,便可尝试动手,尽可能生擒出城...” “嗯,不过此地终归是在弈剑山庄的地盘上,到手之后一定要尽快撤走!” “走!”最后一人将话语讲尽,接着便起身朝一处巷弄走去。其余三人也先后起身,所行方向各不相同,但最后都在朝先前崇婴离去的方向汇合。 粉衣少年不知怎么,原本只是寻常的巡视,今日却是比往常多走了许多巷子和廊桥。 这边才登过一处吃食铺子,转头又去了一家。硬是将那些糕点、瓜果都尝了个遍,可就是什么都不买。 让那几位商贩看得心中怨气横生,但因为弈剑山庄的缘故,又不敢动手还嘴。 直到崇隐又吃过一家糕点铺子里的瓜子,正想着在抓一捧。那位店家实在忍无可忍,朝粉衣少年低声说道:“这位公子...可是太过分了些?”此言入耳,崇婴才把那小捧瓜子放回了罐中,咂嘴几声后走出了屋门。 少年嘴里好像还在念叨着,这店家也忒不会做生意了,都不让人好好尝尝...隐于暗处的那几名 “风雪大观楼”弟子,各自互看了一眼,使了使眼色。彼此确认,稍后便可动手! 粉衣少年站在街道上,脑袋又开始转悠了,不时看看前方,不时又看看来时的路。 不知怎么地,他眼神在其中一人藏匿的位置停留了片刻。那人心中一紧,莫不是被发现了...可随后看见那身粉衣的少年,只是伸了个懒腰,就继续向前走去。 好险!内心重归平静的 “风雪大观楼”弟子,继续开始尾随这名粉衣少年。崇婴渐渐地带着手下弟子,走出了杭州城西的集市。 从那些最为热闹的坊市里,开始走到一些略显冷清的街巷。此处多是一些屋舍住房,很少会有打开的铺面,原本出于玩闹的少年也开始变得沉默起来。 直到崇婴走到了一处牌坊楼前,还有十余步距离时,他停了下来,没有再前行的意思。 因为他看到前方,走出来一名黑袍抱剑的男子。看着那人抱剑模样,崇婴就立即认出了来者。 他不禁感叹一声,只是身上行头换了,这摆谱的架势是一点没变啊...是只要入了风雪大观楼,脸皮上的功夫就要跟着长进如此嘛? 粉衣少年立即嘲讽出声:“我当是什么人...原来是风雪大观楼的鼠辈?听说你们又被卖了?” “我风雪大观楼再如何,也好过你弈剑山庄!”男子出言说道。崇婴像是来了兴致,终于有舍得打架之前,跟着磨磨嘴皮功夫的人了。 “我弈剑山庄,可不会被人翻来覆去卖两次!”粉衣少年再次提起。黑袍男子没有理会,只是开口说道:“弈剑山庄今日有你这种欺压百姓之人,往后还不一定会比风雪大观楼好到哪里去!”粉衣少年一声鼻息过后,歪头看向黑袍男子,用一种讥讽的言语开口说道。 “城中百姓看我弈剑山庄,该如何,就如何,可是你们这些人看待自己门派的所作所为,又会作何想?”黑袍男子咬紧牙关,崇婴却是继续言语。 “你以为先前风雪大观楼所行,是为正事?还是你所行之事,是为正事?”面对崇婴的讥讽言语和一问再问,黑袍抱剑之人脸上闪过一丝阴霾,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脸上浮现出了志在必得的自信。他拔剑出鞘的同时,言语出声:“动手!”随即在此处街巷的不同位置,分别又多出来了三人。 有人蹲于屋檐之上,有人站于他们后方,也有人几次闪身便就跃至牌坊楼侧。 崇婴也随之一抬手,连同他在内所有随行弟子,皆是提剑而起,看向四周。 四对六,人数并不占优的比斗,但从这四人的跟脚上,不难看出皆在崇婴随行弟子之上。 江湖人之间的快意恩仇,从来没有什么以人数取胜一说。一柄快而锋的利刃,足矣破除十数柄寻常兵刃。 况且他们四人今日的目标,只是人群正中的粉衣少年,或死或伤都可,只需嫁祸给风雪大观楼,此行目的就达成了。 崇婴因为巡视的缘故,只带了一柄弈剑山庄的制式长剑,并未将其佩剑携带在身。 他将剑刃出鞘寸余,便冷冷地盯着牌坊楼下的那名男子。两人从互视的那一刻起,此地的冲突就已打响。 来自于 “风雪大观楼”的三人,率先出手迎战向了崇婴手下的几名师弟。他们手中递出的雪中寒,似是得了天时加持! 纵使一人对两人,都显得绰绰有余。那牌坊楼下的男子,提剑而起指向了崇婴面门,向他晃了晃剑尖。 其意在挑衅粉衣少年,迫使崇婴率先出手。 “狂妄...”崇婴轻喝一声,整个人瞬间暴起。剑随人走,粉衣少年所持的制式长剑,径直向牌坊楼位置刺去。 那黑袍抱剑客,也跟着动了,手中长剑一挥。骤雨寒!崇婴见其出招,手腕猛然一抖,先前的刺剑赶忙转为横扫、拨挑。 以此抵挡袭来的凌厉剑光,两人身形此时无比接近,这风雪大观楼的第二剑,杀力自是更大。 观其攻势转变得如此迅速,黑袍男子心中有了些底气。这位在弈剑山庄之中,地位超然的少年郎,当真如那位适长老口中提到没差多少。 若非是今日挑选了此处僻静地,但凡是些人多眼杂的地方,被这小辈拖至弈剑山庄来援。 也有可能...届时,别说袭伤眼前少年,他们走不走得了,还是问题! 两人不过数息之间,已是各换数招,男子手中剑刃与崇婴手中的制式长剑相撞数次。 有几次险些被男子顺着剑身,劈斩至剑柄位置,不过都被粉衣少年化解而去。 “两姓家奴,倒是有些手段!”崇婴叫骂出声。男子听到这两姓家奴,眼神略显不善,不过很快又回到了先前不屑的面容。 “也好过你们这些不识时务之人!”黑袍男子轻喝一声。在两人的叫骂声中,他们周围的那些弟子、下属也同样在倾力出剑。 但终究是早有预谋的 “风雪大观楼”之流,将弈剑山庄的这几名弟子逐个压制。不论是谁都没有机会,上前去帮助崇婴,只能看着粉衣少年苦战。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几名弟子更是被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颓势将显。 看着此地战局,已经开始倒向他们,黑袍男子自信一笑,手中长剑更是出剑不停。 “你不会是想今日,就死在自家门前吧?”他笑言出声。崇婴再次挡下他袭来的长剑,整个人后掠而去,像是准备出手帮衬同袍。 察觉到他想法的黑袍男子,岂会给他机会! “都自身难保了,还想救人?痴心妄想!”黑袍男子说着,整个人就也跟着弹射而起,直直追向粉衣少年所在。 可当他身形才飞出六步,黑袍男子突然看到原本准备施以援手的崇婴,竟是重新看向了自己! ?这是什么路数?心中不禁开始有些谨慎...但又因为适长老递来的相关情报,以及方才眼前少年城中狗仗人势的行为,可以确定此人也不是什么善茬,那会有什么弯弯绕绕。 顶多就是个优柔寡断的雏罢了!小贼受死!心中大定,他手中长剑不再停滞,直直刺向崇婴而去。 可也就在其剑身刺中粉衣之时,他只感劲道不对!没有刺中,只是将那少年的衣袖划破,那此刻崇婴在哪里? 就在黑袍男子找寻粉衣少年身形时,他竟是没发觉有一柄弈剑山庄的制式长剑,从那粉色衣袍后丢掷而出。 先是破开了衣袍,接着就朝男子位置飞来。顷刻,没入了他的小腹之中! 当他再次看见崇婴时,粉衣少年的手上空落落的,人依旧在方才位置,没有任何变化。 第二百八十五章 终是天道好轮回 这位 “风雪大观楼”弟子,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粉衣少年。分明方才他已刺向粉衣,为何出剑无能击中? 况且就算此人躲闪再快,怎么能才躲过自己出手,就立即一剑递出?仅仅是这一衣之隔,却成了两人互换杀招,一分高下的手段。 败了嘛?不能败!黑袍男子开始喘息出声,强忍着小腹的刺痛,猛地将腹中剑刃拔出。 就此一手握住自己的佩剑,另一手根本不管剑刃带来的伤痛,直接冲向眼前那个粉衣少年。 不行...好容易摆脱了那齐轩的掌控,我不能死在这里!!!就算死,也要杀了你们这些...害得我走到这番田地之人! “啊!!!给我死!!!”黑袍男子暴喝出声。崇婴看着这个已是陷入疯魔的男子,先是闷哼一声,接着便整个人身形一跃。 面对一个已经失去理智的人,就好比在林间驯服一头野兽。不再需要与之搏命了,而是要想尽一切可以智取的办法,将其制服。 毕竟此刻的人比起这些野兽,多了一个理智的脑子。粉衣少年又是几次躲闪,接二连三地躲过黑袍男子的倾力反扑。 并且在眼前这种疯狗的横冲直撞,竟是在崇婴的引导之下。直直撞向了其余几名 “风雪大观楼”弟子,将他们几人的出手冲散、打乱。为与粉衣少年一同出现的同门,博得反制机会。 先前被这几人压制的局面,顷刻间就扭转过来。那名黑袍男子手中出剑不停,但依旧无法刺中崇婴。 几乎是每一次出手,就差那么一点点距离,手中剑刃只差分毫,就能击中。 可就是差了分毫...渐渐地,他似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脚步开始迟缓下来。 黑袍男子看清了粉衣少年所在,他想要找寻到机会之后,一击命中眼前之人。 “反应过来了?不愧是名门弟子!”崇婴满眼讥讽地赞许道。这位 “风雪大观楼”弟子,心中怒意再生,不过没有像刚才一样毫无章法的出手。 他需要冷静下来,回想起先前崇婴的身法手段。而后稍作一轮佯攻,寻其破绽,攻其软肋! 心中算盘敲定,黑袍男子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再一次前冲而来。还未行出五步,看着那粉衣少年还未有所动作,他左手手腕一抖,将那柄弈剑山庄的制式长剑丢掷而出。 无论是他,还是崇婴都知道,这只是虚晃一剑。粉衣少年身形如先前一样,又一次开始灵动闪躲。 黑衣男子一剑递出,不中!又是一剑横扫,依旧不中!再是一剑刺挑,还是不中! 那道粉衣身影,即将再次闪出他的出剑范围。看着崇婴脸上的自信笑容,黑袍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就是现在!依照先前的规律,此子半息之后定会有所停顿,虽是在自己剑身横扫之外...但只要能趁其不备,将其袭伤之后,仍有翻盘之机! 就在黑袍男子长剑挥砍而出,做横扫状!看见那粉衣少年,果然在前停顿换气。 这位 “风雪大观楼”弟子赶忙将手中长剑一提,强行打断挥砍,并且整个人一个箭步上前。 这一次,定能伤你!可当他再一次刺向崇婴时,长剑依旧是透过了其衣袖,没入了那粉衣之中。 熟悉的一剑递出,熟悉的软绵劲道...不可能!当他再次看清粉衣少年的跟脚,发现崇婴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再次握紧了那柄被他丢掷而出的制式长剑。 下一瞬,只见粉衣少年身形向前踏出一步,已经在黑袍男子三步以内。 并且这一次,粉衣少年已是双手持剑,向前猛然递出。弈剑山庄的制式长剑,这次从其脖颈位置刺入,硬是将其整个脑袋贯穿! “方才没有说完...嗯,没有全部反应过来...”略带怜悯的话语,从崇婴口中说出。 话语将尽时,粉衣少年将长剑拔出,仍由这位 “风雪大观楼”弟子倒在了血泊之中。鲜血将地面的积雪浸染,红与白交融在一起,成为了这冬雪的街巷里,唯一的一抹艳色。 唯独血迹在正中,那黑影呈现出一种死寂... “哦...对了,城中闲逛和先前的狼狈出剑,都是演给你们看的!”黑袍男子双瞳开始涣散,他已经有些看不清那些空中飘落的雪花了。 “这种巡城的活计,要是带着弟兄们吃喝享乐,回去会被叶哥打死吧?”他听着那些 “玩笑话”,将脑袋侧向了那袭粉衣,看着那人冲向了其他 “风雪大观楼”弟子。 “诸位随我将这些贼子,全数诛杀!” “杀啊!”看着此次同行的师弟,也如他一个下场,被这些弈剑山庄之流合力围堵。 不过数个回合,就已是败下阵来。弈剑山庄根本不给一点求饶机会,直接将之毙命。 他们四人之中,年纪最小的那位小师弟。在风雪大观楼时,对他们几人也算是听之任之。 叛出风雪大观楼,投靠问剑湖时,这位小师弟当时还有些犹豫。全都是因为他们想要一同逃脱齐轩的掌控,他才跟着一起来的。 结果如今...竟是要命丧于此。黑袍男子身死心灭,脑海之中回忆起了那一日叛出风雪大观楼的光景。 那天齐轩带领一批弟子,与那些屠恶门之人一同前去发难问剑湖时。他们被安排在后方,还不等前方的屠恶门溃败,便有问剑湖与一些不明来历的人将他们包围。 为首之人便是问剑湖的首席供奉——兰无求,说前方屠恶门战事已是败局。 只要他们愿意投靠问剑湖,便可留得一命,并且与那屠恶门再无瓜葛。 那一次跟着齐轩同去的风雪大观楼弟子,多是楼中的年轻一辈,平心而论,是谁也不服齐轩的。 兰无求这一句话,谁不心动?能够活命,又能摆脱齐轩,并且扫去倒戈屠恶门的那一身骂名! 立即就开始有弟子丢掉了手中长剑,更有甚者撕下了身上的灰袍。那身标志着风雪大观楼的制式灰袍,曾是承载着他们楼内上下几代人的荣耀。 那一刻,就像是变成了影响他们活命的枷锁。只要撕扯下来,他们就再与风雪大观楼毫无关系。 越来越多的弟子,开始相仿最先动作的那几人,直至最后...根本没有一人反抗。 问剑湖也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那一战风雪大观楼的后方势力,全数瓦解。 直到他们跟着兰无求,前去扬州湖畔的战场时,发现那些屠恶门仍在与问剑湖弟子苦战。 当时他看着战阵之中的齐轩,他开始发笑,肆无忌惮的发笑。你齐轩! 忘恩负义,卖主求荣!如今也是落到这番田地,昔日叛出楼内时,可曾想过身后之人,也会如你曾经一样! 齐轩!好好的下地狱去吧!从那一日起,他就再也没见过那个欺师灭祖的齐轩。 原本想着,齐轩应是被问剑湖的诸多高手一同合力击杀了吧。但后来传回的消息,却是那齐轩安然无恙地前往了杭州,最后死在了弈剑山庄的人手上。 到了这里,他似乎才明白了这位楼主亲传的用意...的确,风雪大观楼在齐轩手中两度易手。 让楼内弟子,都成了江湖上唾弃的两姓家奴,但是做实这么一个名声的...好像是他自己,和那日一同叛出风雪大观楼的弟子。 回光返照的心念,像是用尽最后的灯芯,让他再也无法回想起过往的事情了。 他最后的目光,看着那位小师弟惨死在弈剑山庄之人的剑下。那些惨叫声和嘶吼声,已经模糊得听不清了。 够了...黑袍男子的眼神变得空洞,终是什么也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此行的”风雪大观楼 “弟子,四人只剩下一人。是那名还未动手前,就被崇婴发现了的人。 “你们...别杀我!我们不是风雪大观楼弟子了!”他急忙呼喊出声。 崇婴听此一言,手中高举的执事长剑,立即一剑挥下!那人紧闭住了双眼,再也不看向粉衣少年。 “啊啊——啊——”他的惨叫声拖得极长,快持续了四五息之久。直至他声音嘶哑,才反应过来...好像还没死。 赶忙悄悄睁开眼睛,看到那柄长剑直挺挺刺入雪地里,距离他老二位置已不过两寸。 死里逃生的他,赶忙双手捂住了已经有些温热的裤裆。 “知道一会该交代些什么吧?”崇婴再次发声说道,说完就把那柄长剑提起。 这位留得性命的风雪大观楼叛门弟子,那还顾得什么颜面,立即感恩戴德地向粉衣少年跪拜。 “谢谢各位大侠!谢谢不杀之恩,稍后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带走!”随着崇婴转身,立即有两名弈剑山庄弟子,将这人架起,朝一处狭小的巷弄中走去。 粉衣少年脚步放缓,快要临近巷口,他走在了人群最后方。即将进入巷弄时,他停步回看了一眼先前争斗的街道。 崇婴对着街道尽头的那块牌坊楼位置,吹了一声口哨,接着就进入了巷弄里。 在粉衣少年一行人消失之后,那处牌坊楼后,马上就出现了十数名弈剑山庄弟子。 为首之人,是林满六。这十数名弟子很快就将其余三人尸首收拾干净,并且将一些血迹多的地方重新处理。 只要等今夜的雪一下,这片街道又会恢复如昨日一般。 第二百八十六章 苍天可曾饶过谁 在崇婴的带领下,将这位 “风雪大观楼”的弟子,带到了弈剑山庄于杭州城内的那处隐蔽小院。粉衣少年将先前遮挡那人面庞的黑巾结下,不等他有何反应,朝着院落里的雪地上就是一踹。 如此连贯的动作,崇婴不知演练了多少会,让那人直接翻了个狗吃屎。 “啊啊——啊——”先是一声惨叫,随后的就是一阵呜咽声响起,可能嘴里都塞满了积雪和泥泞? 待这个叛出风雪大观楼的好儿郎,重新抬起头后,就看到了自己面前蹲坐着那名粉衣少年。 “大侠只要饶过我...我一定...一定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崇婴也没啥继续打趣的耐心,咂嘴一声后,便斜瞟向了他。 “讲讲吧,既然不是风雪大观楼之人,在我们这里还是有活路的...”听得此言,那人可是立即来了精神。 随即他赶忙直起了身子,双膝跪倒在雪地里,看向了眼前的粉衣少年。 他刚开始眼神还有些紧张,不时朝其他地方瞟去。看着四周陈设,看出了一处城中小院,眼神忽然扫到崇婴身后的屋舍。 那半掩着的屋门,不由得让他留意片刻。 “不该看的,最好是别看...该说的,最好是快点说...”粉衣少年出声提醒道。 这位 “风雪大观楼”弟子立即收回了目光,眼神只敢看向身前的崇婴。 “小的...叫李子昂,原先确实是风雪大观楼弟子...不过早在先前齐轩前去扬州时,就已转投问剑湖门下!”这位名叫李子昂的怯懦之辈,自报家门后就开始小心翼翼地打量起崇婴。 此时他敢确定,当时城中就已被这名少年发现了,绝非是他的错觉。要是早些告诉大哥,而后放弃围堵,或许今日也不会变成这样收场。 崇婴伸手拍了拍李子昂的肩膀,脸上开始有了笑意。不等李子昂继续开口,手掌又挥了挥,将其身上的雪给扫去。 粉衣少年开口问道:“想必李兄也是个体面人,如今为问剑湖办事,大可说说...意义何为啊?”李子昂赶忙出声:“此次是受人之托...想要假借风雪大观楼之手,迫害弈剑山庄弟子...”此时他的内心闪过一丝纠结,是否要将适长老的计划全盘托出。 因为即便弈剑山庄能够放过自己,今后该以如何面目返回问剑湖...并且如若不回问剑湖,他李子昂往后的江湖路该怎么办,变成一个连两姓家奴都不如的丧家犬嘛? 崇婴便循着其言语,继续问了下去:“受何人之托?”李子昂犹豫片刻,心想,官大一级或许好些... “问剑湖兰无求...兰供奉...”他出言说道。可名字才呼喊完,突然粉衣少年就又是一脚踹了过来,直接将李子昂掀翻倒地。 这位重投问剑湖的好儿郎,又如刚才一样扑倒在地。 “兰供奉与我弈剑山庄南疆相识,更是与两位庄主关系不错,你是想离间我们与兰供奉的关系?”崇婴叫骂出声。 疼痛感传遍了四肢百骸,李子昂万万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答复。心中还在思索时,又听到了粉衣少年的叫喊声:“给我滚过来!”李子昂吓得立即重新跪好,脑袋直直地贴在雪地上。 也不知道这些人从何处学来的仪态,将那朝堂之上的唯唯诺诺,搬到了这江湖之中。 在李子昂看不到的地方,是粉衣少年不知为何的脸部抽搐,像是说了啥违心话一样,正在责备自己。 眼见李子昂不敢言语,崇婴就继续开口问道:“可是寻寒山委派你们来的?只要说了实情,我们自然会善待李兄这样的‘忠义’之士...”寻寒山? 听到这个与适长老计划有所联系的门派,也是此时弈剑山庄的死对头。 李子昂不禁开始推敲...分明自己已经说了拜入问剑湖了,可为何会扯到寻寒山? 眼前这人是在给自己台阶下?如果是这样,可能早已知晓了问剑湖的盘算...那自己何必继续隐瞒。 但也说不定,他们疑心病重,什么都以为是寻寒山所为?李子昂再三思索之后,突然想起来三日前的城中闹事。 那一日同样有不知来历的人,袭击弈剑山庄,当时看那些人的逃遁方向,直去向西。 莫非那些人,就是寻寒山的,如此一来他也被当做了寻寒山的探子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有了一种尝试的想法。粉衣少年像是觉得李子昂思索的时间太久了,一脚又开始朝后做蓄势状。 李子昂反应过来,赶忙呼喊出声:“大侠...此事却是与寻寒山有关...”崇婴 “哦”了一声,眼眉微微一抬,看其模样可能来了兴致。 “那便请李兄好生说道说道...”粉衣少年一手打在了李子昂的肩膀上。 可以,既然他们以为是受寻寒山所托,那便就此嫁祸给寻寒山好了...随后只要能逃回问剑湖,就以事情败露为由,这样应该不会引得适长老发难! 李子昂应声说道:“的确...是有寻寒山买通了我们四人,要在今日...”他的话语还未说完,突然肩膀处就传来了一阵碎骨的劲道。 是那粉衣少年不知何种缘由,就开始捏动他的肩膀,并且力道一次又一次的加重。 “忘了自己...先前说的嘛?希望能说些我知道的...”听着身前这位少年的低沉言语,此刻的李子昂才意识到,自己这些伎俩根本没有卖弄的可能。 只有如实交代,才能有活路可言...随后,这位被崇婴夸赞改换门庭的好儿郎,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全数交代出来了。 包括,问剑湖的那位适长老拜访寻寒山一事。在其交代期间,小院的院门中途打开一次。 又走入了一名少年郎,不过还不等李子昂斜瞟过去,就又吃了崇婴一记脚踹。 一如先前模样,倒在地上狗吃屎,让他根本看不清进院之人的样貌。听着动静,像是正在打压他的粉衣少年再与进门那人打招呼。 很快,又传来了一声开门声响。是那人进入了屋舍里...李子昂脑袋低垂,在崇婴没有言语前,根本不敢将脑袋从雪地里提起。 此时的性命,全权在这少年手中。不免得他心中有些感叹...自己年纪还要比此人年长几岁,可结果如今既然要被其握住小命。 先前那名废了齐轩的柳满林也是,后来又能再杀一次齐轩,听着江湖上传闻,年纪更小! 这弈剑山庄之中,都是一些魔鬼、凶厉!但是,此刻他一定要活下去。 古有勾践卧薪尝胆,今也要有我子昂跪雪食泥...只要能让我出了这杭州城,往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定要与你们这些人讨个公道! 就像那些说书先生,口中常言之语: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 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心中因为这些念想,像是重新燃起了生的斗志。 他准备继续给自己灌输一些心灵鸡汤时,又听到了那粉衣少年言语声。 “方才下手重了些,还望李兄见谅,不过先前的琐事还未说完,还请言明些!”崇婴关切地出声问道。 “明白...明白...”李子昂立即点头道。......小院当中,先前李子昂偷瞄看向的屋舍位置。 此时半掩的屋门后,对坐着两人,分别是青岚和林满六。先前进屋的,自然就是收拾完残局的他了。 见少年也不言语,青岚只得没话找话得问道:“这位崇婴小友,先前与之言谈时,不似这般啊?”林满六感慨一声:“说来惭愧,都是与陆庄主学的...”青岚学着崇婴的语气, “哦”了一声。只是沉默片刻,他又接了一句:“那这陆风白也算是一个妙人...”少年听着青叔对于陆庄主的评价,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陆庄主,似乎...的确是个妙人! “还有一事!”青岚突然正色出声道。看着他的眼神,林满六立即应声:“青叔是想问院外之事?”青岚摇了摇头,抬起了手边的茶杯,将茶水全数饮尽。 “院外这些计谋一一化解即可,只是因为今日与三日前的经历,让我有些疑惑...”青岚出声说道。 “那日东都再遇时,遇到的那位执伞客,与叶当听交情如何?”青岚发问道。 执伞客...叶成竹?先前林满六再返程路上,就与青岚提到过自己与那叶成竹接触的经过。 并且在返庄之后,争得了老骗子的同意,将其与之有旧的消息也一并说与了青岚听。 但当时的青岚,都没有如今日这般问...林满六只得将前去扬州的目的,以及那一日的经过再一次复述给了青岚。 听过少年简单概括之后,青岚又是一问:“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他们二人在船中究竟聊了什么?或是打成了某种协议?”这一问,让少年实在有些发懵。 分明他已经说过了叶成竹提出的要求,要那天下四剑全数交付却邪,并且弈剑山庄就此封庄...老骗子就是因为没答应,所以两人才大打出手...林满六心中想着,想到这则讯息时,猛地抬头看向了青岚。 发现眼前的青叔早已看向了他,青岚比他先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如今弈剑山庄的局面,不正是叶成竹的 “要求”? “青叔的意思是?”林满六艰难出声。青岚知道少年想说什么,默默地点了头,就没有在做出任何回应。 少年本想再问,可此刻传来了敲门的声响,接着便是崇婴的声音。门外粉衣少年发问道:“那人依照青岚先生的意思放走了,稍后如何处置?”青岚回了一声:“此等不忠、不孝、不义之人,还是与过往师兄弟早日见面的好!”崇婴立即应声:“明白!”一旁的林满六,倒吸了一口冷气。 青叔之作风,与陆庄主也无差多少...也是一位妙人?扬州西城门外被崇婴放走的李子昂,还被其安置了一身好行头还有一匹快马,甚至包袱里还多了些赶路的银钱。 他听着那位粉衣少年的意思,都为他安排好了后路,只管说失败了便是,顶多挨一顿责罚。 也好比浪迹天涯来的舒坦,只是日后要帮衬着弈剑山庄,都打探些寻寒山、风雪大观楼的消息。 毕竟此时的弈剑山庄,还不能与问剑湖撕破脸...这一系列的理由,让李子昂深信不疑,并且此刻已经出城。 往后的路途,又是一副大好的山河画卷,少惹这些弈剑山庄的人就是! 他悠哉悠哉地行路山林间,看着天边飘下的雪花,像是有感而发,打算卖弄起胸腹那半瓶晃荡的墨水。 刚要开口,突然觉得喉咙处有些温热,接着便是有刺痛感从脖颈位置传来。 李子昂赶忙伸手捂住脖颈,想要止住那些鲜血的喷涌。踉跄的身形从马背上跌落,他回身看去。 十余步外,竟是站着一袭粉衣,右手上提起一柄弈剑山庄的制式长剑。 “侵扰山庄者,为你们四人...谁都走不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动身赴岳战风雪 两个时辰过后,有四骑灰袍从杭州城西出发,朝岳州方向而去。这四人才走不久,整个西城门口就被弈剑山庄一众弟子包围。 开始对于进出杭州城的所有面孔,进行严查。原本干这活的那几名炎阳兵卒,自从先前看了寻寒山与之城外一战,根本不敢多废话。 毕竟刺史大人整日,多是在楼中花天酒地,本就是委派南地的闲职,怎么会与弈剑山庄叫板呢? 又怎么会为了什么一方安定,在保下他们几个人的同时,又去与这些江湖门派交恶呢...所有外派南下的官员,多是如此,手中虽有权柄,但也处处受制。 今日惹恼了那些高门大派,还没等人集结人马,说不定脑袋就已经搬家了。 这般荒谬的事,不是没有出现过,可消息传去京畿一带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传回。 往后这样的事情一来二去,多了以后,所有人就都明白了。那一统南北之后,将南地交于江湖的戏言,至少目前而言,依旧是真事。 他们的死活,北地那些手握实权的大人们,自然是不会管的。看着地头蛇阻碍城门通行,这几名炎阳兵卒只得驻足于城门之下,任由他们查探。 而路过的百姓们,对于如今的时局,心中也难免有些个人见解。这南边啊...官府说的不算,这些高门大派说的算! 有些眼力好些的市井汉子,在拥挤的人群中认出了几人相貌,多是那山庄中的大人物。 “那几个娘们,不就是弈剑山庄里管事的...今个是咋了?疯了?” “小声些!找死啊你!” “指不定又是哪里的仇家找上门,这会准备去仇了去?” “得...哥几个都少说些,安心进城!”西城门处的喧嚣,竟是让人都不觉得这冬雪天冷了。 不过还未等多少百姓进城,又是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出!说那弈剑山庄今日,有外出巡视的弟子,惨遭风雪大观楼谋害...先前城外说话的那几个汉子,听到这一消息,又是面俱惊色。 话多的那人,正准备想要出言讲讲,自己前些时日在茶摊里听人说的趣事,事关弈剑山庄! “先前,咱可是听说那弈剑...”他寻得机会便准备开口。却是遭到了其余两人的呵斥:“闭嘴!”他刚要反驳,双眼之中忽然看到了数十骑人影。 又是那弈剑山庄之人?看着车驾正前方的御马之人,是一身着黄衫,披着皮草大褂的男子。 脸上血色全无,并非是因为风雪的缘故,而是整个人就呈现出一种病态。 就仿佛风稍微大些,他就会从马背上跌落。而其身后的马车比寻常车驾要大,足足用了六匹马来拉动。 按理来说,这样的是不合乎规矩的...即便弈剑山庄再如何霸道,再如何张狂,都不应该这么做。 换作他们这样的市井闲人,都知道的礼制规矩,在这些自诩地位高尚之人眼中,只会比他们更在乎。 正当汉子心中疑惑时,他看清了车驾内的东西。整个人的脸立即绷不住了,面现惊恐地想要向后退去。 那是一口棺材...整条街巷的人,在看清了车驾之中的棺木后,都立即向道路两旁躲藏。 并且眼神回避,谁也不想这个时候去触霉头。直到那黄衫在前,车驾在后的数十骑身影,消失在了街巷中,他们才敢重新走回街道正中。 但刚刚街道上的喧闹声,却是不再响起。小贩们不敢主动吆喝了,百姓们不敢随意逗留了,一些置办家当的官家和仆从们,更是处理完后急忙远离了此处街道。 似乎谁都怕那行人突然回头,又带着那口棺材来街上走一遭。直到弈剑山庄的队伍,行至了西城门位置。 看着来着是那叶庄主,守城的炎阳兵卒更不看向他了,皆是寻了处位置开始回避。 可没成想,躲过了那叶当听,却没能躲过一骑少年。一位背负长剑,腰挎短剑的少年御马而来。 待接近几位炎阳兵卒后,那少年竟是主动下马,朝几人抱拳行了一礼。 这位熟客,他们谁不认识...是那唤作柳满林的少年侠客。入城时,有叶当听亲自作保。 先前城外死战的时候,又是此派居中为首之人。肯定不是善茬... “庄内弟子遇袭,还望诸位见谅!”林满六致歉出声,可语气却不大好。 果不其然,熟悉的语气。与少年打过交道的那名炎阳兵卒,只得接话说道:“严查进出也是我们本分,却还让贵庄弟子遇袭,我们也有责任...还望柳少侠见谅!” “江湖上的快意恩仇,与诸位无关,告辞!”少年应了一声,就继续翻身上马跟上了前方的车驾。 随后,先前城外拦阻的弈剑山庄弟子,与护送车驾出城的一行人汇聚起来,不再拦阻城门了。 弈剑山庄所属,全数向那袭黄衫靠拢。叶当听朗声说道:“此去岳州,我定亲自前去与那风雪大观楼好生说道说道,还望众弟子护好山庄!” “叶庄主,我愿亲自前往!为崇师兄报仇!” “叶庄主!让我们一起去吧!”自黄衫言语过后,无数的请命声音在人群之中响起。 在外人看来,那可是一门上下齐心的场景。叶当听抬手虚按,这才使得人群的呼喊声小些,可仍有一些弟子跻身上前,想要跟随其一同前去。 林满六立即呼声喊道:“守护好山庄同样重要!只有家在,我们才有底气与那风雪大观楼之流叫板!”少年言语将尽时,已是泪流满面,右拳一挥! 高举过头顶。所有人的情绪似是都被林满六所带动,也跟着一同高举其自己的手,皆是握拳以示。 立即就有一袭青衣走上前来,是那陈七师姐。对于一些入门晚的弟子,都未曾见过其真容,只是在师兄们口中听过。 陈七向叶当听拱手行了一礼,出言说道:“那陈七在此,向庄主保证!定会带领门下弟子守好山庄!”黄衫听着她的言语,颔首以示。 接着又有一人,从人群之中走出,他的胳膊上还裹着布卷,显然是近些时日受过伤。 他则是一拳抵在胸口,出言说道:“玉枢阳在此,也向叶庄主保证!定会竭尽所能,守护好山庄!”有了这两人的言语,而后就有了更多的弟子出言呼喊,皆是誓要护山庄周全。 林满六先是对陈七、玉枢阳两人点头,随后又是看了看他们二人身后的那些弟子。 少年深吸一气,开口说道:“有诸位师兄守护山庄,我辈也定会竭尽所能,为山庄一雪前耻!” “叶某在此,先行谢过诸君!” “叶庄主此去,定能凯旋而还!”双方的齐声道贺后,汇聚的城西郊外的弈剑山庄众人一分为二。 一方为陈七师姐,带领弟子返回山庄进行留守。一方为叶当听,亲率庄中弟子以及崇婴的棺木,准备赶赴岳州,问责风雪大观楼。 ......直到赶赴岳州的弈剑山庄一行人,行入了山林之中。林满六才御马上前,朝叶当听的位置走近。 “这以假乱真,未免做的有些太过了些?”少年疑惑出声。叶当听摇了摇脑袋,打趣出声:“过了嘛?你是没见过早些年,那些为了师出有名的门派争斗,比我们这样还要假!”此话听入少年耳中,林满六面色一僵,心中只能道一句,离谱...同时,他又回想起了青叔小院中说过的话,少年不知道是否要询问老骗子一番。 让他讲讲,那夜湖中孤舟之上,究竟与叶成竹说了什么。因为林满六又想起了一事...既然问剑湖要派风雪大观楼来城中走上这么一遭,为什么却邪又要赶在其前面下手呢? 这样难道不怕提前惊动了弈剑山庄嘛?还是说,却邪在除了与问剑湖联手之外,还有他们自己的安排? 同样也需要弈剑山庄早做打算!少年想到这里,脸上就开始变得古怪了起来。 叶当听像是能看透林满六心思一般,直接开口发问了:“是在纠结前些日子,却邪的多此一举?”少年只得嗯了一声。 叶当听言语出声:“不能以寻常门派去考量却邪这一势力,他们的目的或是出发点,只会遵循炎阳...” “这个我知道,只是...”林满六应声道。 “无需多想,这也并非却邪的第一次干涉了,与成竹谈崩之前,他无意中也跟我提到一嘴,关于你的事...”叶当听见少年思虑有些多,就继续出言说道。 听着老骗子才讲完,少年立即捕捉到了叶当听话语中的重点!谈崩?果然那夜两人起了争执? 我的事?林满六没有说话,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向身侧的老骗子。 “可还记得最后一次着急返回南疆时,路过的一处小村落,你才刚到便就追兵赶至,可是以为是屠恶门?”叶当听笑言出声。 少年出声问道:“那是却邪?”黄衫老骗子点了点头,笑容有些苦涩。 林满六沉默了片刻,这才出声说道:“那这次与那次意图,都是在让我和山庄早些行动,乖乖地做他们行棋布局的棋子...”叶当听安慰说道:“身在江湖,定会身不由己,无需多想!”少年点头之后,就不再言语了,先前心中的猜想也因为叶当听的这一番劝慰,给压了下去。 两人各自沉默的时间,还未过了半柱香。林满六身旁的黄衫却是突然呼喊出声:“让白兄好等!”少年寻着声向前看去,那霜林之中,同样驻足了数十骑蓝衣蓝袍的拖刀客。 为首之人,金乌门白梓。白梓应了一声:“无妨!”这便是叶当听此次西行的谋划...在崇婴从李子昂口中得知计谋后,先是让其在青岚的授意下,暗中出城解决后患。 接着就让白梓带领金乌门弟子秘密出城,而弈剑山庄开始在城中大张旗鼓的筹备丧事。 待时机成熟,对于今日山庄遭难一事,引得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后,先是委派一些弟子拦阻城西,引起慌乱。随后,就是由叶当听亲自率人出城,准备带人问责风雪大观楼。 至此,弈剑山庄交由陈七以及青岚坐镇,而叶当听则是带着庄中弟子,与白梓联手一同前往岳州。 等待,由问剑湖设好的这一局,请君入瓮。但这瓮中之鳖,是谁就不好说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几方角逐几方休 十二月二十五,六、七日的脚程,林满六、叶当听等人快要接近岳州边界。 这快数十人的队伍最前方,那车驾之中托起一口棺木。随行一众人等,臂膀位置皆系白巾,连同马车在内,也是披上素缟。 如此光景的行路队伍,无一人敢上前拦阻。不过金乌门的弟子,连同白梓却不在其中。 自杭州城外聚首后,两批人马便分道扬镳,弈剑山庄行于明面,而金乌门则是继续隐藏踪迹。 二者会以不同的山路前行,直至岳州必要时刻,才会重新汇聚。林满六御马行至人群前方,看着熟悉的风景,心中难免会回想起自己远行的过往。 虽然此刻那些春夏时,浓艳盛开的花朵,或是苍翠高大的树木,皆是早早地裹上了银亮。 枝头上也不见那些许新绿和红艳,独独剩下了那节枯枝,还有霜寒。但此刻又何尝不是一种风景呢? 四季轮转,是必然的,并且不可逆。以前老骗子便说过,自己初学《山水养剑决》时,心气不稳。 险些春倒冬去,逆行冬末之法。若是没有他的及时提醒,恐怕就会气滞不畅,轻则四肢再难调理,重则一命呜呼了。 看着少年的若有所思,叶当听打趣出声:“是想学着书本里的那些先生伤春悲秋?今日要在这冬雪天里赋诗一首?”叶当听这番话,是等着少年反驳自己,好继续出言戏耍他的。 可不曾想,林满六竟是没有回嘴,只是晃了晃脑袋。随后没多久,他就听到了少年的言语:“老骗子,谢谢你...”这毛孩子,突然谢我干啥? 心里带着这样的疑惑,叶当听着实好不自在,赶忙扯了扯自己披着的皮草。 “林大侠,有屁快放,稍后就要进入岳州地界...” “没啥事,突然想起先前的日子了!”林满六侧头看着黄衫老骗子,叶当听也歪头看向了少年。 两人对视良久,好像他们俩以前都没现在这样正经过。随行队伍后边的十一、季汀等人,也将目光看向了他们。 季汀沉吟出声:”其实当听和满六正经起来,俩人都挺像回事的... “十一斜瞟了一眼后,就扭头不再看向两人。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都是没个正形!”果不其然,前方的光景并未持续多久,就听到了叶当听的笑骂声。 “林大侠莫不是嫉妒咱这脸上的胡茬?会长的!会长的!要不趁着这会给你刮刮?” “老骗子!我可去你的胡茬!”林满六立刻回嘴一句。季汀看着眼前这一幕的转变,也只能叹气一声,跟着身旁师妹们掩嘴发笑。 果然如十一姑娘所说,两人都没个正形。前方一大一小的两人言语同时,少年抬起一脚就要踹向黄衫身影的马腹。 叶当听岂会就此受制于林满六,也跟着抬起脚,将少年的攻势全数拦阻下来。 你一脚,我一脚。你踢腿,我横拦!我回踢,你斜撂!一来二去,过招十数次,谁也没胜过谁,最后以少年率先服输收场。 林满六向后退去时,嘴里还不忘撂下一句狠话:“多大的人了,幼不幼稚!”叶当听也跟着还嘴喊道:“哎,林大侠慢走!下次还来啊!”......在弈剑山庄等人行路的这些时日里,别有用心之人,自然是也收到了消息。 对于弈剑山庄此次西行的动机,以及行路进程都在他们掌握之中。寻寒山议事主殿,今日除了一些已有安排的长老、执事,基本全数到场。 位置靠前的坐有两人,一人坐于主座,一人坐于左侧稍前。是那位图大山主,与问剑湖的适长老二人。 两人举杯共饮数次,其余长老、执事也跟着一同向这位问剑湖的贵人敬酒。 图斗兴致高涨,开口呼喊道:“原先图某还怕贵宗暗中协助弈剑山庄,罪过!罪过!”那适长老将杯中酒水饮尽,脸上的笑意也浓了些。 “图山主如此推心置腹,我问剑湖定然更想与寻寒山结交啊!那陆风白狂妄至极,如何能结同盟之谊啊!”图斗又一举杯,所有寻寒山的长老、执事也跟着一同举杯。 “甚好!待日后吃下弈剑山庄那块肥肉,我图斗定当第一个拜谢明宗主,然后替适老弟美言几句”图斗开怀大笑道。 适长老,变为了适老弟。脸色微红,像是已经饮至醉酣的适长老眼前一亮。 再一次举起了那空落落的酒杯,他朗声开口,似有酒气漫出。 “哎!图大哥在上,适某再敬图大哥一杯!”图斗笑言:“好说!好说!来啊,给我兄弟满上!”一名寻寒山的末席长老,立即起身提起酒壶,给那位问剑湖的适长老重新倒满酒水。 图斗大笑出声,这位适长老也跟着大笑出声。唯独那转身的末席长老,脸上却是呈现出一种怜悯的神色。 往后,若是图山主决心与问剑湖交恶,最先杀者,必是这位故意卖弄的适长老。 山门之中,过往除了展铿长老敢与图山主笑言对饮,再无一人敢行此事。 今日你一个外人,自以为帮了寻寒山一个大忙,就敢攀附起山主。并且想要借此机会,博得在问剑湖之中的地位。 看来问剑湖中,有脑子的人不多...也就那位首席供奉兰无求,和他们的宗主明兮了吧。 ......弈剑山庄此行打出的旗号,正是要问责风雪大观楼。作为此次的对象,他们又如何不知其动向呢? 可如今的风雪大观楼,已不是曾经的那个武林之巅,也没有了所谓的天下第一坐镇。 对于弈剑山庄的侵扰,此时都还未做出一个合理的应对办法。风雪大观楼楼内,议事厅中。 主位坐着的独臂老人,便是如今暂代楼主之职的李思旻长老。而此时的议事厅中,连位置都坐不全。 曾经的那些长老、客卿、供奉,因为两度易主或死或散。最先响应齐轩,倒戈屠恶门之流,都被那名少年送至扬州问剑湖赴死,十不存一。 而后一些立场摇摆不定之人,在却邪接手之后,都还未摆明立场,就又被其诛杀殆尽。 如今剩下的,就只有那些从始至终坚守风雪大观楼之人。长老连同李思旻在内,只剩三人。 李思旻看了看左侧空悬的坐椅,那是陆清的位置,只得缓缓叹气出声。 昨日得知消息时,他曾前去问过陆清,可有决断想法。而那位仅存的亲传弟子,只是轻轻打开屋门,说了一句:“弟子全凭李长老安排,唯独风雪大观楼不可灭!”不可灭,是可降乎? 难道这过往独立江湖武林的高楼,就要毁于他李思旻之手?不该如此...李思旻收回心绪,看向了在座众人。 “如今还留在楼中的同袍,我李思旻知道,都是为了风雪大观楼可以赴死之人!但如今局面,不是让我们将家业付之一炬的!”他话才刚说完,立即有人拍桌而起,反驳出声:“李长老此话是什么意思!是要效仿齐轩那贼子小儿嘛!” “不得无礼!听李长老说完...”那名弟子身旁的长老立即出声训斥。 李思旻朝那名故旧颔首以示,接着就看向厅内所有人,他拱手向众人行了一礼。 等到躬身过半后,李思旻才重新站直身形。他开口说道:“此事大家都知道,定是有歹人陷害,但我们根本无法自辩,所以才必须与那弈剑山庄相拼...李某斗胆,相拼之前独自一人,前去游说解释!”李思旻要独自一人前去会面弈剑山庄? 在座的一些人,是跟着柳梅一起前去南疆的,当时李思旻的断臂之誓,他们都还历历在目。 如今这位暂代楼主之职的李长老,是要为了风雪大观楼赢得一线生机,将自己颜面扫尽,最后慷慨赴死嘛? 先前呵斥弟子的那位长老,听得此言根本顾不得形象了,直接开口发问:“李思旻!你以为你的命,很值钱嘛!”李思旻惨笑出声,他听得出自己好友的劝慰。 他没有言语,只是摇了摇头,接着伸出仅存的右手,拍了拍腰间剑鞘。 看着他这闲适神情,那位反驳的长老怒意再生:“你清高!你了不起!觉得自己活够了是不是!你李思旻要去,老子奉陪到底!”在座的其余风雪大观楼弟子,像是被引动了情绪,也跟着起身想要请愿一同前往。 可突然人群的叫喊声中,响起了一连串的巴掌声。啪!啪啪!!啪啪啪! !!声音急促并且显得极为响亮,众人的呼喊声也随之戛然而止,目光都看向了拍掌之人。 是一名身着黑红衣物的少年?李思旻认出了此人,刚要出言介绍。却是被少年抢了先,那人开口说道:“风雪大观楼的诸位都是真性情,但是不是忘了,如今风雪大观楼还需听命于我却邪安排?”李思旻等少年言语完后,才出声接话:“不知孟少侠,此次前来所为何事?”今日议事的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这名少年是从何处出现的,连同李思旻在内。 少年听得此言,才伸出一根手指头开始敲打自己的脑袋。 “忘了与诸位自荐,在下却邪孟岫烟,今日来此便是解弈剑山庄来犯之难!”孟岫烟笑言出声。 先前与李思旻叫板的长老,听他提起过此人,但不知是一位少年。随即就呼喊出声:“会些隐匿手法的小子,就这般狂妄?”李思旻立即出声提醒:“不可!”但终究是慢了,只见那袭黑红衣物的少年,已经不知何时闪身到了那名长老身后。 手中更是提有一柄短剑,悬在了其脖颈之上...在场之人,无不惊叹少年身法,那位长老也是震惊不已,斜瞟向了身侧之人。 孟岫烟身形又是一闪,接连数下坐到了一处空缺位置上。他看着李思旻说道:“可以好好聊聊了!”李思旻嗯了一声,向自己门下的一位弟子喊道:“去请陆清师侄,前来议事!”记着再看向不远处的少年,又是开口:“烦请孟少侠稍等片刻!”孟岫烟双手枕在后脑勺上,满意地点了点头。 “等管事的到了,再谈也无妨!再那之前,想要动手的大可试试...”少年言语完后,觉得没有魄力,眼珠子一转。 “或是你们可以猜猜,却邪收入囊中的东西,你们实际能够把握的...还有几成?换言之,能杀我的机会,又有几成?”孟岫烟的话语才说完,议事厅后方偏门位置,就出来一声略微清冷的声音。 “尚有一成...”少年扭头看去,脸上已无先前的玩闹笑容。 “陆师姐自是要比先前,好看了些!但这一成...不还是却邪给的嘛?” 第二百八十九章 谈和竟无男儿往 风雪大观楼议事厅内,面对眼前这个大放厥词的少年,无人敢上前反驳声一句。 看着如今主事的李思旻,以及陆清都没有动作,余下的那些长老又有什么言语的机会呢。 孟岫烟细眉微挑,就静静地看着陆清,似是在等其回话。这位仅存的柳梅亲传,抬手将佩剑放于桌案上,接着朝李思旻行了一礼,而后才重新看向孟岫烟。 陆清开口说道:“先前听楼中弟子所言,却邪今日是带解围之法入楼?”孟岫烟笑了起来,将那柄短剑抛至手中把玩。 “小子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此事,毕竟是收入囊中的摆件玩物,可不能被外人摔坏了...”听着这名少年将风雪大观楼称作却邪掌中玩物,有几名弟子双拳握紧,死死地盯着孟岫烟。 不过因为先前有长老,被其威胁性命的先例,谁也不敢贸然动手。陆清出言问道:“那便烦请孟少侠解惑一二...” “风雪大观楼此劫,唯陆清师姐可破!”孟岫烟笑容玩味,手中短剑指向了陆清小腹所在。 李思旻都有些看不下去,开口说道:“还望却邪...不要太过分!”孟岫烟斜瞟向了李长老,手中短剑一刺,径直插入桌案当中。 “很过分嘛?那不如把你们卖了,让楼内上下都效仿前人,承那吕奉先之勇!如何?”这位却邪代表的话,意思很明确了。 听从安排,便可解决眼前问题。反之,便让风雪大观楼再度易手,做那实实在在的三姓家奴。 李思旻剩下的那只独臂,紧紧地扣在桌案边缘,死死地盯着孟岫烟。这个独臂老人的双眼,似是要冒出火星子一样。”李长老,无需与之动怒... “陆清出言说道。听到劝解后,李思旻这才缓和了些,不过依旧怒气在胸,捏拳在膝。陆清再次看向孟岫烟:“我该如何做?”那黑红衣衫的少年,随之伸手在那刺入桌案的短剑上轻点两下。 “早就听闻陆清师姐,与那叶当听座下弟子是旧识,先前还曾一起城外林中对抗屠恶门之流...”陆清没有第一时间答复,而是开始思索复盘那些时日的光景。 却邪也知道此事?不过终究那几天,是她人生之中最为黑暗的时光。先是师兄师弟惨死,再是自己深陷歹人之手...最后落得一个清白不见。 她抬起手抵住自己额头,让脑袋尽量清醒些,此刻决不能让那些事情乱了心绪。 孟岫烟看着她的神情变化,便开始拍手叫好。 “让陆师姐想起了些不好的回忆,实在是惭愧啊!见谅!见谅!”少年拍手的声音越发响亮,说话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 一些知道实情的弟子,不禁开始面面相觑,他们都不言语,皆是心照不宣。 那巴掌的声音,愈发变得响亮了,陆清的脸色逐渐跟着难看起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陆清冷声道。孟岫烟停止拍掌,学起了陆清的语气出声道:“当然是让陆师姐与那柳满林攀攀关系,不论施以何种手段,只要人念旧在叶当听面前美言几句,今日之事不就可以了解了嘛?”不等陆清回话,李思旻率先开口:“我风雪大观楼即便落魄到如今天地,也不会用阁下口中之法去委曲求全!此次便不劳烦却邪出手了...”孟岫烟自然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直接拔起桌上短剑,朝李思旻耳垂便丢掷而去。 少年的速度极快,那位李长老还未来得及反应,短剑就从耳畔划过。不过只是刮出一道血痕,并没有伤及太多。 “这是一次警告...是让风雪大观楼听命于却邪,不是却邪施恩于你们!”孟岫烟说话的同时,转身看向了那些准备动手的风雪大观楼长老及其弟子。 他再次开口说道:“先前若想让李长老早些歇息,便就不会是这般光景了,你们大可上前一步试试...”就在所有人犹豫不决时,陆清开口了:“那今日我遵从却邪安排,往后风雪大观楼依旧可以无忧?”孟岫烟伸手在侧,立起来一个大拇指。 “在座之人,还是只有陆师姐脑袋灵光,这个遵从用得妙!我家大人肯定喜欢!”陆清面无表情的再次出声,看着那背对自己的少年。 “既有此计,往后便劳烦却邪替我引荐弈剑山庄之人...”孟岫烟接话说道:“明日傍晚,便会带陆清师姐前去会面!” “事情谈完了,那就不送孟少侠了...”陆清说完就准备转身率先离去。 可那黑红衣衫的少年,似乎并没有想要离席的意思,而是转身看着灰袍女子。 “先前忘了与诸位说,那柳满林算是抱得美人归的一代江湖才俊?前有富家小姐,后有名门之后,陆师姐熟知的那一位好像还是个女先生...”陆清侧头看向孟岫烟,眼神漠然。 而其余风雪大观楼的长老、弟子就算再蠢,也听出了这位少年的意思。 从最初的轻蔑指腹,到后来的重提旧事,最后到这里的言语感叹。都是在提点陆清,解围一事,唯你陆清可以...并且所谓的攀关系,也是让你陆清好生想想,如何去用这身已经满是污浊的皮囊。 陆清只是道了一声:“我自会完成却邪所托,还望却邪守信...”孟岫烟这才朝灰袍女子拱手行了一礼,随后就转身朝议事厅屋门走去。 一直到少年伸手扣向屋门时,屋内的这些老少爷们都没有反抗动作。就连那个坐于主位的李思旻,也没有言语一声。 少年又感叹出声:“哎,楼内上下居然要靠一位女弟子前去谈和,这风雪大观楼是一点阳气不剩咯!”灰袍女子不为所动,径直向议事厅后门走去。 终于有年纪尚小的弟子,压制不住自己情绪了,提剑就要冲向孟岫烟所在。 可就在那黑红衣衫的少年,打开屋门的瞬间。门外光亮,伴随着寒风一同涌入屋内,那名提剑前冲的少年整个人就倒飞了回来。 整个人就撞在了议事厅桌案前,几名长老赶忙上前查探情况。发现那名弟子胸腹间,平躺着一节掰断了的桌凳腿。 不是那背对少年所丢,而是从院门外丢掷进来的。孟岫烟回头看向了众人,面色和煦地笑起:“先前陆清师姐说得对,你们杀我只有一成把握!”少年言语完,将整个议事厅屋门大开。 外面院中的景象,出现在了众人眼前。李思旻捂住流血耳垂,看着眼前景象,无力的跌坐回了座椅上。 此时的风雪大观楼议事厅外,站着十数名与孟岫烟衣饰相同的人,无一例外,皆是却邪之人。 而在他们身前,已经跪倒了许多被束缚手脚的风雪大观楼弟子。有几人脸上满是淤青,想来是被擒之前,妄图反抗被这些歹人所伤。 让他们震惊的,远不至于此。就在孟岫烟朝门外走去时,整个议事厅的两侧房梁上,突然跳三四道身影,跟着少年一同走出了议事厅。 如此一来,风雪大观楼的众人才知晓,早在他们今日会议之前,却邪之人就已经在厅内等待了。 并且连同李思旻在内,无一人察觉到他们的踪迹。这是何等的隐匿手段,同一屋檐下,竟可使得旁人不可察其气息。 孟岫烟走下台阶,此时扭头看向李思旻时,脸上笑意全无。高坐主位的李长老,无力得看着那只见脑袋的少年,开口出声:“不知孟少侠,还有何事吩咐...”黑红衣衫的少年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提醒李思旻的伤势。 “今日议事却邪来得如此之早,可楼内上下依旧有人对却邪不满,这会让我家大人觉得是不是他做得还不算周到...小子也很苦恼的!”李思旻叹气一声,独臂不再捂向耳垂,缓缓开口出声:“往后定当管束楼内弟子,不再顶撞却邪来者...”他耳朵上的伤势不知为何,根本不受寒气影响,流淌的鲜血只会不停地下落,导致无法结痂。 这位李长老脑袋低垂,看着鲜血点在灰袍上便就开始凝固,独独只有耳垂畔如此。 他当然知道,这是却邪的手段,那少年是在提醒自己,往后多听话多做事。 是却邪在教他这个老头子,如何做人啊...孟岫烟垫了垫脚尖,看着这老头还算听话,脸上重新浮现出了些喜色。 “这些弟子稍后你们自行救治,李长老的伤,稍后会有解药奉上,这会就当多出血,暖暖身子!”少年言语将尽,抬手打了个手势。 那些黑红衣饰的却邪所属,一并向风雪大观楼正门走去。看着那些畜生终于离去,屋内的长老和那些弟子赶忙出去救治自己门下弟子,或是同袍。 有几名年轻气盛的弟子,搀扶院外的师兄弟时,嘴中还不忘骂几句孟岫烟。 更有甚者朝却邪离去的方向,狠狠地啐上了一嘴,接着嘴巴里又开始骂起了娘。 李思旻看着这些只有嘴上功夫的弟子,回想起了孟岫烟开门时的话。风雪大观楼,究竟为何...会落得如此境地。 第二百九十章 月下难眠愁难堪 临近暮色,冬日的晚霞,将映衬的风雪大观楼有些发红。就连屋檐上的积雪,在这暖阳下似是有了化雪的意图...不过捎待晚间寒风吹起,定又会重归白日冻凝之状。 在陆清的示意下,负责看护她所居院落的弟子,都被悉数屏退。这对于这些护院弟子来说,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因为不知从何时开始,不过三四日的时间,陆师姐便会告知他们无需看护她的小院。 说来也奇怪,原本护院的就都是女弟子,即便是陆师姐要沐浴更衣什么的,其实也不用全数屏退的。 更何况,有些弟子看护,也能防得了一些歹人暗探才是。不过这样的示意,已经持续了许久了,负责护院的弟子,也就习以为常。 今日即便议事厅遭逢变故,也没有将陆师姐的安排,太挂在心上。在这年末的冬雪天里,得了清闲,自然是要邀上三两姐妹,一同坐于屋内的火炉旁说些体己话才是。 “今日来的那些人,可是那却邪之流啊?” “没错,如今楼内上下受制于这却邪,不过好在比先前那恶心人的齐轩好多了!”有辈分小些的师妹,听到那齐轩的名字。 心中念想起了那次分兵两路的安排,她想来,其实最后风雪大观楼是收益的...既摆脱了屠恶门的控制,不再行那些阴毒歹事,彻底脱身苦海。 再者被那名号却邪的组织 “庇护”,得以休养生息,如今才渐渐恢复了些许起色。并且,昔日楼内惧怕屠恶门,或是倒戈屠恶门之人,都被那位齐师兄亲手葬送扬州了...说不定,他是为了后事着想,想要补缺? 不过这些心里话,她是不敢说的,如今楼内人人恨不得将那齐轩挫骨扬灰。 若是此时她提了,恐怕就会变成众矢之的。少女的思索神情,被邻桌的师姐们留意到,便有人开口询问。 “师妹莫不是还在怕那齐轩?没事啦,如今早已身死道消!莫怕!”少女只得开口说道:“还是有些...怕的...”这一胆怯的模样,引得屋内的人都纷纷笑起,也有人开始安慰她们的这位小师妹。 有人说着说着,又开始念起了齐轩。 “也不知道那李长老怎么想的,竟是将齐轩那厮的遗体运回...并且还能入了楼内祠堂!” “这你可得小声些,今日得亏是陆师姐让我们歇息,平日我可不敢听你说这些...” “怕什么,齐轩入门才两年不到,过往谁看不出他爱慕陆师姐,可陆师姐有理会他一次嘛?”少女觉得自己的这位师姐,讲的有些过分,微微侧脸看向了她。 “师妹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师姐说的也有道理?” “师姐...慎言...”少女小声开口提醒。这短短四字,特别是 “慎言”二字入耳后,竟是惹得那师姐面具怒意。那师姐直接勾起一根手指,指向了少女。 “余师妹...我念你入门晚些,好生怜你,才将你与我这些姐妹一同畅言,你今日是来提点我的?”余姓少女脸上满是惊恐,赶忙起身向师姐告罪行礼。 “师姐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看着少女惊恐过度的模样,这才让那位师姐脸上缓和了些,不过她心中想着,必须要给这小师妹点颜色看看。 不然往后年岁,这后起之辈怎么会记得住,长幼尊卑! “我也不怪你,不过今日这茶就不为师妹再添了,明白了嘛?”余姓少女立即向后退了一步,离席两步接着再次拱手行礼。 “师妹明白,便不打扰各位师姐饮茶了...这便返回自己的屋子...”那位师姐嗯了一声,朝其挥了挥手,示意少女可以离开了。 她转身才刚刚推开屋门半寸,身后又传来了声音:“外面雪大,师妹可延着陆师姐院落屋檐躲雪,顺便提我们向陆师姐问声好...”少女虽是没看向后面,但脸上血色却是全无。 这是要让她特意打搅陆清师姐清净啊...不过她也只能跟着应了一声:“明白!”接着她走出了屋门,小步快跑地逃离了此处院落。 待那屋门关闭后,那火炉旁传出的笑言声越发大了。 “是不是都没人去冲撞过陆师姐清修,明日可将这余师妹带来问问...” “万一她不敢去怎么办,往后用个理由搪塞我等,或是扯谎去了?” “明日一早,向陆师姐问好时,随意提一句‘不知昨天是不是余师妹犯了错,还望师姐不要为难她’,如此不就能印证了嘛?” “还是师姐想法绝妙!” “那可不,若不是当年比那陆清提剑晚了些时日,如今那院子说不定就是我的了!”她们的言语声肆无忌惮,像是根本不怕有人听墙根。 并且确实如她口中所言,临近暮色,风雪逐渐大了起来。除非有人亲自站于小院当中,不然想要将她们的言谈听得真切,是很难的。 ......此时陆清所居的院落当中,已是空无一人。就连服侍的婢女,也被她喊去休息,只是在走之前听陆清的安排,烧了些热水供其洗浴。 此时的小院里,只剩下主屋位置还亮起一点细微的光亮。身着灰袍的陆清,打开屋门环视一周,确认了自己院落周围当真无人后,又重新关好了屋门。 随着 “吱吖”的一声响起,灰袍女子走回了卧榻旁。不过她的脚步有些虚浮,仿佛每走一步身上的气力就要少去半数。 直到她走到卧榻时,整个人像是没了精神气一样,跌坐在了被褥之上。 她先是抬起一条胳膊,用尽全力,放于唇边。随后就是一口咬下,猩红的牙印立即出现在了洁白的小臂上。 借着微亮的烛火,那条洁白小臂上已不知是添上第几道牙印了...通过刺痛感,让陆清换得一丝的清醒,她似是想要极力控制自己之后的动作。 可这样的想法,仅仅只是徒劳。那一袭灰袍缩卷在卧榻上,在挣扎,在颤抖,在呜咽...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早已模糊的她伸手解开了灰袍的领口,接着又将灰袍全数褪去,只剩下了单薄的里衣。 从其锁骨之上,有一道暗红直直延伸向下,从胸腹一直到大腿跟部位置。 并且临近大腿位置时,已经从暗红转变为一种溃烂的乌紫色。她将自己撑了起来,依着墙壁缓步走到了那点着红烛的桌旁。 双手抵扣住桌沿,在靠近桌角的位置,身形细微地颤动,约莫快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 陆清从最开始的眼神迷离,逐渐转变成面无表情、目光呆滞。甚至是犹不满足? 她微闭的双眼,看向了桌上那束烛光。唇齿开合数次,喘息了几声后,陆清便伸手抓向了那根红烛。 才刚刚一拿稳那红烛,整个人身子就随之向后一倾,坐倒在了地上。接着她就瘫坐在地,一手高举红烛,一手扯开里衣领口。 任凭那鲜红欲滴的烛泪滴向脖颈位置,滑落在衣领的内弧之上。直到此刻,她的喘息声才渐渐开始大了些,再后来转变成了呻吟。 不过,似乎是院外的风雪太冷,透过门缝吹拂了进来。使原本暖意在身,身心开始愉悦的陆清,又一次如坠冰窟。 她吹灭了烛光,此时整个屋内变得漆黑一片。只有月色映照在墙角,有了些许光亮。 陆清爬起身朝卧榻旁走去,直到蹲在卧榻边上开始摸索东西,才不过两息,像是轻车熟路一般。 她从床下摸出了一物,触感像是一件衣饰。随后站起身的陆清,没有再借助它物,径直走向了那还有些许热气飘出的水桶。 先是抬腿没入水里,随后就整个人都浸泡在了热水当中。起初入水时,身上的那道暗红接触到热水时,刺痛感使得其身形静止一瞬,不过随后很快就消失了。 没入水中的她,紧紧地环抱着件衣饰。不时转变动作,或是如在卧榻之上一样挣扎、颤抖。 ......陆清院外墙根之下,那名余姓师妹驻足良久。她脸上全是不敢置信的神色,心中仰慕许久的陆清师姐曾会如此? 随着院内传出的声音逐渐停歇,门外的风雪也跟着大了起来。少女仰头看向漆黑的夜空,两行清泪从其眼眶之中划出,她不知为何会如此。 她开始伸手擦去脸上的泪水,尽力止住自己的哭声,不让自己发出响动。 是因为风雪大观楼落魄至此,才哭泣?是因为齐轩师兄的暗中谋划,永远不会被楼内师兄师姐认同,而感到愤慨? 是因为陆清师姐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的无助?好像都不是...她怎么想,也想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哭,也想不清楚自己周围的人和事,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少女心中胆怯渐渐升起,她想就算是逃离,也要先从逃离这里开始。她开始快步向前跑去,借着风雪的呼啸声,逃离此地。 而躺在水桶中的陆清,像是已经意识全无,身前却依旧紧紧拥着那件衣饰。 院外的忽然响起的脚步声,让她不禁微微侧头,不过也仅仅是侧头而已,随后再也没了其他动作。 她就这样,沉沉睡了过去。直到月色透过窗框,映在陆清身上时,借着月光看到了其真容。 她身前拥着的是一件早已残破不堪、满是血污的黑袍。 第二百九十一章 言谈开解去念想 次日傍晚,依照孟岫烟的邀约,陆清与之在风雪大观楼一处侧门位置会合。 门前的少年,看着灰袍女子身旁,多出了一名看起来年纪尚小的少女。 孟岫烟打趣出声:“陆清师姐当是出门游山玩水嘛?”陆清冷眼看向那黑红衣衫的少年,依旧是面无表情。 “余师妹是我门下弟子,今日与我一同前去,有何不妥?”少年听完,立即拱手向灰袍女子拱手行礼。 “先前倒也没说过,只能让陆清师姐独自前往,那便请两位上车吧!”面对这名少年的 “恭敬”,陆清没有理睬,径直向门外的马车走去。可当她搀扶着那位少女一同进入车驾之中时,发现车内早已坐着一人。 与那少年衣饰相当,不过看上去要华贵一些,是一个长衫大褂的男子。 他脸上生得一双桃花眸子,微眯起来,像极了那窥探食物时的狡黠狐狸。 而那头黑发整齐地披于身后,又如一个颇有风度的书生郎。 “情况特殊,失礼了...”黑红大褂的男子出言说道。陆清没有答复,先将少女安顿好后,自己便寻了个位置坐下。 余姓少女瞥了一眼那黑红大褂的男子,又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陆清师姐。 她不敢出声言语,左顾右盼之际,听到了马车外呼喊了一声:“得儿...驾!”整辆马车就随之动了起来,开始一路先前的行驶而去。 这位余师妹也因此身子随之一倾,险些撞向了那袭黑红大褂的男子。是被陆清抬手一拽,才将其拉稳。 可也就是这么伸手一探,那纤细胳膊上露出些许牙印。黑红大褂的男子也在此时,眼睛微微睁开了些。 陆清捕捉到他的眼神,立即收回了手,使之袖袍重新裹住手臂。一声轻笑,在马车之中响起。 “先前忘了言明身份,在下却邪,裴忆情...”黑红大褂的男子出声说道。 不过车驾当中的其余两人,对于他的介绍,并未有何动容。余姓少女坐直身子后,就一直低头看着自己脚尖,面对裴忆情的出声不再理睬。 而陆清更甚,直接依着马车边缘开始休息。......原本此次会见弈剑山庄,商议谈和之事,她是想要独自前往的。 只是在清晨穿戴完衣物后,才刚刚出门,便撞见了这位余师妹。当时少女被几位同辈的师姐团团围住,似是在逼问什么。 人群正中的她一言不发,被推搡几下依旧没有出声,直到她透过人群看到了陆清。 陆清朝向人群发问出声:“是近日楼内安排太闲了嘛?”听得了这位亲传师姐的责问,那些围堵少女人才四散开来,一一向陆清行礼后,便全数离开了。 最后只剩下这位余师妹和陆清之后,少女依旧一言不发,也不敢看向陆清。 直到她眼前的灰袍女子问了一声:“昨夜是你在门外,对吧?”师姐的声音很温柔,就像是寒天风雪之中的一道暖流。 少女也没去管是不是要责备自己,轻轻地嗯了一声。回应她的是,是陆清再次柔声开口:“那便好...”听到这里,少女才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了陆清,她发现陆清也在看着自己。 “陆师姐可能没怎么见过我,我入门的比较晚...”少女小声开口说道。 她话还未讲完,却听到陆清言语道:“无妨,余瑶师妹这些时日,便跟在我身边吧...”陆师姐知道她的名字? 余瑶赶忙应了一声:“师妹一定伴于师姐左右!”陆清向其伸手,少女拉住了她的手。 “今日师姐要先去置办些事情,你应该知道,可还敢去?若是不敢便先留于我的小院里...” “师妹不怕,愿与师姐同去!” “嗯...”如此,陆清才会带上了这么一位小师妹,一同前去会见弈剑山庄。 ......正在驰行的马车,除了那时而摆动的帘子空隙,能看到外面的些许光景。 车驾内的窗沿都是紧闭的,这一路上似乎出了岳州城,向一处乡野小道赶去。 直到外面的天色都有些黑了,马车才渐渐放缓了脚步。听到外面呼喊了一声:“到了!”陆清的双眼随之睁开,她先是看向了余瑶,确认少女无事后,这才率先下车。 看着马车外的风景,灯火昏暗,但一些屋舍的轮廓还是能看出来的。似是云梦崖小镇临近的一处村落,她看到了前方有处竖着数道火光的乡下小院。 火光之下,最前方站着两人。位置靠前的,是一名身着黄衫披着皮草的男子,身子看上去很虚弱,甚至还有些驼背。 另一人,便就是昔日共同御敌的 “柳满林”。那不用去猜,也知道那名黄衫男子就是杀了她师父的叶当听。 陆清将心中杀意压制到了心底,拱手向前方行了一礼。 “风雪大观楼陆清,应邀前来...”答复的却不是叶当听,而是身后那位黑红大褂的男子。 裴忆情从马车中走下,双手一挥,朗声说道:“人已到齐,陆姑娘和叶庄主请吧!”他言语完后,根本不理会双方之人,就朝前方小院走去。 进入小院后,里面全是弈剑山庄弟子,并且有两位女子站于主屋正门口。 孟岫烟看着这阵仗,随意言语了一句:”怎么也得看得起我家大人的为人,怎么可能趁人之危呢? “听着少年的言语,身着黑衣的十一斜眼瞟过,托于手中的夏鸣蝉微动。裴忆情朝十一致歉出声:“岫烟不得无礼,我二人定会将手中兵刃双手奉上,而后再与叶庄主议事...”缓步走进院落的黄衫男子微咳两声,才使得院内剑拔弩张的事态减弱。 主屋门前的两名女子率先进入,裴忆情与孟岫烟则是交出了手中兵刃,等到叶当听进入主屋后,两人才一同进入其中。 此时小院之中,只剩下了留守的弈剑山庄弟子,和林满六、陆清、余瑶三人。 “可否为余师妹寻个地方歇息?”陆清看向少年。余瑶拉拽住陆清的衣袖,眼神有些紧张。 陆清看向了身旁的少女,开口说道:“师妹能陪师姐到这里,已是最好了...稍稍等师姐一会!”余姓少女这才点点头,松开了身旁灰袍的衣袖。 林满六也呼喊了一声不远处的师兄,那名弈剑山庄弟子就替余瑶指路,为其寻了处偏屋休息。 等到余瑶走后,少年才开口:“先前听那俩歹人所说,陆清师姐是先有事情与我核对?”歹人? 陆清也不多想,应声说道:“嗯,确有要事,柳师...柳少侠请...”对于灰袍女子的突然改口,林满六也不在意,向陆清也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两人向一处侧屋走去,少年的身形略微向前,女子的身形刻意向后。进入屋内,林满六便率先出言道:“不知可是齐轩之事...我与他之间本就有恩怨,陆师姐若决心为其讨公道,我毫无怨言!”陆清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今日前来,只为求得弈剑山庄和谈...”和谈? 这场被却邪撮合的局,弈剑山庄遇到那裴忆情后,老骗子便有猜测,是想要让弈剑山庄与风雪大观楼和谈。 但林满六发现来者是陆清,不是李思旻后,不免得开始揣测起却邪的用意,以及这位陆师姐的意图。 当真只是为了和谈这么简单?那先前在杭州时,又何必让弈剑山庄尽快动手,现在又要跑来此处商议和谈一事。 问剑湖栽赃嫁祸一事,不可与之言明,倒是可以说明此行并非针对风雪大观楼? 林满六在心中,将事情发展全数过了一遍,这才重新看向陆清。 “今夜我们也是应邀来此,自然什么都可商议,但为何不直接询问叶庄主?”陆清言语出声:“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风雪大观楼听命于却邪,自然由他们与叶庄主交流...”面对陆清的答复,少年有些不解...那单独找自己,意义为何? 还不等林满六多想,就又听到了灰袍女子的言语。 “此次为换得和谈机会,我也只得听命于却邪,今日便以此残破之躯,求得柳少侠为风雪大观楼求活几句...”陆清说着就伸手解开了灰袍领口,一身蔽体的灰袍瞬间落地。 林满六心中一惊,立即侧头看向墙角。 “陆师姐,你这是作甚?”他方才眼前的陆清,除却那袭灰袍,竟是一丝不挂...即便少年的反应再快,还是将一些不该看的收入了眼中。 不过,也有怪异的地方映入了林满六的脑海之中。为何陆清身上会有一道暗红色的烫伤痕迹,并且再往下便转变成了乌紫,甚至有些许溃烂之状。 陆清惨笑出声:“如今的风雪大观楼...就是如此,受制于他手,今日前来亦是如此...”林满六没有再看向陆清,长呼一气后,让自己平复好心神。 “即便高楼倾倒,陆师姐就该如此作践自己嘛?” “我早已失了清白...如今若只有这一法能救楼内上下,我愿舍身而往...”舍身而往...可笑...少年沉默了许久,再而转身,以此背对身后的女子。 “陆清,你可知风雪大观楼为何会落魄至此?当真是因为柳梅身死南疆嘛?”面对突如其来的直呼其名,陆清原本满是泪光的双眼微微一怔,她看向了少年的背影。 对于这个问题,不知是她...楼内上至长老,下至弟子都有此问,可大部人都将问题归结于弈剑山庄和齐轩的身上。 她自己也曾反思过,是这样嘛?不是这样...一座屹立江湖武林之巅的高楼,岂是几人便能轻易撼动的。 陆清没有言语,只是一下跌坐在地,开始呜咽抽泣。 “这是我从墨先生、陆庄主还有老骗子那学到的道理...你且听好了...”陆清哽咽地应了一声:“嗯...” “在柳梅还未身死前,他确实是问鼎江湖的天下第一,他是风雪大观楼的支柱所在,但他一人还无法支撑得起这份基业!” “是有整个风雪大观楼上下弟子的万众一心,这才是震慑江湖的根本!” “故而即便柳梅远走他处,也无人敢撼动风雪大观楼在岳州的地位,或是在这片江湖的地位...”这些陆清都明白,风雪大观楼从来不是柳梅一个人的高楼。 而是他们所有人心中的高楼...林满六的言语并未结束,陆清依旧注视着那道背影,等待着他继续出言。 一声长叹起,少年伸手扶住了身前的桌案。 “但正因为柳梅这问鼎江湖的天下第一,让风雪大观楼中又多出来一个‘柳梅’...” “即便柳梅身死南疆之后,那一个‘柳梅’依旧在风雪大观楼之中,并且遍布于你们所谓的整座高楼上下...”听到少年的言语,陆清先是有些不解,呆滞一会后,才想明白了那 “柳梅”何意。她回想起了那一日,师父决定前去南疆时,她问过的那个问题,以及师父的答复。 原来那时,师父就已为她解惑...甚至想要将她念想中的那一个 “柳梅”摘除。但她陆清当时没有想明白...直至此时,为时已晚。陆清怅然落泪,又开始惨笑出声,她进屋内的这些举动,师父见着了一定会很失望吧...林满六觉着身后女子应该是想明白,这才开口说道:“那陆师姐,可否将衣物先穿戴好...”结果不过两息,身后就传来女子言语声:“好了...”听得语气恢复平常,少年这才转头看去。 林满六这才发现,重新裹上灰袍的女子,朝自己躬身行了一礼。陆清出声说道:“谢过柳师弟解惑之恩...”少年也应了一声:“既然今日是如此一局,那主屋那里应是没什么可谈的,陆师姐我们一同出去吧...”林满六隐隐有一种猜想,今天的会面,意在于他和陆清。 而老骗子那头,定有其余的嚼头...少年先行一步,打开院门。才一开门,就发现此时院外已经站好了裴忆情、孟岫烟二人。 叶当听则是站在主屋门口,与十一、季汀并肩而立。黑红大褂的男子开口说道:“今日会面还算圆满,却邪便祝愿双方好生合作了!”听着此人的口气,是准备离去了? 那名叫孟岫烟的少年,率先转头准备朝门口走去。林满六突然开口说道:“虽已是夜深了,你们和老骗子聊完了,还没与我好好聊聊呢!”裴忆情听着声音,看向了叶当听。 少年也看着老骗子微微点头,黑红大褂的男子这才向林满六走去。 “那便请吧...”裴忆情走入侧屋之中,十一看着自己的这位弟子,发现林满六竟是朝主屋方向扮了个鬼脸。 不知他是扮给谁看...没有被少年特意嘱咐出门,陆清自然也留在了屋内。 林满六等到裴忆情坐好后,开口第一句便是:“我知道,你家大人定是与老骗子有所协商!”此言一出,陆清便没有了打算听的意思,开始闭目养神。 裴忆情没有反驳,直接点了点头。少年看着眼前的这身黑红大褂的反应,他再一次确认了心中所想。 第二百九十二章 八将其三裴诡医 小院侧屋陈设简单了些,除却一方木桌和两条椅凳再无它物。 陆清自个寻了处位置坐下,裴忆情则是坐在靠近木桌的椅凳旁,等待着少年的继续发问。 林满六却没有坐下好好说话的想法,直接依在了侧屋墙壁,双手环抱胸前。 少年开口说道:“你们目的为何,与我无关,但有一事我要确认...” 裴忆情眯起他的眼睛,微笑地看向了林满六。 “那日展铿手中剑穗,与却邪是否有关?”少年开口问道。 黑红大褂的男子,没有着急回答,斜眼看向了陆清位 《弈剑书》第二百九十二章 八将其三裴诡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九十三章 曲还未终人已去 在返回风雪大观楼的路上,车驾当中依旧是三人同坐。此时的陆清拉着余瑶的手,双眼还有些泛红。 她身旁的这位小师妹,却是觉得师姐跟先前不一样了。余瑶先是小心翼翼地瞟了那闭目的男子一眼,这才重新看向陆清。 “想说什么便说吧,没事!”陆清言语道。余姓少女这才放下心来,小声说道:“我感觉陆师姐,比以往要开心些...”灰袍女子将她的手握紧了些,柔声说道:“心结已结,轻松了许多,此事还需谢过裴公子!”陆清言语的同时,还是朝那身黑红大褂的男子点了点头,似是致谢。 余瑶闻声,也跟着转头过去小声说了句:“多谢裴公子!”裴忆情那双桃花眸子微动,接着便笑了起来。 “起初,我还想不明白为何陆清姑娘敢带着一位弟子前来,就不怕回不去嘛?如今想想,的确得带在身旁!”余瑶没听明白裴忆情的言语,一脸疑惑地看着陆清。 灰袍女子眼神温柔,只是朝她摇了摇头。年纪尚小,不用明白!少女会意,便不再多想了,只管依偎着自己仰慕的师姐。 起初此次会面,陆清已存死志,只要能求得和谈,受辱之后必以自戕,不再苟活。 但清晨偶遇到了这位小师妹,陆清便放弃了这一想法。她要承逝者之愿,带领往后的生者继续走下去。 但最后于结果而言,陆清只剩下一句感叹。你在走之前,究竟还想了什么...车驾之内开始陷入了无声的沉默,而车外传入的细微声音,应是进城了。 黑红大褂的男子随意拾起了手边的一卷书本,借着车内唯一的那点烛光,开始细细品阅起来。 陆清瞟了一眼,认出了其手中书卷的名字。《千金方·卷六》 “裴公子手中此卷,可是昔年医圣所着?”陆清试探性地问出声。裴忆情没有看向灰袍女子,只是应了一声:“嗯...陆清姑娘倒是见多识广,对于医术也有涉及...”陆清晃了晃脑袋,出言道:“我辈行于江湖,免不得伤及体肤,自然还是要了解一些的...” “的确...”裴忆情只是极其敷衍的应了本了。陆清当然不会在意,她好奇的是那些书页上似有大量的注解,以及修改。 按理来说,这种圣人所着经典,即便时常翻阅,也应好生珍藏,断然不会在上面做如此多的批注。 更多的应是以新书抄录,再加以个人见解才对...黑红大褂的男子,像是看出了陆清的想法,只得见整册书本放于桌面。 “此卷是昔日好友相赠,也不是时常翻阅,只是碰巧这些时日想起来来了,才带在身上...”裴忆情突然的解释,让陆清不禁有些好奇。 她开口问道:“那为书卷批注之人,也是裴公子好友了?”裴忆情点了点头,就把书本又翻了一页。 翻看一眼后,又翻了一页,在如此反复之下,将整本翻完。书卷上的每一页,都有朱红批过的痕迹,多是对于一些用药,进行了整改。 “裴公子的好友,一定也是位好医师...”余瑶突然出言道。裴忆情这才看向了那位少女,细声说道:“他是...我算不上...”言语过后,黑红大褂的男子竟变得有些伤感,伸手抚向那卷书时,都有些微微发颤。 看着眼前男子性情变化,灰袍女子心中有了一些猜测。 “裴公子好友,可是已不在人世,抱歉...”陆清致歉出声。余瑶这才反应过来,赶忙低下了脑袋。 “无妨,也是裴某近些时日突然想起而已...”裴忆情盯着桌案上的书卷,看着那些朱红的批注,就仿佛好友还在眼前。 “若是陆清姑娘以及这位余小友,听得裴某唠叨,便为两位讲些过往事吧...也算是我宽慰己身!”陆清点头应声:“可以!”余瑶也跟着一起点了点头。 随后两人便听裴忆情说起了,早些年岁里与那位好友一同行医济世的光景。 好友姓李,不论医术、为人、看待世事的态度,在裴忆情看来,都要远超于他。 李为兄,裴为弟。两人常走访于乡野,对于一些旧疾缠身者,李兄都会施以援手。 即便将手中钱袋散尽,或是亲自上山采药,也要为那些乡亲医治伤病。 当时的裴忆情,虽跟其一样都存救人之心,但对于这种看法一直不认同。 救人之前,还需先救自己。但李兄的答复,却是他不曾改变的行动。那时就有很多乡亲,都会唤其一句 “赛华佗”...时日久了,李兄真的救下了很多人,让一些苦于没钱治病者,能够摆脱病痛。 他,对得起那声称赞!可是好景不长,突如其来的疫病,断送了他的行医之路。 两月的光景,李兄都在奔波于疫病的救治,期间自己也染上了疫病...可他不曾停止行医之事,即便自己已是病体缠身,还是在遵循这他的行医之道。 那时裴忆情与之分隔两地,无法赶至其身侧,直至其身死时,才赶至病乱之地。 故事讲到这里,黑红大褂的男子将桌上的书卷收了起来。裴忆情脸显苦涩,却开始僵硬的发笑起来. “我最后赶到的时候...听那些乡亲说,李兄最后言语,竟是说等不到他想看的戏了...” “那时我回想起,我们在一次入城之时,见了处酒楼里有一队唱戏班子,他当时看得入迷...” “讲得好像是...一个少年郎在江湖之中摸爬滚打、最逐渐查明真相的故事...” “但是那部戏,没有唱完,听班主说了以后排出来了,一定会继续唱...” “可是到他走的时候,还是没等到那戏重新唱起...”黑红大褂的男子说到这里,鼻息一声,手再次抚在那卷书本上。 “前几日,终是有了消息...三年时间,李兄心中所愿,我必会替他前去看完...”裴忆情言语这最后一句时,马车停歇。 车外的孟岫烟也是听得了城中响动,没有出声,只是在外看护。陆清拱手行礼,接着便言语道:“裴公子重情重义,陆清佩服!”裴忆情跟着还礼,言语出声:“多谢二位听裴某唠叨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看风雪大观楼和弈剑山庄的了...”灰袍女子牵着余姓少女一同下车,站在风雪大观楼侧门时,向马车位置再次拱手。 “在此先行谢过裴公子救治之恩!”陆清言语出声。车驾内的男子没有答复,坐于马车前头的少年呼喊出声:“还得谢谢我!我这一来二去,也是很辛苦的!”陆清笑着看了看孟岫烟,出声道:“于却邪而言,陆清无致谢之意,陆清只是谢那济世救人的医士!”如此一言,车驾内的裴忆情才应了一声:“陆清姑娘拎得清,是好事...走了!”孟岫烟也没有再过多言语,手中马鞭一扬,就驾驭着马车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灰袍女子将身旁少女的手握得再紧了些,她低头看向了余瑶。 “往后的路,师妹我们一起走!” “一起走!”风雪大观楼不会亡!......与此同时,那人前风风光光的叶二庄主,此刻被十一押进那处小院主屋。 刚才与林满六再寻常不过的呼喊,终是被她察觉到了。 “你...”十一刚要开口出声。叶当听赶忙出声:“往后会与你说明白!”原本心中想要的解释,被短短八字就挡住了。 黑衣女子看着被自己按倒在座椅上的那袭黄衫,就连那身皮草都散落在地。 两人的对话,到此结束。你若不愿意讲,那我就不会再问。十一伸手抓下叶当听的右手,看着手腕上已经愈合的伤口。 手筋当真是被挑断了,废是真的废了...你到底为了什么,甘愿如此? “门外...还有人看着呢...”叶当听尴尬出声。黑衣女子这才向后看去,发现季汀、林满六,以及一众弈剑山庄的弟子。 皆是双手捂脸,但双眼位置的指缝微微张开的模样。 “我等你跟我讲清楚...”十一轻声道,说完就撤去了手上劲道,转身朝院门行去。 黑衣女子率先御马离去,季汀跟叶当听打了个招呼,就带上山庄弟子前去追赶。 小院之中,就只剩下了叶当听、林满六二人。 “得...林大侠出息了!”叶当听板起一张臭脸。林满六靠在屋门位置,也没什么好脸色:“老骗子自个不行,还怪其我来了,你倒是继续骗师父啊!”叶当听心知如今被这小骗子抓到些跟脚,就不想与他争辩了。 “翻篇、翻篇,这些事情以后再谈!”林满六见状不再纠缠,开口问道:“那往后跟先前安排的一样,照旧发难风雪大观楼,等待寻寒山出手对吧?”叶当听起身,单手裹着那件皮草,看向了门外的月色。 “嗯...不过可以多下些功夫,让他们有来无回!”岳州这一局,已然设好,就等着关门打狗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先搭戏台好打狗 往后的几日里,抵达岳州的弈剑山庄众人悉数露面,驻扎在云梦崖小镇外围。 一口用素缟包裹的棺木,就那么立于小镇入口,根本无人看守。 再棺木前方,摆放起了四个打开的木盒,看着大小刚好只能放个脑袋。 这样的场面,当然是惊吓得小镇百姓皆是屋门紧闭,更不要说是上前围观了。 即便平日里,有那些好事之辈,也断然不敢这几天出门了。 并且弈剑山庄对外放话,三日之内,要风雪大观楼交出杀害弈剑山庄弟子的真凶,不然便要倾覆整个风雪大 《弈剑书》第二百九十四章 先搭戏台好打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九十五章 巨树倒兮猢狲散 战局颠倒的如此之快,让寻寒山众人无不是为之一愣。 已是那黄雀在后了,如今又变成了瓮中之鳖... 特别是这位才刚坐高位的张执事,手中权柄都还未曾把玩热乎,就碰到这样的场面。 心中可谓是千万种悲愤,根本讲不完、言不尽。 张吴赶忙一步后掠,口中呼喊到:“不要慌!众弟子结阵迎敌!” 跟着他有些年头的弟子以及几位亲信,自是看明白了自己头头准备逃遁的意思,皆是放缓了身形,并没有奋力前冲。 而那些刚归于其帐下,往日里展铿长 《弈剑书》第二百九十五章 巨树倒兮猢狲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九十六章 院墙倾兮众人推 在这位张执事遁入林中后,小镇外围的寻寒山弟子基本被围困住了。 好巧不巧,只剩下那几名被他拦阻的往日同袍。 半个时辰之后,一名身着灰袍的持剑老者来到先前林满六、黄舫二人过招之处。 看着溪涧旁的断裂树枝,很快老者便锁定到了此地战斗的终点所在,在一棵树旁找到了重伤的黄舫。 只见此时的黄舫面显痛苦之色,嘴角不时抽搐,握剑右手衣袖破损、肩膀位置甚至直接凹陷了下去,伤势已然不轻,立即向其身前走去。 “黄舫,你怎么样!” 《弈剑书》第二百九十六章 院墙倾兮众人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九十七章 除去病根望后生 待十一站定之后,将夏鸣蝉重新握住手中。这位张执事已是死的不能再死了...胸腹间血肉模糊,像是被一记柄锤砸的稀烂。 整个人没了生气地躺在林间草地上,双眼空洞已显死寂。那六人警惕地看着崇入阵中的黑衣女子,不自觉地开始握紧刀刃。 直觉告诉他们,此人不可轻易招惹。 “先前麻烦诸位须擒住这人,不过缠斗时间有些久了,我们只得自行出手还望见谅...”林满六在他们身后呼喊出声。 “小娃...你什么意思!”有人厉声喝道。那名出声的寻寒山弟子,提刀就指向了少年面门。 他们竟舍得将张吴斩杀当场,那自己六人的性命该如何?临时变卦,定有所图谋...林满六看出了眼前人的猜忌,于是乎将腰间山野行解下,朝身侧一丢,以此来打消六人猜疑的念头。 “这样,诸位可能看出弈剑山庄的诚意了?”少年发问出声。 “那既然张吴已经身死...贵庄可还要我们做什么?”林满六听着这人言语,心中感叹一句,还挺上道? 但按照老骗子的说法,不论结果如何,都应先施以 “援手”才对。 “不不不,出手只是我弈剑山庄所为,此事病灶既除...诸位便可带领一众弟子离去了!”少年说着便朝林间一处位置指了指,那处聚拢的弈剑山庄弟子,便也四散开来,主动让出了一条退路。 就在六人迟疑之际,林外也传来了些声音。是先前受降之后,被拘押起来的其余寻寒山弟子,以及那位弈剑山庄的叶二庄主。 黄衫身影走入林中时,步伐缓慢,甚至需要有弟子在旁搀扶,才可平稳行步。 叶当听出言说道:“我庄中弟子所言,便是我叶当听的意思...”那名先前最先与张吴缠斗的胡姓男子,看向了那个需要靠人搀扶的黄衫身影。 “叶当听,你就甘心放我们离去?”胡姓男子发问出声。叶当听轻咳两声,左手掩住口鼻,脑袋也跟着有些歪斜。 “想必诸位也都知晓,如今这世道乱得很...叶某自然不愿意再与他人交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好嘛?”看着这些细微动作,胡姓男子更加能确信,此人伤势定是真的。 “叶庄主不愿多事,我们也是如此...都是那张吴为了一己私欲,才安排我们来此!”胡姓男子应声道。 叶当听摆了摆手,笑言出声:“明白、都明白!所以还请各位放心,弈剑山庄与金乌门定不会阻拦诸位退去...”胡卫抱拳出声:“叶庄主气度海量,我胡卫佩服...还有那位舟小兄弟也是,往后定是江湖翘楚!”叶当听言语出声:“也得是胡兄弟和其他几位兄弟,看得清局势,不然叶某也无法将心中所想讲明啊!”林满六跟着接了一句:“今日两派之间能少些伤亡,多些和气,也是多亏了胡大哥!”胡卫听着这一声胡大哥,冲少年方向竖起来个大拇指。 “舟小兄弟才是关键!”往前不到两个时辰,都还是一副兵戎相见的场景。 此刻,竟是变成互相吹捧的溜须拍马。让谁能够想到,临近谢幕的场面会是这样? 恐怕那些茶楼酒肆里的说书先生,都不敢这般说吧。白梓看着跟那胡卫一唱一和的两人,这当听兄弟和那林师弟,真像一个模子里走出的。 而那胡卫,不止是会审时度势,比之先前那位执事,性情还要沉稳。即便听出了当听兄弟的言外之意,依旧不点破,做那痴傻儿。 这样的人,活命的机会比那个执事大些。而后,弈剑山庄就将那些拘押起来的寻寒山弟子,全数交由胡卫为首的六人手中。 有些展铿的直系弟子,重新拿到自己兵刃后,转头看向弈剑山庄所在。 牙关紧咬,似是准备重新上前,与那身黄衫拼死一搏。不过立即就被胡卫出声提醒:“先前性命堪忧时,便能甘愿受降,如今留得性命,就要在同袍面前展现愚忠嘛?” “胡师兄的意思...”那名弟子停下了脚步,小声回应道。 “先行返回寻寒山,与山主商议之后再做定夺,今日战事已败,莫要再生事端!”胡卫出声道。 听得护卫此言,那名弟子立即点头,接着抱拳行了一礼,这才返回了队伍当中。 待寻寒山一众弟子朝林间小道而去,胡卫再次转身看向弈剑山庄众人。 其一,是为了确保那叶当听还会不会有所留手。其二,是为了在这位叶二庄主面前,继续演一演,防止叶当听之后改变注意。 胡卫抱拳出声:“叶庄主大恩不言谢,来日定当带些寻寒山上的佳酿,拜访弈剑山庄!”叶当听抬手虚按,呼喊出声:“无妨!胡兄弟早些上路,夜里风雪大!还是早些归家才可过个好年!”林满六才将先前耍帅抛出的山野行拾起,重新系好在腰间。 这可是乔师姐送的,先前丢出去的时候,可是心疼死了。听着叶当听言语完,他也正准备学着老骗子,跟着呼喊几声。 刚要开口,不料后脑勺就被人抬手一拍。 “学些好的!”十一教训道。少年只得开口:“知道了,师父...”此次小镇外一战,席卷而来想做那黄雀在后的寻寒山之流。 被白梓所携的金乌门弟子反扑,逃离之际又遇到绕道堵路的林满六和季汀,以及崇婴等人。 于弈剑山庄、金乌门而言,此战伤至最重的无非是些皮外伤。不费一兵一卒,就使得这浩浩荡荡的六十余人,死伤大半。 ......岳州城内,风雪大观楼。云梦崖小镇外的变故,风雪大观楼即便再不想知晓,毕竟是在他们的地界,终归是要入耳的。 李思旻于议事厅主位上僵坐,厅内那些长老、执事皆是闭口不言。因为即便解除了此次弈剑山庄的来犯危机,但也让他们无法接受李思旻的决策和做法。 场面太过于沉闷,终于有一名执事鼓足勇气开口。 “李长老,即便是受制于却邪,要与弈剑山庄谈和...但也无需做到与之合作吧?你忘了楼主是死于谁手嘛?”面对那名执事的质问,李思旻闭口不言,依旧保持沉默。 见到这样的回应,那名执事更是恼火,一巴掌就拍打在了桌案上。 “就是如今身在云梦崖中的那个叶当听!就是他杀了柳楼主!李思旻,你看看你那断臂!”他是在提醒,你李思旻南疆断臂一事,可不要自己忘了。 如今为了苟活,居然是要与仇敌合作对付寻寒山...有长老替李思旻开口回应:“不论南疆一事,还是前去杭州一事,风雪大观楼早已两次败于弈剑山庄之手,如今是要为了你那一身薄面,去赴死嘛?” “后者是那齐轩所为!南疆楼主身死,风雪大观楼惨败...世人皆知是那叶当听使了阴招,才以得逞!”执事反驳出声。 听得此言,李思旻睁开浑浊的双目,看向了那名执事。 “南疆一事你也在场,楼主如何身死的...风雪大观楼上下如何败的...你不清楚嘛?”见那执事没有反驳,李思旻再言。 “暗使阴招?可笑...江湖传言你信以为真,眼见事实你不愿为其真...”此话一出,议事厅内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知道为什么,风雪大观楼会败?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们太依赖于柳楼主...”先前替李思旻解释的那位长老,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双眼开始变得有些萎靡。 就连手掌也变得无处安放起来,只得紧握成拳捶打在自己膝盖上。紧张? 惊恐?担忧?看着李思旻还要继续出声,他想要阻止其言语。 “李长老,够了!”李思旻却是没有理会,直接起身看向了在座众人。 “就是因为楼主那冠绝武林,独立江湖的剑术,给楼内上下所有弟子心底,都生长了一个名为‘自负’的剑心...” “的确如此,有楼主在一天,我们便能骄傲行于白日之下,不必躲藏于黑暗之中,做那江湖武林之巅的仗剑逍遥客!” “但是诸位长老、执事,你们在教授弟子时,又可曾想过这样的自负,从高楼下落之时,会将你们的弟子,摔得粉身碎骨!” “这就是一直荼毒风雪大观楼的病根...”李思旻言语过后,并没有坐下。 此刻他的双眼,是从未有过的清澈,一改先前的浑浊无光。这些道理,他以往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但从未深究。 直到陆清那夜会面弈剑山庄返回之后,亲自与他说道的。在议事厅的后屋内,灰袍女子双手抱膝,独自缩卷在角落之中。 脸上是一副好若孩童的笑意,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上一次还是刚刚入门时,那会的师父还很年轻,返回岳州时给自己带了些小玩意。 与她说了一声,往后诸事都可交由师父处理。其实不论是今日议事,还是小镇外围协助弈剑山庄一事。 原本她与李长老商议时,都想自己亲自来。但都被李思旻拒绝了,回绝她的原话是:往后的风雪大观楼是要靠你的,而非是我这风中残烛...这些骂名不该由现在的你来背负,我李思旻年事已高,入土前多揽些,不妨事! 每一代人,该有每一代人的担当。楼主走了,这些事情本就该了于我手。 等你真正的接下这身担子的时候,再想这些吧。 第二百九十八章 身在他乡亦吾乡 盛阳七年初,一月过三。正如叶当听与那寻寒山胡卫所说的,早些归家过个好年。 弈剑山庄在岳州的这些时日,其实已翻过了年来,不过忙于应对寻寒山,都无人放在心上。 如今事情了去,总该有些年味了...有些吵闹的声音,回荡在少年的耳畔,好像是从院子里传来的? 林满六从卧榻上苏醒,衣物都还未穿戴好,就去打开屋门。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外面捣鼓东西呢? 少年才一打开屋门,看到院落里早已是人满为患,好像每人手头上都有些事。 崇婴在招呼着其他师兄弟分发春联底子的红纸,这摆一幅,那放一堆。 季汀在师父一旁帮着研墨,等师父落笔成字后,便又呼喊弟子抬走换新纸。 就连叶当听都有活干,手里不知是在翻看什么书卷,嘴里也念叨阵阵。 好像是在说别人提前写好的春联?黄衫老骗子摇头喊得振振有词,一旁的黑衣女子就等着提笔写在红纸上。 也对,他又不是墨先生,这种事情没多大讲究,依照书卷上的就是。不等林满六在如何细看,叶当听便瞅见了他。 “哟,这不是林大侠嘛,终于睡醒了?”叶当听打趣出声。少年白了老骗子一眼,就跑到师父一旁出声问道:“师父可要帮忙?”十一先是打量了林满六一番,接着沉默了会才出声说道:“满六去帮崇婴吧!”少年心中暗想到,师父不会是嫌自己字不好看吧? 不过林满六自个那字,跟现在红纸上写就的春联,只能比作鬼画符咯。 “好!” “快些去吧!”师徒二人言语结束,林满六便朝崇婴所在的地方跑去,帮着收拾东西。 虽说已过了贴春联的时日,但按照叶当听的说法,便是即便日子过了,还有远在他乡,可这年味还是不能少! 写好的春联,是分发给此行所有人的,金乌门的弟子也有份。多出来的几幅,就贴在了这处宅院各处。 此地给弈剑山庄、金乌门两派驻扎的院落,是在李思旻的授意下,被两派弟子 “强占”了去的。就位于云梦崖小镇之中,原先好像是一位商贾的私宅。 因为那商贾老爷惹了些事情,得罪了风雪大观楼,早些年就带着妻儿跑了。 后来就收归风雪大观楼囊中,如今就给林满六一行人用上了。院门外的那处春联,众人都说,不管怎么都得叶当听去贴的。 不过碍于他手脚不便,就喊上了林满六来动手,叶当听在一旁看看贴的齐不齐、正不正。 在两人一起贴春联的间隙,少年有的没的跟老骗子问了些自己的问题。 从小镇外斩杀那张吴后,他就一直有疑问堵在心口,此时正好不吐不快。 “就那么放胡卫那行人离去了,不怕寻寒山卷土重来?”叶当听应声说着,朝一处嘬了嘬嘴,示意少年把春联挪高些。 “总该有人回去,给图斗传传话,不然狗逼急了还会跳墙呢!”听着老骗子这么个答复,少年像是有点明白了,把手里春联位置定好,就准备上前添浆糊。 “那我们明目张胆的在岳州呆着,山庄那边怎么办,万一被人阴一手?”只见这黄衫老骗子,嘿嘿笑了两声。 “总归得过个好年吧,今年就在这里好好歇段时间咯!”面对叶当听的答非所问,少年早已习以为常,就不再言语了,只管将春联糊好后,进屋继续睡觉。 既然闲来无事,大被蒙过头!该咋睡就咋睡!叶当听看着少年不说话,不知怎么地又来了句:“等等吧,怕是要有好消息咯...”林满六扭头看向他,一大一小就这么彼此对视。 “我告诉师父去!”少年立即嚷嚷出声。黄衫老骗子随之气急败坏:“十一到底从哪捡的你这倒霉孩子!” “说话说一半,我听不明白,可不得去问师父啊?” “那你不会多问我几句?我乐意了,不就说于你听了?” “老骗子乐意讲,我还不乐意听呢!”两人就这样开始互相贫嘴起来,每当少年吵不过的时候,就还是那一句,我找师父去! 终归是一物降一物...就算天塌下来,他叶当听也可以顶着。可等到十一来了,他叶当听就只能乖乖当个瓜怂。 院门后的黑衣女子,听着这俩人的你来我往,只得摇了摇脑袋。那我是咋认识得这俩小孩的啊? 一个臭小孩!一个老小孩!......风雪大观楼,陆清所居的院落内。 她与那位余师妹,也在开始忙活写春联、画福字的事情。好像因为前些时日的变故,大家对于这个年都晚点了。 余瑶自从一同返回楼内后,就被她亲自提点了留在身旁。难免不引得一些弟子的口舌,但只要有人背后嚼了舌根,被陆清知道了,责罚就接着来了。 李思旻主事在前,陆清立威在后。风雪大观楼内,渐渐得很少再有提及起柳梅的名字,或是哭诉言海师兄,又或是叫骂齐轩叛徒之事。 而那位亲传三弟子,人活着的时候就惹得楼内上下烦闷,谁还会提及起他? 陆清、余瑶两人忙活来,忙活去也写了三幅春联和两个福字。不过每一幅,陆清提笔时都写的极为认真,不敢有丝毫怠慢。 写好之后,便全数交由余瑶拿着,她则是撑起来一柄油纸伞用于避让风雪。 两人出了院落,便朝柳梅往日的居所走去。其中两幅春联以及两个福字,分别放于柳梅的正屋当中,以及大师兄言海的屋子里。 大师兄早些年,为了让楼内弟子能有好住处,早早地就让出了自己的院子。 最后不管师父如何言语,他都要与师父一同住在此处小院里。余瑶是第一次来楼主的院落,进门时极为胆怯,生怕碰坏了东西。 可在身旁的师姐收起了伞面,牵起她手的时候。少女就不再害怕了,朝柴房位置拿了扫帚便要与陆清一同打扫院子。 最后,陆清将两人的屋子,又重新好生收拾了一番,这才与余瑶一同出了院门。 两人朝院门行了一礼,灰袍女子朝身侧的少女笑了笑,将她发间的雪花擦去。 “收拾好啦,我们回去!” “是,师姐!”返回陆清院落之后,少女将那最后一副春联,小心翼翼地放在桌案上。 陆清也从卧榻之下,拿出了那个平日里用于烘烤的炭火盆。拾了些冬日用的枯草、干柴,将其点燃放入了盆中。 接着陆清就从少女手中接过了那副春联,随之一掷,将其丢入火中焚烧而起。 余姚看着春联被烧了起来,立即双手合十,口中细声言语起来。不过声音很小,只有少女一人听得到罢了。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朝自己卧榻位置走去。伸手一探,是一件染血的黑袍。 余瑶看了一眼,立即继续闭目细声言语,不敢影响自己的陆清师姐。陆清看着那件早已破败不堪的黑袍,出声叹了一气,像是有些伤感,不过随后又笑了起来。 走回少女身旁后,她将黑袍也掷入了炭火盆中,任凭火焰将那副春联和黑袍一同燃尽。 接着便与余瑶一样,双手合十细声言语起来。 “已是先敬了师父和师兄,无碍...”就在这一州两处地方,都在为了前些日子的事情补足年味的时候。 一则源自南疆的消息,就悄然传了过来。整座江湖武林,皆是为之一震! 说在那盛阳六年的年关之时,十二月二十九日。弈剑山庄庄主陆风白,携其门下弟子,于南疆浪沧江畔,斩杀屠恶门一百六十四人。 先前便早有传言,说陆风白一行人已经活动于南疆。但当时之事,终归只是传言,没有真凭实据的,根本无法让人信服。 不过这一次,确实为真,并且有据可考...消息中那整整齐齐的一百六十四颗脑袋,说是已被陆风白派弈剑山庄弟子,送至参星观山门之前。 其扬言声称,是替参星观老观主——霜玄道人报仇。参星观出门迎接的便是新一任观主,那位霜指道人。 他看着曾经屠戮山门的贼子,被弈剑山庄悉数斩杀,足足在那道场之上站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就告知整个参星观上下,决意让参星观剩下的所有道士,一同为死去的弟子筹办一场周天大醮。 不过参星观如何行事,于外人而言根本没有意义。江湖之上,震惊的只是当时北行避祸的陆风白一行人,是如何在外游历这么久? 以及这弈剑山庄,是如何力抗当时天地盟都拿着没有办法的屠恶门的。 不论先前北上,还是如今南归,都是在与那屠恶门交战。直至最后还能在江畔杀敌一百六十四...这样的弈剑山庄,难免不让有心人开始忌惮了。 林满六听到这一消息时,想起来院门外老骗子说的话,好像确实可以过个好年了。 想必爹娘在山庄中跟青叔、暖姨他们,应已早早品上这年味了吧?还有此时已经返回江宁的月姑娘...是否也过上年了? 此时身处异乡,心中难免有牵挂,不过也无妨!师父和老骗子,还有庄中的师兄们都在这里。 他乡亦吾乡,年味正浓! 第二百九十九章 新年难得闲暇时 时近暮色,夕阳照耀在庭院的砖瓦上、地面的积雪上,将这正月里的雪景映衬得有些发亮。 补完春联后,自然是要补足先前缺上的那顿年夜饭了。除了老骗子一人,几乎都参与到了其中。 就连白梓都带着金乌门的师弟们,一起来帮忙做这顿异乡的佳肴。林满六跟崇婴两人带着些弟子一同洗菜、择菜。 那些上桌的功夫,自然是交给了庄内做事最仔细的季汀师姐来处理。等到林满六那头弄得差不多,她便喊了几名师弟、师妹们开始切菜、上锅。 原本要掌勺的十一,突然被白梓给换了下去。那位金乌门的大师兄,口中竟是嚷嚷着:“平日里给师弟们开小灶的,就是他白梓了!”这下可就让十一没事做了,黑衣女子只得出了灶房,像是赏雪去了。 白梓吆喝着做菜时,眼神不是斜瞟那倚在门旁的黄衫身影。叶当听也留意到了他的眼神,两人四目相对。 后者感激涕零,对这位金乌门的大师兄一阵点头致谢。随后同样无事可做的叶当听,只得也出了灶房,也去赏雪去了? 约莫快过了一个时辰,那灶房里的烟火才熄灭掉。而后便是些身强体壮的弟子,将那一锅锅菜肴端出灶房,往主屋位置送过去。 因为此行人数众多的缘故,定是无法在一桌吃菜共饮的。除却林满六、叶当听、白梓等人,其他的弟子皆是拿着碗筷盛好,便相互邀约着寻个屋子一同品尝。 等到所有弟子都分发完毕后,黄衫老骗子将手中汤勺交到了少年手中。 意思是后续,就交由林满六来安排。少年应了一声,就开始安排各自的座位顺序。 可还不等他发话,崇婴一屁股就坐在了主位上。林满六正准备阴阳怪气一番,便看到了身前黄衫递来了眼神。 这一刻,少年恍然大悟。主座之所以是主座,是因为这屋子里就他单着一个! 崇婴看着这后知后觉的林满六,心中不禁感叹,还是入庄晚了些...终究没有习得你崇师父的真传啊! 弈剑山庄崇大宗师,除了那手剑术超然,还有一门察言观色的无上法门。 今日的座位,其实早已定好咯!粉衣少年故作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在那坐北朝南的主位上,拍了拍自己胸脯。 “满六啊,可学到三四分了?”林满六实感无语,只得应声道:“学到了、学到了...” “好!还算有些悟性!”崇婴拍起手来。十一看着眼前景象,一眼便猜出了这些自以为是的小把戏。 但是她也不愿拆这些小屁孩的台,只得绕着桌子走了一圈,朝那主座的椅凳位置便是一踹。 本是笑成个开心果模样的崇婴,整个人就后仰而去。 “哎!疼!不敢了,不敢了!”粉衣少年才一着地,立马捂住双眼,生怕看见自己身旁出现一位黑衣女子。 这般掩耳盗铃的模样,引得主屋内的众人哄笑不已。最后十一走到了桌案右侧最靠前的位置,她看向了拿勺的少年,自己的这位小徒弟。 林满六出声说道:“师父就坐那里!然后...老骗子坐师父旁边!”叶当听赶忙应声一句:“好嘞!林大侠!”接着林满六先是看向了白梓,以及其同行的一位金乌门师兄。 “白师兄和这位师兄,便坐左侧靠前的位置!” “林师弟安排的好啊!”白梓笑言一声。也不知他是再夸自己的位置好,还是再夸某人的位置好。 等到众人落座后,便只剩下林满六和季汀了。两人先将菜肴盛到桌上,再将碗筷添置完毕后,才落座桌案之前。 这一桌子菜,其实是没有几个硬菜的。多是先前写春联、贴福字时,让山庄里的一些师兄弟出去采购的。 可是这些时日,弈剑山庄在这云梦崖小镇里的名声,好比那拦路豺狼,又或是那凶厉鬼魅。 采办菜品的弟子,才一到街巷口,就吓得商贩们四散而逃。他们也不能直接将菜抢了去,只能挑了几处没来得及跑的小贩,从其手中买了些蔬菜瓜果。 肉类...是实在太难买了。这云梦崖小镇里,唯一的那家屠户,早些年受过柳梅恩惠。 看见了是弈剑山庄的弟子,心中竟是毫无胆怯的意思,提着手中那柄杀猪刀就要与众人拼命。 这下轮到弈剑山庄弟子落荒而逃了...最后没有办法,只得敲开了一家酒楼的门,从其后厨买了些肉类回来。 不过那酒楼的掌柜,无论如何都不收弈剑山庄的银钱。嘴里只是一直念叨着,近期正在让楼内的说书先生,赶制关于贵庄庄主陆风白的事迹,不知是否会冲撞到弈剑山庄。 好嘛...是嫌肉钱寒碜,打算提前找弈剑山庄打个包票,随后就开始写那一册《陆风白个人小传》了。 这一桌菜肴虽不丰盛,众人却是很满意。远在他乡,还能邀上亲朋一同共坐,无琐事烦心,已是最好了。 原本要抬上桌的酒水,在叶当听安排下,都换成了茶水。今夜除了金乌门里几个没酒不能活的,其余人都不得饮酒。 黄衫老骗子最先起身,环视一周,作为这弈剑山庄的二庄主,总要说些客套话的。 崇婴等他言语刚一结束,手中筷子便长驱直入!一击就中,将自己盯了好久的那块肘子拿下。 “哎,没人跟你抢...丢不丢人!”林满六无奈出声。崇婴早已将那块肉送入嘴中,含糊不清地出声道:“第...一口...最香!”粉衣少年这一句 “最香”说完,众人也纷纷动起来筷子。叶当听见十一夹菜好像有些少,左手不利索地准备帮其夹菜。 立马便被其挡掉,接着又被白了一眼。 “我自己来!”十一说了一声,就自顾自地开始夹菜吃饭。这下黄衫老骗子才放心了些,开始忙活自己的了。 不过还不等他看着准备夹哪里的菜,身旁的黑衣女子就开始朝他碗里送。 “这也我来!”细小的声音响起。这声响除了他们俩,邻桌的其他人都听不到,也像是看不到。 随后桌上的闲谈,基本都是由崇婴牵头,白梓在旁应声。这俩人一唱一和的,像极了那唱双簧的。 从这江湖武林中的豪侠名师,说到了一些早已人尽皆知的江湖大事。一口一个哥俩好的,可把崇婴乐呵得不行。 手中那碗茶水,好似有那酒水的醇香,两人那是一杯杯下肚,接着又继续畅言起来。 又从一些鲜为人知的江湖秘辛,说到了一些才子佳人。这下白梓可就在众人面前破了功,原来这位金乌门的大师兄,也曾喜欢这些琐碎的江湖事。 特别是那些让闻者感怀颇多的儿女情长!该吃吃,该喝喝。不论主屋还是侧屋,皆是吃了个 “酒”足饭饱。年夜饭过后,按照炎阳多地一致的习俗,都是该换新衣的。 但远游在外的他们,便不去补这个环节了。待林满六抓着崇婴去将碗筷都收拾干净,叶当听就将所有人召集在了主屋之前。 说是准备发压岁钱!这下可就给众人整得有些发懵了...林满六第一个出言问道:“老骗子你出个门,钱还带个不少?不怕被人抢了去?” “寻寒山之流...还能抢我们不成?”叶当听疑惑出声。这一句话,有些傲气了! 都有点不像老骗子了,合着是没酒也会醉?见少年一时不接话,叶当听轻咳两声,就开始自行解释了。 “此次出门呢,钱自然是不会多带的,但是这宅子如今是我两派所有了,那这宅院里的银钱?”此话一出,庭院内一阵鄙夷声响起。 出声言语的,全是弈剑山庄弟子。 “咱不认识这老骗子啊!” “弈剑山庄没这个二庄主!” “你这...做人太不地道了!”林满六也跟着出言:“老骗子行不行用自己钱...搞的山庄连个子都掏不出来一样!”白梓看着庭院内的氛围,笑着摇了摇头。 这位金乌门的大师兄,先前走了一步站在叶当听身旁。他开口说道:“这我就要为叶庄主解释一番了,此处宅院我们入住之后,屋内陈设皆是打扫干净,连同用具器物都是新换的,那这多出来的两箱银钱...”不等白梓解释完,叶当听立即向众人开口问道:“你们就说要不要吧!”黄衫老骗子说着走到一旁,身后便摆放起两个箱子。 崇婴第一个开口喊道:“要!”随后院内众人也跟着呼喊起来,好不热闹。 叶当听说拿这压岁钱,光发就没意思了,得整点乐子才能尽兴。按照他的说法,便是照着他心情出题,上前的人答上来了就拿多些,答不上来便拿的少些。 崇婴这一听,可就高兴坏了。方才饭桌上,不是刚跟白师兄高谈阔论过嘛! 这不可不就是考前押题了!但白梓却是叫苦一声,忘了你家这位二庄主,可是算得上那江湖百晓生了? 粉衣少年听得此言,立即就垮起脸来。不过叶当听自个往下压了压,说是过年怎么能聊那些江湖往事,该是讲些寻常事才对! 崇婴半信半疑,也就没有去当那急先锋、出头鸟。最先上前的是一名金乌门的弟子,他是属于仰慕叶当听的那一批人。 早就神往弈剑山庄许久,如今见着真人在前,心情算是激动万分了。果真,叶当听就是问了些琐事,并且接连几个都是如此。 多是一些简单的灯谜,又或是一些炎阳风俗。随便是个人都能答得上,不管是何人上前,都是领了一大笔压岁钱。 粉衣少年为了不让自己一个人被老骗子逮着坑,便抓上了林满六一起。 直到两人一同上前时,叶当听呦呵一声,崇婴立即感觉不妙! “崇大侠,林大侠...两位谁先来啊!”林满六正准备上前,崇婴赶忙一个箭步冲上前来。 他义正言辞道:“做大哥的,为兄弟先探探底!”林满六白了眼崇婴,便朝一边走去。 叶当听言语出声:“谁先谁后都一样了!”粉衣少年振臂一挥,呼喊出声:“随便问便是!且看我崇婴见招拆招!” “可知这炎阳民间第二姓?”崇婴一时接不上话,叶当听跺了跺脚,像是给出提示。 不远处的林满六,突然想起来了两人。两人皆姓姜,一位是那算计自己的 “大公子”姜旭,一位是呼喊着要与自己拜把子的姜砚临。姜家,便就是在这岳州。 粉衣少年得了提示,应声说道:“此地姜姓?” “这脑袋还算灵光...”接着叶当听便与众人说起了为何这姜家会是民间第二姓。 有这么一个说法,都说如今的姜家家主,是整个炎阳最大的赘婿。昔年这位姜家家主,科考入西京时,好巧不巧就成了驸马爷。 取了当今皇帝的亲妹妹,这攀上皇室宗亲的驸马爷,可不是最大的赘婿嘛? 崇婴故作深沉 “哦”一声,叶当听立即砸了一带银钱给他。 “谢谢叶哥!”得了便宜的粉衣少年,麻溜得跑了。最后,叶当听看向了林满六。 少年只得走向了黄衫老骗子,等着他刁难自己。 “那林大侠,可知这民间第一姓为何啊?”林满六正准备开口说不知道,就看到那老骗子学起了他的口气言语出声。 “江宁,当真会绕道去江宁嘛?”这下少年再笨,也该醒悟了。合着这老骗子是在点他啊...就连先前崇婴的问题,都是用在此处等他的啊。 炎阳民间第一姓,江宁月氏。 第三百章 良缘佳偶自天成 看着林满六没有接话,叶当听依旧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包,递到了少年面前。 黄衫老骗子发问道:“知道了?”林满六应了一声,接过了这份有些分量的压岁钱。 见在场众人疑惑,叶当听便如方才一样,开始自行解答了。说这江宁月氏,与岳州姜氏的区别便在于,其不靠权而靠财。 往前推个二十年,或许还比不过陆叔手上的营生,那会的大姓该是姓陆。 但自从陆家交到风白手中,其实已经没多少家底了,并且也无甚官场上的权贵亲朋,或是民间的豪绅旧友。 叶当听强调了一声,这可不是败在风白手上。而是从其祖辈开始,早早的便开始放权散势了。 祖辈军中的威望,父辈民间的财力,到了陆风白手中算是散尽两空。最后的家底,全用在了弈剑山庄之上。 话有些跑题了,黄衫身影扯了扯嗓子,就继续开始说起了这江宁的月氏。 有说是如何从陆家手中接过钱庄行当的,也有说这些年在其他的方方面面,是如何将江南一带包圆的。 少年在一旁掂量着那袋压岁钱,认真听着老骗子的言语。这也算是月姑娘的家事...与此同时,江宁城内那处最为华贵的府邸——月府。 跟云梦崖小镇里的弈剑山庄、金乌门弟子不同,寻常人家早在年三十便将诸事了去。 这几日已是串门道喜的日子了,月府之中同样如此。不管是江宁的主家,还是各处地方的旁支,都在这两日陆续汇聚于此。 即便入夜之后,整个月府都还是那般人声鼎沸的模样。独独有一处小院,显得格外清净些。 院落正中的那颗梧桐下,坐着名身着蓝衣的女子。她没有听娘亲的去换上那些大红大紫的富贵衣服,打小还就喜欢穿的朴素些。 这下可不就惹了娘亲不高兴了?正好,也不用去厅堂面前见那些亲戚! 娘亲定会与他们说,是前些时日染了风寒,这喜庆日子也不方便出来见人了。 总之在外人眼里,必须要贤良淑德、知书达理,这些她都知道。可谁会能想到,这主家的长女偏不这般呢? 她就是不想成为那些人眼中的女子,旁人觉得她该如何,就该如何?蓝衣女子微微侧头,看向身后那枯黄无枝的梧桐树。 那天驿站后院,好像也有一颗梧桐?想起来就烦,不想了!还不如练剑! 那怕是去后厨做些糕点,都比这干坐着强些。女子心中大定,撑起来身子就准备朝屋子里去拿自己的佩剑。 可还没等她迈出几步,院门就被人敲响了。 “咚、咚咚咚、咚咚...”她只得装模作样得出声说道:“谁啊...咳咳...咳...”还没等她再努力咳嗽几声,院门外就响起了声音:“寒枝莫要装了!是你那远房的堂兄...不是姨娘!”月寒枝听出了声音,这才上前打开院门。 院外站着两人,身着一件玄黑华服的便是她那远房的堂兄了,而在其身侧并肩而立的女子。 身上衣饰素白洁净,好若与这方天地间的冬雪融为一体。要是着这一身素衫的女子样貌平平,定是撑不起这身气度的。 而眼前的这人,撑得起!并且气度超然,像是位小仙女? “堂兄,这位是?”月寒枝疑惑出声。男子先是抬手轻叩自己脑袋,像是在告罪一般,接着就言语一句:“寒枝啊,快喊嫂嫂!”月寒枝好像记起来了什么,自己这位旁支的堂兄,前些时日听着娘亲说成家了。 “嫂嫂好!”她赶忙应声喊道,说着就往里面比了一个请的动作。 “寒枝妹妹当真如你所说,与寻常女子不一样!”素衫女子声若银铃,朝身侧的男子笑了笑,就快步走上了台阶,与月寒枝一同并肩。 两位女子互视一眼,脸上皆是露出了笑意,随后就一同进入小院之中。 月寒枝将两人引至院中水榭,并未前往屋内。她这位堂兄像是有些不乐意,开口说道:“夜间这般风大,寒枝你不怕我冻着,也得想想你嫂嫂吧?” “额...屋子没收拾赶紧...”月寒枝尴尬出声。 “哎,我与你嫂嫂都说过了,不是多大事!先前你嫂嫂不也说了跟寻常女子不一样!”蓝衣女子听着她这位堂兄的嘴脸,算是明白了。 他今儿就是来炫耀的...看着月寒枝摆起一副臭脸,他这做堂兄的才有些收敛的意思。 “得!算是我自己体寒,受不了夜里凉!”月寒枝没等他说完,就朝素衫女子呼喊了声:“那边烦请嫂嫂与我一同前去...” “嗯,寒枝妹妹不用这般拘谨,差不多都与我说过了!” “还有啊...嫂嫂听着年纪显大,寒枝妹妹唤我一声林姐姐就好!” “反正别听他的就是!我俩说自个的!”两名女子走在前方,那位素衫女子言语一声,结束之后又瞪了瞪身后的男子。 “好!林姐姐!” “哎,好妹妹!”等到月寒枝走到了自己屋门前,她将半掩着的屋门一推。 借着月光,将屋内陈设一并照亮。映入这位林姐姐眼中的第一件物事,是一柄悬于墙壁上的细剑。 接着又是那些用于行伍当中的绑腿、护具,甚至还有几件夜行袍。最后在一处角落,像是有顶略显破旧的斗笠? 原本已被提前告知过了,但真正出现在眼前时,还是不免让这位林姐姐有些吃惊。 这真是女孩子屋内的陈设布局嘛? “寒枝妹妹果然...非同寻常!”她已不知如何称赞了。月寒枝听着这一句,不禁看向了最后方的男子 “你没跟林姐姐交过底?”她自然不是问自己,而是问她这位堂兄。 “说过!可你的林姐姐也不一般啊!”男子笑言出声。他看向她的时候,眼神自信且温柔。 “寒枝妹妹可知今夜,为何堂兄会突然到访?” “炫耀呗...还能为其他的?” “我们二人成家之后,便定于杭州...前些日子不巧见着位当街仗剑出手、快意恩仇的女侠?”待其言语完,月寒枝才反应过来,杭州城内也有月氏钱庄,并且多做那典当生意。 并且正好是由她这位堂兄所在的月氏旁支打理...看着月寒枝一脸忧虑,那位林姐姐赶忙开口训斥男子:“你无故吓寒枝作甚?” “这不是话没讲完...” “那赶紧说完!” “好好好!我意思就是那天碰巧看见你了,今天来找你叙旧!不会牵扯其中的!”听到了自己堂兄的保证,月寒枝这才开口出声。 “如今既已成家,就好生看着钱庄,以后当个富家翁...别整天瞎凑热闹!””你们俩教训的是! 今夜没有那闯荡江湖的女侠客! “男子又开始伸手敲打自己脑袋了。月寒枝接了一句:“也没有那劫富济贫的独行大侠!”看着这俩堂兄妹,素衫女子自个进屋寻了处位置,看向了两人。 “你们俩还挺像?”月寒枝嫌弃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位堂兄,接着也进了屋,坐于那位林姐姐身旁。 男子扫了一眼屋内摆设,桌案前虽还有圆凳,但应是没有自己位置了。 他就独自依着门框,听着屋外的风起雪落。屋内的两位女子,先是挑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聊了聊。 有那素衫女子向月寒枝询问屋内一些器物作用的,也有月寒枝小声叨叨说自己堂兄坏话的。 两人聊得尽兴,那位林姐姐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月寒枝也是,她也没想到原本烦闷的夜晚,会多出这么一位好姐姐给她解闷,陪她说话。 不知怎么得,突然就聊到林姐姐是怎么认识自己堂哥的,最后又能一同结成连理的。 这下让素衫女子脸带笑意得沉默了片刻,她看向那依着门框的男子。 “我们认识的过程,其实很平淡...”于此,月寒枝便做那倾听者,听着眼前的林姐姐说起了两人相知、相识的过往。 约莫是在五年前,她为了购置心仪的文人古卷,便打算将家中的金石碑文拿去典当。 也就是在那一次,见到了在杭州月氏的钱庄中管事的他。一个是书院中的女夫子,自小便喜欢研读文人经典,对于一些古籍更是爱不释手。 一个是月氏旁支的寻常子弟,有了些年岁便开始照看钱庄营生了。这样的两个人,便因为一次典当金石相识了。 再后来,就像是话本里的才子佳人一样,从最开始的闲来无事碰面,或是典当器物时的你来我往,慢慢认识了彼此。 但应该也不像,话本里的故事总会有那些轰轰烈烈的桥段,但是于他们而言,真的很平淡、很自然。 他们是从那些小到不能再小的琐碎事里,开始慢慢地熟悉彼此,进而相知。 相知五载,共渡三年。中间也有过因人、因事的离合,但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 最后,于那五月二十七日喜结连理。月寒枝看着身前这位林姐姐,她从开始说起两人之间的故事时,便一直看着那依着门框的男子。 说到些两人之间的趣事时,她那位堂兄像是有些尴尬,竟又开始伸手轻叩自己脑袋了。 “寒枝妹妹,我又想起来一事!” “林姐姐讲便是!”是关于那日成婚时的场景...因为两人好友还算多些? 不说遍布天南海北,但可以说整片炎阳国祚,上起漠北、塞北两地,下至南疆、岭南一带。 好像亲朋遍地一般!那日便有两人,带上了那些无法亲自到场的好友夙愿。 在那画卷之上书批一笔!写就,携南北亲朋四百一十二人,特来观礼! 画卷在厅堂正中铺展开来,画卷两侧是她的两位儿时姐妹,画卷正中便是那两位好友和此时依着门框的男子。 讲到这里,故事尽了...月寒枝眼前的林姐姐微笑着看向她。 “寒枝妹妹心中应多是江湖事,怎么会突然问起姐姐这些过往呢?莫不是寒枝妹妹心中,有了心仪的男子?”被这么一问,月寒枝呆滞当场,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番举动,也引得门框处的堂兄转头看来。 “林姐姐与堂兄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难免有些好奇...好奇...”月寒枝这个好奇借口,更是佐证了她的心思。 免不得让桌旁的林姐姐,以及她那堂兄脸上笑意更浓。他们自是不会取笑月寒枝的,只是两人互看了彼此一眼。 美满的姻缘,定是由前世的缘分所缔结的。佳妙的配偶,定是由上天所撮合的。 而我们,也定是如此。 第三百零一章 为解君忧弄双簧 新年新气象,既有人欢喜,自也有人忧。岳州伏击落败后的寻寒山一众弟子,在胡卫的带领下,正在返回宗门复命的路上。 这一消息,在陆风白南疆破敌之事传出后,就一并传到了寻寒山之中。 约莫估算了下时间,只要再不过三日,胡卫等人就该回到寻寒山了。图斗再次召集了还留在山中的长老、执事于议事厅中会谈,包括那位献策的问剑湖适长老。 适长老自然也知晓落败一事,一路走来时,就在思索如何解释。他才刚进入议事厅中,看着主位上的图斗,便要告罪致歉。 “此事落败是适某安排有误,未能让图山主如愿...还望图山主见谅...”图斗却是意外地大笑出声:“适长老那里的话!只是那叶贼太过狡诈,况且此次只是试探,无妨!”适长老听着这为图大山主的笑言,神情缓和了些。 也对,当日提议之时,原本与之建议的是,只要能确认叶当听亲自动身,便倾尽寻寒山战力将其剿灭。 但后续这一提议,并未被图斗采纳,只调去远赴在外张吴等人。况且,按照最后的结果。 定是那叶当听心中忌惮寻寒山报复,放过了剩下弟子。但是如若寻寒山与弈剑山庄就此缓和...对明宗主后续谋略,有所影响。 想到这里,适长老决意再向图斗献策一二,定要使寻寒山与弈剑山庄不死不休! “图山主...适某还有一计,定能为寻寒山谋一胜场!”图斗好奇地 “哦”了一声,站起身来便要从主位走向适长老。这位问剑湖的长老,看着图斗像是被勾起了兴趣,赶忙也起身行礼。 “如今那叶当听留于岳州不动,定是见陆风白再有消息,为谋定而后动!”见图斗脸上饶有兴趣,适长老心中更加确定,此计他定会听从。 “故我们只需派人绕道杭州,佯攻其山庄所在,看陆、叶二人如何应对!”适长老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在桌上比划。 轻点三处,像是在指明此刻寻寒山、叶当听等人,以及弈剑山庄所在的位置。 图斗扫了一眼,就将手杵在了桌案上,看向了议事厅那尚未关上的门。 “适长老以为,驰援回杭的是最近的叶当听,我们该如何?”图斗言语出声。 适长老听出了这位图山主的意思,若明处之人返回,行于暗处的陆风白该如何对付? “此事无需担心,陆风白即便刚解决南疆的屠恶门,即可动身返回,最快也需半月!”图斗没有看向他,只是简单应了一声:“也对...” “此刻我等只需沿路袭击叶当听,这一路的来回奔波,让其先无地利,再断人和!”而这天时,这江湖武林之中,需要依照天时而动的,也只有那参星观之流了。 若要杀你,何须看清黄历上是初一还是十五?适长老将心中计策言语完,正准备等着图斗大声夸赞的他的妙计,心情可以说是无比愉悦了。 我之妙计,虽不及昔年卧龙凤雏之谋略。但也可比肩幼麟之才吧?但图斗的答复,却像是这在这正月里,给这位适长老泼了一盆冷水。 其言如那寒冰彻骨,让他不能理解... “适长老在我寻寒山上,也有了些时日了,如今即便再有心力相助图某,也该是早些归家看看家中妻儿,或是门内弟子才对!”他只得尴尬应声:“是有些时日了...”图斗收回了按于桌案上的手,看向议事厅大开的屋门。 “寻寒山此刻诸事繁多,那便不送适长老了!”这位图山主的逐客令已下,适长老那还有脸呆在其中。 他只得起身行了一礼,就朝屋门方向走去。没有回头看,但也能听到图斗大甩衣袖的声响。 不免得让这位适长老加快了些脚步,稍后收拾完行李,定要早些下山返回问剑湖。 从图斗送客开始,到其重新坐回主位之上,厅内的长老、执事们更不无人敢言语一句。 直到他长呼一气,像是散去了心中烦闷。才有一位长老颤颤巍巍地起身,向他行了一礼。 “山主可是不想寻寒山做那问剑湖的杀人刀?”只见他们的这位图山主,眉宇间渐渐舒展,虽不见先前的慈眉善目,但已是正常多了。 图斗赞许出声:“到底还是自家人明白,那姓适的一点分寸没有,也不知明兮如何想的,让他前来...”长老立即应声:“可要稍后下山时,将其处理掉?”图斗出言打断:“不必,这类人还得让他回去好生与明兮禀报...如今还需思考,怎么应对弈剑山庄!”有名执事开口说道:“可要先前计策加以改良一番,将之主次互换,佯攻叶当听,拿下弈剑山庄?”不等图斗做出回应,就被先前言语那名长老开口训斥。 “慎言!不明局势便不要妄议!”说话的执事是那位长老的弟子,在旁人看来,他若不管教,怕是没机会管教了。 他这位弟子平时都还记得谨言慎行,此刻竟敢随意出声?看来终究是脑袋不灵光,以为位置爬高了,胸腹间的话语也能让人信服了? 图斗就这么看着一个师父训自己的弟子,若不是长老反应快些,他便要好生问问那问剑湖之计,到底妙在哪里? 那位长老像是怕厅内再有人,如自己弟子一般不知轻重利害,便做起了那解释之人。 演变成如今的局势,最开始便是展铿长老提议,要将弈剑山庄扼杀在谣言四起之时。 但结果,却是展铿长老惨死杭州。这寻寒山与弈剑山庄,就算是结下仇怨。 再后来,就是有问剑湖从中挑拨,要的就是寻寒山与弈剑山庄分出个高下。 双方皆是应邀入局,岳州一事便算得双方的第一次博弈。虽是探得了叶当听等人虚实,但也失了先手。 并且在这棋盘之外,又跳出了那失踪已久的陆风白。这些事情会如此凑巧? 定然是有人从中斡旋,只要岳州一战有了结果,陆风白就该在南疆继续抛头露面了! 众人听着长老口中的复盘言语,皆是为之一惊。只有图斗一人,像个没事人一般,手指在桌面上不时划过。 看样子,是在比划着一副舆图?待到议事厅内众人重新缕清了其中脉络,皆是无不佩服图斗和那长老之智。 图斗呼出一口气,看向在场众人。他言语出声道:“这下诸位可是明白,图某隐忍为何了吧?” “山主深谋远虑,是我辈不可及!” “若非山主与李长老二人,恐怕今日便又要受那问剑湖摆布!” “往后山主所言,我等定一往无前!”这些奉承的夸赞声,自是不可避免地蜂拥而上。 特别是那位长老的弟子,呼喊声音最大。图斗抬手虚按,议事厅内众人立即噤声,不再言语。 “应对之法,想必李长老已有谋略,诸位待李长老言语后,我再做补充!”他将话语权交到了这位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李长老手中。 此人心性,图斗是知道的。其谋略不差展铿分毫,却是终年愿意久居人下。 即便展铿身死,也没有立即暴露出其心中念想。直到今日,才初见端倪。 对于他图斗而言,这类人他很欣赏。丝毫不介意,他成为第二个展铿,为寻寒山撑起在外的门面。 至于那被他委派出去的张吴...不过是个试水的废物罢了。匹夫之勇,能有多少谋略? 李长老先是朝图斗行了一礼,又看向议事厅内众人,同样是行了一礼。 “诸位,随后且听李某再唠叨些了...”行至此时的寻寒山与弈剑山庄,定是要分个胜负,排个先后的。 但这样的局面,断然不可过早发生,那叶当听也是个明白人,看出了问剑湖所谋。 才会放落败弟子返回,这是弈剑山庄为我寻寒山表露出来的诚意。私以为,陆风白之消息便是由问剑湖暗中操纵,先前是,此次定也是! 那便不排除一种可能,问剑湖也有意在弈剑山庄上下注。图斗听到这里,率先给这位李长老拍掌几声。 李长老转头向其颔首以示,接着继续言语心中所想。那我寻寒山便需要 “动”,但也不能动。要让问剑湖看出,我们已在着手应对弈剑山庄,最好是有向强攻的意图。 这样才能试探出,这明兮老儿到底是想谁活出去。若是我们,那我寻寒山便安逸受之,往后再与问剑湖好生算账。 若不是我们,那定要在问剑湖插手之前,就将弈剑山庄处理掉。就在众人都沉思时,他那位谨言慎行的弟子,又出声了。 “那如何做到动而不动呢...”这的确是在场众人的心中所想,但却无人敢出声问出。 毕竟问了,估计便会在旁人眼里失了身份,特别是在图斗眼中。李长老面显怒色,盯着自己这位弟子,正准备再次训斥。 图斗却是出声发话了:“往后数日,各位长老带弟子分批出走寻寒山,待消息放出后,再秘密返回山中,反复几次便可!”这便是,动而不动。 见图斗发话,李长老只得转身向其行礼。 “岳、杭两地都可派弟子游街示众,以此迷惑问剑湖和弈剑山庄两派,待到时机成熟,先将弈剑山庄绞杀殆尽,最后便可与问剑湖好生说道一番了!”李长老的答复,图斗很是满意,先前脸上的忧虑全无,又变回了那慈眉善目。 山狐盘踞寻寒之巅,跟脚之下岂会没有几只愿意耗费心神气力的狐狸呢? 一曲双簧,可解君忧。 第三百零二章 扶次而起首自危 正月里的年刚过完,又到了元宵。 这说不长,也不短的半月里,寻寒山便在图斗的授意下,开始了所谓的动而不动。 先是派大量的弟子出走山门,向岳、杭两地出发。 弈剑山庄同样如此,不时有留守于山庄之内的弟子,开始有出城迹象。 在最开始的时候,江湖之上当真以为,寻寒山与弈剑山庄之间的争斗,还有延续的可能。 但随着时日久了,这些不见实招的试探,看客们看多了,也能回过味来。 合着弈剑山庄和寻寒山,两派都不想打了啊? 就这么你来 《弈剑书》第三百零二章 扶次而起首自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零三章 忽有密信指寒山 扬州城里欢闹一片的同时,岳州江畔的云梦崖小镇,同样是一场元宵盛景。 不过要说有什么不一样,就是少了如问剑湖那样的江湖门派参与其中。 在今夜,驻足于此的弈剑山庄收到了一封密信。信件没有署名,独独在信封之上,写就四字 “当听亲启”。叶当听并没有着急拆开这封密信,而是将林满六、崇婴几人都叫到了身边。 粉衣少年看到了信封上的字迹,立即出声问道:“可是陆哥那边有消息了?”因为那四字字迹于崇婴而言,再熟悉不过了,便是陆风白的。 叶当听应了声:“应该是,所以才将你们唤来此处...”林满六看着他放于桌面上的信封,又看了看其眼神。 不知为何有一种感觉,或许老骗子对于今日之事,早就有所准备?季汀出言说道:“既然人齐了,就打开看看,会不会是风白有返程的计划了?”叶当听点了点头,随之抬手撕开书信。 将其中内容端看了一遍后,眼神开始变得有些古怪,但很快又趋向于平静。 他环顾了一周,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黑衣女子身上。十一看着他注视而来的目光,双眼微眯盯向了那封书信。 叶当听便将书信摆放于桌案上,并且尽可能地朝十一面前挪了挪。连同林满六在内,几乎所有人都如叶当听方才一样的反应。 唯独十一一人,面色极为平静,丝毫看不出任何变化,但她衣袖之中的双拳已经紧握。 书信之中写到:盛阳五年,铸剑峰赏剑大会筹办前三个月,寻寒山主图斗曾秘密会见三人。 其中两人,为黔中一带的小门派长老,其宗门早些年依附于铸剑峰。最后一人,为黔州刺史。 而后铸剑峰赏剑大会意外发生,四剑失窃、剑庐藏剑被毁。寻寒山并未直接返回,于黔中逗留半月后,才返回柳州。 盛阳六年初,寻寒山长老展铿,曾秘密动身前往入黔中,但路过矩州时刻意避让,目的不详。 书信的内容很短,却有暗指寻寒山与铸剑峰赏剑意外有所关联。并且值得一提的是,其所写内容的字迹并非陆风白所书。 林满六看向了自己的师父,十一冲他晃了晃脑袋,示意无事。崇婴率先发问出声:“这是陆哥将收集到的消息送了回来?”季汀否定了崇婴的观点:“风白不会如此原封不动将消息传回,并且不带他的意见的...”林满六意识到了什么,看向了叶当听。 “先前白师兄拿到的信件,可有带在身上?”少年才刚刚说完,眼前的黄衫老骗子就从怀中抽出了那封书信。 两封书信的信封、内容,分别称呼老骗子的 “当听”二字,被林满六靠在了一起。众人还在思考林满六的做法时,叶当听已是笑出了声。 “看来是有人不想让我们就这么安逸啊...”今夜收到的这封密信,信封上的 “当听亲启”四字,似是模仿着陆风白笔迹所写。投递密信的幕后之人,在众人心中立即有了一个方向。 又是却邪...崇婴反应最慢,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引得众人发笑不已。 林满六脑海里闪过 “却邪”两字后,又多了几分疑虑。却邪和老骗子之间,或是那执伞客与老骗子之间,定是存在着某种合作关系的。 并且已经被他和师父都猜到了,又何必这样遮掩、故意假借陆风白来传递消息。 少年只能带着疑虑开口发问道:“那信中所书,可是要我们尽快与寻寒山有个了解?”叶当听的答复却是:“若真是却邪所为,即便消息为实,我们又并非受制于他们...为何要听之任之?”说着他再次看向了十一,接着继续言语出声。 “铸剑峰一事定会有个了解,但不会是现在,也不会因为解决了一个寻寒山就能了解...”身着黑衣的她眼神极为平静,看向叶当听时,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明白,倘若真有信上交代的这么简单,也不会让我们至今没有头绪了...”叶当听轻轻嗯了一声,就看向了剩下的三人。 崇婴立即正色出声:“陆哥不在,崇婴为叶哥马首是瞻!”季汀一巴掌就拍在了粉衣少年的脑袋上,接着就叫骂道:“看你不顺眼好久了...天天如此,带坏了满六怎么办!”粉衣少年双手环抱住脑袋,整个人就蹲坐在地,甚至还哭丧了起来。 说着什么季汀师姐欺负人,叶哥要替我好好出头啊之类的言语。林满六正要开口,却是叶当听先探出一手,搭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季汀放宽心了!林大侠自是不会学崇婴的,毕竟各有千秋!”少年赶忙打掉老骗子的手,朝季汀说了声:“季汀师姐放心,不会的!”崇婴听着这话,就不再假装哭闹了,很快就站直了身板,要与林满六理论一番。 之后便是两名少年在众人面前,开始了江湖争斗中最为 “高雅”的过招。你来我往,嘴遁之法!这封书信的事情便在两人互相打趣的声音中,告一段落。 ......翌日,清晨。叶当听唤来了金乌门的大师兄白梓,将昨夜发生的事情,以及众人的猜测,都与白梓说道了一遍。 起初,白梓还有些不理解,为何弈剑山庄会如此在意铸剑峰赏剑一事。 直到整件事情全盘托出后,又听着叶当听说了些庄内弟子出身。白梓终于明白了...弈剑山庄的前身,其实便是那江南陆家。 炎阳一同南北时,铸剑峰司氏与陆氏私交颇丰。根本不止于陆许、司玄二人的交情,更多的是一个兵刃铸造者和一支兵卒队伍的合作关系。 于祖辈而言,陆风白该查。随后便是叶当听所说,弈剑山庄开庄时的弟子。 除却三位庄主的一些亲朋,大体可以分作两部分。人数众多的,是早在扬风谷时就跟着陆风白一同游历江湖的弟子。 人数少些的,则是看不起铸剑峰其余两姓的司氏旧部。于庄内弟子而言,弈剑山庄该查。 最后,便是叶当听很隐晦地提及到天下四剑的归属。叶当听没有言明,白梓也听得明白。 即便因为比剑失利,衔寒梅落入却邪手中。弈剑山庄依然留有一剑白昼,同时有可能还存有世人所不知的最后一剑。 而这天下四剑,便是由铸剑峰赏剑意外散落江湖各处。于这四剑归属而言,他叶当听该查。 白梓听完叶当听所言后,并没有进行过多细节的询问,很果断的就开口问道。 “若是真要与寻寒山撕破脸,当听兄打算何时动身?”叶当听也没有思索,直接开口道:“最快不过二月中!” “那便好生修养一月,之后便好生会会那寻寒山...”白梓说着便开始摩拳擦掌。 看着这位金乌门大师兄兴奋的模样,叶当听突然笑言出声。 “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白兄即便是听得陌门主授意,为何会对弈剑山庄倾囊相授?”白梓摆了摆手,应声说道:“就当是我白梓古道热肠啦!”叶当听笑言停止,双手抱拳在胸。 “那便先行谢过白兄的仗义相助!”白梓学起了叶当听的动作,跟着出声说道:“相较于弈剑山庄行事,白梓所为不算什么!”看着彼此模样,两人一同大笑出声,声势极大。 就连院门外领着庄内弟子习剑的林满六,都有些好奇两人是在说些什么。 有什么好笑的事情?让俩大老爷们笑成这样...少年心念所至,身着微微前倾,手中长剑就也跟着向前递出。 身后的那些弈剑山庄弟子,也学着林满六的出手,一同将长剑递出。可他们都怎么会明白林满六如何想的? 几乎所有人递剑力道都没有把握好,有几人直接栽倒了地上,有几人长剑没有握稳跌落在地。 唯独只有林满六一人保持不动,就那样身形前倾,长剑向前一点。待少年反应过来后方动静,转头看去时,早已无一人持剑站立。 他赶忙发问道:“大家是怎么了?”听到少年如此问话,立即就有弟子开口应声了。 “林师弟,庄内所学那有你这么个练法?” “是啊,庄子里制式长剑分量都要比寻常佩剑重些,依照林师弟先前那般,很容易脱手的...” “林师弟先前递剑不倒,会不会是所学颇丰,教教咱们啊?”面对这些呼喊声,林满六有些不解,方才不就是向前随意递出一剑嘛? “那诸位师兄弟,且看我再演示一次?”少年说着开始回想方才的感觉,身形又是微微向前一倾,接着手中长剑一剑递出。 其身形与长剑剑身一同先前的动作,维持在了一个夸张的角度,就这么停滞了。 林满六保持不动,正要开口说话:“诸位师兄你们看,便是这...”可少年的话还未讲完,整个人就如先前的弈剑山庄弟子一样,身子朝地面跌去。 林满六赶忙再次递剑而出,刺入了地面青石板当中。如此一来,才免得摔在地上。 “林师弟,你刚刚是如何做到的?”众人皆是疑问出声。少年也有些疑惑,并指作剑在眼前比划了一番。 方才出剑,不似剑势断秋月那般迅疾,不论是他的心境还是递剑的速度,都极为平和。 但又能在出剑之后,依旧保持不变?这种感觉,林满六很熟悉...就像叶当听教授他春山竹浪涌,以及夏炎斑驳影时类似。 第三百零四章 剑名秋渡沉舟畔 正当林满六陷入沉思的时候,屋内的叶当听、白梓二人像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一并推门而出。 结合方才依稀听到的声响,再看着此时 白梓赞许出声:“林师弟剑术日益精进啊...” 叶当听不知为何,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只见这老骗子重新从屋内挪来出来一床软塌,便直接摆在了主屋正门一侧,整个人便躺靠在了软塌之上,短衫少年则是被其喊到院子正中练剑,看着院中挥砍出剑的少年不时还要牢骚几句,不过多半是垃圾话,林满六便浑然当听不见 《弈剑书》第三百零四章 剑名秋渡沉舟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零五章 山林溪涧出奇兵 时至二月十六,驻留岳州近两月的弈剑山庄、金乌门两派,终于有了动作。 看其出城方向,像是准备返回杭州了?同样在今日,作为此地东道主的风雪大观楼,委派楼内弟子悉数渡江,前往云梦崖小镇。 首先,自然是 “抄”了弈剑山庄、金乌门盘踞多日的宅院。其次,风雪大观楼开始恢复往日对于小镇的巡视。 但直到最后,也没有对撤走的两派弟子去向,做任何的探查安排。这些举措让外人看来,无非是终于等到恶贼退走,开始安抚当地百姓了。 小镇中难免有闲人心中好奇,问道为何不追上去,给予痛击?那些有 “大智”之人,自会上前言一声,穷寇莫追!两派退走的消息传开后,立即有人开始了动作。 寻寒山,也动了!与弈剑山庄足足一月的虚招互换,不知是一方的突然退走,还是寻寒山得了什么消息。 竟是集结起散落各地的人马,准备追击东行的两派弟子!林满六、叶当听等人还未行出半日,便收到了沿路消息,说是寻寒山已调集人马,准备围堵在江州一带伏击他们。 白梓听着这一消息,朗声说道:“这后有追兵,前有埋伏的,看来礼尚往来跟那图斗不好使啊!”叶当听看着身侧这位金乌门大师兄,跟着一同出声。 “确实互承敬意地歇息了个把月了,不过人如今收着消息,定是趁你病危,索你狗命嘛不是?”今日两派才刚刚退走,寻寒山就突然暴起。 在众人猜测之下,是因为昨日从南疆又传来的消息。说是原本年初之时,因为浪沧江畔大破屠恶门,一时风光无限的陆风白,及其所属弈剑山庄弟子。 于二月九日,惨遭屠恶门合力反扑,损伤惨重。特别注明,庄主陆风白,不知所踪。 收到这一消息的叶当听,立即做下决断,不再停留岳州,准备回防杭州。 但即便如此,这寻寒山的反应速度,未免太快了些?东行的两派弟子脚程不快也不慢,天黑之前就走出岳州地界,最坏的情况,便是夜间遇上寻寒山。 除却三辆拖运物资的马车,其余弟子全数御马而行。林满六跟在叶当听、白梓二人稍微的位置,听着两人在前谈笑风生,有时提到自己了,便出言回怼回去。 言语攻击的意图很明显,不管是白梓还是叶当听的打趣声音。全数都还给老骗子! 丝毫不留情面。可就在一行人越过条溪涧时,前方山林之中就已传来的动响。 林中马蹄阵阵,呼声不止。根本就是毫不遮掩的疾驰狂奔,叶当听见前方有动静,立即勒马停步,招手示意后方弟子,准备迎战。 不一会,就有数十道人影从山林之中骑御走出。为首的是一名中年男子,看着弈剑山庄、金乌门两派弟子,脸上的笑容开始变得扭曲。 叶当听率先认出了对方:“图山主亲自到访,何不提前知会一声叶某?”来者,寻寒山主图斗! 图斗笑道:“提前与叶二庄主说了,还能见得着嘛?”听着两人对话,林满六伸手握住腰间的山野行,随时准备动手。 “图山主与我,难道不是自年初开始,早就神交已久了嘛?叶某怎么会躲着图山主呢?” “叶当听!莫要这么多废话,今日便是你弈剑山庄命绝之日!” “图山主即便反应再快?短时间内,又能召集多少人马?”面对叶当听质疑,图斗先是故作沉思了会,但又不想装下去了,于是抛出了一个答案。 “还是让你叶当听死的明白些,当真以为我是惧陆风白之威?今日之部署,早已准备多日了!”图斗言语完毕,接着就仰头向天长啸一声! 随着这位有着山狐之名的寻寒山主呼啸出声,溪涧的另一侧,又传来的马蹄声响。 远甚先前的动静,听着这般声势,恐有百人之众!图斗盯向了叶当听的右手,继续发声说道:“叶当听,已是废人便不要弄那么把戏了,你以为今日还有活命机会?”见叶当听沉默不语,图斗立即振臂一挥。 他身后的那些寻寒山弟子,皆是抽出马背上的兵刃,接着一扬马鞭就要冲向溪涧当中的弈剑山庄弟子。 白梓立即呼喊道:“金乌门弟子随我迎敌!!”说完之后,这位蓝衣蓝袍的金乌门大师兄一拍马背,整个人就飞跃而起。 他右手朝身后一探,整柄阔刀便托出刀鞘。在其身后的金乌门弟子,如他一般抽刀出鞘。 叶当听一侧,黑衣女子也下令出声:“随我一同抵御贼子!”一时间,这溪涧处兵戈四起,除却叶当听、图斗二人外,都已有了动作。 图斗高坐马背之上,笑容玩味地看着那迟迟未动的叶二庄主。反观后者,眼神之中像是在思索什么,不时看向冲杀的战阵,不时偷偷瞟向他图斗。 见到这幅模样的叶当听,图斗心中更是得意不已。今日能够在此围堵的弈剑山庄,还是得益于他的一些人脉。 的确,此次并不是因为近些时日才知晓的陆风白落败一事。而是早在六日前,他就收到了一个消息。 说这弈剑山庄,收集到了事关盛阳五年,铸剑峰赏剑惨案的消息。才看到这一消息,图斗就放弃与之互换虚招的想法。 从那一刻起,弈剑山庄上下所有人,都成了他图斗必杀之人。因为他意识到了,若再放任这些人成长下去,定会威胁到他寻寒山的地位。 所以就提前部署了今日之谋划!他早早地就隐匿在出山队伍当中,秘密等待在岳州附近。 只要等到弈剑山庄有所动作,就先将叶当听等人一网打尽,而后前去杭州直捣黄龙。 才不过六日的时间,就传来了陆风白失利的消息,可不就是天助寻寒山? 且看今日你弈剑山庄和金乌门,地利、人和皆无,如何逃脱此劫!溪涧处的三派争斗,也近乎在图斗的预料之中。 金乌门弟子出手刚猛,寻寒山只要刻意回避即可。而弈剑山庄之流,不过多是些小辈,在没有叶当听的那些阴损招数之下,如何能敌国他图斗的谋略? 优势在我寻寒山!才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战局已大面积向寻寒山倾斜。 弈剑山庄负伤者最多,已经轮换了两三名重伤弟子退后。图斗喝道:“以往有叶二庄主宅心仁厚,放过了我寻寒山弟子!今日我图斗便相仿一二!” “若是此刻有愿降于我寻寒山之人,丢掉手中兵刃就可进入山林之中,是去是留定不阻拦!”从那次返回寻寒山的弟子口中得这,那日派遣张吴试探叶当听时,便是被其策反数人将张吴围杀当场。 那时的图斗并没有以山门法则,处置胡卫几人,反而好生招待了一番。 美其名曰,为留得性命归来的弟子接风洗尘了!可才不过三日,连同胡卫在内,一同在山林中行事的六人就被再次调出寻寒山,不知去向。 对于这些临阵脱逃者,自然有他们该去的地方!图斗的朗声言语,并没有人回应,这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能够听从叶当听安排之人,又被其时刻带在身边的,若是这般容易起了二心,反倒不正常了。 图斗看向那始终没有动作的叶当听,再次出声:“既然无人愿降,就一同赴死吧!你说是吧,叶二庄主?”黄衫男子终于抬头看向了图斗所在,先是脑袋歪了歪,接着就左手在马背上一摸。 一枚响箭,极为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图大山主早年行于行伍之中,见过这玩意吧?” “我算是不明白了,展铿一次,那张吴一次...到图山主这第三次了吧?” “怎么就不长记性呢?”叶当听的阴阳怪气一句接一句从其口中言语而出,说话的同时,只见他以食指拉动环扣。 那枚响箭直指向天,接着就 “嗖”的一声,划破天际!图斗一脸惊愕地看着那名黄衫男子,脑海之中回想一圈,也想不出此举意义为何? 他叶当听还有伏兵?那来的伏兵,他怎么可能算到今日围堵? “叶当听!你休要诈我!”图斗暴喝出声。可那黄衫身影拉动响箭之后,就再也没有理会他这个寻寒山主。 叶当听看向天幕,细声说了一句:“该出奇兵了...”图斗看着他的怪异举动,立即警惕地看向四周,发现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一定是他在诈我!可就在此时,又是一破空声响传出!是一枚羽箭从山林之中射出,直指图斗面门。 他有所察觉,立即抽刀出鞘,将那枚羽箭斩落在地。在溪涧当中厮杀的林满六,也注意到了这一动静。 他先出手将一旁的庄内师弟救下,随后就定睛看向了寻寒山后方的山林之中。 出手之人,是一位身着红衣御白马的少年郎。等到图斗及其身侧的寻寒山弟子回头看时,少年郎的弦上早已搭好了三箭。 只见他挽弓如满月,又是三箭齐射而出!有两名寻寒山的弟子,反应稍慢了些,便被那羽箭射中跌落马下。 “后方敌袭!回援!”图斗出声喝道。紧接着,林满六又看到一名身着苗寨衣饰的女子。 她双手横笛在唇边,随着那笛声响起,寻寒山后方的山林中,开始发出一种异响。 飞虫振翅的声音!霎时,漫无天际的飞虫从山林之中涌出,冲向了寻寒山弟子所在。 图斗心中一沉,弈剑山庄果然有后手!此时,绝不可自乱阵脚... “众弟子听我号令!先集结一处,避免飞虫侵扰!”图斗再次呼出声来。 可此时的寻寒山弟子耳畔,尽数回荡着那虫鸣、振翅的声响,毫无断绝的意思。 即便将图斗的声音收入耳中,也因为这些瘆人的声响,不禁让其行动凝滞。 就在图斗带领着其弟子一同抵御飞虫时,又有人出现了!林满六瞥见溪涧上游,行来了数骑人马。 为首之人,一身白袍。其左手佩剑炽如天光,右手刀刃漆黑如墨。那人朗声说道:“图斗,可让我们好等!铸剑峰赏剑一事,该是有个了解了!”来者,赫然是那弈剑山庄大庄主——陆风白! 第三百零六章 重逢自是多笑颜 他怎么会出现在此处!?见着这位图大山主一脸错愕的表情,陆风白轻笑一声:“图斗,是不是还以为陆某被困南疆呢?” “看来今日之后,有必要找有些人好生说道说道了...”图斗脸色铁青。 落得此时境地,便是要归功于与他传信之人。白梓一刀斩出,将身前一位寻寒山执事劈砍于溪中。 他大笑出声:“图山主,你莫不是觉得今日还能走得了?”图斗没有看向白梓,盯着那上游位置的白袍低吼出声:“陆风白!即便你在此处又如何!” “那若是我弈剑山庄半数皆在于此,你此行人马又该如何应对啊?”陆风白朗声说道。 随着他的言语出声,身后之人越来越多。不过几息的功夫,整个溪涧上游站满了弈剑山庄弟子。 还在抵御飞虫侵扰的寻寒山弟子,看着突然出现的弈剑山庄之流,不禁向山林中退了数步。 可还未退出多远,在他们的背后,竟也响起了穿行脚步声。一名身上裹着皮草的粗壮汉子从山林之中走出,手中拖拽起一柄战刀。 其刀刃之上毫无装饰可言,朴实无华,就像是匠人刚刚锻打完后,就直接开刃送到了持刀之人手中。 大汉一刀挥出,身旁树木立即倒地,拦住了寻寒山弟子的去路。 “图山主,可否留下与陌某过上几招?”大汉笑言出声。听到林中传出的笑声,溪涧中的金乌门弟子,连同白梓在内皆是士气一涨,手中阔刀比之先前,多了一丝蛮横的意味。 看着金乌门弟子的突然变化,林满六心中有了答案,想必那林中之人,就是是金乌门主——陌景川。 图斗脸色逐渐难看起来,不过还不至于自乱阵脚。这位图大山主嘶吼喊道:“今日设局,往后必将百倍奉还!”言语完毕,他一拍马背便整个人凌空跃起,接着就一刀递出,朝陆风白位置袭去。 “门内长老共同抵御林中那陌疯子,其余弟子继续拦阻正面敌手,待我破开退路一同突围!”图斗手中兵刃,名为贲舍。 看其材质,好若那精金黄铜所制,是其早年从一名归隐刀客手中抢夺而来。 这柄贲舍的出处,极少有人知晓,是炎阳还未统一南北时,夏氏一脉的传承象征。 每一代的夏氏家主,也就是那炎阳正统血脉,都应握住此刀,带领炎阳,带领夏氏开疆拓土、攻伐天下。 可在南北一统后,此刀便流落民间,不知所踪。就连图斗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得知被那名隐居的刀客收藏。 当时伏击刀客之时,寻寒山连同他图斗与展铿在内,共计一十六人,共同围攻之。 那名年岁已至花甲的老刀客,即便早年刀术早盛,当时又如何敌得过这般多的群起攻势。 刀客最后身死在自己的草庐之前,图斗也拿到了其心念依旧的兵刃。这便是贲舍的由来...陆风白手中漆夜递出,挡住了迎面而来的斩击。 随后不等图斗再有动作,白昼立即动了起来,只见那被日光映衬得发亮的剑身,点向了那图大山主的小腹位置。 图斗赶忙身形后掠,以此规避刺来的白芒剑光。正当他准备再寻机会,出手压制陆风白时,眼前白袍身影开始变得虚幻起来。 大圣煌璃!关于这位弈剑山庄大庄主的古怪身法,寻寒山是有记录在册的,他图斗留意得最多。 察觉到不对劲后,图斗立即身形向溪涧位置闪去。他打算尽可能的靠近人群,借此机会迫使陆风白行动受阻。 届时,只要出手强行袭杀几名你弈剑山庄弟子,看你还有时间跟我玩这些把戏? 图斗心中大定,手中贲舍就斩向一名弈剑山庄弟子的后背。果然,白袍身影如他料想的一样,立即出现在刀刃之前。 漆夜挡住了贲舍的去路,陆风白的身形也重新凝为实质。 “陆风白,顾虑太多...是会输的!”图斗冷声说道。他言语的同时,立即催动贲舍,将陆风白手中漆夜震开分毫,接着一刀直刺向前。 就在快要逼近白袍心脉所在,图斗又一次听到了陆风白的轻笑声。下一刻,白袍再次虚幻起来,整个人只剩下了左手白昼还若实物。 没了白袍的身形遮挡,白昼被天幕之上的日光照耀其全部剑身。霎时,就在图斗眼前炸起道强烈的白光,刺入其双眼之中,一瞬间,头晕目眩之感传遍全身。 还未回神时,图斗只觉脖颈位置有劲风闪过,那道黑芒就快到了他的脖颈位置。 出于本能的他,整个人先是身形再一次倒掠,接着立刻向后倾倒而去。 黑芒从图斗脑袋上掠过,只差分毫,就要被陆风白手中漆夜枭首...陆风白看一击不中,整个人便向前踏出一步,准备再出一剑! 图斗找准时机,身子侧翻以刀驻地,就在快要与白袍打个照面时,横刀而起! 攻向了陆风白下盘。陆风白同样接剑横扫,两人手中兵刃碰撞在了一起。 铛——铛——两人的兵刃互拼,图斗突然撤去了劲道,任凭陆风白挥剑将自己挑起。 “陆庄主,终究还是年轻了些...”图斗言语出声。就在陆风白准备再接一刀时,图斗早已接着先前的力道,朝山林方向飞跃而去。 陆风白赶忙言语:“陌门主当心!”原本正在以一敌五的陌景川,看着持刀飞来的图斗,随即暴喝出声。 “来啊!!!” “待我压制此人,立即带人撤入林中!”图斗呼喊出声。那五名寻寒山的长老听得图斗指令,立刻出手限制住陌景川的身形,避免他躲过图斗的出手。 两人手中刀刃就此相撞,又有寻寒山长老在旁协助。原本稍站上风的陌景川,一时间受制于图斗等人。 “走!”图斗再次喊道。那五名长老就此冲向山林中的金乌门弟子,以及先前挽弓射箭的红衣少年,还有那位苗寨女子。 “拦住他们!”陌景川厉声喝道。可图斗在下一刻,拧转手腕使其刀刃顺着陌景川的斩刀下劈而去。 以此换得了脱手的机会,空闲出来的左手随之一挥!数枚紫色丹丸从图斗的衣袖之中散出,弹射向了山林中金乌门弟子所在。 这些丹丸还未落地时,就悉数爆裂开来,一团团紫雾在人群之中升起。 是屠恶门的阴损招数...为躲避这些雾气,金乌门弟子只得向后避让。 也正因如此,被那五位长老撕开了一道口子。所有寻寒山弟子,就朝那处缺口退走而去。 见撤离的差不多,图斗就不再与陌景川争斗,整个人就闪入紫雾之中。 他于雾气中出声道:“他日再见,必将尔等全数绞杀!”不论是弈剑山庄,还是金乌门都参与过南疆的战事,对于这些紫雾再熟悉不过了。 没有陆风白和陌景川的指令,谁也不敢贸然追入紫雾之中。白袍身形赶入山林之中,出声说道:“先行救治伤员,寻寒山之人不急于此时!”陌景川应了一声,顺势将手中斩刀归鞘。 “他娘的,竟学着屠恶门用这些招数...” “陌兄无妨,日后有的是时日,与这位图大山主过招!”就在两人交谈之际,原本战于溪涧处的弈剑山庄、金乌门弟子也进入了山林中。 陆风白看着人群正中的那袭黄衫,眼神稍稍看了眼其右手位置。 “无碍!” “辛苦了...”崇婴看着两人注视的眼神,先是朝林满六的肩头蹭了蹭,把他脸上的血污擦干净了些。 接着就拖长声音 “噫”了一声。 “噫——辣眼睛...”林满六一拳就锤向了身旁的粉衣少年。 “擦你的脸!”陆风白收好手中刀剑,朝弈剑山庄众人走来。 “这些时日,大家都辛苦了,寻寒山一事不用太过着急,如今既已会合,还需先寻个地方从长计议!”弈剑山庄众弟子齐声喝道:“明白!”白梓一行人,也朝陌景川位置行去。 那位金乌门大师兄,看着自家门主,抬手锤于胸前。 “幸不辱命!” “已是最好了...稍后便等陆庄主带门内上下,好生歇息!”听着陌景川这口气,陆风白脸色一僵,尴尬地看向了那位大汉。 “陌老哥,咱们在外面转悠了这么久,你也知道咱没几个银钱了?”陌景川根本不给陆风白好脸色,双手直接朝自己肚皮拍打了起来。 “管你的,赶紧麻溜地带着弟兄们进城去!”林满六看着两人对话,实在没忍住, “噗呲”笑出了声。陆风白寻着声音,看向了他。短衫少年赶忙止住了笑声,看向了别处,不时还向身旁的崇婴踹了踹。 崇婴咧嘴笑起:“陆哥,这么久没见了总该意思意思,钱嘛,叶哥出!”叶当听点了点头, “李思旻送了些压岁钱...”陆风白打趣出声:“厉害啊...如今我弈剑山庄,可算是做实了地痞流氓之名,到一处抢一处?”听着这般久违的口气,众人皆是哑然失笑。 先将两派伤重弟子包扎好后,又把此处的尸首焚烧殆尽。弈剑山庄、金乌门两派再次向前行路,朝江州方向行去。 路途之上,因为人数众多的缘故,吓得几处村落的百姓紧闭屋门,根本没人敢出门与这些江湖客打个照面。 直至入夜,天上繁星缀缀,众人才刚刚赶至江州城附近。 第三百零七章 往事复盘见真章 月色已深,江州城当是城门紧闭,唯有城头尚有火光亮起。在弈剑山庄、金乌门两派临近的同时,负责守城的炎阳兵卒也注意到了这百人的队伍。 不一会便已集结起了城头留守兵卒,严阵以待。可待两派弟子进入百步之内,就此停步不前,唯有两骑继续向前。 守城的将领呼喊出声:“城门已闭,不管来者何人,还望天亮之时再进江州!”最前头的陆风白和叶当听互看了一眼,陆风白投出一个询问的目光。 “风白先前也说如今名声不好听了,那就再差些...也无妨吧?” “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得到了陆风白的许可,只见那身黄衫竟是御马再往前行了数步。 城头上的炎阳兵卒皆是握紧手中弓弦,随时准备射杀此人。叶当听扯起嗓门,大声呼喊道:“我弈剑山庄过境,还不速速开门迎客!” “我大哥陆风白,可是陆许将军之孙,你们这些军中子弟,多少前辈不是由陆老将军亲自提携?” “若是今日这江州城门不开,明日就不是我这俗人与你们说理了!” “怎么?听不明白我说的话嘛!”不管是弈剑山庄、金乌门一方,还是守城的炎阳兵卒一方。 听着叶当听的呼喊,都是一脸错愕的神情。唯有陆风白一人,在那掩面发笑。 出门在外,还是得有座靠山。即便靠山有些过气了,能搬出来唬人的时候,还是要搬出来的。 就比如行于江湖之中,就得报上一句,我大哥可是弈剑山庄大庄主陆风白! 或是混于市井里,就可以吆喝一声,我大哥陆风白想当年可是江南第一富少,腰包鼓着呢! 而此时,更是要喊的震天响,毕竟对于这些炎阳兵卒,我大哥陆风白的爷爷,更是他们的大爷! 那位江州守将只是沉思了片刻,就亲自带人前去打开城门。不过一会的功夫,就有数十道火光,在江州城门外依次排开。 并且在兵卒的正前方,站立着那名全身披挂甲胄的守将将领。等到两派弟子靠近时,他的目光落在了人群靠前的那袭白袍身上。 即便认不出陆风白,也认得出其身后的兵刃。那是陆许所用佩刀——漆夜,由铸剑峰老山主司玄亲自为其铸造。 可以说此刀,从某种意义上就代表着陆许。而陆许的传说,一直在炎阳军中广为流传,毕竟不论军功、胆识、气魄还是为人,至今无人能出其右。 就算提及起,是否有极接近之人,独有那常年戍边关外的寒川王一人而已。 “末将姓韩!”江州守将言语出声。说着便朝陆风白的位置锤拳在胸,目光也跟着看向了漆夜,而非陆风白。 陆风白随之抱拳还礼,他自然知晓,此人心中并不是惧他是陆许之孙。 而是敬漆夜的原主人,才会行开门之事。 “今日山野之中的江湖事,韩某有所耳闻,已向南而去...”韩姓守将再次言语说道。 陆风白应声答谢:“多谢韩将军!”整个江州城的城门,在两人对话结束后,就显得格外安静。 等到两派弟子全数进入其中,城门就此关闭,恢复先前模样。......陆风白在此城中像是轻车熟路,众人在城中主道上并没有行多久,就朝城西靠北的方向行去。 一路上也没惊动多少百姓,很快就找到了一处府邸。院门上的匾额,写就 “苏府”二字。只见白袍身影才刚一上前,等不等其敲门,院门就被人从里到外的打开了。 开门之人,是一身红衣黑裙的女子。林满六惊喜出声:“萧潇姐!”萧潇看着第一个呼喊自己的少年,冲他笑了笑。 “哎,满六好久不见啊!”陆风白转身看向众人,言语道:“今夜就暂且在此休息,陌兄和当听你们几人随我来!”崇婴都不等其他人发话,嘴里就开始叫喊着去给受伤的师兄弟打下手,以此逃过了议事。 用他的话来说,这些事情交由陆哥、叶哥去做,自己指哪打哪就行!林满六也是想跑的,可刚要出声就被叶当听拽住了后领。 “林大侠里面请!”少年的身后传来了老骗子的笑声。随后,在萧潇的指引下,前往府邸正中的大堂所在。 进屋之后,陆风白也不推脱,直接坐在了主位上。而一左一右,分别坐着金乌门门主陌景川以及叶当听。 金乌门连同白梓在内的弟子,靠陌景川的方向依次入座。弈剑山庄之人就顺着叶当听的位置入座,等到林满六的时候,他发现师父还未入座。 少年看向了老骗子身后的师父,黑衣女子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十一向林满六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他尽快入座。 而她自己就静静地站在叶当听身后,没有任何言语。林满六不知缘由,只能听师父的话,在末席入座。 少年注意到,先前在林中最开始出现的两人,那名御马的红衣少年,还有那位苗寨女子,此时也在场,并且在弈剑山庄这边。 等到所有人落座完毕,陆风白先是朝众人拱手行了一礼,就率先开场。 “陆某隐世多日,为的便是此刻,能还于寻寒山一份大礼...今夜便是与诸位好生交代一番!”陌景川大笑出声:“陆老弟直接讲就是,往后怎么干全看陆老弟了!” “好!”陆风白简单应了一声。白袍大袖一挥,手中多出来了三封书信,他看向众人,将书信依次摆放在了桌案之上。 “这三封书信是陆某第一次西行时,在山南一处枫叶林所获...”短衫少年记起了那时发现的事情,当时是与弈剑山庄的同袍兄弟会合后,先是解了山羊坝子之围,而后便是前去枫叶林。 “书信之中的内容,是有江湖门派与官兵、兵匪勾结,共同谋害一地百姓的实证!”此话一出,众人不免得有些惊讶,若只是匪寇与一些门派联手,都还有理可循。 但要说是官兵,与那些叛乱的兵匪、江湖门派联手...让人如何信服? “我发现书信时,也如诸位神情,故这些时日都在一一查证...” “书信之中,提及起的炎阳兵卒,在陆某的北行过程中,已经进行了接触,证实了确有此事...” “而兵匪之流,不是被灭口,便是逃遁得不知所踪,尚不能查清...” “最后合作的第三方人手,这些盘踞一地的小门小派,几月的调查也初见端倪,确有往来...” “唯独图斗一脉,这寻寒山成了此事怎么也绕不开的地方...”陆风白说到这里,看向了十一。 黑衣女子点了点头,陆风白就继续出言。 “初步可得,三方联手大致为,兵匪先行作乱,官兵派人镇压,最后那些小门派出面善后...” “如此反复,陆某猜测是为一地兵卒造势...”叶当听叹气出声:“这太平的世道,哪有什么好拿的军功,若要权贵早些加身,恐怕这是最快的途径...”陆风白也跟着叹了一气,一手拿起桌案上的书信。 “而三方之中,往来最为密切以及谋事最多者,就是这寻寒山...” “信中虽没具体提及起,但有一笔关于盛阳五年的辎重调集记录,时间便是铸剑峰赏剑大会期间...” “负责运送辎重的炎阳兵卒,山南出发进黔中,刻意绕道矩州,最后前去岭南...””而就是在此次辎重运送过程之中,出了意外! “ “说此次物资遭兵匪抢劫,运送的炎阳兵卒全数被杀害,最后是由南归的寻寒山弟子进行解救,并且交还的物资给驻扎山南的炎阳军营...”黑衣女子双拳紧握,这样说还不能证实寻寒山与赏剑意外有关联,又该如何讲? 林满六突然想到了什么,正纠结着要不要发声,坐着的桌椅腿就被他踢了一下。 陆风白听到了响动,开口出声:“满六可是有事要问?” “陆庄主,那前些时日送往岳州云梦崖小镇的书信,可是陆庄主所书?”陆风白没有答复,只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短衫少年 “哦”了一声,就不再言语了。他心中有了答案,信的确不是陆风白写的,但就是陆风白派人送的。 所以从陆风白北行开始,或是从老骗子扬州会面叶成竹之时,却邪就已经在与弈剑山庄进行合作了。 林满六的发问,像是引起了陌景川的好奇。只见那大汉笑声说道:“白梓多学学!你看看你,傻不拉几的...这会想明白没?”白梓轻咳出声:“林师弟自然是聪慧过人,白梓学不来的,不过先前的问题,已是想明白了!”他想明白的事情,是方才路上问及陌景川的一个问题。 为何金乌门部署要这么早暴露,在不确定能否斩杀图斗之前,就先行现身,那日后要再杀图斗,只会更难! 但此时看着陆风白的答复,他明白了。不论金乌门何时出现,都还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杀图斗以及剿灭寻寒山的底牌,并非弈剑山庄一派,也非金乌门之流。 第三百零八章 礼行不通故施兵 崇婴帮着庄内的师兄弟一起收拾空闲屋子,没过多久他听着府邸大门又开了,粉衣少年便寻着声看了过去。 一共四人,行于前方是陆师兄和薛哥?而剩下的两人,看着样貌像是年纪约莫三十四岁的样子,并且崇婴感觉在哪见过,可就是喊不上来名字。 薛唐看着正在收拾的一众弈剑山庄弟子,习惯性的打了个招呼。 “弟兄们这一路辛苦了!天色也不早了,早些休息!”崇婴应了一声:“薛哥好久不见啊!” “你小子...”薛唐先是看了眼大堂位置,又冲少年脑袋指了指。像是在问他为什么不一起大堂? 粉衣少年咧嘴笑起:“商议这般大事,我也没啥建议可以提的,不如多帮衬下其他师兄弟啦!” “罢了,我先行带客人前去...”薛唐没好气道。陆辞善轻声说了一句:“我留下来与崇婴一同收拾...” “得!那等会哥几个一起!”薛唐自个言语了一声,就向身后的两名中年男子比了一个请的动作。 看着弈剑山庄这般风气,这两位客人神色各异,一人脸色毫无波动,一人却是有些惊讶。 如此规模的门派,为何主事之人和其门下弟子,并无那辈分相压,也也无上行下效的拘束感? 没过多久,就在薛唐的带领下,来到了此处府邸的大堂门前。薛唐上前敲了敲屋门,朝大堂内呼喊了声:“陆哥,人带来了!”从屋里传来了陆风白的声音:“那就请两位一同进来吧!”薛唐看向了台阶下的两位中年男子,推开了大堂屋门,出声说道:“两位请!”两名中年男子一前一后,进入了大堂之中。 薛唐并没有跟着进去,与屋内正中的陆风白使了个眼色,就去前院帮忙了。 除了知道今日安排的陆风白,以及猜出一些可能的叶当听、十一两人没有感到惊讶。 其余人等,皆是好奇地看向了后到的两位中年男子。两人向屋内众人一并行礼,接着就异口同声的言语道。 “铸剑峰乔锈尘...见过诸位!” “铸剑峰李君策...见过诸位!”林满六先是警惕地看了那李君策一眼,但随后很快就释然了。 此次寻寒山一事,与铸剑峰赏剑大会有关,今日来此也无不道理。乔锈尘与李君策自我介绍完后,看向了陆风白时,眼神都不禁在十一身上停留片刻。 黑衣女子面无表情地从两人身上扫过,最后抱拳朝乔锈尘方向喊了一声:“乔叔...”乔锈尘颔首以应,就在林满六对桌的位置落座。 李君策也不管尴尬与否,跟着乔锈尘一同入座了。 “方才陆某已与陌兄言明今日会面之事,现在铸剑峰的两位供奉都到了,想再问问两位的看法...”陆风白言语出声。 乔锈尘没有多想,直接说道:“若寻寒山当真与赏剑一事有关,铸剑峰定当与两派一同前去...”此话一出,这位乔氏供奉的态度就很明确了,终归只是你们收到了所谓的消息,并不是证据确凿,铸剑峰无法与之一同敌对寻寒山。 李君策没有出声,心中开始盘算起了自己这位二哥与弈剑山庄的关系。 按理来说,应只有天地盟时的一面之缘。与那位已无踪迹的墨先生交集多些,再就是那个名叫柳满林的少年,好像是叶当听的弟子? 二哥态度如此,想必不愿多聊,稍后怕是要他李君策来了。不等陆风白开口出声,十一看向两人,神情淡漠。 “无妨,今日也只是告知两位而已...”李君策不禁抬眼看向十一,眼神略有不善。 你如今在这弈剑山庄地位,还不是靠着有个男人?商议事情连个位置都没有,现在还敢叫板了? “李供奉,是有话要说?”十一言语道。李君策无视了十一的问话,看向了陆风白。 “陆庄主,依照这意思...既无需我铸剑峰施之援手,又何必千里迢迢将我们请至此处呢?”陆风白双眼微眯,面带微笑并没有直接答复这位铸剑峰的李供奉。 十一从叶当听身后走出,再次开口说道:“说过了,就是为了告知两位!” “我与陆庄主讲话,轮得到你个晚辈来插嘴?”李君策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就要发作。 先前进屋的时候,就不给他个好脸色。独独称呼了乔锈尘,就对他这个长辈视而不见,给她脸了不成? 没外人就算了,如今除了弈剑山庄,还有金乌门之人在场。这让他李君策这么个铸剑峰供奉的脸,往哪里搁? 叶当听左手托起身前茶杯,举向了乔锈尘、李君策二人。 “李供奉、乔供奉今日议事,还是客客气气些为好,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李君策闻声看向那袭斜坐着的黄衫身影,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鄙夷之色。 最开始听闻你叶当听出手袭杀柳梅时,还派人调查过一番。后来听说只是个善使阴损手段的小人,此时看来...确实如此。 无非是陆风白相识早些,如今混得个二庄主的闲职,陆风白不在的这几个月里,弈剑山庄都要被你败光了! 现在一个连自己女人都护不住的废物,只能当这和事佬了嘛?李君策冷笑出声:”弈剑山庄自是家大业大,根本无需我铸剑峰相助,恕不奉陪了! “他说话的同时,就要准备离席起身。可身旁的乔锈尘却没有太多的动作,依旧是静坐桌案前。李君策警惕地瞟了一眼在场之人...陆风白脸色如方才一样,不知在想什么。那一直不曾言语的陌门主,双手环抱在胸,像是在闭目养神。其余人等都没有看向他们,唯独那身黄衫和其不远处的黑衣女子。 “陆庄主,这是何意?”李君策发问出声。回答他的却是乔锈尘,他的这位二哥将身前茶水饮尽:“还看不出来嘛,不辞辛劳也要将我二人请出矩州,直至此处若只是为了问想法,未免太过麻烦了些...”李君策这才意识到不对,伸手便要握向腰间佩剑,乔锈尘再次开口出声。 “如今府内皆是两派弟子,你我二人走不了,不用浪费气力...”叶当听应了一声:“还是乔供奉看得透彻,的确!今夜无论如何,两位都走不了了!”李君策厉声说道:“二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为何还要来此!”乔锈尘没有回答,只是将腰间佩剑解下,放在了桌案上。 “李供奉,请吧!”叶当听笑言一声。李君策紧握住腰间的佩剑,眼神游离不定地看向那身黄衫,以及主位上的白袍。 直到此时,他还是不解,弈剑山庄所求为何?半月之前,那三庄主薛唐通过些手段,在矩州城中联系到了铸剑峰弟子。 让其带话上山,只是言说了一句:盛阳五年,赏剑大会一事,弈剑山庄已有眉目。 起初,他的这位二哥并没有答应与之会面,乔锈尘当时的意思是,就连铸剑峰自己都没查清的事情,外人岂会好心? 当时的李君策,却想到了那些出走铸剑峰的司氏旧部,还有最早离山的那人...就此,他就绕过了乔锈尘,直接找上了从埋剑谷归来的乔叔。 与之分析了其中利害,当时的乔家老人应允他,会让乔锈尘与之一同前往。 只要有消息,尽快传回铸剑峰就是。可事到如今,弈剑山庄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竟是要软禁他们两人? “陆庄主,我们之间是否有什么误会?”李君策再次发声。陆风白依旧没有搭话,这使得李君策不得不看向叶当听。 那袭黄衫看着李君策看向自己,脸上笑容多了几分。 “这就对了!有什么事问我就是,风白掌外我掌内...如今寻寒山之事,归我们!”叶当听说着便站起了身,将一旁的十一拉回自己的位置,换由黑衣女子入座,自己站立在了她的身后。 这便是,他说的 “我们”。李君策看着这对狗男女,心中早已是怒气满溢,正好没有宣泄之处。 “叶当听,你一个快把家底败光的废人,竟是有脸教训起老夫了?还有你...”就当李君策伸手直指十一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接着屋内就响起了竹笛的声音?原来是双方争吵之时,坐于弈剑山庄一侧的那位苗寨女子,已是将自己的竹笛横于唇边,吹动起了竹笛。 伴随着笛声入耳,李君策双手钳住自己脖颈,双眼睁得通红。乔锈尘也像是受到了笛声影响,伸出一手抵在了脖颈上,脸色开始变得有些难看。 陆风白抬手虚按了两下,十一也开口说道:“谢过妹妹!”那位苗寨女子这才收住了笛声,重新将竹笛放在了溪畔。 乔锈尘脸色难看,缓缓开口道:“此等虫蛊术法,倒是罕见...”而其身侧的李君策,早已气息紊乱,再也没有气力站起身。 原来,不知是从进入府邸时,还是进入大堂的那一刻,两人就已经中招了。 “不显露些手段,如何让铸剑峰安心合作?”陆风白终于开口。乔锈尘将先前的事都回想了一遍,最后双指并拢在脖颈及其领口位置一探,捻出一只小虫,放在了桌面上。 随后不过两息的功夫,那只小虫闪动数下,就再也不见了踪影。 “好手段!”陆风白赞叹一声。 “谬赞了...陆庄主,何不引荐一番?”乔锈尘盯向了那名苗寨女子。 “也对,除了乔供奉,大家也都不认识...”陆风白笑言说道。 “这位是江女侠,是陆某前些时日招揽入庄的!”陆风白先是伸手向苗寨女子一挥。 “江清则,见过诸位!”江清则开口出声。接着陆风白又抬手朝向那名红衣少年,众人目光也随之看去。 不等陆风白介绍,红衣少年就抱拳出声:“称呼聿怀便可!” “陆庄主门下弟子,多是些英雄少年啊...”乔锈尘赞叹说道,说着就看向了末席一直没有言语的林满六。 短衫少年察觉到了乔锈尘目光,向其拱手行了一礼。乔锈尘除了脸色还有些难看,与先前进屋时已无多少区别。 就仿佛方才的争吵与突然的出手,根本不存在一样。可早已是倒地不起的李君策,却是能够佐证这一切的存在。 第三百零九章 隐剑埋名又如何 今夜这场突如其来的鸿门宴,前往江州之前,陆风白除了叶当听、十一二人之外,并未向旁人提及。 这也才使得在议事开始之前,十一就反常的没有入座。等的便是两位铸剑峰的供奉入场,若是乔、李二人直接答应了弈剑山庄的请求。 反而在往后应对寻寒山时,不会让其一道而行。此时的结果,才是陆风白想要的。 乔锈尘扫了一眼身旁的李君策,开口问道:“既如此,之后乔某需配合些什么?” “与李供奉一同困于此处便可!”叶当听言语出声。陆风白补充说道:“明日便会放出消息,铸剑峰的两位供奉受陆某之邀,却惨遭弈剑山庄软禁江州之内,届时需要铸剑峰子弟前来救援,最好的结果便是能引来天地盟...” “此计为何?”乔锈尘起了兴趣,发问出声。 “如今图斗已然知晓,我们查得赏剑一事,此时恐怕不光集结了寻寒山所有人马,定还要反咬一口,求得明兮助力!”叶当听轻声说着,顺手拍了拍椅背。 十一看向了乔锈尘,点了点头。 “我们便可先行一步,明兮碍于这盟主之位,重心定会放于二位安危上,势必会先行救人,再来应对弈剑山庄!”乔锈尘沉思片刻,出声说道:“若明兮上钩,我与君策两人与天地盟会合之后,就帮你们拖延天地盟各派脚程?” “与聪明人说话,方便多了...”叶当听笑言一声。说话的同时,这身黄衫踮了踮脚尖,又勾了勾脑袋,像是想把那倒地不起的李君策看地真切些。 十一立即挥出一手,拍在其手背上。叶当听不满意地嗯了一声,停止了动作。 就是这样不经意的一个动作,乔锈尘将二人的交互收入眼中。这样的场景,已是多年未曾见到了...十一似乎注意到了这位乔供奉的注视,立刻补上了一句:“让乔叔见怪了...”乔锈尘拱手行了一礼,出言说道:“无妨,往后的时日里,乔某便会带着君策在此处等待求援,望陆庄主和叶大侠...诸事顺遂!”从铸剑峰两个供奉进门开始,一直就没有言语的陌景川突然大笑出声。 看着这动静的陆风白,也跟着笑了起来。 “陆老弟这是拉着陌某上贼船啊!” “陌兄怕是早就看出来,非得硬着头皮一起上啊!” “有朝一日,能当会大恶人,把这些个平日里出力,暗地里使昏招的人都耍一遍,何乐不为呢?”乔锈尘原本准备接话,答谢一番金乌门。 因为不论金乌门出于何种目的,都是在帮铸剑峰揪出当年的凶手。但看着两人说话的模样,他又止住了。 陌景川突然瞟向了乔锈尘,朗声说道:“乔供奉也是个明白人,今日陌某也不卖关子,就好生说道说道为什么要一同发难寻寒山...”在这位金乌门门主的口述当中,原来图斗手中那柄强取豪夺而来的贲舍,原主人是他的一位长辈。 虽然也是偶然所获,但那位老前辈不偷不抢,是凭自己本事拿到的一柄好刀。 却在归隐山林之时,遭寻寒山众人夺取,还丢了性命。此事的始末,是半年前收到的,一直未想旁人提及起。 今日才在众人面前言明,就连随行的金乌门弟子都不知道,包括白梓在内。 陌景川言语过后,目光看向了陆风白。两人眼神交汇之间,就互相告知了心中的答案和猜测。 这一消息,是由那却邪提供。贲舍一刀的来历和秘辛,只要江湖阅历深些的都会知晓。 为何高坐至尊之位的夏家,他手中的却邪在知道此刀下落的时候,不去收回? 任凭贲舍两次易手,被图斗放于明面,也无任何表态?要说是一统南北时的规矩所碍? 未免有些夸大这份承诺了...就算放于江湖门派的争斗中,你拿了我的门派至宝,我为何要顾及颜面,不跟你拼命? 却邪的意图,就有待细品了。放任着一柄本该属于炎阳夏家的兵刃,流落在南地江湖,其目的无疑是为了挑起各派争斗。 首先有意让寻寒山知晓兵刃藏于一名刀客之手,让图斗所获。待时机成熟,就找到与刀客熟知的陌景川,让其所在的金乌门与寻寒山产生嫌隙。 最后再给金乌门匹配一个实力相近的帮手,让两派一起有能匹敌寻寒山的能力。 如此一来,就营造出了弈剑山庄联手金乌门一同对敌寻寒山的局面。两派对于这个共同的敌人,皆有所图。 而幕后的却邪,作壁上观即可。......在弈剑山庄、金乌门,连同两位铸剑峰供奉会谈后的四天时间里。 正如他们所想的,逃回寻寒山的图斗,的确请求了天地盟的庇护,让明兮带人拦阻弈剑山庄两派。 而明兮的反应,却并没有很迅疾,三天的时间仅仅只是在集结各派,准备声讨弈剑山庄、金乌门的所作所为。 直到第四天,二月二十一日,铸剑峰传出消息...弈剑山庄软禁了乔、李两位供奉,需要天地盟尽快从两派手中解救。 明兮这才做出回应,告知天地盟各派,前去江州救援乔锈尘和李君策。 而此刻的陆风白等人,早已不在江州,正快马加鞭前往柳州寻寒山!快百人的队伍,在这几日路途中,刻意隐去踪迹行于山林之间。 此时的夜色,笼罩起了整片天幕。陆风白、陌景川等人距离柳州,已不过三天的脚程。 “江州附近的那几个小门派,可有打点好?”陆风白御马在前,言语出声。 叶当听应声道:“风白不用担心,稍作威胁一番,无人会冒险与明兮讲明的!”时局未定之前,谁会为了福祸未可知的结果,去冒险下注呢? “当真是坏事做尽啊...”陆风白感叹一声。叶当听笑了起来:“以杀止杀,以暴制暴不好嘛?”陌景川手中马鞭一扬,位置上前了些。 这位金乌门门主,越发好奇这弈剑山庄的两位庄主,行事手段为何这般诡谲? “两位为对付寻寒山,不惜如此做到这般地步,换作陌某想都不敢想啊...”听到这样的评价,叶当听和陆风白都同时笑了起来。 先有叶当听,折剑断脉。后有陆风白,自毁名声。他们为的就是,换得一个足以力敌寻寒山的机会。 若是与寻寒山仍同属天地盟,就算明兮想让其中一方消失,也会在你死我活之时,将两派钳制住。 最后充当起那大义之人,让事情由问剑湖了去。那就算寻寒山彻底覆灭,也不会将铸剑峰赏剑之事公布于众。 因为在天地盟面前,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现。而要在战前将寻寒山所做之事全数昭告天下,让其成为众矢之的,依旧不可取。 因为没有人会相信,弈剑山庄这不足一年的底蕴。说得浅显易懂些,到底是拳头不够硬,剑锋还未成型。 故只有这样,将先前所行之事全数推翻,做那离经叛道之流。唯有如此,弈剑山庄才能毫无顾忌地放手一搏! 隐剑埋名又如何?差不多又行出了半个时辰,叶当听像是想起了什么,向陆风白和陌景川提议,前方寻处地方准备生火歇息。 陆风白没有多想就答应了,陌景川也是直接吆喝一声,通知后方的弟子可以稍作休息。 在两派弟子开始生火搭营时,叶当听从人群中将林满六抓了出来。 “多让庄中的师兄弟们忙忙,少你一个不碍事!”听着老骗子这样叫唤,林满六懒得理他,白了一眼就准备去帮忙打下手。 “哎、哎...林大侠是年纪长了,脾气也跟着野了是不是?”叶当听嘲讽出声。 短衫少年刚要回嘴,扭头看着身后黄衫时,话又说不出来了。年纪长了... “怎么?我也该听你师父唠过吧,林大侠不说,也还是有人会记得的!”是啊,今天是他的生辰。 不过此时忙于赶路,于少年而言过与不过,都无甚关系。 “不用这么麻烦啦,赶路要紧...”林满六挠了挠头,出声的同时看向了别处。 叶当听咂嘴一声,提起左手一挥,接着就朝短衫少年的脑袋一叩。 “老骗子你干嘛!” “又不是要给你弄多隆重的,这么怕事干嘛!” “哦...”少年没再看向叶当听,耷拉起了脑袋看着自己的鞋尖。其实他挺开心的...可下一瞬,就听见身前的叶当听大喊出声:“今儿是我林大侠的生辰,还望弟兄们赏个脸啊!!先前压岁钱还有剩,今夜就给大家伙发了啊!”听着老骗子这么喊,少年恨不得找个地方钻了多起来。 没过多久,山林之中,不论是弈剑山庄的同袍,还是金乌门的弟子,都学了些蹩脚的祝词,来庆祝少年的生辰。 讲得好的,那身黄衫左手就抓一大把银钱递过去。讲得不咋地的,那身黄衫非得抓着人教一遍,给人话捋顺了,还是一大把银钱递过去。 林满六自然也没法躲了,上前一人他就得跟着还礼、谢礼。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才算罢休。 临近子时,终是接下了所有祝词,看着黄衫老骗子那鼓囊的腰包终于瘪下去了,短衫少年松了口气。 “谢谢啦...”林满六气喘出声。叶当听同样气喘道:“这有啥好谢的,怪嘞!”两人一同靠着棵还算粗些的大树,抬头仰望星空。 天幕上的乌云,形如漩涡,一圈又一圈地从那轮明月边缘扩散而出。点缀在乌云之间的繁星,不时闪烁。 其中有颗稍稍亮起,与那些会明会暗的不一样,仿佛静止在了那一瞬间。 短衫少年难免有些感慨...其实从第一次出远门前,因为家境的缘故,都未正经过过生辰的。 叶当听玩笑似的接话...往后年月,都会有人与你过!无需缅怀过去! 不远处,原本准备最后去祝贺的季汀、萧潇两人被十一拉住了。三名女子就看着那树下的一大一小,一同摇头发笑。 短衫少年盯着那颗最为闪亮的星辰,心中暖洋洋的。往后的年岁里,他定会认识更多的好友,结识更多南腔北调的人。 在这盛阳七年二月,少年十七了。 第三百一十章 寻寒骁战毙山狐(序) 时至二月二十五,在问剑湖的带领下,天地盟赶赴江州营救铸剑峰乔、李两位供奉。 可当明兮众人冲进 “苏府”时,哪里有什么弈剑山庄、金乌门之人。对于府邸搜寻的时间并未持续太久,在一处地窖里,发现了乔锈尘、李君策二人。 明兮看着两人气色,像是中毒多日,本想命人查探一番,却有铸剑峰的弟子扬言,要自行带走。 那李君策看着样子,要是再晚些,恐怕就是一具尸体了。只有乔锈尘状态好些,路过明兮时,对其道了声谢。 “多谢...明宗主相救...”明兮应了一声:“无妨,都是天地盟同袍!铸剑峰遭奸人所害,事后必会让其付出代价!” “咳咳,那弈剑山庄连同金乌门,像是三日之前动身离去的...不知对明宗主可有帮助...”乔锈尘捂住口鼻,微咳出声。 三日?明兮心念一动,回想起先前兰无求在城外盘问到的结果。不论是从江州一带的门派、山匪,或是守城的炎阳兵卒口中,近日并无多人结伴出城? 弈剑山庄和金乌门是早些时日就走了嘛?不过这也随人某人心意,便当做才走了三日吧... “乔供奉好生歇息,追击一事交于我等便是!”明兮沉吟出声。乔锈尘点头应声:“再次谢过明宗主...”明兮冲其抱了抱拳,便提前走出了地窖。 而后看着铸剑峰弟子,将他们的两位供奉带走,明兮立于府邸大堂门口,双手负后看着其中桌椅陈设。 弈剑山庄离去时,并未对此处进行复原。看着位置各异的椅子,门边有处倾斜的厉害,像是有人从椅背上摔倒的模样。 兰无求快步走到大堂位置,见明兮看得出声,就安静地等在一旁。 “你说,他们会面之日,究竟商议了什么?”明兮自顾自言语道。兰无求拱手行了一礼,跟着明兮的目光,落在了那处门边的座椅上。 “若铸剑峰确实与弈剑山庄有所图谋,那此次会面,就是为了做戏给我们看的,或是给寻寒山看的...” “如今寻寒山与弈剑山庄、金乌门两派已无和谈可能,那这江州一棋,只是为了我们!” “那此刻,后者定已去向寻寒山了,我们加快进程赶往柳州?”兰无求请示出声,明兮却是摇了摇头。 “稍后依照乔锈尘所说,先于城中搜寻两派弟子,他们可能‘藏匿’其中!” “是!”兰无求不敢质疑明兮的指令,抱拳应了一声,就朝府邸门外走去。 半个时辰后,整座江州城上上下下,便被天地盟各派翻了个底朝天。知晓天地盟厉害的市井闲人们,多是见着了人就赶紧避让。 待躲过之后,看着这些江湖客的背影,嘴上也还是要说道几句。 “这些整日糟蹋粮食的汉子...在城中转悠作甚!真不怕惹了官府嘛!” “让不让清净了,前些日子来一批人,现在又来一批人!” “你们俩可小声些,没看前面那批一点事没有,夜里大摇大摆地进城,官府会管咱?”几人还在低声闲聊,突然看着前面那天地盟的弟子,扭头看向了后方。 他们立即噤声,只管各走各的,没多久就四散开来。生怕被这些高门大派的弟子抓了去,遇上这些人,小命算是交代一半了。 ......先前被解救出来的乔、李两位供奉,被铸剑峰弟子带到另一处客栈之中。 看着峰内弟子都退出了房门,乔锈尘从衣袖当中捻出一枚药丸,送入李君策口中。 他正准备送些清水进去,突然察觉到了屋内多了一人的呼吸声。此刻听其鼻息绵长,乔锈尘开始警惕半蹲下身,准备随时出手还击。 “为了与他人合作,竟能让自家同袍沦落至此?”乔锈尘身后传出一声极为低沉的声响。 他没有回头,只是看着面显苦色的李君策。 “叔父,事关赏剑一事真相,锈尘不得不查!” “知道真相,又能如何?如今的铸剑峰能敌过寻寒山?还是你觉得...凭那弈剑山庄连同金乌门就能将其覆灭?”听着这一发问,乔锈尘转过了身,看着自己的那位叔父。 铸剑峰内的乔长老,也是当今埋剑谷一脉的领军之人。乔锈尘言语出声:“所以叔父早就知晓,赏剑一事与寻寒山有关?”这位乔长老听着自家侄儿的口气,脸上开始浮现起了怒容。 “知道又如何?我还需要事事与你禀报不成?乔大供奉?” “还是你乔锈尘当真觉得...以命相搏,拼上整个铸剑峰,就能与寻寒山讨个公道?” “即便是如今这两派,要动寻寒山之前,都需铺垫如此之久,你乔锈尘能做到哪一步?”乔锈尘听着这一连三问,双目微微闭起。 脑海之中的画面,随之开始浮现...赏剑意外的发生,不仅仅是重新开庐的铸剑峰被摔个粉碎。 更是断送了一峰上下的生路,铸剑峰再也没有能力重回昔日模样。铸剑峰双璧,也成了笑话。 他乔锈尘对于兄长的承诺,对于门下弟子的助威言语,还有对于这位叔父的保证。 全数化为泡影,再也无法实现了。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如今正猖獗于世,他为何不能提剑而去,问一问那图斗...为什么? 乔锈尘久久无言,被其称作叔父的乔长老像是失了兴致,不再看向他。 “君策若是醒了,就不必再睡了!”床榻上的李君策,立即翻身而起,恭敬地朝这位乔长老行了一礼。 “遭那弈剑山庄暗算,太过丢人,还望叔父莫要怪罪...” “君策,我且问你...” “叔父请讲!” “在你看来,那两派赢面有多少?”李君策沉默片刻,先是抬眼看了下乔锈尘,又转头看向了眼前乔长老。 “君策以为,弈剑山庄并不如外人所想的那般简单,要说与之死战...可达六成!”听到这一答复,这位乔长老点了点头,就朝屋外走去。 临近屋门时,言语了一声:“往后铸剑峰暂随天地盟同行,诸事交由你们二人处理...”乔锈尘与李君策二人一同拱手,向他们的这位叔父行了一礼。 “侄儿拜别叔父...”待老人走出屋门,李君策看向了乔锈尘的背影。 他面无表情地发问道:“二哥,可否将商议之事告知君策?”乔锈尘只是开口说了一字,拖! “明白...”李君策言语完毕,极其敷衍地行了一礼,就朝屋门方向走去。 直至最后,房中只剩下了乔锈尘一人。他徒手在桌案上划了两笔,一横一竖。 这是那位弈剑山庄的二庄主,答复于他的结果。此去寻寒山,弈剑山庄有十足把握! 乔锈尘长叹出声,侧头看向窗外。司兄,此事终有结果了...不过遗憾的是,并非止于我手,但也算是给先人们一个交代了,望兄长勿怪。 ......寻寒山议事厅中,第一次聚集这么多人。坐于主位上的图斗,脸色有些难看。 自从那日溪涧处遭到埋伏后,他就连夜逃回柳州。对于惨遭反扑一事,好在他准备充分,即便有十足把握,也要给自己寻条退路。 而后在这些时日里,他连下数道指令,将散步在各处的寻寒山弟子,全数召回山中。 在没有明兮成功阻截陆风白等人的消息之前,他必须严阵以待,随时准备迎接这两派的袭击。 图斗脸上的忧虑,自然会引得一些弟子的深究、细品。位于末席的几名执事,他们看着彼此,眼神互换之间,就将心事对了个大概。 【山主这般神情,可是那弈剑山庄、金乌门来犯?】【暂无其行踪消息...】【若是那两派人手,已齐聚山下...我们可应付得过来? 】就在一人还在挤眉弄眼时,他们的那位图山大王发话了。 “诸位,此时乃山门存亡之际,图斗只有一问!可愿随我杀贼子,惩歹人?”此刻地位高升的李长老,第一个起身呼喊道:“我等愿为山主分忧!”紧接着他那徒弟,也跟着大喊道:“不管来者是谁!我定要食其皮肉,饮其血!犯我寻寒山者,皆死!!!”两人言语过后,整个议事厅先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不过很快就有人跟着响应起来,口中无不是对那弈剑山庄的唾骂和鄙夷的言语,与之同行的金乌门很少有人叫骂。 看着议事厅内略显嘈杂的场面,图斗轻咳了两声,继续言语出声。 “我已知大家心意,那往后不管是谁犯我寻寒山,必将其剥皮抽筋!”在图斗掷地有声得呼喊完最后四字后,整个议事厅中,都跟着一同喊了起来。 “剥皮抽筋!剥皮抽筋!”如此,士气已振!只待那明兮老儿出手了...就在这时,议事厅的屋门被人推开,一名负责巡山的弟子冲了进来。 今日能在议事厅的人,多是门内的长老、执事之流。即便只是弟子身份的人,也是在座长老的亲传,谁会看得起这名冒冒失失的巡山弟子。 一时间,那些位于末席的弟子皆是厌恶、鄙夷得盯着这名巡山弟子。可巡山弟子根本没想着往日的礼节,径直冲向了看得到图斗的位置。 他急切地呼喊道:“山主!山主...那弈剑山庄...还有金乌门此时已在山下了!”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图斗双瞳微缩,不敢置信地看向山门所在。他们来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寻寒骁战毙山狐(一) 这座位于岭南柳州的寻寒山,共六峰合聚,自成天险阻道。若想进入其宗门腹地,唯有主峰 “号王”一条山道可行。陆风白等人齐聚山门之下,摆出的阵仗已是惊动了寻寒山上下。 众人正准备登山入峰,那些负责护山、巡视一职的寻寒山弟子迅速集结,围堵在了山门之前。 “尔等贼子,竟敢闯我寻寒山?”为首的一名执事持刀向前,指向了陆风白面门。 可他眼中,那袭白袍身影并未有停步的意思,连同其身后之人,根本没有打算理会自己。 “若...再不停步,便是我寻寒山死敌!”那执事再次呼喊出声。可依旧得不到任何回应,就当山上山下的两批人正处剑拔弩张时。 山门之后,忽然一道人影闪过。随着其身形数次腾挪,最后飘逸落地,站在了那名执事身前。 这位原本神情紧张的护山执事,逐渐安定了下来。来者,是如今风头正盛的李长老! 站于山门前的中年男子,一手拂过自己的胡须,朗声言道:“陆庄主,你可知今日此举,是自取灭亡!”白袍身影抬头看了看他,右手从身后一探,漆夜出鞘。 陆风白双手握住漆夜刀柄,将之杵地而立。 “无需这么多废话,让图斗出来便是!”李长老应声说道:“我寻寒山主,即便是陆庄主也需提前告知!如此大张旗鼓,是要威逼嘛!” “这图斗是山里笼子没关好嘛?怎么何处都是犬吠之声!”陌景川大笑出声。 这金乌门门主的一句笑言,引得众人哄笑不已。听着这些言语,站于寻寒山最前方的李长老,面色逐渐阴沉起来。 他握紧腰间的佩刀,寒声说道:”陆庄主要执意闯山,便先问过我寻寒山阵! “话语刚落,其身后的所有寻寒山弟子同时动了起来。这种阵仗,在岳州设伏之时,就已见过了。只见陆风白大袖飘摇,手中漆夜随之而动,直指眼前结阵的寻寒山弟子。 “陌兄可先养精蓄锐,此阵由我等来破!”陌景川环臂在胸,应了一声:“好!”陆风白接着吩咐出声:“崇婴、满六你二人带庄中弟子为我掠阵!阵眼所在交由我与辞善!”崇婴和林满六一同应声,随后互看彼此一眼,就分别朝左右两侧前冲而去。 两名少年一步跨出,身后的弈剑山庄弟子紧随其后。 “两侧加强抵御即可,其余弟子随我拦阻正面!”位于山阵中心的李长老立即下达指令。 山阵即可转变,从原先的一字排开,转为中聚两散的正形。可就当刀剑相向之际,山阵左侧直接响起了惨叫、呜咽声。 呜——啊——啊——中年男子赶忙看了过去,是那短衫少年的方向!不可能! 曾会过招之初,山阵就已落下风?林满六一侧,他双手紧握那柄制式长剑,方才一剑递出之际,就把身前那名寻寒山弟子兵刃斩落当场! 剑锋前冲的劲头丝毫不减,又是一剑就将其一条胳膊削去。短衫少年身前的那些寻寒山弟子,皆是一脸错愕地看着他。 只是一剑?不等其余人等反扑上前,林满六立即向后掠去,与众人拉开了距离。 “此人定是那柳满林...大家小心应对!”将那断臂的弟子带回人群,重新聚拢之后,无一人不是警惕地看着眼前少年。 先前看着围攻两侧之人,看着模样都是些小辈,还让他们轻松了些。结果才刚一照面,就让这些护山弟子心中一紧。 短衫少年身形舒展开来,改由单手握剑,另一只手搭在了腰间的山野行上。 “此人路数酷似铸剑峰子弟,师兄弟们不要与其硬冲、苦战!听李长老安排抵御即可!”方才言语的那名寻寒山弟子,再次言语提醒。 这些话语,林满六自然也听得到的,他眼帘微抬注视向了那名出声提醒的弟子。 后者察觉到注视,立即不再说话,甚至还想后退了几步。林满六言语一声:“诸位师兄,望稍后照拂师弟一番!” “师弟放心!”短衫少年的身后,立即有人应声。随后,林满六身形再动,左手已是将山野行倒提出鞘,右手挥动弈剑山庄的制式长剑。 看其模样,似是要一人闯阵!可就当短衫少年剑至人群之前,寻寒山弟子欲出刀拦阻之时。 那柄制式长剑改挥为刺,一剑向前而去。寻寒山阵最外围的那几名弟子,情急之下出刀拦阻刺来的长剑。 可刀刃挥斩间,都无法击向少年手中的制式长剑。他们手中的刀刃,每当临近短衫少年时,总会有一名弈剑山庄弟子在旁拦阻。 唯有几人出手没被阻滞,可也同样快要拦阻时,就被林满六躲去。最后,短衫少年的剑谁都拦阻不下,剑锋随之刺入一人脖颈,将其毙命。 秋渡沉舟畔!此刻,林满六的身形已在寻寒山山阵之前,想要再退已是无望。 可这位短衫少年并无惧色,面对冲向自己的寻寒山弟子。他的身影随之再动! 先挡下一人出刀,再攻向身旁一侧破绽,随后又一步跨出,手中长剑挥砍,将一人重伤倒地。 远观之人不论是谁,只觉眼前少年竟能以一敌多,还不落于下风。此等分心之法,便是剑势氲满泉! 在林满六过往习剑的过程中,通过叶当听和师父十一的教导...他并没有效仿乔锈尘那般,追求每次出剑,必要伤及对方,那怕是一丝一毫。 而是直去管顾能在更短的时间中,能够应付得下更多人,能够接下更多人的出手。 只有这样,他才能将自己的长处展现出来。与他人拼气力,比刀用剑的劲道,对于林满六的体格,并不能次次胜之。 但若是比速度以及耐心,同龄同辈之间,短衫少年自认技高一筹。此刻看着人群围困中的林满六,众人皆是久攻不下,外侧弟子还要应对其余弈剑山庄之流的侵扰。 那位护山执事呼喊出声:“我独自一人限制此子,左侧弟子先将外围贼人拿下!” “得令!”有了不与这 “柳满林”接触的机会,谁又想与之纠缠?待他们的护山执事对上那短衫少年后,众人立即去增援外侧。 林满六看着身前只剩下那一名执事,自是不愿与之纠缠,他需要拖住更多人才行! 短衫少年手腕拧转,山野行即可飞旋而出。剑势飞孤鸾!看出了是铸剑峰剑势,护山执事一脸轻蔑地出声道。 “不过是偷学而来的伎俩,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言语完毕,就是一刀斩出,迎向了那柄飞旋而来的短剑。 刀剑相拼,翠鸣声随即响起。区区小辈,还妄想伤我?正当他得意于轻松化解剑招时,眼前的短衫少年早已有了下一步行动。 林满六竟是向后一掠,伸手接过被其打飞的山野行,接着短剑飞出的劲道,冲向外侧寻寒山弟子。 “胆小鼠辈!竟做临阵脱逃之事!”护山执事暴喝出声。原本在他看来,这种少年郎定是意气满身,岂会在此等战事之中,甘愿矮人一头? 迎上了自己这种辈分稍高者,定会竭力相拼。可此子竟是无视了自己? 护山执事大步前掠,他要追上此人,最后能将其斩杀才行!但还不等他行出十步,突然一袭白袍显现在他身前。 陆风白?不对,那陆风白此刻与李长老站于山阵正中才对。此人是谁? 护山执事一刀递出,接着喝道:“尔等不过是些蝼蚁,也想倾覆我寻寒山基业?”回应他的,却是眼前白袍的轻蔑笑声。 下一瞬,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胸腹...方才从听到那笑声开始,他只觉手腕被人捏碎,接着就看到了自己握刀的手腕,被那袭白袍扭转一圈,将他自己手中的刀刃刺入了胸腹之中。 这位护山执事,面俱惊恐之色,口中呜咽道:“不可能...”注意到两人交手的其余寻寒山弟子,赶忙向后退去,谁也不敢接近那名白袍男子。 此人仅仅是徒手一击,就杀了他们的护山执事?与陆风白对招的李长老,也注意到了左侧发生的情况。 先有那短衫少年单人御敌,后又有衣饰形同陆风白之人,随手袭杀护山执事。 李长老威胁出声:“陆庄主!天地盟各派已在赶来路上,你弈剑山庄终将覆灭于此!”陆风白手中漆夜一刀斩出,屏退了与之缠斗多时的寻寒山长老。 “你们的图山主,恐怕都不指望天地盟会驰援来此了,你又何故在此处骗自己呢?”李长老暴喝出声:“陆风白!休要猖狂!”接着他身形闪动数次,手中刀刃在此斩向陆风白所在。 陆风白看着他的动作,无奈地摇了摇头。先前本就是为了寻得破阵,才牵制此人,此时辞善已入阵其中,那便可放手一搏了! 陆风白将手中漆黑横刀在侧,整个人就站立原地。而注视着他的李长老,却只觉眼前身影开始变得虚幻起来,不由得心中警惕起来。 白袍身影沉吟出声:“便先杀你一人,再去会一会那图斗!” 第三百一十二章 寻寒骁战毙山狐(二) 寻寒山号王峰入口处 酣战许久后,林满六与崇婴众人终究是敌众我寡,一开始势均力敌,渐渐的因为匪寇众多,弈剑山庄众人压力开始加剧,一些匪寇看出了正门前的那短衫和粉衣少年难以对付,除却被两人盯上之人,其他人都刻意回避,转向攻击其他人。 崇婴见有同袍被寻寒山弟子围攻击伤,他双剑并使向前递出,径直冲向那围困所在,随后数剑犹如一道道彩色流光,直接将那困阵破解,得意解救出受困的同袍,而林满六那一侧却是,众人皆是避开 《弈剑书》第三百一十二章 寻寒骁战毙山狐(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一十三章 寻寒骁战毙山狐(三) 踏上号王峰山巅的弈剑山庄众人,先被寻寒山断去退路,又遭逢御骑冲撞。 此地战阵正中,陆风白只身对上了图斗,两人换招数次,谁也不落下风。 不过随着凭借马匹冲阵的图斗,终究没有陆风白那般的身法灵巧。两人又一次刀刃相拼过后,他拨转马头,准备再次冲向陆风白所在。 看着对面那袭白袍同样身形暴起,图斗心中一横,这一刀定要伤你!手中贲舍振臂挥起,接着猛然斜劈而下。 即将斩至那黑色刀刃上时,图斗突然看到黑刃之后,忽有白光乍现!是陆风白一手挥动漆夜还击,另一手早已倒扣白昼剑柄。 在两人兵刃相接之际,白昼剑出!霎时,图斗只觉双目失神,但依旧凭借本能斩出手中贲舍。 他双目微闭,嘲讽出声道:“陆风白,到了你我这般境地,多是拼得体内气机流转,何必拘泥于这些无用的小把戏?”回应图斗的,却是陆风白意味深长地 “哦”了一声。图斗借周身音色变化,来辨别、确定陆风白出手方向。此刻他敢断定,那柄四剑之一的白昼,早已全数出鞘,无需在刻意回避。 随即睁开双目,准备再出一刀!可就在此刻,他只觉身下坐骑向后一仰,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要被甩出去。 他看清了陆风白的动作,方才出剑并非只为干扰他出手。那白昼在陆风白手中倒提挥出,子啊他身下坐骑的马腹位置,留下一道血肉模糊的剑痕。 “呵...陆风白你也不考评一番,便斩我坐骑?”图斗叫骂出声。他说着一掌拍在马背之上,以此借力让整个人倒飞而出。 陆风白没有答复,只是挥刀提剑于身侧,向图斗站定的位置前冲而去。 失了骑御加持的图斗,虽气力不再比肩陆风白,但与其有了更多的搏命机会。 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气力的消耗,弈剑山庄一众弟子起初还能压制寻寒山一两分,此时看着众人对阵情况,像是有些吃不消了。 唯独持弓振弦的红衣少年,还有余力在人群之中尽可能地射杀冲杀而来的寻寒山弟子。 林满六一人游于疾驰的马匹之中,需换气调息之时,便冲一处廊柱而去。 待换气完毕,短衫少年再次奔袭而出,以手中山野行尽可能地削减马匹数量。 可人数差距的劣势,还是慢慢地显现出来。从最开始便以防护为主的崇婴、季汀等人,皆是在拼尽气力阻滞寻寒山来犯。 “崇婴、季汀你们二人先行退后调息,此处交由我!”萧潇开口出声。 言语完毕,红衣黑裙的女子手持她的长亭雨,向前一步踏出,迎面对上了御马前冲的一位寻寒山长老。 后者催动手中兵刃,一刀便是要斩向萧潇脖颈。还未等长刀劈斩前去,他便看到眼前那袭红衣黑裙的女子的怪异动作,一手托剑而起,一手抚剑在前。 如此软绵劲道?当是在坊中剑舞嘛!这位寻寒山的长老高声喝道:“小辈受死!”其手中长刀随之对上了那被托起的长剑,正如他心中所想的,此剑根本无法阻挡他之出手。 依照他预想的,随后便可将长剑打偏,再把用剑之人枭首绝命。可下一瞬,被打偏的长剑竟是被再次托起,依循着他的刀刃游走,劈斩向了刀柄所在。 萧潇手腕翻转,以此剑拦阻眼前之人的挥刀行迹,另一剑随之递出。寻寒山长老立刻被斩落马下,才刚起身时,萧潇手中的长亭雨再一次袭来。 他急于应对,双手挥动长刀想要挡下此次的杀招。可只是挡下第一剑而已...第二剑紧随其后,直接将其肩膀贯穿。 这位寻寒山长老吃痛一声,赶忙横刀在前,想要再次后退。但萧潇手中的长亭雨,每一次出手都要将其刀刃一压再压,根本不给对方还手机会。 如那震怒雷霆,万钧之势,迅猛不可避。远处察觉到战局忽变的图斗,决意不能再与陆风白独自缠斗,必须先助门下弟子大破弈剑山庄之后,再一同围攻此人! 他使出一手虚招,在二者刀剑相拼之时,贲舍刀身一转,使之抽身而走。 如此,就要强行脱离两人之间的对决。 “图斗对敌之时,可不该如此分心啊!”陆风白追赶在图斗身后,漆夜向前递出! 意识到身后寒芒将至,这位图山主先是将贲舍斩出,进而改为左手倒提,接着转身看向身后的陆风白。 此刻的白袍身影,又如先前一样,开始变得虚幻起来。糟了!图斗心中一紧,但面对就在眼前的那柄黑刃,只能一刀斩出,随后再去探寻陆风白身形所在。 刀刃相撞的声音,在两人之间响起!赌对了?就在他心中升起这一丝侥幸时,一道炽如天光的白芒从他右侧闪出! “都与你说了,竟是还行此举?”陆风白的声音一并在右侧响起,图斗抽刀斩去。 即便他反应再快,终究是慢了半分...白昼剑身已然越过贲舍,刺入了他右肩之中。 图斗咬紧牙关,急忙脱身后撤,同时向弈剑山庄人群前方而去。他后退之际,看着没有跟上前来的陆风白,心中不由得开始猜想对方的想法。 陆风白此时为何不追了?分明先前看出了自己的意图才是...他的猜忌还没持续多久,便有人向他奉上了答案。 不知从哪里又是一身白袍闪出,手中各持一柄弯刀,迎面冲向了后退的图斗。 陆辞善先前一直隐于人群之中,只有庄内弟子将要遇险时,他才会出手解救一二。 为的便是在图斗出现破绽之时,给予对方一记痛击。图斗催动手中贲舍,对向迎面而来的陆辞善,可他才一出手,便看到来者形如陆风白一样的诡异身法。 他放弃了前去施压的想法,冷声说道:“我当是谁,不过是些陆氏鹰犬,陆风白尚不敌我,你又能如何!”可陆辞善却没有像陆风白一般,其意不在拦阻,而是分生死! 每一次出刀,皆是实打实得与之对刀挥斩,图斗本就负伤在身,出手劲道只有方才十之七八。 图斗出手抵御的同时,再次朗声呼喊道:“众弟子听令,即可起消耗他们气力即可,无需恋战!”指令下达完毕,他再次看向远处拦阻其他长老的陆风白。 “陆风白!你带上山的这些人,可能撑到后方援手翻越山岭来此啊!”听到图斗的呼喊,陆风白先是一刀将身前寻寒山之人斩杀在地,才侧头看向了图斗方位。 “图山主以为,我为何敢与你战至此刻?”陆风白言语出声。 “奇技也有穷尽时,除非你陆风白是那天算!不然休要乱我心智!”图斗闷哼一声应道。 话虽如此,图斗却是开始复盘,此次弈剑山庄、金乌门两派突然到访的时机。 以及先前那位李长老的言语...当时命护山弟子,在山门处拖延时间的时候,依照其言语。 金乌门并未动手,意义究竟为何?是陆风白狂妄自大,不用陌景川带人出手,还是...想到这里,图斗不禁回想起,那日围堵叶当听时的情形,这弈剑山庄多是喜捣鼓这些歪门邪道。 说得好听些,就是那兵法诡道,于他图斗而言,也是用的得心应手。陆风白出手再伤一人,开始笑言出声。 “图斗...你说巧是不巧,到访寻寒山之前,陆某在一处马场歇脚...” “马场”两字传入图斗耳中,如同震雷作响。图斗面色开始有些难看,就连抵御陆辞善的攻势都慢了下来,险些被后者袭伤。 他们为何会知道隐于柳州的那处马场所在?!图斗疑惑,总是在下一刻就有了答案。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三个字。屠恶门... “陆风白!你竟真与那屠恶门有所勾结!”图斗厉声喝道。陆风白一刀斩出,身前已无寻寒山弟子敢在上前一步。 “与其有勾结的,是图山主你吧?”此话一出,在场的寻寒山之流,除却一些长老、执事没有太大变化。 其余的那些弟子,或是一些客卿,脸上皆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众弟子不可听信此人言语,弈剑山庄才是与屠恶门联手之人,妄图倾覆我寻寒山!”图斗高声呼喊道。 陆风白摇了摇头,轻笑出声:“随便图斗你如何说,今日在场之人给赏剑之事一个交代!”白袍身影言语完毕,托着手中的漆夜、白昼一步步向图斗方向行去。 那些高坐马背上的寻寒山弟子,急忙拉扯住御马的缰绳,生怕再靠近其一丝一毫,就要像先前的那些长老、执事一样被砍个稀碎。 “拦阻此人!弈剑山庄之流,早已是强弩之末!众弟子齐心协力将他们全数诛杀!”图斗挡下陆辞善一记斩击后,再次喊道。 那位负伤的李长老,先前一直躲于人群后方,能不出手就不出手。此时看着图斗的呼喊,他赶忙应声:“所有人一起上!配合山主将贼人绞杀殆尽!为江湖武林除害!”原本是一句振奋人心之语,却是在下一刻起到了反效果。 在与号王峰相连的一处稍矮的山峰位置,其山林之中,逐渐开始传出马蹄作响的声音。 有寻寒山弟子闻声后,扭头看去。可待其看清来者模样,心中就只剩下了绝望...从那处山峰奔袭而来的,正是弈剑山庄、金乌门两派弟子。 陆风白看着受制于陆辞善的图斗,再次开口出声。 “图斗,陆某虽无那神算之才,但也能定一定你之生死了吧?” 第三百一十四章 寻寒骁战毙山狐(四) 弈剑山庄的奇招频出,图斗自认已经有所防备了,但最终还是数了这么半招。 山狐之谋,可分为二。先有外呼求援天地盟,尽可能影响两派进程。后有以毁道封山为代价,隔断两派人手,欲先灭其半数。 方才即便受困于陆风白和眼前与之形似的白袍身影,他心中都还有翻盘之机。 但至此时此景,该如何?图斗都不用看向那些奔袭而来的援手,既知晓寻寒山暗中置办马场一事,这些通向主峰的山林小道,当然也在其掌握之中。 他沉声说道:“陆风白,好手段...可你手下那些小辈,翻身上了马又有何用呢?”言外之意,我寻寒山御骑马战你不当回事,你弈剑山庄的跟脚,我图斗岂会当回事? 嘴上撂起最狠的话,心中却早早得在准备撤离手段了。事情总先往坏处想,不论结果,都会提前留好后手,是他能够走到今日地位的底气。 “方才还夸赞我陆氏骑术,现在又不认了嘛?图大山主好生威风!”陆风白笑言出声。 他与图斗的距离越发地近了... “你陆风白,一个靠吃祖辈余荫的后辈,真当自己是陆许了?”图斗叫骂一声。 言语完毕,再挡下身旁陆辞善递出的一记斩击后,整个人就要前冲劈向陆风白。 陆风白同样一刀递出,两人兵刃相拼一处。 “图斗,你有些急躁了...” “多说无益,出招便是!”二人手中的漆夜和贲舍,两柄兵刃每一次对撞,都会响彻起尖锐的割裂声。 在二人周身十步以内,根本无一人敢上前施之援手。对于图斗此时一味地加重手中力道,全然不顾出刀灵巧。 这种舍本逐末的法子,被陆风白一眼看穿。恰逢一次对招间的间隙,陆风白大喊出声道:“可以动手了!”不过是此地的弈剑山庄弟子,连同还未前冲至此的援手,都是朗声应了一句 “得令!”。这样的阵仗,让人心不稳的寻寒山弟子,心中又是一震。图斗出刀之余,为稳住士气再次呼喊出声。 “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一众弟子先听李长老调遣,此地势在我寻寒山!”不远处的李长老听得此话后,立即会明图斗心意,很快向周围的弟子下达指令。 明面上是收拢战阵,准备同时抵御此处的弈剑山庄,以及奔袭而来的两派援手。 图斗说完之后,他再次挥斩一刀,紧盯着眼前白袍身影,开始寻觅 “出手”机会。 “你门下这些小辈,倒是学得有模有样,陆风白...往后可是要相仿祖辈捞个将军啊!”约莫猜中图斗意图的陆风白,也不与之死磕到底。 就这般你来我往,任凭图斗如何出手,他只是将其斩出的贲舍挡下,随后再还之一刀便可。 “既已行步入江湖,自是活在滚滚红尘中,图大山主还是不用为我谋后事了!”说罢,白袍身影再次虚幻起来。 图斗心中一喜,就是此时!他观陆风白再行这煌璃之法,定是为了打破二人对刀的僵局。 可却不知,是陆风白故意卖给他的一个破绽。图斗看着即将消散一空的身影,心中可以肯定,下一刻陆风白就会出手! 随后找准时机,等挡下其招后,就行一计走为上策!不过一息,果然那柄黑色的刀刃又一次从他身侧斩出。 手中贲舍随之抽刀挡下,在陆风白即将再次出手时,他整个人就已朝战阵方向冲去。 目光锁定在了一名寻寒山弟子身上,此刻的后者还坐于马背之上,正在拦阻奔袭而来的两派弟子。 图斗急速前掠,只是数步跨出,就已飞跃到了那名弟子身侧。 “便由图某为你掠阵...”图斗轻声说道。那名寻寒山弟子正准备高呼回应图斗,却突然感觉自己身后被人猛然一拍。 随后整个人就前冲而去,直直地撞向了金乌门的刀刃上。阔刀贯体而过,他最后还在呜咽着先前没讲出来的话。 “山主...”他脑袋歪斜向后方,看着此时已在马背上的图斗,他看着后者口型像是轻声说了一句。 【时势所逼,借命一用...】声音都还未听真切,就看到他的这位图大山主拨转马头,向一侧角落冲去。 有了图斗的动作在先,李长老便有回应在后。 “所有弟子一同跟随山主,冲出重围!”图斗此时盯向的是寻寒山主殿之后,那里有一处隐蔽的下山小径。 此处门内知晓之人,只有他与展铿。弈剑山庄、金乌门两派定会穷追不舍! 稍后遁入小径之中,能跟上他的便可活,跟不上的,就替能活的人多拦一拦了! 图斗虽被陆风白所伤,但要欺压些旁人,还是轻松得很。为拦阻他以及其身后寻寒山所属的弈剑山庄弟子,并未多做阻拦,多数更是直接避让开来。 陌景川看着再次退走的图斗,嘶吼出声:“图斗!就连自个山门都不要了嘛!”可那一骑身影根本不回头,一路向前而去。 陆风白言语出声:“追击一事,便交由陌兄和薛弟了!稍后我们留于此处收拾残局!”陌景川拍了拍胸脯,随后扯动手中缰绳,叫喊着身旁的金乌门弟子一同追击图斗。 薛唐与陆风白点了点头,呼喊了声:“随我前去诛杀图斗老贼!”与其同属镇北营的那几位兵卒,皆是振臂一呼:“得令!”如此一来,驰援的两派弟子只剩下了弈剑山庄的一小批以叶当听、十一为首的几人。 其余的弟子跟随陌景川、薛唐二人一同前去追击退走的寻寒山之流。反观寻寒山的逃亡之师,早已气竭,何来反击之能,皆是那过街老鼠,满地逃窜。 陌景川看着前方的薛唐大笑出声:“薛老弟手中可是一柄好刀啊!”薛唐先是将手中啸白狼一刀挥出,将身前一名寻寒山弟子连人带马斩杀在地,随后才回应出声。 “与陌门主手中刀刃相比,还差了些火候!”陌景川大笑一声,手中古朴的刀刃同样一刀斩出,直接将一名寻寒山弟子枭首。 “都是好刀!都是好刀!”两人谈笑间,寻寒山弟子都还未冲入山林之中,就被死死咬于后方的弈剑山庄、金乌门两派斩杀过半。 此处山林的厮杀声,不必先前主殿之前的声响小上几分。可持续的时间,却是短得可怜,还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山林之中还站着的只有两派弟子了。 但以图斗为首的那几人,终究是不见了踪影。 “他奶奶的,还是让这图斗给逃了!”陌景川叫骂出声,说着就朝地上啐了口浓痰。 白梓在旁提醒道:“门主还是注意些风度...风度...况且先前门主也说...”陌景川立即抬了抬手,示意自己知道的,发句牢骚而已! 对于寻寒山的杀招,从来不是他们两派。陌景川环视一周,随后出言道:“查看下林中可有弟子受伤!顺便仔细查验一番,要是还有活着的寻寒山之人全数拘押回去!”......一个时辰后,寻寒山的议事厅屋门大开。 如今这厅内坐着的,全是弈剑山庄和金乌门之人了。而那些还留有活口的寻寒山弟子,多是些先前躲藏于山门之内,或是伤重被俘的。 此时,全数被拘押在议事厅门外。陆风白与陌景川说明了下,此刻寻寒山中的情况。 两人商议出的结果,便是可以在此山中多留些时日,一方面是养精蓄锐,另一方面便是等待消息了。 毕竟那个造成此次两派会晤的幕后之人,也该发发力了!弈剑山庄和金乌门的大多数人,都是在议事厅内听从陆风白与陌景川的后续安排。 而叶当听却是抓着林满六出了议事厅,看向了那些受降的寻寒山弟子。 林满六看着身前老骗子的嘚瑟模样,心中鄙夷道,又要来那一出了...有完没完! 身前黄衫在议事厅正门位置站定,冲那些寻寒山弟子咳嗽了两声。引得石阶下的这些寻寒山弟子看向他们二人,有几人眼中藏不住的惶恐,被短衫少年尽收眼底。 这是失败者的下场,亦是对垒之下,弱者的终局。往日的骄傲和自负的资本,在此刻变得不值一提。 随后更是要被老骗子一人,用那阴阳怪气的言语,将之碾得稀碎。叶当听笑言出声:“诸位寻寒山的翘楚...能这么称呼吧,毕竟大难之下还能不死的,必是往后江湖之中的强中之强!”石阶之下,先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但很快就有人呼喊道:“要杀要剐,快点给爷上了!何须在此言语!”可不等那人再叫骂一声,整个人就立即呜咽倒地。 在其脖颈之上,多了一枚匕首。所有人都看向了叶当听,可那身黄衫并未出手,只是身旁多出了一名黑衣女子。 林满六看着突然出现的师父,十一也看向了短衫少年。两人眼神交汇间,少年像是在问为什么? 毕竟老骗子的这些阴阳怪气,实在过于无聊了,他想不出为什么师父会来帮忙。 十一伸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看向了石阶下那些寻寒山弟子。 “今日的寻寒山,正是昨日的铸剑峰,已无尊严可言...”林满六闻声看了过去,因为出言反抗之人当场毙命,余下的寻寒山弟子全数瘫软在地,再无反抗之声...尊严只在剑锋能及之处,无人会惧一柄剑势无威、锋刃不利的残破兵刃。 第三百一十五章 寻寒骁战毙山狐(五) 两日之后,清晨时分,天边下起了些小雨。暂时占据寻寒山的弈剑山庄、金乌门两派,迎来了第一批 “到访”的客人。以陆风白、陌景川为首的几人,全数走出山门迎接。林满六在人群较后的位置,他扫了一眼山门外的景象,多是些老熟人了。 正是却邪之流,居首位者便是那叶成竹。在其身后还有那裴忆情、孟岫烟,以及那名提棍男子。 叶成竹率先出声:“陆庄主和陌门主行事,叶某佩服!”陆风白应声道:“还是却邪手段高深,就算没有我们合力而攻,寻寒山早晚也是却邪囊中之物。”说话的同时,陆风白瞟向叶当听几人的更后方,车驾后的人影身形落魄,放眼望去都是寻寒山弟子。 这些如今被却邪擒住的,可想而知,自然是与图斗一同逃遁之人。叶成竹笑言出声:“没两派相助,却邪想要成事还需多花些功夫的...” “那如今既已成事,还望却邪兑现承诺,与陆某交出一个答复!”陆风白言语道。 弈剑山庄此行的目的,从攻上寻寒山到现在会面却邪,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便是盛阳五年,铸剑峰赏剑大会意外一事的起因。 “答复自然是有的,这不是给陆庄主带来了嘛!却邪不会食言!”叶成竹出声说着,抬手一挥。 身后的那名持棍男子向后再去,从较后的车驾之中,拖拽出了一人。正是寻寒山主——图斗! 此刻的图大山主,已经不能用狼狈来形容了。满身皆是血污和泥泞,从其被拖拽的模样来看,被却邪擒住之后,定承受了不小的拷打、折磨。 他双眼涣散、无神,被那提棍男子拖拽着丢在自家山门面前也不自知。 此时的神态,那还有昔日的山狐之名?似乎是离叶成竹近了些,瘫软在地的图斗,侧脸看到了前者的靴子。 原本麻木的双瞳微微眨了两下,他用尽气力抬头看向了陆风白。图斗看清其模样后,突然像疯魔了一般,开始大口喘息起来。 “我不认同!我不认同...我不认同,为什么!”面对他的扯着嗓子用力嘶吼,叶成竹根本没有看向他。 “初见之时,就与图山主说过了,寻寒山过往行事不正,自然是你图斗管教不严,如今还想推卸责任不成?”图斗嘴里依旧重复着先前的话,脑袋偏斜一寸看到了山门更高处的陆风白、陌景川。 他眼神一转,从先前的无神,开始变得狠厉。 “陆风白、陌景川!你们二人与这些人勾结,往后不得好死!你们就能善终?休想!”陌景川大笑出声:“叶大人,你咋带回来的是条疯狗啊,这该怎么交代啊!”叶成竹嗯了一声,身后的那名提棍男子立即一脚踩住图斗的脖颈。 后者原本还在嘶吼,此刻整张人脸直接嵌入了山门石阶之中。图斗在伴着雨水的泥泞中呜咽,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 “赏剑一事,全数由寻寒山暗中策划,并且勾结黔中一带的山匪进行,这便是却邪告知两派的答复...”叶成竹言语道。 陆风白听着这一回答,沉吟出声:“叶成竹,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叶成竹双眼微眯,先看了陆风白一眼,又朝其身后看了看。 那个方向是一直没有言语的叶当听和十一,目光收回之后,他伸手接了接从天幕之上下落的雨水。 “雨有些大了,寻寒山两日之后会交于李长老之手,至于图斗及其亲信,两派想怎么处理便如何处理!”叶成竹不等陆风白答复,自顾自的就将手中竹伞打开,准备转身离去。 陆风白盯着叶成竹的背影,一直没有言语,就这样放任却邪等人的退走。 叶当听却突然开口了:“成竹,做事不该如此...”听到这一声呼喊,撑伞之人脚步停了下来,随后伞面歪斜,像是侧身转了过来。 先前叶成竹看向叶当听和十一的时候,三人眼神并无任何交流。伞面后的叶成竹出声道:“陆风白不可再查了...这便是最好的结果!”叶当听再次言语出声:“你说却邪所行,皆是为民而生,可此事关乎到多少人的存亡?铸剑峰一朝倾覆,至此抬不起头,幕后之人就这么不可查嘛?”叶成竹合拢竹伞,转身看向叶当听朗声言语道:“家分大小,事分轻重,以小家亡顾大家兴,有何不对?”叶当听应声道:“如此小家都打扫不干净,谈何扫清大家?”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 两人言语上的针锋相对,让旁人听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先前一直躺在石阶上的图斗,自是将全部话语听尽耳中的。 就在两人都为言语的时候,图斗猛然抬起头看向陆风白,满脸的泥泞都掩盖不住他那狂妄的笑容。 “陆风白,既然你这么想知道?还不如让我告诉你!想知道嘛?”图斗言语完毕,整个人仰头狂笑不止。 这位图大山主的癫狂模样,还不等叶成竹出手,一柄匕首就从弈剑山庄人群之中飞旋而出。 随后正中图斗脖颈之上,让其再也没办法大笑出声。剑势飞孤鸾!图斗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人重新摔回了石阶之上,再也没了生气。 林满六看着突然出手的师父,眼前的黑衣女子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十一走到了图斗倒地的位置,回头看了看叶当听和陆风白。 “如此就够了...”叶成竹将竹伞夹在腋下,随后拍掌出声道:“还是弟妹明事理些啊!陆风白,枫叶林的时候黄勋就没有劝过你嘛?”陆风白没有答复,只是盯着那具陷入死寂的尸体。 叶成竹再次言语道:“想来那般忠心护主之人,也不会对你刀剑相向,不然弈剑山庄无法全身而退...往后诸事,劝诸位好自为之!走了!”却邪众人再次转身离去,路过寻寒山人手时。 叶成竹侧头看了看那位李长老,此行队伍之中,唯独他一人还算体面些。 “往后便要称呼一声李山主了,就当叶某提前庆贺了!”李长老赶忙低头出声:“谢过叶大人赏识之恩,往后寻寒山定会为却邪尽犬马之劳!” “那方才听到的事情?”叶成竹笑声问道。李长老开口道:“今日只有却邪从弈剑山庄、金乌门两派手中保下我寻寒山弟子,再无其他!” “这就对了!”叶成竹拍了拍后者肩膀,随后继续向山脚离去。李长老等却邪等人全数离去,才敢大口喘息出声。 今日之事,他定会烂在肚子里,跟谁都不会提起。而身后这些图斗的亲信,待弈剑山庄、金乌门两派退走之后,定要想办法处理掉。 不可让这些人坏了他往后的布局和谋划,若是有人道出了真相,他便离死不远了...毕竟却邪可以在屠恶门以及图斗眼皮下,先后扶植起展铿和他。 自然也可在往后的日子里,扶植起一个新的 “展铿”或是新的 “李长老”。没过多久,寻寒山门处只剩下了弈剑山庄、金乌门、寻寒山三派人手。 陆风白瞟了一眼那位李长老,后者立即扭头看向别处。白袍身影走下台阶,行于图斗尸首一侧。 下一瞬,漆夜出鞘!黑色的刀刃从尸首脖颈处划过,接着又用刀尖将其脑袋挑起。 身后小跑而来的崇婴,不知从何时就备好了一个木盒,一抬手就接住了图斗的脑袋。 陆风白出声说道:“想必天地盟不日便将到达柳州地界,将图斗的脑袋送过去,最好送到铸剑峰两位执事的手中...”崇婴正准备答复得令,却被自个的这位陆哥白了一眼。 “没说你,李长老...不对,往后要称呼李山主才对!”陆风白看向那李长老。 李长老赶忙应了一声:“明白...可在下该如何解释...” “李山主以为,天地盟或是问剑湖想听你的解释嘛?”陆风白言语出声。 李长老答复道:“明白了,待明兮驰援来此,李某定亲自奉上...”面对陆风白的言语,以及先前那位叶大人的话语,他其实已猜出了几分。 明兮从始至终,不止是作为挑拨两派争斗的观望者,同样在局中行棋布局过。 根本无需他解释什么,只需要将图斗的脑袋奉上。如此一来,就表明旧时的寻寒山已经败了,并且彻底消亡。 往后新的寻寒山,不会再与问剑湖争抢一丝一毫,也不会再与弈剑山庄、金乌门,已经那铸剑峰有任何瓜葛。 陌景川在一旁问道:“陆老弟如今此事已了,之后还有何打算?”陆风白沉吟出声:“应会先回杭州修整一番,陌兄若是无事可一同前去!”陌景川笑声应道:“可!弟兄们啊,跟陆老弟吃喝享乐去!”在其身后的金乌门弟子,多是高举双臂呼喊出声,只有在旁不远处的白梓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们这位门主啊,倒是个真性情。 第三百一十六章 寻寒骁战毙山狐(终) 在弈剑山庄、金乌门两派安然退走的三天后,天地盟的队伍终于赶到寻寒山脚下了。 姗姗来迟的明兮亲自带人上山查探情况,可还未等他进入山门,山道上早早地站好了寻寒山弟子。 而为首之人,便是寻寒山如今的话事人那位李长老。对于后者的出门相迎,已在明兮的预料之中。 他不由得故作打量了一番,看着其双手捧起的木盒,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什么物事。 “在下寻寒山长老,李堪...见过明宗主!”李堪躬身行了一礼,双手将木盒往地上一放,摆向了明兮所在的方向。 明兮明知故问道:“李长老这是作甚?此处那些为祸乱党呢?” “弈剑山庄、金乌门两派已然撤走...”李堪言语道。明兮再问:“那李长老如此,为的是?” “请罪...”李堪半躬的身子再往下低了低,仿佛整颗脑袋都要垂于地面。 在其身后的所有寻寒山弟子,一如他李堪的模样,全数躬身行礼。如此场景不免得让山脚下的各派弟子,看得有些发愣,这寻寒山是咋了? “李长老无需这般,有什么话起来说!”明兮言语出声。他说着便要去扶李堪,可还未行出两步自个就停下来了,就这么保持着一个托手的姿势。 寻寒山的这位李长老,见戏份做足这才重新起身看向明兮。他朗声开口道:“近日求援之事,皆是图斗恶意为之,为的就是嫁祸给弈剑山庄、金乌门两派弟子...”此话一出,山脚下的各派弟子面面相觑。 意思近日之事,是寻寒山自个贼喊捉贼?明兮发问道:“此话如何讲?还有这木盒之中...” “图斗早年勾结还未显山露水的屠恶门,一同迫害铸剑峰...赏剑大会意外的始作俑者,便是图斗...此木盒中,便是伏诛的图斗首级...”这番言语,让在场听者更是震惊,众人都将目光转向了铸剑峰所在的位置。 乔、李两位供奉目光炙热,紧盯住山门之处的景象,而其身后的那位乔长老确实低头沉默,没有看向任何人。 明兮深吸一口气,再次发问道:“依照李长老的意思,从始至终便是图斗将我等刷得团团转,还将铸剑峰迫害成如今地步?” “的确如此...虽图斗此刻已然伏诛,但我寻寒山上下难辞其咎,李堪今日斗胆向明宗主请罪!”李堪悲愤出声。 明兮陷入了沉默,他侧头看向了那方木盒。铸剑峰人群中,有人言语出声:“既祸乱是由图斗与屠恶门联手而为,便就止于图斗吧...今时不同往日,屠恶门仍在为祸江湖安定,我们不可再失去一门一派了!”明兮闻声转头看去,是那位站于乔、李二人身后的那位乔长老。 他先是双目锁紧,随后又放松开来。明兮重新看向李堪时,沉声说道:“乔老如此言语,李堪!你可听明白了?”李堪赶忙将目光看向了铸剑峰所在,拱手行了一礼。 “李某谢过铸剑峰的忠义之士!谢过明宗主和乔长老!” “图斗的项上人头,可否由我铸剑峰带回峰内祭剑?”乔长老询问出声。 明兮应声说道:“乔老自便即可!”听得明兮言语后,这位乔长老抬手一挥,立即有两名隶属于他门下的埋剑谷弟子走出人群,将木盒送至其身前。 “寻寒山诸事已了,铸剑峰也该返回矩州,去告慰昔年惨案的冤魂了!明宗主,我等先行告退!”李君策开口出声。 明兮站立于寻寒山门之下,向三人抱了抱拳。 “乔老和李兄、乔兄先行一步,明兮自会善后!”乔长老颔首以示,率先转身离去。 乔锈尘与李君策一同抱拳还礼,接着就跟在那位乔长老后方一同下山。 随后其余各派的领队,也陆续向明兮告辞。半柱香后,整个寻寒山门所在,只剩下了寻寒山以及问剑湖两派。 明兮回头看了一眼李堪,后者立即再次躬身行礼。同时言语出声道:“寻寒山弟子先行返回山中,我还需与明宗主商议要事!”等他言语完毕,在其身后的那些寻寒山弟子全数行礼告辞,返回身后的号王峰。 明兮同样屏退了问剑湖弟子,只留下兰无求一人驻守在侧,防止有人偷听。 “事发之后,李长老知道多少?” “回禀明宗主,该知道的只有这些了,不该知道的便是不知道...” “那便烦请李长老记住今日的话语,小心驶得万年船,若是口风不稳,还需当心!”面对明兮的言语威胁,李堪不敢有丝毫反驳,只得再次行了一礼。 “李堪往后定听命于明宗主,若有二心必万劫不复!” “倒是无需立此重誓,李长老...不对,李山主往后做自己该做的就行!” “李堪明白!”明兮很满意李堪此时的态度,这便是他想要的。即便你是一个新的 “图斗”,再想谋求那山狐之名,妄想冠之己身前,就给我夹紧尾巴老实做人。 往后要是觉得自己又行了,想要跟问剑湖一较高下时,还需掂量掂量有那资本了嘛? 明兮从腰间抽出折扇,面带笑容得将扇面捻开。 “寻寒山之后便麻烦李山主多操劳了,问剑湖回了!”李堪又一次躬身行礼,将谦卑的态度做到了极致。 “恭送问剑湖!恭送明宗主!”明兮转身下山而去,脸上的笑容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沉和冷峻。 此事处理成现在这般模样,虽不费一兵一卒,但已是给明兮落下了心结。 原因有三...其一,从弈剑山庄与寻寒山两派有矛盾起,他便受制于那却邪了,最终的结果也需按照却邪调度而来。 其二,此事从头到尾,都未能削减弈剑山庄分毫气焰,甚至犹有助长...这对他而言,对问剑湖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其三,却邪有意隐瞒真相,这些时日里他也翻阅过近年来的江湖纠葛,即便屠恶门埋伏再深,也不可能在赏剑大会上做了手脚而不可察。 这些事情全数沉入了明兮的心底,此时的他尚不能与却邪撕破脸。还需再结识一些江湖之外的势力,才可稳固问剑湖如今的地位! 想到这里,明兮眉目舒展开来,神态也放松了些。因为他,已经有目标了! ......踏上返杭路途的两派人手,自然不会知晓此刻寻寒山发生的事情。 林满六与叶当听、十一三人一同并排御骑。即便黄衫老骗子夹在两人中间,也丝毫影响不到师徒二人的谈心闲聊。 有时候叶当听想从中插一句嘴,身旁两人就不接话了,任凭他一人在那尴尬。 “总把我晾着呗,有啥我不能唠的...真的是!”叶当听埋怨道。林满六笑言出声:“老骗子,我与师父说话呢!你非得横插一脚,怪谁!”叶当听瞪了一眼少年,正准备开口放一两句狠话,脑袋便被人一敲。 “当着我面,还要欺负满六不成?”十一出声说道。叶当听只得傻笑回头,看向了身侧黑衣女子。 “怎么会欺负满六呢...不会的!不会的!”十一看着他的面庞,细眉微微挑起。 叶当听再次出声说道:“哎,我心疼满六还来不及呢!”十一哼了一声,扭头看向了别处。 林满六看着两人模样,心中感叹一声,逗弄老骗子也逗弄完了,也该是让他与师父俩人单独相处下咯! 自打出了凤城,一路看过来,少年也算是有了些眼力见。往往小事面前,是以师父为主。 而遇到大事,便是在征求师父意见的同时,老骗子来做主导。两人这样的处事态度,心照不宣,极为默契。 “师父,我去找崇婴唠唠回了山庄,都弄些啥好吃的啊!”林满六开口出声。 黑衣女子冲短衫少年招了招手,应了声好。林满六扯了扯手中缰绳,朝后方的粉衣少年而去,换个人去嚯嚯! 待少年走远,十一故意不看向叶当听。左看右看,又是看天又是瞅地,就是不看他,分明就是在等着叶当听先开口说话。 叶当听沉吟出声:“其实寻寒山事了之后,你我便可前去满六所说的那处埋剑谷的...”这话从黄衫老骗子口中一说出,差点没给十一气个半死。 黑衣女子扭头看向了他,出声说道:“这些事情急不来,事情还未查明之前,我不希望我们再有谁分开了...”叶当听应声道:“我会与你同去,庄内事宜可交由风白和青岚先生...”十一没有立即回话,只是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 “真的急不来,倘若像满六所说,那至少埋剑谷算是一处安生之所,如今庄内杂事繁多,我不想你如此分心!”叶当听嗯了一声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谁也没有再搭理谁。 后方正在整蛊崇婴的短衫少年,看着前方气氛有些不大对劲,正准备上前去看看情况。 却是被崇婴一把拉住,粉衣少年开口道:“谁劝都不好使!别上去添堵!”林满六只得注视着老骗子和自己师父的背影,紧握住手中的缰绳。 崇婴说得不错,总有些事情只能他们自己解决。从南疆诸事尽歇后,直至今日长达半年的时间,弈剑山庄才能重新聚首一同返回杭州。 对于应对寻寒山一事,在林满六看来,或许从陆庄主在枫叶林中获取到那些信件开始,就已在开始筹备了。 随后在这半年之中,行于山野的陆庄主与坐镇杭州的老骗子,两人之间并没有计划相关的书信往来。 只是依照着双方传递出的消息,彼此之间各自行棋布局,才造就了如今的结果。 于外人看,不过是寻寒山、弈剑山庄两派因为互生嫌隙,才引起的争斗。 殊不知是弈剑山庄有意而为,也是寻寒山为活命而搏。最后的结局,双方好像谁都没赢,又好像谁都活下来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既知来者亦往之 前些时日,弈剑山庄、金乌门两派仍在刻意遮掩行踪,不是顺溪而行,便是翻山越岭。 直到此次寻寒山的消息传开,整座江湖都在开始唾骂起图斗时,陆风白与众人说了一声。 可以走大路了!两派弟子这才从山野之中翻越而出,行于各州城间的官道上。 沿途听得的消息,自然要比在荒山野岭中听得多。这一次不论利益、名望或是功绩,弈剑山庄和金乌门可算是半点没占到。 坊间传的事情经过,约莫讲的是:先有那李堪得知赏剑大会真相,便收拢寻寒山弟子,一同反了已然式微的图斗一派。 后有明兮亲携天地盟各派驰援寻寒山,彻底平复了风波。最后又有两人山门相对的美谈之说! 李堪甘愿请罚,明兮力免其责,从此为保江湖安定,共剿屠恶门。两派人手刚走出衡州地界,寻了处山林空地处开始歇脚。 听着庄中弟子带回的消息,崇婴不停地咂嘴出声。 “啧啧啧...陆哥,此次是一点油水没有啊!”陆风白应声一句:”真当我们是山野匪寇了? 凡事都得捞上一笔不成? “ “叶哥,说你呢!”崇婴看向一旁的叶当听。叶当听无脑摇了摇头,出声说道:“也并非毫无收获...” “难不成叶哥走之前,偷摸着把寻寒山搜刮了一番?”崇婴说着便开始两眼放光,将叶当听全身看了个遍。 “你又不差钱,整天怎么跟个财迷似的...”林满六出声道。听着同龄人传来的嘲讽言语,粉衣少年扭头看向他就要发作。 结果看见这林满六,身旁还有十一姐姐再给他束发髻,这下给崇婴更难过了。 气死个人!发作不了一点! “陆哥!我头发也乱了嘛!”崇婴学着林满六的口气,看向陆风白。陆风白无言以对:“呃...” “季汀师姐!”粉衣少年脑袋再歪,看向了稍远些的季汀。还不等他继续言语,季汀脑袋就看向了别处。 “萧潇师...”崇婴都还没扭头,就听到那黑衣红裙的女子说了句,滚远点。 这下好了,他只能委屈地当那皮球滚远些咯。 “当听便不问了,满六觉得此行有何收获?”陆风白看向了林满六。短衫少年摸着被师父重新扎好的发髻,先是仰头向天思考了会,像是自己先过了一遍,这才重新看向了众人。 “首先,就是于此行庄里曾是铸剑峰弟子的一个交代!”少年说着看了看自己的师父,十一将他脑袋按了按,将那些稍长的发丝又重新捋了捋。 陆风白言道:“嗯,继续!” “而后,满六以为若庄主先前离去,以及老骗子后续的这些安排,都是为了此次的结果的相互呼应,那就更加能证明一点!”林满六转头看向了叶当听,黄衫身影被这么一盯竟是有些发虚,因为少年转头的同时,十一也跟着看了过来。 “寻寒山那位展铿长老手中的书卷,是有人故意抛出,有意让展铿获取!”那卷名为《混元兵器谱·上卷》的书册,铸剑峰秘传之一。 崇婴也因为少年的这句言语,将耳朵凑得近了些。陆风白有些满意地看着短衫少年,冲他轻轻点头,示意他继续。 “而书卷最先现世的地方,应是扬风谷!”季汀发问道:“满六为何如此确定?” “季师姐可还记得那日初至扬风谷时,展铿是何做派?而后入南疆之后,又是如何做派?”扬风谷之时,不等天地盟其他门派做下决断,独自对剑凌寻。 但入了南疆之后,却不再有先前出风头的表现。那只能表明一点,在那次天地盟各派汇聚西行战事中,寻寒山初战扬风谷时,就已经拿到了他们想要的。 至于之后的四剑之一白昼,无疑是一块烫手山芋。寻寒山曾会冒险抢夺,既然参星观有意祸水东引抛给弈剑山庄,他又何必去接下来。 “我虽没见过书册上的内容,但依照老骗子之前的说法,有了那卷《混元兵器谱》,不论是收集其中兵刃,或者了解兵刃特性,都可事半功倍!”林满六准备再次看向叶当听,结果这次被十一摆正了他的脑袋。 黑衣女子纠正道:“卷上所书,是我往日闲聊说于他听的...”短衫少年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引得众人全都发笑。 崇婴第一个打趣说道:“满六啊也不用事事针对我叶哥,会吃亏的!” “知道了...”林满六板着脸应声一句。陆风白止住了笑声,再次出言:“满六继续即可,大家稍后尽量克制一下,说正事呢!” “这是第一条线,第二条便是图斗手中的那柄贲舍,庄主先前说过来历,那日对阵之时,他曾言语山庄与屠恶门有所勾结,再往前又是溪涧之时,与老骗子说的...” “那就有可能,图斗、展铿二人行事并非听命于同一人,而如今的新山主可以归作却邪一方!”陆风白笑容渐浓,因为少年的猜测与他无二。 林满六挠了挠自己脸颊,好像有些害羞。 “满六继续讲便是!”十一在旁说道。 “那现在我们可将图斗归作屠恶门,展铿归作却邪,此时再回看先前时局,便会明朗一些!”图斗作为寻寒山主,如若在铸剑峰赏剑大会之前,就已与屠恶门暗中勾结,谋划夺剑一事。 功成身退后,却将四剑其三全数散出,不留一柄。那其目的,便是要加快江湖之间的纷乱,好让寻寒山借机上位。 毕竟太平世道,有那风雪大观楼阻道,谁都会被柳梅矮上一头。但若是风浪声大了起来,这湖中潜藏的小虾米,谁不想争一争? 远在南疆的参星观,得了白昼。位及风雪大观楼的问剑湖,得了告君。 而在籍籍无名的扬风谷,得了半卷《混元兵器谱》。这便是一次抛出的三块饵料,垂钓者安逸等人上钩。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是短衫少年第一次出城后,直到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了。 除却陆风白和叶当听,其余听者都陷入了沉默。短衫少年便静坐等待,见众人思考结束,他继续言语出声。 “正如大家所想的一样,我们同样咬钩了,并且是必须依照执钩者的想法行事!”陆风白补充道:“不然便会像墨先生所说,渔翁会亲自动手,强行结束争斗...”林满六略微压低了些声音道:“所以,我有了些猜测...”众人一同看向了短衫少年,他双手各自伸出一指在地上轻点。 “屠恶门与却邪的目的相同!”崇婴疑问道:“可为何却邪还要催促陆哥剿灭屠恶门?”陆风白自个解释出声:“目的达成之后,自然成了弃子,还留着干嘛?”粉衣少年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林满六像是想到了什么,出声问道:“庄主,我们在岳州收到的书信是你所写还是却邪所为?” “风白自己写的,这个你不用多想!”叶当听出声道。这一回答,并没有让林满六大吃一惊,反而印证了他心中的另一个想法。 陆风白出言道:“满六只管放心言说便是!”寻寒山谋害铸剑峰一事,是由陆风白自己调查到的,而非却邪提醒。 那便表明却邪并不想弈剑山庄深究此事,那日叶成竹的态度也看得出,是有意隐藏真相。 这就是先前林满六奇怪的地方,为何看似是却邪所写的书信上,写明了官兵、匪寇、江湖客三者勾结。 到了那叶成竹言语的时候,又将官兵一方隐去。那这些布局的始作俑者,方向就很明确了。 “庄主,枫叶林所见的黄将军,可会因贪图小利与匪寇勾结?” “老骗子,作为昔日墨先生的门生,那九昭、千靥笑、姜旭三人可会因为私欲祸害百姓?”面对少年的两问,陆风白和叶当听一同摇头。 “那他们所处的屠恶门,便有可能是由某位官居高位之人有意指派,刻意侵扰南方江湖的!”炎阳庙堂之上,有人想要倾覆南地江湖。 目的很简单,便是想让南地彻底归于炎阳管辖!而非转交在江湖各派手中。 “满六才智,再过些年怕是可及墨先生了!”陆风白称赞出声。十一突然出声道:“所以这些,不管是风白还是你早就看出来了,对吧?”这个你,自然便是叶当听了。 黄衫男子身子往后缩了缩,紧张地看着身旁笑脸。 “先前都是猜测,未到终局时...不可随意言说的,这样会扰乱后续布局!”他的解释苍白且无力,她的注视炙热如火光。 黑衣女子哼了一声,不再看向他。林满六 “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看见老骗子一副臭脸盯着自己,少年长大嘴巴准备呼喊身旁的师父。 叶当听见状,立刻和颜悦色起来。短衫少年继续言语:“屠恶门的出身定下来再看,他们与却邪行事目的相同,做法却不一致,也有理由可解释了!”依旧还是那一套匪寇作乱,官兵收场的戏码。 陆风白长叹一声,看了眼枕在膝上的漆夜。那些位高权重之人,行事真要如此作为嘛? 叶当听出言道:“所以他才会叮嘱一句不可再查了...” “这些消息,便是此行的收获!”短衫少年最后出声道。的确,通过寻寒山一事,猜出了屠恶门与却邪的真实目的,以及赏剑一事背后的阴谋所在。 相较于以往,可算得上收获颇丰了。陆风白出言道:“现在说这番话有些不合时宜,但还是想问问大家的意思,可要继续查明真相?于山庄而言,定是毫无益处!”围坐的众人没有一人稍作考虑,全数向陆风白点头应声。 “查!”陆风白环视一周,将起手中漆夜高举过头顶。此路定会艰险万分,但今日有诸君共赴之情。 吾愿舍身而往! 第三百一十八章 回看京畿过往事 远处的陌景川听到了弈剑山庄这边的动静,便一个人走了过来。这位金乌门的门主笑哈哈地询问众人在说什么,陆风白抱拳说了句复盘闲聊而已。 林满六突然问了句:“陌门主与庄主是何时相遇的?”陌景川愣了愣,看向陆风白时,发现后者双目微闭,看其表情似在发笑? “这便是陆老弟说的复盘啊!我俩入冬时节在南疆相遇的,小友怎么说!”林满六言语出声:“那庄主北行之时,便是只有弈剑山庄了...”陆风白纠正道:“还有却邪的孟岫烟、裴忆情同行!” “那就对了!”短衫少年拍掌出声。 “这是何意?”崇婴疑惑问道。十一出声说道:“笨嘞!满六就是为了确认一件事,却邪是否在风白北行路上设阻!”林满六点头道:“想必却邪并无阻拦,并且有意遮掩庄主和萧潇姐等人的行踪,最后带回南疆与陌门主会合!”崇婴再问:“那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有余力对抗寻寒山?”陆风白打趣出声:“脑瓜子转的还挺快!”十一转头看向了身旁的叶当听,发现后者早已看着自己,在那故作无事的傻笑。 还有一种可能,那是某人与其商议换来的安定。林满六本就有所猜测,此时见印证了自己所想,就不再细问了,难免影响到了老骗子的谋划。 短衫少年双手捂脸,无力出声道:“复盘就到此为止吧,脑瓜嗡嗡响,不想想咯!”这一滑稽动作,引得众人发笑不已。 陆风白起身看向众人,呼喊了声:“那便继续赶路,争取早些返回杭州!”而后众人收拾好了行囊,继续向东而去。 路途上,崇婴很是在意北地的风光,毕竟从未见过北边是什么模样。粉衣少年不时就出言问些,诸如北边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或是北边是否也有跟南地江湖一样的门派林立。 陆风白饶有兴致,一一给少年解答。直到崇婴问了声:“那陆哥当时去到那京畿之地,可有见过什么奇人异事的不?听那些说书先生讲,西京城里囊括了南北两地的所有至宝,各处风光都见!”这话让陆风白一时没接住,心中开始回想起了路过京畿时,到底见过了些什么。 “西京城肯定是没进去的,不过当时路过凤州之时,倒是见了一件趣事!” “陆哥快些讲讲!”陆风白闻声后,左看右看,发现自己周围早已聚拢了人。 好嘛,这些琐事闲聊,当如夏日吃瓜。你一块,我一块,大家一起吃才是最香的嘞! 高坐马背上的白袍男子,只得微咳两声,示意众人他要开始讲了。周围之人立即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气,等待他们这位大庄主的娓娓道来。 陆风白随后讲起的,是那日听从裴忆情安排,将桃源坡屠恶门之流剿灭后的故事。 当时裴忆情还未言明来意,陆风白不愿与之有更多的交流,就继续带庄中弟子北行。 而后在桃源坡以北的一座炎阳据点附近开始歇息,因为据点之中有官兵驻扎,便没有太过靠近。 那座仿制城池而建的土城据点,更像是京畿一带的炎阳军营,其中不时有兵戈声响起。 起初,陆风白并没有出于好奇,去故意接近那处据点,而是因为山道上的村民议论声,才让他有些想上前一探究竟。 “前面营寨里的事情,你们可听说了?可了不得,真有人不知羞耻啊!” “可不是嘛,起初我也不信,这太平世道都能依附着位小将军了,还要勾搭外面的野男人,还是个僧人!” “走远点,走远点,这会那军营门前定还闹着呢!小心被人记恨!”当时就让其余弟子留守此地,他独自一人上前探探。 等到陆风白赶至土城据点所在,躲藏在了一处山包之上,正巧能够将城门位置看个明白。 除却按律值守在城门周围的兵卒,城门之下,就只剩下了三人。两男一女,从两名男子的装束,不难看出其身份的区别。 一名男子身穿甲胄,面带英气,是那将军扮相。而另一人身材清瘦、衣着朴素,头顶有些许须发,像是刚刚还俗的僧人。 最后那名女子看起来年纪稍小一些,看着衣饰便是那富家翁里的幺儿,恨不得就家中最为华贵的衣饰全往她身上套。 女子撑起双臂拦在僧人面前,哭丧着呼喊道:“是我一人所为,不管他的事情!”甲胄男子听此一言,面显怒色,训斥出声:“白澜汐,我好生待你,你就这般待我?”他说着便抬起手,像是要给眼前女子狠狠的一巴掌,却是迟迟未曾打下。 女子惊慌失措,想要躲闪又不知往那里躲藏,只得眼中挤出泪花,开始抽泣起来。 看着女子的模样,甲胄男子放下了原先抬起的手,只得长长叹了一气。 “你走吧...”女子听得此言如获大赦,拉拽起僧人的手就要离去。 她身后的僧人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基本被其拉扯,也就仍由着她拉走。 等到两人出了军营,原本沉默的僧人突然抬手,甩掉女子的拉扯。女子不解地看着僧人,僧人直接掐住了女子的脖颈。 僧人寒声说道:“你丢脸就算了,怎么能让我跟着一起丢脸,我往后连寺庙都回不去了!”女子脸色一僵,伸手向前拉拽僧人的衣袖,却又被僧人一挡。 “先前我俩不是这么说的...阿郎,为何...”僧人伸手一抬,直接将女子提得双脚离地。 女子难受地手脚无处安放,看其眼神想要央求眼前的僧人。可那僧人反而更加变本加厉,手中劲道再涨。 就在陆风白准备出手时,僧人一把将女子摔在了地上。原本华贵的衣服染上了地面的尘垢,再也不见先前的雍容。 女子双手搓揉起脖颈,开始大口喘息着,她抬起头双眼无神地看向僧人。 嘴中还在呼喊着僧人的俗名,却是遭到了僧人谩骂和嘲讽。 “白澜汐...你个不知廉耻的贱货,也只有爷才会好生怜惜你,别给脸不要脸!” “你看看你那位夫君,整日军中操练,如今都没仗打,也不愿归家...指不定军中藏着什么美娇娘呢!” “也就只有你了,此时还怕他作甚?既然拿了休书,往后便与我好生快活!”僧人说到最后,又是一把掐住了女子的脖颈。 女子开始有些窒息,但丝毫不敢反抗眼前的僧人,只有那双眼睁得通红,开始有热泪流出。 “你那位夫君是碰都不敢碰你吧,要是知道你背地里的模样,可还会惦记外面的货色?” “谁能想到这京畿境内的富家小姐,不喜琴棋书画,专好这些男女勾当呢?”女子气息开始有些孱弱,但依旧不敢去抓僧人的手。 直到僧人再言一句, “往后没了你那夫君,我们要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女子双目一暗,像是昏死了过去。 这下给那僧人吓了一跳,赶忙撤去了手中劲道。女子摔倒在地后,微咳出声,重新恢复了呼声吐气。 僧人见状,一脚又踹向了女子腹部。 “好啊,你个贱货...居然还学会骗人了!也对...要是不会骗人,如何瞒得过你那夫君啊?”僧人嘴里一边叫骂着,一边就要伸手去撕扯女子的衣领。 他好像丝毫不顾此处是那荒郊野岭的山道,就在他将身下女子衣物撕扯大半之后,抬头看了眼先前的军营方向,又停下了动作。 随后那僧人开始拖拽着女子,朝一处树丛当中走去。陆风白说道了此处,周围的女子自然不想再听了,正准备御马离去。 “你们可知后续结果如何?”陆风白出言问道。众人心中,都是一个答案,还能如何? 看着周围人的表情,陆风白自嘲一声:“要是那些低俗勾当,便不会与大家言语了...”林满六心中有了一种猜测,他轻声问道:“可是那名女子最后没有如僧人所愿?” “如何不如僧人所愿?”陆风白反问出声。从先前陆风白的描述当中,那富家小姐恐怕早已还俗僧人有染,定然不存在为自己贞洁自殒可能...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僧人无法再对女子动手。 做到何种地步,才能摆脱僧人的掌控,不让其动手?短衫少年低声说了一句:“女子是假装孱弱,实则等待时机,将那僧人杀了?”林满六的这一猜测,让在场众人都不由得开始朝此处方向去想。 陆风白面带笑容,满意得点了点头。 “树丛之中发生了什么,我不得而知...但随后不久,应是如满六所说,只有那名女子走了出来!”当时陆风白看到的,是那位富家小姐浑身染血地从树丛之中走出,身形踉跄,没走几步便摔倒在地。 可女子并没有就此倒下,而是重新爬起继续向前行步,没走几步就将身上那些华贵的衣饰褪去。 直到只剩下了几件贴身的里衣,她就以如此模样,返回了先前的军营。 等到陆风白返回营地时,就有车驾驶来,往那处土城军营而去。看着那车驾样式,以及其后随行的下人,应是京畿一带的达官显贵。 能带人在炎阳军营当中,随意进出的可没有几人...陆风白的言语停止,周围人都陷入了沉默,任谁也没有立即表态。 他将目光,看向了林满六。短衫少年无奈地摇了摇头,意思是他无法品出三人各自作为。 第三百一十九章 柳絮飘摇三月天 看着众人表情,陆风白发笑出声:“也无需多想,此事我也只想问大家一句,你们以为那女子是遇人不淑,还是有意为之?”见着还是无人答话,他又补充了一句:“听得经过的第一反应即可,不用刻意深究!”林满六沉吟出声:“僧人言语癫狂,不可以此为实证,但女子定也不会像僧人想的那般简单...不然也不会落到最后的下场。”陆风白点头应声:“没错,于那女子而言,表面上的柔弱是保护她的伪装,而后续的果断出手,再又是重返军营都代表着她的内心,对于当时的事情早有谋划!”先是在郎婿面前第一次伪装,护得己身和僧人周全。 而后遭僧人折辱时,并没有第一时间反抗,便可知其早就知晓僧人根性如何。 接着就开始了第二次伪装,让僧人以为她故意昏死,好对其放下戒心。 待骗过了僧人,又将其反杀于荒野。最终,以一副饱受摧残的模样返回军营,等待其家中下属迎回。 短衫少年细品过后,看向了陆风白说道:“以败坏自己名声为代价,也要脱离二者掌控,或是为了与二者彻底撇清关系?”陆风白出声道:“应是如此!”众人带着这样的一个答案,返回了各自前行的位置。 这件 “趣闻”在陆风白的言语过后,就翻过篇去了。崇婴也没有在缠着他问北行的见闻,只是没事朝林满六凑一凑。 嘴中念叨一些,林师弟怎么突然开窍了,怎么这会脑瓜这么灵光了诸如此类的话语。 短衫少年只是回了一句,多学、多看、多练。弈剑山庄、金乌门两派弟子继续向杭州进发,陆风白的身侧只剩下了叶当听、薛唐两人。 “风白先前的意思,是那京畿白氏要开始有动作了?”叶当听低声说道。 陆风白点了点头,应声道:“昔年的扶龙之臣,这白氏早有拜相之意,如今时局动荡,恐怕不远了...”薛唐疑惑问道:“可我在军营多年,都未曾听闻有白氏子弟官职可至三品,他们该如何拼?” “况且方才风白你言语之人,不就是其长女和值守封异城的楚将军...”薛唐还未说完,便被陆风白打断了其言语。 “若此等丑事,是白氏那些老不死的授意而为?或是那作为长女的白澜汐故意为之?”薛唐意味深长地看了天边一眼,看来是要变天了...叶当听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无需多想,这些庙堂之事与我们何干!三弟归营之日可有计划?可能再拖些时日,起码四月再走?”薛唐这一次南下的时间,确实有些久了。 从接到墨无言的传信后,他便带着镇北营中的亲信一同南下,援助陆风白和叶当听。 直至此时早已翻过了年来,都已过了三月了。薛唐尴尬出声:“这不是不归,是不敢归营...”看着薛唐的神情,叶当听才想起来一件事,与柳梅身死相拼时。 那柄赏赐给镇北营的焚朱阙,被衔寒梅斩断了。陆风白出声道:“镇北营与陆氏说到底,也还有些人情,过后待我先书信一封,三弟在看时日归营即可...” “只能如此了...”薛唐叹气出声。出来的时日太久,又将全营上下的功勋给整没了。 即便他再得将军赏识,于营中再骁勇无敌,此次定也免不了责罚。还有这次跟他一同南下的同袍,也要跟着受罪咯。 ......两派弟子东归的路途,又过了些天数,按照时令已是惊蛰了。 终于进入了杭州地界,官道两侧若是依着小河流水,那这些溪流之上,必然会垂起一棵棵柳树。 柳絮随风而起,枝条在风浪中摇曳,树梢在溪水中荡漾。短衫少年看着再熟悉不过的场景,不由自主地深吸一气,接着又长舒而出。 黄衫老骗子的声音在后方响起, “那日啊,便是在这里堵到满六的!”林满六向前看去,不远处有一方凉亭。 当时与叶当听初见于此,得了那本《山水养剑决》。与月姑娘一同初看时,对于其中字词还深究了多日,两人都觉得高人多是在其中埋下武学深意。 在后来也是凭借着从这本小册子,从其中观得的感悟,让短衫少年更上一层楼。 最后在弈剑山庄的校场之上,三战三胜,更是赢了那被冠之天才的齐轩。 美好的过往,回想起来的时候,总是让人忍不住嘴角上扬。看着短衫少年脸色挂着的微笑,不知何时已经御马上前的叶当听,故意咳嗽出声。 “咳咳...林大侠可是怀念过往与我学剑的日子,往后没机会了,是不是觉得有些遗憾啊?”林满六斜眼看过去,鄙夷出声:“不跟你这老骗子一般见识!”叶当听也不恼,接着就左手一扯缰绳便是往前冲去。 跟身后少年快拉开了十余步距离,这才发声说道:“那林大侠可敢与我比一比谁先到杭州城啊!今日我仅凭单手御马,林大侠随意!”林满六冲其背影叫骂一声:“老骗子这怎么比啊!”可言语过后的短衫少年,还是拍了拍身下小黄的马背,随后一扯手中缰绳。 就这样一人一马朝叶当听的背影追去。一路上两人你追我赶,叶当听不时故意停马等待,等后方的少年快要追上了,先是嘲讽一声,接着又继续御马前行。 短衫少年在追的过程中,自然也不会让嘴巴停下来,想起什么能骂人的,便朝前方那身黄衫骂去。 两人的山道角逐,让后方的弈剑山庄、金乌门弟子都看得笑言出声。有说咱这二庄主跟个小孩是的,也有说林师弟咋就非得喜欢跟二庄主抬杠的。 “见解”最深的崇婴,老生常谈地解释一句,咱这二庄主和咱这林师弟,上辈子定是仇家结下了这一段孽缘,要这辈子来还! 这话被十一听了去,抬手就是给粉衣少年脑袋敲得嗡嗡作响。崇婴吃痛一声就赶忙御马而去,说是要加入两人的角逐,无论如何再也不敢高谈自己的独到见解了。 这下从原本的林满六追赶叶当听,变成了崇婴一骑绝尘,誓要追上两人。 约莫才半个时辰不到,三人角逐的结果出来了,林满六没有追上叶当听,崇婴却是后来者居上,追到了林满六。 两派弟子朝三人停步的位置看去,渐渐地,开始浮现起了那用青石砖堆砌而起的城墙。 是那杭州城,出现在了众人眼前。西城门的最外侧,早已驻守起了弈剑山庄弟子。 林满六定睛一看,为首的青衣女子便是陈七师姐。短衫少年翻身下马,双手高举过头顶,呼喊出声:“我们回来啦!!!” “前些时日,便已收到风白寄回的书信,算着时日今明两天应就到了...”陈七看向陆风白。 白袍身影同样翻身下马,朝青衣女子拱手行了一礼。 “这些时日,辛苦陈师姐了!”陆风白出声说道。陈七的年纪,要比陆风白稍大一些,即便如今陆风白作为一庄之主,对于陈七依旧以师姐称之。 这样一来,弈剑山庄中的辈分就显得有些乱,当有弟子询问起是否要统一一下时。 陆风白等人总是说一句,不打紧,以年纪来分即可。如此便有了今日的景象...除却三位庄主以外,弈剑山庄之中就再也没有诸如其他门派的长老、供奉、执事这些职位。 庄主之下,便是庄内弟子。陆风白抬手一挥,向留守山庄的弟子介绍金乌门的门主陌景川。 后者大笑出声:“陆老弟的庄子实在有趣!老哥我啊,想多留些时日了!”陆风白笑着应声:“陌兄住个一年半载都无妨,其他东西没有,地盘还是大些的!”随后在陈七的带领下,两派弟子步入城中,沿着杭州城内的主道,向城东的弈剑山庄而去。 城中的市井百姓,谁要是认不出这地头蛇,谁就是前些时日瞎了眼,或是聋了耳朵。 此时见着了弈剑山庄弟子,皆是避让开来。要么闭门不出,要么躲于商贩的摊位之后,根本无人敢阻拦在前。 连守城的炎阳兵卒都不敢拦,他们上前当那拦路虎作甚?直到两派弟子行于山庄门前时,都未曾受到任何阻滞。 如今的弈剑山庄正门位置,已经重新修缮过了。院门上重新裱起了块匾额, “弈剑山庄”四个烫金大字熠熠生辉。陌景川拍手叫好:“陆老弟这院门气派!”叶当听在一旁摇头出声:“要是早几个月,怕是有些惨淡哦...”那时为了寻寒山一事的谋划,需要折剑闭庄,这正门从却邪收缴弈剑山庄兵刃之后,再也没有开过一次。 就连当时破碎的匾额,都任其埋没于风雪之中,不去进行收捡。为的就是让觉得,弈剑山庄就此闭门谢客,不再开庄。 陈七出言说道:“其实修缮完毕之后,也没有开过正门的...”青衣女子说着,转身看向了众人。 这道崭新的院门,当然需要他年远游在外,而今终于返回的人亲启!陆风白抬起一臂,出声说道:“开门回庄!”在这柳絮飘摇的三月里,我们回来了。 第三百二十章 需先有因才有果 随着陆风白的一句开门回庄,弈剑山庄弟子走上台阶,一同推开了这扇崭新的大门。 因为不管是先前与白梓前来的金乌门弟子,还是初来乍到的陌景川,对于重新修缮的弈剑山庄都是极为陌生的。 一路上,陆风白这位大庄主,便为众人介绍些了山庄内的布局、陈设。 但才刚走过前院,他便发觉有些不对劲。小到花圃,大到山石、水榭,都有了些变化。 比如先前路过的一处水潭,开庄之时并未扩建如此。并且那湖中水榭也变了样子,甚至还提了一块匾额,写就 “饮清风”。陈七行于其身侧,自然从陆风白的言语中听出来了些意思。 她低声解释了一句,是那位青先生提议要改的。陆风白点了点头,回看向陌景川。 “这半年光景,都未曾有机会归庄,我这做庄主的都没法给陌兄好生介绍了...”陌景川大笑出声:“不碍事!管饭就成!”陆风白也跟着轻声笑起,两人继续并肩前行。 随后没多久的功夫,几番穿廊过道,来到了弈剑山庄主殿之前。陌景川突然问道:“哎陆老弟,先前那些小院亭台都有提字挂匾,为何你这主殿之上,未曾提字呢?”陆风白应道:“说来惭愧,自开庄以来,都还未想好...”陌景川砸吧了下嘴,出声言语了一句:“也对,看着陆老弟这庄子,雅致的很...这主殿嘛,还是得好生想想!”两人说笑间,主殿的屋门由内开启。 从中走出了四人,并排靠前的是一名中年男子和一位姿容华贵的妇人。 在两人身后,又是一名看着年纪与季汀相仿的女子,以及一位身着道袍的少女。 陆风白向四人抱了抱拳,目光落在了那名中年男子身上。 “想必前辈便是满六先前提起过的青岚先生了,晚辈陆风白!”青岚轻声笑道:“陆庄主不必自谦,还得多谢你才是,让我这老年人在贵庄中得了悠闲自在!”陆风白出言道:“青岚先生要是还习惯,想住多久便住多久!”青岚得此言语,感叹出声:“好!比较五十多岁的人了,腿脚难免不利索...”陆风白笑脸相迎的同时,轻唤了一声,满六。 短衫少年从人群当中走出,为众人介绍起了四人的来历。于青岚身侧的女子,便是其发妻苏眠暖。 而站于其后的两人,年纪稍长些的女子,是北地游历山水的沈倾裴。身着道袍的那位少女,便是扬州一行时,结识的沈小道长。 林满六最后介绍沈小道长的时候,特地为其强调了一声,她那 “扬州小半仙”的名号。沈阿豆听了此番言语,双手叉腰地嘿嘿笑起,十分可爱。 陆风白原本想安排众人入殿一叙,结果陌景川直接回绝掉了。 “陆老弟这些条条框框不重要,安排弟兄们歇息,晚上管饭就是!”面对陌景川这般直率的性情,陆风白也只能作罢,让陈七先行去安排金乌门弟子的住处了。 最后只留下了陆风白、叶当听、薛唐三位庄主,以及青岚四人,就连林满六也先去给爹娘报平安了。 主殿之中,众人皆落座,独陆风白一人站立主位之侧。 “关于青岚先生所想,当听已与我说过,于此陆某可亲口再答复青岚先生一句,可以!”青岚看了陆风白一眼,答非所问道:“陆庄主就不管青某对于庄内建制的调整嘛?” “不会管!”陆风白没有丝毫顾虑,直接应声。 “那往后与山庄预想相冲,也不管嘛?”青岚再问。陆风白答道:“只要不让弈剑山庄落寞,或是不做那些违背本心之事,不会管!”青岚微微笑起,再问一声:“那若是与先前的那位墨先生,意见相冲,也不管?”陆风白这一次没有急着搭话,只是双眼微闭摇了摇头。 方才从进庄开始,那些花圃、山石、水榭、匾额上的改变,都有一个共同点。 都是往日墨先生亲自命人所设,甚至有一些布景,是墨先生专门挑的。 结合先前所看到的,再连同现在青岚所问。才是青岚真正的提问,如今的弈剑山庄,究竟需不需要他入驻其中? 青岚像是起了兴致,一手轻叩桌面。引得主殿中人都看向了他,他开口说道:“那我再添一问,此刻的弈剑山庄,值得我青岚入局嘛?”陆风白双眼睁开,轻声答了一句:“值得!”青岚大笑出声,接着就起身向主殿外行去。 “那往后这弈剑山庄,便是我与那墨无言施展拳脚之地,谁也不可劝!”跟着起身的苏眠暖,向三位庄主致歉一声,跟着青岚一同离去。 等到二人走远,陆风白看向了沈倾裴。后者抱拳出声:“在下游历山水,只为寻一柄好刀,先前二庄主应允了,我便在山庄中住了些时日...”薛唐出声道:“我镇北营中啥也不多,就是行军时的战刀最多,沈女侠要是不嫌弃,往后便挑一柄最好的赠予沈女侠!”沈倾裴尴尬出声:“与那位林师弟初遇之时,他便与我提过...那柄焚朱阙...额...”红衣女子的声音,说着说着就开始细小起来,直至最后已然无声。 薛唐愕然,下一瞬就要起身朝屋外走去。被叶当听左手一抬,重新拉回了座椅上。 “满六那小子!敢揭我老底,搞得我很没面子啊!”薛唐出声道。叶当听笑骂一声:”跟小孩计较作甚! “可这句话才说完,在座众人都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他。平日里与林满六掐架最凶的,便是他叶当听了。陆风白出声道:“沈女侠要的刀,弈剑山庄定会寻来,放心在庄内住下即可。”沈倾裴谢过陆风白后,并没有直接离去,重新坐回了原位。 最后的道袍少女在他们会谈时,就冲手心里哈了好几口热气,这会听着要到她了,赶忙看向了陆风白。 看着少女的动作,陆风白不禁哑然失笑。叶当听开口出声:“沈小道长莫慌!今后还要仰仗沈小道长!不对,要仰仗沈小半仙!”黄衫男子的溜须拍马,让道袍少女不是那么紧张了。 沈阿豆看向了陆风白,伸手在桌案上轻点起来。随着那玉指轻敲,她开始缓缓言语出声。 “不必担心我那投石问路之法,我也需以此观道,目的与那舟墨是一样的...”陆风白等其言语完毕,将双手重新藏于桌案下,这才出声道:“无论如何,还是先行谢过沈小道长!”沈阿豆脑袋轻点,嗯了一声。 此番主殿议事,就这样结束了。......与此同时,短衫少年已经行入山庄后方的院落,向爹娘报了平安。 林满六自然不会将那些打杀场面言语出来,讲的多是些琐碎事。可如此,还是让林父、林母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短衫少年看着娘亲将自己的手掌窜紧,他赶忙说道:“不碍事啦,娘亲你看,这一去一回,身上半点伤也没有!”林母嘴中念叨着,孩子长到了,懂事啦。 林父却是夸赞起了儿子的作为,说是男子汉就该如此!短衫少年与爹娘又闲聊了一会,小院外传来的些脚步声,林父就给自己这个儿子下逐客令了。 林满六只得听从父命,告辞离去。最后小院之中,只剩下了林父和林母。 汉子解释出声:“这会咱这儿子,可是个大忙人嘞...多给他些时间!”妇人长舒一气,靠在了汉子的肩膀上。 “这些我都知道,但我还是想多看看他...” “往后有的是时间!”短衫少年走出院外,发现是沈倾裴与沈小道长一同回来。 “见过沈女侠,还有沈小道长!”林满六言语出声。沈倾裴应了一声后,就说自己先回去歇息了,麻烦林满六送沈小道长回去。 短衫少年便与道袍少女一同行路,朝这位小道长的院落行去。将少女送到了院门前,林满六站在石阶之上,向其拱手行了一礼。 “先前都未来得及谢过沈小道长!”道袍少女脑袋一歪,略带笑意得问道:“谢我作甚?”林满六出言说道:“路过江宁时,若无沈小道长在侧,即便有投石问路在前,满六也无缘得见故人!”沈阿豆眉目微挑,一手勾起了自己下巴,满脸得意起来。 “那确实得好好谢我哎!”短衫少年正要继续言语,这位站于石阶上的道袍少女,却是语气一变。 “但是林满六你可知道,这世间诸事种种,都需有因才会有果,你今日所求...我做不到!”前面一句还是孩童的笑言,后面却如长辈一样开始说教起来。 林满六听入耳中,沉默良久。他方才路上想的,便是想与沈阿豆再问一问,自己有没有机会再见到月姑娘。 可还未问出口,就被沈阿豆先泼了冷水。少年转念一想,重新在脑海中,将沈阿豆的话语过了一遍。 事需有因,才有果...林满六豁然开朗,拱手出声:“谢过沈小道长!”沈阿豆看着短衫少年的神情有些意外,原本以为林满六会因为她的冷言冷语,知难而退。 结果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道袍少女心中正飞快得组织起语言,准备再好好对少年说教一番。 “林满六,你且听我再与你细说...”可那短衫少年已经转身离去,只是应了一声:“若是我们的因果早已埋下,不论往后如何,我都回会去面对!” 第三百二十一章 戏台上下争论起 最近的杭州城有些热闹,先是有地头蛇弈剑山庄的重新返回,后又来了一个名为 “清江引”的唱戏班子。这唱戏班子在坊间名声,可了不得。从十几年前创办开始,经历了几轮班首的交替,都未让班子埋没下去。 这要是一听说 “清江引”有了新戏,管他是在南在北,那些喜欢听戏的老爷,可劲砸银子也要亲自去看。 距离上一次谱排新戏,已是过了好些个年头,今年终于传出了有新戏的消息。 说是前些年因为疫病暂时搁置了的,那没有唱完的后半段。如今这杭州城中,这类 “玩闹”的风吹草动,哪有逃得过崇婴法眼的?粉衣少年才听得消息,就开始在山中当中搜罗人手了。 一人前去,回来恐受责罚。多人前去,便可凭四字随意进出,法不责众! 这第一个要找的人,定然是他的好师弟林满六了。弈剑山庄的校场上,短衫少年双手拖住那柄枫红,听从身侧的两人指点挥刀。 林满六不知叶当听怎么想的,有一天校场习剑时,突然让他不要再用庄内的制式长剑了。 短衫少年以为老骗子,是心情好了打算把春窗蝶还他了,结果是让他学起了薛唐所在镇北营的拖刀术。 他至今都还记得当时老骗子念叨的那几句话。 “少时提剑,须要成凌厉刚猛之势,无坚不摧之威,出剑当如游龙行,翩然无拘!” “年岁渐起,手中余劲颇丰,当以重兵相称,故庄中长剑可替!” “但近日观你习剑之效,便想让你先练重,后拾轻!”如此,林满六就开始听从白梓、薛唐二人的指点下,开始改用双手刀。 用白梓的话来说,不论是练剑还是练刀,本质上都无太大区别,只需专心听从安排即可。 而薛唐就更为直接了,才一上手便要让短衫少年与他一起学那些军中的搏杀术。 比如身前来人,如何出刀能够迅速将其毙命,或是如何斩去对方臂膀,可让刀刃划过其身躯时,不至于太过停滞。 而自打提出这个建议之后,那个黄衫老骗子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少年每日来校场上听从白梓、薛唐二人指教了。 就在少年将方才白梓口述的招式,完整地挥了一遍后,就听到校场之外传来了崇婴的呼喊声。 “满六啊!有没有时间去听曲看戏啊!” “哎,白师兄和薛哥你们俩都在啊,要不要一起去看啊!”粉衣少年话语刚尽,整个人便跑入了校场之中。 林满六白了他一眼,出声说道:“自个玩去,别想拉我垫背!”可那位金乌门的大师兄,却是应了一声:“可是那清江引?已是许久未曾见过了...”崇婴激动出声:“对!白师兄可有兴趣一同前去?” “可如今受当听兄之邀,需要教授林师弟刀法...”白梓给粉衣少年使了使眼色。 崇婴立即会意,伸手就拍了拍自己胸脯。 “满六啊!出啥事我兜着,就算叶哥怪罪下来,做大哥的也不会让你有半点委屈!”粉衣少年的义正言辞,可谓是发自内心,源自肺腑。 薛唐咳嗽出声:“我这一个大活人还在这里看着呢,你们俩不怕我去告叼状啊?”崇婴没有看向薛唐,双眼比起继续朗声说道:“我薛哥曾会是那种人!咱哥俩以前可还穿过一条裤子呢!” “放你的狗屁!”薛唐的声音略微提了提。可粉衣少年就像没听见一样,心念一动,立即想起了些可以拿出来吹嘘一番的过往。 “我薛哥刀法即便在行伍之中,也是个顶个得厉害,行于此间江湖,还不得冠绝山巅!” “我薛哥也曾提刀向柳梅,与那天下第一过了过招!” “我薛哥也曾...”可不等他再怎么数尽过往风流时,一道熟悉的嗓音在他们四人不远处响起。 “崇婴以后是不是可以给大家伙写些人物小传啥的?”粉衣少年立刻噤声,十指交错、满脸谄媚地看向后方。 一袭白袍身影驻足于校场边缘,是陆风白来了...白梓向其抱拳行礼,其余三人,林满六恭敬地喊了声,庄主好,薛唐冲其点了点头,崇婴则是在最后喊了声,陆哥来的好早! 陆风白无奈地摇了摇头,出声道:“整日苦闷习剑,也不是办法,是该出去逛逛走走!”这句话,自然是对短衫少年说的。 林满六沉默了会,先将那柄仿制焚朱阙的枫红放回兵器架,转身看向陆风白行了一礼。 “那满六便随崇婴一同前去!”白袍身影点头应了一声,便离去了。此番举动,像是特地给林满六批假条的? 崇婴垫着脚尖,再三确定看不见陆风白了,整个人立即跳起。 “走咯,听戏去嘞!”随后林满六四人就一同出了山庄,朝杭州城西而去。 叶当听那处小院里,黄衫和白袍一人坐着一方小竹凳。陆风白轻声言了一句:“这孩子,还是太听话了些。” “听话好啊,听话的娃好教好学!”叶当听应了一声。......等到林满六、崇婴四人找到清江引所在的那处酒楼时,早已人满为患。 就连酒楼外侧的那些窗沿处,都已是站满了人。原本短衫少年以为,喜好听曲的多是些商贾、大爷一类人。 可等他亲眼见了,发现年纪轻些的男女也不在少数。好像女子还要多些? 每当酒楼之中传出那几句戏言,整个酒楼之中,以及酒楼外侧都会响起叫好声和拍掌声。 甚至还有些女子开始尖叫,像是在呼喊台上扮角戏子的名字。短衫少年有些不解,至于如此嘛? 林满六以前或许还会喜欢这些热闹的场景,如今要说兴致是一点没有。 于是乎便准备询问崇婴,要不要不看了。 “这如何进入啊,要不还是算了?”崇婴回头看向林满六,眼神有些讥讽。 “要说这弈剑山庄,还是我最懂叶哥,林师弟还欠些火候啊!”看着粉衣少年这副神情,林满六好像想到了些什么,赶忙就要去拉住崇婴,想要捂住他的嘴。 可一切都晚了...崇婴叫喊出声:“弈剑山庄过境,统统闪开!谁敢拦我弈剑山庄!”此话一出,原本还挤得水泄不通,立即给四人让出了道来。 崇婴一脸得意地回看向了林满六,还跟着弹了个响指。没有人比我更懂叶当听! 四人就这样安逸地进入了酒楼之中,原先在屋内的人还不知道屋外是什么情况。 可随着林满六等人的进入,有人开始小声传递起了四人的身份。那可是如今盘踞在此,恶名昭彰的弈剑山庄! 不想惹上麻烦,就赶紧躲远些!这一下,可是让崇婴出尽了风头,根本无人拦阻便走到了酒楼之中。 楼内临时搭建起来的戏台上,那几个还在挥舞刀枪、捻指唱戏的戏子,自是察觉到了台下的情况。 可这般恶痞过境的场面,也没有对台上之人造成半点影响。戏台正中的那位角神情自若,催动手中长枪挥、斩、挑、刺,将对戏之人打得节节败退。 这一场景引得台下呼声高涨,拍手叫绝。最后,对戏之人跌落在地,双手从自己面庞上拂过,原先白脸变得模糊,鬓角之处更是飘起数道须发。 原先站于正中的那位角,眼中神色急转,手中兵刃抬起、放下、抬起...他以戏腔言语一声,你败了! 那对戏之人,从原先可与之来回过招的英勇,转变为那般年迈的苍老无力。 回应一声,我没有错...至此处,戏曲便完了。台下呼喊声响彻整个酒楼,台上对戏的两位戏子,向众人抱拳致谢。 崇婴虽未看完全程,也跟着摇手呼喊起来,林满六看得出,他眼前的这个粉衣少年很喜欢看戏。 并且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欢!可就在众人都为了这一场阔别多年,重新补上的戏曲欢呼喝彩时。 突然有人嘲讽说道:“我以为清江引沉寂这么些年,是为了写一场什么精妙绝伦的戏,结果看来,令人失望...”所有人都循着声音,看向了酒楼一处角落。 那里站着一名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手中摇着一柄折扇,扇面上写就 “独步生花”四字。 “此人好像是那步升华,是位了不得的说书先生...” “的确是那步升华,听闻早些年便亲自落笔,写就三部大作,引得后人效仿无数!” “他曾会出现在此?不是说他早早向北而行,受了炎阳几处大家的青睐?”一时间,整个酒楼中对于这位大才子的议论声,逐渐多了起来。 毕竟是一位早年有名的说书先生,难免会让人议论得多些。台上那位角出声言语道:“步大家若是有何高见,可以在闲暇时日,与我清江引仔细商谈一番,无需这般吧?”步升华出言说道:“我与你们这些唱曲的,可没什么好谈的...单纯看不上你们罢了!”他说完便收拢了手中折扇,准备向酒楼外走去。 崇婴看着这人跋扈的模样,正准备等其出楼,给他来上一脚。可还未等他出手,酒楼之中再响起了一声。 “步大家这性子,还是得改改...” 第三百二十二章 好人为师要不得 林满六寻着声音看去,只见从酒楼二楼一处雅间当中,行出了位黑红大褂的披发男子。 是那却邪的裴忆情?他曾会出现此地,为这唱戏班子说话又是为何?短衫少年怀着这样的心绪,开始对眼前这位 “诡医”进行揣测。步升华抬头的同时,双眼微眯起来,手中那柄折扇再次捻开。 随着折扇摇晃,他言语出声:“阁下莫不是这清江引请来的托儿...这般着急咬人啊?”裴忆情轻笑一声,双手笼起袖管,不慢不紧地从二楼走下。 “步大家还未点出此戏褒贬各在何处,就开始言语令人失望,随后又是这般书生郎看不上戏子的路数,不该改改嘛?”步升华听此一言,心中更加确信此人就是为了帮衬清江引,手中折扇随之向前一提,指向了那袭红黑大褂所在的方向。 “我本不愿拆这戏台,你非要迎上脸来,就是自个不要脸了!”两人的言语逐渐针锋相对起来,看戏的客人也跟着起了兴致,原本快离席几位爷,重新靠回了椅背,准备开这一场台下新戏。 站立台上的那位角,看着有路人被牵扯其中,他正准备下台劝阻。却看到那袭黑红大褂抬手一挥,做了个回绝的动作。 “苏先生只需管顾台上戏,台下事裴某会自行解决!”裴忆情行下台阶,与那位步大家平视互看。 台上之人只得抱拳行了一礼,原地保持不动。步升华轻蔑笑起:“倒是仗义得很啊,你可准备好了?步某不才,倒是能指出一点半点...”裴忆情还之一笑:“那便请吧!”步升华摆弄着手中那柄写就 “独步生花”的折扇,摇头晃脑间便开始言语出声...清江引此戏,前半段凑巧早年听过。 无非是将市井之中的闲书话本,全数揉杂一起,最后拼凑出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角。 同时这故事本身更是无趣,有各方气运、人脉、关系加持其中,谁作为那位角不能成事? 如此又何须花费笔墨,排谱戏曲将之演出?我辈习作话本多年,胸腹间笔墨只需取一分半点,便可随意写就十篇百篇。 而今日听此后半段,更是新意全无,将先前内容稍作修改,便提上台面。 这样的拙作,我步升华不可评价?这样的拙作,你就可强抬硬捧?这样的拙作,楼中的各位听得可满意否? 随着最后三问的提出,步升华收拢折扇,直指向裴忆情面门。此时在他的脑海中,已是那男子不知如何作答,开始捉襟见肘的模样。 可他听到的却是裴忆情悠哉游哉地问了一声:“步大家说完了对吧?”步升华脑袋一歪,应了一声:“对,该你了...”裴忆情向前跨出一步,随即开始言语。 第一,你说此戏都由市井闲书拼凑而成,却不言其囊括百家之长,将我辈闲人最喜看到事物融入其中。 难道步大家在往日里,用那醒木拍打作响,口中朗朗上口,引得台下呼喊的不是这些嘛? 第二,你以个人之见理解戏中内容,在你看来那些加持,放于此刻就能让一人成事,让一人查明戏中真相? 无非是你个人曲解,从一开始便不对此戏抱有希望,你这样态度又曾能看得进去? 第三,步大家你若当真是大才,此时为何又屈尊于此,藏于人群之中听曲看戏呢? 以我看,当真是受了些吹捧,就觉得自个是那古往今来第一人了!黑红大褂的男子每一次开口言语,都向前跨出一步。 直至其言语结束,早已站立步升华面前,双目紧盯住对方面容,心口也抵在了那柄折扇之上。 步升华强作镇定,脑袋偏向酒楼门外,不去看裴忆情,也不去看那戏台。 台上那位被唤作苏先生的角,见其没有应声,便准备出言谢过裴忆情。 “多些这位公子解围,其实公子所言,在座诸位看客老爷,只要是前些年看过与今日来此的,都知我清江引所书的到底是一卷怎样的故事,今日闹剧多是庸人自扰罢了...”这句 “庸人自扰”,可是直击在步升华心口上。他面目狰狞地看回台上,呼吸都开始显得有些局促。 “苏弋影...真当我不敢说是吧!你是不明白你们这出戏,到底唱了个什么嘛!”裴忆情脸色一冷,黑红大袖抬手一挥,直接锁住了步升华的手腕。 手中劲道随即传出,反应稍慢的那位步大家,一脸错愕地回看向眼前男子。 因为手腕处传来的痛楚感,折扇跌落在地。步升华挣扎出声:“台上一个...敢妄议朝堂的戏子...台下一个...恼羞成怒的托儿...”他心中坚信,此处人多眼杂,眼前这人肯定不敢随意动他。 裴忆情冷声说道:“先前不提,此时不成那狗急跳墙之嫌?”步升华听着眼前男子的言语,手腕上的痛楚又强了几分。 他强忍着再次呼喊道:“你清江引敢用戏曲...暗讽当今二圣临朝盛景!”此话一出,原先看热闹之人不禁全数面色一僵。 这种话,可不是能随意言语,随意往别人身上扣的。就算南边各地江湖门派话语权大过官府,可这天下终归是炎阳的,终归是姓夏的。 台上那位苏先生面色也开始凝重起来,因为的确此戏的终局,便是他这位角手刃了其杀母之人,戏中人的生父。 而两人戏中的地位,便就同那龙凤至尊。裴忆情松开了步升华的手,后者心中大定,此刻是他占了上风。 只要稍后在楼中再煽风点火一番,这清江引怕是要栽在他一人口舌之下。 对于这些庙堂之事,林满六在老骗子以及墨先生的闲聊中,还是听得一些的。 如今世人口中传颂的二圣临朝,说的便是当今的夏家天子与其皇后共治的局面。 都说自从那皇后入宫起,天子心中像是只有她,而她眼中也只有天子一人。 起初群臣还在忌惮,是否会有碍天子处理政事,可后来却都只称其才干不弱相国。 自盛阳元年起,天子便与皇后一同于殿前处理政事。每逢批阅奏折时,都是皇后先阅,若有繁琐细则再呈于天子,两人的才智造就了此刻的炎阳盛景。 如此便有了这 “二圣临朝”,但要说皇后可有何处不好,恐怕便是至今都无子嗣了...林满六想到这里,不禁看向了裴忆情。 他有些好奇,这位却邪的 “诡医”该如何破其说法。黑红大褂的男子,没有过多的动作,只是看向了台上的苏弋影,向其行了一礼。 “苏先生,早年的戏我有些忘了,可否麻烦苏先生轻唱几句,便是那结尾得其真相的那段...”苏弋影嗯了一声,捻指而起,接着又是一个转身开始唱了起来。 唱的是那生母心中所想,说的是那生父心中执念。两人心中的念想从最开始的契合为一,变得出现嫌隙,再到最后那生父为了手中权势,亲自命人将其抹杀。 曲至终时,戏便尽了。苏弋影双手叠放在唇前,向台下众人行了一礼。 裴忆情开口问道:“这便是步大家所言...暗讽当今盛景?”步升华强撑着开口说道:“难道不是嘛!戏中男女不就是暗指我朝‘二圣’心有嫌隙,这番话落到官府手中,看你这清江引该当何罪!”黑红大褂的男子脸色一沉,正要再次抓向步升华。 短衫少年一步跨出,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 “杭州城里出了这么个颠倒黑白,玩弄是非的步大家,我弈剑山庄怎么听都没听说过啊...”林满六朗声说道。 弈剑山庄?这四字犹如一柄重锤敲打在步升华脑袋上,他先前口中虽是将天子、皇后、官府挂在口中。 可那都是为了借机施压所言,要说此刻的杭州城里,炎阳兵卒来了,都不一定有弈剑山庄好使。 步升华强作镇定,开口说道:“你们这些江湖草莽,也想跟着一起遭罪不成?”林满六一手伸着小拇指,可劲在耳朵里掏了个遍。 “方才小子站的远,耳朵有些背...也能听出苏先生所唱为何,独独就你一人揣着明白装糊涂...何必呢?”步升华向后退了一步,言语道:“你...还有你...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短衫少年又向前走了几步,距离裴忆情还有五六步后,就原地站定不再前行。 此时未知这人目的为何,不可靠太近。林满六言语出声:“苏先生所唱,是二人理念不合才致终局憾事,意在提醒规劝我等,何来暗指之意?还是步大家心念杂了些,听得意味就多点...”裴忆情接话说道:“莫不是步大家心中对当今政事有异议,才会作此想?”步升华被此言一激,整个人向后倒去,口中颤声说道:“你们二人休要信口雌黄!”黑红大褂的男子拍了拍手,二楼雅间当中又走出了一名中年男子。 那人虽是寻常衣物,却是立即被人认出了身份。是杭州城的刺史大人! “步升华,大庭广众之下妄议朝政,跟本官走一趟吧!”杭州刺史言语一声,便直接下楼朝酒楼外行去。 这突然的转变,让在场之人都有些震惊,更何况他步升华了。短衫少年低头言语了一声:“步大家这好人为师、强行曲解的毛病,往后得改一改了...”林满六说完便不再看向那位颜面扫地的说书先生,而是看向了身侧不远处,那位注视着自己的裴忆情。 第三百二十三章 当要唱与天下听 裴忆情看着眼前的短衫少年,笑言出声:“倒是巧了,裴某刚到杭州便又遇上了林少侠!”林满六冲其抱了抱拳,冷嘲热讽道:“裴公子这是哪里热闹在哪里啊...”此刻的短衫少年,因为薛唐、白梓以及崇婴都在身侧,丝毫不惧会惹毛了眼前这位 “诡医”。黑红大褂的男子沉默了片刻,再次拍出声。 “的确,裴某倒是喜欢凑热闹,这闲时游山玩水,听曲看戏不好嘛?”从却邪与弈剑山庄正式有交集起,作为八将之一的裴忆情,便时刻出现在弈剑山庄的视野中。 林满六对他此刻的这些说辞,半点也不信。先前几次会面,皆是有事商议,此时出现在杭州城中,定也有所谋划。 短衫少年心中思量了一番,决定先静观其变,稍后回庄后立即禀报陆庄主和老骗子。 戏台下,上演起了这么一处地头蛇与正经官府的联袂登场,引得众人不禁开始细究那黑红大褂的男子身份。 戏台上,被唤作苏先生的那位戏子,更是走向了戏台,恭敬地向两人行了一礼。 苏弋影看着先前刺史大人身后,又从那处雅间里走出来的几人,看着样貌、气度应都是为官之人。 此刻这几人站位竟要比替他出言解围的男子,站得还要靠后些。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言语出声说道:“谢过二位出手相助,谢过各位官爷主持公道!”裴忆情双手笼袖,看着那早已跌坐在地的步升华。 “苏先生往后安心唱戏便是,像步大家这样的人,裴某相信会少些的...”步升华神情恐慌,双手腾挪想向后方人群躲去。 可随即便被身后人一脚抵住,根本不让他挤进去。他眼神慌张地向后看去,发现是名粉衣少年双臂环胸,一脸得意地看着他。 “步什么来着...你觉得你走得了嘛?”薛唐在其身后摇头出声:“这山庄的风气...可算是被当听带坏了...”白梓应了一声:“我看也挺好的,总好过往后行侠仗义了,还要被人说上一句伪君子故意为之...”薛唐觉得这个说法也对,点了点头。 人群正中,步升华只得重新回头,看向了裴忆情和林满六。方才两人前后都用一样的语气,呼喊自己改改性子,显然这两人的目的都是一致的。 都是针对于他步升华,今日想要安然离去已是不可能了...这位步大家双手抱头,唏嘘出声:“可否就当...步某只是那哗众取宠之人,步某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出来混也是为了攒些银钱...养家糊口...”卖惨一事,重在哭诉自己处境的不堪,其次在言说些自己必须完成的义务,最后若是效果不理想,就可再痛斥下世道的不公,这样便可骗得些许同情心,得到他人的怜悯、馈赠、共情。 周围的那些看客、百姓们,因为步升华的这一句话,不免得有些动容。 可下一刻,便被林满六回怼了去。 “那步大家先前恶意揣测苏先生戏曲时,可曾为其着想过?还是你觉得你那看似随意的诋毁,对于这清江引造成不了多大影响?” “再者如你我之流,市井闲谈时自会对朝政诸事避讳,可今日在此大庭广众之下,你曾又口无遮拦,敢随意妄言?” “还有从你言谈之初,不一直是副看不上清江引的态度,又为何将其时隔多年的戏曲拎出来反复推敲,再加上你个人的揣测?”短衫少年的一连三问,堵得步升华哑口无言,同时也激起了周围人的议论声响。 “是啊,苏先生这些年来的戏,可从未有过今日风评...” “即便先前咱们看的时候,没这步升华曲解一番,我们又怎会去联想呢?” “清江引这些年跑遍南北,多的是在官爷面前唱戏,今日刺史大人在此都未曾做何点评,他一个说书先生的话,着实不可信啊!”步升华听着这些言语,整个人的神态逐渐趋向萎靡,他盯着身前那柄半开的折扇,唯见 “独步”二字。 “我步升华只是想借清江引复唱之机,以此借势一番...”可他话还未言语完,便被裴忆情身后那几人架起,朝着酒楼之外拖去。 黑红大褂的男子看着其落魄身影,出声说道:“妄借他人之势,又欲挫他人根本,如此心肠与歹人何异?”林满六打趣出声:“这样说来,裴公子与之不相上下...”裴忆情 “哟呵”一声,开始打量起了身侧的短衫少年,可还不等他再多看一眼,白梓、薛唐以及崇婴一同走了出来。 黑红大褂的男子看向众人,再一次眯起了他那双桃花眸子,脸上的笑容也像极一只狡猾的狐狸。 “林少侠既是有恃无恐,何不现在就拿下裴某,往后好与我们谈条件呢?” “说不定贵庄主多使些手段,裴某心智不坚,将所知所想全数告之,也不是不无可能啊...” “几位若是不拦,裴某可要走了?”随着裴忆情的几次出言,原先距离众人还近些的商贾、老爷们赶忙退到了一边。 感情原先一同教训那步升华的是两批人啊,此时竟还剑拔弩张上了。唯独那苏先生不曾向后退去半步,见着双方争吵,他将大袖卷起再次行了一礼。 “虽不知几位有何过节,但今日都有恩于我清江引,我愿代班主先行谢过几位,往后若有机会自是想好生结识一番...”苏弋影的话语算是为双方打个圆场,既然今日在此相逢便是有缘,之后定还会有所往来,希望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林满六斜瞟了一眼裴忆情,率先拱手还礼。 “弈剑山庄只是看不惯那般扭曲他人心意、欺蛮霸市之徒,苏先生不必记挂在心...”黑红大褂的男子随后也还了一礼,看着短衫少年出声。 “本就是来看戏听曲的,举手之劳罢了...”苏弋影看着两人争锋的势头未减半分,正想着该怎么开解。 林满六直截了当,开口问道:“裴公子此行杭州,意欲何为?”裴忆情回答得也干脆利落,言语出声:“林少侠疑虑太重了些?我念及旧人,特来听戏,还要与弈剑山庄报备一声才可?”念及旧人...这四字同时在林满六和苏弋影的脑海之中闪过,少年没有多想,此话应只是裴忆情的一套提前备好的说辞罢了。 而那位苏先生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又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黑红大褂。 苏弋影低声问道:“裴公子早年可是有过行医之举...”裴忆情沉默片刻,接着就双手袖口一甩,随后穿过众人,向酒楼入口走去。 “没有!”他答复的语气很冷漠,苏弋影却是得到了答案。黑红大褂的男子离去,作为此次新戏的角,这位苏先生先向林满六等人告罪一声。 接着他就开始张罗招呼那些市井百姓散场,可能因为弈剑山庄的缘故,人走的特别快,谁也不想在此逗留。 没过半柱香的功夫,酒楼之中就只剩下了林满六几人,以及清江引所属的戏子。 苏弋影招呼着几人入座,最后在坐于靠窗的位置。 “将几位留下,也是苏某有些不情之请...”薛唐出声道:“无妨,今日之闹剧也有我们的缘故!”苏弋影摇头道:“虽江南一带的百姓皆惧弈剑山庄,皆畏几位庄主,但以苏某所见,便也看得出弈剑山庄行事,并非传言中那般!”白梓笑言一声:“苏先生,上道!” “额...上道?”苏弋影尴尬出声,他不知是笑还是哭地看着几人。林满六也跟着轻笑起来,少年言语道:“我们所行所想,皆是发乎本心,外人如何看,与我们无关!”薛唐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巴掌便拍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苏弋影没有第一时间出声询问,他觉得这样的氛围,很温馨。 “不知苏先生所问何事?”林满六留意到了对桌之人的目光,于是乎便发问出声。 苏弋影侧头看了看窗外,那里是先前裴忆情退走的方向。 “先前与弈剑山庄有过节的那人,不知诸位可知晓其过往?或者那人是否曾是医士?”林满六点了点头:“此人身份不可与苏先生详谈,但其的确是行医之人...” “那应该便是了...”苏弋影叹气一声。听到此言,先前一直沉默的粉衣少年,低声说了句:“苏先生可否说说?”方才都是因为出于对苏弋影的仰慕,此时便是崇婴个人的好奇心了。 苏弋影笑了一声,脸色逐渐平静下来,像是在回忆什么。随后这位清江引的苏先生,说起了一段往事。 今日这部戏的前半段,早在前些年就已经编排完了,那时风光大好的清江引赶赴各地排演。 看客们看完后,都在催促着他们尽快编排后半段。那时于他苏弋影而言,心气正盛,自然是想即刻赶制。 可惜好景不长,疫病降世,清江引也因此无法继续排演戏曲,这段戏就此搁着了。 当时的清江引断了收支来源,再加上唱戏班子里染上疫病的人越来越多。 他几度想要与班主商议,可要先闭了戏班,又或是这后半段不要再写了。 他不甘心,戏班上下也都不甘心,谁想过清江引可能会因为一场疫病,就此砸在他们手中? 那时所有人都快绝望的时候,他们遇上了位行医的李先生。起初在旁人都以为是寻常风寒时,那位李先生便早早地开始呼吁起身边人,让大家要防范疫病。 可惜并没多少人信以为真...那时的他,早在疫病出现之前,就开始着手行医之事,每逢遇到伤重之人,不管与疫病相关与否,他都会施之援手。 后来疫病真的来了...李先生,也未能逃过疫病缠身。原先他在救治我们戏班中的同袍时,就曾说过喜欢听我们的戏,还说往后要拉着他的好友一同前来看戏。 李先生救过我们很多人,但却没能救下自己。那时我们便想,他都能为了行医济世走遍山河,我们岂能畏惧这疫病,就将手中的功夫给弃了? 戏班,不可闭。此戏的后半段,我们要做。往后疫病若是结束了,我们更要唱。 待到世道安稳,不被疾苦缠身时,我们便要将心中所学,全数唱与天下听! 第三百二十四章 杂事已了还庄去 在苏弋影将过往的故事讲尽时,已是唏嘘不已。林满六也看向窗外,原先裴忆情离去的方向,他对于这位黑红大褂的男子,有了一些新的认识。 他若早年与那位李先生一同奔走行医,如今为何成了却邪中人? “依照他的说法,念及旧人...应就是李先生了!”短衫少年出声说道。 苏弋影长舒一气后,出声说道:“嗯,我也是方才想起昔年李先生临走前,曾有旧友赶至见到了最后一面,回想起其样貌与之相似...”林满六沉吟出声:“弈剑山庄与那位裴公子之间,并无直接关联,即便说是纠葛,也牵扯不多,苏先生不必多想,也不必思虑过多!”薛唐也出声说道:“嗯,并未到兵戎相见的地步,只是有些事情没有谈清楚!”听着两人的答复,苏弋影冲众人抱了抱拳。 “有林少侠和薛庄主所言,苏某也就放心...”就在几人言谈之际,有一身浅绿色衣裙的女子从酒楼入口处跑来。 女子才一进门,看到苏弋影被不知来历的四人围住,赶忙加快脚步冲了过来。 短衫少年听得了身后的脚步声,不禁回头看去。结果来者竟是在奔跑时,踩到了她自己的衣裙,看着就要摔倒在地。 林满六一手撑在桌面,以此借力便向后掠去。随后伸手一探,扶住了那位险些摔倒的绿裙女子。 短衫少年正准备出言询问,却被那绿裙女子一把甩开。 “你们是何人!扰了我们戏班排演,现在又将苏先生扣了下来!”林满六听此一言,面色有些尴尬,想要出现解释。 结果绿裙女子向后退了一步,接着手中就多出了一柄短剑。 “我方才已命随行的弟兄去报官了,你们最快放了苏先生!”苏弋影赶忙出声:“班主...这几位不是匪寇,是今日解围的客人...”班主? 林满六回想起先前苏弋影的言语,这清江引的班主确实另有其人。绿裙女子听了苏弋影的这声解释,才缓缓放下短剑,不过戒备的眼神依旧。 薛唐出声解围道:“我们是弈剑山庄之人,今日来此也只是听曲看戏,并无...”绿裙女子一脸惊愕,出言打断了薛唐的言语。 “你们是那弈剑山庄的?那可能见到你们陆庄主!!”苏弋影咳嗽出声:“咳咳...这位便是弈剑山庄的薛三庄主...”绿裙女子赶忙丢了手中短剑,先是双手抱拳,但脑袋一歪不知再想什么,又换成了拱手行礼的姿势,脑袋又是一歪。 她像是如何做得都不对一样,正手舞足蹈着想要重新再换动作。白梓笑言出声:“班主不必如此,我等多是些俗人,随性些便可。”苏弋影解释道:“我们班主自去年年末起,便时常仰慕贵庄的陆庄主,每逢听闻相关的消息,总能念叨上几日...”绿裙女子听着他的言语,只得一手挠起了脑袋,站在原地傻笑出声。 林满六看着来者年纪,看起来要比苏弋影小上许多,应是刚接手清江引的新班主。 短衫少年抱拳说道:“今日我们几人的确是来听曲唱戏的,还望班主勿怪,来日也可为班主引荐我们陆庄主...”绿裙女子眼前一亮,出言说道:“此话当真?嗯...先前都未做介绍,我姓阴!”薛唐出声道:“不是什么麻烦事,往后若清江引愿意做客弈剑山庄,自会向阴庄主引荐我大哥!”绿裙女子展颜一笑,接话道:“那便先行谢过薛庄主,待后面几日清江引排演完毕,一定会上门好生叨扰!” “哦,对啦...听方才苏先生所说,今日是几位替咱戏班解围,额...不知该如何答谢...”这位阴班主想起了先前苏弋影的话语,只得尴尬开口出声。 毕竟刚刚都还拔剑指着他们,现在要说如何答谢,确实有些不知从何处提起。 林满六上前一步,出声道:“今日解围者,也并非只有我们几人,阴庄主不必答谢,举手之劳罢了!”崇婴刚刚憋了好久,一直插不上话,这会可就轮到他出手了。 “咱们就是来听曲看戏的!顺手为之不碍事,毕竟此方地界也是我弈剑山庄的...”薛唐一巴掌拍在了粉衣少年的脑袋上,打断了他继续出言。 “偶尔装下就行了,真当咱们是那地痞流氓了啊!能不能给人点好印象!”崇婴哭丧出声:“先前在人群中,薛哥你与白师兄可不是这般说的...”薛唐右手再次挥起,粉衣少年赶忙噤声不再言语。 这一画面,引得那位阴庄主掩面笑起。绿裙女子寻了处位置坐下,看向众人。 “往日多是神往于陆庄主及其弈剑山庄,今日所见,倒是印了心中所想,弈剑山庄就该如此!”林满六出声道:“让阴庄主见笑了!”绿裙女子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小兄弟看着年纪不大,言语起来倒是显得老气了些,不知是好还是坏?”苏弋影看着少年的背影出声道:“班主有所不知,方才最先出手之人便是林少侠,他三言两语便将那步升华堵得哑口无言!”绿裙女子好奇地 “咦”了一声,满意地点起了头。口中也开始重复念叨起,英雄年少...短衫少年只得尴尬出声:“主要还是那位裴公子出手及时,我也是在旁代为补充而已...”林满六话语刚尽,酒楼门外又闯进来两人。 看着模样也是清江引中人,那二人还未看清酒楼中的状况,便急忙呼声喊道。 “班主不好了,今日不知为何...城中府衙内站满了人,根本不让我们进去!” “班主我们跟他们拼了!不可让他们毁了咱的戏班子!”他们的呼喊声到看清楼内众人后,就戛然而止了。 因为此刻的酒楼之中,根本就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那有先前在街巷口听到的争执? 绿裙女子一脸嫌弃地看了看他们二人。 “已有人替我们解决了,你们俩怎么回事,这般毛毛躁躁的,让外人见了我清江引岂不是很失面子!”两位班底互看了一眼,正准备出言告罪。 绿裙女子再次言语出声:“哎...说笑一声,怎么还当真了?你们连同苏先生在内,都是我的长辈,以前不都好好的,如今曾就这样了?”苏弋影也跟着出声说道:“班主是何心气,你们又不是不知,在外人面前也无需如此!”绿裙女子笑着咧了咧嘴,那两位班底也跟着笑了起来。 随后她扭头看向了林满六众人,开口问道:“对啦,依照诸位及苏先生所言,是还有人今日出手解围嘛?”短衫少年应声道:“嗯...事毕之后,他与刺史大人一同将那闹事之人带走了。”在林满六言语道 “刺史大人”四字时,这位阴班主也有些震惊,但远远不及先前得知众人是弈剑山庄那般。 苏弋影也补充道:“那人似乎是李先生的旧识...今日专程来听后半段的。”绿裙女子口中呢喃道:“李先生...嗯,今日我们这戏也算是成了...李先生一定会喜欢!”在其身后的两位班底,看着神态也有些触动,似在回想疫病时的过往。 林满六见状,便起身向众人行礼。 “今日在酒楼内耽搁了会,我们四人也需先行返回弈剑山庄了,往后若阴班主和苏先生,以及清江引上下有意拜会山庄,随时恭候!”薛唐颔首以示,佐证了少年的说法。 可众人都未曾料想到,那位绿裙女子抬起衣袖擦拭完眼角的泪水,便看向了短衫少年。 “不用往后了,今日便想拜访贵庄,不知可否引荐一番?”这般雷厉风行的女子,林满六心中不禁有些感叹,咱这陆庄主...也算是山庄的门面了! 薛唐朗声说道:“无妨,近日山庄也无什杂事,今日便今日!”苏弋影起身走向了众人,言语道:“那便劳烦诸位了!”说完后他转身看向了那两位班底,再次出言道:“我与班主一同前去,酒楼稍后的事宜就交给李叔和钱叔了...” “苏先生和班主前去便是!”那两位班底齐声应道。随后林满六四人,就带着清江引的阴班主以及苏先生一同返回弈剑山庄。 在徒步走向城东的路上,短衫少年又与苏弋影闲聊了几句。得知了对方是如今清江引的总管事兼武行头,一些重要的戏都是由他坐镇。 而阴班主虽年纪尚小,却已接手了多年了,班子上下的大小事物,都是由她亲自过目才可动工的。 这让短衫少年对于那位绿裙女子的初印象,又有了些改变。后来那位阴班主也加入了两人的对话中,不知为何突然提及起了弈剑山庄。 “林少侠你可知虽然我仰慕陆庄主,但对弈剑山庄之中仍有不喜的地方,这么说...可千万莫怪于我哦!”林满六摇了摇头出声道:“阴班主既愿言明,山庄自然不会怪罪于阴班主,并且山庄中要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我们也会及时更正的!”听着少年这番话,绿裙女子沉默一会,细声开口。 “今日得见薛庄主后,自然是对陆庄主更加神往了,但是...贵庄的那位二庄主,是怎么也喜欢不上来!他之行径,当真那般下作嘛!”此言一出,不远处的粉衣少年捧腹大笑起来,白梓也是无奈地伸手揉捏其自己的脑袋。 薛唐叹了一口气,朝不远处的山庄大门看了看。唯独林满六沉默不出声,吓得那位阴班主以为自个惹了少年不高兴。 哪成想,短衫少年竟是应了一声:“没错!那老骗子就是如此,稍后进了山庄,阴庄主莫怕,我会替你拦下那厮!” 第三百二十五章 闲庭信步官场事 与此同时,位于杭州城西的府衙所在。寻常人只要往此处府衙大门前一站,入眼便是一座高大的的门楼。 穿过门楼后,便是府衙的大门了,大门匾额之上写就 “临安府署”四个灿金大字。而要真正的走入府衙,还需再往前进,跨过大门之后,在行过那扇仪门。 此时,黑红大褂的男子便行步在其中。而先前那位刺史大人,同样跟随在其身后。 裴忆情环视一周,将附近的屋舍都看了个遍,并没有急于开口问话。身后的杭州刺史,立即会意,言语出声介绍了起来。 “府衙中的建制,都是依照诸位大人的意思所建,这东西两侧便是‘六科’所在...”所谓六科,便是衙门之下的六个直属部门。 东侧分别有吏房、户房、礼房。西侧的则是兵房、刑房、工房。裴忆情出言解释道:“此次前来,并非是要与刺史大人谈及公事...”言外之意,就是说无需将那些糊弄把戏搬上台面,对他无益。 刺史脸上立即挤出来一个笑脸,出言道:“这个自然,不然也不会邀下官一同唱戏听曲了...” “那人处理得怎么样了?”裴忆情开口问道。他口中的自然是那位在酒楼之中,出言诋毁清江引,借机显露名声的步大家了。 “此时还在大堂之处会审,大人可要前去看看?”刺史立即答道。裴忆情嗯了一声,就朝正前方行去。 刺史大人紧随其后,一路碎步小跑跟着,谄媚极了。两人行至广场尽头,那处正中间的屋舍便是大堂了。 都还未如何靠近,就已听到了那位步大家的哭喊、央求声。 “啊!大人...小的知错了...啊!!还望大人开恩!”黑红大褂的男子踏上门槛,接着又是一步跨出,走入了大堂之内。 先是扫了一眼,大堂正厅正中那悬挂而起的《明镜高悬》匾额,接着才看向了大堂正中的跪地男子。 步升华躺于条凳之上,早已苦不堪言。渗出的鲜血,将其大腿两处映得暗红,满是血污的股间当真像那欲开的花朵。 案台上负责代审的官员,看着裴忆情以及刺史大人来此,急忙起身行礼。 刺史大人立即眼神示意,紧接着又抬手虚按了两下,那名官员才重新坐回案台之后,与两侧写就 “肃静”、 “回避”的仪仗并坐。眼神萎靡的步升华捕捉到了此番动静,侧头抬眼看去。 好巧不巧,刚好对上了裴忆情的注视。他满脸惊恐,还不知该如何开口时,后者便笑了起来。 如同笑面狐狸一般,黑红大褂的男子再次眯起了他那双眼眸。 “步大家如今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吧,现在这模样,也是应了‘独步生花’四字!”步升华双唇颤抖,强忍着痛楚开口出声。 “是小的不识抬举,大人可否饶过小的一命...家中还有妻儿老...”可还没等他说完,裴忆情伸出一指,刺在了其大腿之上。 随后尖叫声就在大堂正中响起,步升华面目狰狞,直至声音沙哑无声,依旧是一副痛楚不堪的脸色。 “此处位于你大腿根部,仅凭我单指便可让你如此,若是以刀斩之,步大家以为如何?”步升华嘴巴开合数次,但因为先前的嘶吼声,根本无法再次发出声响。 他只得一脸祈求地看向裴忆情,看其模样就像是一只在路边被人欺凌濒死的老狗。 黑红大褂的男子收回手指,扫了一眼指尖的血渍,接着又是一掌挥出。 啪!裴忆情给步升华一记极重的耳光,后者脑袋下一瞬就朝左侧歪斜而去。 不等其他人有何反应,步升华呜咽一声,口中涌入鲜血的同时,两颗牙齿也跟着跌落在地。 在黑红大褂的男子身后,那名刺史大人正纠结着是否要上前劝阻。毕竟动用私刑,若是让外人知道了,于他或是眼前的这位大人,都有不好的风评。 他思虑一番,觉得还是不言,毕竟万一惹恼了眼前人,自己可没有好果子吃。 但也因为心中思虑,双脚不禁微动半步,还未等他解释出声。裴忆情就自己先行开口了, “诸位大可放心...言及二圣者,当场杀了都无妨!”他才刚说完,又是一手提起步升华的领口。 黑红大褂的男子压低声音,在后者耳畔细声说道:“即便今日没有府衙出手,你也活不了...”步升华原先还妄图挣扎的双目,此刻便就再无生气可言。 一脸死气地看了身前的裴忆情,好像再问为什么,可回应他的只有比他更冷的脸色。 裴忆情出声问道:“此人可要继续审理?”坐于案台上的那位官员,先是目光投向了用于记录过程的太师,见其没有动作。 又将目光看向了裴忆情身后的刺史大人,后者立即咳嗽了两声。 “稍后如何决断,都可交由大人,结果公布一事,我定会处置妥当!”黑红大褂的男子冷声说道:“那便有劳诸位了...”裴忆情言语完后,就一手托着步升华向仪仗后的屏风走去。 位于大堂中的官员,以这位杭州刺史为首的众人,看着那一道被拖曳出来的血迹。 从大堂正中一直到屏风之后,都不用想便是要去后院了。府衙的后院中,多是陈设摆放起一些刑具,步升华面如死灰地看着那些刑具,心中早已没了活命的想法。 裴忆情将其随意丢在一处,便坐回后院的石阶上。 “步升华,你可知你为何要死?” “当真是因为言及二圣,祸从口出?” “有没有一种可能,单纯是我想让你死?”步升华嘴中喃喃出声:“为什么...”裴忆情笑了起来,这是他从进入府衙之后,第二次笑起来,比之先前还要瘆人! “我喜欢的东西,旁人若是不喜欢,旁人就该死!这个理由可以吧?”步升华听到这样的一个答复,刚开始有些喘息,接着就开始嘶吼出声。 “你不是人!你就是那凶恶厉鬼!!!”就在他呼喊声达到顶峰的下一刻,只有一声呜咽响起。 步升华脖颈处多出了一枚银针,将其喉结贯穿,使之气绝当场,再也无法言语出声了。 而裴忆情的手中,已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方卷轴。卷轴之中的布局,可分作九处,每一处都是大小各异的银针。 先前便是他捻动其中一枚银针,向步升华所在递出,将其毙命。后院发出的响动,自然是引起了前院大堂的注意。 那位杭州刺史急忙冲进后院,看着已经死绝了的步升华,心安了几分。 原本以为之后的尸体,可能会缺胳膊少腿,或是死状极其难看。如今看来,这位大人还不算太过变态...裴忆情言语出声:“稍后让人处理便可,大人请吧!”黑红大褂的男子都不等门外的刺史如何回应,就朝后方的二堂走去。 二堂正中同样有块匾额,写就 “思补”二字。此处一般是府衙内审理些不宜公开的案件,也多是平日里处理公务的地方。 裴忆情朝正中的位置入座,双手把玩起桌案上的茶杯。刺史大人恭敬地站于一侧,等待着裴忆情的问话。 “自此地弈剑山庄初建至今,可有祸事频发的情况?”刺史大人思量一番,出声答道:“确有先后三次...大人可是要出手应对,但此事不就违背昔年太祖承诺...”裴忆情抬头看了一眼这位刺史大人,笑容有些玩味。 “刺史大人,倒是思虑颇多啊,我可没说...”这位杭州刺史赶忙回应道:“是下官曲解了大人意思!还请大人责罚!”裴忆情先将手中茶杯放回原位,而后言语出声。 “如今南地形势严峻,我等此次南下,便是为解诸位大人于水深火热之中!”眼前刺史立即拱手行礼,再次应声:“下官先行谢过大人!”裴忆情双手拍掌出声:“哎,这一路上刺史大人自降官职,着实让裴某有些受宠若惊,往后无需如此啊!要以实际而论,当时我唤一声下官才是!”刺史大人听此一言,急忙向后退了三步,再次躬身行礼。 “万万使不得,裴大人所属当是我炎阳利刃所在,我辈文官自当为诸位大人效力,曾敢以官职相压!”裴忆情感叹一声:“若是刺史大人在北地,官途不该止步于此啊...” “谢过裴大人赏识!”刺史大人将身子往下再压了压,态度也更加恭敬了。 裴忆情起身说道:“也无他事相商了,我自行离去即可,本想再去三堂,及其地牢看看,现在想来也不用了!”刺史大人躬身说道:“下官定当将事情处理妥当,裴大人放心离去即可!”黑红大褂的男子嗯了一声,整个人便朝前院走去。 独独留下了那名刺史大人,站立于那块 “思补”的匾额之下。他心中那可不止松了一口气,先前于前院时,裴忆情都才言语不谈及公事。 结果刚刚结束时,又提醒出声不查三堂和地牢了,这不正是在提点他嘛? 如若那步升华处理不当,便是要他这位刺史大人,得好好地向却邪交代一番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己身所求唯心安 从城西返回的六人,才一入庄便被弈剑山庄弟子告知,可直接前往主殿会见陆风白。 这让清江引的那位班主高兴不已,出言催促着短衫少年快些带路。林满六只好将两人一同带向山庄主殿。 才刚一踏上院落的门槛,少年便发现那袭白袍早已驻足在主殿门口。陆风白开口出声:“想必两位客人便是清江引的阴班主和苏先生了...”林满六小声提醒道:“阴班主,这便是我们陆庄主了。”绿裙女子 “咦”了一声,随后睁大眼睛在白袍身影上下打量了一番。苏弋影在其身后咳嗽提醒,可这位阴班主依旧没有收回视线,像是无论如何都要将眼前人仔细记住的意思。 苏弋影无奈,只得冲陆风白抱了抱拳。 “班主早年便听得陆庄主名讳,听到与陆庄主相关的趣事,也总与班子里的人时常念叨,今日一见,难免想看得仔细些...”陆风白出声说道:“无妨,先前陈七师姐传信回庄时,陆某便有与清江引结交之意,还请入殿一叙!”只看那袭白袍身影言语完毕,随后整个人便侧身而立,抬手一挥做了个 “请”的手势。绿裙女子嬉笑出声:“谢过陆庄主!”林满六上前一步,正准备引导两人进入主殿,却听到了陆风白的言语。 “满六,那位舟小道长有事与你相商,现在可先去后院一趟,亦或是稍后再去也可...”短衫少年听此一言,随即拱手行礼。 “满六这便前去后院!”陆风白点了点头,看着少年行礼的模样轻笑一声,整个人转身进入主殿之中。 林满六与阴班主、苏先生告辞后,又与薛唐等人打了个招呼,就向后院位置小跑而去。 白梓踏上台阶,看着少年的背影,不由得感叹一声。 “满六这孩子,该说是听话呢,还是不太聪明?”对于林满六不喜舟墨一事,他是听过其中缘由的。 在他看来,方才的提议是可以回绝,或是稍后再去打算的。并非是陆风白提了,林满六就必须立即去做。 崇婴应了一声:“白师兄还是与满六相处的时间少了些,他此去见那舟墨,更多的是出于对陆庄主的信任。”薛唐一手按在的粉衣少年的脑袋上,打趣出声:“看不出来,不光是满六长大了些,咱这崇老弟也长了不少脑子啊!”听着几人的言语,苏弋影也看了眼早已跑远的少年身影。 他回想起的,便是刚才在酒楼之中发生的事情。对于那位短衫少年来说,他处事定有个人的见解和方法,只有如此才能成就如今的光彩。 ......林满六一路小跑,即便弈剑山庄再大,没一会也该让少年跑到山庄休息的后院所在。 方才路过自家爹娘的院子,以及老骗子那处小院时,看着都有些炊烟升起。 他算了算时辰,也快要到饭点了。稍后与那舟墨言谈过后,便去爹娘那里吧,就不去打扰老骗子了。 短衫少年走到舟墨所居的院落前,停下了脚步,看着院落周围的杂草丛生。 心中不禁有些无奈...这舟墨性格孤僻不说,就连门前的这些花草也不愿自行修剪一番。 稍后要是又掰扯些他那古怪的道理,可要好生与之争论个高低!林满六提起手腕,正准备在门上敲击,就听到了院内传来的懒散声音。 “进吧,门没锁...”短衫少年便直接推门而入,才一进门就看到了那舟墨的身影。 这位年轻道士,不知从哪里又搞来一身道袍,看着样式异于参星观的华贵豪奢。 衣饰显得极为朴素,更没有那些道门图样做点缀,就是一件白净道袍。 而其脑袋上,自然是盘起了个道髻,一节品质低劣的玉簪横在道髻之中。 林满六言语不善道:“不知舟道长找我何事?”舟墨像是没听出少年的语气,一如先前的音色言语出声。 “小道近日算了算,林满六,你心中所求,唯小道可解!”林满六将心中思绪过了一遍,想起了前些日子与沈小道长的谈话。 他便开口说道:“这就不用劳烦舟道长了,先前早与沈小道长求得答案,若无他事,我先回前院迎客了...”短衫少年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去。 舟墨却是笑了起来,出言说道:“林满六,你心中所求,当真只有儿女情长?”林满六没有答复,只是将脚步停下。 舟墨再言:“你因何事远走江南,负剑远游?”因为对于师父的承诺,需要将消息传回弈剑山庄。 舟墨双手挥打袖口,背对着少年向屋舍踏出一步,接着再次言语。 “初入江湖的南疆少年,见了各路群雄争抢的局势,都快要险些丧命,为何依旧执意向前?”因为可能波及家人、亲朋、师父、长辈,所以他不能停下,以及要给商队惨事后,凤城中的乡亲们一个交代。 林满六回头,侧脸看向了那身道袍背影。舟墨又向前跨出一步,整个人的语气以及趋向于轻浮。 “如今真相大白于天下,弈剑山庄所查事件终了,为何不带着家人寻处地界,安稳度日?”为什么...还要陷于这片江湖泥沼之中? 林满六转身注视起了舟墨的背影,那袭道袍终于停下了脚步。 “是有自知之明,觉得如今的地位,配不上你那位知晓了身份的月姑娘?”短衫少年出声答道:“应该不是...”舟墨笑容玩味,开始故作沉思状,任由林满六看着自己。 过数息时间,道袍身影才继续言语出声。 “那是因为经历江湖冲刷,被这些权势、地位熏陶之后,你也想盘踞一方,做那逍遥自在的山大王?”短衫少年依旧是刚才的答复,应该不是...舟墨笼起袖管,不再发笑。 他缓缓出声道:“那林满六,你为何不退?你欲何为?”林满六沉默不语,没有第一时间回应那身道袍的发问。 舟墨冷声说道:“七情除去哀、怒,依照先前所问,你林满六皆不占,但又唯独这哀、怒两情,又作何解?”哀于远行路上,对于所见惨事、悲情的怜悯? 林满六出言道:“应该也不是...”的确,少年远游千万里,见过了太多不该早死的人,不该就此断绝的事。 但这些,于他林满六而言,还不至于撑起心中的怜悯。怒于惨事背后,那些为非作歹之人,肆意草菅人命,而引出的愤恨? 林满六摇了摇头,还是说了一声,应该也不是...此行江湖辗转数次,见过了人前慷慨高歌,人后阴招尽出的伪君子,也见过机关算尽只为一己私欲的真小人。 但对于这些人,更多的只是厌恶,对于他们的行径,也称不上愤恨。短衫少年的答复和反应,似乎都在舟墨眼中。 舟墨言语出声:”所以我说了,你心中所求,唯小道可解! “林满六眼前的这身道袍,言语结束后,便抬脚在地面上划出了一横和一竖。 “小道脚下两物,可作为你往后的生活和会遇到的诸事...”舟墨说着将那一横再添,穿过了一竖,随后继续向前。 “因为去年与你师父的相遇,故而使你第一次踏入了此间江湖,也因此难以跳脱出去...”舟墨又是一脚,在已经穿过一竖的后方,又划出一竖再次将那一横截断。 “可江湖诸事,会侵蚀你的心智,那个生于凤城之中,无忧无虑的少年就再也回不来了...”说道这里,舟墨没有再向地面上做任何比划。 因为往后的结果,已经出现在了两人眼前。那一横无论如何向前,都会被无数道竖线隔断,而横线也不会就此停止,依旧只会一往无前。 舟墨给出了结论:“这便是你如今,以及往后的心境!”林满六摇了摇头,出言道:“若是逢事便会使得心境发生变化,那往后我心中所念,不也有可能与先前你提及的那几种相似?”再过些年,打熬累了不愿再向前一步的他,也会与那些道貌岸然之辈同流合污? 或是因为了解了自己与那民间第一姓的差距,身心皆乏就此放手,不再追寻心中所念? 亦或是为了回避这些,彻底放下一切,带着爹娘就此躲于市井之中,往后与人从不谈起年少的过往? 舟墨学着少年模样,摇头笑道:“若是如此,那为报师命,负剑远游的少年,恐怕半途都走不完...”短衫少年沉默片刻,认真地看向舟墨。 他出言说道:“愿闻其详!”林满六放下了对于舟墨的一切成见,将原先对于此人的顾虑全数抛至脑后。 只为向眼前的道袍身影,求得心中的真正所想。舟墨朗声说道:“一切目的皆是发乎本心,正如你愿意克服万难也要远行,小道亦是如此,即便你不当回事,我也要以你所行观道!” “你林满六,如今甘愿深陷泥潭,不愿跳出其中,便是所见诸事影响而出!” “确实,你不会去过多怜惜那些遭逢惨事之人,也不会过分仇视那些私欲扰人之辈...” “但见过了这么多人和事,你的心境几乎一变再变,唯独不变的只有一点!” “便是那份发自内心深处的...心安理得!”不等舟墨言语结束,那 “心安理得”四字,就已在少年的心湖位置响起。林满六曾经心中的迷惘、不解、念想全数回想一遍,发现最后将事情了结之后,为的似乎就只是这四字。 短衫少年拱手在前,对着舟墨行了一礼。 “多谢舟道长解惑...”舟墨咧嘴一笑,恢复了往日那副模样。接着便言语出声道:“小道也是为了更方便以你观道,不然往后弯路走的多了,我得再花些功夫了!”林满六没有言语,只是再次行礼后,就向舟墨告辞离去。 第三百二十七章 祸事再起暗潮涌 短衫少年走出院落后,只是与爹娘说了些闲话,就往前院而去,并未一同用膳。 林满六独自行在廊道中,回想着与舟墨的对话。 倘若那年轻道长,开口就言语一句,他所求不过心安。 于他而言,多半是会将那些理由作为借口,以此告诉自己,过往行事都是有外物影响。 直至舟墨将他的所有理由和顾虑,全数舍弃后,才将问题关键抛出。 林满六不得不确信,一直催动着他向前的,只是为求“心安理得”罢了。 短衫少年行路的过程中,并没有细看周遭变化 《弈剑书》第三百二十七章 祸事再起暗潮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二十八章 新朋旧友坐满堂 时至四月七日,傍晚。 这座位于杭州城西的弈剑山庄,自去年开庄之后,再一次热闹了起来。 从正门前院开始,处处张灯结彩,不时还有山庄弟子小跑而出。 听其嘴中反复念叨着,要置办何种器物,何时需要、必须几时送回。 似是先前准备的碗筷少了,又或是那位大展厨艺的好手将菜烧得不成样了。 手下的人都在忙前忙后,反倒是那三位庄主当起了甩手掌柜,并且特别扎眼! 三人都换上了往日逢年过节,才会穿上那种华服。 陆风白身形本就修长,此时 《弈剑书》第三百二十八章 新朋旧友坐满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二十九章 谁人不知你我名 林满六本就与那位执伞客有过几次交流,而后是老骗子与其会面时,基本他都在场。 先前在岳州时,猜出了叶当听与却邪有合作,当时想的只是应对寻寒山的计谋,或是对于探寻赏剑大会真相的联系。 再后来,寻寒山诸事告一段落,这些联系依旧没有断绝...那只能印证一种可能,便是老骗子与那执伞客所求,并非这些眼前事。 看着眼前少年的深思不言,道袍少女就不再与之言语,自个转身回看向戏台了。 清江引的苏先生、阴班主刚在台上致谢完毕,正往台下走去,另一头又上来了人。 还未等其走上戏台,台下的弈剑山庄弟子早早地呼喊出声。是季汀师姐! 她换了身百花衫、百褶裙,才上台便是惊艳了平日里的庄中弟子。头上青丝盘珠翠,发髻位置斜插上了枚玉簪,以做点缀。 其面庞上自也略施粉黛一番,是那颜如桃李,眉眼弯弯,好看极了。季汀行步于戏台中央,朗声说道:“方才听了阴班主与苏先生的戏曲,甚是欢喜,便也想上台献丑,唱于诸位听!”随着季汀的言语,台下不论是庄中子弟,又或是金乌门弟子皆是拍手叫好。 位于主桌一侧的白梓,出言说道:“初见季姑娘时,就觉得季姑娘定有不凡之处...陆庄主倒是一把捞人好手!”陆风白笑言出声:“季汀算是陆某最早共事的同袍,算来当听都还要晚些!”叶当听笑着应了一声,侧身看向了戏台之上。 随着季汀一开嗓,院落中的众人皆是噤声,静待细听。可叹——岭西妖蛇起邪祟,见者皆惧无人往。 牛羊牲畜皆作贡,仍不可平其贪念。巫祝言,需将牛羊换女童,如此才可定祸殃。 李家女,自请提剑牵猎黄,石米引蛇放犬咋。后起剑,蛇痛急,踊洞出,至庭死。 若非有寄携剑来,此乱不知何日休?至此,季汀语声暂歇,她看向台下的庄中同袍,目光最后停在了陆风白的位置。 后者对起了点了点头,季汀同样颔首以示。台下,陆风白抬起手中茶杯,缓缓道了一声:“庆,山庄依旧!”台上,季汀水袖一挥,整个人随之而动。 其声再起!为解往昔苦愁事,英豪齐聚坐满堂。西行南疆探秘辛,诛尽恶贼平乱事。 定枫林,解围再战御伏击,破了那三匪同窝!退春寒,先抵侵扰后行事,探得其幕后原凶! 有志者,隐剑锋,埋己名,事竟成。自此江湖弈剑起,谁人不知你我名? 唱罢,季汀言语尽了,拱手看向众人行了一礼,接着便向戏台后方退去。 粉衣少年第一个叫喊出声,满脸不害臊地说着些浑话。什么往日里都未见季汀师姐唱曲,都不知季汀师姐如此厉害,能不能再来几段...诸如此类言语在崇婴的嘴中,都不带重复的。 林满六实在看不下去了,赶忙把他按了下去。 “金乌门的师兄弟都还看着呢,能不能给山庄留点脸面!”崇婴反问出声:“要是能换来季汀师姐再唱会,或是苏先生、阴班主重新登台,不好嘛!”这下短衫少年没话说了,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满六环视一周,的确,院落中不论是庄中的师兄弟,还是金乌门弟子都被方才的唱曲所感染。 若阴班主和苏先生的那场戏,是一道让人赞叹的开胃菜。那季汀师姐的前半段,无疑是道锦上添花的菜肴。 而那后半段,便是专门做与庄中弟子的硬菜!或许弈剑山庄中,多是俗人。 能品出戏曲、唱词高深者更是少之又少。但这样也丝毫影响不了,大家对于唱曲中的感悟。 因为只有一同亲身经历过的我们,才能在今天这个夜晚,共聚此间!唱曲结束,庆庄宴席的后半段,自然是扫尽桌上餐,饮尽杯中茶。 崇婴见无人上台,似是那代酒茶给他喝高了,一个人就翻上了戏台去。 “前有苏先生、阴班主以及季汀师姐献唱,那这会也该有我给大家做个压轴!”粉衣少年说着,便是双手向前一叩,接着抬腿一扫,还不忘呼喊几声。 呼!哈!嘿!喔!看其动作变幻莫测,也不知是哪家门派中的天下第一盖世神掌。 叶当听看着粉衣少年那滑稽样,出言说道:“风白不上前管管,这在陌老哥面前的脸面算是没咯!”陆风白茗茶一笑,没有接话。 陌景川大笑出声:“哎,你们还别说,崇婴这小娃啊,你们的陌老哥还挺喜欢!”此话一出,引得周围人发笑不已。 也就在这时,先前刚替换出去值守的弟子,不知为何小跑进了主殿院落。 径直朝向主桌位置而来,陆风白最先察觉到,抬眼看去。发现那名弟子面色凝重,他便将手中茶杯放回桌案,整个人起身相迎。 “是出何事了?”值守的弈剑山庄弟子出言说道:“山庄侧门来了几人...直言要见几位庄主!”陆风白应声说道:“此刻人在何处?”可还不等那位弟子答复,主殿院门外已经多出了四人。 “不用劳烦陆庄主移驾了,我们自行前来便可!”原本还在欢庆的弈剑山庄,顿时停歇,全数闻声看向院外。 来者,是那却邪四人组。出言之人,自然是其为首的叶成竹了。陆风白双眼微眯,看向了那位执伞客。 “不知却邪今日前来,所谓何事啊?不会真想让陆某前去南疆平乱吧?”叶成竹嘴角一歪,笑容变得有些玩味。 他出声道:“先前岫烟传信有误,亲自前来送信而已,顺便也沾沾这庆庄的喜气!”见弈剑山庄中人敌意渐浓,叶成竹又补充了句:“南疆之事,另有其人,跟却邪无关!”陆风白向前跨出一步,与叶成竹相互对视。 “那就劳烦叶大人,好生说道一下,还有何事了?”叶成竹学模学样地向后退了一步,一下就退到了其余三人之后。 “约莫还有半柱香,就会有一人进城,其来意应是贵庄!”此刻,单人进城? 照理来说,已是闭城之时,能够单人入城者,只有一种可能...此人定身在庙堂之中,且地位不凡。 先前弈剑山庄夜闯江州,都有那狗仗人势之嫌。而今的只身一人入城,绝不会比弈剑山庄差了多少。 陆风白思虑一番,出声说道:“那就先行谢过却邪送信一事了...”叶成竹听此一言,才从三人后方重新走出,随口言语了句:“我四人都未果腹,可还有些残羹冷炙?”这句话,就很没执伞客的面了。 陆风白抬手一挥,做了个请的动作。随后有一桌弈剑山庄弟子赶忙让出了位置,并且将桌上菜肴全数撤去,接着立即有新的菜品铺排上桌。 叶成竹跨过门槛,扭头朝身后的少年出声说道:“哎,岫烟先前出门时,你就说没吃饱吧,这会可好了?”孟岫烟揉了揉小腹,应了一声:“本来路上就能吃上一顿的...” “路上耽搁了,可就要错过看戏了!”黑红大褂的男子提醒说道。孟岫烟极其敷衍地 “哦”了一声,也踏上了门槛。裴忆情双目眯起,面带微笑,跟着两人一同行入院落之中。 最后是那位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言语的持棍男子,面无表情地走于最后方。 看戏?简简单单的两字,就这样印在了两派弟子的心中。台上已无戏可唱,那这几位突然到访的 “客人”,看得自然是台下的戏了。陆风白言语出声:“众弟子携好兵刃,随我出庄迎客!”在白袍身后,弈剑山庄众人齐齐应声,桌椅条凳之下一抽,便是庄中制式长剑。 刚刚还在台上打拳的崇婴,此刻已经握紧手中兵刃,跟着了陆风白身后。 “萧潇和季汀你们二人,照顾好庄中客人!” “陌老哥稍后之事应是山庄私事,金乌门好生歇息便是!” “当听稍后尽可能往后站,若有兵戈起,即刻退让不可留!”陆风白一连三声,将事情交代明白,对应之人也没有丝毫怠慢之意,皆是应声:“得令!”陌景川也呼喊了声:“明白!但若是有了热闹,我定要上前看看,谁也欺负不了我陆老弟!”如此弈剑山庄就分作两批人,以陆风白为首的前去山庄正门,以萧潇、季汀为主的便开始带领庄中的客人,以及一些妇孺前去后院躲避。 林满六收拾好了,寻到老骗子和师父所在,三人位于队伍稍稍靠后的位置。 等到弈剑山庄众人,悉数行至正门时,陆风白独自站于最前方,杵刀而立。 好巧不巧,也就在下一刻,远处拐角位置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响。都还不等众人闻声看去,一袭全身披挂甲胄的男子御马前行,出现在了他们视野范围内。 值得称奇的是,就连那人胯下坐骑也都是覆甲满身!陆风白抬眼看向那人,即便夜色正浓,也无法阻止他将那人面容看清。 是位看上去年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薛唐同样斜瞟而去,才看上去第一眼,他的心中竟是产生了一丝惧色? 即便是对敌柳梅时,他也无畏向前,此时竟是有向退让的冲动。林满六都未来得及将那人看清,已是有些心悸不适。 少年喃喃出声道:“他...跟柳梅很像...”一旁的老骗子应了声:“武艺尚不得知,但此人不论气场、威压都要更甚柳梅一筹!”中年男子御马行至弈剑山庄正门所在,看向陆风白后便勒马停步。 “你便是陆许将军之后?那个散尽家财的陆大庄主?”陆风白应声道:“既无为官之能,也无经商之意,故如此...”中年男子轻蔑一笑,扫了一眼陆风白身后的庄中弟子。 “多是一些小辈,陆大庄主以为能成事乎?”弈剑山庄众人身后,突然想起了一声言语。 “侯爷扬旌沙场时,不也是那年少之躯,何故老来说教起年轻人了?”中年男子像是来了兴致,绕过了陆风白向后看去。 却邪四人从人群之中走出,先前发声的自然是叶成竹了。 “都到了这南地,都还能见着却邪鹰犬,着实有趣...”中年男子仰头而起,看向了北边的天幕。 通过两人的对话,陆风白、薛唐以及位居后方的叶当听三人,终于猜到了此人身份。 是那久居塞北的踏雪侯——萧保立! 第三百三十章 悠悠塞北踏雪候 炎阳北地,除却那身在关外的漠北寒川王,当属这塞北踏雪候兵权最重。 他所执掌的燎原军团,与那谢乾的玄天军团有些不大一样。除却防范塞北边境,也会南下入中原,进行霍乱的平定。 并且驰援速度极快,有那 “一骑翻山三万里,天下何处不可及”的豪言、美誉。陆风白起先还有些诧异,此人为何会突然出现此地。 但将南疆乱局再现,与先前叶成竹的言语相结合,就有说得通了...此次平息南疆之乱,南地的江湖门派应是不用出面了,应是由炎阳亲自出手了。 “不知是踏雪侯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莫要怪罪!”陆风白言语出声。 萧保立却根本没有正眼看他,而是脑袋一歪看向了薛唐。薛唐右手握拳在胸,朗声喊道:“末将镇北营翊麾校尉薛唐,见过踏雪侯!”萧保立翻身下马,双手负后出言道:“你便是镇北军中,受了焚朱阙那小子?”薛唐应声道:“侥幸得将军赏识!” “那为何出现在此处?”萧保立突然发问道。薛唐没有立即接上话,陆风白便准备继续出言解释。 “关乎三弟归营一事,陆某已有打算...”萧保立言道:“我问的是他,不是你...陆庄主还请分清这是军中事,而非你们家中事...”听到眼前这位踏雪侯的言语,陆风白杵刀的双手微微发力。 薛唐向前跨出一步,与陆风白并肩而立。 “我辈将士,家事若不能护得明白,何以护国?”听到这样的答复,萧保立有些失望,不再看向众人。 他口中沉声说道:“的确事分大小,也分轻重缓急,可既已然投身军伍,这些小事何故比得了大事?”薛唐再言:“侯爷心中就只有大事,而无小事嘛?”萧保立言语不善,应声答道:“正因萧某心中只有家国,所以才能站于此处,立于此地!”薛唐拱手还之一礼,言道:“薛唐自是敬佩侯爷,但唯独此言,不敢苟同!”萧保立鼻息一声,这次才看向了陆风白。 “陆庄主都是有个好三弟啊...”陆风白不慢不紧地答道:“陆某以为,炎阳军中也有一个好校尉...”便是我弈剑山庄三庄主——薛唐! 看着双方言语暂歇,看戏的人终于有了动作。叶成竹出言说道:“今日踏雪侯前来,自然是有事与弈剑山庄相商,不如两位好生谈谈?”陆风白言道:“愿闻其详!”萧保立转头向北看去,言语出声:“驻足中原的燎原军,三日前已向南疆拔营,虽那屠恶门都是乌合之众,到底还是需要个熟悉南地的向导...”这位踏雪候的言语,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此次南疆祸事,会由他亲自出手平息,而单骑赴杭的目的,就是需要个指路之人。 按理说,只需那燎原军配合驻军南疆的炎阳兵卒,轻轻松松便能解决。 如此大费周章,也要让弈剑山庄跟着前去,目的就是将二者捆绑在一起...陆风白故作思量一番,才缓缓出声:“我弈剑山庄的确对于南疆有所了解...此次也可为侯爷指路!”萧保立抬手一挥,在其身后的坐骑立即嘶鸣出声! 紧接着那匹全身披挂的马匹,行至踏雪侯身侧时,前脚双膝跪倒在地。 萧保立就重新跨上马背,随后拨转马头,准备离去。 “萧某入南疆时,会与那些贼子先行周旋,望陆庄主来时,可助我燎原军将其全数剿灭!”陆风白回应出声:“不日便召集山庄人手,赶赴南疆...”萧保立侧头看向后方:“你那三弟就不用去了,早些归营吧!若有人问责起来,就说协助却邪处理公务,这样可以吧?”此话向陆风白提的建议,询问的却是叶成竹。 叶成竹无奈,只得出声应道:“稍后自会为薛庄主置办公文,方便北归!”萧保立不再看向后方,双手用力扯动缰绳,胯下战马立即向前冲去。 一如先前的马蹄声响,再次回荡在这城东的街道之间,直至其身影消逝,仍不曾散去。 “却邪传信一事,既已办妥,便与诸位告辞了...”叶成竹出声道。 但这位执伞客的行为,好生奇怪。说着要告辞离去,结果反而朝弈剑山庄中走。 并且与之同行的三人,也一样跟在其身后,根本没有半点异样。叶成竹像是察觉到了弈剑山庄弟子的目光,他只得解释出声。 “从哪来的,便从哪去,莫非贵庄希望我们从正门而出,往后遭人口舌,弈剑山庄与却邪有所联系?”陆风白扫了他一眼,将手中漆夜归鞘。 “叶大人有心了...就是山庄侧门,怕是有失诸位身份...”叶成竹笑言以对,继续向弈剑山庄侧门位置走去。 裴忆情走在最后,转身朝众人拱手行了一礼,言语了声:“无碍!”林满六将先前发生的一切,尽数收入眼中。 正想言语询问身旁的老骗子,叶当听先行出声:“回庄细谈!”而后,陆风白就遣散了拱卫正门的弈剑山庄弟子,叫上了叶当听、薛唐几人一同前往主殿。 路上遇到了清江引的阴班主和苏先生,他与之简单交代了一番,劝说二人先在庄中留宿一夜,待天明时再返回戏班驻地。 对于两人行踪消息一事,会由弈剑山庄安插在城中的弟子,前去驻地说明。 有了妥善的安排,清江引的两位客人就安心住下了。等到林满六跟着一同进入主殿时,此刻的山庄主殿内已是坐满了人。 像他和崇婴这样年纪稍小的,就只能坐于稍后些的位置了。而在陆风白主座两侧,靠右的就是老骗子、薛唐、萧潇等人,靠左的是金乌门的陌景川、白梓,以及青岚等人。 陆风白将方才山庄正门发生的事情,简单重复了一遍。包括却邪的 “解围”,以及那位踏雪侯的举动。崇婴向林满六问道:“依照陆哥所说,那萧什么来着...何必扯上咱们啊?”短衫少年心中有了些猜测,言语出声道:“想要将弈剑山庄拉下水!”若正如先前猜想的那样,屠恶门作为霍乱源头的第一环,那便有炎阳兵卒方面的第二环。 而这第二环,就是如今突然南下的燎原军。最后收尾的第三环,就需要有出面安抚的 “本地人”了。位处南地的江湖门派,就是最好的人选。这就是当时枫叶林遇到的,那三匪同窝的 “加大加宽超长版本”!与那时相比,准备时间更长,耗费人力更为巨大,最后想要得到的结果,势必要翻上数倍之多。 在林满六与崇婴解释的同时,陆风白也在言说着心中猜测,与少年所言相差无二。 “今夜的突然到访,其实不难猜出其心意为何?这位踏雪侯往后需要一个在南地有分量的话事人!” “故而借机平定南疆一事,将弈剑山庄与他的燎原军彻底捆绑,所以于此需要跟陌兄说声抱歉了...”陆风白看向一旁的陌景川,脸色略带歉意,因为须下逐客令了。 陌景川大笑出声:“大丈夫该不拘小节,我知陆老弟心意不想让金乌门牵扯其中,待你们出发之时,我也带着兄弟们打道回府!” “谢过陌兄理解!”陆风白出声说道。陌景川双手撑在脑后,以笑声回应陆风白。 后者便继续言语出声:“这些事情如此紧密,想必大家也能记起枫叶林所见光景,如今应与当时相似!”萧潇出声道:“所以风白...南疆之乱本就是个局?那萧保立可会想借机利用我们试棋?”陆风白摇头回应:“应无此种可能...不论位处南疆的屠恶门,亦或是南下的燎原军皆身在局中,他不是执棋人!”一直没有言语的青岚,伸出手在桌案上轻叩了两下。 让殿内的目光全数看向了他,青岚出声说道:“陆庄主...对于这些关乎上位者如何行事,虽是见解颇丰,但有没有想过一点,便是他们对弈剑山庄早有谋划?”青岚的言语,让众人都开始有些警觉。 对于弈剑山庄早有谋划?可陆风白从开庄至今,也才刚好一年的时间啊...而他们先前于枫叶林所见,那三匪同窝的迹象明显已维持了多年。 林满六突然想到墨先生出走前,与他们的一次谈话,是墨先生解释为何要遵从弟子意思北游的原因。 短衫少年往前行了几步,走到了主殿靠前的位置。他出声说道:“墨先生当时所言,渔翁提刀破蚌...”鹬蚌相争,自是静待结果的渔翁得利。 但如果渔翁没了等待的心思,不论是鹬,又或是蚌,谁又能强过渔翁呢? 燎原军南下,踏雪侯来此。都在印证着当时墨无言所说,最坏的结果。 此话一出,薛唐看向了青岚,他出声道:“以青岚先生所见,若往后山庄与之产生联系,可有脱身之法?”青岚应声道:“这踏雪候绝不会轻易放手,不然何故找上弈剑山庄?”主位上的白袍身影,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再出声言语。 的确,若是要找个能够把控南地局面的合作对象,当是找问剑湖才对。 但也会因为找的是这天地盟主导者,往后言谈事宜,恐还要与其平起平坐。 可找上弈剑山庄就不同了,如今弈剑山庄地位尴尬,只需依附了他这踏雪侯。 以后给弈剑山庄撑腰的,便是那广袤的塞北草原上,肆意驰骋、无人拘束的燎原军团。 在外人看来,于弈剑山庄而言,就是那天上掉馅饼。但只有弈剑山庄知道,一但依附于他萧保立,就永远成为了燎原军的附庸。 成为了这位踏雪侯位居庙堂,却能伸手搅乱江湖的一枚棋子!或者说一条养在南地,乖乖听话的狗也不为过! 陆风白双眼微眯成线,看向了主殿之外,看向了天幕上的那一抹夜色。 “既然这些久坐官场上的达官显贵们,都觉得吞的下...那就让他们好好吃个饱!” 第三百三十一章 行棋当藏伏千里 叶当听的小院内,短衫少年和老骗子两人各自坐着一方椅凳。主殿议事后,他们就返回了小院,此时谁没看向谁,都在仰头看天。 可这天边,有什么可看的?十一给两人脚边各自放了碟先前宴席上带回的花生米,就独自回屋歇息了。 叶当听伸手一探,正想抓几粒送入嘴中。身旁的短衫少年突然开口道:“那夜孤舟之上,你们到底说了什么?”听到林满六的问话,叶当听将手中的那粒花生,抬向自己面前。 “先前便就说过了,自然是那些为山庄脱困之法...”那次前去扬州寻叶成竹,相遇之后两人乘船入湖,后又大打出手。 当时叶当听的解释是,对方的提议他没有接受,所以双方意见不合,便打了起来。 但往后看,诸事种种全都对应上了当时的提议。弈剑山庄所藏兵刃尽数交于却邪,接着又闭门封庄直至众人此次归来。 唯独不同的,便是多了他一人断脉的惨事...这让林满六如何相信,那夜当真只是商议了这些? 短衫少年出声道:“那为何却邪几次出手,看似为难山庄,却意在解围?”叶当听沉默无声,林满六就再次言语:“所以你们那天夜里,到底商议了什么,究竟为了何事,需要做到此番地步?”少年一边言语,一边看向了老骗子那已经隐于身后的右手。 叶当听长叹一声,将手中花生米放于两人之间。 “的确,只是说了那脱困之法...”不过与他当时解释得恰好相反,是他自己提的这些意见,持反对意见的是叶成竹。 随着眼前老骗子的随意波动,林满六看着那几粒花生米被他摆放在了不同的位置。 先是有三粒并排而放,接着又有一粒向短衫少年方向所放,再又是一粒放得极远,仍在少年身侧。 最后一粒个头稍大些,被叶当听捏在了手中,久久没有放下。 “先前局势,山庄如这三粒并排之势,眼前有寻寒山需查,也有问剑湖阻道!” “而这一切的变化,我们尚可从中斡旋,先除寻寒山再御问剑湖,但在此之后还有屠恶门之流虎视眈眈,故山庄便需做隐剑埋名之备!” “如今所想所得皆具,真相可大白于天下了?”叶当听看了一眼短衫少年。 林满六摇了摇头,不论是陆风白的发问,还是老骗子与那叶成竹的对话,再到如今那位踏雪侯的突然到来...这些事情都在告诉短衫少年,一切都还未结束! 并且不是弈剑山庄想要脱身,便能轻易走得了的了。林满六出声说道:“先前墨先生的担心,如今终究是来了,也正如那位青岚先生所言,我们跳不出去...”叶当听赞同少年的分析, “嗯”了一声。随后他手中那粒个头最大的花生米,悄然落下...直直坠入了三粒并排所在! 将那最先摆放的三粒花生米砸得四散开来,甚至居中的那粒花生米,都快被砸个稀碎不堪。 叶当听出言说道:“而如此,便是破局之关键!”林满六先是面俱惊色,接着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抬头看向了叶当听。 “所以这一切的准备,从来不是为了防寻寒山、问剑湖,再或是那屠恶门?”老骗子定是知道什么内幕,他从一开始就已经在为今天,甚至之后的事情再做准备? 叶当听没有急于做出答复,而是徒手挑挑拣拣一番。将余下几粒还算完好的花生米重新拾起,接着就一并送入嘴中。 这时两人身后的屋门悄然打开,黑衣女子从中缓步走出。叶当听没有回头,嘴中仍在咀嚼那几粒落了灰的花生米。 他用着含糊不清的出声道:“这便是于你的解释...”十一走到两人身侧,林满六正准备起身让座,却是被师父重新按了下去。 随后她再行几步,最后在他身侧席地而坐,将那盘花生米抬起后枕在了膝间。 叶当听将先前负于身后的右手探出,十一将其接过。借着月光,三人不论是谁,都能看清那手腕处的伤痕。 断脉之说,确为实事,当真不假。行棋布局,本就如此,藏伏千里。十一轻声说道:“你之心意,我自是知晓,可何须瞒过所有人?”叶当听左手指了指林满六,笑脸相迎:“庄中弟子多如满六一般,聪明且太过听话了些,不太会骗人...”十一掩面而笑的同时,一手作拳轻轻捶打在了叶当听臂膀上。 林满六没有回嘴,对于此时此景,这种变着法骂人的伎俩,就先忍忍! 大丈夫虽生居天地间,但也需做得那能屈能伸!该低头时,就低头。该忍让时,就忍让。 往后看,可是要有大作为的,一点也不寒碜!这一番思索在少年脑中搅过数遍,就全当是自行安慰了。 师父三人一时间,共坐小院之中,久久无话。在今夜开宴之前,季汀师姐为少年重新整理过发梢,说是干净些才好看。 此时林满六的额头上,没有一根杂乱的头发,全数结结实实向后梳起,最后扎起了个 “豆沙包”。也正因为这样,月光映在少年的额头,竟是有些微微发亮? 叶当听出声道:“林大侠既问完了话,理应早些歇息了...”林满六似是什么都没察觉到,咧嘴笑出了声:“老骗子莫不是有啥没交代明白的,这会就想把我和师父一同糊弄过去?” “我们家小满六该早些休息,晚上不睡会长不高的!”十一出声道。好嘛,师父都这么说了...短衫少年立即起身,还不忘朝叶当听那拍了几下屁股。 “哎,回去睡大觉咯!师父早些休息!”林满六言语完毕,根本不等身后的叶当听如何发作,就朝小院出口跑去。 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叶当听笑骂出声。 “其实满六...也不是太听话!”身旁的黑衣女子将其右手环抱入怀,柔声重复着:“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叶当听看着那处被林满六重新关好的院门,似是想到了什么。 他突然出声:“你可知当时有容说要互留信件时,我为何没有标注明白?”十一 “嗯?”了一声,等待着他的后文。叶当听拉低嗓音,出声道:“因为早在那之前,就想让你亲自问我了...”黑衣女子随即白了他一眼,言语回应:“油腔滑调...听得瘆得慌,这就是你那些欲擒故纵的伎俩?”叶当听脑袋一歪,朝十一更近了些,后者也没有回避。 “但从最后的结果而言,依旧是成了!”换种思路来看,这不也是一种藏伏千里? ......行出叶当听的小院的短衫少年,独自走在后院的小道上。 林满六经过了几处院落,其中不时还会传出一些细微的欢闹声响。应是庄中的师兄弟们,还未玩得尽兴,打算就在休憩的小院内,再邀上几位好友畅谈一宿。 当他想拐向自己院落的岔道时,发现前方不远处正盘腿坐着一人。正是那年轻道士,舟墨... “舟道长在此,不会又是在等我吧?”林满六这次主动搭上了话。毕竟先前几次碰面,都是舟墨寻他有事。 可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无事不在后院留。 “林少侠莫不是想多了,当真以为小道我与你纠缠颇深?”舟墨闭目出声,双手相扣枕在膝上。 若不是林满六知晓此人作为,给山庄其他弟子看了去,当真会以为是个正经道士。 “那就不打扰舟道长清修了,早些休息,回见!”林满六出声告辞。可短衫少年向岔道方向,还未行出几步。 身后那位年轻道士,再次开口言语了。 “用不了多少时日,林少侠定会随陆庄主再去南疆吧?”林满六停下脚步,侧头看向身后。 “是又如何?” “本不该言,但还是想告诫林少侠一番,若是可以便留于山庄之中...”舟墨出声缓慢,一字一顿,直至最后竟是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 接着这位年轻道士,就开始凭空咳嗽起来。林满六想要上前查探情况,却被舟墨抬手挡下,少年只得停步。 年轻道士另一只衣袖像是在擦拭嘴角,几番动作之后,才重新正在将双手扣回膝上。 这般情形的舟墨,林满六是见过的。所以他先前的言语,少年已是猜出了个大概。 若此次再启南疆一行,于他林满六而言,不是什么好事。短衫少年抬手向眼前的年轻道士行了一礼,打了个不太像样的道门稽首。 林满六出声说道:“在此先行谢过舟道长好意,不过此次西行,不得不去...”舟墨看向了他,面色有些泛白,但脸上的嘲讽依旧。 “还是为了‘心安理得’?”林满六看向了远处,是叶当听的小院所在。 “嗯,既已有前人舍身行事,后辈自当竭尽所能!”舟墨寻着其目光看去,言语讥讽道:“他人行事,与你何干?他人所求,与你何意?” “舟道长先前,就已为我作答了...”短衫少年言语出声。年轻道士听此一言,大袖一挥,直接起身离去。 林满六驻足原地,调侃了一声:“如此看来,舟道长还不是在等我?”短衫少年的声音没有压低,甚至有意拉高。 还未走远的舟墨脚步一僵,想要回头却拉不下那个面子,只得继续闷头往前走。 直到看不清那年轻道士的身影,林满六这才继续行步,朝自己的小院而去。 第三百三十二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几日过后,扬州问剑湖所在的小岛上。明兮双手负后行在一处浅滩边缘,身后的那位首席供奉面露苦色,始终与自家宗主保持着些距离。 “算着时日,那陆风白大摆宴席一事,可是过去了?”明兮出声说道。 兰无求赶忙应声:“是四日之前的事情了...蹲守在杭州的弟子也有密信传回...”明兮前行的脚步放缓,进而停步不前。 “既有密信传回,为何先前不言?”有消息,就说明那弈剑山庄的宴席,有值得问剑湖查探、知晓的情报。 兰无求出声解释:“那天夜里,有人单骑入城向弈剑山庄而去,但驻扎的弟子为防打草惊蛇,并未仔细上前查探...”明兮在听其言语的一瞬间,先是面显怒容,但很快又以寻常脸色遮掩了去。 这番言语解释,任谁都看得明白,后续弈剑山庄诸事,自然是更不知道了。 那又何必深究其中,明兮只得继续开口言语。 “那可知道是入城之人底细?”兰无求出声道:“只说那人似是炎阳将领,恐被其发现不敢随意追踪!”明兮一时没接上话,只是抬手眼前虚抓了几次,这才言语出声。 “若是什么都看不明白,尽早让那几人滚回问剑湖,换一批人前去...必须跟我盯紧了那弈剑山庄动向!”自从元宵那夜与叶成竹议事结束后,他便隐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陆风白所置办的弈剑山庄,确实没有在得到却邪或是屠恶门的暗中助力。 但却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江湖纷争之中,起初他还真信了那叶成竹所说。 当真以为弈剑山庄只是和参星观、扬风谷,亦或是风雪大观楼一样,都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 但时日久了,还有这可有可无一说?最先与问剑湖一同得知白昼所在的,是他陆风白。 间接将风雪大观楼踢出局的,是他陆风白。而后再除寻寒山的,还是他陆风白。 不过是明面的上的益处,名望、利益、人手等诸多资源,全数归于他这天地盟主之手。 但是,倘若还有问剑湖看不见的暗处呢?说是全归了那弈剑山庄,也不无可能。 于此,明兮开始对却邪的一些安排,开始进行提防,他生疑了!就在明兮与兰无求言语的空档,一名问剑湖的执事小跑而来。 只见这身穿明黄衣饰的执事,双手窜紧一封书函,面色紧张地在两人五步外停步。 “禀报宗主!有密信传回!事关杭州弈剑山庄...”明兮沉声言语道:“讲!”兰无求手中不禁捏了一把汗,终于等到了新的消息。 “那单骑入城之人,已经查明...是炎阳驻军塞北的踏雪侯萧保立...”此话一出,明兮与兰无求两人脸色都微微一愣。 虽初听得单骑入城四字,两人就都已经将那人朝军伍方向想了。可谁又能想到,竟是那踏雪侯? 明兮立即言语发问:“既查得此人身份,其随行兵卒何在?”那名执事应声说道:“得知消息后,就在扬州知府上下打点了一番...果然有那燎原军动向,此刻约莫行至山南,不用多时就可入南疆...”兰无求出言道:“此行若是那踏雪侯南下平叛,此次独行杭州,是否有结交弈剑山庄之嫌?”明兮断言言道:“多半是了,这些人高坐朝堂之上,自是要养些朝野外行动自如的鹰犬...”兰无求小心发问,生怕将明兮再度惹恼。 “此次若是双方有意交好,事毕影响我问剑湖往后布局,宗主是否要提前动手?除了这绊脚石...”明兮言道:“不可贸然动手,如今功随归我问剑湖,但有心人都知晓是弈剑山庄除了图斗,若此刻动手,只会落人口舌...”两人就此沉默不言,身侧的那位执事听得这番对话,心中早已是惊骇万分。 即便他知晓了问剑湖近年来的一些举动,并非名门正派所为,但都还不至违背道义之说。 在外人眼里,在门客卿眼中,他们的这位明宗主一直都是为明事理的好好先生。 如今若是跟自家的首席供奉,在问剑湖外围如此大声密谋,还不屏退他这位小执事。 这位问剑湖执事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的眼神显得有些游离不定。自然被明兮和兰无求两人察觉到了,兰无求正要训斥几句,顺便将之赶走。 明兮却是抬手挡下了兰无求,这位首席供奉立即向后退了一步,向明兮致歉行礼。 不过几息之间,两人动作衔接得极其自然。似乎这样的戏码,早在问剑湖中上演过许多次了。 明兮言语道:“既要让问剑湖能走出此方天地,就该有常人没有的魄力,你可明白?”执事立即拱手道:“属下明白!宗主教诲不敢忘,往后必定竭尽所能,为问剑湖效力!” “宗门上下如你这般赤诚的弟子,还有很多,你们都是我问剑湖往后可以依靠的骄傲!”明兮言语的同时,一手抬起拍打在了执事的肩膀上。 听得此言,这位问剑湖的执事不禁鼻子一酸,感激涕零地向明兮行了一礼。 其躬身之姿,早已过半,任再向下压去。 “多谢宗主!!!”明兮言道:“我与兰供奉还有事相商,你先回吧!” “是!”执事言语过后,整个人保持着行礼的动作,不曾起身半寸,一直向后退步而去。 直至行到了二十步开外,这才站直身子,郑重其事地向明兮再行一礼,而后向宗门内返回。 明兮等其走远,言语出声:“此人往后寻个机会,将其外调出去,严加监管,若有异动,立即处理掉...”兰无求出声应道:“宗主放心,稍后便去安排!”在辈分有别的场合下,有时唱红脸的不一定是义士,但在旁唱白脸的多半是其搭戏之人。 不然曾会有那么多,白脸唱罢,红脸就立即登场的戏码?明兮思虑了一番,再次出言道:“弈剑山庄一事可暂缓些时日,但南疆之事需加派人手查探,注意不可被那却邪察觉到!”兰无求拱手行礼道:“明白!”对于屠恶门在南疆再起霍乱一事,问剑湖自然早就知晓。 迟迟未有动作的缘故,就是因为对却邪,还有对弈剑山庄,他明兮都要做下防范。 果不其然,此次却邪没有对他下达任何指示。根本没有让问剑湖去染指南疆一事,他明兮便安坐岛上静观其变。 弈剑山庄也如他猜想的一样,在南疆消息传开之后,就开始大肆宣扬庆庄之事。 引得周遭一些门派都有声讨弈剑山庄的意思...什么屠恶门未除,江湖仍存亡危急之际,你弈剑山庄就在此大摆宴席,是做于何人看? 什么即便你弈剑山庄有斩杀贼子功绩在身,曾能如此猖狂,将旁人都不放在眼中? 什么江湖安定虽非你弈剑山庄一派撑起,但也不该如此躲于他人余荫之下,偷闲享乐! 自然这些话,也传入了问剑湖之内,传入了明兮、兰无求耳中。也曾有弟子想他们禀明心中愤慨,希望能够问责弈剑山庄一番,但都被明兮回绝掉了。 因为作为除了弈剑山庄以外的唯二明白人,他自然知晓陆风白意欲何为。 大摆宴席,就是给他看的。不放在眼中的人,也是他明兮。至于那些余荫嘛,就是问剑湖替其 “善后”时,所得的名利双收。故而明兮以不作为,而去回应陆风白的举措。 要的便是让弈剑山庄全数人,自个在那独自唱独角戏!可让他没想到的,突然南下的燎原军和那位踏雪侯了...这也让明兮对却邪的举动,产生了些疑虑。 依照先前却邪所为,南方诸事应都是交由那叶成竹来处理。如今多出来一位疆场厮杀的踏雪侯,是朝堂之上的权利更迭,还是却邪另有所谋? 在其身侧的兰无求,正准备告退去处理方才安排的事宜,却又被明兮出言叫住。 “原先却邪留于城中的眼线,可还能联系上?”兰无求出言道:“待手上诸事处理完,我便乘船入城造访一番?先前并无撤离迹象...”明兮言道:“若是能请来却邪有话语权的那几人,就邀其入岛相商,并且加派人手看护岛内!”兰无求立即会意,应了一声就朝问剑湖内部走去。 “我这就去办!”离去的路上,这位兰供奉心中不禁有些感叹,自家这位宗主的手段狠辣。 若是往后南边该改姓萧了,问剑湖此刻确实该动手了。只有与却邪彻底撕破脸后,才好跟那踏雪侯谈条件。 但若是南下的燎原军只为平叛,并不干预南地政事,那问剑湖就该跟却邪重新稳固关系。 好让问剑湖的地位,能够更加稳固!最后问剑湖此处浅滩,只剩下了明兮一人。 看着脚边不时被浪花打湿的细碎沙石,他注视了许久,接着便是一脚踩在了其中。 一处坑洼,就呈现在了明兮眼前。等到下一次浪潮席卷而来,由于他那一脚踩踏而出的凹陷,不少湖水聚拢其中。 泥沙被湖水浸湿,突然就有一尾细虾破土而出,在那处坑洼之中打转。 明兮不知心中何处升起的怒意,根本不等浪潮退去,又是一脚递出!将那尾细虾伴随着湖水一同踩得稀碎,久久未撤去力道。 直到心中怒意平息,整个人就转身离去。徒留一处不堪入目的水洼,在那浅滩之上,任凭浪花侵蚀... 第三百三十三章 受邀再启南疆行 经过几日的采办,弈剑山庄再启的南疆一行,已是准备妥当。 不过还需先送走薛唐及其部下,陆风白才会带人动身。 此刻,弈剑山庄众人就聚集在杭州北城以外。 从远处看,就可分作两批。 坐于马背上的那几人,自然就是薛唐和他一起南下的同袍了,而另一方,便是前来送行的陆风白、叶当听几人。 这样的事情,林满六、崇婴自然也不会缺席。 才刚听完陆风白的嘱托,薛唐就往后方勾了勾头。 “你们两个小娃,个子给我麻溜地窜一窜,等下次南归时,...... 《弈剑书》第三百三十三章 受邀再启南疆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三十四章 须对他人留戒心 林满六跟随着弈剑山庄的队伍,没过多久便行出了杭州城。此刻已经开始向山林当中行去,短衫少年看着这些前不久才刚刚见过的风景,如今就要重走一遭。 心中难免有些感慨,起初走出凤城的那一刻,也不曾想过会走过这么多山河! 身旁的马车窗框再次被推开,黑衣女子再次探出了脑袋。十一发问出声:“清则妹妹让我问问,我们家小满六可要与她换换?”短衫少年回声说道:“江师姐只需跟师父闲聊便可,无需管顾我!”十一回头看向车内,出声道:“清则妹妹你看,听话吧!”江清则的声音,从车驾之中传了出来。 “林师弟可真懂事!”这一问一答,可让车外的少年尴尬个不行,周围都还有庄内师兄弟看着呢...本来师父打趣自己时,念叨起的小满六,就已经让他很害羞了。 这么大的人了都,师父还是莫要这般叫我啦。短衫少年心中是这般想的,但却不敢说出口。 不然依照师父的脾气,定会呼喊得更多,叫得更加频繁。林满六正想着这些时,十一再次出声言语。 “等到我去埋剑谷,你就跟着风白一同去南疆吧!”短衫少年出声道:“我可以等师父将事情处理完,再动身追上庄主他们的!”黑衣女子面带微笑地摇了摇头,看着车外御马的少年。 “当真不用,可能我要的时间比风白还长怎么办,此次西行,你就当返乡一趟!”林满六正想推辞,却又被师父的言语堵住了嘴。 “你看出门在外多久了,凤城里的家不要了?” “你师父我啊,可都还惦记着那两间小院呢!如今是财大气粗了,看不上那两间屋子了?”短衫少年摇了摇头,黑衣女子就继续朗声言语。 “此次返乡,若是能路过凤城,就将屋舍重新打扫打扫,全当将新年在外的补回来!”车内的江清则,也出声说了一句:“辞旧迎新!”林满六这才点头出声:“那将师父送至埋剑谷后,满六便跟着庄主继续西行!” “啊!!!满六这娃,太听话了!”江清则再次出声道。十一嘿嘿笑了两声,便枕在双手上,倚着窗框,看向车外的这名弟子。 本就是行路上的山间闲聊,经过师父的这般言语,也将少年话匣子打开了。 林满六突然出声问道:“江师姐既出自苗寨,可否与我讲讲苗寨之事?”听此一言,十一往窗框边缘缩了缩,后头向车内看了一眼。 江清则就也探头而出,看向了林满六。 “林师弟,可是路上还遇到过其他苗寨女子,是不是有看上眼的?”短衫少年赶忙出声:“没有!只是初行时,见过一人!”那位名叫还云霞的苗寨女子,后来他与老骗子说过,确认了下,算是他们几人的旧识。 不过林满六,还是好奇这些与自己算是一个地方的苗寨之人,都有何奇异之处。 因为打小就算不听那些道士说法,或是不听那些说书先生叙事。也会将一些苗寨的离奇怪事听入耳中...什么蛇、蝎、蝉、虫皆可被其驱使,或侵人耳目,或慑人心智。 什么巫蛊术法,可让骸骨异动,起那通灵之效。什么断腿、断手之辈,往苗寨之中走上一遭,其身体就能重新完好起来。 于他而言,其实最想确认的是最后之事。十一出声说道:“此次虽是问对了人,但为何先前不问问师父?”林满六愣了一下,才想师父告罪出声。 “一时半会...没想起来...”他才想起来,听师父和老骗子拌嘴时,他们嘴中经常会提及一名叫有容的女子。 在两人的言语中,短衫少年知晓了那人,也是一位苗寨女子,而且是师父从小到大的玩伴。 十一脑袋歪向别处,像是有了些小脾气一样。 “我可跟你说好了先,往后见着了你有容姐姐,好生道歉!”短衫少年赶忙出声:“一定向有容姐姐道歉!”江清则掩面而笑,过来一会才出声说道。 “苗寨不分大小共有七十二寨,按照祖制又可一分为二,即为白苗、黑苗两大寨...” “你那位有容姐姐,便是与我同出黑苗...”林满六好奇出声:“那会不会以服饰区服,例如白苗着白,黑苗着黑?”因为那日所见的还云霞,便是一身白衣的装束。 江清则出声说道:“也会有此种分类,但也不全是!” “要更好分辨的话,且听我举个例子!”江清则言语的同时,就将自己的那柄竹笛拿在手中。 “那日初见时,你可曾留意到我的御虫之法,这便是外人所言的虫蛊术法...”林满六点头应声:“那日看江师姐笛响之时,山林间飞虫声势极大!” “那正如你所见,黑苗就是更善使这些御虫之法!” “不过并非白苗就不会,只是他们时常多少鼓弄一些蝴蝶...而我们小至山间飞虫,大至蛇、蝎、蟾蜍都会用上一番!”短衫少年倒吸一口凉气,面色震惊地看着江清则。 后者笑看向了眼前少年:“这就被吓到啦?”林满六应声道:“只是儿时都不当真的东西,此时摆在面前是真事,难免有些惊讶...”江清则用竹笛敲打起自己脑袋,像是正在想事情。 其身侧的十一伸手将竹笛撤去,抬手揉了揉江清则先前敲动的那处发梢。 十一语重心长地出声:“想事情的时候,别学这些!”江清则柔声应了句:“知道啦!十一姐姐!”没多久,她眼前一亮又与林满六出声说道:“那你可想知道白苗神在何处?”短衫少年下意识地发问:“不会真能治那断胳膊、断腿吧?”江清则 “哎嘿”一声,再次出声道:“倒真是老乡见老乡咯!满六知道的可真多!”林满六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再问了句:“当真可以?”十一看出了少年的心思,只得继续歪头看向别处,当作没听见其他两人的言语。 为何林满六会试探性地发问江清则苗寨之事?当真是忘了有容这个名字嘛? 又或是他真的纠结于那位还云霞的来历?都不是...只是因为某人的手伤罢了。 江清则自然也品出了些意味,眼前少年的心思其实不难猜。他想问的,其实就是叶当听断脉一事,可有复原可能。 江清则只得出声说道:“白苗喜采百草,其研磨的草药功效,都说可生死人、肉白骨...” “至于续筋接脉,应是可以吧...”听着江清则的语气,林满六先是沉默了一会,接着就笑言以对了。 “听江师姐这么一说,倒是真想去苗寨逛逛!”江清则出言道:“到时候若是能路过一处苗寨,我就带你前去逛逛,光你一个人进不去的!”林满六好奇出声:“江师姐这是为何?” “因为苗寨都不太喜外人进入的,若只有你一人,多半是要被拒之门外!”少年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看向了远处。 ......于此同时,山南道一处小镇之内。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年,正缩卷在石阶旁。 他手中紧握着半块馒头,这是他往后两天的口粮了。这馒头还是前些日子路过一处村落时,驿站煮茶的老伯丢给他的。 当时他实在太饿了,一下便吃了个大半。就当他准备继续将这剩下半块吃完时,他发下那位老伯已经收摊走人了。 那就说明...他只剩下这半块馒头了。少年只得将馒头揣入怀中继续向南边走,一步都不能回头。 他不能停,生怕停下来了,又会回到那个地方。他永远不想回去的地方...此刻缩卷在石阶的他,盯着手中的半块馒头,他实在太饿了。 几番抉择之下,他想将其送入嘴中,但又怕往后再也没吃的了。就在他犹豫不决时,他听到了街道上一些行人的闲言碎语。 “这些时日你们听说了嘛,咱们这来了好多官兵呢!” “可不是嘛,我听说啊...就连那位从不出帐的楚将军也来了!” “这么大阵仗,也不知道是何事...我们南边太乱了不成?”这些话语好若洪水一般,充斥进了少年的耳中。 听着这些言语,就如同心口悬上了一柄重锤,开始无情地敲击他的心脉。 佝偻少年赶忙起身,不再啃食那块馒头继续向南行去。他一定要走得再快些,走得再快些...可是他还未走出小镇,就看到小镇之外,忽然有数十骑全身披挂甲胄的炎阳兵卒行过。 他赶忙向一处摊位躲藏而去,想要躲避那些人的目光。可是下一刻,就被人一脚踹了出去。 “哪来的臭要饭的,给老子滚远点!”那看顾摊位的小贩训斥出声。佝偻少年赶忙出声致歉:“小的不长眼...小的不长眼...” “赶紧滚!别在这碍着我做生意!”小贩再次叫骂出声。他只得尽快远离此处,怕被那些炎阳骑兵撞见,又怕再冲撞了这些小镇入口的商贩。 但可能是那小贩的训斥声大了些,原本正要疾驰而去的几骑炎阳兵卒勒马停步。 这一举动,让那佝偻少年吓得不轻。整个人立即倒地不起,瘫软无力地看着那几骑看向此处的炎阳兵卒。 完了...他开始胆怯、开始害怕,泪水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随着那些马蹄声一步步地接近,他就心中越发地紧张起来。 一股暖流也从其股间流出,将其衣裤浸湿了个大半。没多久,便是一股尿骚味传遍了整个小镇入口。 原本想要上前查探情况的那几名炎阳兵卒,嫌弃地停止了动作。为首的那名炎阳兵卒只得站的远了些,出声说道:“都是干些小本经营的活,也敢为难别人,自称老子?”那小贩赶忙跪倒在地,也不管此时地面是什么味道了。 “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官爷饶命!”见着也是个怂破胆的主,又扫了眼其摊位上,都是不值钱的手艺活。 那名炎阳兵卒再次开口出声:“下不为例!”小贩赶忙出声喊道:“谢过官爷!谢过官爷!官爷气度海量,往后定能飞黄腾达!” “还挺会说啊!”那炎阳兵卒夸赞出声。不等那小贩再奉承些什么,随着那名兵卒吆喝一声,其余几人就跟着他继续向小镇外御马而去。 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向那名少年一眼。约莫是觉得,尿骚味太过难闻,谁想多呆啊。 “大哥,为何不去查查那倒地之人?” “你去查?我可不想脏我手!” “额...我也不想去...但说不定?” “一个富家公子哥,即便出游在外,会是这般姿态?” “大哥说得对!那些有钱人即便再落魄,总要撑起个面来,最怕的就是别人觉得他们寒碜!” “走吧,继续南下!早些跟将军会合!” “全听大哥的!” “俺也一样!”这些稀碎的对话,小镇出口附近的商贩,自是谁也听不明白了。 唯独那倒地不起的少年,他一直憋到声音听不清时,才敢大口开始喘气。 接连喘息了很久,他才慢慢起身,仔细查探那几人的身形是否真的离去了。 可就在这时,他只觉脑袋被重物一砸。咔!竟是一口木盆拍打在他的脑袋之上,佝偻少年再次倒在地上。 “都怪你这贱种!害的老子得跟那些当兵的低声下气!你咋不去死啊!”那小贩嘶吼出声,手中挥舞着他的那口木盆,看样子是准备给少年脑袋上再来一下。 佝偻少年忍着剧痛,一手扶着脑袋想要起身,又想要尽快离开此地。他哭丧着喊着:”小的错了...小的不长眼... “小贩可没有同情他的心思,手中木盆正准备再次下挥之际。他看到了有鲜血从那少年额头上渗出,让小贩就此迟疑了片刻。可等待他再次闻到那股尿骚味时,心中烦闷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你这种贱种,就该死在家里!”小贩呼喊着,手中木盆即可挥打而下。 佝偻少年顺势缩卷成一团,想要尽可能地减少那木盆对自己的伤害。但是过来数息,都没有感知到半点疼痛。 少年重新舒展开来,小心翼翼地看向身前的小贩。发现此时那名小贩的胳膊,已被一人钳制住了。 是一名中年男子,看着模样像是个乡野间的汉子。 “你可知你这一挥下去,这人便死!”中年男子言语出声。小贩手腕被此人钳制地生疼,立即就开始夹起尾巴做人了。 “小的下手没个轻重,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啊...大哥饶命...大哥饶命...”那名中年男子一脸嫌弃地看着眼前小贩,手中劲道再涨。 这下让那个小贩吃痛不已,立即再次呼喊出声。 “我不敢了...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家中上有老母...下有妻儿...”听着小贩声音越发地细小,中年男子手中劲道却是更加重了。 佝偻少年看清了眼前的情景,他心知此刻是最好的逃生机会,一定要把握住。 可还没等他钻出两人之间,背部立即被那名中年男子一脚压住。中年男子出声问道:“他方才可是要杀了你,你现在就想这般怯懦地跑了嘛?”佝偻少年吃痛一声,他正想说话,却看到自己的那半块馒头不知何时从怀中跌落。 此刻已是裹满了泥泞,少年想要伸手抓去。下一刻,中年男子再次出手,又是一脚抬起,直接连同他的手和馒头一同踩踏脚底。 “不想报仇也就罢了,就连裹着自己尿骚的馒头都还想要?”轻蔑的语气从那中年男子口中传出,但那佝偻少年就像是全然没听到一样。 握住馒头的手,连同馒头周围的那些泥泞一同抓进手中。中年男子似是想到了什么,将脚上的力道撤去,让少年的手臂得以解放。 下一瞬,正如他所想的那样。饥饿到极点的少年,直接将那馒头送入嘴中,也不管是何滋味,只管大口咀嚼起来。 中年男子再次出声:“想要报仇,就用脑袋捶地一次,又是不想报仇,就捶地两次!”那佝偻少年只是迟疑了片刻,便用脑袋重重地向地面锤击而下。 但后续,并没有所谓的报仇...中年男子将那小贩随意丢向一处,而后就拖拽起少年的衣领,开始向小镇外走去。 行路的过程中,中年男子出声说道:“可别指望着别人为你报仇,报仇只能用自己的双手...”意识逐渐恢复清醒的少年,呜咽出声:“知道了...”中年男子鼻息一声,将拖拽的少年一把抛出,任凭那佝偻少年落入小镇入口的溪涧里。 冷冽的流水从少年身侧划过,让他更加清醒。他已经许久没有处理过身上的泥泞,这些脏乱的污垢在某种程度上,是他的保护伞。 再三思虑之下,少年还是开始清洗起了身体。石桥上的中年男子发问出声:“都忘了问了,你叫什么名字?”佝偻少年随口答道:“姜...砚...”没等少年言语完毕,他立即噤声,他想要看清那石桥上的中年男子。 可就当他看向石桥时,石桥之上早已没有了男子身影。只留下一道悠长的呼喊声:“若对他人无戒心,死得会很快...”姜姓少年心中大骇,他隐隐有一种猜测,方才那人也有可能...是来杀他的。 第三百三十五章 如此有何去不得 在林满六等人西行的这些时日里,炎阳踏雪侯单骑入杭州的事情,也逐渐传开。 先前还在叫嚣弈剑山庄,怎么能在屠恶门未除之时,就大设宴席的那些门派皆是修起了闭口禅。 对于弈剑山庄过往的行径,是丝毫不敢提及。又听得其庄主陆风白,还亲自带人西行准备前往南疆。 一路上会经过的小门小派,更是屋门紧闭,谁又敢在其过境时,放任着门下弟子出去撒泼、耍横? 在这期间从岳州传来的消息,让整个江湖武林都不免得开始疑惑。应照理来说,弈剑山庄与那风雪大观楼可是死仇,即便风雪大观楼今时不同往日,已然式微,但曾会屈于弈剑山庄淫威之下? 可随之传出的消息却是,那李思旻亲自出城相迎,让其安然入城接着渡船西行。 在一些人眼中,此时弈剑山庄所为,与那屠恶门何异?身后有了那踏雪侯撑腰,所行就畅通无阻了? 就算是血海深仇,也能让其卑躬屈膝地让道开路?可这些心中的愤懑和鄙夷,谁又敢此时说出来呢? 故而只能将胸腹中的笔墨,拿去讥讽风雪大观楼了,毕竟晃荡得厉害,总是要口诛笔伐一番的。 一时间,江湖之上就对那已过半百的李长老开始了声讨。你李思旻倚老卖老,独占楼主权势,却又断了腰杆给仇人开道! 风雪大观楼落魄至此,皆是你李思旻一手造就!若是心中有愧,何不自刎下地,去给柳楼主谢罪! 这样的声音,难免会传入风雪大观楼中,自然也会将楼中弟子的情绪激起。 有弟子提剑请命,去与弈剑山庄分生死,以此堵住外面的流言蜚语。却遭李思旻软禁楼中,以儆效尤...这位明面上掌权的李长老,只是言语了句:“须分得清究竟是何人害死了楼主,究竟是何人将我风雪大观楼毒害至此?”以此,终是止住了楼内上下的请命诉求。 而跨过岳州的弈剑山庄队伍,自然是已经进入黔中了。从离庄开始算着时间,已是过了二十多天,即将达到他们西行的第一个停留地点——矩州。 先前经过扬风谷时,陆风白与他们说起了些往事。林满六听得最为入神,特别是听陆风白讲到那名叫还云霞的苗寨女子时,少年可算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可他们的陆庄主,多是讲了些共事时的见闻。短衫少年便只能作罢,一切想法还需等入了南疆后再做打算。 而如今临近矩州城,目的便是要提前拜访一下铸剑峰,告知他们弈剑山庄需前去埋剑谷的打算。 还没等弈剑山庄的队伍靠近城门,与岳州相似的情景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铸剑峰的弟子及其供奉,早早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列队等待了。此次铸剑峰的乔、李二位供奉都到了,李君策看清陆风白面容时,脚步不稳地向后退了半步。 乔锈尘却是快步向前相迎,对着不远处的陆风白行了一礼。 “自年初一别,许久未见陆庄主了...”陆风白同样还礼出声:“乔供奉和李供奉一同迎接,好大的排场!我弈剑山庄有些惶恐啊!”乔锈尘笑脸相迎,双手在腰间下摆处拍打数下,似是将衣饰上的灰尘拍打掉。 “来者便是客,有何排场一说,陆庄主此去行程赶不赶?若有时间可上山一叙!”陆风白应声说道:“行程倒是不赶,同时确有要事需与铸剑峰相商...”两人谈吐之间的和颜悦色,引得站于后方的李君策心中泛起不悦。 他至今还记得,当时被无故放倒的惨状。心中一直想着,等到弈剑山庄走下坡路时,他李君策定要踩上一脚! 乔锈尘脸上笑意渐浓,随口便言语道:“是有何事啊,若是我铸剑峰力所能及之处,一定相帮!”陆风白笑容却是戛然而止,出声言语道:“我弈剑山庄想借道埋剑谷...”此话一出,别说是乔锈尘了,就连其身后的李君策脸色都是为之一僵。 既然是找上门来商议,只是路过而已?显然他们眼前的这位陆庄主另有图谋,并且是明摆着告诉铸剑峰,他弈剑山庄一定要去的意思。 乔锈尘也收起了脸上笑容,冷声说道:“这就是弈剑山庄西行的目的嘛?”陆风白摇头应声道:“不是...”李君策上前一步,直接开口问道:“陆庄主当真只是路过而已?”本以为陆风白还会委婉一些,谁料这位弈剑山庄大庄主,却是直接握住了腰间那柄白昼。 “只需铸剑峰觉得...我们只是路过便可!”就在铸剑峰乔、李两位供奉拿不定主意,开始防备陆风白的时候。 从铸剑峰的人群之中,走出来了一名老者。 “陆家小子,当真以为有了官场上的那些老爷撑腰,就能坐回陆氏原来的位置了嘛?”陆风白没有一丝犹豫,直接抽剑出鞘。 接着脑袋一歪,看向了那名言语出声的老者。 “我远以为只是乔供奉和李供奉搞错了...曾如你这般年纪的前辈,也分不清局势?”乔锈尘和李君策向两侧退去,先后向踏步而来的老者呼喊行礼。 “叔父...” “乔叔父...”随着这位乔长老的踏步走来,他逐渐与陆风白对视起来。 “如今局势?是你弈剑山庄拔得天下头筹,来我铸剑峰面前撒野?” “乔谷主到底还是年纪大了,骨头没以前硬了...” “我铸剑峰、埋剑谷明哲保身有什么不对嘛?” “是没错,但是正因为如此!才会有赏剑大会的意外,悲剧的重演!”陆风白与眼前老者的一问一答,言语逐渐激烈,直到老者听到最后两字 “重演”时,整个人的身形都开始有些颤抖。 “陆家小子,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都看得明白?”陆风白言语冰冷,一字一句地出声道:“我弈剑山庄是没查明,但却丝毫没有放弃!今日便是让你铸剑峰把埋剑谷让出来,可有异议?”乔锈尘立即出声喊道:“陆庄主!我知你心中作为,可你不敢如此!”李君策也跟着呼喊道:“陆风白,休得无礼!”两位供奉还需继续言语,却被那老者抬手拦下。 “今日若铸剑峰给了你们埋剑谷,于外如何说?”乔锈尘呼喊道:“叔父,不可!” “住口...我是如今的埋剑谷谷主,你们...都不是!”老者嘶吼出声,一把就推掉了乔锈尘搀扶自己的手。 陆风白似是没看到眼前的情景,依旧冷声开口言语。 “大可对外宣称,铸剑峰惧我这狐假虎威之辈,见我弈剑山庄过境,立即开门相迎...于此时情形,不正好嘛?”李君策一手托住身侧老者,一手便已抽剑出鞘。 “陆风白,你目无尊长,辱我铸剑峰,今日我李君策就算舍命不要,也要与你问剑一场!”可这位李供奉言语的时候,都未向前走出一步,始终站在老者身侧。 其身侧老者长叹一气,正要言语之时。从陆风白身后走出了一男一女,分别是林满六和他的师父十一。 黑衣女子开口说道:“风白,后续还是交给我吧!”陆风白嗯了一声,最后斜瞟了一眼那李君策,便向后退去。 待老者看清了十一的样貌之后,略显浑浊的双目上,竟开始有些湿润。 “乔爷爷好...”十一言语了声。林满六也跟着一同呼喊:“乔爷爷好!”乔长老身形逐渐站稳,几次吸气呼气后,才重新看向了眼前的黑衣女子。 “好...好...”十一拍了拍少年脑袋,继续言语道:“这是我和他的弟子...”乔长老鼻子一酸,泪流满面地出声道:“这小娃我见过!聪明得很!好得很嘞...”林满六出声说道:“此次借道埋剑谷,并非有意相压铸剑峰,还请乔爷爷谅解。”少年的言语,让这位乔长老沉思了片刻。 可等他再次开口,态度与之前又不一样了。 “埋剑谷之事,想必起因便是你的弟子,在里面看到了些东西...” “他带不走,所以这次来了对吧?”老者的这番言语,就连乔锈尘和李君策都有些不解,埋剑谷之中到底有什么? 而且他们都认识的这名短衫少年,竟然进去过?李君策是暗地中打听过少年行程的,他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自从初遇这名少年时,究竟他有何事前去过埋剑谷。 与乔叔父相识之时,莫非就是在埋剑谷...李君策立即言语道:“陆风白!你们此行究竟想得到什么?”十一出声说道:“现在商议事情的...是我!”李君策想要出言训斥,但又顾虑到身旁的乔叔父,只得瞪了黑衣女子一眼,便不再做声。 林满六出声道:“的确,小子确实在谷中见了些东西,所以此次带师父前来...”乔长老听此一言,抱拳出声道:“那就只能让弈剑山庄失望了,铸剑峰不会让你们前去埋剑谷的...”不等他言语完毕,黑衣女子向前踏出一步。 霎时,众人只觉周遭山石为之一震,紧随其后一柄古怪的长兵从弈剑山庄人群之中飞出。 铸剑峰的三位话事人,就看着那柄长兵没入地面,直直立在十一身侧。 又是不过几息的功夫,十数名身着弈剑山庄弟子走出人群,站在了黑衣女子身后。 “前去埋剑谷的,是我们...”十一淡然出声。乔锈尘双目扫看数次后,暗自送了口气,而李君策却是面色凝重。 唯独正中的那名乔长老,面不改色地看向了那柄长兵,以及走出人群的那些弟子。 因为这些人,是铸剑峰司氏旧部。其身侧的长兵,他们三人自然猜出了个大概,定是那天下四剑的最后一剑。 十一抬手握住夏鸣蝉,再次开口发问:“我不想像风白那般言语,只想与各位长辈好好谈,若还是不允,那便莫要怪我了...”剑拔弩张的局面,即将展开! 林满六立即上前一步,开口出声道:“乔爷爷、乔叔叔...还有那位李供奉,小子有一言!”少年的言语,让那位乔长老将目光转向了他。 “讲!”林满六先向师父点了点头,才重新看向三人。 “且不论小子在埋剑谷之中到底看到了什么,但想问一句,铸剑峰姓乔还是姓李?”乔长老应声道:“都不是...” “那于赏剑大会一事,为铸剑峰洗清冤屈,找回颜面者,身在何处?”老者看向了少年身侧的黑衣女子,叹息一声:“近在眼前...”林满六问出最后一问:“那这埋剑谷,他们为何不能去?”众人面前的这位埋剑谷谷主,像是突然又老了些年岁,双眼有些萎靡地看着不远处的少年。 淡淡言语了一句:“自然是去的...有何去不得...”短衫少年拱手行礼道:“那便谢过乔爷爷,谢过乔叔叔了!”陆风白于两人后方,朗声言语道:“既事情已经谈妥,这矩州城弈剑山庄便不进了,稍后会自行绕道埋剑谷!在此谢过诸位!”随着陆风白的言语,林满六与十一一同转身回到弈剑山庄人群之中。 而后在铸剑峰众人的注视下,弈剑山庄绕过矩州继续向西行去。 第三百三十六章 再入幽谷寻残剑 等到弈剑山庄众人行至埋剑谷时,已是三天后了。林满六环顾四周,一切都跟他迷路时的所见相似。 依旧是那处破败的村落,就连他拴小黄的那个树墩都还在村口保持原样。 可唯一变的,就是此时的村落入口处,并排站好了铸剑峰弟子。应该是此地看护执事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走了出来。 看了陆风白一眼,随后抱拳行礼道:“我等已收到了谷主传信,诸位可自行进入埋剑谷,无人会进行过问...”此人的言语似是心有不甘,言语过半时就已将目光看向了别处。 陆风白没有搭话,那人刚想继续言语,却看到眼前的这位弈剑山庄大庄主挪了挪自己位置。 从其身后行出了一袭黑衣,连同十数名与之年纪相仿的护从。这名负责看护埋剑谷的执事,眼神变幻数次,嘴巴也随之开合数下。 最后才颤声开口道:“王哥...吴哥...真是你们!”在十一身后的两名上年纪的护从,只是朝这人抱了抱拳,没有出声言语。 随即那名中年执事猛然向后退了一步,眼看着就要向眼前黑衣跪拜行礼。 下一瞬,就被十一拖住的他的臂膀。 “小姐回来了...”中年执事泣不成声。十一言语道:“我与铸剑峰之间,已无任何瓜葛,今日也只是带诸位长辈返回埋剑谷...”中年执事赶忙抬起衣袖,将脸上泪水擦去,随后立即向右侧移步。 “书信上并未提及小姐亲至...我这老糊涂犯的...王哥、吴哥二人到场,我早该想到的...”十一摇头出声:“今日无论是谁来都一样,落叶总是要归根的...” “小姐...不走了嘛...”中年执事脸色泛起一丝欣喜,双目紧紧地盯着眼前黑衣。 他还记得十多年前,即便铸剑峰已然封庐,但每逢佳节时,谷主还是会带着他们一同回峰的。 那时候啊...人最多的地方,总有个身穿鹅黄衣裙的小女孩。她是所有人的贴心小棉袄,不论是谁都会围着她打转。 乔伯时常会把小女孩抱起,让她骑在自己肩上,想所有人说着,只是大哥的孙女,也是他的孙女! 只要那小女孩一笑,铸剑峰上下的所有人,仿佛都觉得这些年的苦,值得了! 封庐闭山,那有什么天大的理由。不都是为了这些小辈们,能够安稳成长嘛? 到了后来,小女孩长大了。她也开始学剑了,她的剑术造诣,用乔伯的话来说。 是铸剑峰开山一来,前无古人,定也后无来者的第一人!就算这样,每当他们回峰时,所有人依旧会围着这位已经长大成人的奇女子转。 只见她黄裙提剑,才一出鞘,便如那山间蝴蝶,四散飞舞。再至收剑,已是铸剑峰剑势尽齐,无人可出其右。 待到她下山历练时,已是学剑十一载。黑衣女子的言语,打断了中年执事的回忆过往。 “只是他们不走了...”这样的答复,心中难免有所失望,不过还是将之压在心底。 中年执事言语出声:“小姐自行前往就可,不过还需提醒陆庄主及其门下弟子,埋剑谷中所见所看,与外界均无意义,你们也带不出,拿不走...”十一应声道:“他们不会进去,一会便会继续西行。”中年男子闻言后,立即拱手行礼道:“是,小姐...”林满六向前跨出一步,跟自己师父并肩站好,随后一同看向后方。 “风白,满六随我待上些时日,就会追上你们!”十一出声道。陆风白嗯了一声,看向少年叮嘱道:“不必着急追赶,南疆之事多是走个过场,沿途若觉有异,先看护好自身!”林满六点头应声:“嗯!满六一定会先照顾好自己的!”听了少年答复,陆风白才看向十一。 “无论结果如何,当听都在等你!”此话一出,黑衣女子当着众人面撇了撇嘴。 “是不是他那厮特意嘱咐的啊,能不能把这些收一收...烦死个人...” “满六你且说一说,我需要他等?”短衫少年一时无语,在其身后不远处的中年执事,一脸苦笑。 小姐,还是如当年模样...挺好。黑衣女子只得叹气一声:“哎,徒弟长大了,不向着师父我了...胳膊肘开始往外拐了...”林满六赶忙出声道:“哪有!方才徒儿是在心里骂老骗子呢!” “这就对了!就该念师父的好,念他的坏!”十一展颜笑起,伸手就开始挠起了少年的脑袋。 陆风白出声道:“那我就带着余下弟子继续西行了,保重!”十一看向了陆风白,同样言语一声:“保重!”目送陆风白等人离去后,林满六与自己的师父同样转身,向村落之中走去,一路朝向那埋剑谷所在。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连同那些司氏旧部一起达到了埋剑谷之前。还是如少年初见时的风景,山谷两侧皆竖起千百柄兵刃,乱作一团的景象,让谁都觉得此地,就是处废弃剑冢。 林满六的脑海里闪过个一道人影,是那女扮男装的宁珂。少年言语道:“师父,我与墨先生的那位师侄,便就是在此处偶遇的...”其身旁的黑衣女子笑着嗯了一声,拉起了他的手。 “再进一次,怕不怕?”林满六果断答道:“有师父在,不怕!”在先前来的路上,短衫少年就将当时所见的景象,全数告知了师父和他们二人身后的司氏旧部。 将那神秘人的出招,以及用剑习惯全盘托出时,只有师父还算保持冷静。 而那些司氏旧部,神情皆是显得紧张、不敢置信。因为以林满六的描述,只能让他们联想到一人。 一名早已不知下落,或已被他人告知身死的铸剑峰山主...十一出声说道:“诸位在此,容许我再唤一声叔、伯...接下来不论谷中发生什么,必须听从我的安排,可以嘛?”众人点头应声的同时,握紧手中兵刃。 因为依照林满六的描述,藏于谷中之人,于心智而言,定已陷入癫狂,不可以常人待之。 黑衣女子言语完毕,同样托起手中的夏鸣蝉,开始向埋剑谷中走去。林满六也早早的抽剑出鞘,左手倒提山野行,右手握紧庄中的制式长剑。 山谷之中除却众人的脚步声,就再无其他声音。寂静得仿佛其中空无一物,但山道两侧那些刺入地面、崖壁的利刃,却又透露着谷中有异。 村口被唤作王哥的那人,细声言语道:“小姐,早年拜会埋剑谷时,行至此地也没有这般多弃剑...有古怪...”昔年铸剑峰还算鼎盛时,铸兵锻剑只会比现在更多,而遭逢赏剑意外之后,此地竟比往年还要多,这让他们谁不生疑? 林满六小声答道:“嗯...师父,比之去年还要多...不太对劲!”十一出声道:“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在乔爷爷不知道的情况下,还有人在铸剑送往埋剑谷...又或是有人在埋剑谷中铸剑!”埋剑谷中铸剑? 就在众人思考之时,原本寂静无声的埋剑谷,突然想起一道破空声响! 嗖——一柄雪白长剑从众人身侧位置飞旋而出,十一立即呼喊道:“退!”如此熟悉的剑招,在场众人皆是面色一惊,开始四散躲避。 剑势飞孤鸾!那柄通体雪白的长剑,飞旋速度太快,有一人反应稍慢了些,快要来不及躲避。 黑衣女子立即催动手中夏鸣蝉,一剑横扫而出!剑势尽黄龙!顷刻,夏鸣蝉便与那雪白长剑相撞! 下一瞬,十一手腕拧转,随即扭动剑柄。那雪白长剑就被夏鸣蝉 “吞”入其中,再后来便是长剑崩碎当场。林满六看向那柄碎裂在地的长剑,不正是白昼仿剑嘛? 短衫少年立即呼喊出声:“师父,来了!”十一朗声呼喊道:“稍后优先防护自身,断不可贸然进攻,索敌之事交由我!”司氏旧部齐声喝道:“是!”就在众人言语的同时,又是数道劲风刮过,一柄、两柄、三柄...这一刹那,竟是从昏暗的山谷之中,飞旋而出了四柄白昼仿剑,分别掷向人群各处。 林满六心中一惊,这局面与自己上次来时,完全不一样。当时他与宁珂二人,两人都能勉强应对那古怪男子。 此刻这不见其人,但闻其危的压迫感,是先前从未感受到的。就气势而言,那古怪男子变强了,从少年的初步感观下,甚至足矣媲美柳梅和那踏雪侯。 林满六一剑递出,率先挡下一柄白昼仿剑。他刚要准备提醒身后那些司氏旧部时,却觉得没有必要了。 或许由于这两次的出手,让这些人更加坚信谷中之人的身份,都不用十一如何去呼喊。 三两个人就自成一团,手中铸剑峰剑势一一递出,配合得相当默契。只是片刻,四剑之危便被化解。 十一警惕地注视起四周,手中夏鸣蝉时刻横在身前,等待这山谷中的下一次出手。 就在众人准备靠近合拢之时,在他们的西北方位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踏——踏——踏——伴随脚步声而来的,还有一道低沉的嘶吼声响! “天下兵...皆出...铸剑峰...天下兵...皆折...埋剑谷...” 第三百三十七章 无奈只得剑势尽 众人循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出现了一名身形高大的蒙面男子。 蒙面之人行步缓慢,右手同样拖拽着一柄夏鸣蝉,在其身后更是背满了兵刃。 有陆风白的白昼、明兮的告君、落入却邪之手的衔寒梅... 他低沉嘶吼的同时,不时脑袋歪斜看向了林满六和十一的方位,似是因为方才的出手,是他们两人最先化解。 在黑衣女子身后的那些司氏旧部,看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紧握兵刃的双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即便此刻看不清容貌,但眼前之人的身形步伐、...... 《弈剑书》第三百三十七章 无奈只得剑势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三十八章 至此怎可轻言弃 十一朝被束缚住手脚的蒙面男子走去,林满六跟着她的身后。 短衫少年提醒出声:“师父,与先前有些不一样...” 她点头嗯了一声,眼神坚定地注视向前方。 当时与宁珂初遇时,眼前此人至少还会出声言语。 并且在春窗蝶与之仿剑兵刃碰撞之后,这蒙面男子短时间内还清醒了过来,将他与宁珂放走。 可依照刚才所见的情况,不过是这名蒙面男子的杀力更强了,其心智比之先前也要更加浑噩。 方才十一手中的那节石条,在先前的安排中与众人解释过...... 《弈剑书》第三百三十八章 至此怎可轻言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三十九章 疑云蔽日事未明 埋剑谷中传出的动静,显然要比众人想的严重得多。原本驻守在村落中的那些埋剑谷弟子,也察觉到了细微的异样。 听着从山谷中发出的嘶吼声以及兵刃作响声,那位中年执事有些坐不住了。 “埋剑谷中有情况...你们几人随我速速赶赴山谷入口!”中年执事言语完毕,率先向埋剑谷方向奔去,在其身后立即跟上了六名随行弟子。 众人在沿路途中向屋舍两侧的陶瓦罐、木柴堆摸去,各自从中抽出长剑,将之佩戴在身。 等到他们赶至山谷位置时,发现入口处已然驻足站立了数名司氏旧部,并且在正中位置看到了林满六和十一。 此时的黑衣女子已然力竭昏迷,被短衫少年环抱在怀中。并且十一的双手位置都有进行简易的包扎,不过在指缝位置还能看出细微的血污。 “埋剑谷中发生了何事?”中年执事赶忙出声问道。林满六听得他的问话,心中可以确定,对于山谷之中的人和事,他们不一定清楚。 短衫少年应声说道:“在谷中找寻物品时,不小心遇险了。”中年执事面露惊讶之色,但并未对少年言语做过多的思量。 “可是其余人等还困于谷中?你们在此稍作歇息,我带人进入其中营救!”中年执事说完之后,就要绕过众人行入埋剑谷之中。 林满六出声喊道:“不可!”中年执事疑惑地看向少年,出声问道:“为何?”林满六言道:“谷中事情已了,不用劳烦诸位进入谷中了...”这一答复让中年执事有些不解,既事情已了,为何还有人未出埋剑谷,其中定有隐情。 短衫少年看着眼前之人表现得有些阴晴不定,定是自己的话不能让其信服。 “此番安排是入谷之前师父交代的,希望诸位能够理解...”短衫少年出声说道。 中年执事看了眼林满六怀中的黑衣女子,又看了看两人身侧的司氏旧部。 “此刻小姐昏迷...恕难从命,我等驻守埋剑谷,便是要看护好此地安危!”说罢,中年执事抬手一挥,跟在其身后的那些埋剑谷弟子全数向山谷之中行去。 林满六厉声喊道:“拦下他们!”在少年身侧的那些司氏旧部,即刻冲向山谷位置,直接拔出手中兵刃,将埋剑谷入口堵住。 中年执事看着先前自己称呼的那个 “吴哥”,又回头看了看林满六。 “吴哥,谷中究竟发生了什么?”那被唤作吴哥的汉子,提剑看向他出声道:“此刻小姐昏迷不醒,所有事情静待小姐醒来之后再议,你们返回村落便可!” “先前我们在村中都听得了动静,谷中定然有东西,你们为何不愿言明,也不愿我们进入其中?”中年执事言语出声。 在其身后有年纪稍小一些,对于铸剑峰、埋剑谷事宜不太熟悉的弟子,开始呼喊出声。 “我们才是奉命驻守此地的弟子,埋剑谷中若是发生了什么,我们为何不能知道?” “先前传来的书信,只是讲你们路过此地会逗留些时日,这下闹得埋剑谷中这般动静,之后让我们怎么跟乔伯交代!” “金大哥是敬重你们辈分大,咱们可没把你们当啥前辈对待,一个个早就脱离铸剑峰之人,今日怎么敢在我们面前拦路!”一时间,山谷入口处竟是要起那口角之争。 那吴哥将众人连同那位金执事一同扫了个遍,随后就啐了口唾沫在地上。 “老子以为埋剑谷弟子...至少跟那些山上养尊处优的废物还不一样,如今看来不都是些乳臭未干的玩意,真当自己是个角了!”他言语嘲讽的同时,直接瞪向了先前叫唤最凶的那几名弟子。 金执事也赶忙出声道:“你们都休要胡言!”此话一出,在其身后的呼喊声才逐渐停歇,这位金执事面色难堪地看着眼前的 “吴哥”。 “是...我们的确不是铸剑峰之人了,但今日这埋剑谷你们谁也进不得!”金执事深吸一口气,出声道:“吴哥,若你们确有难言之隐,我们可以理解,但如今埋剑谷之中事宜,我们必须给乔伯一个交代...”就在这时,众人的最后方。 黑衣女子微微咳嗽出声,短衫少年也将其搀扶而起。听到响动的司氏旧部所属,全数看向了林满六的位置。 是小姐醒了!十一面色煞白,她艰难出声道:“金叔...今日埋剑谷...望...全权交由我...”阔别多年的称呼,在这位中年执事耳畔响起,直至传入心底。 林满六也跟着出声说道:“我们今日前来埋剑谷,也是得了乔爷爷应允,谷中之事我们会自行解决!”金执事沉思良久,看着脸色不太正常的黑衣女子,只得向身边的埋剑谷弟子下达指令。 “我们先行返回村内...但若埋剑谷中再有异动,还望小姐和诸位理解!”十一想要抬手致谢,却怎么也使不上气力,只得脑袋向下一低。 金执事叹息一声,朝林满六和十一方向拱手行了一礼,带着埋剑谷弟子返回驻地村落。 确认他们走远之后,林满六将师父重新安置好,看向了在旁等待的司氏旧部。 少年出声说道:“依照先前那金执事所言,他们定不知晓埋剑谷中情形...”吴哥在旁应声:“早些年还是听过埋剑谷相关的消息,驻守此地的弟子也不得随意进入埋剑谷的...”有人在旁接话道:“自封庐之后,铸剑峰就不再运送弃剑来此,谷中变化常人不一定知道...”林满六嗯了一声,开始在心中理顺这些相关的脉络。 若是铸剑峰的山主失踪之后,就是被人送到了此处,或是他自己误入此地。 但驻守此地的埋剑谷弟子竟是无一人察觉,就算藏匿的时间只有两年,但也太过蹊跷了。 并且即便是金执事这些人,有埋剑谷铁律约束不得入内,那乔爷爷未返回铸剑峰之前,也不知道其中之事? 若是他知道...为何不将这位铸剑峰山主解救出来?为何当时会放任着自己和宁珂随意进入其中? 为何此时允许他们再返埋剑谷?所以此事,对于那位乔谷中应该也不知晓。 但如果这一切都是他故意为之...放任着一个陷入癫狂的铸剑峰山主,在埋剑谷之中自生自灭。 而后遇到了有想探究埋剑谷之人,故意让其进入其中,是为了借刀杀人? 再后来得知未果,直至他们再返埋剑谷时,让他们与已陷癫狂的铸剑峰山主拼个你死我活嘛? 林满六的想法,总是将事情从最坏的结果来考虑。就此他对师父敬重的那位埋剑谷谷主,开始生出些许疑虑,并且对于驻守此地的埋剑谷弟子也多了一丝提防。 为了印证心中的猜想,林满六开口言语出声。 “吴叔,倘若你并不知晓谷中有人,对于埋剑谷之中藏有的东西,觉得最有可能的是什么?”因为结合自己初来乍到时,那位乔爷爷的不管不顾,还有先前那位金执事所说的带不走。 短衫少年的心中,其实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答案。吴哥沉思的同时,看了一眼面色难堪的黑衣女子。 他开口说道:“想必你从小姐口中,也曾听过《混元兵器谱》吧?”林满六点头出声:“的确听过,此书共分上下两卷,莫不是下卷就在...”吴哥点头道:“对于下卷的踪迹,我们也不太清楚,但最大的可能就是在埋剑谷之中!”短衫少年出言道:“若埋剑谷弟子只是在镇守下卷,那就说得通了...”听着林满六的言语,众人都是有些好奇地看向了他。 少年接过吴哥手中递来的水囊,打开之后给师父先喂了些后,才继续言语解释。 “山主下落不明,恐是被人藏匿其中,在埋剑谷中锻剑之人,应也是山主无疑...” “但驻守外围的埋剑谷弟子,以及乔爷爷他们都需要一个不得靠近和探究其中的原因,便是确有秘藏在其中...” “而他们又对探寻之人不设防备,就更是笃定了无人能够将谷中秘藏带出...” “先前我就与同行之人见过,谷中的所有弃剑,连同四剑仿品在内,无一例外都带不出山谷...” “如此应是金执事口中所说的,与外界无意义,我们谁也带不走...” “而对于乔爷爷而言,我们带不走的应是那下卷!”林满六言语完毕,众人都将少年的话在脑中过了数遍,吴哥最先醒悟过来,并且察觉到了少年未曾言出的可能。 若所有事情,都是那乔谷主故意为之...他眼神晦暗地看了少年一眼,看到林满六与他是同样的事情。 两人就此都确定了对方的猜想,吴哥正要出声,却被短衫少年摇头制止。 十一微咳出声,先前他们的话语她都听了进去,她艰难抬起手来。林满六赶忙将师父重新搀扶起,等待她的发话。 “咳...咳...我知你们心中猜想,乔爷爷不是那样的人,我已是歇息得差不多了...” “吴叔,你们在此留守,满六同我重新进入埋剑谷即可...”看着自家小姐状态依旧不太好,吴哥不禁双拳紧握,捏了一手心的汗。 但对于如今局势未明,他只得应声道:“我等会竭力护好谷口,谷内就全权交由小姐了!”林满六将十一扶起,从他们身旁经过。 少年回头看了一眼,呼声喊道:“我会护好师父周全,诸位放心!”吴哥回应出声:“交给你了!” 第三百四十章 多是愁苦忆往昔 埋剑谷内,众人看着去而复返的短衫少年和黑衣女子。 司氏旧部所属,连同受困正中的蒙面男子都有些疑惑,皆是猜测谷外有变故? 王哥率先询问出声:“可是山谷外侧有人阻拦?” 林满六摇头以示,随后将先前谷外发生的事情都与众人复述了一遍。 并且短衫少年在讲述过程中,也提出了自己的疑虑,为何驻守在外的埋剑谷弟子不知谷内情况? 他说着便看向了人群正中更多蒙面男子,后者也看向了他。 此时的蒙面男子虽然还是很虚弱,但相比先前已是...... 《弈剑书》第三百四十章 多是愁苦忆往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四十一章 苦难脱困囚谷中 埋剑谷内的气氛逐渐轻松起来,听着林满六和十一二人的谋划,也让在场的司氏旧部稍微安心些。 若是在过去的年岁里,山主的不知所踪,小姐的独自离山都是他们心病之根本。 此时此刻,也算是将其病灶彻底去除了。那唤作王哥的汉子突然出声说道:“山主,但那踏雪侯与加害你的那些人...也有可能是一路人啊?”司衍摇头轻笑,没有给出答复。 林满六出声答道:“王叔此话确有可能,但若那踏雪侯与之为伍,我们便赶不到埋剑谷了...”因为于那萧保立而言,弈剑山庄没有必要知道铸剑峰过往真相。 同样也没有让困于此处的司衍,活着等到他们的理由。将其擒住困于埋剑谷之中,定然有所图谋,即便是为了铸剑峰或是他们能够将其解救,也可能在那些幕后之人的策划中。 但这些都不是现在的林满六和十一该想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司衍出声道:“那就在此多留些时日,若期间乔伯寻来此处,我会想办法与之会面求证!”王哥开口说道:“既事情安排妥当,我等先行出去查探,无人之时就带山主出去!”司衍颔首以示,待司氏旧部向谷外而去,他便继续开始打坐调息。 十一从先前他那声打趣言语后,就没有再言语出声。此刻的谷中所有三人,确实谁都没有开口,陷入了一片寂静。 林满六在随意瞟着四周弃剑,除却四剑之外,还有许多样式各异的兵刃,其中以阔剑居多。 短衫少年开口问道:“铸剑峰剑势以轻剑、细剑递出,可显其中灵巧,但为什么此处弃剑这两者却又相对较少呢?”司衍出声答道:“是轻剑之灵巧,易施剑势之威,而非剑势威能独轻剑可显...”林满六脑海之中,都还在回忆着铸剑峰内弟子的佩剑,以及当时演武场上所见的招式、出手。 就算连同乔锈尘、李君策,或是乔师姐在内,多是以轻剑、短兵为主。 少年的思考被这位铸剑峰山主的话语所打断,他抬头看向了这位蒙面男子,又回头看了眼师父。 林满六这才明白了司衍的意思,只是因为轻剑灵巧,易于施展铸剑峰剑势而已。 但要使得剑势杀力最盛,灵巧的轻剑,或是轻盈的短兵都不是最优选。 而此地立林在山道两侧的阔剑,以及师父和眼前之人的所用的夏鸣蝉才是! 没过多久,前去山谷外侧的司氏旧部重新返回。 “埋剑谷弟子都已退回村落,山主我们可以出谷!”那王哥呼喊出声。司衍单手杵地,随后就站起身来。 高大的身影屹立在山谷之中,他看着身上略显破旧的衣袍,抬手一扬将其全数撕扯于地。 旧日的枷锁,即将摆脱了...司衍跟在十一和林满六身后,一步步向山谷外侧走去。 此刻的他,走得轻松且从容。因为先前那些萦绕耳畔,无法散去的奇异响动。 在先前十一以石条、仿剑相击之后,就彻底消失了。司言看着山谷出口的光亮,那是他这些年来从未设想过的。 原本以为往后只能困死在这埋剑谷中,根本不曾想过能够重见天日,能够重新走出这里。 十一没有看向身后的高大男子,她看着谷口的风景,心中同样有所触动。 自铸剑峰上连遭祸事起,她已早早地将这些事情封存到了心底,丝毫没有想要重启的心念,就当全数都忘了。 但是在今天,她重新走到那处心门之前时,发现仍有余温尚存。其实她从未忘记...临近山谷出口,众人已经能看到谷外的风景了。 驻守在外的司氏旧部们,也在欣喜地看着他们,为首的吴哥已经高举右臂,看向司衍所在。 司衍微咳出声,刚准备呼喊前方子女的名字。咳...咳...同一时刻,似有微风拂过,所有人的耳畔响起了一丝细微的响动。 霎时,司衍只觉心脉忽感不适,身形踉跄后退两步,接着整个人就开始捂住心口,开始大口喘息起来。 十一听得了后方动静,赶忙转身看去。发现那高大的身影,早已跌倒在地,在其身后的司氏旧部们也赶忙上前迎了上前。 “山主!你怎么了!” “前辈!”看着林满六和司氏旧部们前仆后继地赶到司衍身侧,十一无助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山谷外侧自也听到了其中传来的呼喊,很快就所有人就聚集到一起。十一手足无措,此时的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林满六见情况不对,赶忙出声:“先将前辈送回谷内,沿途记得不要碰到那些弃剑!”王哥和吴哥二人相比其他人,要显得沉稳的多,立即将司衍扛起就向山谷之中行去。 很快埋剑谷入口处,只剩下了黑衣女子和短衫少年。十一喃喃出声:“方才可听到了什么...”林满六出声道:“还是那响声...不过师父不用担心,凡事总有破解之法,不可急于此时!”听到了少年的安慰,这才让黑衣女子冷静了些。 她立即朝山谷内跑去,林满六环视谷口一周,确认没有异样后,这才跟着前去。 重新回到埋剑谷深处,在司衍的指引之下,来到了那处铸剑台。他脸色缓和了许多,整个人靠在台案之上,渐渐地平复下来。 司衍看着众人脸上的愁苦,自嘲出声:“大抵这就是那人所说,永无天日的躲藏其中...”说完之后,看着众人脸色不改,他又大笑几声强撑场面。 王哥叹气出声:“山主无需安慰我等,我们定会想办法将山主救出此地!” “不碍事了...如今能够不再癫狂,已是幸事!”待到黑衣女子和短衫少年走上前来,司衍强挤一副笑脸,正准备继续说些玩笑话。 “你们一个个地哭丧着脸,让小辈怎么办!你说是吧...”可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十一出声打断。 “方才你听到了吧?”司衍不再嬉笑,出声应道:”没错... “林满六拉拽了下师父的衣角,十一点了点头。少年看向了司衍出声:“前辈谷内不受影响,却在谷外之时又听到了那些响动,应是久居埋剑谷的缘故!”司衍疑惑出声:“何解?”林满六解释道:“此地兵刃运送至此后,便不再现于天光下,提剑而出皆会顷刻损毁。”司衍惨笑一声:“那确实只能活于谷内阴影之中了...”短衫少年摇了摇脑袋,出声道:“定还有出谷之法!”因为如果司衍在此,是那些的人囚而不杀,断然不会让其死在此地。 倘若在其心智全无的情况下,被人设法引诱出谷,如此轻易的就死了,那司衍就没了价值可言。 要达成他们所谋划的事情,困于此地的司衍,被人 “救”出去的机会,一定会占大头。这些少年给自己的解释,自然不会言语出口。 林满六继续言语道:“我们可以先在谷外驻扎,轮番进入埋剑谷查看前辈情况,若有先前癫狂之症,再做打算!”司衍应声道:“那就依照小友意思了!老王、老黄,还有...”这位铸剑峰山主说着,看向了黑衣女子所处的位置,他面色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安慰作答。 十一率先做出反应,整个人转身向外走去。 “就先按照满六的意思来弄,商议之事我便不留了,我去谷外照看他事。” “对了,名字已经舍了...我现在叫十一...”十一突然冷淡下来的情绪,让在场众人都有些不解,就连少年也有些发懵。 司衍却是明白其心中所想,她只是想要以这些的形式,将内心的念想再次压制下去。 只有将这些情感抛至脑后,才能让她遇事之事,能够冷静的做下断绝,而不是像先前山谷入口处的手足无措。 ......埋剑谷外的村落,驻守此地的弟子将兵刃重新藏好后,自也恢复了往常的扮相。 该在屋中歇息的就躺在卧榻上,装的那个不省人事。该在村口插科打诨的闲人,也寻了处石坎蹲坐起来闲聊。 这副朴实的村寨民风,凸显的淋漓尽致。就在这时,众人都听到了村口出来的喘息声响。 一名杵着树枝当拐杖的佝偻少年,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他的衣衫极其破旧,膀子上都已破了数道口子,要是口子开的再大了些,恐怕就要成布条了。 佝偻少年看了一眼村落中的景象,此处人烟稀少,他心想应是处安稳地界了。 于是就想在村口的树桩歇息片刻,他杵着拐杖,脚步蹒跚地向前行来。 看着那一步一瘸的样子,样子实在太惨了些。埋剑谷的弟子也不好立即驱赶此人,只得仍由这名佝偻少年在村口歇息。 那位金执事等待了片刻,心中想起此时的埋剑谷中还有小姐等人,于是乎从屋舍中拿了些银钱和干粮,就准备将此人打发走。 金执事将手中物事摆放在了少年脚边,随后开口出声。 “这里是些碎银和吃食,还是早些走吧...”佝偻少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地上的干粮,接着就准备开口言谢。 可当其看向金执事眼神时,佝偻少年赶忙向后倒去。那种眼神他见过,不是那种寻常的厌恶和嫌弃,更多的是别有用心... 第三百四十二章 江湖旧识再相逢 看着眼前少年如此剧烈的反应,不免地让金执事心中浮现起猜想。埋剑谷本就处于偏院之地,能够独自行至此处,绝非常人。 这个衣衫褴褛的佝偻少年,看其脚力或此时的状态,根本不是可以徒步从附近乡镇走来的。 今日小姐等人刚至,此人后脚就路过此地,实在有些可疑...有心之辈派来的探子? 原本打算驱赶的想法,就此被他摒弃。取而代之的,是想要将眼前少年拿下。 直接杀了以绝后患,应是上上之选,但事后让小姐或是乔伯知道,自己都不好交代。 擒住后加以审问,或是告知小姐,通报给乔伯应最为稳妥。心念至此,这位金执事弯腰捡起银钱和干粮,接着一手将佝偻少年搀扶而起。 “小兄弟不要怕,咱就是个山野村夫,不是什么歹人!这些干粮放心拿着就是!”佝偻少年看着他露出的憨厚笑容,只得将干粮接过,没有去碰银钱。 一路走来的经历,让他知道了什么可以拿,什么不可以拿。对于这些人的施舍,自己能够索取的,也是自己需要的,其实只是极小的一部分。 “这些银钱呢,可以往后做些行路的盘缠,也可以收下的!”听着眼前汉子再次憨笑,少年没有一丝好感,他只会觉得渗人。 曾经的他,对于这些微不足道的银两,根本不会入他的眼,也自然不会有所谓的多少概念。 而现在的他,却是明白了眼前这一捧碎银。这般分量的银钱,绝对不是这种山野小户人家,可以随意拿出手的。 佝偻少年颤声开口道:“我只要少许吃食便好,少许便好...”他说话的同时,想要向后退去,却发现手腕被那汉子钳住,怎么也挣不开。 金执事察觉到了少年的细微变化,与他预想的大差不差,确认将其留下。 “咱们这村子稍微偏了些,没到镇上估计小兄弟干粮就吃完了,这会也快到饭点了,要不再村中先留一会?”佝偻少年面色紧张起来,但又不敢在表现得太过明显,只得强做镇定的点了点头。 “那就先行谢过大叔了...”金执事朗声笑道:“喊咱金叔就是!” “是,金叔...” “小兄弟要是不嫌弃,待会可以穿咱的旧袍子,先把身上这身换了!”佝偻少年连忙致谢,随后便被金执事拉拽着往后方屋舍走去。 就在两人身影没入屋内时,村落外围的一处树丛间忽有人影闪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没过多久,少年重新走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件破旧袍子。但相比于先前的那件衣衫,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金执事一直站在少年的身后,他看得出眼前之人虽有伤在身,但那佝偻之姿多半是装出来的。 “看不出小兄弟换身行头,还有模有样的!这袍子换到咱年轻那会,都没小兄弟板正啊!” “金叔谬赞了...” “哎!这话咱可是听路过的先生说过,小兄弟怕个锤,你这模样放到以前,可就是咱这的俊后生!”两人的说笑言语,自然是引起了其余埋剑谷弟子的围观。 都听着金执事的话语,都在有意无意地将话题直指少年,使得埋剑谷弟子都开始警惕起来。 这是一种暗示,让他们留意好此人,以及村落周围的情况。佝偻少年小心翼翼的看着四周,找寻逃离的机会。 可看着这些村夫的随意一瞟、缓步接近,他心中的胆怯又生了几分。他觉得这看似平静的村落,相比之前路过的村镇,都要可怕...就在这时,从村子内部传来了些脚步声,这些村夫竟比他先一步转头看去。 佝偻少年也跟着斜眼瞟去,可就是这不经意的瞬间...他在那些走来的人群当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柳大哥!佝偻少年仿佛抓住了足以活命的稻草,他急忙一步跨出,想要朝那短衫少年跑去。 可下一刻,就被身后的金执事按到在地,随后双脚全被束缚住。就连他的脑袋也被按在了泥地当中,久久不能动弹。 从村落内部行来的,自然就是十一、林满六一行人。他们也看到了这突发的异样,以及那被数名埋剑谷弟子擒拿在地的少年。 金执事率先出声:“小姐,此人方才刚到,行踪极为可疑,交由小姐定夺!”十一还未靠近,被其压制的佝偻少年就已开始呼喊出声。 “柳大哥!柳大哥...我是砚临...砚临...”少年的呼喊声,让在场众人都为之一惊。 林满六听着熟悉的嗓音,急忙快步上前,看向了被按到在地的身影。虽许久未见,但也第一时间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岳州姜家,姜砚临。林满六出声说道:“此人我认识,还望金执事先行松手!”金执事并没有及时松绑,而是看向了少年身后的黑衣女子。 十一也出声说道:“此事可以交由满六处理,他知道事情轻重...”金执事连同身侧的埋剑谷弟子,这才放过了身下少年。 十一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会在此处多留一段时间,应会在山谷附近,往后就要叨扰金叔了...”金执事赶忙出声:“不碍事!小姐如何方便都可!”听得小姐要在埋剑谷长留一些时日,就连谷内异象这位金执事也不再多问了。 其实相较于那些,都可暂缓,待乔伯安排便可。林满六将姜砚临搀扶起来后,也没跟在场的埋剑谷弟子如何细问,就寻了个屋子将其带了进去。 两人进屋之后,林满六并没有急着问他为何出现在此。此时的姜砚临,情绪还有些不大稳定。 见林满六没发话,姜砚临自个言语起来:“柳大哥...当真是你?”林满六点头出声:“嗯,好久不见!”对于柳大哥这个称呼,他并不是太在意。 因为当时那场竹林结拜,其实有一部分外部的原因。毕竟前有叶成竹带人阻道,后要找寻不辞而别的月姑娘,当时的他才应了姜砚临的要求。 “自城外一别,已是翻过年来,如今再见柳大哥...可我却未能做到当时的承诺...”看着姜砚临脸上的颓色,林满六心中回想了一番。 共享荣华富贵嘛...林满六出声道:“许久未见,各自都安好无忧,已是最好了,不用去想那些!”姜砚临鼻子一酸,竟是带起了些哭腔。 “今生能够结识柳大哥,是砚临之幸!柳大哥几次救我,我却无以报答...”这话让林满六有些尴尬了,看着样子是惨了些,但性情倒是一点没变。 短衫少年只得出声道:“砚临你为何出现在此,我先不过问,我有件事需先与你讲明白...”姜砚临明显因为有了林满六的存在,先前的慌张神情全然不见了。 他一脸正色地看向了林满六,开口出声道:“柳大哥讲便是!”林满六嗯了一声,随后言道:“其实我叫林满六,竹林结义时就想与你说清楚了...现在才说,实在抱歉。”短衫少年原以为姜砚临,会有一些埋怨或是不解。 结果他看到的,确实姜砚临抬手握住了自己的双手。 “行走江湖,都是要些身份遮掩的,不管你是何身份,都是砚临永远的柳大哥!”好嘛...还是那个初见时的姜砚临。 林满六只得出声道:“那砚临为何在此呢?”这一问,却是让姜砚临如遭雷击,就这样愣在当场,一时没有答复。 短衫少年心想只能作罢,于是换了个问题。 “砚临之后要去向何处?回岳州嘛?”姜砚临依旧没有言语,只是摇了摇头。 林满六沉默片刻,开口道:“我可能会在此逗留一些时日,若往后砚临暂时无去向,可先随我回南疆,而后再东归江南!”通过先前两问,他其实已经能够确定几点。 首先,姜砚临独自一人出现在此,定然是有外物影响,并且是事情不小,让其不敢直言。 其次,不敢回归岳州本家,那就多半与岳州姜氏脱不了干系。最后,结合当时的最后一面,姜砚临的行踪可能与却邪有关。 姜砚临听得自己这位柳大哥的言语,连忙点头叫好。 “一切都听柳大哥安排!”林满六应声说道:“稍后我会与外面的人解释,你不用太过拘谨,既然你唤我一声大哥,我定也会护你安好无忧!”短衫少年的后半句话,在这一刻,彻底烙印在了姜砚临的心底。 在许多年后,每当姜砚临回想起来时,心中总是不免得感叹。他做到了! 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承诺都做到了!所以不管他成了什么样,永远都是姜砚临所敬重的大哥。 随后姜砚临与林满六一同走出了屋,看向了在外等待的金执事和十一等人。 短衫少年开口出声:“砚临他与家中仆人走散迷路了,才会行至此地,往后我会带他返回岳州,师父和金执事莫要担心!”十一瞟了眼姜砚临,并没有多想,只是与林满六简单交代了几句,就向金执事告辞了。 金执事心中还是有些顾及,不时在两名少年身上打量。林满六此刻也不便跟着师父前去埋剑谷一带,只得带着姜砚临在村落当中歇息。 看着这些不时迎来的窥视目光,短衫少年只得将预定计划提前。自己该提早启程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紫塞关前不得返 与此同时,北地河东道潞州。 数骑骏马在山野之中疾驰前行,忽而现于林间,忽而现于洼地,声势迅疾如狂雷。 纵马长啸间,归途将至。 提早北上的薛唐等人,还有不过三日的脚程,就可返回镇北营所在。 犹记得半月前,快要途径东都时,有一骑追赶上了他们。 是弈剑山庄内一名唤作沈与同的轻壮汉子,薛唐对他有些印象,才碰面就认出了对方身份。 当时的沈与同,并没有及时出言解释。 只得薛唐自个问出了声,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这位与薛唐有个...... 《弈剑书》第三百四十三章 紫塞关前不得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四十四章 此剑在侧护身安 直至暮色笼罩大地,十一与司氏旧部众人重新返回村落之中。黑衣女子刚进村子,便找上了驻守此地的金执事。 顺便还唤来了短衫少年,让他跟着一同旁听。林满六听着师父与那金执事的交谈...约莫是埋剑谷入口处的屋棚快要搭建好了,但这些时日还需借住在村落之内。 金执事言道:“小姐尽管自便即可!”此刻在这位金执事的心里,即便对于小姐此行多有顾虑,但小姐能够长留一段时日,总归是好的。 毕竟在他眼中,此时的黑衣女子不论是何样貌,都还是那个会在山间舞剑的小女孩。 十一点头出声:“其实我也知金叔难处,往后如实上报给乔爷爷就是,若他亲至我会解释清楚!”金执事沉默片刻,接着又是长舒一气,再次看向了眼前两人。 这才重新出声道:“的确,埋剑谷诸事要尽早禀报乔伯,之后事宜也需他亲自定夺...”十一应声说道:“金叔不必为难,此事绝不会危及铸剑峰上下!” “小姐这些年虽远游在外,但所行之事乔伯都看在眼里,只是有些细枝末节...”金执事言语的同时,看向了短衫少年所在。 林满六和十一随即会意,他说的是姜砚临的突然出现,可能会影响到埋剑谷以及铸剑峰的安定。 十一言道:“金叔放心,我这弟子虽年纪不大,可是聪明的很呢,此次乔爷爷应允我等前来,还是满六说的嘞!”她说着就看向了身旁的少年,伸手一探就在其脑袋上挠了个来回。 林满六任凭师父大施拳脚,一脸尴尬地看着眼前金执事。看着这一幕,金执事也只得点头傻笑。 短衫少年出声道:“关于砚临一事,满六自会处理,不会给金执事添麻烦!”金执事抱拳致谢:“那就先行谢过林小兄弟了!”随后,十一又与金执事闲聊了些过往,就带着林满六朝姜砚临的屋子走去。 林满六在行路过程中,将自己先前的那些猜想一并讲给了师父听。十一与他的想法大差不差,觉得少年确实该提早上路了。 两人行至屋舍正前方,看着窗框、屋门紧闭,从外根本看不到里。黑衣女子神情有些苦恼,短衫少年向前一步跨出。 待林满六敲动屋门,又轻唤了几声姜砚临的名字。紧闭的屋门这才悄悄打开,屋内传出了细微的声响:“柳大哥,找我何事...”林满六出言道:“与你商谈些后续赶路的事情,后面是我师父无需担心!”姜砚临听着少年的言语,向后看了看那身黑衣。 心中纠结了一番,才打开了屋门将两人一同迎进了屋内。进入屋舍之中,林满六看着卧榻上叠放整齐的被褥,以及那些摆放完好的衣物、草鞋。 想必是姜砚临自进屋之后,这些东西动都不敢动吧...或许他跟初见之时,还是有些不一样了。 林满六开口说道:“我与师父商议了一番,决定明日一早就走,先向西行前去南疆,与陆庄主会合!”姜砚临言道:“我听柳大哥的!” “南疆的山路可不好走,往后还需砚临多吃些苦了!”林满六打趣出声。 这句玩笑话,像是将姜砚临的情绪带动。原本略显胆怯的他,也跟着笑了起来看向了自己的柳大哥。 “这一路走来,砚临已是吃过很多苦了...往后有柳大哥带着,就算重走一遭也不会觉得苦了!”林满六拍了拍他的肩膀,顺便还捏了一手。 “确实比原先硬朗不少!那砚临今晚就好生歇息,明日一早我们两人一起出发!”姜砚临立即呼喊道:”好! “与之交代清楚后,林满六就与师父一同退出了屋舍。先前在屋中十一未曾言语一句,走出屋门行在村落小道之上,这才开口出声。 “依照满六你先前说的,他定有隐情未明,往后西行需记住一点,先护好自身再顾其他...”林满六点头说道:“弟子明白!”看着少年嘴上满口答应,但是又想了想自个这弟子的心性,十一也不好再做如何劝解了。 十一出声说道:“你随我来!”林满六嗯了一声,就跟在师父身后向其暂时居住的屋舍行去。 刚一进屋,黑衣女子就朝卧榻方向走去。只见她伸手一探,就将夏鸣蝉提在手中,接着转身看向了短衫少年。 十一轻唤一声:“满六!”林满六心中已有猜测,立即上前一步。 “接剑!”黑衣女子出声的同时,手中夏鸣蝉向前递出,横在了少年眼前。 林满六抬起双手,一手握住剑柄,一手托住剑身。夏鸣蝉的分量很足,即便是庄内锻造的长剑也不及其半数。 入手之后,那一股沉重感压制着少年双臂。林满六需要鼓足气力,才能保证托起整个剑身。 十一笑言出声:“往后师父就将夏鸣蝉交给你!不过看满六的眼神,是不是早就等着了?”短衫少年摇了摇头,开始出声解释。 “自回庄之后,老骗子就让白师兄和三庄主一同教授我拖刀术,那时起就有了些猜测...” “而后再到司前辈谷中言语,更加印证了先前猜想...”十一听着这些言语,笑得更加开心了。 她柔声说着:“弟子太聪明...我这做师父的,可真是有些难咯...”林满六摇头出声:“都是师父教得好,师父以诚待我,技艺、兵刃、阅历倾囊相授之,弟子岂能辜负师父所托!”十一抬手拂过夏鸣蝉的剑身,最后双指并拢抵在了剑柄环扣之上。 “此剑在你,定可护你安好无忧!”林满六出声道:“弟子此次远行,定会谨慎小心!”师徒二人双目互视间,彼此都笑出了声。 十一笑说着又与林满六讲了些夏鸣蝉的用法,以及对敌之时如何发挥奇效。 这柄古怪长兵由于自身的缘故,是一柄无鞘无锋的重兵。其用材又与其余三剑,以及春窗蝶有异。 故而即便遇上了衔寒梅、告君,再或者陆风白手中的白昼,都不会再产生那四剑相吸的情况。 最为特别的,便是剑柄上的那处环扣。十一提剑于身前,向林满六亲自演示起来。 只见她扭动剑柄,短衫少年便看到原本镂空的剑刃突然闭合,又忽而大开,这便是十一口中言语的 “锁剑”!黑衣女子随后又与少年言语了些奇招,用夏鸣蝉与铸剑峰剑势相配合,使之杀力更甚。 林满六在一旁跟着师父比划,将其言语全部记在心中。直到夜幕遮星,十一才长长吐出一气。 “原本这些,是想再过些时日教授于你的,不过也无妨!往后勤加练习即可!”短衫少年手中握紧夏鸣蝉,点头应声道:“师父说的满六全都记下了!”黑衣女子站起身来,出言说道:“时候也不早了,就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我会来找你!”林满六连忙点头应声,十一临走时不忘又朝少年的脑袋上薅了一把。 送走了师父后,少年将夏鸣蝉环抱入怀。他透过窗框,看着那漫无边际的夜色,注视良久。 ......翌日,清晨。少年听着些细微响动,双眼微微睁开时,发现已经有人在自己面前。 并且像是盯了许久...林满六赶忙脑袋一缩,随后爬起身开始穿戴鞋袜。 少年埋怨出声:“师父,你干嘛啊...”原来方才在少年睡梦将醒时,是十一静坐在其身旁,看着他那略显夸张的睡姿。 十一噗嗤笑出了声,满脸欣喜的开始解释。 “我家小满六这就要出远门了,不得让师父我好好看看啊?”林满六这才明白,昨夜师父说的 “明日一早,会来找他”是这个意思。少年将衣裤全数穿好,这才下了床去,最后坐在了靠墙角位置的草墩上。 十一没好气道:“起得晚还有脾气了是不?”林满六低声说道:“才没有...” “都要走了,就陪师父练会剑呗!”十一言语出声。少年抬头看向床榻旁的黑衣女子,郑重其事地点头应了一声。 “好!”师父二人走出了屋门,各自手中拿了一根木棍,向村落入口行去。 此时的树梢上,都还挂着晨间的露水,林中的鸟雀也还在枝头上驻足歇息。 林满六行于右侧,十一站于左侧,两人都以同样的握剑姿势,提起了手中木棍。 十一淡然出声:“还记得师父与你说的那句话嘛?”林满六轻声喊道:“持物无锋,我身为锋!”就在少年言语完毕的下一刻,眼前黑衣立即动了起来。 只见她手中木棍已经向少年面门挥来,林满六立即横起木棍用来抵御攻势。 两人都控制住了手中力道,尽量避免木棍因为相撞而碎裂。十一与少年彼此换招数次,彼此之间有退有进。 黑衣女子手中木棍攻势较多,但也全数被短衫少年截下。如此一来,这种你来我往的互换招式,自然是不相上下。 可两人都乐在其中,一打便是半个时辰。最后少年气力用尽,杵着木棍才能保持站立不倒。 林满六口中念叨着,不打了不打了,余下的等弟子回来了,再与师父打完。 十一抬手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将手中木棍随意一抛,朝少年方向走近。 就当林满六以为师父要说上几句玩笑话的时候,眼前的黑衣女子竟是将他抱入怀中。 “我家小满六已经很厉害,很厉害了...”师父的嗓音很柔和,少年倚在师父的肩膀上听着。 林满六开口说道:“师父也需照顾好自己,等弟子回来,咱们一起回去见老骗子!”十一轻声说道:“见他作甚!” “那就不见他?” “还是见一见吧...”师徒二人一边说着,一边就向村落走去。最后林满六全部收拾完毕,被十一喊着在那村口树墩坐下。 用十一的话来讲,就是这些时日奔波的,都没给我家小满六好生打整头发。 她将少年的头发重新顺好,将那发髻重新固定了些。最后绕到林满六身前,自个夸赞了遍,师父手艺好吧? 林满六连忙点头应声,笑说着师父最好了这类言语。在一旁的姜砚临静静地看着,将这些欢闹、亲近的场景收入眼中。 他心中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些羡慕,还有嫉妒...直到林满六呼喊他时,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砚临走啦!砚临?喂...喂!”林满六的声音持续了一会,姜砚临才回过神来。 他赶忙出声道:“柳大哥!我们这就出发,是往何处!” “前面出了山道,就可向西行去!” “一切都听柳大哥的!”林满六看着有些拘谨的姜砚临,没有再过多言语。 直到两人行出村外后,少年转身回看而去,向注视着自己的师父挥手作别。 十一冲其笑了笑,林满六也咧嘴笑了起来。又要独自远行了!不对,往后的路上还多了一人,也多了师父的牵挂。 第三百四十五章 入关再返徐家村 从弈剑山庄出发至今,已是临近五月。黔中这一带的山间,不时有飞鸟呜鸣,入夜时还曾有猿猴呼叫的声响。 短衫少年行过数次只是见怪不怪,而在其身侧同行的姜砚临却是胆怯的厉害。 每当听得响动时,他整个人都就开始慌乱地看向四周。林满六出声道:“砚临也无需太过担心,即便那高猿长啸不绝,也不会轻易现于人前的...”姜砚临缩了缩脑袋,连忙点头。 “先前来时,其实也听到过...不过那时听得不真切,没有如今害怕...”短衫少年算了算两人的行径路程,抬手指向了西北方向。 “我们已行了多日,若我所记不差的话,再行段路就可往剑门关,从那先入剑南而后再进南疆最为稳妥!”听此一言,姜砚临赶忙点头叫好。 “都听柳大哥的!早些去南疆!”借此机会,林满六看着西北方向便继续出言。 “我与剑门关那处的守将大哥还算相熟,届时通关定也方便,随后我们就不歇息了,直接朝那行去!”短衫少年的言语还未说完,就立即留意到了身旁姜砚临的变化。 他脸上明显地出现了惊恐和不安,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守将...”姜砚临喃喃出声。林满六故作没听清,出声询问道:“砚临你怎么了嘛?可是有身体不适?”姜砚临连忙摇头,他看着短衫少年注视了许久,随后才细声说道。 “柳大哥...我们可否绕行...” “周围多是崇山峻岭,要入剑南那处最为便捷...”林满六试探出声。 姜砚临没有立即应声,看其神情不知是在纠结,还是在害怕什么。许久过后,他才开口说道:“柳大哥,可否不要惊扰到那些兵卒,我害怕...”短衫少年立即应声道:“嗯,到时候我们正常入关即可!”至此,林满六心中已有了一些定论,就不再出言试探姜砚临。 从方才的言语中,能够多出一种猜测。杭州城外离别时,姜砚临遭受那叶成竹围而不杀,若是受炎阳朝堂之中指派。 那这一次,他独自出现在此,也可能与之有关。如若后要护得姜砚临安全,也要保证自身的话,就需尽量避免与炎阳官兵接触。 南疆一行,与陆庄主会合之后,将这些消息告知于他,随后就尽快离去! 毕竟弈剑山庄后续还会与那踏雪侯有联系,事毕会与其燎原军有所接触。 况且此时要是返回埋剑谷,或是带着姜砚临重新东行,难免会引他生疑。 这个时候的他,心中忌惮只多不少...再让其受到惊吓,这一路定然不会好走,只得先将其带着与弈剑山庄会合,才是上上之选。 短衫少年心中大定,抬手扯了扯缰绳呼声喊道。 “时候也不早了,砚临我们便快马加鞭早些入关!” “好!柳大哥!”林满六、姜砚临二人约莫快行了三个时辰,期间歇息了数次。 多是后者觉得路途实在太过颠簸,呼声喊着要不停马休息一段时间。起初短衫少年也应声答应,一同在林间歇息。 可他叫唤的次数多了,林满六只得出声说快要到了,让他再等等。其中行至过半时,姜砚临实在坚持不住了。 他开口说道:“柳大哥...可否歇息片刻,我握缰的双手已经不听使唤了...”林满六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准备勒马停步。 短衫少年转念一想,也不该如此照顾他的心思。 “若是晚了,剑门关看护会严密些,届时就不好通行了...”少年的言语响起,像是一味猛药直入姜砚临口中。 先前还苦不堪言的他,立即向打了鸡血一般,双手紧握缰绳,很快就御骑到了林满六身侧。 “柳大哥那我们还是快些入关为好!”林满六看着这一幕,无奈地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两人终于赶在太阳西斜之前入了剑门关。即便是跟旁人一样进入关内,林满六背后的那柄夏鸣蝉,始终还是引起了炎阳官兵的注意。 虽然剑身已经用黑布条包裹起来,当那模样依旧会让人产生好奇。有几名炎阳官兵走近时,幸亏有林满六的提醒,让姜砚临尽可能地故作镇定。 不然两人有可能真要被留下来,进行审问一番。好在入关的商队不少,那几人随意瞟了两眼,就继续去查探来往货物了。 两人走远之后,姜砚临这才敢喘息出声。他出言说道:“方才真是好险,那几人过来时,我以为我俩就要被扣下了...”林满六笑言道:“如今已是顺利入关,便不要担心那些了!”但短衫少年的心中,却是又产生诸多疑惑。 即便他记性再不好,又或者守关兵卒的人数多了些,也不该是一人都不认识。 并且方才负责巡视的炎阳兵卒,其身上穿戴的甲胄要比原先更加厚重。 很显然是如今驻守剑门关的兵卒,已经全数换人了。之前墨先生的那位自称 “九昭”的弟子担任蓉城守将时,也只是增派了巡视人手。此刻竟是将人全换了,会不会与那踏雪侯南下有关? 林满六还在思虑这其中的变化,身旁的姜砚临呼喊出声。 “柳大哥,今夜还是如前些日子那般林间过夜嘛?”短衫少年摇了摇头,出声道:“前面有处徐家村先前去过,可去那里过夜顺便找乡亲们换购些吃食!”听到今夜不用在山野之中风餐露宿,姜砚临不禁有些激动。 他已经开始掰着手指,开始念叨起到了村里想吃什么。林满六看着身旁之人的模样,心中不禁感叹,这不就是以前的自己嘛。 其实对于姜砚临一路以来的那些 “无理取闹”,林满六心中都没有太过厌烦。因为短衫少年知道,此时的姜砚临心中有着属于他的难言之隐。 只有他林满六在时,才能让其暂时不用因为那些事情烦心。既然如此,他又有什么理由让其再次陷入先前的境地呢? 等到俩人行至徐家村时,天边尽是被烧得通红的晚霞。林满六到村口位置便翻身下马,姜砚临也赶忙学着他的模样一同牵马而行。 原先村中听得动静的乡亲们,多是想回避一二。可当看见了少年的面容,有一老妇激动地呼声叫喊起来。 “是林小兄弟...是林小兄弟回来了!”这一声响引得其余村民都看向了林满六,众人立即围了上来。 “真是林小兄弟!前些日子咱还跟家中孩子说起你嘞!” “我去叫村长!林小兄弟等会啊!” “你们这些人是...怎么能让人等的,林小兄弟可吃晚饭了,要不我去家中给你拿些吃食?”对于乡亲们的殷勤问候,林满六都一一作答。 他言语的最后,出声问道:“已是一年未见,各位乡亲可还安好!”这徐家村中的乡亲们,皆是异口同声地喊了声,好的很! 等到徐村长杵着拐杖走来,就将林满六二人迎去了他家中小院。三人坐在一处篱笆旁歇息,村长不时关切地向林满六问起近日琐事,不时感叹这一年来的变化。 一旁的姜砚临无声地看着两人对话,没有言语一句。在他们二人口中,他知晓了徐家村去年遭逢的劫难,以及林满六的善举。 姜砚临知道,自己的柳大哥就是这么一个行侠仗义的少年郎。但他的心中对于先前那些乡亲们的称赞,以及此时这位村长的感伤,总有一种向往的想法? 他向往林满六有过这些江湖事迹...他羡慕林满六有着疼爱他的师长...他嫉妒 “柳满林”有这么光鲜亮丽的人生...林满六闲聊之余,看着身旁的姜砚临久久无言,就与徐村长也聊起了他。 短衫少年出声道:“徐爷爷,这位是我的同行好友,这些时日会跟我一同返回凤城!”同行好友嘛...徐村长满脸欣慰地看向了姜砚临,接着就开口出声。 “小兄弟定也跟林小兄弟一样,都是惩恶扬善的好儿郎!”惩恶扬善嘛...对于两人这样的认可和评价,姜砚临尴尬地看向了林满六。 “徐爷爷谬赞了...”徐村长大笑出声:“咱年纪大,不会看错人的!”见姜砚临没有搭话,林满六便应声说道:“往后我俩定不会辜负徐爷爷期望!” “好、好、好!”徐村长连忙答应出声。林满六言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俩就先去收拾乡亲们腾出的屋舍,徐爷爷也早些歇息!”徐村长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送了二人一段路,这才告辞离去。 两人行在村中小道上,姜砚临依旧如先前一般。林满六思量了片刻,出声说道:“我知道砚临有心事,但事情总会变好的,还需向前看!”姜砚临点了点头,像是重新振作了起来。 “柳大哥我明白!” “你的事情,我不会过多询问,往后的路还长,一起面对就是!” “嗯!谢谢柳大哥...” 第三百四十六章 江湖往来当还礼 在林满六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了那处腾出的屋舍院前。其中器物、摆件悉数被摆放到了门外,屋内也收拾出了片空位用于摆放卧榻和被褥。 短衫少年向此间屋舍的主人拱手致谢,姜砚临也跟着学得有模有样。引得那位轻壮汉子哈哈大笑,伸手拍了两人肩膀数次。 嘴中不时还念叨着,两位小兄弟好生歇息,咋住都成!林满六先前就与之说过,只是留宿一晚。 可这位轻壮汉子太过好客,硬要将两人留下说是赶明给林满六二人,烧一桌好菜当做接风洗尘。 被短衫少年推辞了许久,轻壮汉子这才放弃了心中想法。 “那两位小兄弟就好生歇息,有事尽管喊老哥就是!” “一定!”辞别了这位热情的屋舍主人,林满六两人进入了屋舍之中。这些时日在林间奔波,导致的无处安生,突然变成了村舍中的宁静、惬意。 姜砚临身心都不由得放松下来,待到在入夜之后,他自然是枕着久违的卧榻酣眠睡去。 此时的他已是不惧先前那些遭遇,因为有柳大哥在身边。直至其清晨醒来时,发现林满六已是早早地就在屋内静坐。 姜砚临睡眼惺忪地轻唤了两:“柳大哥...柳大哥...”短衫少年侧头看了过来,便很快站起身来。 “砚临既然醒了,那我们便提早赶路!”姜砚临赶忙出声:“走得这般早嘛?”林满六点了点头,言语道:“若是不考虑过道蓉城,此时出发约莫能赶在天黑前,去到荷花湾!”姜砚临急忙穿戴起了鞋袜,先前在路上听林满六讲过他们的大致行径路线。 一路上会尽可能的避开村镇,只有几处短衫少年以前去过,知道大致情况的地方才可落脚。 对于 “柳大哥”的安排,他当是言听计从的。没多久的功夫,就已全部收拾完毕跟林满六一同出了屋门。 两人在徐家村马棚牵马时,发现徐村长已经站在了村口位置。这位年事已高的老村长,手中杵着拐杖,背后又贴在木栅栏,脑袋轻点像是在那打盹? 马蹄踩踏落叶的声响,让老人清醒了过来。他冲着两人轻声发笑道:“你们俩小娃...竟是想不辞而别,这下被我算到了吧!”徐村长似是一下言语太多,说到最后有些气喘咳嗽起来。 林满六身形刚刚前奔,想要上前搀扶老人,却被徐村长抬手一挡。 “只是年纪大些...可还没到走不动路,站不直腰!”短衫少年马上收起脸上的担忧神情,挤出一张笑脸看向了老人。 “徐爷爷老当益壮,还是满六道行太浅!”林满六的答复,终是引得徐村长抚须笑起,就连那杵着的拐杖也在地上轻点两声。 “我是知道你们二人估摸着会早点走,就出来送送...年纪大了睡不着,不碍事的!”姜砚林看着短衫少年拱手行礼,他自个也跟着拱手看向眼前老人。 两人异口同声道:“谢过徐爷爷!” “走吧!也不耽搁你俩行程,若是有机会路过可以再来坐坐!”老人说着就朝边上挪了挪位置,将出村小道让了出来。 林满六便招呼姜砚临牵马起程,在行过老人身侧时,他想起一事。 “徐爷爷!小子是说如果...倘若有人问及起我们二人的事情,务必请徐爷爷如实告知,不必为我二人遮掩!”少年的心中总有一些疑虑,此行南下若是牵扯到了旁人,是他不愿见到的。 即便只是猜测,也需做好预防的准备。这一请求,惹得老人再次大笑出声。 徐村长淡然出声:“我当是什么...不用你这小娃说教,我也知道!”林满六只得挠头傻笑,等待老人的下文。 “除了这把快入土的老骨头,我还有这一村子的乡亲,我还不傻!遇事拎得清!”短衫少年应声说道:“那满六便放心离去了!”徐村长催动手中拐杖,急促地敲打地面。 这意思是要赶人了!林满六见状,一路小跑牵着马匹,向远处山道行去。 杵在村口的老人,看着 “落荒而逃”的两人,笑的更加开心了。......在两人起程的同一时刻,扬州问剑湖上正是一副水汽氤氲,薄雾叆叇的景象,迟迟未见散去。 这般晨时的闲适光景,同样也有人无法将那大被蒙过头。明兮正坐在阁楼主座上,看着桌案上的两封书信,双目不禁有些发酸。 他抬手搓揉着眉心,呼喊身侧的兰无求帮忙拆解信件。其中一封,便是他听闻踏雪侯南下,单骑入杭州之时,让人去查探却邪于扬州城内的宅院所得。 正如他当时料想了一样,宅院之中当真是空无一人。但其主屋桌案上,却留好了这封书信。 信封上写就 “明宗主亲启”几字,而信中内容却是少得可怜。独独四字 “静候佳音”...那时的明兮心中已是怒火中烧,觉得自己被那叶成竹摆了一道。 可碍于对局势稳妥的渴望,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操办弈剑山庄,只得被迫等着这 “佳音”的到来。而在今日的寅时,问剑湖却突然收到了这第二封书信,以及一块染血的木牌。 明兮言语出声:“今日的书信,写了什么...”兰无求没有第一时间回话,只是将那块木牌移到了明兮面前。 明兮定睛一看,木牌正刻两字 “薛唐”。这下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算是让他彻底清醒了。明兮抬眼看向兰无求,示意让其言语信上内容。 兰无求出声说道:“弈剑山庄三庄主薛唐,于河东潞州遭人截杀,生死不知...”这位问剑湖的明宗主,单手将那木牌提起握在手中。 他口中笑言出声道:“好一个生死不知...你说这一份大礼,是不是得送至弈剑山庄去?”作为问剑湖的首席供奉,兰无求心中的猜忌自是极多的。 兰无求几番思量过后,抱拳出声:“宗主,可会是却邪诓骗我等...”明兮点头出声:“无论其是何居心,都可将此物连同书信送往弈剑山庄,再将消息传出便可...”兰无求立即会意,恭敬地向明兮躬身行礼。 只待消息传出,江湖之上不论是谁都知道,弈剑山庄死了个能够在炎阳军中牵线搭桥的三庄主。 同时也可以此验证,后续弈剑山庄的动作,是否会因为死了个三庄主而发生改变。 如若发生改变,那此事恐为真事。就此这个重焕新生的门派,势必受损,难以自医。 其大庄主受制于南疆,二庄主也就是个废人,唯独这自由身的三庄主去得早了些。 明兮好奇出声:“你说陆风白知道了此事,可会直接赶回杭州?”兰无求言道:“先前叶当听断脉之事,其也隐忍不发,应是不会...” “那也不必管他了,让其好生陷在南疆之中便可!” “若是弈剑山庄还留有后手?” “自先前南疆一行后,就不再见那墨无言,其实也无需太过谨慎...”在明兮看来,弈剑山庄之中能够撼动问剑湖根本的,唯独那紫袍谋士了。 可长达一年时间,都未曾从门内探子口中得知其消息,想必此刻已然不在山庄之中了。 那他要施展的这些伎俩,虽不堪大用,也能够好生试一试弈剑山庄虚实了。 那些蠢蠢欲动的小门小派之中,只需问剑湖的暗桩煽动,便可使之发难弈剑山庄。 这一次,可还会有天降奇兵解围?想到这里,明兮脸上的笑容加重几分,整个人开始闭目养神。 如若没有发生改变,此事为虚。这样就佐证了明兮心中的猜测,却邪有意保下这些人。 既得了叶成竹的援手,又要被那踏雪侯拴在南边当狗的弈剑山庄,于他明兮而言,就更得设法除掉了。 兰无求从明兮手中接过木牌,就准备去吩咐手下弟子准备。才刚行至阁楼入口处,又被明兮叫停了。 “先前投诚的那些风雪大观楼弟子,现今如何了?”兰无求转身应道:“多数对风雪大观楼已生怨气,只有少数还有些念旧,不过用不了多时,定然会忘干净了!”两人口中的风雪大观楼弟子,自然是那一批跟随齐轩到此,停留战局后方之人。 多是些风雪大观楼的青年才俊,更有几人是楼内长老亲传。要是放在前些年的风雪大观楼,这些年轻弟子个顶个都是往后的长老、执事备选。 不过全数都被齐轩 “卖”给了问剑湖,这多数之人就都有了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恨齐轩,都恨这个欺师灭祖的败类,同时也都恨没了柳梅后的风雪大观楼。 在这些人的心中,柳梅就是那至高至强的存在,是他们的精神象征!没有了柳梅的风雪大观楼,于他们何干? 于他们又有何念旧之情?明兮出言说道:“也该是让些念旧之人自行抉择了,是去是留我问剑湖不得阻拦...”兰无求抱拳应了一声,说是将木牌之事解决,就会去知会他们。 明兮又补充了一句:”也可再问问余下的弟子,可有想一同返回风雪大观楼的,就当是送那李思旻个人情了... “兰无求出声道:“属下明白!”明兮所交代的事情,变作了两样。其一,是给弈剑山庄的大礼,既已有了现成的,自是好办的很。 其二,便是送还些愿意返回风雪大观楼的弟子回去,好让如今主事的那独臂老头领下问剑湖的人情。 毕竟他明兮如今稳坐这江湖首位,总是要大度、慷慨些的。多送还些弟子,也是好让你风雪大观楼不至于被岳州一带的小门小派给欺负了去。 就是这些已经归顺了问剑湖的弟子,舍得将身上明黄衣饰再换灰袍嘛? 明兮与兰无求二人的想法,从来都是这样心照不宣的。共事多年,明兮心中的一些计策、谋略,早已不用兰无求开口询问,便已能领会在心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崇德不孤众星拱 德不孤,必有邻。刻意绕行山野,避让官道的林满六两人,赶到荷花湾时比计划的要稍慢些。 天上点点星光闪烁,地上被田野包围的村舍所在,也映起了些细微火光。 短衫少年轻车熟路地向前带路,沿途经过一些窄道、田埂时,便提醒跟着身后的姜砚临。 “柳大哥此时夜已深了...可会惊扰到村里的乡亲们?”姜砚临细声呼喊道。 林满六言道:“此处荷花湾临近蓉城的缘故,是有驿站供来往之人留宿的,倒也不碍事!”姜砚临小声答应了句,就继续跟在短衫少年的后头行路。 没过多久的功夫,两人成功进入了荷花湾中。果然与林满六料想的一样,荷花湾中的那处驿站,此时屋门半掩,可以看到其中隐隐发亮的烛光。 短衫少年上前轻叩屋门,发出了一阵声响。咚、咚咚、咚咚咚...很快驿站之中,便有一人出声回应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后堂没啥吃食了,只能给客官随意上些...”林满六听着熟悉的声音,他立即轻唤出声:“董大哥!是我...”驿站之中的董老二,起身开门的动作先是微微一愣,接着赶忙小跑上前打开了屋门。 “林少侠!你当真来了!” “都说过啦,唤我满六就行!”董老二挠头笑道:“哎我这记性,满六兄弟勿怪!”林满六也跟着笑了起来,出声道:“我与朋友路过此地,想留宿一夜!”董老二抬手拍在了少年肩膀上,脸上笑意越发浓了。 “好说!一会我去瞅瞅空房,满六兄弟和后面那位小兄弟随便坐!”林满六言道:“按寻常住店就行,可别让杨掌柜怪罪着。”董老二正翻找着客房钥匙,以及这几天记账的木牌,听着少年的提醒他立即拍了拍自己胸脯。 “杨掌柜对我好的嘞,莫事莫事!”林满六的劝说只能作罢,先行带着姜砚临去马厩拴好马匹。 等到两人重新回到驿站大堂时,董老二已经拿好了两串钥匙,在柜台位置等待。 “满六小兄弟你们俩的钥匙,银钱可以明日杨掌柜在时再结,不碍事!”林满六只拿了一柄钥匙交在了姜砚临手中,将董老二的另一只手推了回去。 短衫少年开口说道:“我们俩用一间屋子就可,董大哥也早些休息!”董老二只得点头应声:“也好,你们俩早些歇息,赶明早上给你们弄些吃食!” “好!先行谢过董大哥了...”向董老二致谢过后,林满六二人就前往了他们的房间。 依照短衫少年先前说好的,还是姜砚临睡卧榻,他靠墙歇息。房间之中并没有点起烛光,只得透过那些穿过窗框的月光,姜砚临才能将墙角位置的柳大哥看得清楚些。 此时的林满六将夏鸣蝉斜靠在身侧,整个人就这样枕着夏鸣蝉,再靠着墙面闭目养神。 姜砚临出声问道:“柳大哥为何可以做到,在这一路上左右逢源...”林满六没有睁眼,只是嘴唇微动几下,开始解释出声。 “这些都是过往行路上结识之人,大抵是以诚相待,他人便也以诚待我!”姜砚临感叹出声:“我也想像柳大哥一样纵马江湖,将这些风景人事悉数看遍...”短衫少年双目微睁,看向了天边的明月。 “这一路走来,可不轻松啊...”姜砚临坐起了身,也跟着看向了窗外。 “可柳大哥不也走到了今天,成为了人人敬仰的大侠了嘛!”林满六白了姜砚临一眼,出声道:“在弈剑山庄里,大侠可不是什么好称呼!”姜砚临见状就立即改口:“那也是我姜砚临无比钦佩、崇拜的大侠客!”夜间的微风,悄然从窗框飘入其中。 将短衫少年的发梢吹起,也将少年的心绪吹至远方。如今的自己还算不上什么江湖侠客的,至少也得像那个老骗子一样,才算吧...林满六出声道:“早些休息!要是想学的,往上行路的山道上,我先教你些防身之法!”姜砚临立即缩回被褥之中,呼声喊道:“赶明起跟着柳大哥学武咯!”......次日清晨,如往常一般等到姜砚临醒时,两人就准备动身赶路。 今天都不用林满六言语出声,前者才一睁眼就开始穿戴衣物,不过几息功夫就站在了短衫少年面前。 “那就出发!” “好!都听柳大哥的!”林满六带着姜砚临下楼时,就已经听到大堂之中发出的细微声响。 听起来应是搬动桌椅条凳的声音,不时还会传来男子的喘息声。短衫少年闻声后,冲身后的姜砚临打了个招呼,便快步跑了下去。 不等董老二反应过来,林满六手中就已各自抓着一副椅凳开始收拾。 “董大哥早啊!”时隔一年,依旧是熟悉的问候声。董老二看着身后帮忙收拾起桌椅的短衫少年,只得憨笑出声。 “要收拾就帮忙收拾吧...谁让满六是我董老二兄弟呢!”林满六笑言道:“这就对啦!”姜砚临也跟在少年身后,开始帮忙收拾驿站之中的椅凳。 原本一个人的活计,在三个人的收拾下,很快就全数打整干净了。董老二从柜台之后搬出来三个草墩,自己就先坐了下去。 “满六兄弟来了就是好啊...这大清早的就可以躲懒咯!”不等短衫少年出声,姜砚临率先说道:“我们这叫忙里偷闲!可不是躲懒!”董老二立即对其竖起来个大拇指,笑言出声:“这位小兄弟也是个读书人吧!跟青叔一样!”姜砚临尴尬挠头出声:“被娘亲逼着去过几年私塾,听先生说过那‘人生政自无闲暇,忙里偷闲得几回’...”董老二应声说道:“那也是读书人啦!唉,不过已是许久未见青叔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过得好不好...”林满六轻笑出声道:“这会青叔和暖姨,在满六呆的那山庄之中做客,还算闲适自在!”听得此言的董老二眼前一亮,好奇地看向了短衫少年。 “这么巧的嘛!青叔有没有跟你提过何时再回荷花湾啊!”林满六应声道:“记得去年那会听青叔说过,估计明年开春就会回来!”董老二神情有些激动,即便是坐着草墩也做出来正坐的模样。 他朝着那还未升起的红日方向看去,双手合十在面前摇摆起来。随后就开口说道:“老天爷啊,保佑荷花湾今年有个好收成,等着明年青叔回来让他给我提亲啊!”听着董老二这虔诚的 “念叨”,短衫少年也来了兴致。林满六开口问道:“董大哥是看上了村中那家姑娘?”董老二一惊,才反应过来方才言语的声音有些大了,竟是给林满六二人听了去。 “没、没有...”短衫少年一脸坏笑地看着他,打趣出声:“我可是都听到了...你要是不说,我就一会问问杨掌柜!”董老二这才低下了脑袋,随意抬手指了指荷花湾一处方向。 “是村里张大伯的女儿...她这些年没少照顾我家爹娘,虽然还不知道她的心思,但我想着总得先攒些银钱,好麻烦青叔去给我提亲看看...”看着眼前这青壮汉子,一脸青涩的模样。 林满六拍了拍董老二的肩膀,出声道:“我眼里的董大哥比同龄人都要优秀,别太过埋汰自己,往后返回杭州时,我会与青叔先说一声!”董老二激动的言语道:“当真?”短衫少年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以此告诉董老二自己的态度。 “说不定往后啊,满六还能赶上董大哥的酒席!”董老二听得满脸通红,他脑海当中的荷花湾祠堂里,已经站着一对璧人。 一人是他,一人是她。 “看着满六你们二人的模样,是不是着急赶路?”董老二冷静下来之后,重新看向了短衫少年方向。 林满六颔首应声:“的确,得尽早赶路继续南下!”董老二故意摆起一张臭脸,嘀咕出声:“刚才居然哄骗我要告诉杨掌柜!”短衫少年笑言致歉道:“董大哥莫要怪罪,满六实在是好奇了些...”董老二摆了摆手,言语道:“得嘞,得嘞,我去给你们牵马,在这等着啊!这可不兴帮!”像是生怕林满六帮忙似的,青壮汉子朝后院没走几步,就要勾着脑袋回看一眼。 短衫少年只得原地站定傻笑,等着董老二去给他们二人牵马。姜砚临看着先前两人的欢声笑语,对于眼前林满六的崇敬更进了一分,也对心中那个 “柳满林”的嫉妒更进了一些。像柳大哥这样待人以诚的好人,自然是有志同道合的人与他相伴同行。 但他姜砚临呢...至今也只有柳大哥一人,真心对他,以诚待他。若是离了柳大哥,还会有人对他这般嘛? 姜砚临看着眼前短衫少年的背影,开始向自己的内心发问,所有问题的答案只有一个。 不会再有人像柳大哥这样了...所以无论如何,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他姜砚临都不能失去他这位崇敬的柳大哥。 他心中的思绪还在继续,董老二却是已经将马匹牵至了驿站门前。林满六从其手中接过缰绳,少年翻身上马之际,也不忘了出声提醒董老二。 “董大哥若有人问及我们二人行踪,只需如实作答,不用提我们二人刻意隐瞒!”董老二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 “明白的,我满六兄弟是干大事的人!”林满六沉默片刻,原本想与董老二再说些提醒的话,但怕其多想只能作罢。 短衫少年抱拳说道:“那满六就先走一步,希望来年能吃上董大哥的酒席!”董老二学得有模有样,抱拳看向了马背上的二人。 “一定!满六这一路上定要平平安安!” “好!”短衫少年言语应声,扯动手中缰绳继续向南而去。 第三百四十八章 背信弃义不可为 在林满六、姜砚临二人离开后,约莫是过了半个时辰。董老二上楼去整理他们俩的房间里,收拾到了住店的银钱。 看着这给多了的银钱,董老二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又叹了口气。 这满六兄弟出门在外的,花钱的地方有的是,咋也不知好生省着点呢...就当他感慨良多时,驿站外依稀传来了些响动声。 有人的议论声,马匹的嘶鸣声,是有人要歇脚?董老二推开屋门小跑下楼,将手中抹布往肩上一抛,还不见驿站外的人影就开始吆喝出声。 “路过的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这会还有些早,小店刚烧了些茶水...”正当他准备卖力介绍的同时,董老二抬眼一看。 发现此时的驿站门外,竟是几骑炎阳官兵?在天还未完全亮起的清晨,即便只有那晦暗的光映衬在他们的鲜红甲胄上,但也将那些甲胄纹路映照得熠熠生辉。 董老二一下没站稳,整个人就向后倒去,双手胡乱一撑才不免地整个人摔倒在地。 “大哥,这南边的汉子也忒怂了些吧...” “一个个跟见了鬼一样,大哥咱这么吓人?” “嗯?”为首的那名炎阳兵卒瞟了身侧两人一眼,那两骑立即噤声不再言语。 董老二强行咽了一口唾沫,爬起身来恭敬地朝几人拱手行礼。 “各位官爷可是要歇脚...小的这就去给各位官爷上茶...”看着店内这个青壮汉子双腿打颤的模样,为首的那名炎阳兵卒也没继续言语,直接翻身下马寻了处位子坐下。 董老二见状就向后厨赶去,将那些刚烧热的茶水从炉灶上抬下。其实炎阳兵卒他也见过,出村挖药的时候远远地看见过这些全身披挂的官爷。 看着他们纵马驰骋的样子,他觉得帅气无比。可如今这般近的看着,眼中就只剩下了胆怯。 青壮汉子熟练地将壶中茶水给几位官爷倒满,就想着恭敬地退回一侧呆着。 只需要再等半个时辰不到,杨掌柜就会亲自来看店了。届时与这些个官爷周旋的事情,就可以交给杨掌柜了,毕竟这些事情于他而言,自是难以对付的。 对于董老二的怯懦,这几个路过的炎阳兵卒并没有放在眼中。在他们眼中南边的男人,上到那些高门大派弟子,下到这些市井百姓都是不成气候的废物而已。 于他们而言,真正的男人就该甲胄身上披,白天里骑那高头骏马舞大刀,深夜里也可骑些品相好的瘦马,耍一手好银枪才是。 为首的那名炎阳兵卒,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突然转头看向了角落的董老二。 后者也瞟见了看向自己的目光,只得支支吾吾地出声询问。 “官爷可是要些吃食,小的这便去后厨拿...”那炎阳兵卒略带笑意地出声道:“只是想与店家询问些事情,可否告知一二?”董老二见状立即低下了脑袋,出声道:“官爷问话即可,定将知道的悉数告知!”似是看着眼前青壮汉子还算识趣,那炎阳兵卒起身走了过来,一手将董老二搀扶起来。 董老二的胆怯依旧,炎阳兵卒就先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不要紧张。随后青壮汉子就看着他,从腰间的甲胄之内取出了一副画卷,接着就将其打开。 画卷之上,是一名少年的画像。看其面容明清目秀,一看就知道是那世家公子哥。 就连画像中的衣饰,也要比董老二见过的人穿得都要华贵。在他的印象当中,应是不会再有第二人这般打扮了。 可偏偏他就见过此人...不就是与满六兄弟同行的那名少年嘛?虽然衣饰、发髻都有了变化,可其面容上的那精神气却是怎么都变不了的。 董老二不禁向后微微退了一步,又很快就开始强装镇定。可这一切都太慢了,不光是他眼前的那名炎阳兵卒,还是方才叫嚣着说胡话的其余两人,他们都在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向了他...为首的那人笑言出声:“店家可是见过此人?”董老二心中闪过一瞬林满六的告诫言语,但很快又想到了此时的林满六定还未走远。 他开口说道:“官爷...没有见过...”炎阳官兵言道:“店家当真没有讲过此人?”董老二的心中,满六兄弟的临别提醒和他的顾虑交织在一起。 即便有了少年的告诫在先,他此刻仍是想要为他们的多拦下那一分一毫。 青壮汉子再次言语出声:“官爷,当真没有见过...”可对于他先前的表现,那种本能的后退和面庞上毫不遮掩的恐慌神情,无疑是在给这些炎阳兵卒全数交代了。 忽然,为首的那人双手扣在他的肩膀之上,将整个脑袋抵向了董老二的面门。 就这样四目相对之下,那炎阳兵卒出声道:“我们已经知道店家的答复了,所以就只能请店家与我们走一遭了...”董老二听着这些话语,只觉整个人坠入冰窟一般,每一字每一句都像寒刺扎入他的身体。 他此刻心中又闪过一些念想,是否要将满六兄弟他们供出来自保?正当他准备将其去向呼之而出时,他发现自己竟是开始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出声。 还记得青叔初来乍到时,从跟他说过些闲话。说是人生在世,总要为了些东西去争一下,你不去争往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当时的他,只能跟青叔说自己听不明白这些,也不想跟别人争什么。现在想来,不是为了争什么,而是不能让自己后悔。 就算是个再渺小的人,怎么能去行那些背信弃义的事情呢?即便是满六兄弟你的请求,我又怎么能答应呢? 谁让你,喊我一声董大哥啊。董老二与之对视,再次开口出声:“我...没见过...”他的眼神和他的言语,让身前的炎阳兵卒恶感骤升,随即加重手中力道。 青壮汉子只觉得自己的肩膀,就快要被眼前之人捏碎。 “早些说出来,就可受些皮肉之苦!我们走!”那人冷声说道。在其身后的其余两名炎阳兵卒抬手就掀了驿站桌椅,给自家大哥让出道来。 这一响动惊起了驿站附近的乡亲们看了过来,发现是炎阳官兵在此,赶忙收回了目光。 在他们回避的同时,董老二就被那人用绳索捆绑起来,拖曳至坐骑后方。 随着那炎阳兵卒手中马鞭一扬,青壮汉子就被这三人三骑拖拽而起,向荷花湾外的山林行去。 董老二一路强忍着痛楚,任凭石子在自己的脊背上划过。渐渐地沿路的泥地上,已经开始拖拽出一道极长的血痕。 青壮汉子终究是忍不住了,开始出声喘息着,以此减轻身上的疼痛感。 为首的那骑炎阳兵卒呼声喊道:“店家可想起来在哪见过了?”董老二闻声后再次咬紧牙关,不再发出一点声响。 “你这样的行径,与欺瞒官府无异,可是会牵连家中老小,即便如此也要闭口不言?”那兵卒的威胁话语再次响起,董老二锁紧双目不去想那些事情,依旧不吭声。 一旁的炎阳兵卒回头看了眼,小声提醒道:“大哥,这样可是会出人命的...”另一人也跟着附和道:“大哥,要是楚将军知晓了此事,我们该如何...”没等此人说完,为首的那骑立即出声喝道:“若此人当真知晓其下落,我自会给楚将军一个交代!”他训斥着的同时,也回头看了一眼董老二,接着就跃下了马背。 心中估算了下,确实再这般折磨下去,后续的严刑拷打还没上,估计这小二就该断气歇菜了。 “店家...还需先谢过我们的‘菩萨心肠’,快些讲出来也好早些回家...”董老二此时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整个身子缩卷在原地,哪怕是有一粒风沙从其背上划过,都会让其整个人抽搐不已。 青壮汉子呜咽出声:“不知道...没见过...”那炎阳兵卒心中一凛,立即递出一脚,踩踏在了董老二的胳膊上。 惨叫声响彻在了山林之中,惊醒了无数酣眠于树梢上的鸟雀。一时间,整片山林中鸟雀四散开来,或是振翅高飞,或是林间乱撞。 惹得这几骑炎阳兵卒更是烦闷,连同他身后的那两人也翻身下马,将缩卷在地的董老二围了起来。 “我们找到他,只是时间问题,何必在此帮其遮掩?” “真的...没见过...”听着他们脚下的青壮汉子,依旧是这样的言语。 三人彼此互看了一眼,随即会意。他们每个人皆是一脚又一脚地递出,冲着董老二的身体直直踩踏而去。 “控制着些力道,可别让他死了...” “明白!大哥!” “这种病秧子,可比那些山匪好玩多了...都有种辣手摧花的快感了!” “真是有够恶俗的啊,往后是不是哪天见着个细皮嫩肉的,你还不得把人撅了?”董老二意识逐渐开始模糊,对于这些人的荒唐言语已是听不清了。 但他依稀也能听到,他们也不想弄死自己的,如此自己既能给满六兄弟拖延时间,又可以保住小命,真是太好了...只要挨过了这顿打,回到村子里好生躺上些时日,就能重新下地给杨掌柜照看驿站了。 只要还能在驿站上长工,自己也能再多攒些银钱,等着明年青叔给自己上门提亲了。 只要那姑娘也相得中自己,就更好了。想到这些,身上的这些痛楚,竟是都觉得不疼了,看来自己能够再多撑一会了。 渐渐地,天边开始飘起了小雨。雨水打湿了三骑炎阳兵卒的甲胄,打湿董老二的面庞,溅在了他身旁的泥地水洼里。 “大哥,这人没动静了?” “大哥,摸着还在喘气呢,要不...” “走了,真他娘的晦气!”青壮汉子仿佛听到了三人远去的声音,他艰难地睁开双目,发现那三人当真骑马走了。 总算是熬过去了,我也该回驿站去给杨掌柜报平安了...可不能让杨掌柜等急了,不然以后要是克扣我工钱怎么办...董老二双手撑在湿润的泥地之中,可任凭他如何发力,都无法将自己撑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此时的泥地太滑了,他只觉得此刻的身子不听使唤,怎么也起不来。 忽然耳边又响起了些叫唤声...不会是那几人又回来了吧?青壮汉子向山林入口看去。 发现有人连滚带爬地向他跑来,嘴中呼喊着他的名字,不过他怎么也没办法将来者的面容看清。 听着这些呼喊声,像是有男有女。 “董大哥你怎么了!你快醒醒,我带你回家!” “董老二!不许睡!赶紧给我醒着,先前老张喊我的时候,我已经去喊村里的大夫了!”好像是杨掌柜...还有张小妹...董老二看着自己身前的女子面容,想要将自己手臂抬起,可悬至半空时,却是轰然跌落在地。 他再也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玉面朱唇慑心魂 林满六和姜砚临两人在山道之中,还未穿行多久就遇上了天降小雨。正巧方才行过的路上,有间像是年久失修的寺庙,短衫少年便准备前去避雨,稍作修整。 两人将马匹安置好后,就并肩坐在了石阶上,看着那雨水从瓦片上倾泻,直至坠入寺庙院落中。 姜砚临突然出声说道:“自从再次遇到柳大哥,砚临再也没担惊受怕过了...”林满六没有看向他,依旧盯着那屋檐上滑落的雨水。 “你只是对这些地界不熟悉,而我正好相反,一年下来已是走过数遍了。”姜砚临侧头看向短衫少年,接着又将脑袋枕在膝上,仰视起了他的这位柳大哥。 “如今也是柳大哥带着砚临走上一遭了,若是往后再来,应也会顺畅吧!”林满六嗯了一声,便嘱咐姜砚临可先行歇息,他要去寻些草料喂马。 “我不会走远,要是有事便大声唤我!” “明白!柳大哥放心前去便可!”短衫少年将寺庙屋门关好后,这才开始在附近捡拾青草、嫩叶。 如此一来,破旧寺庙里就只剩下了姜砚临独自一人。原本他还在随意看着屋舍之中的陈设,有满是蛛网的椅凳、蒲团,也有洒落在地无人清扫的香灰...直到他瞟向那尊已然褪色,或是被人盗去金箔的法相时。 姜砚临的心底猛然涌现出一股惊慌感,他只是盯住片刻,赶忙就收回了眼。 寺庙内的法相是一尊杨柳观音...一手持起了支破损的净瓶,而另一手托起节断裂的杨柳枝,身上金箔全无,就连一些衣饰雕刻也临近损毁的边缘。 可如此依旧无法遮掩其庄严的神态,再看法相面容,眉如小月,眼似双星。 在姜砚临注视着法相的那一瞬,仿佛这尊菩萨相也在看着他。他的内心深处涌现出一人的样貌,与眼前的法相面容近乎相似无差。 那人在他的印象当中,就是生得了那 “玉面天生喜,朱唇一点红”的菩萨相。但其为人、行径、行事作风却完全相反...姜砚临不敢在看向那尊法相,双手赶忙捂住眼睛,想要将先前入眼的景象全数抹去。 可是越这样,他先前的记忆就越清晰。数月之前的痛苦回忆,开始从他封尘的内心当中涌现出来,开始肆意地侵蚀他的意识。 “不要...求求你...不要...” “我会好好学...不要...” “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姜砚临全身颤抖,不自觉地呜咽出声。 此刻的他,脑袋当中全是那人的身影,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开始用双拳捶打自己的脑袋。 一拳、两拳、三拳...可这些疼痛感丝毫起不到任何作用,就当他想将脑袋直接锤于地面时。 突然有人呼喊出声:“砚临!砚临,你怎么了!”紧接着说话那人抓住了他的双臂,将他重新搀扶回石阶坐下,那一声声呼喊依旧萦绕在姜砚临的耳边。 看清了来者的模样,正是林满六。他终于缓了过来,双唇打颤地开口说道:“柳...大哥...”林满六将双手抵在少年的颞颥两侧,帮他轻轻搓揉起来。 姜砚临喘息数次后,气息终于平稳了下来。短衫少年递了些清水给他,姜砚临抓起水囊一饮而尽。 林满六询问道:“可好些了?方才是怎么了...”姜砚临闻声后,脑袋微微一歪,像是想向身后看去,可又立即止住了动作。 短衫少年随即会意,自己看向了庙宇中那尊历经磨损的法相。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兴许是雨天独处,让他想起了先前独行的日子,受到了些惊吓?林满六打趣出声:“多大的人了,咋跟个孩子一样,可是方才打盹梦见不好的事了!”听到了短衫少年的玩笑言语,姜砚临心情好了很多。 他随即就顺着林满六的话,应声道:”太过安逸了些,就想起先前的事情了... “ “那等会雨小了些,我们就继续赶路!” “好!”就在两人言语没过多久,天幕就逐渐放晴了。于是在林满六的带领下,他们就准备继续向南而去。 两人两骑行在山道之中,姜砚临发现林中竟是多了些人影,不过看着衣饰就知道是附近的村民。 他好奇地出声问道:“柳大哥,他们是在作甚?”林满六扫了一眼确认无误,看向了身后的御马少年。 “算着时间现在也算雨水多时,我们这里每逢雨后或是晨间,林中便会生蕈。” “那是何物?” “南疆一带会将蕈做汤入汁,很鲜的...要是有时间可以给你做些!”姜砚临越发好奇起来,看着那些农户在山野间刨来刨去,不一会就将不知是何物的东西放入背篓。 他看到一些村民行过的路上,生长着些先前没讲过的植被。有些看起来色泽红艳,有些看起来又如湖中碧波那般,当真是些奇花异草。 “可是那些腐木、树下那些?”姜砚临言语的同时,抬手指了过去。林满六看着身后之人的模样,不禁摇头发笑。 “没错,那些便就是蕈...不过若是将这些吃了,我们俩就可以提前躺进棺材了!”听完短衫少年的言语,姜砚临如遭雷击。 他开口问道:“那为何这些人还要进山采摘,不是可以入汤嘛?”林满六应声道:“你看他们都不采这些色泽鲜艳的,专挑品相寻常的就知道咯!”姜砚临恍然大悟,随即开口道:“柳大哥我明白了,就是这些品相越发奇特的,就越碰不得!”短衫少年笑着点头,嘴中轻声念起了在凤城之中,时常听到孩童哼唱的 “恐怖童谣”。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躺板板,睡棺棺,然后一起埋山山。 埋山山,哭喊喊,全村都来吃饭饭。吃饭饭,有伞伞,大家一起躺板板。 一起躺板板,没人埋山山,全村一起晒干干,来年再长红伞伞。听着林满六用着欢快的语气,念叨起这些又是埋,又是棺的话语,姜砚临脊背一阵发凉,直到最后只得哭诉出声,让他的柳大哥不要唱了。 “好了!不逗你了,我们早些赶路!”林满六出言说道。姜砚临应了一声,立即跟上了短衫少年的步伐。 可就当他们准备御马赶路时,碰巧与两名村妇擦肩而过。那两名村妇像是才刚进山,腰间的背篓都还是空无一物。 不过两人并未因为来晚埋怨对方,而是在那细声念叨着些闲话,林满六二人路过时,她们都像是没察觉到。 “先前可听说了隔壁村今儿一大早死了个人...” “就是那荷花湾么,刚刚听我家那老汉说咯,被那些官兵活活踢死的!” “这大清早的,咋回事哟...” “像是那几个官爷来找人,结果那汉子啥都不讲,就被活生生拖了出克,最后被踢死咯...”林满六将两人的话语听入耳中,停止了前行的步伐。 姜砚临自然也听到了,不过他第一反应是想尽快御马离去。他转头看向了身旁的短衫少年,轻声呼喊了一声:”柳大哥...我们怎么不走了? “林满六只是言语道:“砚临稍等片刻...”随后短衫少年重新走回那两位村妇面前,接着抱拳向两人行了一礼。 “两位婶婶,听你们先前言语,可否将详情告知小子?”被不明身份的少年郎挡了去路,两人都是上了年纪的妇人,免不得受到了些惊吓。 再看着林满六身后背着的那柄古怪兵刃,有一人直接摔倒在地,开始用背篓护在身前。 “别过来!你别过来!”林满六赶忙再次抱拳致歉,继续出声道:“小子只是想询问先前两位婶婶口中之事,绝无冒犯的意思...”另一人稍微镇定些,看清了短衫少年的面相,觉得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便开口说道:“是我老汉出门说的,讲那荷花湾今早死了个青壮汉子,他印象里的是那村里给人驿站打长工的...”青壮汉子、驿站、打长工...这些关键词在短衫少年的脑海之中飞速旋转,他的心底里其实已经响起了一个人的名字。 但林满六怎么也不敢朝那个方向去想,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真的发生了...盘问的官兵,应是找寻他和姜砚临的。 而被打死的青壮汉子还能有谁,只会是董大哥。短衫少年身形有些踉跄,差点没站稳就要向后倒去,姜砚临见状赶忙上前搀扶。 两名妇人看着他的古怪模样,赶忙捡起背篓跑远了,生怕林满六之后会行些歹事。 林满六看向了身侧之人,沉默了许久。最后他开口出声:“砚临,我需要回去一趟...”姜砚临不解地出声道:“可不是都说了有官兵去了那里,我们回去干什么!”短衫少年再次言道:“是我!需要回去一趟...在那之前,我会将你先安置在处安全的地方...”姜砚临死死扣住林满六的双臂,摇晃着脑袋想要他收回先前的话语。 “柳大哥...你别丢下我...不要丢下砚临...”林满六长叹一声,像是冷静了下来。 看向姜砚临时,短衫少年的表情很严肃,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荷花湾一事,我必须回去,你且等我回来!我说过了,就一定会将你安然无恙地带回江南!”姜砚临这才撤去了手上的力道,鼻息数次后向眼前短衫少年点头应声。 “还有,我回来之后有些事情会与你问清楚,不可欺瞒于我!” “知道了...柳大哥...”林满六带着姜砚临在山道之中辗转了快一炷香时间,最后找了处僻静洞口。 短衫少年将自己准备的干粮、饮水全数交给了姜砚临后,这才翻身上马。 他看向山洞中的姜砚临时,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荷花湾事了,我会尽快回来,切忌!不可擅自走远!”见姜砚临点头答应,林满六立即扯动手中缰绳,拨转马头向荷花湾方向去。 第三百五十章 白璧微瑕有所短 此时的荷花湾,即使已经临近正午,也丝毫看不到一个村民外出走动。 整个村落中除却一处偏僻屋舍外,都是一片寂静。不论是谁,都能隐约听到那处传来的哭喊声响...林满六牵着马匹的步伐略显沉重,那些凄厉的哭诉在少年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缓步行在田埂之上,没多久的功夫就重新回到了驿站面前。短衫少年不知是直接前往那处屋舍,还是先行拜会驿站掌柜。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驿站先前半掩的屋门忽然打开,杨掌柜就从其中走了出来。 杨掌柜从看到林满六的第一眼起,便双目紧锁,压制许久的怒意在其眉宇间逐渐显露。 “跟我来!”短衫少年点头应声,随后牵着马跟在了杨掌柜身后,直接朝驿站后院行去。 杨掌柜打开了屋门,独自站在了后院马棚之下。他手中握紧了一节闲置木棍,看向了林满六冷声说道:“那些人要找的就是你吧...”见短衫少年默不作声,杨掌柜将手中的木棍握得紧了些。 他再次沉声说道:“青叔来这里,救了我们...你来这里,却是害死了董老二!”林满六微微侧头,向先前那处传出哭喊的屋舍看去。 短衫少年颤声说道:“是我害死了董大哥...对不起...”话音刚落,一道劲风就朝少年的肩膀刮来! 杨掌柜手持木棍直接挥打了下去,并不是林满六没有察觉到,而是他此刻无意躲闪。 就这样,任凭其手中木棍挥打在了自己的肩侧... “你他娘的还有脸喊董大哥!”杨掌柜恼羞成怒,手中木棍再提,又是一棍递出! 这一次挥打在了少年的另一侧肩上,木棍在其挥击位置怦然碎裂开来。 四散的木屑从林满六的脸庞划过,有的甚至在脸上刮出了血痕,可这样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你这个扫把星!害人玩意...今日我定要打死你这个小杂种!”林满六肩头一沉,整个人的身子都险些没有站稳,但少年咬牙咽了一口唾沫下肚,就重新将身形站定。 杨掌柜看着短衫少年嘴唇微动,像是想要继续致歉,心中怒意再涨!他又是抄起一节木棍,根本不管少年躲不躲闪,手中木棍再次递出。 这一次如先前一般,木棍瞬间被他挥打断裂,看着身前有些狼狈不堪的林满六,杨掌柜的心中仍是不解气。 “仗着自己体魄好,以为我打不死你是不是...” “董老二那蠢货,他娘的不也是想仗着自己抗揍,能够挨过那顿打...” “可他根本挨不过!”杨掌柜嘶吼的同时,将手中木棍朝地上一丢,双手立即递出抓住了少年的领口。 这位平日里像是好好先生一样的掌柜,此刻恶狠狠地盯着眼前少年。林满六越想出口致歉,他心中的怒意就越发浓重起来。 短衫少年看着面前的杨掌柜,言语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我想再去见一见董...”可少年的话语还未说完,就立即被杨掌柜一把丢在了地上,紧接着就开始破口大骂。 “你不配!!你有什么脸面去见董老二...你有什么脸面去见他那久病在床的爹娘...你有什么脸面叫他董大哥...”林满六从地上爬了起来,面对杨掌柜的发问,少年做不出任何答复。 的确,他不配。短衫少年脑袋歪斜,依旧看向了那处屋舍。他呜咽出声:“我不该就这样一走了之...”杨掌柜听此一言,竟是不怒反笑了起来。 “林满六,你留下来有什么用?是替他给二老送终...还是觉得自己留下来了,心里总归会好受些,不会太自责?” “林满六,你可知道要是那些人再回来,见着了你...董老二他可就白死了?” “林满六,你是不是觉得往后只要能做些事情,就能让自己心安了?”杨掌柜的一连三问,每一句话都充斥进了少年的内心之中。 正如这三问所讲的,林满六重返荷花湾为的就是了解情况,进而去用自己的办法解决问题。 而这一切动机的源头,都还是那四个字 “心安理得”。短衫少年在这一刻,才意识到他行动的初衷,终究是为了自己心安,而不是为了已然身死的董老二。 他在得知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明白的董老二的心思。是为了替他争取时间,替他掩去行踪...可就算如此,他也要冒着不可预料的风险,再次返回荷花湾。 去为了他自己的心安,而将董老二的期望全数抛下。林满六解下了腰间水囊,看向那处屋舍所在,将水囊之中的清水缓缓洒在后院泥地上。 杨掌柜的讥讽言语再次响起:“装模作样...当真虚伪!我真是替青叔感到失望,他就是错看了你这小杂种!”短衫少年重新看向了杨掌柜时,面色显得尤为沉重,似是先前讥讽之声根本没有入耳。 林满六先是拱手行礼,而后出声道:“可否向杨掌柜请教...那些人的样貌和去向所在...”杨掌柜朝地上啐了口唾沫,继续言语道:“你还想去杀炎阳官兵?当真以为会了些功夫,就觉得自个是那过江龙了?”短衫少年沉声道:“杀人该偿命,小子往后定会讨还...”杨掌柜顿了顿,面色阴沉起来。 “那几人应不是驻扎剑南的兵卒,看其甲胄模样跟前些时日从蓉城南下的相像...” “小子先行谢过杨掌柜...” “你想如何做...随你!要是被那些擒住了,或是就地杀了...正好下去给董老二赔罪!” “小子先...” “你个小杂种还不快滚!给我滚!”林满六的话语再次被杨掌柜打断,面对这位驿站掌柜的嘶吼声响,短衫少年只得牵着马走出了后院。 看不见了少年踪影后,杨掌柜整个人开始大口喘息了起来。他先是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了些,接着才重新站直身子,一如林满六方才的模样看向了那处屋舍。 “你小子,运气也忒背了些,也就人缘还行...” “让他娘的老子送你这个小子,还得重新去找个任劳任怨打长工的...” “要是头七那天驿站哪里脏了,可别怪老子去你坟头骂娘!”......牵马行出荷花湾的短衫少年,没有再看向身后一眼,也没有半点犹豫立即翻身上马。 林满六两侧肩上的伤痛看上去很渗人,却没有持续太久的痛楚,更没有那伤筋动骨的折磨。 如此一来,就影响不到他御马的速度,很快就重新返回了藏匿姜砚临的深山当中。 躲藏在山洞内的姜砚临,自然也听到了动静,抬起头朝洞口外看了看。 这一看,就看到了样貌狼狈的短衫少年。看着其两肩泛红渗血的模样,姜砚临赶忙迎了上来。 “柳大哥!可是路上遇到了那些官兵...可还好些...”林满六鼻息一声,拉拽起姜砚临的胳膊向山洞之中走去。 一直等到两人走至洞内昏暗之处,只剩下洞口方向留有细微光亮时,短衫少年这才停步。 姜砚临胆怯地出声问道:“柳大哥是怎么了嘛...”林满六严肃地看向了他,后者看着少年面庞因为被木屑划出的那些细微血痕。 此时在那细微光亮的映衬下,竟是显得有些吓人。姜砚临赶忙出声:“先前柳大哥不也告诫过了那人嘛,是他自己不听劝才会这样的,与我们无关...”短衫少年轻唤了一声,打断了姜砚临的辩解。 “砚临,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将来龙去脉讲清楚!”姜砚临下意识地想要向洞口跑去,可此刻他的手却是被林满六死死钳住。 他开始显得有些慌乱、不知所措。姜砚临言道:”柳大哥说过不会丢下我,对吧...柳大哥... “林满六出声道:“我会将你安然送回江南,但为了往后我们能够走得安稳,你必须如实告知于我...”短衫少年的话语,让姜砚临陷入了沉默,又像是陷入了回忆当中。 后者的他突然瘫软倒地,整个人渐渐开始抽泣了起来。从他的口中,开始说起了上一次杭州城北竹林外,与林满六分离之后的时日。 那时的姜砚临,虽在林满六的出手下,摆脱了却邪的突然袭击。但他的心中已经明白了,往后的路定会凶险万分。 在岳州本家的帮助下,姜砚临重新扩充了护送队伍,而后就开始向西京行去。 起初并没有人向他言明,为何要去西京...在他看来,多是家中想要他学那些读书人,先去受了西京里那些夫子们的教诲,而后就开始研习课业、考取功名。 所以他才会在与林满六离别时,夸下海口说以后要与他共享荣华富贵。 但等到他进入西京,进入那座巍峨的皇城之后,他才逐渐明白此行的目的为何。 炎阳王朝如今不论是在朝堂之上,还是在百姓眼里,皆是感叹那二圣临朝的辉煌景象。 皇帝仁德圣明,皇后贤淑聪慧。在二圣共治之下,造就一幅国泰民安,天下太平的盛景。 可如此盛世的炎阳王朝,却有人开始诟病起了母仪天下的皇后。说当今皇后虽与皇帝可并称二圣,但仍有瑕疵可究,便是自其入宫至今,都未能有子嗣降世。 更有甚者,于前朝之上敢公然议论后宫诸事!都说自皇后执掌后宫起,年纪尚幼的皇子悉数早夭,恐会成绝后之祸。 言语这些的人自然没有好下场,可要堵住这悠悠众口,定要有一破解之法。 于是作为岳州姜氏嫡系,就该到他姜砚临了。其生母昔年贵为炎阳长公主,当今皇帝的亲妹妹。 故而就需将其带入皇城,过继给现在的皇后。说到这里,回忆着过往的姜砚临面色开始变得有些紧张,手脚也开始无处安放起来。 因为从他知道了这些之后,又亲眼见到那位生得菩萨相的皇后。他的噩梦就开始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幽狱伐罪定生死 皇后姓苏,是在日曜十二年被那位夏家天子亲自带入宫中的。在皇帝的力排众议之下,这初入深院宫墙的女子没过多时,就已稳坐皇后之位了。 姜砚临本以为自己只是作为稳固朝政的棋子,暂时受困皇城之中。心想着待世道安稳、政事安定之后,家中就会遣人迎他回去。 可那位苏皇后却自行举荐,要亲自教授他的课业,美其名曰,既以过继她的膝下,当需亲自教导。 往后的日子里,姜砚临便留于其居所之内,等待皇后的传道授业。可姜砚临怎么也没想到,他学的从来不是什么圣人典籍,或是古今政事...而是杀人、谋心之术! 用她的口吻来说,仁义道德往后都可学,唯独这些此刻不学,以后就学不来了。 起初,姜砚临先被带到了西京最大的幽牢当中。看着那位面容和蔼的苏皇后,亲自坐于歹人、恶徒面前。 用着最为亲近的音色,将那些人进行断罪。自也有昔年的朝中大臣,因作奸犯科为由,被囚于幽牢之中。 他们看向苏皇后的表情,与姜砚临没什么区别的。短暂的震惊之后,就是对眼前女子的口诛笔伐。 “苏杳!我祖辈与夏家宗亲世代交好...你当真敢杀我不成?” “你一介女流,以为在学宫之中呆了几年,就能稳坐高堂之上?” “我若死在狱中,你就不怕遭到群臣弹劾,让陛下与你就此离心?”苏皇后面色不改,看向姜砚临时依旧是那玉面朱唇、慈眉善目。 她出声问道:“依照先前我所说,他应如何定罪?”姜砚临胆怯地摇了摇头,不敢出言答复。 苏皇后笑着重新看下了那位大臣,手中朱笔一提,开始写下数条罪证。 日曜八年,结党营私,勾结外戚。日曜十一年,伙同其下党羽,妄图贪墨赈灾之资。 同年冬末,暗害南下将领一十七人,后谎称匪寇侵袭,自举门生领命平叛。 ......她每写下一条,便是轻声言语一句,笑看向那位拘押已久的大臣。 “苏杳!当真以为自己在殿前一坐,就可权倾朝野,将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强加我身?” “我要面见皇上!你杀不了我,我父辈有太祖亲赐丹书铁券,你不能杀我!”听到 “丹书铁券”四字,终于让苏皇后手中朱笔停顿下来。看着她的动作停止,那位大臣态度猛地一转,身形也随着扭动起来,像是要挣脱身旁两名狱卒的束缚。 “本就是只麻雀,就该好好躲在笼子里,当个赏心悦目的玩物就成...” “自以为飞上枝头,就可变作凤凰了?”苏皇后用笔杆在桌案上轻点两下,密室的入口处立即有人走入其中。 只见那名炎阳兵卒双手呈着一个瓦片状的物事,行路的过程中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大臣看清了来者手中之物,正是摆放他家中的丹书铁券。其上刻字三百有余,详细地记载了其父辈讨贼的时日、经过,以及平叛之后的功绩,还有其父辈的名字。 他的面色开始有些惊恐,立即看向了桌案后方的苏皇后。 “方才那些罪责,便用此物相抵吧...”苏皇后才刚刚讲完,那名炎阳兵卒抬手一挥,就将手中物事砸向了地面。 瓦片状的丹书铁券,在他面前崩碎开来!上面写就的刻字被摔得粉碎,落款处的印文、名字碎裂的最为严重。 大臣心中的那块 “免死金牌”,以及这些时日即便深陷幽狱,也丝毫不惧的自信,都在此刻一同消散了。 原本自傲的身躯开始变得有些萎靡,因为他知道,眼前之人定还有手段降罪于他。 姜砚临将这一切看入眼中,不自觉地想要后退一步,尽可能地离这位菩萨相的皇后远些。 可还没等他动作,就被苏皇后出言制止。 “这些是你往后必须要学的,也是你要做的...”姜砚临连忙点头,只得继续看向那已无活路的大臣。 苏皇后的言语,自也被那大臣听了去。大臣先是瞟了姜砚临一眼,眼神显得极为嫌弃,接着又看向了桌案后的女子。 他长叹一声,尽可能让自己身形坐正了些。 “苏后如此,是为良师...” “所以你可以死了!”原本束缚大臣的两名狱卒,随即松开了他的双臂,任凭他正坐在密室之中。 先前还在出言诋毁皇后的他,此刻竟向桌案方向跪拜了起来。甚至其还言语道:“君待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是为人臣子者不忠在先,故在此请死!”苏皇后起身离去,临近密室入口时。 她出声了一句:“族内仆役、家眷流放边关,膝下子嗣不得再入仕为官...”密室中的大臣感激涕零道:“谢过皇后恩典!”言语尽时,大臣将自己的脑袋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那时的姜砚临,原以为这是其狠厉行事后的心善之举。可等过了些时日,他听到的消息却是那位大臣自行认罪,又牵连朝堂之中共计十七人。 有驻守一方的将领,有高坐府衙中的大官,更有夏家宗室子弟。全数下囚幽狱之中,最后的结果就连那些宗室子弟,都无一幸免获以极刑。 而他们的家眷和那位大臣一样,根本是没有皇后口中的承诺那样得以活命,最终都是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再后来,姜砚临每日需要学习的东西,就变成了在一旁看皇后断绝诸事。 有殿前未审阅完的奏章,会先送往皇帝寝宫,接着又会分发到她这里。 每一册被苏皇后批阅过的奏章,都会再送到姜砚临的桌案上。届时,那主座上的皇后就会对他发问,说奏章请示为何,她之断绝可有纰漏。 姜砚临从未处理过这些事宜,根本答不出来。苏皇后见状并无恼怒之意,只是让他随意言语,可即便这样...他又怎么能打得出呢? 他只觉得,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皇后太过可怕。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半年之久...直至去年冬末时,苏皇后像是因其他事物烦身,才未能继续教授于他。 等到翻过了年来,再次出现在姜砚临面前时,与他而言已经不是可怕了,而是恐惧! 那位苏皇后虽然人前依旧是母仪天下的姿态,但等到只剩他们两人时,性情随之发生了变化。 “你若还是这般无用,就无需呆在宫中了...” “不过夏桓,你觉得倘若不听我的,你还能活着走出皇城嘛?”夏桓,是他新的名字。 是他正式过继在眼前之人膝下,宗正寺中挑选出来的名字。意味着姜砚临从获得这个名字的那一刻起,正式成为了夏家的宗室子弟。 “我的耐心有限,这些东西你若学不会,我大可寻人将你替掉...” “知道了嘛?”那时的姜砚临只得低声答应,不敢有任何反驳的意思。他想逃,想逃出那座皇城,想逃回家中! 等到了元宵那日,皇城里开始宴庆佳节,二圣都会出席宴会之上。姜砚临也就在那一日,有幸避过了禁军巡视,得以出逃皇城。 从那以后,他就一路南逃,最后遇到了林满六。 “柳大哥...这就是我的过往,不要抛下我...”姜砚临哽咽出声。 他抓住了少年的臂膀,死也不放手。林满六将他口中的经过,又重新在心间过了一遍。 良久过后,短衫少年出声道:“我既答应了你,定会护你安好无忧!”见姜砚临连忙点头,林满六拍了拍他的手背,以此安抚心神。 从先前姜砚临的言语中,大致能够明白,此行南疆最大的阻碍...就是随处可见的炎阳兵卒了。 稍有不慎,被炎阳兵卒擒住之后,自己也难逃一死。如此一来,林满六开始有些纠结,是否还要去犯险找寻陆庄主。 因为深入南疆的弈剑山庄一行人,此刻在其身侧的定有那踏雪侯的燎原军。 但这一消息不传回山庄,又恐影响陆庄主的判断...林满六开口说道:“如今我既得知了事情经过,但还是要执意南下找寻陆庄主,砚临你可愿意?”姜砚临先前就听短衫少年说过,弈剑山庄如今与那燎原军同行,去了定会碰上炎阳官兵。 “往后砚临都听柳大哥的!”姜砚临没有过多犹豫,立即出声道。短衫少年应声道:“嗯,我也会在保证你安危的同时,再去将消息告知陆庄主!”姜砚临试探性地问道:“那往后我们行于山野奔波...歇脚之处...”对于荷花湾一事,他当然也知道结果为何? 同时也从林满六的语气中,知道了他这位柳大哥的顾虑。林满六言道:“这些我已有了应对之法,往后你我不可再受他人庇护,只有这样才能避免祸事再起...”原本他以为只要临走时告诫一番,就能将这些事情处理妥当。 但因为董大哥一事,让短衫少年明白,所有的事情并不会按照他所想的那样安稳。 世间最可控的,是人心。最不可控的,还是人心。你的三言两语,听者听去了或许会原封不动地传达出去。 但也有听者,会有他的念想、顾虑、心思,将你的话语和安排加以改变。 使得最终的结果,与初始的预想产生偏差。所以林满六之后的南疆一行,就不能在依附于这些亲朋相助,或是远行路上接受陌生人的善意相帮。 两人重新走出洞口,将行李全数收拾完毕后,继续向南而去。 第三百五十二章 小隐只需藏林薮 在林满六行于南疆的这些时日里,位处江南的弈剑山庄也发现了些不小的变化。 原本驻扎在江南各州城内的暗桩,以及平日里奔波在外的弈剑山庄弟子都被悉数召回。 唯独杭州城内还保持先前的运作,这些细微的变动,对于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当然是注意到了。 随着弈剑山庄所属弟子的撤走,盘踞各处州城的一些门派便开始公然将之占据了去。 对于这些情况的出现,天地盟方面曾表态,勒令各派不可行此投机之举! 但根本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只会让那些门派变得变本加厉,甚至跟还未撤走的弈剑山庄弟子直接起了冲突。 江南乱象就此显现,看着不明为何原因,开始汇拢势力的弈剑山庄,被其余门派一点点地将其根基侵蚀,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有人传言道,前些时日弈剑山庄迎回了几枚染血木牌,还有一柄染血的斩刀。 都在猜测是弈剑山庄的三庄主——薛唐,北上返营途中遇险了。虽未见弈剑山庄行那白事,但对于后续的怪异举动,难免不让人信服此番消息为真。 更有甚者,连同送还木牌的来者都讲明了身份,说是问剑湖首席供奉亲至,弈剑山庄二庄主带人上前迎接。 两人位于城外会面的言语,也被人打探了出来。犹记得是,兰无求言道:“往后弈剑山庄若有难处,可传信问剑湖,问剑湖定会相帮!”本是有意结盟的客套话,却被叶当听出声拒绝了。 “弈剑山庄本无追名逐利之意,往后该是如何,便是如何...”此言一出,其面对的那位问剑湖首席供奉,脸上似有怒意升起,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兰无求抱拳行礼,出言说了一声:“望叶二庄主节哀,问剑湖告辞!”就此,两人对话到此为止。 问剑湖弟子在兰无求的带领下,向扬州返回。弈剑山庄弟子也在叶当听的带领下,返回城中直入山庄而去。 自那以后,弈剑山庄真正地成了那无人施之援手,又要遭人争抢的境遇。 ......远在南疆的林满六,自然是无法知晓弈剑山庄的变故。一方面是消息传递的问题,一方面也是此刻他带着姜砚临,根本没有机会接近乡镇,更别说是入城打探消息了。 经过了五、六日的山野跋涉,时间来到了五月十七日。短衫少年看向了眼前漫无边际的山峰,来回扫过数遍,他像是在找寻什么。 姜砚临在旁问道:“柳大哥,我们可是迷路了?”林满六呼出一气,摆了摆手以示无碍。 “此处山道我虽没有来过,但也没多远了...稍后行路过程中,尽量找寻下高山之上可有庙宇之类的建筑即可!”姜砚临有些好奇身前之人的言语,也跟着环视起了周围的景象。 他什么也看到,只得再次出言询问。 “柳大哥我们可是要寻些山间寺庙躲藏?”林满六摇头出声:“此处是凤城以东的群山所在,此地并未设有官道,山势险峻只是其一...” “另一个原因为何?” “占据凤城多年的参星观,他们的山门就在这方地界...”姜砚临对于南疆诸事,了解的并不多,但对于参星观的名号还是早有耳闻的。 毕竟参星观这一派,不论是群雄割据时,还是炎阳一统南北后,又或是至于今日情形,都稳坐于南疆首位。 并不是参星观中出过何等厉害人物,而是他们的将其观中的理念带到山下,让南疆一带的百姓都为之传颂。 用林满六的话来说,就是骗邻里乡亲们的钱财,养了一群祸害同乡的狗腿子,才造就了参星观如今的光景。 姜砚临突然打了个冷颤,他脑袋里响起少年话语中提及到的 “凤城”。 “我们临近凤城是为了...”他缓缓出声说道。林满六抬手稳住了他的肩膀,开始出声解释。 “这些时日的奔波,我看砚临的状态往后定会吃不消的,所以我们需要有个地方停步...”姜砚临立即出声道:“可是此番入城,事毕会引起炎阳官兵注意啊!”短衫少年言道:“所以我们才从这里走,只需躲过参星观弟子的巡视,凤城东面是没有驻军的。”听到了林满六如此言语,姜砚临才安心了下来。 短衫少年向他打了个前行的手势,两人就开始继续御马向前方山道行去。 一路上都在看着四周的山峰,找寻参星观所处的方位。临近日中午时,原先躲藏在云雾之后的骄阳,如同烈马奔腾一般从云层之后涌现而出。 姜砚临抬手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眼神显得有些萎靡不振,他正想向两侧树荫之下走去时,突然看到了西南方向有白光闪烁。 “柳大哥!你看那边!”他赶忙呼喊出声。林满六闻声看去,在他所指方向的那处高山之上,由于阳光的映衬,林间有数道白光显现。 待短衫少年定睛细看,那不正是瓦片折射出来的光亮嘛? “那里可是参星观!”林满六点头出声:“嗯,稍后我们绕过那里,便可进入凤城之中!”姜砚临对于自己这率先发现参星观所在的壮举,感到十分欣喜,立即握紧了手中缰绳,回头看向了短衫少年。 “柳大哥,我们走!”林满六微笑看向了他,便也扯动手中缰绳,一同向参星观方向而去。 可还未行出两里路,短衫少年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参星观背后的山脉,自己儿时都不曾来过。 但不应该与其他地方有异才对,此时的山道两侧...实在太过安静了。 现在的时节,本应该是鸟雀栖于林间,应能听到鸟兽呼鸣才对...林满六不禁开始留意起周围的动向,姜砚临看着少年模样,也不再随意言语出声。 正当马蹄踩断了一节散落在地的树枝上,林满六也听到伴随而来的另一声响动。 挥剑的声音!短衫少年左手猛地一探,将腰间山野行倒提在手,同时呼喊身旁的姜砚临。 “砚临随后护住自己!”下一刻,就有两袭紫色道袍的男子,从林间挥剑而出。 摘星扫剑式!林满六一拍马背,整个人就冲向两人来路方向。山野行在短衫少年手中刺出,他的身形也开始腾挪脚下步伐,以此避过二人攻势。 剑势尽黄龙!林满六先将一人招式化解,紧接着就是探手向其衣领一抓。 不等另一人作何反应,短衫少年脑袋猛然向前一顶!直接撞向眼前紫袍的面门鼻梁所在,紫袍道人口中随即一声惨叫响起。 啊啊——啊——同一时刻,少年手腕一抖,手中山野行即刻飞旋而出。 剑势飞孤鸾!黑色的短剑向另一人挥剑方向飞去,强行将其出剑挡下。 那人避过少年出手后,看着自己的同门师弟此刻已经被林满六环扣在身前。 只听短衫少年言道:“我本无疑侵扰参星观,还请不要多加阻挠!”林满六言语的同时,方才抓回手中的山野行,离身前紫袍脖颈近了一分。 看着师弟被擒,那紫袍大人心中一横,看向了远处的姜砚临。 “谁还不能拘押人质了...”他说着就向姜砚临跑去,根本不顾自己的师弟安危,准备先将姜砚临擒下,以此用于要挟林满六。 林满六立即喊道:“砚临小心!”就在这时,参星观方向的山道上传来一声制止的呼喊。 “退下!”两名参星观道士都向山道方向看去,林满六也警惕地看向出声之人。 来者是一位紫袍黄冠的道士,其紫袍上的纹路金饰,都要有别于眼前这两人。 短衫少年看清其面容后,知晓了他的身份。如今参星观的新观主——霜指道人。 霜指道人同样认出了林满六的身份,脸色有些僵硬,但也很快地打了个道门稽首。 他出言说道:“两位是我参星观贵客,不得无礼!”听着霜指道人的言语,原本想要生擒姜砚临的那紫袍道人,只得走回林满六面前,也跟着打了个道门稽首。 “是小道误会了两位居士,还望勿怪...”林满六虽不知这新观主此番话语的动机,但也只能将扣住的那名紫袍道人给放了。 短衫少年出声道:“小子见过观主...”霜指道人站在山道之上,不曾有向前行步的动作。 他只是将手中拂尘换了一个方向,随后就挪步站在了山道一侧。这位新观主的怪异举动,引得两名观中弟子不解。 “贫道算到了两位今日会途经此处,担心会与观中巡山弟子起争执,就来此留步多时了...”林满六抱拳应声道:“那便谢过观主挂念了!”霜指道人言道:“陆庄主为我参星观斩杀恶贼,为先前惨死屠恶门手上的弟子讨回公道,今日贫道只是行些绵薄之力罢了...”短衫少年收剑归鞘,招呼着姜砚临重新上马,接着就向霜指道人方向行去。 从这位参星观新观主身旁经过时,林满六并未察觉到其有任何变化。随即只能再次出声道:“今日让道之礼,往后小子定会报还!”霜指道人只是将手中拂尘轻轻一扫,并没有短衫少年做出任何回应。 就这样,放任着林满六、姜砚临两人从参星观所在的山头向凤城行去。 他示意巡山的两名参星观道士,只管继续巡视周围情况,他还要在此驻足停步一会。 待那两名紫袍道人散去,密林之中又走出了一名紫袍身影。虽跟参星观弟子打扮无二,同样是紫袍配黑冠,可那人身上却看不到一点修身养性。 霜指道人转身看去,出声问道:“如此便可?”那人拍着霜指道人的肩,笑言出声:“嗯,参星观只需当做谁也没看到就行!” “明白了...” “好好干,被丧这个脸啊!装给谁看呢?要是老观主死得安逸些,轮得到你穿这身衣服?”霜指道人听着眼前之人的言语,只得挤出笑容,赔了一个笑脸。 “哎,这就对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大隐当是蔽朝市 自林满六、姜砚临在参星观山下偶遇那两名紫袍道人之后,就再也没遇到其他人了。 为避免入城时遭到旁人注意,短衫少年决意将马匹留在城外竹林内。 只有待到傍晚之后,再寻办法牵入城中。 两人就此轻车简从,向凤城东面城门行去。 在林满六的一番介绍下,大致跟身旁的姜砚临说明了些凤城相关的情况。 后者言听计从的同时,也在四处观察着附近动向。 毕竟是要进城了... “柳大哥,我们这般堂而皇之的入城,当真没问题嘛...”姜砚临始终...... 《弈剑书》第三百五十三章 大隐当是蔽朝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五十四章 茶摊争辩怒火平 行出城外的林满六二人,没过多久就在竹林当中寻到了藏匿在此的马匹。 短衫少年看着散落在地的竹叶、青草都被啃食殆尽。他再看向驻足原地的这两匹高头大马,如今都有些饿瘦了...林满六有些庆幸,此次出行并未带上小黄,不然这会怕是要被饿得形销骨立。 “砚临稍后我们将马匹藏入那处僻静小院里,而后再返回铺子!”姜砚临原本想问,怎么不把马匹藏到铺子,他们去那处僻静小院。 可看着已经牵马向城门位置返回的短衫少年,他只好打消了念头。柳大哥一定有他的顾虑,还是不要多问得好。 林满六的提醒,在前方响起:“我们快些回去,再晚点可能要遇上那些兵卒关闭城门了...”姜砚临立即应声道:“好!柳大哥等等我!”两个就这样,牵着马便一路不回头地向凤城东门走去。 在他们方才所处的不远处,竹林深处一直站着位紫袍黑冠的参星观道士。 他抱剑在怀,无声注视着林满六两人的远去。确认两人入城之后,便将嘴中那根叼了许久的竹枝吐在了地上,随即转身向参星观方向而去。 而此刻的林满六,已经带着姜砚临走到了那处僻静院落的门口。这一次的短衫少年,就没有像先前糕点铺子那样,从某处缝隙之中拿到钥匙的本事了。 林满六出声道:“砚临,你稍微让一下...”姜砚临看着短衫少年抽出了腰间那柄黑色短剑,有些不解地出声询问。 “柳大哥是做什么嘛...”还不等他言语结束,只见林满六突然将山野行高举头顶,随后一剑斩下! 铛!一声脆响在两人身前响起,这下姜砚临才意识到,柳大哥是准备强行破门啊... “柳大哥,这样可会惊扰了附近的百姓...”林满六言道:“放心吧,方才我出门的时候特地看过了,此处比原先少了很多人!”锁住院门的铜锁,被山野行斩成两半。 短衫少年双手推动院门,随着 “吱吖”的开门声响起。此处僻静小院的内景,就出现在了两人眼前。林满六看着那主屋门前未曾撤走的卧榻,那是当时老骗子教自己习剑时,他自个歇息的地方。 现在虽是多了些尘土气,但也仍能勾起少年那些琐碎的回忆...姜砚临将马匹牵入其中,林满六也从侧屋里提着两个水桶走来出来。 他将腰间水囊里的清水,全数倒进了桶里,终归是让这两匹高头大马能先吃些水。 短衫少年言道:“稍后返回铺子之后,我会再找些草料来,到时候砚临你在那里好生呆着,等我回来!”姜砚临挠着其中一匹马的脖颈,转身看向林满六赶忙点了几下头。 “明白!”而后在返回糕点铺子的路上,林满六随意闲聊时,给姜砚临指了指旱厕所在的位置。 将其安全送回糕点铺子之后,这一次的短衫少年准备向城西去看看。此时刚刚日落不久,城西那侧正值那些大户人家出门闲逛的时候。 林满六穿过了那处早已无人的道观,又跨过了代表城西的牌坊楼,彻底步入凤城西侧。 映入眼帘的,是此地居住的市井百姓,以及一些晚上都没顾上,还在吆喝着的商贩。 凤城里,终究还是有没变的地方。短衫少年一边走着,一边小心翼翼地避过旁人视线。 原本想寻处酒楼打探消息的他,被前面不远的一处茶摊吸引了。从那处茶摊不时传出几声叫喊,有争执、有附和、更有两边人的豪言壮语。 “先前那些燎原军没来的时候,咱在城里可成日被那些臭道士挤兑!” “要我说啊,咱守城的那几位爷都是些怂蛋...看看那些燎原军路过时的模样!咱这的就是几只瘦猴!”那踏雪侯的燎原军,先前有路过凤城? “得!往年不就是你家老爷给的银钱最多?家里闲养的假道士比你这些下人多多了!” “又不是我出的银钱,怎么还不让兄弟看不起那些道士了?”随着这番话语的响起,茶摊之中皆是哄笑一片。 林满六并没有着急进入茶摊,而是在一处廊柱旁停步等到后文。 “如今那些道士个个在山上清修,自打没下山传道了,我家老爷那钱袋子都鼓囊了些嘞!” “那你这厮是不是得追着那些燎原军,去给人多磕几个头?让他们多来凤城几次啊!” “这会咱咋还追得上啊...”短衫少年正准备继续向前走去,就又听到了茶摊中的呼喊声。 “有没有弟兄知道这会那些官老爷去何处,给咱这好兄弟指条明路啊!”叫唤着的是一名满脸胡茬的汉子,他抬着茶碗环顾茶摊一周,唯独不去看先前发问的那人。 摆明了就是想给那人难堪的,这番故意为之的表现,任谁都看得出来。 一时间,茶摊中争先恐后地胡言乱语起来...有人说燎原军向北返回了,有人说燎原军继续向南去了,有人还说赶明那些燎原军就又回来咯! 就在众人拿着 “燎原军”这三字当玩笑话时,茶摊之中一个从未开口言语的汉子将茶碗倒扣在了桌案上。 “都他娘的给老子消停点!”所有人都看向了那名汉子,很快就有人开始向身旁之人窃窃私语,说起了那人来历。 “这不是田家的马夫嘛...哥几个先前都没瞅见,咋还有闲钱来这吃茶了啊?” “听说他有个兄长早些年走了,至今都不曾回来...”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他总说他那不知死那的兄长,如今可是去从军了呢!”茶摊中的言语,并没有因为汉子的呼喊声而消停,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不论是谁,都要提起些陈年旧事,对着他们眼中的马夫,进行一顿阴阳怪气的说教。 林满六向前走出一步,但很快又停了下来。此刻并不是强出头的时候,不可暴露自己行踪...短衫少年只得重新驻足原地,继续观望茶摊之中的变化。 原本是一些大户人家中的家仆,正在对着从凤城过境的那些燎原军评头论足。 随着那名马夫的制止,所有人都开始转变为对于他以及其兄长的口诛笔伐。 汉子双拳紧握,看着眼前这些人的谩骂和嘲讽,他想将身前桌子给掀了。 可心中又担心随后会遭到眼前众人的围堵,他所侍奉的田家,可不会管他一个马夫的死活。 汉子只能沉声说道:“我阿兄定是去从军了!更何况你们这些人,怎么能够随意提及那些戍边的将士!”可都没汉子再次出声,就立即有人反驳。 “咱这凤城可有过灾祸?再说那些守城的兵卒...你是不是没见过他们先前对那群道士低头哈腰的时候!” “那些个兵啊、官啊,面都忒大,听得见咱在这的言语嘛!” “我就算在这说十句、百句可有人来拦我?”呼喊声响越来越多,让那名马夫越来越无地自容,他想起身走出茶摊。 可刚要有动作,就被身旁的人给重新按了回去。 “撂了狠话,还想走?” “先前叫唤不是挺凶的嘛,怎么这会也成怂蛋了?”马夫咬牙看着眼前众人,他死死地盯着那名臭骂自己和兄长的胡茬汉子。 “哟...赶紧唤你那兄长来带你走啊?” “今天就卸了你条胳膊,让你驾车都不利索!”就在那胡茬汉子准备上前动手时,他突然感觉腰间一酸,很快就转为刺痛。 “啊!!!”在他的惨叫声响起后,所有人都发现有一人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林满六也是略感惊讶,他先前在茶摊外窥视时,从未注意到有人进入茶摊之中。 当所有人的目光,向那突然出现的人看去时,发现竟然是名参星观道士。 紫袍黑冠的道士,用手中那柄拂尘尾端,刺中了那胡茬汉子的后腰。他满脸微笑地出声道:“先前可是说了我参星观的坏话啊?”胡茬汉子惊恐解释道:“没有...没有...我们是说那过境的燎原军...他们坏了道爷的大事...”原本以为这样阿谀奉承的话语,能够打动身后那名紫袍道人。 可谁知那道人手中力道再涨,使得胡茬汉子整个人都开始尖叫出声。 “道爷饶命!!!道爷饶命!!!”紫袍道人出声道:“你们说巧是不巧?我也有弟兄在军中务事?”此话一出,茶摊中先前不论讥讽参星观,还是嘲笑炎阳兵卒的人,脸色都开始难看起来。 那名胡茬汉子被拂尘刺得生疼,实在忍受不了了,只得苦苦央求。 “还请道爷绕过小的...”紫袍道人手中力道一撤,可下一瞬他右手向其后领一抓,直接将那汉子甩出了茶摊。 众人看着眼前这番景象,全数都开始后退,想要尽可能的远离这名紫袍道士。 “往后烦请凤城中的人记住,不论此地还是整个南疆,终归是谁说了算?”面对紫袍道人的训斥,没有一人敢再出言反对,纷纷点头示意。 “还不快滚?”随着那道人的再次言语,原本拥挤的茶摊顷刻就没几人了。 唯独剩下了负责给田家驾车的马夫,他抱拳出声喊道:“谢过道爷相助!小的是否也先走了?”远处的林满六见事情得以解决,正准备尽快远遁。 结果却听到了那紫袍道人的声音:“你以为你还走得了嘛?”是对他说的,而不是对那名马夫。 第三百五十五章 温故自省可知新 林满六闻声看去,发现紫袍道人同样在注视着他。而在其身侧的那位马夫,听得方才的话语,整个人毫无生气地跌坐在了地上。 短衫少年心知躲不过了,便只能迎面向茶摊走去。紫袍道人言语出声道:“王富贵,本名王石,南疆凤城人士,日曜七年从军山南十四营,后于日曜九年死于匪寇平叛...”那马夫的眼中忽然闪过一瞬光亮,他赶忙重新爬了起来。 “道爷口中之人...是我大哥...”马夫的情绪有些激动,双手也开始无处安放起来。 “听闻王石此人臂若猿猴,其最善骑射,掌中铁弓唤作 “无声”,随手便可拉弓百石,亦可出箭无声,杀人无形...” “十四营主将黄勋,也称其好若神人,不过两人都走的早了些...”紫袍道人叙事的时候,依旧没有看向他,只是将手中拂尘一扫,目光紧盯着缓步行来的短衫少年。 “所以王升,你的兄长当真从军入伍过...”这名唤作王升的马夫,双眼很快便热泪盈眶,他身形颤抖地看向北方。 “阿兄从未骗过我...他当真成了那戍边伐贼的大英雄...”出箭无声? 黄勋?林满六看着这一幕,并没有急着出声言语,因为他发现此人面容有些熟悉。 参星观事了他们下山时,眼前的紫袍道人就身在队伍之中,并且就站在霜指道人身侧。 紫袍道人见少年就此看戏,根本没有想插手的意思,就失了继续交谈的兴致。 “王升啊...往后田家的驾车、御马之事就不用去做了,城中道观正缺一名清扫污垢之人,你可愿意?”听得眼前道爷这番话语,王升有些举棋不定。 林满六出言道:“若还在田家务工,势必会遭到今日那些人下绊子算计,清扫城中道观便可得了参星观照拂...”王升看向短衫少年,这才注意到了先前紫袍道人一直看得都是这名少年。 这人...好像是那城东林家之子? “你是那东城恶少林满六?”王升随即脱口而出。再一次听到这个称谓,短衫少年抬手扶额,面色有些尴尬。 紫袍道人却是拍手叫好,出声道:“原以为我才是那地头蛇,没成想凤城之中还有这么一条过江龙啊...”林满六扯了扯嘴角,应声道:“坊间胡乱传的罢了...”结合先前此人的言语,在连上过往诸事引起的猜想。 不难猜出此人身份,应该是却邪中人了。先前在弈剑山庄中听陆庄主和老骗子复盘时,曾提及过遭逢危难、变故的门派,他们的势力最后都被逐渐收拢。 明面上得了天地盟的救助,正式并入天地盟当中,自此听从问剑湖号令。 而实际上是被却邪所主导了,风雪大观楼、参星观、寻寒山等诸多门派都是如此。 眼前之人,恐怕便是参星观的真正主事之人。王升看着两人言语,只得听从安排。 他向林满六和紫袍道人抱拳说道:“在此谢过道爷...还有林小兄弟!”紫袍道人点头应声:“随后直接前去城中道观即可,会有人前去告知田家...”王升赶忙应声:”是! “林满六看着眼前的马夫很快就跑远了,没来由地想起了杭州城里替清江引解围的裴忆情。短衫少年出声问道:“为何出手相帮?”紫袍道人抬手比了个请的动作,随后出声道:“边走边聊!”林满六嗯了一声,就跟在紫袍道人的身后也向凤城正中行去,不过他们的目的地是城南方向。 行在凤城南侧的街道上,两人没来由地说起了话。 “落叶须归根,总要将消息送回家乡...” “依照方才的言语,那王石与黄老将军都是在日曜九年诈死?” “一个成了山野匪寇,一个当了几年铸剑峰客卿都挺好的,就是最后死得可惜了些...” “叶成竹不让查,你为何要将这些事情告知于我?”听得少年问话,紫袍道人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了林满六。 短衫少年随即向后退了一步,与之保持距离。紫袍道人言道:“既然非要查,非要寻死,为何不能让你们死得快些?”林满六握紧腰间山野行,随时准备出手。 看着少年一副迎敌架势,紫袍道人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也跟着挥起了手中的拂尘。 他出声道:“为何不问问我是谁?”林满六言道:“既已心中有数,何须再问?”眼前之人身份确凿,便是位居参星观幕后的却邪话事人。 那就有可能是与叶成竹那几人相似,是那八将之一。 “忆情说你这小子还算聪慧,倒也不假...”紫袍道人笑言出声。短衫少年抬手一挥,山野行已经倒提左手之中。 紫袍道人再次出声:“不过成竹又说你这人优柔寡断,将那叶当听的坏毛病学了个遍...” “林满六,你且说说...自己究竟是何模样?”短衫少年不等他继续出言嘲讽,立即向前大步跨出,手中山野行也随之挥砍而起。 剑势尽黄龙!紫袍道人早有准备,手中拂尘一扫,径直挥打向了少年手中短剑。 两兵相接之际,藏于拂尘中的金锥立即缠上了林满六的山野行。 “我觉得,应是成竹所言那般...”紫袍道人自顾自言语出声。短衫少年手腕随即拧转,先前倒提立即改为正握,将手中黑色短剑再次向前递出! 春山竹浪涌!山野行的剑刃在缠绕的金锥中开始颤动起来,紫袍道人欲将手中拂尘回拉,却发现有些吃力。 “哦?”紫袍道人好奇出声。林满六见对方有想反攻之意,瞬间撤去手中劲道,左脚向前虚踢而出。 紫袍道人抬手将其拦下,正准备攻向短衫少年,却被林满六以此借力,整个人倒飞而出。 “有点东西...”林满六与之拉开十数步后,再次催动手中山野行。 剑势飞孤鸾!黑色的短剑即刻飞旋而出,他心知根本伤不到眼前此人,但也只能如此先将其骗过,而后找寻机会逃遁。 面对袭向自己面门的短剑,紫袍道人竟是没有挥动拂尘阻挡,反而定睛看向了林满六。 “东都一行,可还记得?”他突然出声道。短衫少年不知其用意为何,但却明白此时若不走,稍后恐怕没机会了。 林满六立即转身向后远遁,可突然间,只觉一道劲风从背后刮过!先是方才丢掷出的山野行,从少年的脑袋旁划过,径直刺向他五步外的石板之中。 而后短衫少年只觉身处泥沼、江河之中,整个人的身形行步困难。待他回头之际,发现那紫袍道人好像只是行了几步,但却感觉已经快要到自己面前了。 紫袍道人发问出声:“这么快便忘了?下次在遇到却邪之时,又该如何应对啊?”林满六闷哼一声,强行换气稳住身形,随后立即箭步向前,以手肘击向紫袍道人所在。 短衫少年在前行过程之中,好似听到了那人的笑声。是那种闲适自得,不带任何轻蔑不屑的笑意。 林满六手肘距离紫袍道人不过半掌时,他的身形再次停滞下来,被挡下来了...是那柄拂尘被紫袍道人立在身前,短衫少年手肘撞到的便是拂尘的末端。 此刻的手肘像是砸在了金石墙壁之上,根本无法将其撼动一丝一毫。 “如此,还是想不起来嘛?”紫袍道人再次发问道。林满六根本没时间理会他的碎嘴言语,右脚向前抬起,一记鞭腿扫向紫袍道人的左肩。 可少年这倾力踢出的一脚,依旧被紫袍道人拦下。就仿佛林满六从第一次出手,都在眼前道人的算计之中。 每一招,每一式,都被眼前道人一一拆解。又或者,从始至终都是林满六在跟着他出手,而非是林满六出手,他再将其化解。 短衫少年回想起了东都郊外一战,当时却邪众人围困青叔一人,似是以八卦做那杀阵,让位处阵中的青叔无论何时,都会身处阵眼正中。 这又与眼前情景有何相似...林满六猛然警觉到,以人多敌人寡时,人多之势自可为那八卦站位所在,将其困于其中。 那反过来呢...眼前这名紫袍道人,方才出手便与当时那叶成竹发号施令一般,但却是反过来的,他独自一人便是那阵眼正中。 短衫少年立即向后退去,同时换位数次,找寻着再次出手的机会。看着林满六的动作,紫袍道人满意地笑了笑。 “终于想起来了啊...”林满六现在可以确信,此人的战法与那日东都郊外一致,不过是他位处何处,何处就是那八卦中心。 在两人对视之际,短衫少年寻到一处空档,身形立即暴起,大步前掠而来! 林满六此时手中虽无兵刃,但也可以手作刀,迎向紫袍道人所在。就在短衫少年一手挥砍而出,左脚猛然跟上之时,眼前紫袍道人竟是拂尘一挥,重新托回了小臂之上。 看着他的古怪动作,林满六赶忙撤去了力道,在其三步外停下了动作。 从先前的问话当中,短衫少年已经些许察觉到,眼前的紫袍道人并无杀人的想法,应只是想与他换招几次。 紫袍道人笑言出声:“温故而知新,林小兄弟可明白了?”林满六站定身形出声道:“多谢赐教,敢问如何称呼...” “却邪八将位末,‘和光’苍玄同是也!” 第三百五十六章 君子一诺五岳轻 听着眼前紫袍道人的自报名号,果真如林满六所料,此人就是却邪八将之一。 短衫少年转身后退几步,先将刺入泥地的山野行收回鞘中。苍玄同看着林满六的动作,忽然出声问道:“林小兄弟就不好奇,为何我会出现在此嘛?”本以为林满六会是一如先前的恭敬言语,说上几句猜测,再加自己的推断。 结果他却听到了短衫少年,干净利落地言语出声。 “不好奇...”这答复不免得使紫袍道人面色一僵,手中拂尘都接连晃动数次。 而其身前的短衫少年,却是根本无半点动作,就在那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起来。 毕竟于林满六而言,他深知此行定然凶多吉少,即便不会遇上却邪,也会遇到其他的阻碍。 此时的来者是却邪,其实已经好上很多了。因为如此一来,就可以证明却邪还在有所图谋! 那个叶成竹不管他与老骗子究竟为了什么,此时的弈剑山庄对于却邪而言,都还有利用价值。 而短衫少年此时所处的位置,与以往也不尽相同,充当起了那传信之人。 所以面对却邪之人时,他林满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可以受到他们 “要挟”的同时,得以被保。苍玄同再次发声:“林小兄弟行于山间多时,此次冒险进入凤城可是为了打听陆风白消息?”看着紫袍道人自顾自言语起来,更加印证了少年心中所想。 好嘛...都与你说了不好奇了,还非得硬塞过来不是?林满六笑言道:“愿闻其详!”苍玄同看着少年脸上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不禁晃了晃脑袋,也跟着笑了起来。 紫袍道人向更南边缓缓行步,短衫少年就继续跟在此人身后。凤城南侧并无住户,此地都是堆积城中辎重所在,一般不会有人来此,也不会有人来此偷盗。 苍玄同随意看着眼前景物,就开始讲述起了南疆如今的近况。自屠恶门再起兵祸起,从最开始的四镇十二村,不过五日就已破三城二十四镇,村落寨子更是不计其数。 这一次的反扑,不再是针对于江湖门派,而是将刀刃指向了无辜百姓,妄图染指炎阳版图。 对于紫袍道人的描述,林满六故作震惊,心中却是暗自盘算起来。依照他们先前推测的,屠恶门之行径与炎阳方面,其实存在着一种配合的关系。 三匪占去其二的这两者,闹得如今这般鱼死网破的情形,摆给谁看的呢? 短衫少年发问道:“所以那踏雪侯便带着燎原军一路南下平叛了?”对于林满六的明知故问,苍玄同同样意味深长的一笑,便就继续讲述起来。 时至四月初,驻足于中原的燎原军率先南下,沿途剑南一带的兵卒也全数被抽调跟随。 再后来,不过半月时间就已将屠恶门侵占城池、村镇相继收回。如今的燎原军已驻军浪沧江下游高山之上,弈剑山庄陆风白所属,也与那踏雪侯会合了。 在那高山之上,有炎阳昔年建造起的一座关隘。因临浪沧江而建,故而称作浪沧关。 而与之对峙的屠恶门,将南疆作乱的步众全数汇拢到了浪沧江的上游止戈山之中。 那片唤作 “止戈”的群山,被上游两条分支所包围,想要进入其中唯独一条天险可过。 此刻的局面,就是因为这天险阻道,燎原军一时无法强攻屠恶门。林满六听到此处,结合自己一路行来的见闻。 他出声问道:“先前所言抽调跟随,是将剑南一带兵卒全数替换成燎原军吧?”苍玄同言道:“忆情倒是没夸错啊...”短衫少年对于这种突然的夸赞,并没有太感冒,也就没有答复。 紫袍道人见少年不言语,就继续出声了。 “今日会面,首先就是将消息先告知林小兄弟,往后可以少走些弯路,这样才能早些与陆庄主会合...” “其次,也是让林小兄弟能安心修养几日,大可在这凤城之中养精蓄锐一番,别往后怎么死了也不知道...”林满六抬眼看了看这名唤作苍玄同的道人,抬手抱拳以示明白。 他所言非虚,即便短衫少年还撑得住,同行的姜砚临不一定能撑下去。 之后再往南去,就没有像凤城这样能够让二人歇脚、修整的地方了。如今在凤城中先呆上一段时日,不管是对于收集消息,还是对于休养生息都是最优之选。 少年心念微动时,那紫袍道人就只是站立在其身旁,没有继续言语。正当林满六准备出言告辞时,苍玄同竟是先他一步开了口。 “交代要办的事情带到了,那也该再聊聊在下的私事了...”私事? !短衫少年立即有些警觉地盯向苍玄同,但此时再想出手已经晚了。先前已试得此人身前,现在两人的距离,若他要暴起杀人,林满六心知根本逃不了。 只得先行试探,再寻机会退走了。林满六言道:“私事为何?”苍玄同将方才少年的眼神变化全数收入眼中,手中拂尘抬起轻轻拍在了林满六肩头上。 “猜忌太多,也不是件好事...” “林满六,你究竟知不知道与你同行之人是谁?” “从先前见成竹第一次截杀那人,再到了如今你就没有半点生疑?”短衫少年面对紫袍道人的发问,脸色不改一字一句地出声说道。 “他是谁,重要也不太重要,我会用自己的方法,将其送回去!”紫袍道人冷笑道:“送回...送回何处?你以为他回去了,就能安然无恙?”林满六往前一步跨出,离苍玄同更近了一些。 “将其送往江南,而后再做打算!”苍玄同见少年语气坚决,立刻沉声道:“你有什么本事...能在这种事情上打包票?”林满六朗声言道:“本事虽小,但行路至今,至少也有人教过我君子一诺,五岳皆轻的道理!”这个从凤城之中走出的少年郎,虽未在学塾当中听过几天教书先生的道理。 但在他的心中,这一路上已经有过太多的传道授业之人。是提枪纵马,力破万钧的李延鹤将军。 是山林间共同御敌,一同东行江南的那身蓝衣倩影。是那平日里只会说些昏话,但真正遇事了第一个走上前去的老骗子。 是坐于棋盘之后,执子打谱的墨先生。还有师父、陆庄主、弈剑山庄内的师兄弟们......每一个人都在用他们的行动,告诉着少年在遇事之后,该如何行事,该有怎样的作为! 紫袍道人看着林满六的眼神,露出了先前都不曾有过的嘲讽脸色。 “到底还是个娃娃,你这一路见过了多少事,就敢断定你此番援手就是对的?”林满六答非所问道:“却邪既知我行路消息,却不加以阻拦,何为?” “因为有人乐见其成!”苍玄同答道。林满六言道:“那苍道长之私事,意欲何为?”紫袍道人抬着拂尘的手随之下压,原本搭在少年肩上那份轻若鸿毛,猛然重如山岳。 短衫少年膝盖微微弯曲,险些跪倒在地。林满六强提一口气,紧接着闷哼一声。 “我原以为苍道长与前面几位一般,至少不会行这些以力压人的手段,看来这却邪八将也分个人品高低啊...”苍玄同手中力道再涨,使得手中拂尘力道再涨。 短衫少年身形摇晃起来,双腿开始不规律地打颤,可即便如此林满六也没有跪下去。 紫袍道人言道:“剑术只学了些皮毛,嘴皮子功夫倒是学至大成啊...”林满六不再言语,却是学起了苍玄同方才的语气,笑了起来。 “林满六,你就是咬定了我不敢杀你,所以在我这显摆起来了?”短衫少年依旧不做声,只是死死盯着眼前这袭紫袍。 霎时,苍玄同双眼露出一丝狠厉,再无留手以全力压制林满六。 “我尽兴折磨一番,只需保证往后你能爬到浪沧江即可!”紫袍道人手中劲道全出,短衫少年终于再也坚持不住了,被其手中拂尘拍打在了地上。 林满六脱力之前,看着苍玄同一步步走向自己。少年艰难地吐出几字,我可去你妈的... “不错!还知道些脏字啊!”林满六意识逐渐模糊,他似乎听到了苍玄同一些细微言语,但却听不清楚。 随后只觉得自己被人提了起来,再就没有任何知觉。等到短衫少年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那处僻静院落之中。 身旁之人像是察觉到了林满六的苏醒,立即呼喊出声。 “柳大哥!柳大哥!你终于醒了!”出声之人,自然是姜砚临了。林满六艰难起身,看向了身侧的姜砚临。 少年出声问道:“砚临,你是从何处寻到我的...”姜砚临一边回忆着,一边出声说道。 “两个时辰前,院门外传来了些响动,原本我没想管的,但又过了会又响了起来...” “后来我就先爬上主屋二楼,从窗边往外看,就看到了柳大哥靠在了院门对面!”林满六听着姜砚临的描述,也开始检查自己身体各处。 短衫少年发现根本没有一处损伤,并没有那苍玄同所说的 “折磨”。真是一个怪人... 第三百五十七章 何人可为兵燹事 夜幕遮星,不见月明。南疆浪沧关内,陆风白独自行在各处军帐之间。 不时有巡视的燎原军从白袍身侧路过,都会借着火光称呼他一声陆庄主。 陆风白便也向他们抱拳行礼,随后才继续前行。他自然知道,这些不过是军帐间相互传达他的位置罢了。 直到白袍身影行到了一处僻静地,是他这几日观察下来,唯一能够确保安全的空档所在。 陆风白轻唤出声:“辞善...”没过多久,就有一道黑影出现在了营帐之后。 根本不用他上前试探身份,黑影只是将脚尖在地上轻点,如此就能辨别出来者身份,确实是陆辞善。 “那止戈山可有动静?”陆风白言语道。隐于营帐后的黑影,低声说道:“与来时无差,屠恶门必定隐于其中,但却无人出山查探情况...”自从弈剑山庄等人赶到此地的时候,屠恶门就已全数退到了那处天险当中。 而驻守此处的燎原军,早就将止戈山与江外连接的山道围堵起来,已过了十多天时间。 此番围而不攻的景象,那萧保立给出的解释,便是天险阻道,不可让将士们枉送性命! 陆风白等人此次前来本就是做陪衬的,所以就只能看着燎原军围堵止戈山了。 这些话术,用作哄骗一地百姓、乡亲,再或是说于庙堂之上那些从未上过城头,见过兵戈的 “清官大老爷”们听还算凑合。于陆风白而言,最不可信。以他所见的来看,不连上替换剑南各处军营、据点的燎原军,光说此地就有两千四百余人。 即便有天险阻道,要拿下止戈山只需半日。并且伤亡,绝对不会超过百人。 原本乘胜追击、一往无前的燎原军,已是将屠恶门杀得人仰马翻、丢盔弃甲,却突然在此时停步。 当真如那踏雪侯所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久经沙场之人不可能会如此患得患失! 按兵不动,不过是他萧保立有所求罢了。陆辞善出声问道:“可会有贪墨军饷之嫌?”陆风白摇头出声:“虽仍尚在侯位,可论军务他已是关内第一人,除非那几个夏姓亲王,已无人比他粮草、银钱充实了...” “那与屠恶门勾结,可有此种可能?”陆辞善再次出声。白袍衣袖一挥,看向身后那些营帐旁的灯火。 陆风白开口出声道:“单凭他手中这‘燎原’两字,还不至于需要有这些陪衬...”燎原军常年屯兵塞北,是炎阳抵御其更北面那些草原金帐、王庭的第一道壁垒。 而作为这支炎阳兵卒的主事者——踏雪侯萧保立,他只需结交好朝中那些文人就够了,朝野之外大可凭人数说话。 唯一能够解释他此番行径的,应只有炎阳一统南北时,定下的那个规矩了。 弈剑山庄来此充数,也有这些原因。对于萧保立来说,他只需要一只安逸躲在笼中的金丝雀即可,反观那会学舌、有些脑子的鹦鹉就根本不讨其喜了。 所以这位踏雪侯就将目光看向了弈剑山庄,至于缘由陆风白早已猜了个大概。 其一,是他祖辈的关系,就如同一身光鲜亮丽的羽毛。在外人看来,是他萧保立念及旧事,重新提携陆氏子弟。 其二,是弈剑山庄如今在江湖上的地位,高不成,低不就。天地盟中的一些老辈人,又或是些大派子弟根本看不起他们,然后又是那些小门小派又心存警惕,根本不敢与之结交。 时日久了,就营造出了外人眼中进退两难的弈剑山庄。倒是应了那句 “起倒不供聊应俗,高低莫可只随缘。”陆风白安排出声:“辞善这几日先不用去打探了,想必围堵局面还会持续多时,等有情况再看!”营帐后的黑影点头应声,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陆风白转身走回来时路上,双手在裤腰位置来回摩挲,装作在系腰带的模样。 没多久,他就再次遇到燎原军了。来者甲胄与寻常兵卒有异,那人手中高举火把缓步前行,一直走到了白袍十步外停步。 他开口出声道:“陆庄主可是寻不到方便的地方?”陆风白尴尬言语道:“额...已经解决了!这些时天气也燥些,不会让将士们太为难吧?” “无妨!马骚味常伴身侧,不碍事的!” “那要是下次急了些...我也?” “若是如此,陆庄主还是早些寻个安生地吧,方便的时候也能舒畅些...”陆风白与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极其自然地向前走去。 正要经过那人,准备继续前行返回弈剑山庄驻地时,陆风白被那人喊住了。 “要是陆庄主还不歇息,可往主帐一叙!”陆风白言道:“侯爷还未歇息?” “是将军特地命在下来寻陆庄主的...”陆风白立即抱了抱拳,向眼前之人行了一礼。 “有劳了!” “不碍事!陆庄主早些前往就是!”在火光的照耀下,这名兵卒脸上露出的和煦笑容,稍微有些假了...陆风白不再看向他,转了个方向朝浪沧关主帐而去。 传话的兵卒驻足原地,看着远去的白袍身影,脸上的笑容逐渐变成不屑。 可就在他脸色全部冷下来的时候,那身白袍突然出声道:“都忘了...还未请教兄台如何称呼?”使得那兵卒立即恢复先前面容,笑声答道:“帐前护从马又颉!”陆风白根本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继续向前行去。 “那马兄早些歇息!”马又颉应声道:“陆庄主也是!”等到陆风白行至浪沧关主帐时,此刻的主帐周围灯火通明,犹如白昼之时。 帐前已是摆好了两条长桌,一左一右。那位踏雪侯正坐于左侧,看见白袍身影行来,萧保立随之振臂一挥,立即有兵卒上前在他碗中添置酒水。 萧保立言语出声:“深夜陆庄主一叙,还望莫怪啊!”陆风白走到右侧桌案,同样正坐于桌后。 “既是侯爷召见,还是要来的!不过马兄弟寻到我那会,正巧撞上方便之时,耽搁了些...”陆风白的解释,引得萧保立大笑出声。 “陆庄主倒是不拘小节啊!”不等他继续言语,那位踏雪侯就已将碗中酒水灌入喉中。 就连这饮酒之姿,都显得极为豪迈、霸气...不愧是踏雪侯啊!这些夸赞话,陆风白自是不会说出口的,因为任谁听了去,都会觉得是在阴阳怪气。 毕竟他自己,就是这个意思。萧保立也没管陆风白,自己一人在那饮酒吃肉,足足吃下了八盘才肯停嘴。 等到他看向陆风白时,发现白袍身前的肉食、菜肴半点没动,好像只是抿了几口酒? 萧保立开口道:“陆庄主可是白天吃撑了?”陆风白笑言出声:“倒也不是,只是觉得还没与侯爷熟络到可同席而坐...”踏雪侯声音一沉,出声问道:“那陆庄主此刻坐的是何地啊?”陆风白答道:“是侯爷想让我坐,那便坐了!”萧保立鼻息一声,抬起手中酒碗言道:“走一个!”可与之对桌而坐的白袍身影,却只是抬起手中酒碗虚碰了一下,就再也没了动作。 踏雪侯再次出声道:“陆庄主这又是何意?”陆风白言道:“陆某不胜酒力,即便是侯爷请,也是请不动的...”萧保立将自己碗中酒水饮尽,朗声说道:“陆庄主这是摆起好大一个谱啊!”正等着陆风白出言解释的踏雪侯,看到对方自个抿了起来,依旧是那一小口。 这种无声的作答,惹得萧保立有些不悦。陆风白放下手中酒碗,随后言道:“侯爷大可敞开天窗,讲明即可!无需这些弯弯绕绕...”听得此言,萧保立直接站起来了身,抬脚就跨过了桌案。 “原本萧某还想与陆庄主相仿古事,成那煮酒论英雄的美谈,哎...”陆风白也跟着站起来身,双手负后转身看向主帐外围。 “侯爷也知道,这些事情可从来不是什么美谈!”萧保立言道:“陆风白,如今朝中你还识得几人?”陆风白没有回头,答得干脆利落。 “除萧兄以外,倒还识得几位坐镇京畿的大人...”萧保立向前跨出一步,与陆风白一同并肩看向前方的营帐。 “那陆兄以为...若有人想再起祸事,扰乱国祚安定,需要官至几品,以及其党派需于藏何处?” “如今二圣共治的盛景,萧兄口中的祸事,只能止步于屠恶门这种小打小闹了...” “当真如此?” “那也不是人人都如萧兄一般,虽久居塞北,但一入中原便可集结各处亲兵,不过半月之余就可让剑门关以南全是燎原军...对吧?” “怎么在陆兄开口,我萧保立倒有那祸乱之嫌了?” “侯爷此次前来,是为平叛屠恶门灾祸,何来祸乱一说?” “陆庄主看得明白,萧某也就放心了!”萧保立与陆风白两人,在言语结束的那一刻都看向了对方。 白袍身影在笑,笑得自然且从容。而全身披挂甲胄的男子,却是面无表情,甚至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情绪。 彼此方才的言语,仿佛就从未存在过一样。陆风白出声道:“若侯爷无事了,陆某便回了!”萧保立应声道:“与陆庄主相谈甚欢,一会怕是能在帐中酣眠许久!” “告辞!” “不送!”不过是一行于江湖中的闲人,都能看出你萧保立的心思,更何况盘踞朝堂之中的那些老狐狸? 仗着还有些香火情就敢如此表露心思,也不加以隐藏...陆风白,你依仗的究竟是何人? 可扰此间安定,再起战火之人。除我萧保立,还有谁?关外那位嘛?绝不可能! 第三百五十八章 昔日相帮需言谢 自从林满六被送回僻静小院的那天晚上之后,他便与姜砚临二人留在了小院当中,并没有按照原定的计划返回糕点铺子。 短衫少年在后续的几天里,通过二楼的窗沿留意糕点铺子的情况。惊奇地发现阮姨时常会有意无意地路过,并且在无人的情况下,还会在糕点铺子位置停步。 这让林满六不得不心生疑虑,阮姨的举动到底是为了什么?即便是二人第一天入城时,他不小心撞见了阮姨,以此引起对方的注意,进而促成了傍晚时铺子门口的谈话...就算因为这些种种,又怎么能让其日日路过,不时停步呢? 姜砚临在这几日的观察下,也看出来林满六的不解。他在旁出声问道:“柳大哥,可会是有人要阮姨盯住你,比如那日你说的紫袍道士?”林满六摇头道:“阮姨就是一个在凤城土生土长的百姓,他们行事不可能做得这般纰漏的...”姜砚临突然言道:“或许是以熟悉之人,来降低柳大哥的戒心...”不知是不是跟在林满六身旁有了些时日,使得己身阅历渐长,都开始揣摩起了人心了。 林满六笑言出声:“砚临多想多看却是好事,但也不能可事事揣测,这样人会累的!”姜砚临只觉他的柳大哥是在夸自己,立即眯眼笑起,甚至还晃荡起了脑袋。 “不说好不好吧,砚临可是聪明了些!”看着眼前人的嬉笑模样,林满六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往后要学的还很多,尽管跟我身后学哈!” “一定跟在柳大哥身后!”夸完了姜砚临,短衫少年再看了一眼糕点铺子方向。 时间正好,就在他们这会闲聊的功夫,那妇人模样的阮氏出现在了店铺门前。 阮氏依旧左顾右盼之后,确认了四下无人,她就在糕点铺子门口驻足等待。 看着阮氏的背影,她好像只是在盯着那屋门门缝,根本没有其他的打算。 没过多久,阮氏身子就重新动了,她开始朝其家方向返回。林满六一直看着阮氏消失在了视野之中,这才将窗沿轻轻掩好,转身看向了姜砚临。 短衫少年开口问道:“可是与先前一般?”姜砚临点头道:“嗯,这几日下来都是这会,恰好跟我们与之第一次碰面的时候一致。”在林满六的观察中,阮姨并非每天只来一次...有时是清晨天明之后,有时是午饭过后,最后便是方才,他们入城之后正式碰面的时候。 前两次并不常见,只是偶尔会出现在糕点铺子门前。可唯独这最后一次,却是每天都会来。 林满六出言道:“砚临,今夜我会先将出城的器物全部摆来此地,明日寻个机会去与之见上一面!”姜砚临点头出声:“一切都听柳大哥的!明日我们一起去!”短衫少年言道:“你留在此地!若有情况不对,你即刻牵马出城!照着我说的,先行躲入参星观山下林中,等我来寻你!”听着林满六的安排,姜砚临显得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听从了少年的建议。 “放心,既然先前那紫袍道人主动来寻我,在这凤城之中应就有了保障!” “可万一不论那道人,还是阮姨之事,是个环环相扣的圈套...” “正如那人所说的,我们成功与弈剑山庄会面,是有人乐见其成的,那我们此去前路,即便不顺遂,但也不会太难熬!”面对自己柳大哥的解释,姜砚临只好作罢,不再提起心中猜忌。 眼前少年郎的沉默无声,林满六只得再次拍打了下姜砚临的肩膀。这一举动,引得后者不免重新看向了他。 短衫少年言道:“我去与之会面,也是为我们后续路途打消疑虑,砚临尽管放心即可!”姜砚临立即应声:“我明白,柳大哥!”入夏的白昼总要长些,戌时过半,天色太渐渐暗了下去。 林满六推开了僻静小院的院门,准备去糕点铺子收拾东西。可他还未走出巷弄,就看到了巷弄口位置,靠墙站着一位紫袍黑冠的道人。 短衫少年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那却邪之人—— “和光”苍玄同。林满六言语出声:“何事?”苍玄同笑言道:“林小兄弟以为我口中私事,就算过去了?”短衫少年看向了他,苍玄同也笑容玩味地盯着林满六。 “林满六,你的依仗就是觉得自己还有用,但这终归不能算是特令...” “这些我知道,但为今之计,只能加以利用了,不是嘛?” “的确,可是...”苍玄同正准备继续言语,却被短衫少年直接出言打断。 林满六紧盯身前的紫袍道人,开口问道:“所以找我何事?”这就是有所 “依仗”啊...紫袍道人就此让出了位置,朝巷弄边上又靠了靠。苍玄同言道:“时日待得够久了吧,当然是该送客了!” “哦...不对,我才是客!那便是该催促此地的主人,早些动身赶路了!”林满六应声道:“我们会即刻动身,不劳烦苍道长费心了!” “我们”二字被短衫少年拖得极重,很明显就是再与苍玄同强调自己的态度。 紫袍道人看着少年从自己身旁路过,期间没有进行任何阻拦或是言说。 直至林满六走出巷弄时,才听到了苍玄同的声音。像是在提醒短衫少年一样, “往后遇事还是这般态度,可真的会死的...”林满六重复着先前的话,还是那一句, “不劳烦苍道长费心了!”与紫袍道人巷中短暂对话过后,短衫少年只用了来回两趟的功夫,就将他们后续继续南下的东西全数搬到了僻静小院。 除却一些备好的简易干粮,就是些可用作乔装、打扮的旧衣物,以及那柄夏鸣蝉。 知会了姜砚临自己要晚些歇息,林满六就独自一人在院中忙活了起来。 他先是在寻了块大小匀称的石头,开始在院中泥地上开始比划...先是将两人从埋剑谷出发的时间,以及一些有印象的村镇,都一一在心中过了个遍。 每想起来一处,林满就在泥地上划过一横或点刺而下。他是在复盘此行路上,可能遭遇到却邪监视行踪的可能,也是在推算往后返回江南时,最为稳妥的返回路线。 可随着少年越是复盘,越发现不对劲...于他们而言,从最开始出发时,林满就已经在有意避让村镇,尽可能地朝山野当中行去。 即便是有却邪暗哨一直紧随其后,也不该如此之准。他们前脚刚入凤城,后脚就遇上了那苍玄同,这可以解释为有参星观山下遇到的人,将消息告知了苍玄同这个幕后话事人。 但是从苍玄同的话中,是知晓他们或推算过他们此次南疆行路的过程的。 那么却邪,究竟在何处跟踪的他们呢?林满六心中响起 “乐见其成”四字,接着就看向了二楼方向,此时的姜砚临正在屋中歇息。 倘若姜砚临出现在埋剑谷时,就是却邪的刻意为之?短衫少年想到这里,心绪不免得有些乱了,赶忙抬脚将泥地出现踩平。 不可多想了,早些休息为上。......翌日,清晨。林满六率先返回糕点铺子当中,将屋门故意半掩好,等待着阮氏的 “路过”。并没有让短衫少年等太久,很快门外就传来了缓行的脚步声。 距离最近时,声音就随之消失了。林满六装作打着哈欠去开门,而门外之人,果真是阮氏。 短衫少年惊异出声:“阮姨?好巧!”阮氏言道:“哎,满六今日好早...”林满六哈哈笑起,笑着说道:“方才饿醒了,就寻思着去买些大白馒头...”阮氏点头应声:“前些时日路过时,都没见到满六...我还以为你走了...” “满六手笨了些,怕坏了娘亲的手艺,便就不开门了!” “你娘往前些年,当真是心灵手巧...” “听爹吃酒醉了之后,说过几次!”阮氏突然陷入了沉默,就没有再与林满六唠家常了。 短衫少年只得开口道:“不过今天确实该走了...阮姨这些时可是有事相求?”面对林满六的突然挑明,妇人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眼神接连闪躲数次。 不过阮氏很快便重新看向了林满六,目光显得有些呆滞。是林满六第一次登门时,少年看到的眼神。 阮氏言道:“林家小娃,只是因为先前未曾与你道谢,这几日便想着补上罢了...”短衫少年连忙摇头,出声道:“满六并未帮到阮姨什么,无需这样...真的...”阮氏长长叹了一口气,看向她家的方向。 “我虽然没啥见识,但也看得出满六确实想帮我和老三...就是老三他命不够硬,这不怪你...” “其实那会城里遭了大难的时候,我就想与你说了,不过未能说出口...” “所以,真的谢谢你!”阮氏言语完毕,没等短衫少年开口就转身走了。 唯独林满六留在了原地,看着那萧索的身形渐渐远去。少年与妇人的对话,在僻静小院的二楼上,姜砚临将这一幕全数看入眼中。 最后他将目光盯向了那已是走远了的阮氏,在他的心中莫名升起了一丝烦闷。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不惧南行再启程 在与阮氏的交谈过后,林满六没有太过纠结,立即返还僻静小院叫上了姜砚临,准备出城继续南下。 两人乔装打扮一番,就牵着马匹朝凤城正中道观行去。正如林满六想的一样,两人还未接近那些牌坊楼,就已经看到了紫袍道人的身影。 并且在其身后,还跟上了数名参星观弟子。苍玄同率先开口道:“奉观主之命,遣送弈剑山庄弟子出城!尔等往后不得再踏入我参星观地界!”随着他的话语响起,身后的那些参星观弟子开始将林满六、姜砚临两人围住。 姜砚临看着突变的局面,显得有些紧张,胆怯地朝短衫少年方向缩了缩。 林满六扶住了他的肩膀,以此稳住姜砚临心神。 “砚临稍后紧跟着我,莫怕!” “嗯!柳大哥!”苍玄同面色不善地扫了姜砚临一眼,接着就转身带队前行。 路上的百姓、行人们看着参星观弟子的游街过市,心中只有一个感觉...庇护他们这一地的老神仙们,又回来了! 林满六等人还未行出多远,道路两旁立即围满了凤城百姓,多是城西的那些 “乡绅”、 “俊彦”。 “道长!诸位道长!何时再来城中传道啊!” “道长!我决心不再求取功名,就此放弃仕途,可否带我上山修道啊!” “道长!观中可缺提字注疏之人,我自小笔力过人,城中无人能比!”......这些毛遂自荐的声音,不停地在道路两侧响起。 林满六没有看向他们,却完全能想到他们此刻的表情是什么样,心中又是什么想法。 自从屠恶门那次围城之后,凤城之中就缺了一类人,便是整日呆在城中道观的 “野道士”。即便后续屠恶门作乱都被平息,参星观也就此式微了,再无山上道士下山游街传道,也没了那些招摇过市的野道士骗取钱财。 而此时此刻,看着再次下山的参星观道士,并且阵仗比以往都要大得多。 前些年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看见一位紫袍道人下山传道。现在居然能看到这般多的紫袍道士,并且个个仙风道骨,排头站着的更是手中一柄拂尘在握,宛若仙人下凡。 对于那些仕途无望的 “乡绅、俊彦”们,岂不是有机可乘,再做那大逍遥、大自在的城中道士了? 不过这样的簇拥、呼喊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林满六等人是向南门而去,很快就有看守此地辎重的炎阳兵卒上前阻拦。 只让参星观弟子以及林满六、姜砚临继续向前,使得先前跟随的凤城百姓只能望而却步,止步原地。 苍玄同没来由得言语出声:“你们可去替观中挑选些义工,先行安排到城中道观即可!”在其身后将林满六二人围住的那几名参星观弟子,立即向苍玄同行礼,而后转身向那群百姓而去。 姜砚临回看一眼,那几名参星观弟子越发接近凤城百姓,人群中响起地呼喊就越发狂热起来。 苍玄同见自己屏退众人后,林满六依旧默不作声。他只得转身停步,看向了短衫少年。 “林小兄弟当真没有什么再想问的了,如此就能走得安逸?”林满六抬头看向了他,言道:“既知苍道长身份,便无需再问了...”苍玄同道:“就不怕我哄骗于你,随意顶替了一人身份?”短衫少年答道:“若居于参星观幕后之人,还是屠恶门或是他人,那先前陆庄主受却邪之邀是在南疆随意闲逛嘛?”紫袍道人手中拂尘轻抬,林满六没有后退半步,但也未等拂尘落在自己肩上,少年顺势一抓将其握在手心。 苍玄同道:“那却邪南疆布局止步于此,你可明白?”林满六应声道:“往后的路,我们自己会走!”紫袍道人没来由地叹气一声,撤去了手中劲道,林满六也跟着松开了拂尘。 “若浪沧江畔战事提前结束,却邪会自行告知陆风白消息,你可直接返回...”对于苍玄同的提醒,短衫少年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出声回应。 而在其身旁的姜砚临,却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紫袍道人一眼。苍玄同假装没有看到,向城南街道一侧挪步,让出了前行道路给林满六二人。 短衫少年知会了姜砚临一声,两人就一同牵马向城门方向行去。还未走出多远,林满六心中突然闪过董老二的身影,少年回头看向了注视着他们的苍玄同。 林满六言道:“苍道长若是可以,我有一事相求...”苍玄同应声道:“凤城内的琐事,参星观可以处理妥当,无需分神!”短衫少年转身向其行了一礼,出声答道:“谢过苍道长!”两人虽都未言明,但都明白彼此所想。 林满六多日以来的闭门不出,以及时常在糕点铺子外徘徊的妇人身影,这些事情于他苍玄同而言,自然是知道的。 直至行出城外,姜砚临才试探性地问出了声。 “柳大哥方才与那道士...是有何事相商啊?”林满六随口答道:“我担心会有人为难阮姨,想请他们照拂一二...”果然还是那个阮氏...柳大哥都帮了你们家这么多了,怎么还是这般纠缠不休。 整日整夜在门前蹲守,就是存了心想要为难柳大哥,还有为难我。短衫少年言道:“砚临是怎么了嘛?”姜砚临反应过来,赶忙应声:“没!的确是该照拂一二,这凤城里真的太苦了!”林满六出声道:“砚临,既此间事了,我们便继续南下!往后的路我也没走过,我们一起走!”姜砚临先是嗯了一声,接着就翻身上马,握紧了手中缰绳。 “跟着柳大哥都走了这么久了,往后的路都不是事!一起走!”短衫少年也翻上了马背,就这样两人两骑向南面继续行去。 ......与此同时,在林满六两人南下的必经之路上,有一座唤作犁州的小城。 此时此刻,四面城门紧闭,无人可行出城外。一月之前,此地曾被屠恶门的贼人所侵占,直至前些时日才被过境的燎原军将其驱逐。 犁州百姓原以为,终于能过上安稳日子了。谁能料到,燎原军才刚走,又有祸事再起! 不过此次并非人祸,而是在犁州城西南方向,十里外的一处荒山蛇穴,突然出现了条七八丈长的大蛇,唤作 “黑蛟”。早年此地就有传言道...此处还未有生人居住时,曾是泥沼遍地。 沼中有黑蛟长眠,每逢兵祸天灾,黑蛟就会苏醒吞食万物。无生人时,便食野兽或同族蛇类,以此饱腹。 一直等到吃饱了,黑蛟才会重新潜入沼中长眠。所以即便到了如今,都无人敢去捣毁那处荒山蛇穴,生怕惊扰到了传言中的 “黑蛟”。结果屠恶门侵扰此地后,当真有大蛇从那荒山蛇穴当中爬出。 就此,印证了当地的传言...城中的算命先生也都说,就是因为贼人惊扰穴中 “黑蛟”修养,于是就从沉睡当中苏醒了过来。不过三日,就已在犁州城外吞了十几口人。 因为此地只是一座小城,与一般的村镇并无区别,所以就没有燎原军或是原先的南疆炎阳兵卒留守。 如此一来,犁州城只能关闭城门,以此提防那大蛇侵扰。有城中脚程快的汉子,曾冒险出城去向其他州城禀明蛇患,可却无人相信。 回应他的答复,无一例外,都是说怎么可能有七八丈长的大蛇,就算即便有他们用铁锹、锄头就能对付得了的嘛? 更有甚者,竟是开始吓唬起了汉子,说是那黑蛟定是要整个犁州城做它的下酒菜,你今日跑了,你家中妻儿都得死! 传信的汉子被吓得魂飞魄散,只得快速返回犁州城内坐以待毙。看着只有汉子一人返回的结果,城中上至县令,下至寻常百姓都已深陷绝望,大部分人只能呆在这犁州城里等待黑蛟的到来。 也有些还算年轻、有些脚力的人,想要趁着夜色偷偷跑出犁州城。可这些人全数死在了半道上,后来被人发现时,多是血肉模糊、身体残缺的模样。 任谁看来,都明白是被那黑蛟给吞了...也就在整个犁州城陷入死寂的时候,有一袭黑袍负剑的男子出现在了城门之下。 城门上的百姓,听到了城外传出的响动,抬头向城下看了去。发现有一人身影驻足停步,赶忙在城头上呼喊。 “快些...离去!不会开城门的...快些离去!”那黑袍负剑的男子,抬眼看向了城头上的汉子。 “听闻此处,可是有妖蛇作祟?”汉子呼喊道:“是’黑蛟‘!是此地的蛇神大人被贼人惊醒了...我们都得死...都得死...”黑袍负剑的男子确认想要了解的情况,转身就朝向西南方向走去。 城头上的汉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整个人跌坐在地。 “疯了...那人疯了!他居然想要去寻那黑蛟!”汉子的话语惊醒了身旁的同伴,听到居然有人想要去寻找黑蛟,整个人被吓得直哆嗦。 “若是那人引得黑蛟发狂,直接来此怎么办...我们要不...”汉子看着同伴有些祈求的目光,强行咽下了一口唾沫。 他开口道:“一不做...二不休...这城门咱们也不守了,留在此处只会被那黑蛟吃了,跑出去还有一线生机!”同伴应声道:“今夜就朝北逃,只要能跑到那凤城,就有参星观庇护了...”汉子很快又冷静了下来,开口道:“可前些日子从北门偷跑的,不也全死了...”同伴呼喊道:“留在这里活不了!要是黑蛟来了,我们死了别人跑了怎么办?” “你说得对...活下去的必须是...我们!”两人身形都有些微微发颤,但看向对方时,不论是谁,眼神都无比的坚定。 我必须活下去,路上若遇到了黑蛟,就莫要怪兄弟了! 第三百六十章 只身挥剑斩黑蛇 离开凤城已过了四天,已至五月二十五。继续向南而去的林满六、姜砚临两人,尽可能的沿路绕山而行,不入村镇之内。 但随着周遭景物的变化,还是让他们察觉到了些异样。因为这些时日的奔走,实在太过安静了些。 即便是在山道当中穿行,也应该能遇到些入山采药,或是在田地当中劳作的村民才是。 但他们两人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直到正午时分,寻了处视野开阔的崖畔准备歇息,林满六这才看到了些屋舍。 循着短衫少年的目光,姜砚临也跟着看了过去。他出声问道:“柳大哥,可要去村中寻人问问情况?”林满六面色有些凝重,抬手指向了那处村落的一角。 “此处村落恐已遭受劫难...”姜砚临这才发现,在那处村口位置的屋舍全数倒塌,就连附近的树木也断裂在地。 “可会是那些屠恶门贼子,先前在此烧杀抢掠?!” “或有此种可能,砚临我们走!”姜砚临嗯了一声,他本想劝解他的柳大哥,他们还是早些赶路为好...但看着林满六的神情,他放弃了。 对于这些事情,他不会坐视不管的。毕竟于他而言,也是如此。两人重新翻上马背,从山崖上绕行而下,直向那处村落而去。 在林满六起初的猜想中,原以为此地是遭到了屠恶门或是山匪侵扰,大量的匪寇冲入村中才导致屋舍倒塌、树木断裂的。 但等到他御马来到村落入口时,才猛然发现,自己猜错了!那里只是村口的屋舍被毁? 眼前的景象,是他们先前没看到的另一面,屋舍、田地、树丛全数被碾压在地,根本找不到一处完好之处。 空气中也夹杂着一股浓密的血腥味、腥臭味...姜砚临一时间没忍住,开始在马背上干呕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 “砚临捂住口鼻,稳住心神!”林满六提醒出声。随后拿出了两块,一块抹布掩住了口鼻,另一块递向了身侧。 姜砚临强忍着恶心,重新正坐在马背上,接过短衫少年递来的抹布,也很快带在了面庞上。 两人准备妥当后,就继续向村深处行去。残垣断壁之下,那些零碎的衣饰,以及那早已干涸的暗红痕迹,都在预示着此地的不详。 姜砚临小心出声道:“柳大哥...会不会是什么妖邪、鬼怪过境...”林满六言道:“砚临,无需信那些鬼怪之说!此地惨状,还不至于印证有虚物存世。”姜砚临跨在马背上的双腿有些发颤,身形开始有些哆嗦。 “早些年都听家中大人说...南疆异兽繁多,有高若山岳的大猿...翼若垂天云幕的巨鸟...”听着姜砚临口中描述的那些异兽样貌,林满六扭头不少啊,但是你看,我这土生土长的都没见过! 不当真的!”正当短衫少年准备继续安慰姜砚临时,后者勒马停在原地,突然怪叫了起来。 “柳大哥小心!快跑!快跑!”林满六迅速转头看向前方,约莫是百步之外...那些破碎的屋舍之间,正匍匐着一道巨大的黑影。 黑影的身躯渐渐升起,足足有三四丈那般高。是蛇?短衫少年看清了黑蛇模样,立即拨转马头,同时拉拽起原地发愣的姜砚临。 “走!”两人的突然后撤,让那好似守株待兔的黑蛇反应了过来。它吐出蛇信,发出了尖锐的嘶鸣声响,紧接着就朝两人奔袭而来。 黑蛇的速度声势极快,不过数息时间竟是要追上了御马疾驰的林满六两人。 短衫少年双腿猛击马腹,以此让马匹加快前行的速度。可身侧姜砚临所骑御的马匹,却像是受惊了...不听使唤地扭动脑袋,不时发出凄厉的马鸣,突然马蹄一脚踩空,姜砚临整个人就朝前方摔去。 在其快要跌落地面时,林满六伸手一探,立刻将其拉拽在了马背上。而在他们后方的那条黑蛇,全然不顾倒翻在地的马匹,就一直朝向逃窜的林满六二人袭去。 短衫少年为避免仅剩的这只马,跟方才一样受惊,徒手扯下脸上的抹布,将马匹双目遮挡起来。 可那黑蛇吐信的声音,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林满六座下的马匹,终究在这紧张的氛围下出现了异动...像这样,定会被追上的。 短衫少年很快就做下决断,他呼喊出声:“砚临抓紧我,随后跟我一同朝前方屋舍跳过去!”姜砚临没多想,立即呼声回应。 “明白!”林满六一拍马背,整个人瞬间弹射而起,下一刻又踢脚轻踏马腹,使得马匹继续向前直冲。 两个人的身形跃向空中,短衫少年先是一甩,将姜砚临朝还算完好的那处屋舍先丢了出去。 林满六的身形随之坠落地面,在黑蛇没有反应过来时,少年左手中已是多出了兵刃。 只是片刻功夫,短衫少年就将手中山野行掷去。剑势飞孤鸾!短剑直指黑蛇眼眸而去的同时,林满六向姜砚临所在位置翻滚而去。 山野行刺入那碧绿眼眸中,黑蛇身形就此停滞不前,可不过半息后,庞大的身躯开始扭动起来。 那獠牙正中的蛇信也随之疯狂颤动,黑蛇的嘶鸣声比先前更为震颤人心。 林满六一把抓起姜砚临,就要向树丛密集的山道当中跑去。他想借这些树木尽可能地阻滞黑蛇爬行,进而多增添几分活命机会。 就在短衫少年向前狂奔之时,他突然看到身侧行过一个黑袍负剑的身影? 那黑袍身影行步看似缓慢,但顷刻间,就从林满六的身侧掠过。短衫少年隐约是听到了那人的声音... “这...是你嘛?”林满六回头看去时,发现那黑袍男子早已抽剑出鞘,距离黑蛇不过二十余步。 依照那黑蛇的庞大身躯,以及先前奔袭的速度,只需一瞬就可以其血盆大口撕咬向黑袍男子。 短衫少年呼声喊道:“小心!”可那黑袍身影并未有丝毫动容,就那么驻足原地,等待着黑蛇的动作。 霎时!黑蛇前冲袭向黑袍男子,只见那人手中长剑递出,在身前只是一横! 黑蛇口中的獠牙齐断,那不停发颤的蛇信也被当即斩断。从那黑蛇口中,也有鲜血奔涌而出。 巨大的身躯开始不停摇摆、打颤,一会撞向屋脊,一会撞向身侧的树木,一会又捶打向了地面。 对此,那名黑袍持剑的男子只是停步原地,不知在等待什么。林满六紧盯着那人动作,随时准备出手相助。 反观黑蛇发狂的动作持续了许久,等到少年解下背后的夏鸣蝉时,才渐渐清醒过来。 黑蛇歪斜着巨大的脑袋,要它那独眼紧盯住黑袍男子,见黑袍没有出手的动作,便再次前冲而来。 可同样是在黑蛇前冲之际,黑袍男子手中长剑再次动了起来。依旧只是在身前一挥...这一挥,是从下往上的猛然一提! 但结果,却令林满六惊骇不已,只是一剑就将黑蛇脑袋从正中斩成两半! 那四五丈长的巨大身躯,从脑袋处一分为四,就仿佛是一朵盛开过后、逐渐枯萎的花朵。 这一次,并未如方才斩断蛇信时,显现出的鲜血四溅,有的只是黑蛇无声地凝滞当场。 黑袍男子像是有些失望,将长剑重新收回鞘中。先是自顾自地呢喃出声:“不是...”他又转身看了林满六一眼,轻声言道:“如今此地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尽快退去...”黑袍男子言语完后,就向山道南侧走去。 短衫少年搀扶起姜砚临,赶忙追上了那袭黑袍男子。林满六出声道:“敢问前辈此地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会有如此蛇患?”黑袍男子停步不前,转头看向短衫少年。 “相传此地古时便存有黑蛟长眠泥沼之内,而今动乱起,故引黑蛟醒之,你可信?”林满六言道:“蛇怪之说,只听过城中老辈口传,未见其真...”直到今天,才算见着了老人们口中所说的 “大蛇”。黑袍男子对于少年的回答,没有想要回应的意思,很快就继续转身向南行去。 短衫少年突然回想起,眼前之人与黑蛇比拼之初的言语。 “方才前辈斩杀的黑蛇,可是那‘黑蛟’?”林满六再次出声。 “不过是些小蛇而已,尚不足以称‘蛟’!”黑袍男子朗声说道。 “前辈稍等一下!” “嗯?”姜砚临趁此机会,拉拽了下短衫少年的衣角,小声唤道:“柳大哥...”林满六拍了拍他的肩膀,应声道:“砚临放心即可!”少年说着便将姜砚临牵至一颗树下,随后跑回那巨蛇身体所在,从那血肉模糊的身躯里将山野行拔了出来。 见黑袍男子还未走远,林满六快步上前。 “此处村寨已早黑蛇肆虐,想必其他地方也遭逢其乱,前辈定有斩蛇之法,可否带上小子一同前去!”直到短衫少年这一言语,黑袍男子才真正地正视起了眼前的林满六。 他开口道:“若带上你,还有他...你认为还能斩‘蛟’?”林满六言道:“往后若是遇上安全的乡镇,我会将他安置好,再与前辈同去!”黑袍男子先是看了眼林满六手中的山野行,又看向了其背后的夏鸣蝉。 “若已心存死志,大可跟上...”林满六收剑归鞘,看向前方。 “心中已有万千活命的理由,小子死不了!” “倒是有趣...”林满六这才看向不远处的黑袍男子,开口出声:“如此,前辈可愿带小子一同前往了!”黑袍男子音色不再如方才那般冷厉,抬手抹去了脸上的血水。 他也看向了短衫少年,开口道:“那便走吧!” 第三百六十一章 蛇患怎及人可怖 听得了黑袍男子的同意,林满六重新搀扶起了姜砚临,将其带至不远处的马匹位置。 “砚临在此等我片刻!” “嗯...”先前两人跳出马背后,这匹高头大马就一路狂奔而出,等到方才黑袍男子斩蛇之后,才重新闻声停步,一直停在他们来时的方向。 看着短衫少年来回忙活,黑袍男子便寻了处空地盘腿而坐。他将所用长剑解下,放在膝间来回擦拭,尽可能地想要将剑身上的鲜血擦拭干净。 没过多久,林满六小跑到男子身前呼声道:“前辈都收拾好了!” “将那蛇信也一并带上...”黑袍男子言道。 “是!”短衫少年应了一声,再次向村落位置跑去。黑袍男子缓缓呼出一气,又继续开始擦起了手中长剑。 这要耽搁多久?罢了,等吧...原来从林满六忙活起来的那一刻,黑袍男子就将留意其了少年的一举一动。 起初,短衫少年只是想将那因为惊吓,被黑蛇冲撞碾压而死的马匹进行简易安葬。 可等到林满六弄完之后,回头就看见黑袍男子的擦剑动作,他心中便开始有了些犹豫。 见对方也没催促,短衫少年就刨了些泥土,将那些残肢断臂和屋檐下的血迹掩埋起来。 看着少年来回忙碌的身影,黑袍男子这才反复地擦拭起剑身,在那故作等待。 林满六从树丛里倒腾了些枯草叶,将那泛着腥气味的蛇信扎住提在手中。 他向黑袍男子问道:“前辈这蛇信之后做何用啊?” “拿着便是,走了!”黑袍男子说完,重新将长剑系在了身后,朝向南方行去。 短衫少年招呼着姜砚临上马,刚想准备把蛇信一并放在马背,姜砚临就双唇打颤了起来。 “柳大哥...要不还是麻烦你提着吧...”林满六言道:“死了已经,砚临别怕!”姜砚临听着少年的声音,才敢看向那粗如手腕的蛇信子。 蛇信上不时还渗出血水,从那分叉的舌尖向下坠落,姜砚临立即扭过头去不敢再看了。 “哎,不吓你了,我们先行赶路!” “好!”黑袍男子回头看了一眼,林满六赶忙说了声:“前辈等等我!”随后短衫少年便牵着马,追赶向了那快步前行的黑袍负剑客。 等到林满六赶上时,也不管少年想是不想、愿不愿意,黑袍男子自顾自讲起了他所见的 “蛇患”。早年他听闻此地有大蛇,便是那黑蛟。不过都无人见过真容,也寻不到其踪迹,只是相传那犁州城外有处荒山蛇穴。 入山采药的百姓的确在荒山之上见过小蛇,数量极多。所以每年此地各处村镇,都会在巫祝或是有名望的人带领下,向那处荒山奉上贡品。 有养了一年的猪、羊,有丰收时特地留下的蔬菜瓜果,也有家中留作嫁妆的布帛。 可时日久了,哪会年年有收成?年年有盈余?没法交出贡品的村户、百姓,在巫祝的劝解下,只得拿出家中银钱与之购置贡品。 林满六出声道:“曾听家父说过,凤城以南更为贫苦,城里的生活已是不易...”坐于马背上的姜砚临,没有将先前黑袍男子的话语听完整,自然听着柳大哥的言语有些不解。 “柳大哥,可是这些黑蛇碍了乡亲收成?”短衫少年摇了摇头,开口言道:“‘蛇患’扰民只是其中一因,并且相对影响而言,远不及后者...”黑袍男子言道:“真正害惨此地的,从来不是什么‘蛇患’,而是永无底线的贪欲!”是那些乡间村内有名望之人,是那些每逢佳节便要出来 “跳大神”的巫祝,是他们心中的贪念和渴求。只要有村民入山采药见着了蛇,甚至是遭蛇侵扰,他们便可借此谎称惊扰了黑蛟! 随后就可向附近的村镇、乡里索要财物、银钱充作贡品。本来此地距离凤城本不远,但此地与之相比可谓是天差地别,更比不得黔中、江南那些繁盛所在。 落魄至此的缘由,只有一个!就是这源自于人心贪念的 “蛇患”...姜砚临听着黑袍男子的解释,心中不由得 “咯噔”了一下。因为这些话语,也曾有人于他说过。是那深院宫墙当中,那高台案几之后,那副玉面朱唇的菩萨相所言。 “阿桓,你可知道为何那些身世显赫、地位崇高者,他们的后代会更加富贵奢靡?而出身卑微、家境窘迫者,他们的后代却越发地贫困潦倒?” “阿桓不知...” “因为富人和权贵们总是可以找寻到法子,去肆意压榨、欺压那些穷人,只需剥削一百个穷人,就能让一个富人重新富起来,倘若剥削千人、万人、万万人!” “穷人便会越来越穷,而富人越来越富...” “阿桓能明白,便是最好!”姜砚临后背一阵发寒,以至于还是没有听清黑袍男子的言语。 反观林满六却是听得入神,将其言语尽数收入耳中。在其后续的讲述中,就是此次 “蛇患”彻底爆发的经过。黑袍男子赶至犁州城时,蛇患已侵袭了各处村镇,他便只身前往蛇穴之中。 可等到他进入其中,只是斩杀了几条小蛇,就连先前村中的那条都不如。 但他却发现蛇穴内,竟是遍地硫磺,并且有灼烧迹象。听到这里,林满六很快反应过来,就连脚步都停了下来。 短衫少年言道:“有人故意为之?将藏匿穴中的黑蛇...甚至那‘黑蛟’给逼了出来?”黑袍男子轻蔑笑起,应声道:“恐是有人想要以此地百姓之命,换得个扬名立万的机会!”林满六自言自语道:“扬风谷时,屠恶门也以此法应对天地盟...” “小兄弟还知道屠恶门啊?这些事可是能随口提的?”黑袍男子道。林满六言道:“虽还不明前辈身份,但小子看得出前辈斩蛇之举,即便抛开自身的缘由,定也是为了此地百姓安危!”黑袍男子笑道:“为何我不能是那想要扬名立万之人?为何此次‘蛇患’不能是我故意为之?” “欲扬名者,当修己身,正如好马当是配好鞍,以前辈的衣饰以及佩剑,恕小子看不出来一分半点!” “哦?说道说道?” “若前辈不曾负剑,再将面容掩去行于市井,这身扮相与寻常百姓无异...” “你是说我衣品不行?” “咳咳...再者,方才前辈擦剑时,小子观前辈所用长剑,不论从材质、磨损以及样式来看,与城中坊间售卖的无甚差别...” “你这小娃,还敢说我剑不行?”林满六对于黑袍男子奇怪的关注点,并为做出相应的解释,开始修起了闭口禅。 黑袍男子只得抬手敲了敲自个的佩剑,接着唉声长叹一气,就继续前行了。 ......三人步行的速度不快不慢,两个时辰的功夫,就行至了那座犁州城北门。 黑袍男子言道:“将那蛇信丢到门口去!使点劲!”林满六抬手一丢,手中那节蛇信就被他丢掷而出。 蛇信落地时,激起一地的尘土飞扬,短衫少年这才看清了地上的东西。 早在他丢掷的那节蛇信之下,已有快三十余节蛇信,多数已在烈日烘烤的下碎裂成块,但仍有数节泛着血色...不用想,这些都是黑袍男子所为。 “在你们来之前,我循着这些黑蛇游走的行径,已杀了三天了吧?还是没有找到那头‘黑蛟’...”听着黑袍男子的言语,林满六盯向了那些蛇信。 “小子任愿与前辈同去!”犁州城的城头本就不高,驻守城头的百姓也都听到了城外的动静。 很快就有百姓在城头上叫喊道:“多谢大侠相助!多谢大侠斩蛇!”黑袍男子没有丝毫理会,转身就要离去。 林满六看向姜砚临,言道:“砚临,你先留在城中等我,此地应该安全!”安全,一方面说的是可以避免遭遇黑蛇侵袭,另一方面便是通过先前黑袍男子的言语,以及此地驻守情况来看,可以断定城中不会有炎阳兵卒存在。 姜砚临看了一眼城门,又看了一眼那快要走远的黑袍男子,最后才看向了他的柳大哥。 他开口说道:“砚临也想跟着柳大哥一起前去!”短衫少年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只得看向黑袍男子。 “先前那话是与你们俩说的,不想死就大可跟着就是!”黑袍男子的声音远远传来。 林满六提醒道:“那砚临你且记住,时刻呆在我身边,一定要护好自己!”姜砚临点头道:“嗯!” “前辈,我们想好了!”短衫少年高呼出声。黑袍男子言道:“依照这几日所见越往西北,遇到的黑蛇身躯越发巨大,再往后就要继续进入山林了!”林满六两人跟上了黑袍男子的步伐,短衫突然想起了关于 “蛇患”的传言。 “前辈这几日行路时,可曾见过有泥沼的山路或是林间?” “你是赌那‘黑蛟’藏匿其中?” “依先前所言,原本藏于蛇穴内的这些黑蛇,应是被人投放硫磺并加以灼烧逼出,短时间内除了危害此地百姓,这些畜牲也需寻地方褪去硫磺的气味!” “如此一来,确有可能藏于林间泥沼之中...”听着林满六的解释,黑袍男子给少年竖起了个大拇指。 林满六言道:“虽只是古时传言,但要能做到口口相传,让人皆可信以为真,那这其中也需做到真假各半!”黑袍男子笑言道:“有点道理!走!” 第三百六十二章 密林泥沼战群蛇 等到林满六三人行至犁州城西北侧,已是夕阳西斜,落日余晖映于天幕云霞之上。 行入林间后,正如他们所想的一般。此地被阳光遮蔽的地方,放眼望去,全是泥沼,稍有不慎便会被吞没入其中。 黑袍男子言道:“看来这马是走不进去了...”姜砚临立即跳下马背,站到短衫少年身旁,手中紧握起一柄随身携带的短刀。 林满六拍了拍他肩膀,接过了缰绳后,就将马匹拴于林外。短衫少年言道:“我们一起走!”姜砚临用力点了点头,也是以此给自己壮胆。 黑袍男子瞟了两人一眼,先行一步向泥沼之中走去。林满六紧随其后,山野行也已拔剑出鞘。 姜砚临一路延着短衫少年的脚印行走,这对于他来说,是最为安全、问题的办法。 三人小心谨慎地在林间游走,可都未曾听到任何响动,此地太过安静了...并且林间各处并没有像先前村落那般,根本看不到那些因为黑蛇出没导致断裂的树干,或是被其匍匐过的树丛。 正当姜砚临想要言语,是不是他们猜错了的时候。突然!一处泥沼突然冒起了气泡,随之传出一阵呜咽的声响。 黑袍男子横剑在前,轻唤一声:“小心!”下一瞬,从那泥沼之中立刻涌起了一道漆黑的身影,跟先前在村落之中遇到的情形一样! 是那黑蛇!这一次的林满六,比之先前自然是有了准备,手中山野行也跟着横剑在前。 当那黑蛇冲向三人之时,黑袍男子立即一剑挥扫而出!看似随意挥出的一剑,却是直接没入了黑蛇身躯当中,从其脖颈处一直划至七寸所在,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黑蛇都还未闭合那血盆大口,就此被黑袍男子直中要害。凄厉的嘶鸣声,响彻起了整片泥沼。 而它的身躯也因为前冲不止,脑袋撞向了黑袍男子身后的二人。林满六同样出手以对,手中山野行立刻挥砍而出。 剑势尽黄龙!短剑在黑蛇脑袋之上划过,也将其阻滞在林满六和姜砚临眼前。 后者看着已是死物的黑蛇,也抬起手中短刀向前递出!短刀歪斜地刺入黑蛇眼眶之中,墨绿色的汁水伴随着鲜血一同溅射而出。 由于姜砚临站的位置最近,这些粘稠的汁水和鲜血溅了他满身都是。他盯着眼前一幕,开始大口喘息起来。 额头上的蛇血裹挟着汁水一并向下流淌,好像流到了他的眼眶上。姜砚临视野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但他感觉手中握刀的劲道正在缓慢增长起来。 他能更加稳固地握住刀柄,他能更加有力地递出手中刀刃,他心中的怯懦比之以往要少上了许多...姜砚临猛地嘶吼一声,立刻再次催动起手中短刀,一次又一次刺入黑蛇脑袋里。 任凭那些腥臭的汁水和鲜血侵染全身,他也全然不顾!因为在这一刻,他的心里再也没有了那人身影! “砚临...”林满六出言喊道。直到这一声轻唤,姜砚临才回过神来,他看向了林满六。 “呜...柳大哥...我没事了...”短衫少年言道:“没事就好,稍后小心应对!” “嗯嗯!”林满六的关心,仿佛是一记唤人清醒的良药,姜砚临先前被鲜血染浑的双眼,开始变得重新明亮起来。 在两人说话的间隙,此处林间泥沼一如先前模样,开始冒起了气泡...并且冒起气泡的地方很多,足足有十多处一同冒起,同时那呜咽声也是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黑袍男子笑言出声:“倒是带了个宝啊...”那黑蛇先前凄厉的嘶鸣声,再加上姜砚临先前的嘶吼,算是彻底惊醒了藏匿此处的黑蛇。 “稍后可没闲工夫搭理你们二人,先行自保吧!” “明白,前辈!”林满六应声过后,手中山野行已转为正握,在手中来回捏放数次,以此准备出手。 很快!又是三条黑蛇从不同的位置奔涌而出,分别袭向了黑袍男子左右,以及林满六和姜砚临后背方向。 黑袍男子手中长剑轻挑,先是将最近的一条挥打拍走,而后又是一剑递出! 稍慢的那条黑蛇,竟是被黑袍男子从其下颚所在,贯穿了整个头颅。而林满六两人也丝毫没有怠慢,面对袭向两人的黑蛇,短衫少年一剑挥砍而出,立即在黑蛇脑袋一侧划出了条口子。 黑蛇身形急速扭动起来,嘴中蛇信也在不停吞吐,林满六见状便又是一剑递出! 雪中寒!一剑又一剑地刺出,击向了黑蛇翻转显现出的蛇腹所在。黑袍男子呦呵一声,出言道:“还会风雪大观楼的雪中寒?小子你这身份有点难猜哟...”林满六鼻息一声,应声道:“前辈之剑术,小子从未见过,更是猜不出!”黑袍男子手中铁剑挥出,瞬间就将身前那条黑蛇枭首。 “可称不上什么剑术,只会些挥、砍、拨、挑罢了!”就像他自己所说的一样,黑袍男子的每一次出手,当真就如那最为基本的挥剑动作。 根本无任何花哨的意味,就是那么的简简单单。可就是这朴实无华的出剑,却是每一次出手,眼前黑蛇皆是或死或伤。 林满六手中山野行向前一递,整个人身形也随之前冲起来。剑势断秋月! 短衫少年手中的短剑停顿之时,也是他身形静止的时候。眼前黑蛇发疯了一样,开始甩起脑袋想要屏退林满六。 岂会让你这畜牲得逞?短衫少年手腕一横,原本已经在蛇腹是刺出一个窟窿的山野行,在其血肉之上瞬间扭转一周。 剧烈的痛楚,使黑蛇嘴中的蛇信不停颤动!林满六喊道:“砚临就是现在!”姜砚临闻声而动,整个人咬紧牙关一步跃起,身形与那黑蛇脑袋齐平时,他看向了那不停发颤的蛇信。 他的脑海中再次想起了那道身影,原本紧握短刀的手突然一松,仿佛下一刻就要从手中跌落。 可他的眼前是林满六,是说过要护他周全的柳大哥。他手腕随之发力,短刀再一次握紧,直直向那蛇信挥斩而去! 手起刀落,蛇信落于泥沼之上。原本疯狂扭动身躯的黑蛇,也在那一刻停止了动作。 黑蛇死了...这些黑蛇因为身躯庞大、身形迅捷的缘故,若要在其行动之时,找寻七寸所在,难度显然大得多。 所以林满六、姜砚临二人就在黑袍男子的建议之下,从蛇信位置下手。 这便是他的斩蛇之法,简单且纯粹。等到林满六二人解决完第一条黑蛇时,黑袍男子却已经斩了七条,在其身前已无活物。 黑袍男子呼喊出声:“再来啊!我知道...你就在这里!”他在呼喊的,是那 “黑蛟”。这一刻,以三人为中心的整片泥沼就像活过来一般,不停有气泡冒起,呜咽声也比先前更为密集。 不过一息,泥沼如炸开了锅一样,从四面八方涌现出了十余条黑蛇。若是在算上未现于泥沼上的黑蛇,此地的黑蛇数量,竟要比黑袍男子这三日奔走各地杀的连起来还要多! 他的脸上,根本没有任何惧色,反而是一种得意。眼前黑蛇死的越多,他脸上的得意就要再重一分。 林满六出手抵御黑蛇侵扰时,不时留意起黑袍男子的动作。不光是他的出剑,就连他的神情都在表现出极为寻常、简单。 短衫少年隐隐有一种猜测,此刻的黑袍男子或许可以与全盛之时的老骗子分个高低。 但是,只要他将此地黑蛇斩尽,或是将他要寻的那 “黑蛟”亲自斩杀当场,那即便是老骗子全盛之时,恐怕也无法再敌眼前之人。 并不是说他通过斩杀这些黑蛇,使得那朴实无华的剑招更为精进。而是他斩去这些黑蛇之后,他的心境会变得更加纯粹! 最后使得他手中之剑,能够挥斩出更为寻常,更为简单的一剑。届时那一剑,定是其最为得意之剑! 半数黑蛇死在黑袍男子的出剑之下,而余下半数自然冲向了林满六、姜砚临所在。 短衫少年的出手极快,每一次都恰到好处,虽未能重伤黑蛇,但也可将其牵至。 而后在限制住身形后,确保其余黑蛇不敢随意靠近时,林满六就会挥剑逼迫这些畜牲吐出蛇信。 姜砚临就会寻得此次机会,递出手中短刀!不过也有失误之时,但很快就会被林满六再次出手,为其寻得再次出手的机会。 即便作为姜氏主家的大少爷,姜砚临从记事起,就相当崇拜那些仗剑江湖的游侠儿。 少时起初,仰慕身处岳州的 “天下第一”,风雪大观楼楼主——柳梅。听了些奇人异事后,就开始向往那同为豪绅所出,但却行走江湖、游得大自在的陆风白。 而今见多了凶险,他的眼中只有那一身短衫的 “柳大哥”。就算旁人再厉害,就算是什么高门大派的第一人,都不如他的柳大哥厉害! 现在,他正在与他心中最为仰慕,或是倾慕之人并肩而战,他又有何惧? 姜砚临手中短刀,一次比一次精准,一次比一次狠厉。前些年练过的那些三脚猫功夫,现在挥打在他手中,犹如一本绝世武学傍身。 不论是谁,是何物阻道,有柳大哥在,有我姜砚临在,全都杀之!黑袍男子看着姜砚临的出手,难得露出了个笑脸。 “小子,有些我当年的风采!”姜砚临呼喊出声:“我也会像前辈一样!挥出手中刀刃,这些畜牲给我死!”林满六又一次提剑而走,拦下了一条想要偷袭姜砚临的黑蛇。 还不等他呼喊提醒,后者立即提起手中短刀,直直劈向了黑蛇脑袋。短刀没入了黑蛇下颚,腥臭的蛇血从其中涌出,如同突然决堤的大坝,蛇血将姜砚临整个人淋成了血人。 短衫少年将其拉拽而出,他有些担心此刻姜砚临的心境。虽然看着他越战越勇,但林满六觉得并不是什么好事。 “砚临,先行稳住心神,后续的交给我...” “柳大哥,我没事!当真没事!” “砚临,听话!” “...好!”姜砚临沉默了片刻,回应了短衫少年后,就退到了林满六和黑袍男子正中。 林满六看着眼前仍在不断涌现的黑蛇,他右手手腕一提,握住了一直未曾解下的夏鸣蝉。 黑袍男子言道:“倒是让我好好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兵刃,一直藏于此时!”短衫少年并未拆解遮掩的布条,就如此双手握住夏鸣蝉的剑柄,将之托于地面。 林满六只是右脚朝身侧微微一踏,整个人的气势陡然变了。黑袍男子第一眼,就看出了少年托剑立桩的跟脚。 镇北营拖刀术!好嘛,江湖之上有样学样,这行伍间的本事也能学了去? 对于林满六的身份,黑袍男子也有了几分好奇。就在短衫少年握紧夏鸣蝉的同时,其身前的那些黑蛇立即在泥沼之上奔涌了起来。 借助着泥沼,黑蛇的速度极快,不过两息就要袭向少年面门。林满六也随之动了起来,原本斜于身侧的夏鸣蝉被他挥打而起。 一剑挥斩而出,好若撼山镇岳之势,原本疾行向前的黑蛇,被这猛地一抡! 数条黑蛇就倒飞了出去,或是跌落泥沼之中,或是挂于树干之上。所有被击飞的黑蛇,都有同一特征,就是他们身躯被挥打的部分,都有鳞甲破碎的迹象,蛇血也已在止不住的向外流淌。 少年手中那柄古怪兵刃,分明无锋无刃,可却只用一击就奏效至此。让黑袍男子更加感兴趣了,他出言道:“方才这一手算是什么?”林满六言道:“以身为锋!”黑袍男子出剑之余,空闲的左手冲短衫少年竖起来个大拇指。 好一个以身为锋! 第三百六十三章 心剑未成又何妨 密林外侧泥沼所在,林满六三人战至正酣时,林间最深处,突然响彻起了一道悠长的吐信声响。 嘶嘶——嘶——黑袍男子一步向前跨出,沉吟出声:“来了...”林满六手中夏鸣蝉随即挥击而出,将身前黑蛇震退,随后一把拉住姜砚临跟上黑袍男子。 在他们的正前方,那幽暗无光的泥沼深潭中,有东西在找寻着机会,随时准备出手。 依照黑袍男子的反应,应是那 “黑蛟”无疑了。原本义无反顾冲向三人的黑蛇,也因为那吐信声响开始向后退去,甚至有一些重新没入了泥沼之中。 姜砚临也跟着林满六的目光看向前方,加重了握紧短刀的力道。 “柳大哥,前面就是那黑蛟嘛...”短衫少年言道:“嗯,多半是了,打起精神!” “嗯!”黑袍男子出声道:“这畜牲估计还能再憋个一时半刻,你们俩留意好周围!”林满六、姜砚临齐齐应声,时刻严阵以待。 黑袍男子却是从怀中掏出了些瓶瓶罐罐,还有以火折子。他的脸色也开始发生了些细微变化,从先前平静转为有些无奈,更像是愧疚? “本是不想用这些东西的...” “可时日久了,留着你们只会让更多人遇险...” “剑锋可来日再锻,但你们早就该死了!”黑袍男子说话的同时,先将那些瓶瓶罐罐悉数打开,朝向泥沼各处掷出,最后揭开火折子后,随着他言语说完之时,手中就亮起了细微火光。 林满六刚闻到气味时,火折子就被其随手抛出。那瓶中逸散出一种刺鼻的味道,是硫磺...还有硝石的味道? !他是要强行逼那 “黑蛟”现身?不等短衫少年如何细想,除却三人外的泥沼上都已亮起了火光。 火势不大,却使得硫磺的气味越发浓重。原本已经藏于泥沼下的那些黑蛇,身躯开始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有想爬上树枝躲避的,有想避过硫磺再次遁走的,也有发了疯冲向三人的。 黑袍男子见这些畜牲再一次暴走,他双腿微微弯曲,将手中长剑在身前一抹。 下一刻,他整个人就弹跳而起,只身跃至黑蛇最多的地方。仅仅是一剑挥砍而出,以其为圆心所在,所有黑蛇都被震荡上天。 无一例外,全数死绝!林满六轻声提醒姜砚临后,同样跟着动了起来。 夏鸣蝉再次被少年拖拽而起,原本拖至身后的剑身,猛地向身前一击挥出! 剑柄在双手间来回交替,冲向二人的黑蛇皆被挡下。短衫少年以剑作刀,挥斩数次,不见黑蛇再先前一步。 此为第一刀,兵戈起,天阵开!镇北营中人人皆会的拖刀术,都是习自其营中李姓主将。 相传他曾带全营将士扭转战局,主将一人在前,身后镇北营将士立起刀阵,宛若一道破军刀墙,滚滚向前,势不可挡。 刀锋所指之处,无可争锋,使得战场形势大变,让原本处于劣势的炎阳兵卒重振士气,叛军与那金帐蛮子顷刻溃散。 而今林满六一人斩出,声势虽无行军之盛,但要使得眼前黑蛇退去,足矣! 黑袍男子见短衫少年尚有自保之力,便继续向泥沼之中深入。离那吐信声越近,就有越来越多的黑蛇攻向他。 “儿孙都已折损至此,你这畜牲竟还能忍?”黑袍男子言道。他可不管藏于泥沼之中的 “黑蛟”能不能听懂人话,只需将这些小的杀尽,大的自然会来。黑袍男子随着前行路上不断出剑,即便有意避让,双膝也逐渐没入泥沼之中。 就当他前行速度略显迟缓时,来自密林深处的吐信声戛然而止! “上钩了!”刹那间,两道金光从林间射出,随后整片密林都开始为之震动。 林满六闻声看向黑袍男子所在,在其二十步外正有一道黑影蜿蜒而起。 短衫少年都还未看清,那道黑影就已将黑袍男子包围起来,一圈又一圈的蛇腹盘旋而动。 是那 “黑蛟”!可看着现在的身形,那里只有七八丈那么长,此时此刻至少有十丈! 看着这道由蛇身立起的高墙,林满六心中闪过一瞬惊恐,黑袍男子竟早就身处那 “黑蛟”围困之中?在黑蛟出现之后,原本攻向短衫少年二人的黑蛇,都开始向那高墙之中跃去,也有潜入泥沼中准备 “穿墙而入”。”无需管我!放心御敌! “黑袍男子的声音响起。林满六只得应声道:“前辈放心!” “砚临,我们尽可能拦阻黑蛇入内!” “明白!柳大哥!”短衫少年双手抬起夏鸣蝉,在身前先是一扬,摆出了个持刀站姿,引得了几只黑蛇注意。 随后林满六手起剑落,径直冲向了最近的一条黑蛇。夏鸣蝉在其手中猛然一提,随后又是一砸,黑蛇立即被拍到在地。 姜砚临见状,身形快步前掠,手中短刀递出,就将整个蛇头斩落。两人的动作极为连贯,每当林满六砸下一条黑蛇,姜砚临就会立即跟上,将其毙命。 原本想绕过他们的黑蛇,只得再次攻向林满六二人。......与此同时,黑蛟蛇身围困正中,黑袍男子虽已身形半数沉在泥沼之中,但却如闲庭信步一般,根本没将那黑蛟放在眼里。 忽有黑蛇袭来,他就一剑斩出,了其性命。黑蛟扫尾鞭打,他便侧移身形,将其躲过。 黑袍男子从始至终都没看向黑蛟的脑袋,那颗不时吐出蛇信的脑袋上,有一双金色的竖瞳,再往后似有犄角状的鼓包。 若是让些喜看志怪异谈的人看了去,怕不是要称之为 “龙”?或许是见自己的子子孙孙久攻不下,黑蛟蛇首向正中袭去,准备亲自了解黑袍男子。 可蛇首还未触及后者衣袖分毫,原本深陷泥沼中的身影突然暴起,整个人就跃向了空中。 就仿佛先前阻滞他前行的泥沼荡然无存一般,根本无法影响他动作分毫。 “畜牲终归是畜牲,活得再久也不会长脑子!”这一次,他终于看向了黑蛟脑袋。 他的眼眸与黑蛟那金色竖瞳对上了,四目相对间,他看到了黑蛟瞳中的狠厉。 不知黑蛟是否察觉到,他眼眸中依旧是入林时的那一片平静。先前的斩蛇,到现在的袭蛟,都未使得黑袍男子真正动容。 要说心态有变化的话,也只有先前他用上了那些硫磺、硝石粉末时,他有过一些愧疚。 于他而言,此次南下斩蛟,确实另有所图。他要以此地蛟蛇砥砺手中剑锋,要以这些畜牲的性命,使得心中剑意得以再进一步。 直到黑袍男子亲自来到那处犁州城面前,他才切实地感受到,除却锤炼自身之外,也还有其他的锻剑理由。 此地蛇患,必须除之。是为了本心的锤炼,也是为了还于此地一片安定。 这三天的斩蛇过程中,他见到了太多了惨状。有被黑蛇侵袭的村落无一具完尸,有他只要再早到半个时辰,或许就能救下的村民,也有那被黑蛇撕咬过后,仍十指相扣的两节断臂...所以,他在今日出行之前准备好了硫磺和硝石,为的就是在一处黑蛇最多处,将其全数逼出,并且斩杀殆尽。 即便此行斩蛇不再纯粹,又何妨?从他看见黑蛇酿成的祸事起,此次南下的目的,就不再是为了自己了。 黑袍男子凌空一剑斩出,黑蛟蛇首向前一递,血口大张之际,蛇信从中击出! 后者这一奇招显现,速度明显比前者快上半分。蛇信分寸处率先撞向黑袍男子腰间,就当黑蛟想要将之吞入口中时,黑袍男子手腕一抖,长剑斜劈向下。 剑身从蛇信之上划过,黑蛟反应极快,整个脑袋向后提去,放弃了一击毙命的想法。 黑袍男子也借此机会向后掠去,整个人在空中腾挪数次,最终翩然落地,重新踩在了泥沼之上。 这一次的他并未再陷入泥沼中,而是极为怪异地踩在泥沼上,如履平地。 黑蛟血口微张,先前只是被其出剑划过的蛇信,开始不停地涌出蛇血,滴落在獠牙之上。 “是窝囊久了,只有这些本事?”黑袍男子嘲讽出声。他说着话,将手中长剑提起指向了蛇首方向,像是在挑衅黑蛟。 本就未开灵智的畜牲,看着眼前身影还是这般生龙活虎,黑蛟嘶鸣一声,蛇信也随之颤动起来。 四周以蛇身围堵起来的 “高墙”开始急速收缩,似是要将黑袍男子碾压其中。 “外面的林家小子,要是有工夫,就替这畜牲舒展舒展筋骨!”黑袍男子笑言出声。 随后他整个人又是脚步一踏,在本就松散的泥沼上竟又一次跃向空中,有黑蛇想要攻向他脚踝所在,反到被黑袍男子以此借力,更上一层楼! 林满六在外面听到了声音,立即出声响应。 “前辈稍等!”短衫少年给姜砚临使了个眼色,姜砚临立即跟在了他身后,一同冲向 “高墙”所在。林满六在前冲的过程中,将夏鸣蝉换做右手倒提,左手则是抵住剑柄末端。 直到他距离那蛇身还有五步之时,短衫少年一脚横向跨出,骤然停步原地。 随后右手振臂一挥,将整柄夏鸣蝉挥打而出,在长兵下落之际,左手向前一探接住了夏鸣蝉。 此为第二刀,山川聚,地营列!镇北营在炎阳攻伐征战时,行军列阵多是居于最后方,战阵之上何处有缺漏,他们便会行去何处。 若是将铁骑比作破甲的 “矛”,那镇北营这座刀阵,就是最有坚硬的 “盾”。来犯者的铁骑,以冲阵之势撕开缺口,镇北营将士就在那缺口之后,将其全数斩落马下! 黑蛟蛇身在少年一次次的出剑下,原本收缩的速度被强行减缓,为其中的黑袍男子再争得一分胜算。 “虽不见如何出手,定是一记好刀法!”黑袍男子笑言出声。林满六应声道:“前辈过奖了!”两人前后呼应之际,黑袍男子手中长剑又一次递出,这次他便要斩向黑蛟头颅! 第三百六十四章 黑蛟事了拂衣去 黑蛟从始至终都在紧盯着眼前黑影,见黑袍男子挥剑斩来,黑蛟便以蛇首再次冲撞而下! 嘶嘶——嘶——霎时,嘶鸣声与剑鸣声同时响起!长剑在黑蛟头颅之上划过,并没有像先前斩蛇来得轻松顺畅,只有一道细微血痕在那蛇头甲上显现。 挡下这一击后,黑蛟很快就再次甩动蛇首,试图将其逼退。黑袍男子闷哼一声,在他身形飘摇之际,手中长剑再次递出,人随剑走攻向林满六出手方向。 蛇身 “高墙”内有黑袍男子那寻常一剑,外有短衫少年山川合聚,地营列阵的战阵拖刀。 引得原本直追男子身后的黑蛟一时间痛苦不堪,蛇首开始在半空中抽搐起来,就连先前坚不可摧的 “高墙”都有些松懈的意思。这一刹那,短衫少年在蛇身间隙之中,看见了黑袍男子的身影。 “就是现在!出剑!”黑袍男子低吼出声。他立刻应声喊道:“前辈接剑!”林满六左手从腰侧一探,山野行又瞬间脱手,朝着黑袍男子丢掷而去! 后者同样左手一抓,短剑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黑蛟也从先前的痛楚之中反应过来,先是将自身围拢的 “高墙”向外一扩,将林满六、姜砚临二人强行逼退。而后不等黑袍男子有何动作,黑蛟再次蛮横以蛇首直撞砸下! 与先前有所不同,这一次的黑袍男子身处地面,并且身后就是那蛇身 “高墙”,可以说是无路可退。 “呵...畜牲你以为能得手嘛?”黑袍男子手腕一抖,右手正握的长剑向前一递,再次挥砍在黑蛟的蛇头甲上。 同样是一剑递出,可这一剑显得极为沉重,将整个蛇首都压得下沉半寸之多。 但终究没有给黑蛟带来太过致命的威胁,依旧如先前一样,只是让蛇头甲上出现了些细微血痕。 不过这先后两剑的位置,相差只有分毫...蛇首向后回抬,金色的竖瞳死死盯着黑袍男子,它再次吐出蛇信。 这一次的声响,不再像先前的狂傲,更像是一种发乎本心的冷静?嘶——嘶——黑蛟似乎也察觉到了眼前之人,并不能直接危及它的性命,整个身躯就开始再次蠕动起来。 有故意松散开的 “高墙”空隙,有缓缓抬向空中的蜿蜒蛇身,更有悄无声息再次潜入泥沼的尖刺尾端。 黑袍男子将这一切都收入眼中,脸上比之先前多出了一丝不屑。 “既是蓄谋已久,再不出手可是要晚了...”男子话语还未结束,黑蛟那金色的竖瞳在这一瞬间仿佛扩大了数倍,蛇首又一次袭向黑袍男子所在。 后者挥剑抵挡,却是被黑蛟抢先一步,血盆大口一张就将长剑咬入口中! 黑蛟的疯狂举动,像是根本不管蛇信是否会被就此斩去,只管以口中獠牙钳制住那柄长剑。 咔!先是一声脆响,接着就响起了一阵兵刃碎裂的声音。男子手中的长剑,竟是硬生生被那畜牲咬断了? 黑蛟血口微张,长剑碎片跌落在泥沼上,它的竖瞳闭合数次,像是在嘲讽黑袍男子。 如今,你还能有何作为?手持断刃的男子脸上,所显露出的表情同样如此。 现在,你想做什么?黑蛟身形急速扭转,并没有第一时间以蛇首撞向男子,而是想以蛇身再次限制他的行动。 可黑袍男子却是停步原地,并且做出了个怪异举动...他主动丢掉了手中断刃? 随后持剑的右手开始握掌作拳,就在蛇身快要碾压至其身前时,他一拳递出! 这一拳振臂挥出,打至蛇身之上时,犹如铁锤敲洪钟。这一道雄浑罡震,使得黑蛟竖瞳再次放大,男子手中拳意竟是不亚于其剑意半分! 身处黑蛟身形外侧的林满六,看着眼前庞大身躯不停地抽搐、发颤。短衫少年自然明白,是那黑袍男子出手所致。 这位前辈来历定然不凡,就算只身对上这黑蛟,也不会太过落于下风。 可当林满六看清时,他发现这一击,居然是由其出拳所展! “林家小子,这便是以身为锋吧?”黑袍男子的声音在前方响起。短衫少年应声答道:“前辈藏锋于身,小子佩服!”就在两人言语时,黑蛟再次吐出蛇信,发出凄厉的嘶鸣声。 林满六突然看到,从黑袍男子身后的泥沼之中,突然探出那尖刺尾端。 短衫少年惊呼出声:“前辈小心!”却发现黑袍男子比他反应还快,整个人扭转身形的同时,右手又是一拳轰砸而下! 原本用作冷不防的蛇尾,对上了早有准备的出手。那节蛇尾才刚破土而出,就被重新砸地摔在泥沼上,激得泥浆四溅。 黑蛟的偷袭未能得逞,只得以蛇首再次袭向黑袍身影。可它曾会料到,黑袍男子就一直在等着这个机会! 就在蛇首撞向男子的同时,黑袍男子左手手腕一转,一柄短剑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正是先前从林满六手中接过的山野行,一直被他隐于小臂之后。黑蛟即便此刻看清男子手中兵刃,它丝毫避让的想法,依旧不有余力地前冲而来。 你,如何能破得了这蛇头甲?山野行被黑袍男子横在身前,身形也开始微微半蹲。 只要再过一息,他就会被蛇首完全吞没,可黑袍男子依旧停步原地。就在那血口全数张开之际,黑袍男子突然暴起! 先是一脚递出将蛇首踢得歪斜,而后又是一拳直接打向了那竖瞳眼眶,就此使得蛇首一愣。 他的动作并未结束,黑蛟还在找寻男子踪影的时候,他已然飞掠上天。 直到金色竖瞳看清黑袍男子位置时,黑袍男子已是左手倒提山野行,右手抵住剑柄所在,将全身剑意倾泻而下! 短剑刺入了先前他两剑递出的位置,这一次山野行没有任何阻滞,整柄剑都没入其中。 金色竖瞳扭转数次,蛇首像是还想向后回收几分,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 黑蛟这颗硕大的头颅,最后只能无力地倒在了泥沼之上。紧接着就是蛇身 “高墙”的全数倒塌,姜砚临抵御黑蛇侵袭时,看到了这一幕。他呼声喊道:“柳大哥!柳大哥!那黑蛟死了!”林满六挥动山野行屏退了身前黑蛇,同样闻声看去,看着不远处只剩下了那站立的身影。 可黑袍男子却没有看向他们,对此,短衫少年还有些奇怪。就在此时! 他们二人都以为死绝了的黑蛟,再次蠕动了起来,像是回光返照一般。 再次蜿蜒而起的蛇身,这一次像是要将黑袍男子死死钳住,那半边脑袋都已凹陷下去的蛇首,也再次挺立而起。 嘶——嘶嘶——嘶嘶嘶!黑蛟口中鲜血不断涌出,就连那节蛇信也显得摇摇欲坠,可仍却未能断绝它的嘶鸣声响。 它是要在濒死之际,与眼前男子玉石俱焚!黑袍男子没有太多的动作,这一次他手中兵刃全无,便以右脚向后一踏,摆出了个极为寻常的拳架。 甚至显得还有些松散、不紧凑?男子言语出声:“此式是观你先前出刀时,心中忽有所感,林家小子且看好了!”林满六就此明白,黑蛟仍是威胁不到眼前黑袍,立即应了一声 “好!”黑蛟舍命一击,头颅撞向男子。男子一拳递出,迎向蛇首而去。 就在双方互换拳、颅的一瞬间,林满六突然听到身后有笛声响起。笛声似远在天边,却又觉得近在身前,就这样久久萦绕于少年耳畔。 黑袍男子瞬间撤去手中劲道,身形向后倒掠退走。就在他倒退之际,那黑蛟的脑袋竟毫无征兆地爆裂开来。 笛声也在这一怪异景象后,随之消失。暗红的蛇血伴随着腥臭的汁水四溅当场,黑袍男子一挥衣袖将其全部挡下。 等到他重新走回黑蛟身前,拾起林满六的山野行时,看到了数以百计的虫豸。 黑袍男子转身走向林满六,此时泥沼之中的黑蛇都被他们二人处理完毕。 短衫少年接过了山野行,看着黑袍男子仍是在环看四周。林满六将兵刃握在手中,也跟着警惕起来。 先前的笛声,是敌是友还未可知! “既出手相助,何必躲躲藏藏?”黑袍男子言语出声。不见林间何处作响,突然就有一只蝴蝶飞旋而出。 林满六正准备提剑斩去飞来的蝴蝶,被黑袍男子出手拦阻。蝴蝶即刻飞远,重新没入林间。 他随后讥讽出声:“原来是些装神弄鬼之辈...”林间传来一句叫骂声:“你这厮好大的口气!先前若不是我家姑姑出手,你是要与那黑蛟换掉一条胳膊嘛?”黑袍男子转头定向了一处角落,分明是与出声位置相反的地方。 他再次言语道:“即便无人相帮,我亦可独自斩蛟,还不需要这些鬼把戏...”此言一出,林间的叫骂声就开始大了起来。 “你们这些中原人,若是自负到这般地步,还需来此作甚?” “莫不是想着斩蛟之后,可图个响当当的名声,借此衣锦还乡,再去骗些痴情姑娘,好每日吹嘘自己南疆斩蛟的善举?” “我看你这厮与那些城中假巫祝一般,不是为了钱财就是为了美色,空有一身本领罢了!”对于黑袍男子的嘲讽声此起彼伏,才三两句话的功夫,就开始说得难听起来。 很快又有一女子声音响起:”够了,无需与此人多言! “林中的叫骂声,才逐渐停歇。中原人?林满六下意识地猜测起来者身份,莫非是苗寨之人?黑袍男子对于这些言语,没有半点在乎,抬起手来勾起了一根小拇指,就开始揉挖耳洞。见林中再也没有声音响起,他才出声道:“既是讲完了,就赶紧现身,还是说要我请诸位出来?”黑袍男子话音刚落,又有一只蝴蝶从林间飞出。 与先前的那只蝴蝶有些不同,在蝴蝶飞舞的过程中,似有粉末在从翅膀之上滑落。 “掩住口鼻!”黑袍男子提醒出声。随后他原本揉挖耳洞的右手,突然抬手向前一弹,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耳屎就被其弹射而出,正中了那蝴蝶翅膀之上! 蝴蝶很快就跌落在泥沼之中,翅膀染上了那些泥浆后,再也飞不起来了。 “姑姑!他出手伤了我的阿蝶!”立即有人呼声喊道。女声再次响起:“给我闭嘴,谁让你擅自动手的!”紧接着就有树梢摩挲的声音响起,林满六闻声看去,发现从林间各处缓缓行出了一十七人。 众人身上衣饰皆为苗寨打扮,就在黑袍男子的正前方,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 上身是一件窄袖大领的对襟短衣,下身是一百褶裙直垂脚尖。头饰带着一对形如牛角的银饰,在林间的细微光亮下,映衬得熠熠生辉。 黑袍男子言道:“方才便是你出手吧...”女子鄙夷地看了男子一眼,出言道:“这就是中原人答谢的语气?” “我说过,即便只有我一人,也可斩蛟...”黑袍男子的话还没说完,就再次被那女子开口打断。 “你们这些个江湖豪侠就是厉害,仗剑独行千万里,好不威风啊?”林满六听着这语气,不禁感觉有些熟悉的味道。 在弈剑山庄之中,最多的就是眼前女子的阴阳怪气。上至陆庄主和老骗子掐架互骂,下至他与崇婴都会如此。 黑袍男子言道:“此次斩蛟,的确是为了砥砺自身剑术而来,但也为了此地安定...” “为了此地安定?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就是你先将黑蛟逼出蛇穴,一路追杀至此的缘由?” “你可知路上多少村镇家破人亡?” “你此行斩蛟,威风!了不得!可在你杀这些畜牲之前,又有多少人遭受其害?”那苗寨女子一连三问,用手中竹笛指向了黑袍男子面门。 可后者却并未出声解释,只是长叹一声,开始向山林外围走去。林满六出声喊道:“前辈!” “林家小子此间事了,来日再见...”黑袍男子的身影,从守在入口的两人面前路过,那两人本想出手阻拦。 被为首的苗寨女子呼声喊道:“无需阻拦!”就这样,汇聚此地的苗寨众人,就眼睁睁地看着黑袍男子独自离去。 第三百六十五章 南行过后还家去 林满六看着默默远去的黑袍身影,先向前一步将姜砚临护在身后,而后才看向了那领头的苗寨女子。 短衫少年言道:“虽诸位人手众多,但小子也还需为那前辈言明此次斩蛟经过!”苗寨女子好奇地 “哦”了一声,把玩起了手中竹笛。 “先前还当两位是那人的下手,结果不料他都没有管顾你们二人,看来只是顺道路人了?” “身居此地,他只身离去不顾你们死活,你却还要替他说理?” “小兄弟啊,别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哟...”林满六言道:“蛇患一事是他人所为,那位前辈已在此地斩蛇多日,直至今日才将黑蛟斩于此地!”不等那苗寨女子说话,立即有一人出言反驳。 “先前我们可是去过那蛇穴所在,此地焚烧路数与那有何区别?这般驱蛇手段,定与他脱不了干系!”林满六回头看了一眼四周景色,先前被黑袍男子燃起的硫磺、硝石全数燃尽,在泥沼之上悉数呈现出一股焦黑色。 短衫少年开口道:“敢问此地剂量,与蛇穴相比如何?”那人正准备继续开口,遭到了苗寨女子抬手拦阻。 后者言道:“我们到时,蛇穴之内已是残破不堪,各处山石倒塌,唯硫磺、硝石气味最重,观穴内情形需有百石,才可焚烧成那般模样。”苗寨女子言语的同时,不禁开始细细打量起眼前少年,随后又看了一眼那些焦黑色的泥地。 林满六出言道:“百石之多...那诸位以为将之送往那荒山蛇穴,需多少人?”苗寨女子言道:“以车驾拖运,也需二十辆...”短衫少年上前一步,挥手指向黑袍男子远去方向。 “如若那前辈可先驱车二十有余,其手下只有我二人?” “就算是那些驱车之人今日未能到场,那我且问你,何必多此一举?” “既人之众,何不在蛇穴就将黑蛟了结?”先前是苗寨女子对于黑袍身影的一连三问,黑袍男子不答。 现在林满六同样三问而出,以此还击反问。苗寨女子其实从先前少年询问硫磺、硝石剂量时,就已经隐隐发现可能误会了那黑袍男子。 此时此刻,面对林满六的发问,她只得沉默不言。 “姑姑,此子言语是为诡辩!”先前言语的那苗寨汉子再次开口。苗寨女子抬手再次使之噤声,随后横笛在前向林满六致歉出声。 “是我们行路太过匆忙,才误会了几位...” “姑姑!也有可能是那人为心中快意,才会故意一人行事!” “给我住口...这一路上,因为寨中辈分,我一直以你辈分尚小为由多次忍让,可你却不听从安排...” “姑姑年岁尚小,我也是在为姑姑着想!” “够了,莫要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了!”林满六看着眼前突然吵闹起来的景象,左手在腰畔虚点两下,以此提醒姜砚临准备开溜。 姜砚临从方才林满六上前之后,就一直注视着他的这位柳大哥,即便林满六再细微的动作,他自也能收入眼中。 短衫少年言道:“解释完了,那我们便也告辞了!”从刚刚那前辈的言语中,林满六听得出来。 最后那黑蛟 “回光返照”的一扑,定是有此行之人相助,才可让那头颅毫无征兆的爆裂开来。 如此才可免去前辈用自身一臂,与那黑蛟搏命。还有依照南疆初行时,当时江师姐的说辞,眼前这些应是”白苗 “。就算想要探寻老骗子医治之法,也不是现在。苗寨女子本想就此放任两人离去,正准备抬手示意山林入口处的同伴放行。谁都没想到,她身侧的那汉子突然暴起前冲,并且双手向前挥出。在那人双袖之中各自飞出了一只蝴蝶,正是先前被黑袍男子打落地面的那种。林满六呼喊一声,以此提醒身侧的姜砚临。 “屏气凝神!砚临!”下一刻,短衫少年单手拖拽起手中夏鸣蝉,向那汉子横扫而去。 随着夏鸣蝉挥打而出,一道劲风刮起,略微阻滞了那两只蝴蝶的动作。 可这只是那汉子虚招,他抽出背后苗刀之后,立即挥斩向了林满六。汉子呼喊出声:“夏心,你不过是在寨中辈分大些...平日里唤你一声姑姑,不过是礼敬于你,你以为我们当真要听你号令不成?”林满六同样闷哼一声,催动手中夏鸣蝉击向了那袭来的苗刀。 两人兵刃顷刻相撞,汉子发现少年手中长兵不过是一柄钝器,脸色更加猖狂起来。 那名被其唤作夏心的苗寨女子,看着场面突然失控,立即将竹笛横在唇前。 随着笛声的响起,林间各处很快就有飞虫涌出。 “夏心!这两人与那黑袍男子肯定有关联,你执意要偏袒他们?此地蛇患回了寨中又该如何交代!”汉子暴喝出声。 飞虫速度极快,不一会就将那苗寨汉子围住。林满六看着眼前飞虫,身形赶忙后掠数步,与之拉开距离。 他亲眼见过江师姐在林中御虫,这些飞虫定也不好招惹。 “不擒外人,反倒是在我面前耍横...等这次回了寨子,我定向大长老禀明此事!”汉子呼喊出声的同时,手中苗刀一斩而出,强行破开飞虫拦阻。 林满六见其出刀狠厉,定是要杀他泄愤。是你有意杀我,那便怪不得我了...短衫少年一步跨出,夏鸣蝉再次挥斩而出! 天阵开!林满六以镇北营拖刀术开道,强行挡下汉子手中苗刀。夏鸣蝉的连续斩出,使得汉子节节败退。 他只觉握刀双手一阵酥麻,正准备向后退走时,却又看到那裹着黑布的古怪兵刃向自己袭来。 不好!汉子本能的出刀拦阻,却发现他的苗刀竟是刺入了那兵刃之中。 他脸色有些疑惑的看向兵刃后方的少年,只见林满六在剑柄之上一拧。 原本双手紧握的那柄苗刀,突然就被吸扯过去,并且露出的刀身也开始诡异的弯曲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汉子心中大骇,正准备加重手中力道。可下一刻,他的整柄苗刀就碎裂炸开! 破碎的刀身从汉子面庞划过,他看着眼前少年将那古怪兵刃重新拖至地面,一步步地向前走来。 此刻若还是示弱,只会让这汉子越发嚣张。林满六就故作恼火神情,沉声开口道:“我本无意伤人性命,可是阁下一再拦阻于我...”夏心赶忙呼声喊道:“此人我会押回寨中交由长老决断,还望小兄弟高抬贵手!”短衫少年瞟向了那苗寨女子,而后又环视一周。 看着众人的反应,林满六可以确信,方才出手的确起到了震慑作用。夏鸣蝉之奇效,可在这些不明真相的人面前,营造出一种 “不俗战力”。林满六言道:“那我就此收手,可是可以走了?”夏心应声道:”嗯,小兄弟自行离去即可! “短衫少年点了点头,知会了姜砚临一声,两人一同转身离去。等到林满六二人走远,才有人出声询问。 “姑姑...那蛇患之事如何交代?还有王大哥...”夏心言道:“自然如实禀报,有人先我等一步出手斩蛟,至于他...收了身上蛊虫押回寨子!” “是!”在场之人齐齐应声答道。那个被人称作 “王大哥”的汉子,灰头土脸地看了夏心一眼,脸上只剩下了不甘。 “夏心...待回了寨子,我一定要今日之事禀明长老...啊!!!”汉子撂着狠话呢,可他还未说完整个人就开始惨叫了起来。 惨叫声势之大,就连已经御马远行的林满六二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直到夏心打了一个响指,才使得汉子身上的痛楚得以缓解。 夏心冷声言道:“方才是有外人看着,我才没有让你出糗,当真以为我治不了你那些伎俩?”她说完后,又看向了在不远处待命的两人。 “你们二人前去犁州城,告知此地百姓蛇患已除,快去快回!” “是!”苗寨女子最后转头看去,是那已死绝了的黑蛟,同时也让她想起了那黑袍男子。 那人为什么不出言解释,为什么他最后的眼神有些许...愧疚?夏心晃了晃脑袋,又出言吩咐了些注意事项,带着余下的人手向山林入口处走去。 ......此时的林满六二人,可谓是一路快马加鞭向南远去。姜砚临问,为什么走得这么急。 短衫少年笑言回应,先前搁那是摆谱呢,万一那群人临时变卦,两个人是真的跑不了了! 坐在林满六后方,即便有夏鸣蝉的阻隔,姜砚临仍是拉拽起短衫少年的衣角。 他开口说着:“柳大哥在我心里,是那最厉害最厉害的大侠!”林满六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尴尬应声道:“砚临这么夸,我可受不起哟!” “别人怎么看都跟我无关,在砚临心中,那侠之大者只能是柳大哥!”短衫少年叹了一口气,没来由得看向了天边。 他的心中,也有着这么一个大侠。别人怎么看,都跟他林满六没关系,也跟他没关系。 林满六言道:“那我努努力!可不能让砚临失望啊!”听得自个的柳大哥这般言语,姜砚临笑开了花。 他大声呼喊道:“一路向南!然后回家!”林满六也跟着喊了一声:“一路向南!然后回家!”两名年纪相差不大的少年郎,就这样优哉游哉地向南行去。 这一路南行的路途,是他姜砚临这一生当中最为快乐的时候,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 因为他的身侧,有着最为亲近、敬重、信赖的人。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时至五月二十七日,止戈山仍是久攻不下。 浪沧关帅帐所在,陆风白再次被萧保立邀至帐前会面。 这一次,并没有在帐外摆放对桌,独独只有一席主位在帅帐面前。 全身披挂甲胄的踏雪侯坐于桌案之后,看向了面前的白袍身影。 “陆庄主,可知今日邀你来此,所谓何事啊?”萧保立出言问道。 陆风白抱拳出声:“还请侯爷赐教...” 萧保立极为刻意地打量了白袍身影一番,这才拍手出声。 “将密信迎上来!” 在主帐外一直候着的马又颉立即小跑上前...... 《弈剑书》第三百六十六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六十七章 棋逢对手战剑湖 往南一路行去的林满六二人,依旧是绕山走水,这两日里只在一处村口歇过脚。 当时与茶摊小厮闲聊时,确认了他们所处的地界。说是只要过了前面的天尊山,就能看到浪沧江了。 而此时此刻,他们已经行在了天尊山的山道上,林间鸟语花香之景繁多,谁能想到此山过后,竟是兵戈厮杀之地。 因为如今只剩下了一匹马,两人不需要赶路时,就一同并肩而行。姜砚临没来由地问道:“柳大哥,此地为何会叫做天尊山啊?”林满六言道:“砚临先前啊...定是没有好好听那老哥的言语!”看着短衫少年摆出一副失望的脸色,姜砚临抬手挠起了自己脑袋,可是不论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当时说了什么。 短衫少年开口道:“逗你的啦,且听我说...”早些时候,此处还不叫天尊山,还有别的名字。 可是随着参星观传教越来越广的缘故,有这么一段时间,南疆几乎各处都有参星观道士走访传教。 而此地天尊山,便是在参星观最为鼎盛之时,当年的参星观观主路过此地,扬言要选做参星观新址。 相传当时搭建道观的建材都已运至山下了,结果那位观主又转变了心意。 说是不愿劳民伤财,不愿看着一地百姓为道观奔波,只是见山头名字改成了天尊山,于是乎新观一事就此作罢。 而这天尊二字,自然是出自这些紫袍道人口中常念的 “福生无量天尊”了。姜砚临听着林满六的言语,默默点头。听到最后,他出声说道:“那个老观主,人还怪好的嘞!”结果看向自己的柳大哥时,发现对方只是在那苦笑。 林满六言道:“砚临你要知道,他若是真的不愿劳民伤财,就不会有再建新观的想法...”姜砚临应声道:“柳大哥说的是...”他又重新将短衫少年的话语,再次回味了一遍。 “柳大哥的意思,是觉得此地参星观选址之事,是有外力阻拦才被迫收手的?” “嗯,依照这些山上道士的脾性,断然不会因为百姓苦难就此收手!”从林满六记事起,参星观的道士在他眼中就没有一个好人。 就连如今已经身处弈剑山庄的舟墨,也是如此。在凤城之中建设的山下道观,就是为了养一群假道士,好让那些假道士更好地骗取银钱。 每次安排一个紫袍道人下山传教,为的也是让凤城百姓更加信服参星观。 从根源之处,就已经烂透的道观,岂会担忧一地百姓苦难?听完了柳大哥的言语,姜砚临对于这天尊山的 “天尊”二字好感骤降。 “往后若是有机会,定要将此间山水的名字给改回去!”林满六言道:“砚临好志向!不过可以将目标先定得小些,比如先做个快意的仗剑游侠儿?”姜砚临立即应声:“能跟柳大哥一样就行!”后者脸上洋溢起的笑容,天真无邪。 短衫少年看着他,也跟着笑了起来。若是砚临被擒住抓回去,再次回到他恐惧的地方,定然不会再有现在的笑脸了。 稍后设法将消息带给陆庄主后,就尽快带着砚临东行,一定要设法护他安全。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林满六听到了前方有水击山石的声响。 他转头看向了姜砚临,笑了起来。 “我突然又想起一事,先前忘了与砚临说!”姜砚临言道:“是有何事嘛,柳大哥为何这般高兴?”林满六笑言出声:“在茶摊与那位倒茶老哥闲聊时,他还提及起天尊山中有一条巨大的瀑布,想来就在前方了...”姜砚临这才会意,赶忙朝他的咯吱窝位置嗅了嗅。 这不闻不要紧,这一闻给他自己都熏得不行。 “哎,柳大哥我身上可是臭死了!”姜砚临呼声喊道。林满六一步向前跨出,指向了水流倾泻的方向。 “走,享福去!” “跟着柳大哥有澡洗!”两人就此快步上前,一路小跑地冲向瀑布所在。 离那瀑布越近,耳畔传来的水流声就越大,直至走近瀑布脚底时,林满六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景象。 喷珠如玉,气势磅礴。瀑布从那数十丈的高山崖畔飞泻而下,再而坠入眼前的深潭之中。 宛如一柄巨剑从天而降,直直刺入水中。短衫少年往前再走了几步,已是有水花飞溅在他的脸上。 “此处水潭极深,砚临切忌不可深入其中!”林满六提醒出声。姜砚临将马匹拴好,一边喊着一边就开始扒拉自己的衣服。 “都不用上前,在这就能冲个凉快嘞!”看着他的兴奋劲,林满六也就跟着将裤脚挽起,向瀑布方向走近了些。 可就在两人相互捧水嬉闹时,突然有人出现在了他们身后不远处。 “是何人在此嬉闹,敢饶我等清修?”林满六闻声看去,发现是一名粉色衣裙的女子,立即提醒姜砚临先前躲入林间,去将衣裤穿戴完整。 短衫少年言道:“我二人路过此地,并不知晓山中有人清修,还请姑娘见谅!”那粉丝衣裙的女子继续开口道:“看着你们这两毛孩子年纪也不大,要是收拾完毕,就尽快离去!”林满六言道:“嗯,我们稍后便会动身!”等到姜砚临从林中出来,短衫少年就先去牵马了。 两人从粉衣女子身旁路过之后,姜砚临偷偷看了那女子一眼,嘴里开始碎碎念了起来。 “强占一地山野,当成自家地盘,什么匪寇行径...”林满六开口提醒:“砚临,噤声!”短衫少年才刚讲完,就突然感觉一阵劲风从面庞刮过! 一节树枝从两人后方掷出,最后刺入了他们五步前的泥地上。林满六立即回头看去,定是那粉衣女子动的手。 果不其然,那女子脸色阴沉地盯着姜砚临的背影。 “先前就是念在你们二人年纪尚浅,就不为难你们,可这事后碎嘴...”林满六出言道:“姑娘!砚临言语不当一事,是他做得不对,我向你道歉!”粉衣女子言道:“说错话的是他,何须你来袒护?”姜砚临此时也看清了女子脸色怒容,他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进而躲在了短衫少年身后。 林满六轻声唤道:“砚临,向这位姑娘道歉!”可姜砚临依旧躲在短衫少年身后,没有任何动作。 “砚临!”林满六再喊了一声。粉衣女子言道:“光是随口教教,他学得会什么?”说罢,女子身形突然暴起,很快就要冲到林满六面前。 她一手递出,竟是要绕过短衫少年,将姜砚临强行抓出。林满六见状,抬起手肘将女子出手挡下,接着左手向后一推,将姜砚临推到了更后方。 “的确是他有错在先,但小子定会与他说明白、讲清楚,并且对于冒犯姑娘之事,给出一个说法!” “你才多大年纪,就当得起他的指路明灯了?”粉衣女子见林满六有意护住姜砚临,就将目光转移到了短衫少年身上。 林满六言道:“小子自会让他改好!”粉衣女子看着少年跨步而出,展现出来的架势,也来了些兴致。 “那就先教训了你,随后再一起好好教训你们!”她将双手在身前展开,一手作掌在前,一手握拳在后。 林满六也明白了对方意图,必须是要打一架,才可好能聊了。 “请赐教!” “请!”短衫少年率先一步跨出,右手随之轰砸向前。粉衣女子不甘示弱,一掌拍打而出,先是挡下林满六右拳发出的力道。 接着她手腕翻转,只是如此,就化去了短衫少年手中劲道。林满六心知不妙,整个人立即向后退去,同时一记鞭腿横扫而出,想要以此拦阻粉衣女子身形。 可眼前这袭粉衣,竟是速度比他更快,先前握拳之手向下斩去。直接将短衫少年的鞭腿挡下,紧接着那一掌再次拍出! 快要临近林满六肩膀时,再次向短衫少年上臂挥去。原本想要斜肩躲避的林满六,就这样结结实实地吃下了粉衣女子一记手刀。 这是剑法?短衫少年立即反应过来,不再以拳、掌之势看待眼前女子。 此人与自己相同,是以手作剑。 “看出来了?”粉衣女子笑言出声。林满六言道:“若只是切磋,小子倒是可以出剑奉陪!”粉衣女子言语出声:“那我的剑呢?” “此处林间树枝,皆可为剑!”林满六呼声喊道。 “好!”粉衣女子兴致再涨,独自转身行入山林之中,像是根本不担心林满六会在此时遁走一样。 不过片刻,她就再次出现咋了短衫少年面前。并且冲他丢掷出了一节树枝,林满六伸手一探将树枝握在手中。 粉衣女子言道:“你就不怕我在树枝上动手脚?”林满六笑言出声:“寻常树枝还能怎么动手脚!”从先前女子出现时的言语,再到两人方才的对话,短衫少年至少可以断定,她不是刻意前来的。 心性、为人如何?暂时看不出来。不过想要打上一架的眼神,倒是真的。 并且轻巧的树枝落在了林满六的手中,莫名能够给他一种熟悉感。粉衣女子提剑在侧,开口说道:“稍后若是被树枝所伤,可怪不得我!”林满六言道:“小子自知刀剑无眼,定然不会怪罪姑娘!”才等短衫少年说完,那粉色衣裙的女子就立即向前冲来,手中树枝同一时刻递出。 林满六见状身形微微一侧,紧接着也是一剑刺出!雪中寒!树枝随着相撞,两人都极为默契地可以控制住了力道,使得树枝没有当即崩断。 对于短衫少年使出的剑招,粉衣女子尤为满意。她身形腾挪一闪,就已跳出了林满六的攻势。 不等短衫少年上前追击,粉衣女子又是一剑挥出,准备击向林满六腰侧。 可树枝还未递出半寸,她惊奇地发现这一次,林满六居然比她更快。半道阻拦的树枝,将她手中树枝挡下。 正当粉衣女子想要再次收身时,发现她手中紧握的树枝,竟在不断地被林满六抬手敲打。 若她不再添一分劲道,就根本无法将之抽出。春山竹浪涌!粉衣女子心中一横,强行催动手中树枝,以此换得脱身机会。 咔!两节树枝在同一时刻,崩碎成了数段碎屑! “不玩了,用树枝无甚意思!你们走吧!”粉衣女子出声道。林满六将手中剩下的半节树枝放于地面,这才起身看向了粉衣女子。 “多谢姑娘海涵!” “滚滚滚...下次路过这可别再靠近水潭了,这些年好多人掉进去了...”粉衣女子出声道。 可还没等她说完,林满六就朝姜砚临打了个手势。后者快步上前,朝她行礼致歉道:“先前是砚临口无遮拦,还请姑娘见谅...”粉衣女子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了林满六。 “当真觉得自己教得好?”林满六言道:“无论如何,小子都会将所见所学授之于他!”粉衣女子点了点头,不再看向他们。 “那便好好教,走了!”她言语的同时,轻轻捻起自己的衣裙,就朝山崖方向走去。 林满六这才发现,先前两人比试之时,已有泥泞溅在了女子裙摆之上。 第三百六十八章 山中本无仙人居 林满六本想出声提醒,但看着那女子已然远去,只好叫上姜砚临继续赶路。 绕过了那垂天剑瀑后,约莫行了一炷香的功夫,两人便看到了一处下坡山路。 姜砚临小声说道:“柳大哥,从这过去可是能看到那浪沧江了?”林满六言道:“嗯,而后沿着浪沧江一路向西北而行,就能到抵达此行终点了...”最快的行径路线,其实是从犁州城直直南下,他们便能更早的抵达浪沧江上游。 但依照先前那苍玄同所说,如今的燎原军便是将屠恶门全数围堵在上游的止戈山之中。 而燎原军的驻军,则是安排在了临近下游的浪沧关。所以这两日林满六二人其实算绕了些远路,以此避免直接闯入了围困之地。 不论是被燎原军的斥候发现,还是不慎落入屠恶门之手,两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现如今,浪沧关就在前方江河对岸,林满六只需设法与弈剑山庄众人取得联系即可。 正当短衫少年思索着稍后如何靠近浪沧关,又或是接触到燎原军兵卒时,在那下坡路出现了一道人影。 方才瀑布所见的粉衣女子?眼前之人,虽是重新换上了一身襦裙,不过依照发饰、面容还算认得出来。 并且此人手中多出了一柄佩剑...林满六出声问道:“这位姑娘,不知来此是为了何事?”不远处的女子应声道:“你们二人可是要渡河?”短衫少年有意朝其身后看了一眼,开口出声:“嗯,的确需要渡河...” “你们知不知道,如今河对岸发生了何事?” “知道,来此便就是为了前去浪沧关。” “虽不知你们与那些炎阳军卒有何关系,但还是要提醒一句,先前那关中有几百人渡河向上游而去...”她说得相对隐晦些,不过意思林满六还是听得明白的。 是将屠恶门围困许久的燎原军,终于出手了!林满六又想起了苍玄同的提议,若战时提前结束,他们会自行告知陆风白...短衫少年思索了片刻,最后看向眼前女子。 “多谢姑娘提醒!”林满六的这一致谢言语,以及稍后的继续向前行步,让来此劝阻的女子有些发懵。 她再次开口道:“你已知战事再起,为何还要前去涉险?”她是专程来劝阻的? 不应该是却邪之人,这一路上短衫少年更加谨慎了些,沿途并未察觉有人跟踪。 再稍作试探,此人应只是出于好心...林满六二人从女子身旁行过,这才回头看向了她。 “姑娘好意心领,但这一路便是为了能走到浪沧关,断然不可止步于此...”短衫少年看向女子面容时,发现对面脸上已面露忧色。 眼帘低垂、眉目锁紧的同时,还不自觉地咬紧了唇瓣。见林满六依旧执意向前,她重新定睛看向了眼前少年。 “那处关隘之中的官兵南下时,虽救下了沿途百姓,但听沿路的乡镇百姓诉说,这些兵卒与匪寇无异,所以我觉得你们还需再考虑一二...”林满六向姜砚临招呼了一声,转身看向了眼前女子。 “敢问姑娘,先前说自己在此清修,但为何此时又说听得沿途乡镇的百姓诉说?”听到少年的质疑,女子竟也不恼,反而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林满六。 她只得开口道:“因为此地山名啊...”林满六疑惑问道:“这天尊山有何说法嘛?”兴许是觉得短衫少年不知道山名由来,女子就准备与少年再讲一遍那山下茶摊里的故事。 短衫少年正准备开口打断女子言语时,突然从其话语中听到了与山下有别的过往。 对于这天尊山的由来,就有了全新的认识。正如林满六所猜测的一般,那决意以此山为道观新址的参星观观主,是迫不得已才放弃的。 当时那位德高望重的老观主,觉得整片南疆江湖,已经尽归他手。所以觉得建一个前人从未想过的辉煌道观,建一个后人敬仰的心中圣地。 但等到他亲自走进此山之中时,却遭到了拦阻。原来此山已是有主之物,是昔年蜀地旧王朝的一片封地,封地亲王号闻人氏。 当时的炎阳还未南下,此地也还是那旧王朝的疆域所在。如此一来,那位老观主才被迫放弃了此地新址。 又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参星观将此地更名 “天尊山”,直至炎阳一统南北之后,都不曾打过此山的主意。往后的年岁里,就有人说那闻人氏是道家天尊所化,最早是为庇护旧王朝安定。 等到炎阳铁骑南下,此地闻人氏以全族之力抵御炎阳南侵,可王朝倾覆已成定局。 最后只得含恨坠入剑湖深潭之中...此地百姓不知从何时起,又开始传起了山中有仙人。 相传每逢有人跌入深潭,或是在山中迷了方向,只需呼喊唤几声 “天尊”,待其蒙眼睡去之后,就会被仙人从出山去。林满六听完之后,心中隐约有了些答案。 “所以姑娘是听得了入山村民的朝拜,知晓了燎原军南下之事?”女子眼前一亮,开口出声道:“哎...你还挺聪明的嘞!”林满六恭敬地朝面前女子行了一礼,姜砚临看着自己柳大哥的动作,急急忙忙跟上一同行礼。 这天尊山中肯定是没有仙人的,也没有什么所谓的道家天尊下凡,有的只是一位位隐居在此的心善之人。 先前两人瀑前嬉闹如此,她话语中失足跌落深潭、迷失方向的人,也是如此。 山中本无仙人居,为有隐世善心行。女子看着这突然的礼敬,面色有些尴尬。 “别别别,我就是来劝你们的...本来想着你们要是非得去,就把你们给打回去来着...”她说话的同时,还提了提手中长剑,像是在告诉林满六二人,她真的会动手的。 林满六明白了来者本意,便就不好再回绝。短衫少年出声道:“既燎原军已决意铲除屠恶门,我们二人去了已是无用,就不再前往了!”见林满六放弃了渡河,女子有些高兴,抬手掩面笑了起来。 姜砚临不知哪根筋扭了,觉得此刻势头大好,极为刻意地咳嗽出声。 “咳咳,柳大哥与这位姑娘畅谈已久,好像都未曾问过姑娘芳名...”话还未说完,就被短衫少年敲了一记脑瓜崩。 林满六言道:“先前贫嘴的事情这么快就忘了?”姜砚临忍痛出声道:“砚临知错了!下次不敢了!”但姜砚临的心中却是窃喜不已,毕竟在他看来眼前这位心善的女子,还是配得上他的柳大哥的! 看着眼前一幕,女子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她轻声说道:“沈暮朝,直呼姓名便可!”林满六也跟着开口出声:“小子林满六,见过沈姑娘!”沈暮朝言道:“那为何先前他唤你‘柳大哥’?”不等林满六回答满,姜砚临就开口解释道:“因为只有我可以喊柳大哥!嘿嘿!”才一说完,姜砚临立即向左侧一躲,准备躲掉林满六的脑瓜崩。 短衫少年只是将手抬起,看着早做准备的姜砚临,只得朝沈暮朝无奈地笑了笑。 “让沈姑娘见笑了...” “其实看久了,也挺有趣的!”林满六点头应声:“那我们稍后就原路返回,就不叨扰沈姑娘了!”沈暮朝故作沉思,见眼前少年再等她发话。 她便开口出声:“山中也呆得久了,总想出去看看外面的风景,不知林少侠可能捎一段路?”林满六哑然失笑,不过很快便收住了笑意。 “顺道而行,自然是可以的,但我二人因为一些缘故,不会频繁出入于各处乡镇...”沈暮朝应声道:“可过往的这些年岁里,我便是居于此山中啊?”听得此言,林满六抱拳出声道:“那往后的行路上,就与沈女侠相互照拂了!”沈暮朝疑惑出声:“为何又改称’女侠‘了?”林满六立即言道:“山水行路间,以惩恶扬善为己任,是那仗剑游侠儿!”虽然解释的有些生硬,但于短衫少年来说,只能这么圆了。 他可不想往后遇到月姑娘的时候,跟她说起此次南疆之事,都遇到了那家姑娘,都是行山步水的仗剑客! 沈暮朝仔细思索了一番,觉得眼前少年说得也没错。她在这天尊山中清修的日子,救下那些失足落水的村民,又或是将迷路村民送回山下,也算些行善之举。 如今打算出去外面看看了,自然是他口中的 “游侠儿”咯?沈暮朝先行转身,向天尊山上返回。 “那便走吧!” “嗯!”林满六应了一声,接着又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江河。但愿却邪能尽快将他们二人的行路消息,以及砚临的遭遇告知陆庄主。 往后的目的,就是将砚临送往江南,而后再做打算了...对了...还有董大哥的仇,一定要有个了结。 既然是北地的炎阳兵卒,并且与追查砚临一事有关,不出意外,一定还会有交集! 短衫少年敢做此想,其实已经给自己做好了最坏打算。因为他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往后的返程路途,只会比这一次南下更加凶险万分。 与沈女侠介绍完南疆一地的风土人情后,就需找些由头与之告别,不可再将旁人牵扯其中。 第三百六十九章 怎料驿站遇故人 从原来的两人御马同行,变成了三人步行赶路,行进速度也自然而然地慢下来了许多。 在林满六的提议下,还是需要寻处乡镇购置马匹才行。先前在前往天尊山的路上,短衫少年就曾留意到一处名叫元水县的乡镇所在。 当时急于赶路以及为了隐蔽行踪,他们并未从那处乡镇经过,而是依着四五里外的山道前行。 现在,便是要前往乡镇当中购置马匹了。沈暮朝随口言语了一声:“以往到天尊山朝拜的乡亲们,多是用些瓜果、蔬菜,很少用到牲畜的...”姜砚临一时没听明白,抬起手来挠着脑袋。 林满六自是明白她的意思,看向了不远处的元水县。南疆各城各县,多以田耕居多,而圈养牲畜极少,更别说要建筑马场养马的了。 早些年在凤城里,只听闻在南疆的西南方向,临近雪山之下才有一处极大的马场。 所以在南疆境内购置马匹,价格颇贵且虚高。此处县城之中,定也如此。 短衫少年从怀中摸出了一支早已干瘪的钱袋,先是抬手晃了晃,接着便开口言说。 “师父准备的银钱还剩下些,应是足够换购一匹马,往后的路途上限制些开销,没有太大的问题...”其实先前林满六、姜砚临两人南下时,就没有进行过补给。 路上遇到的谁家田里的瓜熟了,短衫少年就从边角位置顺一个个头小的。 或是寻到了溪涧,就撸起裤脚悄悄地踩入水中,提着山野行下河去摸鱼。 再就是夜宿林间时,听到了野味叫唤,就喊上姜砚临与那足以果脯的野味酣战一夜。 两人南下时,每日的光景就是如此。快活,又不快活。沈暮朝看着林满六有些苦涩的神情,开口道:“要不我回山里拿些金石、碑文以作典当?”姜砚临听到这些值钱玩意,本能的眼前一亮。 “沈姐姐山中还藏有金石、碑文这类把玩之物?随便一件恐怕就够我们返程的盘缠了!”在遭遇苦难之前,他多少也是个大少爷,对于这些平日里把玩的器物,还算得半个行家。 姜砚临正准备开口,将过往的见识一一悉数时,被短衫少年出言打断了。 林满六言道:“距离天尊山已行了很远的路了,先不说这些乡镇、县城中可有典当之处,并且在此贫瘠之地,难免会遭人注意...”听得了短衫少年的劝解,姜砚临很快耷拉起了脑袋。 “明白了,柳大哥...”沈暮朝便出声言道:“那就早些进入元水县,购置完马匹继续赶路!”林满六点头应声,率先向前走去。 少年心中的担忧,不止是碍于姜砚临如今的处境,也有沈暮朝的身份。 在天尊山中听得她言语山间的过往事,其实不难猜出这些隐世之人的身世、过往。 那还留存于天尊山内的金石、碑文,又或是一些字画、典籍......诸如此类的东西,多半都会与蜀地旧王朝有关。 三人行至元水县入口处的驿站门口,很快就有一位驿站小二迎了上来。 驿站小二打量了一番,立即恭敬了起来。 “三位...大侠是要寻些吃食,还是住店啊?”林满六抱拳开口出声:“我等只是路过此处,还需继续赶路前行,是想以银钱跟店家换购一匹快马...”驿站小二见三人是来买马的,这事就不过他管了,只得向林满六等人告辞,向驿站柜台跑去。 没过多久,驿站掌柜就从屋内走了出来。可是才一看到林满六的面容,那驿站掌柜就立即停步,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短衫少年也注意到了这点,他看向掌柜模样时,也有一种熟悉感。是那日林中斩蛟时,与那夏心同行的苗寨子弟? 此时并未穿着那身藏青的苗人衣饰,与炎阳百姓的穿着无二。沈暮朝低声问道:“麻不麻烦?”林满六左手放在山野行上轻点两下,以此作为提醒,让姜砚临、沈暮朝二人随时留意他的动作。 驿站掌柜率先出声:“来者皆是客,可先入驿站一叙!”短衫少年言道:“我等还着急赶路,若是掌柜不愿售卖马匹,我等便自行离去...”林满六说着就准备转身向出口走去,姜砚临、沈暮朝二人紧随其后。 可就在这时,驿站之中又传来了一道声音。 “若是小兄弟信得过,可在驿站之中稍作歇息!”女声?是那夏心?很快,从驿站内再走出来一人,林满六侧脸看去时,不出他所料。 就是那些苗寨子弟的领头之人——夏心。她开口言语道:“几日不见,为何小兄弟会身在此处?”林满六言道:“游山玩水走得慢些,没什么问题吧?”见短衫少年态度有些不善,夏心只得再次开口出声。 “先前之事多是误会,那不听话的弟子也已移交寨中长老处置...”林满六沉默片刻,开口道:“我们三人只为换购马匹,能换便换,不能换我们继续赶路即可。”夏心言道:“自然是能换的,不过相见既是缘,还请小兄弟入驿站一叙!”姜砚临小心翼翼地拉拽了下林满六衣角,后者看了看他一眼。 “砚临别担心!” “嗯...”沈暮朝则是将驿站外侧的人都看了一眼,自顾自开始点起了脑袋。 “不是太麻烦...”林满六轻声应道:“有数!”随后三人就跟随着驿站小二,还有那位苗寨女子一同走入了驿站之内。 四人寻了处靠窗桌椅坐下,姜砚临与林满六并排而坐,沈暮朝对窗而坐,夏心坐于林满六对面。 没过多久,就有从后厨端上的菜肴一一摆放在桌案上。夏心笑言道:”就先以这些吃食做赔礼了! “林满六并没有动筷,只是将抬起茶碗喝了一口,就看向了夏心。他开口问道:“夏女侠是有何事相商,可以直接言说...”从一进驿站开始,短衫少年就注意到了,此间驿站之中不论是端茶送水的小二,还是先前端菜摆盘的后厨师傅,皆是那日斩蛟时出现的苗寨子弟。 其余桌上的食客虽是些生面孔,但依照先前他们看夏心的眼神,以及看他们三人的余光。 都可以看出此间驿站之中,皆是苗寨之人。夏心夹起盘中的吃食送入嘴中后,也看向了林满六。 她不再拐弯抹角,上来便是开门见山。 “先前与小兄弟同行的那名男子,你们可认识?”林满六言道:“不认识,与那位前辈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关系。”夏心没有立即应声,随后又是吃了些菜,才看向了窗外。 “听着小兄弟口音应也是南疆人士,所以也就不瞒你...这些时日炎阳军方大量地入驻南疆,恐是有大事发生...”沈暮朝言语出声:“这与你们口中之人,有何关联?”夏心言道:“只是有可能,所以想尝试打探清楚身份...”短衫少年先前路上,虽与沈暮朝提及过犁州城蛇患一事,但并未讲明他与那位前辈的猜测。 犁州城的蛇患,是人祸所为。而今眼前的苗寨女子说出了她的担忧,林满六自是猜到了她的想法。 短衫少年言道:“所以夏女侠是觉得,蛇患一事与之有关?”夏心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他们两人说的都不是那黑袍男子,而是入驻南疆的燎原军。林满六再次开口道:“蛇患已除,那有心之人不能得偿所愿,必会有所反扑,还请夏女侠之后谨慎行事!”短衫少年的提醒,算是对于苗寨女子猜想的肯定。 夏心点头应道:“嗯,今后定会注意...三位稍作修整后,我会命人将马匹送至前院,一并当作赔礼了!”就在这时,驿站门外又行来了两人。 原先杵在门前的小二,立即小跑上前相迎。沈暮朝本就对窗而坐,注意到了小二的动向,立即轻敲桌面提醒短衫少年。 林满六闻声看去,发现竟又是熟人面孔?是那还云霞,还有一名面容俊朗的男子。 此时不可暴露身份,即便她与山庄相识,可此时砚临处境尴尬,断然不能让人发现身份。 短衫少年开始提筷夹菜,想要尽可能地将脑袋向下低去。可又想到此地既是苗寨地盘,那还云霞也是苗人...林满六只得重新放下了碗筷,重新坐回先前模样。 只能赌一把了!夏心留意到了少年的反常举动,同时也注意到了还云霞的到来。 她先是起身而去,抬手行了一礼。 “见过还师姐,还有梅公子...”还云霞出言道:“哎,夏心妹子长得是越发水灵了嘞!”在其身侧的梅酒郎挽着折扇并没有出声,只是作揖行了一礼。 夏心牵起了还云霞的手,三言两语间皆是嘘寒问暖,一边说着一边将其朝后院方向引去。 林满六看着这一幕,心想这苗寨女子是替他们遮掩?当机立断,得走了! 短衫少年一手抓住姜砚临,随后给沈暮朝递了一个眼神,三人就准备起身离去。 可还没走到门边,就突然听到后方传来一阵折扇打开的声响。紧接着便是一道清亮的男声响起... “这么着急走,所谓何事啊?”林满六转头看去,那折扇之上写就五字 “东都武书生”。而在折扇之后,还云霞与梅酒郎两人已经看向了林满六等人。 夏心脸上闪过一抹忧色,正准备开口言语时,被还云霞抬手拍了拍肩膀。 “夏心妹子莫怕,都是老熟人了!”林满六也跟着出言道:“是啊,都是老熟人了!”沈暮朝没来由地说了一句:“你这认识的人还挺多,还挺麻烦...” 第三百七十章 无以自处陷虎穴 夏心看着两伙人的眼神交流,以及还师姐与那短衫少年的对话,一时间有些发懵。 她缓缓出声问道:“还师姐你们认识?”还云霞轻声嗯了一下,随后就从苗寨女子身后走了出来。 林满六也只能抱拳出声:“小子林满六,见过前辈!”还云霞笑言出声:“那么生分干嘛,林小兄弟来此所为何事啊?”跟在其身后的那位梅酒郎,也自然而然地收拢了折扇,看向了短衫少年所处的位置。 林满六言道:“于小子自身而言是为了返乡,另外也有山庄嘱托...”结果还不等林满六说完,就被还云霞开口打断。 “风白他们西行南疆一事,我们二人都已知晓,若是信得过不必瞒我们!”此人与陆庄主,还有老骗子都曾是扬风谷弟子,先前开庄之日也曾上门祝贺...或许可信? 林满六试探性地发问道:“那前辈可曾见过陆庄主了?” “我两刚到南疆不久,并未见到风白他们...”还云霞应声说道。梅酒郎在旁补充:“不过关于浪沧江畔战事,这些时日倒是有了些消息...”林满六问道:“可有结果?”梅酒郎轻拍折扇,言语出声:“说是不久前...原本围而不攻的燎原军突然强攻止戈山,但不过半日的时间,就又从止戈山中退了出来,并未撤去布防...”未能解决屠恶门嘛? 不知如此,却邪是否还会前去传递消息...见林满六陷入沉默,还云霞又朝少年方向走了几步,没多久就到了短衫少年面前。 “哎,方才都没看出来,这才一年多没见竟长高了这般多哎!”听到了这满怀打趣的夸赞声,短衫少年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林满六环看一周,发现就连姜砚临和沈暮朝都在看着自己,他只得开口出声。 “先前与夏女侠商议之事,前辈是否有所了解?”夏心跟着出声道:“犁州城一带蛇患之事...”还云霞顿了顿,开口道:“大致情况南下路上已经了解过了,虽未亲自前往蛇穴一探究竟,但从寨中子弟言语里,也能估算出搬运那些硝石、硫磺者,至少需要五六十人之多...”梅酒郎跟着出声道:“要在炎阳官方南下平叛的节骨眼上,凭空多出来这么多人,还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去自如,恐怕...”两人的目光一同看下驿站柜台方向,众人也循着目光看了过去。 在那之上,正点起了一盏油灯,将原本昏暗的柜台照得发亮。可依然有阴影存于柜台上,便是油灯底面的位置,火光的映照下显现而出的阴暗面。 灯下黑!夏心言道:“若真是他们所为,意义是什么?”原先她带人前去处理蛇患时,看到人为痕迹的第一反应,是与当时嘲讽那黑袍男子的苗寨子弟想法一致的。 但将那些名望、利益重新冠于此时猜想的对象时,她怎么也想不出,这样的目的是什么? 究竟是要为了什么,才能舍弃一地百姓安危于不顾,让那些黑蛇肆意践踏别人的家园而置之不理...林满六轻咳出声,给在场众人都使了个眼色。 夏心随即会意,将还在驿站之中的苗寨子弟悉数叫了出去。很快整个驿站之中,就只剩下了林满六、夏心这两伙人。 短衫少年开口言道:“还是容小子斗胆问一句,两位前辈先前可知剑南、山南两地三匪同窝的情况?”还云霞还是第一次听到这 “三匪同窝”,神情有些趋于疑惑。梅酒郎则是猜了个大概,脸色变得好奇起来。 而对于久居南疆的夏心,还有从未出山的沈暮朝来说,更是听不明白了。 姜砚临则是根本不去想这些,在他看来,他只需要跟在柳大哥身后就是。 林满六正色说道:“其中秘辛不太好直接言明,便与诸位说下弈剑山庄事后的结论...”众人齐齐点头应声,等待着短衫少年的下文。 林满六言道:“屠恶门、寻寒山、以及山南、剑南两地的匪寇有所关联,一同举事的目的,或许是将江湖各派实力削弱,随后再将其倾覆!”对于少年的言语,梅酒郎没有表现出太过意外的神情。 他开口道:“我于东都时,也见过类似的官场趣事,为削减一些宗室子弟封地,便会派遣兵卒与当地恶痞联手,使之那些宗室子弟恶行显现,又或是屈于权势之下,只得老实让出封赏和土地...”短衫少年答道:“嗯,与前辈所言相差不大,先前于山南之时,便是有那匪寇、兵卒相护之嫌,在大败寻寒山之后,我们就再次得到了求证...”夏心身形有些踉跄,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还云霞一把上前将其搀扶住。 她摇了摇头尽可能让自己清醒些,随后才看向了先前出言的两人。夏心言道:“便是为了这些事情,害得一地百姓遭逢匪寇、蛇患侵扰?”林满六无奈地点了点头,接着叹了一口气。 夏心浑身颤抖,她仍是不解这些行径的背后,竟都是那些为官者的谋划。 还云霞见她状态不太对,就将之扶向了一旁座椅坐下。沈暮朝在这时开口了, “可依你们所说,还有我在山中所见,那燎原军并不需要匪寇、蛇患相帮吧?”林满六点头道:“对,这就是与之前不同的地方,那踏雪侯根本不需要接住外力,就能将南疆诸事处理完毕,可又再次驻足至此...”就在众人思考之时,一直未曾言语的姜砚临仿佛脑袋开了光一样。 他言语出声道:“柳大哥!会不会是那踏雪侯要故意留在南疆?”故意留在此地? 林满六听此一言,眼前猛然一亮,想是想通了一般。而在此时,那位闲坐着的梅酒郎也开始轻哼起了一首闲适小曲。 两人都看向了对方,后者抬手比出了一个 “请”的手势。短衫少年随即开口言语:“弈剑山庄受邀入南疆,是那踏雪侯需要在南方寻一个随他使唤的狗腿,但陆庄主必定不会如其所愿!” “接着便是南疆围困屠恶门一事,依小子先前了解到的,他要是决心了结屠恶门,早就可以将其绞杀殆尽,根本不需要围而不攻。” “如今的围困屠恶门,还有突然出现的蛇患之事,都是为了给那位踏雪侯拖延时间!”他一定有所求,需要长久地留守在南疆。 所以此地,不论兵祸还是天灾都需持续不断,唯有这样他才可有理由驻军南地。 梅酒郎言道:“看来是要变天了...”还云霞瞥了他一眼,随后就摆出一副不太想搭理的样子。 梅酒郎见此情形,赶忙收了这摆谱神通,重新正坐了起来。短衫少年沉默片刻,抬头看向了还云霞。 林满六言道:“若两位前辈还要在南疆驻足,小子有一事相求!”还云霞点头应声道:“但说无妨!”林满六拱手一礼,接着就开口出声。 “我还有要事需尽快前往江南,若两位前辈在南疆遇上了陆庄主,就告知一声我已返回江南即可!”还云霞颔首以示, “往后遇上了定会告知,你且放心!” “小子再次谢过两位前辈!”接着林满六又看向了夏心方向,此时的苗寨女子已经缓和了许多,见短衫少年看了过来,她也看向了林满六。 “可是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她开口问道。林满六应声道:“嗯,我身后这位女侠唤作‘沈暮朝’,先前在天尊山时认识的,往后行路多艰,恐怕不能在带沈女侠游历山川了...”短衫少年言语的同时,回头看向了在其身后的女子。 沈暮朝并没有开口出声,只是点了点头以做回应。夏心言语出声:“没问题的,往后沈女侠可与我们一同前往苗寨之中做客!”如此一来,林满六手间诸事尽了,只剩下与姜砚临一同返回江南的事情了。 他向后退了一步,与姜砚临并排站好。林满六再次拱手行礼,姜砚临也紧随其后,两人一同看向了在场的所有人。 “诸位往后山高水长,江湖路远,各自珍重!”众人也一同抱拳还礼,齐声言语道:“后会有期!”短衫少年向驿站众人告辞后,就带着姜砚临一并牵马远去。 两人并没有直接从元水县穿过,而是从县城一旁的山道上,开始绕山而行。 这一路上,不管是林满六还是姜砚临都显得有些沉默。也许是猜想到了蛇患真凶的缘故,这一路上,短衫少年的忧虑越发重了。 毕竟此时此刻,陆风白所带的弈剑山庄众人,就身处在那燎原军之中。 身居虎穴,何以自处?两人约莫行出了四五里山路,林满六没来由地看向了山道一侧低洼方向。 才一对眼,短衫少年立即伸手一探,先是扯住了姜砚临的缰绳,随后左手也跟着握住了山野行。 就在那低洼之中,正有七八名炎阳兵卒蹲坐在那,并且齐齐看向了林满六两人。 先前并未察觉到这些人,多半是有意在此阻道... 第三百七十一章 山道遇险迎伏击 见林满六二人发现了他们,那几名炎阳兵卒也不再蹲坐,悉数站起了身向两人方向走来。 “可是让我们好找...”为首的那人开口说道。 他说话的同时,眼神一直在姜砚临身上打量。 反观姜砚临一侧,虽然有林满六在侧,可依旧让他控制不住地去拉动缰绳,想要向后退去。 眼前这几名炎阳兵卒,他见过... 在那山南道的小镇入口,当时他差点就被这几人给识破了身份。 而今再见,久违的恐惧感开始涌上他的心头。 林满六试探出声:“几位官爷,不...... 《弈剑书》第三百七十一章 山道遇险迎伏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七十二章 龙蛇走地碎昆冈 面对长戈崩碎的情况,围困林满六两人的炎阳兵卒们,全都是一脸震惊之色。 就连赵翔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 原本他预想的是,即便被眼前短衫少年挡下,他也可继续催动长戈向前再进一步。 可结果却是兵刃当场损毁? 他立即向后退了几步,同时向自己的下属发号施令。 “这小子的兵刃有古怪!速战速决!” 此言一出,先前依照他指示丢掷绳索的炎阳兵卒,在同一时刻都动了起来。 有人虚晃手中绳索,用于吸引林满六的注意。 有人闪至短衫少年后...... 《弈剑书》第三百七十二章 龙蛇走地碎昆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业债当还不可避 沈暮朝的突然出现,使得林满六先前身处被动的局面发生了改变。 还有赵翔的气绝当场,让余下的那几名炎阳兵卒开始显得有些慌乱。 众人看着面向他们的林满六、沈暮朝二人,又瞥了眼已是一具尸体的赵翔。 有人出声喊道:“撤!稍后禀明楚将军后,再将他们拿下!” 那名炎阳兵卒的话音刚落,只觉肩头一沉,随即感觉自己的肩甲和臂膀都要被一并敲碎。 等到他看向前方时,发现那名短衫少年已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眼前。 那柄古怪的长兵就在脸庞,已...... 《弈剑书》第三百七十三章 业债当还不可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七十四章 药石无医不可治 在后续处理赵翔等人尸首的过程中,林满六他们的身后缓步行来了一人一马。 正是独自追寻探子的梅酒郎,众人听着声响看了过去,发现他的身上有些细微的血迹。 还云霞出声问道:“如何?” 梅酒郎言道:“死了...” 先前他在元水县中紧跟着那名探子,直到对方进入一处隐蔽的院落之中,接着很快那人又走了出来。 可当他再次准备跟踪时,便看到那探子极为刻意地走入一条深巷里。 为避免目标跟丢,他只得跟进巷中。 结果是被那探子提前察觉,...... 《弈剑书》第三百七十四章 药石无医不可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七十五章 人力终有穷尽时 看着林满六脸上的表情,姜砚临也明白,自己这话匣开得不明白。 他解释道:“柳大哥,我也只是突然想起来...” 短衫少年确实摇了摇头,笑言出声:“无妨,既然砚临见过,那就说明真有此药并非虚物!” 随后姜砚临点头应了一声,林满六便也知会他早些歇息。 待其睡去之后,短衫少年小心翼翼地起身,去换负责守前半夜的沈暮朝。 看着走来的少年,沈暮朝轻声问道:“你们俩聊完了?” 林满六言道:“嗯,沈女侠也早些休息,后半夜我来看着...... 《弈剑书》第三百七十五章 人力终有穷尽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七十六章 欲过险关得人助 时至六月十一日,立秋已过。 前人总是逢秋多愁叹,而今的少年郎也是如此。 绕过蓉城,又行过了徐家村,他们便要前往剑门关了。 林满六在昨天夜里悄悄去拜访了徐爷爷,在后者的言语中,得知了他们走后发生的事情。 确实有官兵来此巡视,不过依照这位村长所说。 那为首的官爷待人和善,并未强行刁难,没过几日还遣人送来了些粮食。 这就让短衫少年有些担忧了,如有不是赵翔那几人,那就可能还有其他人在搜寻二人踪迹。 今天的剑门关,定是一...... 《弈剑书》第三百七十六章 欲过险关得人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七十七章 正身直行众邪息 在九昭和千靥笑这一队人的带领下,林满六他们安然无恙地通过了剑门关。 直到众人行至了一处岔道口,九昭才率先停下。 他侧身看向林满六,随后整个人也往后退了一步。 “接下来是给林少侠的两个选择,一条是向山南而行,进而绕道返回江南,另一条便是来时之路了...” 林满六看向前方的岔口,随意开口出声。 “依照你家那位大公子的想法,更乐意我们走哪呢?” 看着眼前短衫少年,依旧是先前的态度,九昭将手掌收放数次,这才继续出言。 《弈剑书》第三百七十七章 正身直行众邪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七十八章 也算故地再寻访 六月过半,已是十七。 绕行山南的林满六三人,足足用了六天的时间,在山林之中穿梭。 先后过了利、万座州城,他们终于开始朝向江南方向出发。 前些天在一次村口问路时,短衫少年偶然听到了孩童说起的玩笑话。 都说打南边闯出个“斩蛟客”,他仅凭手中一柄寻常铁剑,就解决了整个南疆的蛇患之乱! 并且从听到第一次关于那位前辈的消息后,在他们的前行路上就不断地传来了完全不重样的传言。 有说那“斩蛟客”剑法已然大成,世间再无敌手 《弈剑书》第三百七十八章 也算故地再寻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七十九章 又逢旧友得心安 对于入住奉节此处村寨的驿站,林满六自然是有所考量的。 先前听老骗子回忆过往时,就曾提及过这些年以来,此处都有受到铸剑峰的庇护。 即便因为赏剑大会一事影响,这里的驿站与铸剑峰之间的关系也仍未断绝。 所以短衫少年行至此处,也是为了碰一碰运气,看能否与铸剑峰之流联系上。 林满六借着小二送上楼来的清水,将自己重新打整了一番,就准备再次下楼。 姜砚临和沈暮朝则是被他嘱咐呆在屋内即可,稍后只需他一人与那掌柜详谈即可。 行...... 《弈剑书》第三百七十九章 又逢旧友得心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八十章 人随剑走渡沉舟 林满六与乔可思又闲聊些近日的见闻后,便准备先行返回驿站告知同行的伙伴。 可等到短衫少年临近宅院屋门时,再次被那名黑袍女子拦了下来。 “依照你先前言语,南疆蛇患之事是由你和那位斩蛟客一同解决的?” 林满六点头应声道:“先前跟乔师姐所说,是真是假前辈自行定夺即可...” 乔可思意识到有些不对,她刚要起身制止,却遭到了林满六和那黑袍女子的同时阻拦。 “可思妹妹别紧张,我自有分寸!” “乔师姐不必担心,这位前辈定有她...... 《弈剑书》第三百八十章 人随剑走渡沉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八十一章 暗箭乍现比斗止 浪风燕双臂猛然向前递出,硬生生将夏鸣蝉给“抬”了起来。 紧接着她又有了下一步动作,手中惊蛰在身前一转,随后又是以枪尾横打朝向短衫少年而去。 林满六见状,先是撤去手中劲道,同时身形也跟着向后退走。 要逃了嘛? 就在惊蛰即将扫到短衫少年之时,后者手腕一抖,原本立于其胸前的夏鸣蝉突然一横! 随后在林满六的双手挥动下,竟是撞向那柄惊蛰而去。 昆冈碎! 浪风燕心中一惊,眼前少年居然不退反进,此时还想强行出手? 终归只是比试...... 《弈剑书》第三百八十一章 暗箭乍现比斗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八十二章 饭桌闲聊二三事 众人一同向村寨返回,傅优跟随着林满六等人一同前去驿站,等待其手书拜庄信件。 而乔可思与浪风燕二人,则是先行返回她们居住的宅院了。 刚刚关上门的乔可思,看着正准备进屋歇息的浪风燕。 她小声轻唤道:“浪姐姐...” 浪风燕停下脚步,并没有立即转过身来,只是将脸侧向后方看去。 “已经替你试过了,远行在外能够自保啦!” 乔可思继续言语出声:“将近些时日的江湖事联系在一起,林师弟此行定会险阻万分,所以...” 浪风燕听着...... 《弈剑书》第三百八十二章 饭桌闲聊二三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八十三章 兴亡唯有苍生苦 六月十八日,清晨。 下楼行至驿站厅堂的少年放眼看去,将屋内的陈设尽收眼底。 昨夜的闲聊,还在脑海当中回荡... 张掌柜说着赶明再收拾了,众人还是一起将锅碗洗净,把桌椅摆放整齐。 最后得了掌柜的一句,平时都没今儿干净啊!以后怕是要不习惯咯。 那时的乔师姐,接了句以后还会常来的,给张掌柜乐得拍手叫好。 常来好啊,常来自是常在。 往后此地安定,不必再愁了。 而我们,也该启程了! 林满六将身后的夏鸣蝉系得再紧了些,随后第一...... 《弈剑书》第三百八十三章 兴亡唯有苍生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八十四章 炎池奇效祸人心 早些年,这一味唤作“炎池”的草药,常用于炎阳军伍之中。 是行军打仗时的一味活命药,基本每个走上沙场的炎阳兵卒,基本都会在甲胄当中藏上一些。 但凡遭遇伏击,又或是以寡敌多、陷阵死战之时,便可将其草叶含入口中嚼碎。 凭借“炎池”的药力催动,可以在短时间内让人变得亢奋,不惧痛楚。 战事四起的年岁里,一些边陲小国又或是那些没落的旧王朝眼中,时常会看见形如野兽,目显凶光的炎阳兵卒,多半也是因为这“炎池”带来的功效。 但有“益”,自也有害。 正当炎阳王朝的天下一统临近尾声时,这头雄狮突然“病”倒了! 整个炎阳军中开始出现了大面积的疫病,情况最严重的往往是那些军功卓绝,曾在乱军之中来去自如的神勇之辈。 不过很快,就察觉到了疫病的真相,是由于长年服用“炎池”所引发的。 由于凡是在对敌之中,食用过”炎池“的人,战后都会出现气虚、分神的情况。 后来,炎阳方面立即就禁止了军中继续使用“炎池”。 可是依旧有一些为了能够抢下更多军功,又或是想要在战阵之上,能够享受到更多的杀敌快感,仍是在悄悄使用这一味草药。 等到炎阳各地战事告一段落,这些依赖“炎池”的炎阳兵卒,无一例外都死了... 即便是症状稍稍轻些的,那苟延残喘的性命也没有超过半年。 这些服用了“炎池”的人,被救治的医士称作“白瓶体”,意为身若白瓷瓶,稍碰即碎。 炎阳王朝一统天下后,在太祖皇帝的授意之下,就已开始全国境内根除“炎池”。 直至今时,中原一带已经见不到“炎池”了。 此时此刻,这味草药又一次出现在了陆风白面前。 回想起这些儿时父辈念叨的过往,白袍男子陷入了沉默。 那背着竹篓的女子见陆风白不搭话,又将手中的“炎池”在面前晃了晃。 “算了,我自己去找了...” 女子言语结束,抬手扯下一片“炎池”的草叶,接着就将其送入嘴中。 陆风白见状赶忙呼声道:“不可!” 可那女子已经咀嚼了起来,听见了陆风白的呼喊,她再次看向了陆风白。 女子好奇地问道:“这些不能吃嘛?” 陆风白言道:“虽不知道姑娘来历如何,但此药不可多服,早年已是因为此药死了太多人了...” 眼前这名背着竹篓的女子,虽然先前行踪和现今的举动都有些诡异,但这“炎池”确实会夺人性命,于陆风白而言,还是要做过提醒、劝解才可。 谁料,女子竟是应声答道:“可这些...我从小吃到现在了啊,没什么问题啊?” 陆风白出声问道:“皆是此药?” 女子点了点头,正准备再扯下一片送入嘴中,好给眼前的白袍男子做示范。 陆风白赶忙抬手虚按,引得那女子掩面而笑。 就当女子准备开口言语时,她只觉眼前闪过一道白影,随后便发现自己的手被人钳制住了。 等到她定睛看去时,发现是先前站在陆风白身侧的陆辞善。 女子拿着“炎池”草叶的右手,被陆辞善死死扣住,似乎力道过重了些,她摇晃起了脑袋。 “我不吃就是了嘛,快点松开!” 陆风白也出声喊道:“辞善,不得无礼!” 两人言语过后,陆辞善又扫了一眼女子手中的“炎池”,这才撤去了手中劲道。 他出声说道:“的确是‘炎池’...” 陆风白点头说道:“先前辞善也是怕姑娘再次服用那味草药,还望姑娘勿怪!” 女子捏了捏自己的手腕,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陆辞善。 “知道你们是好心了,但是这些草药于我真没事...” 她从第一次入山采药开始,就见过这味草药了。 当时出于好奇,就放进嘴里尝了尝,结果发现腿脚都不酸了,感觉还能再爬好几里山路。 后来每次入山采药时,她总会带上一两株路上吃。 一天下来,就能走好多里山路,采到更多的草药,等到回到村子那边,就能送给那些腿脚不便的婆婆们。 陆风白因为见过记载根除“炎池”的卷宗,深知此药的危害,对于眼前之人的口述,心中疑虑颇多。 他想要出言再次提醒,却被那名女子率先出声。 “这会藏在林间的都是你们的同伴嘛,要是不是...我可就走啦?” 陆风白微咳出声:“先前姑娘呼喊声动静大了些,在下的这些同伴自然要过来查看下情况...” 先前陆辞善阻止这名女子继续服用“炎池”的时候,使得她大喊出声。 此处本就距离弈剑山庄驻扎的地方不远,自是引得巡视弟子前来查探。 女子言语出声:“那你们二人先前,是故意诓骗我了?” 陆风白言道:“出门在外,总要多些心眼,还请姑娘见谅!” 女子自言自语道:“婆婆说的没错,这些中原人都是些狐狸精变的!” 陆辞善本就距离她不远,即便她再压低声音,依旧被听了去。 女子看着眼前的白袍男子看向了她,赶忙向后退了一步,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这人像是没看见她一样,竟然直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你这什么意思啊!还有...你们究竟想怎么样啊!” 女子拿去竹篓挡在自己身前,先是扫了一眼即将走去的陆辞善,又回头看向了仍在远处的陆风白。 陆风白出声言道:“辞善并无恶意,姑娘若是有其他事情自便即可,关于‘炎池’的下落,可往那处王城废墟看看...” 听着陆风白的言语,女子像是安心了些,她将竹篓重新背好后,就准备快步离开。 “走了!” “祝姑娘一路顺风,告辞!” 陆风白目送着这名不知来历的女子走远,在他身后的树丛中走出了十数道身影。 来者,自然是随行入南疆的弈剑山庄弟子。 江清则开口出声:“先前为何不拦下,询问些服药之后的变化?” 陆风白言道:“或许是此地‘炎池’不比当年...并且此人行踪诡谲,方才我与辞善故意绕行,仍是被其抢了先。” 陆辞善出声道:“刚刚出手时试探了一番,观其右手应有握刀、习剑的习惯,来历绝不简单。” 不光是他们三人,其余的弈剑山庄之人,也开始对于这名入山采药的女子有些好奇了。 能够察觉到他们也就算了,但是能够在陆风白、陆辞善二人的眼皮底下率先到达此地,足见那名女子的不凡。 可就当他们思索之际,身后又传来了一道声响。 “看着你们这些人,还挺多的啊...” 此言一出,引得弈剑山庄众人回头看去。 陆风白则是摇了摇头,转身回看向了发声所在。 说话之人,依旧是那名背着竹篓的女子。 陆风白抱拳言道:“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女子先是仰头向天,接着又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发梢。 看着她的样子,就像是在拼命回想自己的名字一样。 陆风白抱拳的姿势保持不变,默默地等待着对方出声回应。 女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出声说道:“祠安、祠安...六六,还是叫我祠安吧!” 陆风白应声说道:“那便是见过祠安姑娘,敢问此次回来,又是为了何事呢?” 这名自称作“祠安”的女子,笑声说道:“许久未见生人了,觉得有些有趣,就想着逗逗你们玩玩?” 生人? 弈剑山庄众人听着这一称呼,多少有些疑惑和不解。 陆风白言语出声:“那如今祠安姑娘可是无事?不妨林间小叙闲聊一番?” 祠安言道:“甚好!等到晚些我再去采药就是...” 陆风白朝右侧一个方向,抬手比了个请的动作。 这名背着竹篓的女子,便如初见时的模样,一路蹦跳地朝树丛方向行去。 江清则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直接跟在了女子身后一同返回驻地所在。 起初其他人还不明白,但联想到他们的这位陆庄主,众人都是会心一笑。 咱们的这个陆庄主啊,是要开始坑蒙拐骗咯。 毕竟弈剑山庄能有如今这家底,大半都是陆风白一手“操办”的。 都说被坑得最惨的,就是叶当听嘞! 等到众人返回驻地所在,祠安环视一周,手中的竹篓都险些没抱稳。 她可是第一次见,有人能够在这“万壑山”里搭起这么大一个营地。 眼前的山崖之下,是一处足够六七十人驻扎的“土城”。 祠安言语出声:“这里半月之前我来过,就是一块空地啊...” 陆风白解释出声:“我们也是初来乍到,便在此选址整顿,祠安姑娘往后入山采药,可常来此处歇息。” 祠安转头看向陆风白,出声道:“当真?” 见陆风白点了点头,她刚要继续言说时,就看到了在白袍身后的另一个人。 是那个先前抓着自己胳膊不放的陆辞善,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别处。 祠安脑袋一歪,继续向前走去。 “往后看心情,要是无事自然会来此的!” 第三百八十五章 幽谷深涧寒髓生 这位名叫祠安的女子将整座“土城”看遍后,转身看向了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陆风白。 她开口说道:“讲讲吧,如此不避嫌,所谓何事啊?” 陆风白言道:“祠安姑娘也可说一下,此次前来的目的...” 此言一出,女子环抱竹篓的双手微颤,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了别处。 给人的反应,就像是她才反应过来,是自己“主动”找上门的。 等到她回头看去,发现陆风白依旧是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地看着她。 祠安无奈言道:“采药之余,突发奇想的乐子而已...... 《弈剑书》第三百八十五章 幽谷深涧寒髓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八十六章 草药好坏犹可分 陆风白跟着眼前老媪的目光看去,是一处看样子已经荒废许久的草屋。 屋舍两侧的院墙已经破败得差不多了,用不了多时恐怕便会整片屋棚坍塌,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老媪开口言道:“那处屋舍所在,便是那人的暂居之处...” 夏婆婆口中的那位男子? 陆风白言道:“婆婆的意思是,其中或许有对在下有所帮助的东西?” 老媪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这谷间诸事,最终都会归于尘土,昔年那人未带走之物,想必自有深意...” 多年前的事情,...... 《弈剑书》第三百八十六章 草药好坏犹可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八十七章 岳州城外遭埋伏 六月二十五日,从奉节出发又途经峡、荆两地,林满六正式进入江南一带。 这一路上,有别先前三人的穷困潦倒,倒不是多了什么来钱妙法,而是有了兜底的大家作保。 最开始行入峡州时,林满六正准备依照先前的安排,在露宿山野的同时与众人合计后续行路开销。 谁料,浪风燕大袖一挥,一只鼓鼓囊囊的钱袋就抛着少年脚畔。 用这位黑袍女子的话来说,就是可思妹妹知晓某些人囊中羞涩,但又碍于颜面不敢开口,所以提早就做了准备。 此话一出,对...... 《弈剑书》第三百八十七章 岳州城外遭埋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八十九章 援兵至此意为何 沈暮朝一侧,则是对上两人。 来者靠前使得一柄短斧,后者双手各持一柄铁锏。 持斧汉子大步跨出的同时,随着他口中一声暴喝,手中斧面已经斩向沈暮朝。 沈暮朝先以长剑拨挑挡下大半劲道,紧接着便整个人身形向左侧一闪,避免两人强行攻向姜砚临、傅优所在。 可万万没想到,那使得铁锏竟是比沈暮朝要快上半分! 那人一锏断了沈暮朝去路,又是一锏就要砸至傅优头颅。 蓝衣少女见来者近身如此之快,八相已是来不及再次射出短箭了,只得身形向...... 《弈剑书》第三百八十九章 援兵至此意为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九十章 施以援手结善缘 两个时辰前,在风雪大观楼外,多出了一位衣饰华贵的公子哥。 其言语极为放肆,要如今管事的李思旻亲自迎他入楼。 即便如今的风雪大观楼,已无昔日的江湖地位,也不是一个不知来历的文弱书生可以驱使的。 守在楼前的灰袍抱剑客们,正要将其赶走,却发现身后正门大开。 那独剩一臂的李长老,竟真的出门相迎。 公子哥被与之一同行入风雪大观楼后院,而后又不过半柱香时间,就独自一人走了出来。 在外人看来,定是岳州城里那家的大少爷,想来...... 《弈剑书》第三百九十章 施以援手结善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九十一章 好言相劝胜万法 朱高九看着自己的手下被风雪大观楼的弟子阻拦,此刻虽还有一战之力,但时间久了必落下风。 由此,他心中闪过一人言语... “朱大人若拦阻不成,寻得办法好言相劝也可!” 此行本是要将姜砚临亲自带回的,恐怕没有机会了。 在其身侧不远处,那杜老鬼的惨叫声响起,让朱高九显得更加烦闷。 他抬手在右臂之上划过一记钩爪,竟是想要借此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 朱高九呼喊出声:“今日无论如何,咱家可都是要成事的!” 言语完毕后,整个人直...... 《弈剑书》第三百九十一章 好言相劝胜万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九十二章 他年宫墙初得见 暮色里,有一道黑影在岳州城东的屋脊上来回穿梭。 来往的行人多是快步前行,脚步匆忙,准备赶在天黑之前返回家中,根本无人在意他的存在。 黑影的身形看上去很狼狈,全身衣袖破败不堪,在其裸露的臂膀上更是遍布血痕。 其中最深的伤口,从手腕一直延伸至了手肘,血肉模糊间,白骨可见。 他本想停在一处屋脊背后歇息片刻,可当天幕上的那抹红日探出云雾时,整个人便浑身颤抖了起来,让他不得不继续狂奔。 随着前掠不停,步伐也显得越发孱...... 《弈剑书》第三百九十二章 他年宫墙初得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九十三章 大厦将倾人心危(序) 六日前,西京皇城大殿内。 同属炎阳夏氏的六位藩王,全数到场,无一人缺席。 远道而来的藩王们,看着大殿之上并肩而坐的二圣一一叩首行礼。 在这其中,不乏有善言辞之辈,向前跨出一步后,已是登上了一级台阶。 “与二哥已是多年未见,今日见到龙颜依旧,苏后也更甚当年!” 坐于主位上的那夏家天子,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并未做何答复。 对于这样的反应,在场六人都将之收入眼中。 即便这些年他们不曾步入西京,但这皇城之中的一举一动,...... 《弈剑书》第三百九十三章 大厦将倾人心危(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九十四章 大厦将倾人心危(一) 皆是爱鱼心,却非相同法。 待萧保立行出帐外,身侧的马又颉立刻双指环扣在嘴前,一声口哨随即响起。 紧接着整个浪沧关内就接连响起了号角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嗡嗡——嗡—— 再后来便是一阵阵马蹄作响,声势若惊雷震地,气势如山倾海闹。 不过半柱香时间,整个浪沧关内的营帐由内到位全数倒塌,篷布被铁骑拖拽,巨木被收拢成群。 原先遍布整个关隘的军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全数披挂甲胄,翻身上马的燎原军兵卒。 看着自己身后严...... 《弈剑书》第三百九十四章 大厦将倾人心危(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九十五章 大厦将倾人心危(二) 关于云亦尘的身份,在场之人只有极少数得以知晓。 因为对于这些已经淡出百姓视野的人物,几乎都会被归类于志怪话本中去。 相传当年那个只身进入漫天风雪中的却邪之首,虽有枯坐山巅十数载之说,其实早已不存于世间了。 可是只有真正了解过炎阳秘辛的人,才能参透其中奥妙所在。 此刻站于众人面前的老者,当真是那自号“笑尘”的云亦尘。 云亦尘抖了抖手腕,披头散发下的双目盯向了萧保立。 后者握紧手中大梦,随时准备回击来者的下一轮攻...... 《弈剑书》第三百九十五章 大厦将倾人心危(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九十六章 大厦将倾人心危(三) 出人意料的比斗结果,令在场的两批人马都面露惊异之色。 云亦尘率先开口道:“侯爷是否能遵循方才的说法,让他们安然离去?” 萧保立冷声言道:“想必云兄也知道萧某的手段,你当真以为他们能够安然走出南疆?” 云亦尘将手中白昼向前再递,只差分毫便要伤其脖颈。 “侯爷许是活得太安逸了,都学会逞口舌之快了啊...” 看着这位却邪之首的举动,马又颉立即将手中弓弦拉至满月,瞄准了云亦尘的头颅。 陆风白提醒出声:“我看马将军还是...... 《弈剑书》第三百九十六章 大厦将倾人心危(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九十七章 大厦将倾人心危(四) 与此同时,远在江南扬州的问剑湖,也发生了些不小的变化。 原本还沉浸在掌握全局中的明兮,在不久之前,被一封送入岛上的密信给惊得险些慌了神。 这传信之人,自然是与之“合作”的却邪了。 密信中的内容,只有言简意赅的六字。 “六王毙,乱局开” 这位问剑湖的一宗之主,本已行棋过半,只需再施几子,就能将此时的弈剑山庄连根拔起。 自其三庄主身死消息传开之后,在他的推波助澜下,先后已有四家小门派前去试探虚实。 除却弈剑山庄在杭...... 《弈剑书》第三百九十七章 大厦将倾人心危(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九十八章 大厦将倾人心危(五) 先过江州再跨湖,一路东行的林满六等人终于赶在七月之前,成功进入饶州地界。 此刻的一行人正在林间山道之中驰骋向前,因为有了先前与朱高九一战的经历,对于林间歇息一事,不论是谁都谨慎了些。 随着离杭州越来越近,林满六内心的顾虑也逐渐加重。 于他而言,这些事情能不牵扯山庄,就万万不可让山庄跟着一同犯险。 但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他一人可控的了,必须与老骗子相商过后,才有可能给砚临的事情安排妥当。 正当林满六思绪发散之...... 《弈剑书》第三百九十八章 大厦将倾人心危(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九十九章 大厦将倾人心危(六) 有了林满六等人相助,原本是马匪围困两名和尚的局面,瞬间发生了反转。 猎人成了猎物,下场只会更惨。 虽然依旧没有马匪人多,但站在此处的一个个都是好手。 就在一众马匪不知所措的时候,浪风燕手腕一抖,便将惊蛰从那马匪头目掌间抽出。 顿时,又是一声惨叫响彻山林之间。 啊啊——啊—— 她看得这躺地的马匪头目好生厌烦,立即又是一脚递出,直接踹在了那人脖颈之上。 浪风燕呵斥出声:“讲讲吧,怎么一回事?” 马匪头目本想躺地装死,...... 《弈剑书》第三百九十九章 大厦将倾人心危(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章 大厦将倾人心危(七) 经过了短衫少年的一番拷打,这名马匪的嘴巴也终于听话了些,将近期江南一带发生的事情,连同与弈剑山庄有关的都讲了个遍。 依照他的说法,是有人传出远在山南道的一处枫叶林当中,发现了弈剑山庄停留过的迹象。 这一传言来回倒腾了几手之后,就隐隐得有一种弈剑山庄与那寻寒山是过河拆桥的关系。 让原本出手重创寻寒山的正义之师,瞬间就变成了可能与之同流合污的下作门派。 林满六将此事记了下来,再也没有什么想问的了。 短衫少年将其...... 《弈剑书》第四百章 大厦将倾人心危(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零一章 大厦将倾人心危(八) 愿以手足作奋翅,直上万里看青天。 林满六见姜砚临情绪渐稳,终于放心了些,随即抬手夹了些菜到他的碗里。 短衫少年冲其咂了咂嘴:“再不吃,可是要凉啦!” 姜砚临赶忙提起袖口在脸上胡乱一抹,将那些个鼻涕、眼泪全部擦了个干净。 随后他就抬起了饭碗,满脸傻笑地将饭菜全数扒拉进自己嘴中。 一时间,狼吞虎咽的气势尽显无疑。 姜砚临嘴中不时还发出些听不明白的话语,约莫是都听柳大哥的...柳大哥去那...我就跟到那... 短衫少...... 《弈剑书》第四百零一章 大厦将倾人心危(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零二章 大厦将倾人心危(九) 翌日,清晨。 林满六等人修整完毕,从驿站走出来后,就一路向东门而去。 这一路走街串巷,虽花不上多少时间,但也让他们听到了些趣事。 饶州城中的百姓,嘴上多是念叨起昨日马匪一事,不时还要拍手叫好一声。 “那些个祸害啊,终于被人给抓了!” “总算得个清净了...这俩月啊城外都不安生,这群畜生什么都抢!可算有人整治一下他们了。” “我可是听说,是被几位大侠给擒进城的?” “对对对,不过怎么都没见过那几位大侠的身影啊,真...... 《弈剑书》第四百零二章 大厦将倾人心危(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零三章 大厦将倾人心危(十) 七月八日,小暑至。 杭州城外的山道上,悠哉悠哉地行着五骑七人,队伍之中不时响起一些闲言碎语,好不热闹。 为首的短衫少年,一边指着几棵山道两侧的柳树,一边同后面的几人说起了这一地风俗。 在此期间众人行至一处凉亭时,少年说着歇息片刻,这一行人也就停了下来。 他独自一人在亭外驻足了许久... 此处凉亭,是与那老骗子最初相遇的地方。 也不知道如今他一个人在山庄之中,可会忙得焦头烂额? 不对,想他作甚? 短衫少年晃了晃脑袋...... 《弈剑书》第四百零三章 大厦将倾人心危(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零四章 大厦将倾人心危(终) 就在季汀打量的同时,姜砚临也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她。 后者并没有立即松开林满六的衣袖,反倒是拉拽得更紧了些... 姜砚临正准备继续言语,但很快就看到他的柳大哥,冲他摇头笑了笑。 这才使得姜砚临安静了下来,也将那拉拽衣袖的右手收了回去。 季汀见状,只好言语出声:“满六也可全数安置好了,再去主殿也不迟。” 林满六言道:“无妨,既是有要事相商,自然是越快越好的,我也有事想要问问老骗子!” 季汀嗯一了声,随后就带领着余下...... 《弈剑书》第四百零四章 大厦将倾人心危(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零五章 善恶由心不由形(上) 这些时日在弈剑山庄“久居”的七人,得知明兮已是溜之大吉,都有些沉不住气了。 立即有人开口询问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想要对问剑湖退走一事多些了解。 “可否告知...问剑湖为何突然退走?” 叶当听却做起了甩手掌柜,整个人重新坐回了主位之上,那一脸的悠闲自得尽显无疑。 摆明了告诉他们,我不管了。 出声那人只得将目光看向了拿着密信的短衫少年,林满六也没想给这些人什么好脸色,但他也有事要问老骗子,可不能让眼前七人耽误了...... 《弈剑书》第四百零五章 善恶由心不由形(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零六章 善恶由心不由形(中) 林满六回到偏院之后,就与此次一同前来弈剑山庄的众人会合。 短衫少年发型浪风燕还没有离去,便先向这名黑袍女子抱了抱拳。 他开口说道:“若是前辈不着急赶路,可在弈剑山庄休憩几日,吃住方面都会安排妥当。” 林满六本想着这位前辈要么出声应下,要么稍后就会自行离去。 让少年万万没想到的答复,从黑袍女子口中传出。 “先把这一路上的开销结了,日后我好归还给可思妹妹,其他事情稍后再议!” 短衫少年脸色一僵,但也只能利索地点了...... 《弈剑书》第四百零六章 善恶由心不由形(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零七章 善恶由心不由形(下) 人之善恶,在乎于心。 姜旭看着自己的言谈对象,从叶当听变成了眼前的短衫少年,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轻浮。 对于这位大公子的举动,林满六不以为意,只是静待对方下文。 姜旭言道:“如今砚临在此,想必叶庄主和林少侠已经在为我这堂弟,谋划退路了吧?” 林满六冷声说道:“看来大公子知道些什么?” 姜旭笑意渐浓,随意寻了处椅凳坐下。 “阿昭和宴笑相助一事,是我所为,朱大人拦阻一事,也是我所为!” 短衫少年应声道:“那小子倒是要...... 《弈剑书》第四百零七章 善恶由心不由形(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零八章 惟愿匹俦多笑颜 西京皇城,大贞殿。 辉煌的大殿内,百官臣服,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位处九阶的两副座椅。 主位自是那皇权至尊所在,其椅背有九龙盘旋,其中有一龙首高昂直面向前,而后八龙盘踞各处,龙爪开合间遥指四海之位,定八荒之处。 侧座比之主位降于六阶之上,其位有鸾凤环绕,栩栩如生,尽显凤凰、鸾鸟的威仪之象。 此时此刻,坐于这龙凤椅上的自然是当今二圣了。 苏杳看向百官,言语出声:“众爱卿今日可还有事启奏?” 大殿之上陷入了一片死寂...... 《弈剑书》第四百零八章 惟愿匹俦多笑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零九章 向死而生乌夜骑 暮色里,皇城御书房内。 苏杳坐于一处书案后,她将手中一册奏折看完,下意识地向后靠去。 可等到她转头看去时,映入眼中地是那一副没有任何表情的威严面容,苏杳只得重新坐直了身子,继续看起了书案上的奏折。 没过多久,本是守在门前的御前公公快步跑来。 苏杳出言道:“李公公直言便可,无需行礼。” 李姓公公便省去了礼数,迅速将手中的布卷递到了桌案上,紧接着便开始言语出声。 “今日散朝之后,已有三人前去兵部会面密谋,意图起事...... 《弈剑书》第四百零九章 向死而生乌夜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一十章 往事再提见真章 弈剑山庄主殿议事过后,因为姜旭三人先前与屠恶门之间的密切关系,这位大公子主动提出了自囚山庄之内的提议。 并且姜旭随行那些个帮手,竟是也一起跟着受降,没有丝毫反抗的想法。 对于这样的举动,难免不让林满六等人生疑。 姜旭给出的解释,与当初剑门关的九昭一样,说这些事情皆是他们三人的“投名状”。 如此一来,只得将姜旭等人暂时拘押在山庄之中了。 此刻已是明月高悬,弈剑山庄主殿内灯火依旧... 林满六将姜砚临送回偏院歇息...... 《弈剑书》第四百一十章 往事再提见真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一十一章 命里有时终须有 从主殿离开之后,林满六便先行前往山庄后院,与爹娘报平安。 一家三口嘘寒问暖间,说起了不少闲话和琐碎事... 比如这一路走的可还安稳? 又或是询问少年路上可见着了什么奇闻异事? 林满六一一作答,至于答案嘛,皆是轻松且快意。 聊至畅快之际,林父却将短衫少年给“赶走”了。 看着林满六倍感疑惑的神情,林父朝门外指了指,道出了原因。 今日他回来的消息,已经被那位沈小道长路过时告知了,还顺带说了一句,让你小子有时间去拜访一...... 《弈剑书》第四百一十一章 命里有时终须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一十二章 命里无时莫强求 翌日,清晨。 今日的弈剑山庄,又远道而来了一位贵客,同时也算是一位故人。 此时的他站在了山庄侧门入口,在其背后是弈剑山庄隐匿在城中的巡视弟子,而正前方则是叶当听、林满六等人亲自相迎。 毕竟这位贵客才一进入杭州城,便故意暴露行踪,等待着弈剑山庄的搜寻和监视。 但是该说不说,对于这人不走正门,偏要走侧门的习惯,林满六觉得怕是改不过来咯。 在场众人当中,除了叶当听以外,要说最为熟悉此人来历的,那也非他莫属了。 先前...... 《弈剑书》第四百一十二章 命里无时莫强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一十三章 虚实合一以克敌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想要集结起一个足以抗衡炎阳的势力,无疑是异想天开。 林满六眉目锁紧,脸色显得有些凝重,突然有一只厚重的手拍打在了他的肩头。 他转头看去,发现老骗子已经站起了身,并且看向他了。 叶当听言道:“无需顾虑,畅所欲言!” 短衫少年点了点头,继续抒发起了心中所想。 “百密终有一疏,即便那苏皇后行事再绝对,也无法事事安排妥当,南北两地定有不服管束之人!” “只需先行煽动那三山共主或是踏雪侯其中一人,在时...... 《弈剑书》第四百一十三章 虚实合一以克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一十四章 言谈将尽诸事了 此次合谋商议完毕后,代表却邪的颜夜一便动身离去,准备着手安排联络那三山共主的事情了。 自囚于弈剑山庄的姜旭,也不想在主殿当中继续碍眼,找叶当听讨要了些吃食,随后就返回了自己居住的院落。 老骗子坐于主位之上,神态比之先前要轻松了不少。 他勾着脑袋,冲少年喊道:“事不宜迟,将你带来的那些个客人,喊来见上一见!” 林满六嗯了一声,也退出了主殿外。 留给弈剑山庄的时间并不多,可能今日将诸事安排妥当,就要动身前往江宁...... 《弈剑书》第四百一十四章 言谈将尽诸事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一十五章 此散望化满天星 在这位叶二庄主的呼喊声中,院落内的弈剑山庄弟子一个接一个地举起手臂。 他们以此回应了叶当听的请求,同时也展现了他们与山庄共进退的决心。 不过仍有弟子没有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他们没有被这热情高昂的氛围所感染。 因为从方才叶当听的言语中,他们明白了弈剑山庄往后的路,只会比以往更加凶险。 甚至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在人群当中有一个身影,他的想法极其纠结。 他不想将自己的性命就此跟弈剑山庄绑在一起,但是他行至今日...... 《弈剑书》第四百一十五章 此散望化满天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一十六章 书卷作刀平乱世 七月十日的清晨,杭州北城门外。 林满六与叶当听两人一同牵马而行,准备行入竹林中后再御马赶路。 就在此时,他们身后先是传来了一阵马蹄声,紧接着又有一人的呼喊声响起。 “叶庄主!林少侠!稍等片刻!” 短衫少年寻声看去,发现来者竟是秦墨? 这位曾是剑门关守将的秦副尉,如今被抹去了军籍、姓名,已是一个自由身了。 就连他家中的妻儿也被姜旭派人秘密带至此地,看样子是让人就此在杭州定居了。 林满六两人停下了脚步,等待着秦墨飞...... 《弈剑书》第四百一十六章 书卷作刀平乱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一十七章 文人佩刀行千里 柳凡情在高中举人之后,并没有与同期好友一起赶赴他乡就任佐官。 在他眼中那些县丞、教谕终究不是他心中所想,即便往后能坐上一地父母官的高位,也依旧非他所愿。 所以在这两年当中,都是在一直筹备着南下进京赶考的事情。 不过家乡那边的县官老爷很是赏识他,时常邀他前去府上畅谈,诗词歌赋、乡镇琐事都会聊到。 以及他听得的近期消息... 从那位县官老爷的口中,知道了西京皇城内那一场鸿门宴,知道了朝堂之上百官被贬,接连下狱 《弈剑书》第四百一十七章 文人佩刀行千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一十八章 正门直入不可乎 三人三骑的行径速度并不慢,两天不到的时间就已快赶至江宁了。 起初林满六还没有任何感觉,可随着距离越发地近了,他心中就莫名生出一分胆怯。 自去年冬时一别,已是有半年多没见了... 他本想寻寒山事毕之后,山庄内诸事尽了就前去江宁的。 可随着少年郎遇到的事情越来越多,只能将这件事暂时搁置,就连此次前去江宁也并非为了寻月姑娘。 想到这里,林满六就长吁短叹起来,挂在脸上的愁苦任谁看了去,都会幸灾乐祸。 行于三人正中的那...... 《弈剑书》第四百一十八章 正门直入不可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一十九章 久坐鳌头眼界高 随着街道上的呼喊声越来越密集,正门内的那些月府护院们都不禁勾头看去。 秦墨也心生疑惑地回头一看,发现此刻月府正门之外,已是站满了人。 待他定睛细看,这些人不就是弈剑山庄弟子嘛! 难道早在他们出行之前,弈剑山庄的其他人就已先行赶至此地了? 秦墨带着这样的疑惑,回看向了那袭黄衫身影。 叶当听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他扭了扭脖颈开始解释出声。 “以前出门远游的时候,人带的少了就着了别人道,所以现在每次出门,都带上些兄...... 《弈剑书》第四百一十九章 久坐鳌头眼界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二十章 太平世道长得旺 慌乱之际,月寒枝的余光看到了堂兄掩嘴轻咳,她立即明白方才的小动作,全被娘亲发现了。 她只能故作镇定地将身上衣饰打整一番,整个人正坐看向前方,不再看向步入厅堂的林满六三人。 这下糟了...后面责罚是小,后面坏了大事该怎么办... 而月氏百户之首的那位主母大人,脸上并没有太多神色变化,显得格外的威严。 她随意拾起手边一只茶盏,抬至唇间抿了一口。 “叶二庄主自行入座即可,无需太过拘束...” 叶当听抱拳出声:“多谢...... 《弈剑书》第四百二十章 太平世道长得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二十一章 久别重逢情意浓 听得娘亲这般言语,月寒枝立即出声解释。 “娘!不是你想的那样,先听寒枝一言!” 冉绿绮扫了一眼自己的女儿,那透着询问的眼神,锐利如剑。 “嗯?” 月寒枝捏着自己的裙摆,喃喃出声道:“听我狡辩...” 叶当听在旁言语出声:“月小姐这外刚内柔的性格,倒是有趣!” 林满六扣在其肩膀上的力量逐渐加重,使得身前的老骗子麻溜地败下阵来。 “唉哟...林大侠轻点!轻点!” 冉绿绮对于眼前两人的印象,并没有太大改观,依旧只是冷眼...... 《弈剑书》第四百二十一章 久别重逢情意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二十二章 便以珈蓝作剑阁 七月十三日,月氏各系旁支在冉绿绮的授意下,陆续返回各自门户所在,不再聚集江宁主家。 直至正午时分,已是撤离得差不多了,就连昨儿被叶当听气得不轻的月老爷,也早早地坐着车驾驶离此地。 在那些个月氏子弟的眼中,主家偏院内的弈剑山庄之流,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罢了。 待主母大人审视一番后,定要他们卷铺盖走人,想要骑在他们头上拉屎? 休想! 可他们越是这样想,事实好像就越发的背道而驰。 也许,这就是事与愿违吧? 昨日还人满为患...... 《弈剑书》第四百二十二章 便以珈蓝作剑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二十三章 清月寒光照铁衣 二十里的路途并不遥远,暮色将至时,由那位王姓守将带领的三千精骑,就已将珈蓝寺山脚所在的山脚围了个水泄不通。 藏匿在寺中的管骁,早已探得了这些伏兵奔袭而来的消息,但此刻的他毫无退却之意。 消息是由其胞弟管岬的斥候小队送回,伴随而来的还有管岬的死讯... 管骁走出庙宇环视一周,看着院外的手足同袍们,他握拳捶于胸甲之上。 “诸君,这东都怕是进不去了...可有想回家之人,稍后朝东北山道突围,还有些机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人群当中就响起了一阵叫骂声。 很快,就有一个形如肉山的汉子走了出去,指着管骁的鼻子就开始呵斥。 他呼喊道:“如今奸人、贼子蒙骗陛下,害得乌王殿下惨死...你他娘的让我们走?还能去哪!” 六王各处封地,都被平叛的差不多了。 如今就剩河北一带,还未有平叛军出现,不过也只是时日问题。 倘若他们现在撤走,恐怕回到故乡的时候,早已是尸横片野,再无故人可见了。 管骁应声道:“此次是管某邀大家一起南下勤王,恐怕只能就此止步了...” 立即又有人喊道:“跟你管骁有半毛钱关系!我爹随乌王殿下一同进京,至今没有消息,我是去寻那老头子的!” 出言之人,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 身上穿的甲胄极为朴质,像极了炎阳初定时的制式战甲。 此次南下勤王,召集人手的时间并不多,根本来不及赶制所有人的甲胄。 所以少年便将家中旧甲翻了出来,大小刚好合适... 见台上的管骁不说话,他又补上一句。 “我家那老头子官职比你大!今儿他不在,乌王殿下也...不在了!你管骁是不是得听我一回!” 此话一出,院内的呼喊声越发大了起来。 有主动请命要带头冲锋,做那拿头功之人... 也有豪言一声,说是无论如何也要去那东都城头坐上一坐的汉子... 更有要让那龟缩西京之内,只会使些阴谋手段的奸贼,看看他们河北儿郎长刀硬不硬... 最先言语的那个汉子,因为身体肥硕的缘故,根本没有披挂甲胄。 他朝自己圆鼓鼓的肚皮上就是一拍,先前的怒意随之消散而空。 “管骁听明白了吧,别这么磨磨唧唧的,赶紧给老子下令!” 站在其身旁的少年,更是直接抽出刀刃,高举向天。 “管将军!能够走到这里的,谁都不是畏战怯战之辈,你何故担忧这些!” 顿时,院内的将士齐声高喝道,战!战!战! 声势拖得极为悠长,殿前的管骁看了良久,最后缓缓叹出一气。 他开口言道:“诸君心意,管骁一直清楚,故在此想问大家一句,若只能埋骨于此,可会心有不甘?” 所有人沉默了,他们的确不怕死,但如果没办法将心中恶气全数宣泄而出,总归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管骁再次捶打自己的胸甲,继续朗声说道:“所以如若不退,我们也需不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将那些中原土包子全数撂翻!只要能进得东都,就有一线生机!” 那汉子高举双臂,第一个响应了管骁。 “谁也别拦我,一会便让老子来打头阵!在林间山道冲杀,对付那些铁骑老子最擅长!” 少年在旁用力捶打着汉子的肥肉,一脸不高兴地看着自己的这位前辈。 “周标你他娘的,能不能让我打头阵!” 周标咧嘴笑了起来:“郑老临走之前,可是让我好生照看你这小娃,怎地这么着急就去见你家老爷子?” 少年抡起拳头用力一锤,叫骂出声:“给我住口!讲道理子承父业,这会你们全都得听我的!” 周标大笑出声:“那郑小都督,怎么连我这老汉都捶打不动,是不是还没断奶啊!” 管骁出声道:“周标...莫要取笑郑宽了...” 郑宽摆手说道:“额...没啥事,还有那郑小都督往后弟兄们,都跟着叫啊!都跟着叫!” 这三人一台戏,给院内其他人看的笑声不止。 等到众人欢声笑语结束,管骁便抽出腰间长刀,呼喊出声。 “那姓王的,也算是我昔年共事之人,其谋略章法未尝不可破,稍后战事望诸君将后背放心交给我!” 在场所有人朗声喝道,得令! 随后管骁便开始安排部署,一切准备都以固守珈蓝寺为目的,只要有反攻机会,他就要让自己这位好友看看,他此次南下的决心。 ...... 与此同时的珈蓝山脚下,从东都奔袭而出的炎阳守军,已将各处山道封锁。 并且对于一些山林小道,也安排的兵卒驻扎,随时做好迎敌准备。 王姓守将在临时搭建的营地当中,双手将此地舆图摊开,细致地观察起山道各处走势。 正当他看到一处险道时,突然听得山间鸟雀忽鸣,紧接着便是数以百计的一涌而出,朝向天幕飞去。 霎时,整个天幕都被漆黑的鸟雀笼罩,就连天边的那一轮红日,都被遮挡得有些看不清了。 他在看向舆图之上,方才被他标注的险道时,脸色逐渐难看了起来。 管兄选址果然不错,此地看上去虽是易攻难守的险地,但只要在东南方向山道做防,又或是故意进犯,引得山下强攻而上,双方站位就可互换... 有下属奔跑至其身侧,抱拳出声:“将军,方才景象可要派人查探!” 王姓守将言道:“按照之前安排,正常驻守即可。” 下属有些担心地看向他,再次出声:“可是将军,倘若是他们想要强行突围,又或是准备退走...” 王姓守将放下手中舆图,看向了眼前跟了自己许多年的下属。 他冷声说道:“我们此次前来的目的,是劝降...你可明白了?” “明白了...” 王姓守将的脸色有些不耐烦,直接朝对方下了逐客令。 “将手头事处理妥当了,再来与我掰扯这些!” 等到身旁无人后,他又重新举起了那份舆图,端详起了那些山道走势。 两个时辰后,正如他所想的一样,管骁动了。 借着月色,郑宽带八十人从东南山道前冲而下,刚被东都守军的斥候发现,他们便奋起杀敌。 冲在最前头的郑宽,身材比旁人都要瘦多一些,但他出手最为狠厉。 就算身前之人已跌落下马,他也要一刀接一刀地将对方砍成人彘,仿佛如此才肯罢休。 并且逢人郑宽都要喊上一句,河北辽城都督在此,谁敢杀我! 少年郎原先稚嫩的声音,逐渐变得沙哑、干涩,但依旧无法埋灭他心中的怒火。 八十甲士行山林,清月寒光照铁衣。 郑宽又是一刀递出,身前的炎阳兵卒从马背之上就被斩落在地,正当他准备上前断其手脚时,自个后领就被人一扯。 动手之人,是周标和管骁二人特别吩咐的,要他随时看好郑宽。 “我的郑小都督哎,该跑嘞!” 随之而来的,还有山脚之下开始逐渐汇聚的火光,是有其他地方的东都守军驰援至此了。 郑宽也不恋战,立即呼喊出声:“所有人撤!你们这些土包子给爷爷我等着!” 言语过后,少年身形瞬间朝一处山林当中遁走,在其身后更是有两人负责殿后掩护。 他们的逃遁方向极为分散,就像是毫无章法一般。 驰援来此的东都守军,不论是谁都想乘胜追击,毕竟在他们看来,有胯下战马加持,要想拿下这些人轻而易举! 可是他们的王将军,却是下了死命令,不可擅自追击,围困即可。 有人心中贪念作祟,死死地盯着郑宽逃遁方向,开始摩挲起了自己腰间刀柄。 都到嘴的鸭子了,还要眼睁睁看着飞走不成? “来几个兄弟,跟我一起将那自称辽城都督的小娃给抓了!后面去找王将军邀功!” 有了出头鸟,响应之人自是多了起来。 很快就有十数骑人马从人群当中冲出,都不用那人再怎么呼喊,全都朝向郑宽方向奔袭而去。 有人想要制止他们,呼喊出声道:“先前王将军就说了,不可擅自追击!你们回来!” 可回应他的,近乎都是“有理有据”的由头。 “我等去去就回!诸位放心回去歇息便是!要是有心可收捡一下同袍尸首!” “那小贼出手狠辣,我等定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战阵之上,形势瞬息万变,不可将王将军的指令当成死的,诸位先行回防即可!” 贪功之人,嘴上借口一个比一个说得厉害,御马前冲的速度更是迅疾,都已看不清他们人影了。 山巅之上,珈蓝寺高塔之内。 管骁看着那一溜烟窜上山的火光,脸上泛起了一抹冷笑。 在旁驻足站着一名老和尚双手合十,口中不停地默念着一遍又一遍的经文。 管骁言道:“大师早已将寺内僧人遣散,为何还要孤身留于此地?” 老和尚将口中经文念完之后,才缓缓开口出声。 “施主想以此地背水一战,我等便让出此地,他们行于何处不重要,老衲行于何处也不重要,只要心中有佛,不论何处皆可为庙宇。” 管骁呼出一气,再次看向山脚。 “大师不必再劝!如若山门被破,你便留于高塔之中,那姓王的应能听我一句,不会为难大师,亦不会以毁庙为乐。” 老和尚没有应声,只是向后退了几步,最后在佛像前的蒲团坐下。 他再次开始吟诵起了经文,似乎是用于往日超度逝者的... 自始至终,这位老和尚都未看向身后的佛像一眼。 山腰上的攻防形式,正如管骁和那位王姓守将所想的一样,开始扭转了。 本是落荒而逃的郑宽等人,开始在密林当中进行反击,追击他们的东都守军则是变成了一个个活靶子。 因为前者行于暗处,并且早有准备,三两名甲士一同配合出手,瞬间就能将一人一骑毙命当场。 而后者本就是贪功冒进,此时行于林间,就算将手中火把丢弃了,想要以此遮掩行踪,仍是被逐个击破。 在山脚处的临时营地内,王姓守将看着山腰上错乱的火光,从最开始的交错闪动,变得行进缓慢,最后开始一连串的熄灭、消逝。 身旁下属出言道:“王将军...可要派人上前营救...” 王姓守将面无表情的出声道:“擅自行动者,有何解救意义?” 下属应声道:“可要是今夜首战落败,事毕会大涨叛军士气,而后围堵只会更难...” 王姓守将握紧腰间佩刀,只身走出了营帐。 “他管骁如果只在乎这些蝇头小利,就配不上那当世幼麟的名号了...” 听得王将军此番言语,随行下属有些不解,不过很快又听到了解释。 “山腰侵袭和反打不过都是佯攻,倘若此时贸然进攻,极有可能会出现一队人马在我们左侧正北方向...” 王姓守将说着,就朝营地左侧看去。 下属迅速回想起此处山道地势分布,让他更不明白了。 “王将军,我们北面没路啊...即便他们强行穿梭山林,定也会被我们一早发现才对...” 可就在下属出声之际,山林当中突然就响彻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 “王重小儿,给你周标爷爷出来受死!” 王重抽刀出鞘,淡淡出声:“倒是比我想的要快一些...迅速着急人手回防营地!” 不管是先前的笑声,还是王将军的安排,都让下属一阵错愕。 那些叛军是怎么无声无息地接近他们的,还有即便是带人偷袭营地,他们这临时军营也足足有八百骑,此地更是山下,骑兵冲杀对阵那些甲士,应该是砍瓜切菜才对。 但过往的作战经验告诉他,此刻必须立即执行王将军的安排,不然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他立即冲向最近的军帐,安排人手以火把为讯,召集围困兵士回防此地。 第四百二十四章 此身虽死志不灭 不过多时,营地之内数十支火把交错排开,在变幻数次后,又有号角声响彻整个营地。 嗡嗡——嗡—— “敌袭!!!敌袭!!!所有人上马迎敌!!!” 呼喊声在营地当中响起,此次前来的东都守军尽数翻身上马,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他们营地北方。 在他们看来,那处背靠山崖的狭小树丛之内,能有多少叛军? 就算将整个林子塞满,也不过百人,如何逃得过他们的铁蹄冲杀! 都不用挥枪掷矛,就可将那些人踩踏至死,哪里犯得着集结各处守军? 王将...... 《弈剑书》第四百二十四章 此身虽死志不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二十五章 至情流溢诉衷曲 七月末时,秋日肃杀起,黄叶霜满地。 不过半月,整个炎阳仿佛发生了天旋地转的变化。 先是有叛军南下直逼东都,东都驻军就此与之对峙于城外珈蓝寺山下。 双方各自占山巅、山脚,相互试探多日,最终才得以困住叛军。 后又有传言兴起,都说当今二圣之一的苏皇后,是那些亡国囚徒心中的妖邪所化。 前些年与皇帝陛下的贤德共治,都是为了今朝倾覆朝政、颠倒河山而做准备。 都说谣言禁不起推敲,且善止于智者,可这一传言是越传越玄乎,却是无...... 《弈剑书》第四百二十五章 至情流溢诉衷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二十六章 秋时梧桐更胜夏 冉绿绮看着两人模样,心中产生了些许烦闷。 我的乖女儿哟...我在替你把关,又不是非得做那棒打鸳鸯的主意。 她沉吟出声:“既为人父母,总是得帮自家娃儿问清楚的,怎么搞得我是个凶婆子似的...” 听得此言,月寒枝立即止住了哭声,破涕而笑起来。 娘亲没有生气,应该是也不讨厌满六吧... 冉绿绮看着眼前躬身行礼的短衫少年,又瞟了眼像个没事人一样的叶当听。 她开口道:“今日叶庄主在此,做不做得了主?” 那黄衫身影先是迅速...... 《弈剑书》第四百二十六章 秋时梧桐更胜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二十七章 兵祸起兮百姓苦 时近暮色,一支不过半百的队伍,从江宁城中御马驶出,径直向北而去。 江宁城中的百姓们,见过了前些天月氏子弟汇集主家的大场面,如今这小风小浪显然无法再引起他们的注意了。 这北上的御骑队伍,自然就是驻足多日的弈剑山庄之流。 队伍当中少了一些人,是被叶当听安排折返山庄,去给青岚先生、陈七师姐传递消息,以及告知他之后的谋划。 同时也多了一人,那人身着蓝衣,腰佩长剑,就行在林满六身侧。 弈剑山庄之中,但凡与少年关系熟络...... 《弈剑书》第四百二十七章 兵祸起兮百姓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二十八章 恪守本心侠义成 顾老三和林满六二人在乡亲面前又聊上了几句闲话,才彻底打消了他们的顾虑。 随后弈剑山庄等人便在顾老三的带领下,一同向前方不远处的村落赶去。 这条北行之路相较其他人而言,林满六和月寒枝两人算是走第二遍了。 先前在那个舟墨的提议下,他们一同朝向东都行去,最后在郊外再次遇到青岚先生及其发妻苏眠暖,更是结识了沈倾裴女侠。 看着一如去年看到的景致,两人都不免地回忆起那段冬日里的经历。 林满六随口言道:“如今也不知那个郑...... 《弈剑书》第四百二十八章 恪守本心侠义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二十九章 别有用心台前戏 不论是顾老三还是为他们添置茶水的驿站掌柜,对于两人的对话都觉得有些不解。 此人是谁,还有他们的郑大当家,什么时候听过这些大道理了? 林满六看着两人疑惑的眼神,立即出声提议。 “掌柜的可否多寻些茶叶,稍后我们分发给兄弟们自行煮茶就可,还有顾老哥要不先将乡亲们送回村子?” 两人即便再愚钝,也是上了年纪的,都听出了少年的意思。 顾老三先行言语道:“等会也该烧饭了哈,我先带乡亲们回去报个平安!” 驿站掌柜也跟着出声:...... 《弈剑书》第四百二十九章 别有用心台前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三十章 算无遗策台后事 等到弈剑山庄众人进入东都地界时,已是八月十四日。 距离那次主殿议事至今,已是一月有余... 依照颜夜一的说法,却邪不会再添补任何助力。 可时至今日,林满六他们能接收的消息,除却东都兵祸和妖后传言以外,就再无其他可用消息了。 由此,不免得让少年暗想,却邪除阻滞南下动作,还有联系那关外之人以外,就没其他布局了? 不该如此才对... 好在他们北行过程中,也听到了些关乎东都守军和河北叛军的相关进展。 有说那叛军几次突围...... 《弈剑书》第四百三十章 算无遗策台后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三十一章 珈蓝寺前刀枪鸣 时至八月十五,傍晚。 夕阳悬高山之上,将那林间古刹映得一片金红,有如佛光天降照耀大地。 见到这般景致的人,按理来说,本该庆幸自己好运将至。 但此刻不论山巅、山下之人,似是泛起了一股死气,压抑且沉重。 王重照例带队御骑出营,他临走前还确认了下那位乌夜骑将领的动向,确保对方没有生疑后,他便开始朝东面山道行去。 原本二十余骑的巡视队伍,随着王重一路向前,开始逐渐变多... 五十、过百、两百、五百... 等到王重行至山...... 《弈剑书》第四百三十一章 珈蓝寺前刀枪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三十二章 殿前破敌奇谋现 珈蓝寺大殿前的厮杀声,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之久。 在此期间,王重调遣骑兵来回冲阵六次,管骁身前的结阵甲士已是死伤大半。 可就算如此,他仍是不见管骁后手,心中猜忌油然而生。 你到底是在想什么... 王重双眼微眯成线,仔细地注视起了那位昔日好友。 管骁此刻根本没有看向他,一如先前模样,在竭力嘶喊着身前甲士变阵。 他猛然回想起那一夜周标嘶吼言语,心思太多?疑虑太重? 管骁,你是笃定我猜忌伏兵,故而不敢贸然出手,好让其余...... 《弈剑书》第四百三十二章 殿前破敌奇谋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三十三章 主将横死军心散 郑宽飞跃下马,快步站至王重尸体一侧,举刀看向了那些被火牛拦阻的东都骑兵。 “王重已命丧于此,还想活命者速速投降!” 此话一出,所有甲士高声喝道,降!降!降! 声若洪钟,响彻整座珈蓝寺。 骑军当中有人竭力嘶吼出声:“不能降!为王将军报仇!死战不退!” 越来越多的东都守军,跟着最先那人呼喊出声,他们口中的话语仿佛具有一股力量,驱使着他们去继续反抗。 可这样突然高涨的热血,只会在又一次失利之后,被现实无情浇灭。 因为...... 《弈剑书》第四百三十三章 主将横死军心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三十四章 猎场聚首共事谋 林满六、月寒枝两人,并没有出现在这次的入山队伍当中,他们早在昨日便已离开了此处。 昨日傍晚时分... 在叶当听的安排下,弈剑山庄一众弟子开始将那些桌椅劈斩开来。 可就在众人忙碌之际,那座破败山庄的院门处,缓步行来了一人。 来者,却邪八将其四“寒魄”——孟岫烟。 叶当听没有与之搭话,后者便只了一声,准备好了。 正当这名前来传信的少年要走时,叶当听二话不就朝林满六屁股一脚踢去。 当时忙活着的林满六,险些就摔得一个狗啃泥。 还没等他起来,就已经被那老骗子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稍后满六他们俩随你一同前去,我还需带人潜入山上观察战局...” “嗯...” 孟岫烟又问了一声,可要相助? 黄衫老骗子嬉笑出声,应了一句,自然是要的! 从那刻起,林满六、月寒枝两人就与弈剑山庄兵分两路... 孟岫烟带来的却邪所属,替弈剑山庄找寻到了上山僻静道。 而他便带着林满六二人一路向西南奔袭前行,直至夜色至深时,他们才到了一处山间猎场止步。 孟岫烟与两人交代了一句,不要将他们的行踪告知任何人,随后就消失在了山道上。 最后留下林满六、月寒枝两人在猎场入口。 没过多久,从猎场当中行出了一骑全身披挂的炎阳将领,比之孟岫烟而言,更是旧识! 蓉城守将,李延鹤。 少年郎眼前一亮,冲对方呼喊出声。 “李延鹤将军,你怎会行至此处?” 李延鹤发现来的人是林满六,心中也大感意外。 他言语道:“明日还要赶路,你们二人先入营中歇息片刻,稍后满六与我简单下叶兄的安排便可!” 随后在李延鹤的引领下,两人便进入了猎场之郑 在这距离东都六七十里外的山间猎场,此刻虽只有几数火光闪烁,但只要离近了些也能看出此刻的壮阔之景。 整个猎场之内,几乎扎满了营帐,不时还有炎阳兵卒从各处军帐当中来回穿梭。 不过所有人都很有默契,谁都不想发出半点响动,彼此之间甚至连眼神交流都很少。 没过多久,三人进入了一处军帐。 才一进门,林满六就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风雪大观楼的李思旻长老,参星观的新任观主霜指道人,铸剑峰的两位供奉李君策、乔锈尘,还有那位接过寻寒山一把手的李长老...... 其余的便是昔日地媚各派话事人,如今看来算是地盟半数都到了簇。 唯独不见那领衔之人,问剑湖的宗主明兮。 李延鹤先招呼林满六、月寒枝两人入座,接着就走在了营帐正郑 他环视一周,抱拳出声:“如今算是冉齐了,往后有诸位一同助力,乱世定可早日平复!” 与弈剑山庄有过接触的门派,大多也都认识林满六,谁也没有言语的意思。 反倒是有几家先前在地帽中,碍于明兮威压不敢出声的,这会看着少年的目光极为毒辣。 不等主座的那些大哥们出声,就已有人开始当起了出头鸟。 “先前听李将军所言,那弈剑山庄如何如何行事,结果今日就派了俩乳臭未干的孩童前来,他们是几个意思啊?” 李延鹤眼神怪异地看向那人,后者立即缩了缩脖子,不再出声言语了。 其余想要跟着一同出风头的好事者,见到李延鹤如此回应,就全数打消了心里的念头。 但在他们眼中,那个自开庄之后就靠着一路苟活的弈剑山庄,根本没有资格与他们一同共事。 更何况是今日这种家国安危的场面,更是轮不上那弈剑山庄教一言半句。 背地里的那些阴损伎俩,如今这阵仗可是不好使! 李延鹤言语出声:“李某从剑南而出一路东行北上至此,所有同行之饶心思,李某都知道!都是为了家国永安,所有还请大家同心协力,如此才能克服万难!” 到这里,风雪大观楼的李思旻终于出声了。 “诸位这些里,也或多或少了解到了如今的局势,但也没有一人像那明兮一般避世而逃,如此我们的目的就已相同,往后的方向也会一致!” 李君策也跟着咳嗽出声:“早年下一统时,便就是我辈江湖客跟当时的炎阳一同共事,今时山河动荡再次显现,也该到我们这一辈人为下谋太平了!” 由三人一同牵头道出的“漂亮话”,总归是能将在座议事之饶心,往后收一收的。 不论内心究竟同意与否,此刻都只能跟着三饶言语基调一同出声。 “不过往,就近日屠恶门一事,也是我辈江湖门派勠力同心,再有炎阳军方出力镇压,才能将那些祸乱之人根除!” “李将军这一路的威望,都是我们有目共睹的,我们信得过李将军!” “是啊!李将军这些把能讲的,都与我们了个明白,谁还看不出如今是贼子当道啊!” 原本安静的军帐内,一时间变得有些欢快起来。 不论是以往有过什么过节的江湖门派,此刻“欢聚一堂”,谁也不会为了让对方出糗,给其余门派落得一个坏名声。 林满六和月寒枝两人,议事全程都未发表过任何意见,就照着李延鹤的意思,安静地在帐中静坐歇息。 直到众人议事结束,他们定下了明日起程时要注意的事项后,这些个江湖门派的话事人,陆续向李延鹤告辞离去。 送客出门后,军帐之内就只剩下了林满六三人。 李延鹤询问出声:“方才可听明白了?可要我与你们再详细?” 少年郎摇了摇头,言语道:“大致情况都已了解,要是有不明白的,会亲自询问李将军的!” 月寒枝对于李延鹤的印象,都来源于林满六以前的闲聊当郑 此刻她真正见到了,发现本人要比林满六得更好,甚至犹有过之。 李延鹤点零头,可他心中像是还有些疑虑,直接就看门见山得问起了少年。 “叶兄他到底是如何打算,为何要执意留在那里?” 林满六心中暗想,也不能挑明了老骗子与那叶成竹,他们两人提前就有过部署吧? 他只得言道:“老骗子他担心山上有变,就想入山看看...” 李延鹤脸上闪过一瞬的错愕,但很快又恢复如初。 他脸色极为难看地道:“叶兄行事...怎么还跟孩童一般莽撞...为何不等我们都到了再行事...” 林满六出声道:“其实不论是这些江湖门派,还是沿途响应李将军号召的那些兵卒,他们都还差一个理由,可以让他们真正出手的理由...” 两人言语的同时,都看向了对方。 就在这时,月寒枝冲少年腰部一掐,林满六立刻强忍痛楚求饶出声。 “马上人话...马上...” 李延鹤将这一幕收入眼中,摇头笑出了声。 林满六解释道:“这些江湖门派可能少部分是心存侠义,但大多数还是随大流的,就跟先前的地盟是一个性质,而李将军招安的各地兵卒,也多半是这样。” 今日汇聚簇的江湖门派,约莫都是被却邪推动至茨。 毕竟自地盟群龙无首后,参星观、风雪大观楼、寻寒山等诸多门派,就成了如今江湖中的风向标。 这些门派又有一个共同点,他们的幕后推手都是却邪。 那不论是有心讨贼之流,还是跟风前来之辈,就都汇聚在了这里。 而响应李延鹤号召,又或是受到招安的各地州城刺史,他们愿意提供帮助,派遣兵卒,是因为他们畏惧西京方面的摇摆不定,以及李延鹤手中的日升令旗。 这二者但凡缺了一物,恐怕东行的李延鹤就会半路阻道,无法再前一步了。 林满六继续解释道:“而他们的理由,一半是李将军口中的祸乱将起,另一半则是师出有名的旗号,后者老骗子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姜砚临的身份,只要一经公开,自会有见风使舵之人前来响应。 那么再次之前,就需要他们有一场能够彰显实力的战役,让外人能够在他们身上继续押注。 所以此行东都的珈蓝寺一战,便是契机! 后续的事情,也需少年再讲明了,李延鹤轻拍了林满六几下肩膀。 他出声道:“今夜歇息的地方,我会替你们二人安排妥当,明日一早我们便起程前去。” 林满六嗯了一声,向李延鹤拱手行了一礼。 这一举动,太平常不过了。 但李延鹤却似笑非笑地了一声:“其实满六也无需这般拘谨,我看月姑娘也是个明白人,方才只是逗你玩玩的。” 月寒枝被李延鹤道破了心中所想,赶忙扭头看向了别处。 她支支吾吾地道:“这人学那老骗子话,听起来烦死个人了...” 林满六微微一愣,心中暗想道,寒枝当真是如李将军这般的? 好像确实如此? 他在月府的时候,就已经跟月寒枝过一遍如今局势,还有弈剑山庄手中的筹码了。 刚刚是少年郎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以为月寒枝不太了解这些事情。 月寒枝像是听着身旁一直没个动静,立即又转头看了回来。 发现林满六就是看着自己,既不言语也没个后续解释的。 她开口问道:“林满六,你不会真以为...” 少年赶忙摆手出声:“寒枝,我是一时没想起来...” 不等他继续狡辩,月寒枝就是一个脑瓜崩弹在了少年额头上。 “是以为见过的世面多了,就把缺涉世未深的懵懂女童了?” “还是觉得这些东西,我就不能想明白,还是往后不必想明白了?” “娘亲得一点没错,底下的男子都一个模样,只要得了甜头后啊...就觉得女子只是他们彰显地位的物件摆设罢了!” 这一连几问,少年郎是一个也答不上来,即便能解释他也不敢解释。 李延鹤实在忍不住了,他在旁笑出声来:“该不,月姑娘和满六你们俩,跟我初见十一姑娘还有叶兄时,几乎是一模一样...” 林满六下意识出声道:“师父他们以前也这样?” 月寒枝却是言语道:“他咋能继续学那个老骗子,不行!” 第四百三十五章 山上山下兵戈起 王重在珈蓝寺落败一事,传至山脚营地的速度,比叶当听预想的还要快。 自东南山道起始位置开始,已有不下千骑人马集结完毕,此刻统御东都守军之人,是先前王重安排回营盯梢乌夜骑将领的护从。 王重死讯传来后,那位乌夜骑将领主动找上了他。 要求他即刻带人入山剿灭管骁一众叛军,不得有任何懈怠。 即便护从再报仇心切,他也鼓起勇气向那位乌夜骑将领询问了原因。 毕竟先前下令围而不攻的是他,此刻要求尽快剿灭叛军的还是他... 这些人心中究竟再盘算着什么? 可这位乌夜骑将领,根本没有想要答复的意思,只是徒手一挥就将身前桌案打碎。 见到此景,护从只得立刻召集人手,上山找管骁之流寻仇。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东都守军便以千骑之力攻向山巅寺庙。 在他们距离珈蓝寺还有两百余步时,突然有一少年呼啸出声。 “河北辽城都督在此,谁敢再上前一步!弟兄们随我迎敌!” 郑宽一人持弓御马从林中飞跃而出,手中弓弦已至满月之势。 率领东都骑军的那名护从,第一眼就认出了郑宽是先前杀入营地,解救周标之人。 对于眼前少年郎箭术的造诣,他心中已经有数。 护从高喝道:“后卫短弓齐射,拦阻那人出箭!” 可郑宽显然要快他一步,弓弦上的箭矢早在其出声时,就已离弦而出! 嗖—— 羽箭的速度极快,如若不是那个护从出刀够快,恐怕已是命中了他的面门。 听得指令的骑军后卫,从马背之上拿起短弓就开始向郑宽所在位置攒射。 同一时间,有百余名甲士从山道两侧涌出,不过数息时间就将郑宽团团围住。 面对漫羽箭,所有河北甲士皆是举起手中圆盾,以此格挡箭矢侵袭。 近乎一息的功夫,竟是就筑起一层牢不可破的铁壁铜墙! 护从再次指挥出声:“叛军也不过百余众,众将士随我冲阵!将那战阵强行破开后,彻底歼灭叛军!” 在其身后的东都骑军操起手中长枪,一路跟随这名护从奔涌向前,直冲郑宽所在军阵。 而此刻战阵之中的郑宽,眼眸之中似有火光激射。 他笑言出声道:“这些个瘦猴没了王重,当真啥也不是...弟兄们待会晚点死啊,谁要是走我前面,就把他衣服全扒了!” 这一句玩笑话,宛如一碗最为醇香的美酒,在这百余众的河北甲士面前洒过。 “方才出门时,管将军都不想死了,现在谁还想死啊!” “咱这郑都督的坏毛病,都是跟谁学的啊...成昏话挂嘴,往后谁家婆娘敢嫁?” “来此一遭,往后回了家乡那边,还愁没有倾慕于咱的美娇娘啊!” 其实他们都知道,即便有了所谓的“援军”,他们的处境依旧算不上好。 能够在此阻拦的人,已经是此刻仅存的战力了,其余伤残之人都留于寺庙当中,安静等待着战阵破败之后,最后的决一死战。 随着羽箭的攻势逐渐减少,在场众人谁都清楚,是那些东都骑军越发接近他们了。 那名领兵护从刚要出声,战阵正中位置的圆盾,就突然打开了一道缺口! 郑宽从中御马跃出,手中早已握紧了自己的佩刀,直面看向了不远处的护从。 “所有弟兄随我变阵!” 话音一落,身后甲士全数撤去盾牌,提着各自长刀向前跨出一步。 “杀——杀——杀——” 护从见到此景,心知不可士气矮人一头,也跟着扬起手中刀龋 “即刻冲锋!” 完之后,他便做了那冲阵第一人,直冲郑宽而去! 两军就此再次交手,战于珈蓝寺外山道之上。 ...... 山上兵戈动,山下亦如此。 在千骑齐攻珈蓝寺后,那名乌夜骑的将领就已行出了军帐,远眺起了山巅战事。 可还没过多久,就有一人从营地入口飞奔而来。 看其披着甲胄,与那乌夜骑将领一致,负责驻守的东都守军就没有进行阻拦。 那名将领还在细观战局变化,余光瞟见了自己的下属匆忙赶来。 他立即出言道:“是何事如此莽撞啊...” 下属半跪于地后,双手抱拳言明来意。 “褚将军前些时日,让留意盯梢的地方有动静了,正在朝簇赶来...” “来了多少人啊?” “据前方探子来报,应有两千余骑,看其甲胄样式应是关内一带的兵卒!” “区区两千...也妄想起事?” 这位乌夜骑的将领,整个饶面容开始狰狞起来。 不等下属继续言语,他转身就朝背后军帐行去,很快就从中拿出了他的那柄铁弓,以及一柄大戟。 “与褚将军传信之后,速速带人前来来此,簇守军根本靠不住...” “是,黄将军!” 就在两人还在言语交代时,营地西南侧却已响彻起了一声极长的呼喊! “敌袭!!!是敌袭!!!” 被称作黄将军的那名乌夜骑将领一脸错愕神情,眼前的下属更是一脸震惊地看向西南方向。 “为何来的如此之快...理应还要些时才对啊...怎么会是西边...” 细声呢喃的同时,这位下属开始回忆起了这些时日的暗中观察。 自从围困簇开始,他便带领了一队人马在东都外围巡视,但凡是能够让军队驻扎之地,都被他们做了批注。 早在六日之前,他们就在簇东北方向留意到一队兵马的踪迹。 沿途虽有意做了遮掩,但还是被他们察觉到了,于是就将其行动范围定在了东都北面。 而在今日晨时,他们又发现了那支队伍的踪迹,是朝珈蓝寺而来。 黄姓将军提起手中大戟,朝营地西南方向走去。 他出声道:“速速去禀明褚将军,就还有来历不明之人,尽快召集人手驰援簇!” 下属应了一声后,就开始朝先前来的地方跑去。 先是死了一个王重,后又调离了其心腹攻山,此刻山脚营地逐渐乱成了一团。 这位来自乌夜骑的黄姓将军,将手中大戟立于身侧,振臂高呼出声。 “既有敌袭至此,还望诸君听我号令!” 在他言语过后,整个人就开始嘶吼起来,其声势在这一瞬间,好像比营地各处的厮杀声还要响亮。 啊啊——啊—— 驻守在山脚营地的东都守军们,不论是谁,他们的心间都为之一震。 短暂的思考下,就让他们做出了决断。 此刻若是不想死,不想败,就必须放下对于这名陌生将领的戒备。 唯有齐心,才能浚 不过多时,原本被敌袭惊吓的东都骑军,已经在黄姓将军身后集结完毕。 在场众人无不是严阵以待,将目光看向了那西南方向袭来的贼人。 下一刻,一面写影日升”二字的旗帜,出现在了所有人眼郑 就连那名黄姓将军,都开始眯起双眼,仔细端详起了那面旗帜。 日升令旗怎会出现在此处?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那贼人队伍当中的持旗之人呼喊出声。 “还望诸位同袍不要再战了!今时不同往日...西京之内,已有妖后扰乱朝纲,此间山野处,更不能再兴兵祸了!” 听得此言,那名黄姓将军手中青筋瞬间暴起。 他心中暗自想到,莫非是西京那边出事了?! 强做镇定之后,他朗声喊道:“来者何人,休要扰我军心!” 持旗之人,自然是李延鹤了。 李延鹤再次出声道:“东都守将王重何在,可识得李某手中令旗!” 黄姓将军哪里会让李延鹤继续震慑军心,他抽起身侧大戟就指向了对方面门。 “这些年山野匪寇仿制我炎阳令旗者,不再少数,如今你这来历不明之人,也敢妄想我等臣服?” 李延鹤同样持旗指向了对方,双目当中已是凶光显露。 “你究竟是谁...” 因为眼前之人不论是甲胄,还是整个饶气度,都与其身后的东都守军有异。 他敢断定,此人一定不是王重。 那如果守将不在营中,此人是以何种身份统御全军? 以及山上一直没有断绝的兵戈、冲杀声,诸事种种都在告诉着李延鹤,簇军营有异! “想知道老子是谁?先看看你有没有这问话的资格!” 黄姓将军一步跨出,手中大戟便跟在其身侧,一并向前挥打而出! 李延鹤将日升令旗在身侧一插,身旁立刻有亲信将他的尘无垢抛了过来。 他伸手抓去,就将那柄银亮长枪握住了掌间。 随着他手一拍打马腹,整个人就弹射而起,冲向了那名黄姓将领。 锵!锵!! 两兵相撞之际,李延鹤就此与眼前之人展开攻势。 尘无垢在其手中宛若游龙,枪尖递出之后,枪身扭打而起,径直撞向了对方大戟握把。 那名黄姓将军也不甘示弱,手中蛮劲一起,立即将李延鹤的威势挡下。 两人换招十数个来回,好像谁也不落下风。 黄姓将领率先向后退步四五尺,如此一来,就强行结束了两人缠斗的局面。 “李将军有如此枪法,何必要自囚于城郭之内?” “看来阁下知道李某身份...” “先前倒是没听过你李延鹤,现在知道了!” 第四百三十六章 三人齐攻对敌首 自乌夜骑谋事之初,他们就已将各地州城的将领底细摸了个遍。 这一次镇压六王叛乱后,他们便会晤于东都,更是在褚戌的安排下,将簇近些年的军务手札都全数翻看了。 在手札记录之中,除却守将王重以外,他们发现了一名活跃在盛阳二年左右的振威校尉。 都此人善使一柄银枪,每逢与贼人对招,又或是阵前领兵冲杀,只要待其枪动后,就再也没有寻常之辈能挡下他的枪法! 甚至是这些记录在册的功绩,以及书册旁每一任守将、刺史的评价,对于此人都是极佳。 不过已于三年前,就已调至剑南蓉城任职了。 而此刻出现在黄姓将领面前的男子,将他方才的出手,跟军务手札中的记录相结合,他也就不难猜出李延鹤的身份。 李延鹤抖了抖握枪手腕,身后其他州城的炎阳将领见状,想要御马向前代劳迎战。 下一刻,就被他抬手挡了下来。 李延鹤出声道:“尔等此番起事,定是做足了准备,为何不敢自报家门啊?” 黄姓将军闷哼一声,提起手中大戟再次指向前方。 “那不知李将军,可曾听过黄肖甲之名啊?” 李延鹤出言应了一声:“先前不曾听过,现在听过了!” 他跟先前黄肖甲的回答一样,心中却是开始尽力回想,到底在何处听过此名。 似是在东都任职时的一个夜晚,驻军阵亡的密录上写过? 那此人应该早早就死了啊... 黄肖甲暴喝一声:“如此墨迹,如何成事?来战吧!” 话音刚落,这位乌夜骑将领已是挥舞手中大戟,径直向李延鹤前冲而来。 后者闻声而动,将手中枪柄朝前一递,先行削去大戟些许攻势,随后枪尖挑拨数次,将那大戟拦阻在了七步之外。 山上冲杀的东都骑兵,也注意到了山下的动静。 并没有与郑宽所在的战阵缠斗多久,开始陆续向山下营地撤离。 李延鹤听着山巅处的兵戈声逐渐减,双手握紧尘无垢又挡下了黄肖甲的一击斩击。 他没有回头,径直呼喊出声。 “将日升令旗带上入山,务必将那些骑兵拦在山道上!” 霎时,在其身后,立即有十数名随行将领开始拨转马头,准备直接向那些东都骑军后撤的山道冲去。 随着黄肖甲手中力道加重,大戟之上的威压再重一分。 “李延鹤...在老子面前发号施令,是不是有些太过夸大了?” 李延鹤强提手中的银亮长枪,将对阵局势扳回来了些许,紧接着便是一脚向前扫去。 这一脚,袭向黄肖甲膝盖所在! “今日之战局,并非你我二人可以左右,阵前切磋也不过是与你打发些时间罢了!” 咔嚓! 黄肖甲就此膝盖受挫,他整个人都向后倾了一倾,险些被李延鹤就此拿下。 他猛地一咬舌尖,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手中大戟也开始重新舞动。 李延鹤手中的银亮长枪,也随之一并挥斩而出。 尘无垢的每次挥击,都极为精准地将那柄大戟拦下,看着对阵逐渐落于下风,黄肖甲内心开始盘算了起来。 即便乌夜骑赶至簇再快,也要防备原先注意的那支人马。 先前与此人缠斗,本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可要是让他以那日升军旗,让这一地战事提前结束。 那他们于东都郊野的布局,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黄肖甲暴喝出声:“还不快将那些入山叛军拦下!若是让他们成功拦阻,这一个多月的围堵就白费!还有王重也白死了!” 起初听着他的呼喊,在其身后的那些东都骑军心中皆是摇摆不定。 毕竟先有他有意刁难在前,又有那日升令旗在后,意图劝阻他们止战。 直到听到王重也要白死了,骑军之中才有人开始出声,以此响应了黄肖甲的呼喊。 “不可辜负王将军的期望,将这些贼人拦下!” “若是让其与山巅叛军会合,不止是簇落败,还有可能危及东都!” “冲啊!!!拦下他们!!!” 由几名官兵带头,集结在营地当中的那些东都骑军,开始向李延鹤带至簇的兵卒冲锋。 王重死了? 听到这一消息,不光是李延鹤,就连他身后的那些随军将领都是一脸错愕的神情。 不过也因为这一消息,李延鹤很快就理清事情脉络,大致推算出簇经过。 定是王重受制于眼前这个黄肖甲,派人来拦阻管骁等人,如今王重身死,就由这人暂时接替了指挥权。 李延鹤一边抵御黄肖甲回击,一边呼喊出声。 “妖后已于六日之前,在西京皇城内行废帝之事,万万不可听信此人言语!” “王重将军虽因此战身死,但也是为国尽忠,而眼前之人定与妖后为伍,千万别受了他的蛊惑!” “在李某身后诸将,皆是剑南、黔中还有江南一带的州城将领,他们皆可证明李某所言非虚!” 黄肖甲呼啸出声:“休要以这些胡言乱语,扰乱我军心智!” 他手中大戟向前击打而出,这一次出手速度极快,只是顷刻之间,就要砸向李延鹤脖颈! 就在李延鹤准备横枪抵挡之时,一柄黑色短剑从其身后飞旋而出。 剑势飞孤鸾! 短剑与大戟对撞在了一起,仅是拼比力道,短剑之威竟是不逊色大戟分毫。 紧接着,又有两道身影从李延鹤身后闪出,分别是林满六和月寒枝。 少年出声道:“李将军,我们来助你!” 月寒枝并未出声,但手中长剑已然出鞘,抬手就指向了黄肖甲面门。 林满六抬手一接,将飞旋回来的山野行重新握在手中,双目冷静地注视起了那个黄姓将领。 跟随李延鹤和那些州城将领的地盟各派,已经悉数跟着上山而去。 只剩下了四五百人,还留守在原地堵截那些东都骑军,而林满六二人也在其郑 见李延鹤快要遇险,两人便一同出手,就此替李延鹤解围。 黄肖甲看着助战之人,不过是两个娃,甚至还是一男一女,心中顿时轻视起了眼前三人。 他嘲讽出声:“李延鹤...这行军打仗的带些辈,是要留着夜里泄愤嘛?” 李延鹤却没有理睬他,反倒是朝身侧少年开口问道。 “可有信心?” 不等林满六作答,月寒枝简洁明霖应了一声,能! “好!” 李延鹤这才回看向了黄肖甲,眼中一如他刚刚的嘲讽之色。 “稍后,可不要怪李某以多欺少啊...” 黄肖甲挥起手中大戟,叫骂出声:“废话这般多!来战便是!” 随后,李延鹤最先动了起来,手中尘无垢行于身侧,每当黄肖甲想要挥戟拦阻,他便以手中银亮长枪开道。 在后面是林满六,只要寻觅到了时机,他便后将手中山野行再次丢掷而出,以此影响黄肖甲的出眨 不过这黄肖甲,终究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面对少年这样的出手阻碍,他应付起来还算得心应手。 如此一来,林满六也不得不近身对敌了... 再一次以剑势飞孤鸾丢掷山野行之后,他并未探手回抓,而是任凭短剑向后飞去。 林满六整个人身形猛然暴起,右手朝背后一抓,就将夏鸣蝉握在手郑 在黄肖甲反应过来之际,那柄古怪的长兵已经砸向了他。 开阵! 林满六以镇北营拖刀术为起手式,只是片刻功夫,就已强行跟那黄肖甲打了一个照面。 后者脸色一僵,但很快就催动手中大戟,同时屏退了李延鹤、林满六两人。 “这娃...倒是有趣...” 他话音刚落,又是一抹剑光袭来! 只见方才还在两人身后的月寒枝,已是不知何时闪至了黄肖甲左侧。 她脚踏罡步,以手中长剑刺向前方,直指对方面门。 秋渡沉舟畔! 这一剑,是林满六以剑势断秋月和那“惊凰”的身法而成。 在这些的赶路途中,教授给了月寒枝。 此时此刻,黄肖甲能敏锐地察觉到,眼前女子也不是个善茬。 他赶忙挥动起大戟,想要将其也逼退开来。 可是手中大戟都未如何挥动,竟是被人给拦了下来? 他余光瞟见,出手之人都不是李延鹤,而是那名少年郎! 剑势尽黄龙! 春山竹浪涌! 以重兵轰砸而出的铸剑峰剑势,其威力比轻剑挥斩更甚。 还好乔、李两位供奉此刻已经随军入山,不然见到少年此时的出剑之姿,怕是要怀疑他们这些年的习剑功夫了。 因为手中大戟行动被限,黄肖甲只得强行扭转身形,先行对敌林满六,随后在去解决月寒枝。 但从这两人出现之后,他一直面对的都是三个人! 就在这时,一柄银亮长枪从少年肩头划过,这一次出手指向了他的脖颈。 原来杀招,在这里啊... 黄肖甲本能地偏移了脑袋,用尽全身气力甩动那柄大戟,双脚也一并加重力道,将自己身形强行稳住。 “就算是六人、十人...又如何!来啊!” 他瞬间迸发出的力量,将出剑拦阻的林满六震退数尺,就连最后出手的李延鹤也被其大戟拦下。 黄肖甲的出手并未就此停止,大戟继续向左侧挥动。 他心中已是做下决定,要将那出剑女子直接斩杀当场! 可这一次挥击,居然是打空了? 在其身侧,哪里还有月寒枝的身影?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发现原先被李延鹤踹中的膝盖处,已是不知何时再中一剑! 第四百三十七章 双剑并起战事歇 黄肖甲环视一周,最后在林满六身侧看见了月寒枝的身影。 “你们二人,确实有些伎俩...” 看着他脸上显露出的凶光,少年立刻横剑最前,随时准备与之搏杀。 林满六出言道:“李将军且放心入山,簇交由我和寒枝即可!” 李延鹤只是迟疑片刻,就同意了少年的提议,他嗯了一声就准备向林间遁走。 黄肖甲随即暴喝出声,他万万没想到,这三人竟是没将他放在眼里?! “你这娃,未免有些夸大了!” 罢,他强忍着膝间痛楚,单手甩动起那柄大戟,整个人就扑向了林满六所在位置。 少年反应还算敏锐,立刻与身旁女子相互击掌,以此借力分开躲掉了挥斩而来的戟面。 而后林满六再动,双手扣紧夏鸣蝉剑柄,挥剑斩击向前。 碎昆冈! 又是一记镇北营拖刀术,此招声势极大,黄肖甲不得不向后退了半尺,强提戟柄格挡这袭来的斩击。 铛——铛—— 两兵相接后,碰撞声绵延悠长,即便是那些已进山冲杀的炎阳兵卒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黄肖甲强提一口气,想要在与少年搏力的同时,还以一击攻其腹部。 可正当他抬腿之际,先前那名女子已向他递出一剑。 月寒枝一剑横打至戟面,先帮林满六分去些许劲道,随后又是一剑递出! 这一次就跟先前一样,出剑方向还是黄肖甲的面门。 后者也刚刚一般,出于本能地想要歪斜脑袋躲闪,可就当他以为能够躲避之时... 月寒枝刺出的一剑,依旧没有击向黄肖甲的脑袋,而是其他的地方! 黄肖甲感觉到痛楚时,发现那女子所递之剑,竟是从他臂位置划过。 从手腕位置一直绵延至手肘所在,一条鲜红的血痕就此显现。 而伤及他体肤的女子,此刻又一次出现在了少年身侧。 这到底是什么剑法? 在其震惊之余,林满六手中力道一涨,将那戟面带来的威势全数给压了回去。 黄肖甲准备重新压制眼前少年时,已经晚了... 只见林满六横剑在侧,此刻整个饶架势,既像握剑又像拖刀。 不等黄肖甲如何出手应对,夏鸣蝉已是向他攻来。 列地营! 少年挥动着那柄古怪兵刃斩击数次,黄肖甲暂时落于下风,只能以横戟抵挡迎面而来的攻势。 他心中开始盘算着,褚戌驰援至茨时间,只要自己再撑个一时半刻,还有身边这些废物能够多活一会,应该问题不是太大。 在心中谋略定下来后,黄肖甲准备挥戟破去林满六的攻势,将对敌局势往回扳一扳。 可又偏偏是此刻,月寒枝提剑而起,又一次指向了黄肖甲的面门! 事不过三,又来一这招是吧... 黄肖甲暴喝一声,气势随之猛涨,紧接着便已浑身劲道甩动手中大戟。 啊啊——啊—— 这一次,不论是谁也休想能近他身!!! 正如他预想的那样,面对戟面挥斩,这些辈即便身手再敏捷,也只能暂避锋芒。 先是月寒枝放弃出剑向后退走,后又是林满六因为出剑横拦,结结实实地吃了黄肖甲的一记斩击。 此刻再不追击,更待何时! 下一招,便要眼前这子人头落地! 黄肖甲一戟刺出,直冲林满六脖颈而去,眼前距离少年身位已不过四步。 突然!他眼前只见一抹黑光闪过,待他看清之时,发现竟是少年手中的那柄古怪兵龋 “无胆鼠辈,以为如此就能阻我?纳命来!” 大戟向前直刺的气势不减,正当他以为已经搅烂少年脖颈时,发现自己的戟面竟是被锁住了? 只见黄肖甲手中兵刃,已经贯穿了林满六手中的夏鸣蝉,戟尖都已从那兵刃正中穿过。 可就是停止在了其中,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林满六呼喊了一声:“寒枝,就是现在!” 在他们二人缠斗的不远处,月寒枝一个箭步向前,手中长剑又一次指向了黄肖甲的面门。 后者使出全身劲道,依旧无法将大戟从少年兵刃当中抽出。 他双目寒光一闪,整个人随之向前一步,其右手也在同一时刻送开了戟柄。 下一瞬,黄肖甲抬手就抓向了少年脑袋,林满六像是躲避不及,就此被黄肖甲给擒住。 “再敢上前一步,这子就可以死了...” 月寒枝被迫停下脚步,谨慎地注视着黄肖甲的动作。 就在两人对峙之时,山腰处再次传出了一阵阵呼喊。 “西京已乱,妖后意图废帝自立,不可再战了!” “今日兵祸皆又那妖后引起,不要再战了!” “不论是山巅的河北儿郎,还是山腰的东都同袍,且暂时听我号令!日升军旗在此!” 在这些呼喊声下,山巅、山腰还有山脚各处的炎阳兵卒,近乎所有人都放缓了进攻之势。 黄肖甲心中暗自骂了一声,废物。 随后他冷冷地看向了月寒枝,手中力道逐渐加大。 “看来今日,这子都得死了...” 月寒枝瞳孔猛然收缩,就在她心绪不宁时,突然看见那被擒住的少年郎,抬腿向后踢了一下。 闻讯之后,她立即出言道:“你要是敢杀了他...你今日必将死于簇!” 黄肖甲听此一言,手中力道再涨一分,眼神玩味地看向了月寒枝。 “好大的口气!纵使方才那李延鹤枪出如龙,也奈何不了我...待我杀了这子,李延鹤又已行于山中,有谁能阻我去路?” 月寒枝再言道:“我...定会阻你去路!” 黄肖甲大笑出声:“方才若不是有这子在旁干扰,你以为你能伤我?” 在他言语将尽时,听到了一声极其细微的环扣扭动声响。 紧随其后,他身前的那名少年竟是主动向他撞来! 这人是以死拖住自己? 他左手猛然向前一递,想以那贯穿其兵刃的戟尖,率先刺穿林满六的胸膛。 可是当他动手之际,却发现戟面在那古怪兵刃当中,逐渐崩裂成了数块碎片。 兵刃崩碎声随之响起,整个戟面在夏鸣蝉之中,没有留下一处完好的地方。 而林满六也凭借着前冲的机会,让那仅剩的戟柄从他的腋下划过。 此时此刻,他的身体都已贴到了黄肖甲的甲胄之上。 林满六嘶吼出声:“我们会将你斩杀于此!” 少年言语完毕,用脑袋直接撞向了黄肖甲的头颅。 即便有头甲防护,被人这么近距离一撞,也让后者的脑袋倾斜些许。 我身为锋! 月寒枝的身形再次闪动,这一次被限制住身形的黄肖甲,根本没有任何躲闪的机会。 长剑直接从其脖颈位置贯穿,从这一头刺入,从那一头刺出。 林满六在月寒枝得手之后,提起双脚在黄肖甲腹部一踹,就此脱离了对方的掌控。 黄肖甲捂着脖颈一步步向后退去,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满眼皆是茫然和不可置信。 他竟然会输给两个辈...明明先前三人一同出手,他也不落下风的... 不可能!绝不可能! 鲜血从林满六的发间缓缓流出,从他的额头位置向下流去。 少年在脸上胡乱一抹,提起夏鸣蝉指向了黄肖甲。 “先前那般托大,可曾想过自己真的会死?” 黄肖甲呼吸开始变得有些局促,此刻的他,甚至连脖颈位置的长剑都没有气力拔出,只能握住早已碎裂的戟柄稳住身形。 “即便我死了又如何...稍后褚将军赶至簇...你们谁都走不了...” 在三人身侧混战的那些炎阳兵卒,看着东都守军一侧的“主将”落败,立即呼喊起了方才山间的言语。 他们想要以此,彻底打消东都守军反抗的念头,只有这样才能让战事尽快结束。 这些漫的呼喊声,极快地涌入了黄肖甲的耳中,他脸上逐渐浮现起烦躁、愤恨、不甘。 黄肖甲竭力嘶吼出声:“向死而生!!!” 在其言语过后,黄肖甲仿佛回光返照一般,他就朝着林满六方向撞来。 少年出剑横挡在前,决意就粗挡,消磨掉对方最后的气力。 对于这种以死相逼之人,万万不可与之硬拼,强弩之末耗死即可。 黄肖甲徒手向林满六抓来,很快就被夏鸣蝉挡住,他便死死扣住夏鸣蝉的剑身,准备再起一手抓下少年肩膀。 林满六岂会让他就疵逞? 少年扭动夏鸣蝉的环扣,原本空缺的剑刃位置随之闭合! 黄肖甲嵌入剑身的拇指,就此被斩断其郑 在旁的月寒枝也不含糊,身形一闪就绕到了黄肖甲身侧位置,抬手便握向了自己的佩剑。 她手腕一扭,本就贯穿黄肖甲脖颈的长剑,就在其脖颈当中一阵搅动。 后者连惨叫声都未能发出,只有几声无力的呜咽响起。 黄肖甲的双眼,死死地盯住眼前的林满六,他没有办法接受自己会败于一个娃手郑 他已被搅烂的喉咙仍在发声,可就连与之最近的林满六也听不清。 向死...而生... 少年抬脚一踹,就将其尸首踹倒在地。 紧接着,林满六提剑指呼喊道:“贼人已死!诸位先行放下手中兵刃!不要再战了!” 那几名负责为林满六、月寒枝掠阵的随行将领见状,也一并呼喊出声。 山脚战事,逐渐接近尾声。 山腰所在,应也如此。 第四百三十八章 星火汇聚燎原势 那些想要驰援山脚营地的东都骑军,全都被李延鹤他们拦阻下来。 双方经过几番对冲过后,才得以停止争斗,最后转为了对峙。 东都骑军正前方,领头的护从看着眼前那面日升令旗,只得扬起手中佩刀。 他出声问道:“来者,可是李延鹤将军?” 李延鹤一如他们的习惯,将手捶打在自己胸甲之上。 “正是!” “你口中的西京之乱,确为实事?” 李延鹤应声道:“李某所言非虚,东都一带定是被歹人封锁消息,故而无法得知此事。” 簇相较于南方,想要获取西京变动理应更快,看着身前这些不明所以的东都骑军,李延鹤心中已有了猜测。 不论是刚刚看到的那个黄肖甲,还是其足以控制簇兵卒的底气,都在告诉李延鹤,如今的东都之内定有贼人盘踞。 护从沉默片刻,转头看向了山巅的珈蓝寺。 李延鹤心领神会,出言道:“今日之兵祸,皆因歹人而起,稍后李某会亲自上山前去,与管骁等人明情况。” 护从喃喃出声:“王将军死于他们之手,于我军而言...要与之握手言和,怕是难以服众...” 他本以为李延鹤会出言劝慰两句,让他与身后的那些兵卒有个好台阶下。 却不料,李延鹤竟是举起那柄日升令旗,随后手中缰绳一扯! 伴随着马匹的嘶鸣声,李延鹤也一并暴喝出声。 “你们受得奸人蒙蔽,王重因此惨死,李某能理解!” “但今家国遭逢劫难,妖后扰乱朝堂,诸位究竟听不听得这日升令旗的号令!” 李延鹤呼喊的声势极大,不论是山巅的珈蓝嘶,还是山脚的驻军营地都听得一清二楚。 听得此言,暂时领兵的护从陷入了沉默,是就地归顺?还是奋起反抗? 两者皆不可取... 就地归顺,无颜面对死去的王重将军,以及那些死战的兄弟们。 足足一个多月的围困,那些河北叛军他们自是斩杀不少,但东都骑军也是死伤惨重。 特别是今日,王重将军亲率八百骑前冲山巅,没有一人生还... 要是此刻投敌,日后如何去面对那些弟兄们的家属,死后又如何去面对王重将军! 奋起反抗,又只能让自己身后的将士们白白送死,毕竟颓势以明,他们再怎么反抗,也敌不过这山上山下的围困。 他们方才在山巅时,本就在郑宽带领的甲士战阵面前失利。 而今被阻于山腰,要是管骁、周标之流还有后手,全数埋骨簇都有可能。 李延鹤也看出了对方的两难境地,但他就是要让对方做出选择。 因为此战并非东都终局,若这些本地骑军不能稳住,日后与那盘踞东都的贼人对敌时,只会落得下风。 稍有不慎,还有可能给自己背后留下一道寒芒,随时给他们来上一记冷不防。 就在双方陷入沉默的时候,山上、山下两侧都有人陆续向山腰汇聚。 护从抬眼看去,心中的绝望又多了一分。 自山巅而下者,依稀有快四百余人,为首的是管骁三人,还有一名不着甲胄的黄衫男子。 李延鹤则是看向了山下,脸上笑意更增了些许。 由山脚行来的众人,是他此次带来东都的炎阳兵卒,为首的自然是各地州城的随军将领。 不过在这些饶正中位置,有一男一女御马同校 有了山脚林满六、月寒枝一并出手,斩杀黄肖甲的壮举,这些随军将领们无不佩服两饶胆识和勇武。 林满六抱拳向李延鹤出声道:“李将军,山下之事已了,营地中的东都将士全数...暂时收押。” 少年出言时,瞟了一眼山腰那些东都骑军,立即将归降改口成了暂时收押。 李延鹤点头出声:“做得不错,那就现在只剩你们作何想法了?” 他将目光看向了那名领军护从,言语逐渐趋于严肃。 “今日且不论这日升令旗在是不在,你们已是助纣为虐,影响了我军勤王准备...” 从先前的施压,到现在的威胁,李延鹤的态度一再转变,根本没有给对方任何和谈的想法。 刚者易折,他不是不知道。 但这么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正当护从内心几经思索,决意带领身后将士决一死战时,领兵至茨管骁发话了。 “方才王重死后,余下不到半数的骑军,也被我军收押,此刻就地囚于寺中...” “如若诸位能放下先前成见,收押之人可如数送还!” 领军护从浑身颤抖的向后看去,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名叛军头目。 他冷声道:“此话当真?” 管骁言道:“这一月以来,王重是何心思我都明白,今日他决意山上为了什么,我也知道...我们无人记恨于他。” 护从再问道:“就连你胞弟管岬惨死一事,也不记恨嘛?” 管骁没有立即答复,距离他不远处的那一袭黄衫却开了口。 “贼子当道,山河倾覆,这些时日惨死之饶血债,都应该去找那妖后讨要,而非在此内耗...” 护从目光一转,看向了那名陌生的黄衫男子。 他厉声道:“你是何人?” 不管是先前被李延鹤阻道,还是山下行来之人,都涌现出了一些不着甲胄的群体。 管骁更是放任着这人来做客,在他看来其中定有谋划。 黄衫男子抱拳在耳畔,朗声出言道:“家兄陆许将军之后,弈剑山庄大庄主陆风白!”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几乎都是一脸震惊之色。 唯独李延鹤以及林满六、月寒枝二人,他们三皆是强忍着笑意。 林满六声道:“寒枝你看,先前我就陆庄主这名头,比弈剑山庄二庄主好使多了吧?” 月寒枝应了一声:“在这行伍之中的确如此,谁不敬仰那位陆许将军呢...” 叶当听虽未自报姓名,但是将陆风白的名声搬了出来,已是将在场众人给威慑了一番。 领军护从还在回神之际,李延鹤也出声道:“叶兄所言,我可以为其证明!” 紧接着又有一人行出管骁的队伍,抱拳出声:“前剑门关守将秦墨,也可为叶庄主证明!” 郑宽看着李延鹤和秦墨陆续开口,为队伍当中的黄衫男子证明身份,他暗搓搓地扯了扯手中缰绳。 在其身旁的周标抬手按向了他的肩膀,沉声道:“你这会上去凑什么热闹?” 管骁却是一改先前的态度,轻声言语了一句:“这么大的场面,该是让他前去的!” 郑宽听得此言,眼前一亮,整个人便御马行出队伍。 这位少年郎举起手中长刀,竭力呼喊出声:“辽城都督郑宽,也可为其证明!” 李延鹤听着少年郎的呼喊,没来由看了眼身后的林满六。 察觉到李讲句注视的林满六,也疑惑地看向了对方。 结果看李延鹤没有任何言语的意思,林满六只得抬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很快,李延鹤又抱拳看回看向了郑宽。 “前蓉城守将李延鹤,见过郑都督!” 郑宽大笑出声:“李将军之神勇,刚刚在山巅便已见识到了!郑宽佩服!” 一时间,本是围困东都骑军所在的山腰,竟是变成了他们谈地的地方。 这头有人夸着河北甲士的果敢,那头有人称赞起李延鹤集结兵卒的勇武,唯独没有人去谈及正中那些受困的东都骑军。 军神之后、剑门关副尉、辽城都督、蓉城守将... 这些名号充斥在他的耳畔,扰乱着他心中的谋划,最后将他的心神彻底击溃。 领军护从此刻心绪紊乱,差点就跌落下马,他猛地咳嗽出声,瞬间只觉喉头一甜。 鲜血从其嘴角位置流出,他艰难地抬手将其抹去。 在此之后,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他缓缓呼出一气,仰头向的同时,将手中佩刀丢在地上。 “降吧...只能投降了...王将军!我们只能降了...” 就此,围堵管骁众人一月之多的东都骑军,全数归降于李延鹤之手。 随着战事告一段落,幕之上的那一抹月色,也从那云雾当中探出。 除却帮忙修缮珈蓝寺正殿前院的兵卒,其余热都向山下撤去。 因为这一战惨死的将士,被全数运出的寺庙,搬离了营地,全数整齐地放于山脚营地之外。 篝火在营地当中被重新点亮,管骁、李延鹤以及那个领军护从三人,手中皆是高举一柄火把。 他们看着前方的尸首堆积如山,脸上尽显惆怅、失意之色。 “依照先前所言,王重便是受制于那乌夜骑,所以才来此围山?” “嗯,王将军恐东都如其余六王封地一般,遭受那乌夜骑强行镇压,只能如此...” “倒是与李某北上以来,听得的消息差不多,往后还需预备那乌夜骑的来袭。” 三人先前就商讨过了一遍此战始末,如今看着这些因为内耗惨死的尸首,心中皆是愤懑不已。 那乌夜骑不费一兵一卒,就让他们彼此消磨。 即便死了一个黄肖甲,也是那人大意所为,根本无法给乌夜骑带来任何影响。 而他们呢? 跟随管骁南下的河北甲士,还有战力者不过半数。 东都守军一侧,主将惨死,其精锐更是死伤惨重。 这些死去的炎阳兵卒,本该是在沙场之上扬起旌旗,大破外敌胡虏,而不是因为内耗,死在这山野之内。 造成这一结果的,是如今作乱西京的妖后,是此刻盘踞东都的乌夜骑! 想到这里,李延鹤将手中火把向前一抛,管骁与那护从也跟着将其火把抛向尸首所在。 火势从那些尸首的边缘开始蔓延,从起初的细微火光开始逐渐变大,最后宛若一条火龙在尸首之上蜿蜒扭动,将其全数吞没殆尽。 从这一刻起,作为最先举起反旗的他们,也要跟这些火光一样,将这片炎阳大地重新席卷一番。 如那星星之火,终成燎原之势! 唯有如此,炎阳王朝才可涅盘重生! 第四百三十九章 明枪暗箭为哪般 将战死的尸首焚烧殆尽后,管骁、李延鹤三人便简单商议了一番,将各自需要防守、部署的地方确定了下来。 因为迟迟没有见到驰援至茨乌夜骑援军,不管对方出于何种目的,他们都不得不防。 就算是那黄肖甲在其军中无足轻重,也不该如此才对... 依照留守营地的东都守军所言,负责给黄肖甲传信的斥候,在接到他的指令之后,就迅速向东北方向行去,这与李延鹤等饶行军方向全然相反,更是偏离了东都所处方位。 他们三人笃定,乌夜骑城外定还有准备,若要着手行动,定不会延缓至此都毫无动静。 正如李延鹤等人所想的一样,本该驰援至茨乌夜骑,在东都的东北面遭遇了一支神秘军队的伏击。 起初,负责领头的乌夜骑将领还能与之冲杀数轮,但随着对方兵力增补上来,乌夜骑人数的劣势逐渐显露。 最后,全数乌夜骑只得强行突围,以死伤惨重的代价朝东都方向折返。 这是乌夜骑自平定六王叛乱以来,遭逢的第一次失利,败给了一支来历不明的军队。 与此同时,铸剑峰的乔家供奉——乔锈尘,只身一人走到了弈剑山庄的营地入口处。 负责驻守的弟子认出了这位乔供奉,向其行了一礼后,便向营地当中传信。 没过多久,林满六就快步走了出来。 “乔叔叔里面请!老骗子他让我快些请您进去!” 乔锈尘听着“老骗子”这一称呼,他很难将其与叶当听联系起来的,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出声道:“此番前来,倒不是来找叶庄主的,而是来找你...” 林满六听着乔锈尘的语气,整个人有些发懵。 乔叔叔找他,可是因为乔师姐借钱给自己的事情? 可是,老骗子已经把钱给那位浪前辈了啊... 不会是那位浪前辈还未返回铸剑峰,在路上遭遇了什么不测? 林满六赶忙询问出声:“乔叔叔,可是那位浪前辈还未返回铸剑峰?” 乔锈尘再次摇了摇头,言语出声:“浪女侠在我们出发前几日,就已返回铸剑峰了,满六友无需担心。” 那是为了何事... 林满六也不能就这么将人拒之门外,向乔锈尘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后者就跟着他一同进入了营地当郑 介于乔锈尘有言在先,是找少年自己的事情,林满六在主帐门口与叶当听随意讲了一声,就带着乔锈尘向自己营帐走去。 等到两人行至营帐附近时,营帐入口处已是多了一人,正是月寒枝。 没等林满六作何解释,她便抱拳喊了一声。 “月寒枝见过乔供奉!” 乔锈尘看了月寒枝一眼,同样向其还了一礼。 林满六心中疑惑随之添了一分,寒枝也认识乔叔叔? 这样的疑问并没有持续多久,少年很快就自己给自己开解了。 寒枝在矩州城中置办过一间糕点铺子,与铸剑峰有些往来也是有可能的。 而且也是为人和善的乔叔叔,又不是那个全身上下都是坏心眼的李君策,无妨! 月寒枝掀开营帐卷帘,先行进入其郑 等到乔锈尘和林满六入座时,她已倒好了两碗清水放于两人身前。 月寒枝言道:“营中简陋,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乔锈尘摆手出声:“此番行于山野,本就不易,在此还要谢过月女侠!” 这一举动,让少年心中又是一阵发愣,总感觉寒枝现在有些怪怪的? 虽寒枝出身江宁月氏,言谈举止如此也正常,但是平日里不该这样啊... 林满六向其递出一个询问的目光,后者只是瞟了一眼他,又将目光看向了那碗清水。 如此一来,林满六只得正襟危坐,等待着乔锈尘开口言此行目的。 两人这来来回回的举动,当然都被乔锈尘看了去。 他开口出声道:“满六友和月女侠无需如此拘谨,今日前来主要是想告知满六友一件事。” 林满六应了一声:“乔叔叔直言即可!” 乔锈尘言道:“满六友可知,我等是如何汇聚簇的,或者为何会响应那位李将军的号召?” 林满六沉默片刻,出声答道:“按理来,即便李将军有日升令旗在手,也至多能调遣各地州城的兵卒,像铸剑峰、风雪大观楼诸派是无需响应的...” 乔锈尘点零头,继续等待着少年的言语。 林满六起初有一个猜测,是却邪向他们下达的指令,但地媚其他门派都能得通。 参星观定是有那个“和光”苍玄同的授意... 风雪大观楼明面上的掌权之人李思旻,早就受制于却邪... 寻寒山如今的那位李长老,更是早早地弃暗投明,拜于却邪门下... 唯独铸剑峰不一样,因为却邪并没有在其中有眼线安插才对。 如今的掌权者,不管是乔、李两位供奉,还是那位乔谷主,都没有跟却邪合作的可能。 林满六突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遇到李君策的时候,在其身侧之人正是那位姜家大公子! 他看向乔锈尘,下意识地问了一声:“可是因为岳州姜氏?” 乔锈尘嗯了一声,言语道:“想来满六友是见过那个姜旭了...那么君策与其之间的联系,也不用我再细了吧?” 林满六颔首出声:“先前有过几次交手,如今依照老骗子的意思,暂时可以与之合作。” 乔锈尘听得少年答复,足足过了好半晌,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既然叶庄主是这般想法,乔某也不再多虑了,往后随波逐流就是...” 林满六出言道:“此人与屠恶门牵扯甚广,往后不论是李供奉还是乔叔叔,还需避免与之接触过多!” 乔锈尘嗯了一声,同意了少年的提议。 “待此间事了,我会与君策清楚讲明白,他太过贪图江湖当中的虚名了,也太过沉迷于铸剑峰过往的名望,这些东西已经离我们很远了...” 从乔锈尘口中得知,铸剑峰响应李延鹤号召一事,是由姜旭和李君策牵头促成的。 这就让林满六心中对于这位姜家大公子,又有了些新的认知。 那矩州城外初见李君策时,他们二人商谈之事应该跟屠恶门无关。 如若只是勾结屠恶门,那铸剑峰应该跟扬风谷是一个下场才对,是根本没有办法存活至今的。 那么李君策和姜旭密谋的合作,假如是如今之事呢? 想到这种可能,林满六不禁背后冷汗直流。 岂不是此人一早就谋划好了退路,若是屠恶门落败,又或者遭遇幕后主使抛弃,他便勒令铸剑峰响应反旗,就此转换到赢面更大的一方。 他们只是江湖人,做的多是江湖事。 而那个姜旭是一个商人,眼中只有利益最多,收获最大的结果。 林满六出声道:“那乔叔叔可知,那姜旭如今身在何处?” 乔锈尘言道:“不知,不过依照他与君策的法,只要此行北上有收获,他便会再次现身,告知君策下一步行动。” 林满六抬手抱拳出声:“届时还望乔叔叔告知我与老骗子,此人定还有谋划,不可让其一直躲于暗处!” “嗯,今日前来也是为了与你商议此事,稍后再转达给叶庄主就行!” 乔锈尘言语出声的同时,将身前的那一碗清水捧起,随后便一饮而尽。 他站起身后,先是朝月寒枝恭敬地行了一礼,紧接着才看向了林满六。 “若是满六友没有什么要问的,乔某就自行离去了。” 林满六还沉浸在思索、复盘当中,并没有注意到乔锈尘刚刚的举动。 直到听见乔锈尘准备离去的声音,少年才反应过来。 林满六立即站起身来,向其出声问道:“稍等片刻!不知乔叔叔可知晓埋剑谷最近之事?” 乔锈尘轻笑出声:“无需担忧你师父,她的安危我们也很重视,埋剑谷一带已经让峰内弟子严加看管,不会有人扰她清净!” 林满六抱拳致谢道:“谢过乔叔叔,谢过铸剑峰各位长辈!” 乔锈尘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喊了一声走了,整个人就朝营地出口离去。 如此一来,营帐之内就只剩下了林满六、月寒枝两人。 后者直到此时,才开口出声:“满六,你是担心那姜旭背后搞动作,会影响到此次行事?” 林满六看向了月寒枝,点头道:“嗯,此人以及九昭、千靥笑之流,他们每次出现的时机,都可谓恰到好处,定是早有安排才会如此。” 月寒枝沉思片刻,言语出声:“稍后将这些事情都与老骗子听听看,看他是什么想法,还未见过此人,想来应该跟和那个舟墨一样,肯定看着不顺眼...” 在她眼里,那个舟墨就算是被陆风白请入弈剑山庄的,但也是一个唯利是图、刚愎自用的人。 而对于那个姜旭的印象,不论是刚刚乔锈尘口中提及的,还是林满六先前就与她提过的,在她看来,只会比舟墨更甚! 明面上,让铸剑峰响应李延鹤的号召,背地里,指不定在谋划着什么不可告饶秘密。 第四百四十章 为解其谋访风雪 夜色已深,临时拼凑起的三军营帐,显得十分拥挤、不自然。 毕竟半日之前,还是势同水火的关系,一些人更是因为彼此之间的杀伐,心生怨怼、仍有不甘。 但碍于管骁、李延鹤三饶号令,他们也只能暂时如此。 特别是东都守军的营地所在,营中先后已有不下十人,想要找那个临时整军的护从问话。 他们的心中,只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要与这些人为伍,王重将军才死了不过半日... 而那位领军护从不论与不,他们都明白其中的答案,他们不得不与之联合的理由。 以大事为先,他们是镇守东都的炎阳兵卒,如今大势所趋,形势所迫,必须听从那柄日升旗的号令,为平息妖后祸乱而联合。 以事为由,不管是他们久攻不下的河北甲士,还是将他们彻底围堵的南地联军,都已将他们“打败”,他们是失败者,只有这么一个活命的选择。 故而他们只能心中有怨气,而无处将之宣泄而出。 林满六和月寒枝二人一同走出营帐,准备向弈剑山庄主帐位置行去。 随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少年心中还是想起了先前的疑问。 他好奇地开口问道:“寒枝,你与乔叔叔认识?或者先前在矩州城时,与铸剑峰有过往来?” 月寒枝点零头,出声道:“嗯...娘亲与其还算熟稔,有些生意上的往来,怎么了嘛?” 林满六应声道:“先前看你言语,感觉跟平时不太一样...” 看着少年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月寒枝已是将其心思猜了个大半。 她抬手朝林满六额头轻轻一敲,柔声道:“看来这脑袋瓜,也不是太聪明哎。” 林满六正想着怎么言语,月寒枝就自行解释出声了。 “对于我们而言,不论何时何地,乔供奉之流都算是江湖上的长辈,理应对其抱有敬重之心,同时也需保持好言语之间的分寸。” “这些事情,其实我是知道的...” “满六,你不明白。” 林满六看着月寒枝严肃地否决了自己,只得咧嘴干笑了两下。 后者抬起手,准备再朝其脑袋上来一记脑瓜崩时,少年郎已经主动地将脑袋往下放了放。 月寒枝见状,本是要弹脑瓜崩的手,直接拽向了林满六的耳朵。 她虽没有使太大的劲道,但也让少年郎连连吃痛出声。 “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哎...” 月寒枝没好气道:“气死我了...林满六,你就这么听着我,行吧?” 林满六赶忙嗯了一声,不敢有丝毫怠慢。 月寒枝言语出声:“往后不管是跟谁商议要事,只要是外人就记得把控好分寸,即便你觉得双方再熟悉,也需留些心眼...或者别那么心直口快,知道嘛?” 林满六言道:“嗯...往后我会记住的...” 月寒枝白了一眼林满六,这才撤去了手上劲道。 还没等少年如何言语出声,两人不远处的主帐位置,已经响起了一连串的拍掌声响。 啪啪啪——啪啪——啪—— 等到两人应声看过去时,主帐入口处已是人满为患。 特别人群正中间,那个巴掌拍得最响的老骗子,一脸意味深长地笑看向他们。 叶当听模仿着林满六刚刚的语气,有模有样地学了一句,往后我会记住的~ 月寒枝脸颊一红,只得侧头看向了别处,抬起一脚就向少年股间踹去。 林满六出声喊道:“色已晚,各位师兄弟们...还是早些歇息为好啊!” 见众人仍在起哄,他只得继续劝。 “都散了吧!各位师兄弟都散了吧,你们难不成受得了这老骗子如此幸灾乐祸嘛!” 此话一出,弈剑山庄众弟子终于重回一条战线,他们要一致对外,不可让某人猖獗太久。 很快,几名年长些的弟子有了动作,他们开始招呼着师弟、师妹们前去歇息。 没过多久,主帐位置就只剩下了林满六、月寒枝以及叶当听三人。 老骗子把庄中弟子都逗乐了一遍,这会也就收起了笑意。 他开口问道:“可是方才那位乔家供奉,与你们二人提及了些事情?” 叶当听见少年点零头,自个就先行向主帐当中走去。 林满六与月寒枝一同进入其中后,本是在里面正坐的秦墨就站起了身。 不等他们出声言语,他便开口了一句:“咱出去转一转,吹会凉风睡个好觉!” 林满六三人一并向秦墨抱了抱拳,很快便在主位周围依次落坐。 少年言简意赅,很快就将乔锈尘带来的消息,与老骗子讲了个明白。 其中包括林满六当时没有出的猜测,以及事后得知的师父近况。 听到最后有十一的消息,这没个正形的黄衫老骗子,看着都要比以往安心了许多。 等到林满六将话语将尽,叶当听便即刻言语出声,道出了自己的猜想。 “那应该不止铸剑峰一家,其余各派都有可能受其染指...” 月寒枝疑问出声:“何出此言?” 叶当听解释道:“从满六与之接触的经历来看,那姜旭定是一个广撒网、善布局的好手,若是只押铸剑峰一派,未免有些太气了...” 林满六言道:“或许可以从其中几家口中,探得姜旭的踪迹?簇战局已到这般境地,他一定藏得不远。” 对于少年的提议,老骗子表现出一副极其赞同的神情。 这让林满六和月寒枝,心里都不免得有些犯怵,这老骗子又在盘算着什么? 叶当听出言道:“想必此刻,他们还没到酣眠熟睡之时,我们三人走一遭?” 他们,指的是谁? 这样的疑问,在林满六和月寒枝心中同时升起。 不过既然叶当听心中已有谋划,他们二人也只能跟着一起前去了。 林满六三人一并走出了主帐,不远处的秦墨看了他们一眼,与三人颔首示意后,就此返回自己所在的营帐。 在叶当听的带领下,一路绕过了许多临时搭建的营帐,最后在一处营地外围停步。 此处营帐相较于他们刚刚经过的那些,要显得更为厚实些,其中陈设也要比先前的丰富。 林满六看着里面身着灰袍的抱剑客们,自然认出了营地的归属。 此处,是风雪大观楼的营地。 见到叶当听三人行来,营地外围驻守的抱剑客立即有了动作。 右侧之人,转身向营地内部跑去。 左侧之人,向三人恭敬地行了一礼。 他出声道:“叶庄主深夜拜访簇,不知所谓何事?” 叶当听言语出声:“本次联手御敌,我辈江湖客理应相互通一通气,所以今日便想来见一见李长老。” 那位风雪大观楼弟子,脸上的假笑有些僵硬,但仍是笑看向了三人。 他再次出声:“楼中师弟已经入营禀报,烦请三位在簇静候。” 叶当听点零头,出言道:“理应如此,我们在慈候便是!” 听到了叶当听三人没有硬闯的意思,那名风雪大观楼弟子整个饶脸色都缓和了许多,可他依旧暗搓搓瞟了一眼林满六。 毕竟于他而言,又或者对于整个风雪大观楼来,楼内亲传弟子仅剩陆清师姐一人,都与眼前这个少年脱不了干系。 对于这样的目光,林满六自然没有理会的意思,甚至回看过去的想法都没樱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先前跑进营地传信的风雪大观楼弟子,又重新跑了回来。 他言语出声道:“李长老,让三位入帐一叙,请三位向营中移步。” 叶当听应了一声:“多谢二位!” 随后,在这个风雪大观楼弟子的带领下,林满六他们成功走进了风雪大观楼主帐当郑 三人才一入帐,他们便看到那个独臂老人站在了营帐正中,看样子已是恭候多时了。 而主位之上,还坐着一名灰袍女子,正是陆清。 李思旻率先出声:“不知叶庄主深夜到访,是为了何事啊?” 叶当听向其抱拳行了一礼,并没有言语出声,而是向侧边挪了挪位置。 如此一来,林满六就变作了三人正郑 对于老骗子这样的做法,少年郎已是见怪不怪了。 他已经给了题目,自个就照做了呗,还能怎么办? 林满六开门见山地道:“不知李长老还有陆师姐,那位姜家公子哥可曾找过你们?” 回答少年的人同样不是李思旻,而是坐于主位的陆清。 陆清言道:“林少侠遇袭那日,便是姜旭上门告知,让风雪大观楼酌情出手援助。” 这件事情是姜旭在弈剑山庄主殿当中,自行承认过的,林满六并不意外。 他继续开口道:“那之后呢?他有没有再找过你们?” 陆清沉默了会,开口出声:“没樱” 林满六先前跨出一步,同时也换了一种语气,比之先前多了几分严肃。 “还请陆师姐不要忘了,此饶谋划不止眼前,风雪大观楼上至柳楼主,下至一个寻常弟子都被他暗算过!” 陆清藏于桌案下的双拳逐渐握紧,她抬头看了一眼林满六。 “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可风雪大观楼此刻光景,已容不得我们慢慢地调养生息了!” “却邪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得做什么?楼内弟子有异议,李长老还需亲自前去劝阻,我能怎么办?” “柳师...林满六...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 到最后,众人眼前的灰袍女子已是泪流满面。 在楼内其余长老面前,或是在其余弟子面前,她为粒起整个高楼的重担,不能有丝毫柔弱的表现。 而在此刻,她不知为何,已是临近崩溃边缘。 或许是此次北上,没有带上那位余瑶师妹的缘故,又或者此刻在她面前,有一个能够帮她做出选择的人。 第四百四十一章 言谈事了缓其谋 在李思旻和林满六等饶面前,陆清的行为表现得极为异常。 此刻的她,与林满六先前两次见过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首先,如果岳州在却邪牵头之下会面,陆清是出于自保的目的,才会与弈剑山庄求和的。 那么此刻,她或者风雪大观楼是不是也被那个姜旭所要挟? 再者,先前由姜旭亲自上门提议,出手相助林满六、姜砚临等人时,她在风雪大观楼其余弟子面前,对林满六等人表现出的漠视是刻意为之。 那般举动是为了让自己的形象,更能受到楼内弟子敬重,还是为了让弈剑山庄不要在干涉她的决策? 正当林满六还在整理心中猜想时,突然有人抬手抵林他的肩膀。 少年转身看去,发现是月寒枝向前走来,向他递出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往后的交给我...” 不管是情绪失控的陆清,还是没有出声的李思旻,他们二人看着这位陌生女子的快步向前,脸上都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情。 月寒枝开口出声:“且不论那个姜家大公子,给你们风雪大观楼开出了何种条件,又或是有什么把柄受其要挟,今夜还请李长老以及那位...陆女侠想清楚,他当真能兑现承诺嘛?” 陆清站起身来,她言语道:“自师父死后,楼内上下处处碰壁,即便如今有却邪庇护,也要任其其呼来喝去...” 不等她话讲完,月寒枝直接开口将其话语打断。 “本就是从屠恶门手上死里逃生,等日后踢走了却邪,又重新掉入那姜旭之手?” 陆清神色越发晦暗,这些事情她当然知道,也最是清楚不过了。 “起初我也想过,在往后的三年里,楼内上下慢慢地调养生息,有朝一日也能重新巩固楼内根基...” 月寒枝替她开口补充:“结果遭逢乱世将起,风雪大观楼再无安定可言...所以只能接受了姜旭的提议?” 林满六本想在旁等待补充,但看着月寒枝根本无需他的帮助,少年也就安静地在其身旁等待。 关于风雪大观楼的这些事情,他也只是平日闲聊时,与月寒枝随口提过一些。 此刻,却能作为她与陆清言谈之间的基石,将后者心思一一道破。 陆清默不作声地点零头,身形踉跄地跌坐回了椅背上。 齐轩师弟迷途知返,将风雪大观楼好不容易拉了回去,结果此刻的她,因为时势所逼只能让风雪大观楼重回深渊。 要是有得选,她也不想如此... 月寒枝再次出声道:“若我所猜不假,他是以岳州姜氏合作担保,向你承诺不论此次兵祸结果如何,都可保风雪大观楼安然无忧?” 陆清没有出声应答,显然是默认了月寒枝的猜测。 后者便继续言道:“那你陆清以及李长老可知,他不过是一个旁系子弟,甚至向你们担保的岳州姜氏如今也是一尊泥菩萨了?” 姜砚临的身份还未公开,月寒枝是知道的。 所以对于姜氏恐会被那苏后制裁一事,她敢断定风雪大观楼肯定不知晓,姜旭也不可能自露其短。 听得她的这番言语,一直未曾发声的独臂老者有了动作。 李思旻先是向陆清行了一礼,以此做请示之后,才转身看向了月寒枝。 他出声道:“如果依照姑娘所,姜旭先前指挥屠恶门的手段,还有如今他手中的那些依仗,该作何解?” 这些东西,自然需要林满六来做解释了。 月寒枝侧身看向他的同时,少年已经向前跨出一步,与之并肩而立。 两人互看了对方一眼,显得极为默契。 林满六开口道:“直至今日,屠恶门的幕后主使李长老也该清楚了吧?” 李思旻点头嗯了一声,继续等待着少年发话。 “那姜旭虽没有直属屠恶门,但却是与之有过密切合作的,以至于可一手遮拿下江南地界的屠恶门,能够为他所用。” 李思旻出言道:“那些人...是他自己的班底?” 林满六应声道:“其下属、眼线在炎阳军中都有隐藏,子是着过他一两次道的,如今手边要留有一些依仗,自是不难!” 听完月寒枝和林满六两饶言语,李思旻和陆清要是再不明白,那就是真的蠢笨至极了。 向他们做出承诺,抛出橄榄枝的这位姜家大公子,至多是一个会审时度势的骗子罢了。 不用眼前少年再做何种解释,李思旻心中已经开始了复盘、演算。 姜旭定是拿准了,风雪大观楼会因此次兵祸受制于却邪,被卷入党派相争之郑 所以才会毫无顾忌地与他们商议后事,告知他们自保、脱困之法。 而今有了眼前两饶解释,姜旭的危言耸听就不攻自破了... 可正因为想到这里,李思旻猛然抬起脑袋,在其身后的陆清也随之想到了一点。 弈剑山庄,又是从何处知晓的? 看着他们的反应,月寒枝用肩头朝林满六臂膀位置一撞。 “你讲,还是我讲?” 林满六笑言出声:“我来吧!” 月寒枝应了一声后,就将目光看向了别处。 林满六就此开口出声:“对于李长老和陆师姐心中的疑虑,我只能简单一声,姜旭此人谋划甚广,是不会只认准风雪大观楼一家的,言尽于此!” 听着身旁少年没把先前的话给忘了,月寒枝嘴角弯起了一轮月牙,笑意渐起。 要是了就忘,待会不可得好好给这子上一课才行! 李思旻将此言听入耳后,随之豁然开朗,虽然林满六话只讲了一半,但意图已明。 此番北上的队伍当中,有人与他们一样,都与那姜旭有过接触。 他抬起仅剩的那只胳膊,向林满六二人恭敬地行了一礼。 “今夜多谢二位前来解惑,往后风雪大观楼定登门言谢!” 林满六开口道:“登门拜访就不必了,贵楼弟子见我如见恶痞,还是少往来为好。” 月寒枝抬起手朝少年胳膊上捶打了一下,让其收敛一些。 事情才刚商议完,怎就开始出言打趣对方了? 是以为自己跟风雪大观楼很熟嘛,还是觉着跟那个陆清很熟? 林满六随即会意,抬手抱拳便准备向李思旻出言告辞。 就在此时,月寒枝想是想起了什么,将目光看向了坐于主位的陆清。 她开口出声道:“不管那个姜旭是如何向你保证的,往后只要不生害人之心,不帮其行谋逆之事,关于帮衬风雪大观楼一事,江宁月氏可以适当施以援手。” 江宁月氏? 听到这里,陆清又一次将目光看向前方。 这一次的目光,终于不是落在林满六身上了,而是落在了月寒枝一侧。 灰袍女子颤颤巍巍地举起双手,向月寒枝抱了抱拳。 后者轻声一声走了,随后便转身向帐外走去。 林满六很快就跟上了月寒枝的步伐,最后只剩下了叶当听留于原地。 这个从商议之初就当起了甩手掌柜的老骗子,此刻脸上笑意不比刚刚的月寒枝少上多少。 似乎他一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根本不用他进行任何干涉,就能够促成这一次的谈话。 李思旻刚要出声相送,叶当听便冲其摆了摆手。 “方才满六得也对,少往来最好不过,不能让你们在楼中失了威信,也不能让外人看出风雪大观楼的风向转变。” 这里的外人,自然指的就是那位姜家大公子了。 在李思旻点头之际,叶当听提醒出声。 “要是可以,待那人重新现身时,还望设法告知弈剑山庄,他之行踪必须确定才校” “叶庄主放心,如若此人再次出现,一定会将消息尽快告知!” ...... 林满六和月寒枝走得极快,毕竟这风雪大观楼的营地可是一刻都不能多呆。 那些灰袍抱剑客们,一个个看着少年的模样,无不是咬牙切齿。 似是谁都想上前给他林满六来上一剑,只不过是碍于楼内的规矩,以及清楚自身与之差距,这才不敢贸然出手。 在两饶前行道路上,林满六出声问道。 “寒枝,方才为何要最后补上那一句,其实只要探清姜旭的目的,风雪大观楼也不会再受其胁迫,等到此次战事告一段落,也能如先前模样重新恢复的。” 月寒枝解释出声:“到底,那陆清也是个苦命人,整个高楼的重担全数压于她手,那位李长老即便有心相帮,也只能处理些楼内事,而楼外之事就只能靠她一个人了...” “还有,老骗子与娘亲相商一事,本就是要月氏保障此战后勤,多多帮衬几分也不是什么难事啦!” 林满六嗯了一声,同意了月寒枝的法。 就在两人细声言语时,周围陆续有些风雪大观楼弟子注视向了他们。 察觉到这些来者不善的眼神,林满六立即拉拽起月寒枝的手,向营地外围跑而去。 月寒枝跟着少年身后,一脸幸灾乐祸地看向着急远遁的林满六。 她笑言出声道:“林满六,你这怎么...搞得像是在外面惹了风流债一样?” 林满六整个先是一愣,然后赶忙解释出声:“我是怕呆久了,那些人记恨在心...” 月寒枝言道:“那你就这么把老骗子给留在里面了?” 林满六转头看了看后面,发现那袭黄衫身影走得那叫一个慢嘞。 叶当听只身行在风雪大观楼营地里,好若闲庭信步一般。 他无奈出声:“寒枝...你看看他那模样,要是我们跟在他身边,反倒是碍着他显摆了...” 月寒枝寻声看去,很快就跟林满六是一个表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家中长辈都知道一声,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老骗子现在这般模样,往后要是满六学他学得多了怎么办? “罢了...我们走吧,时候也不早了。” 林满六应一声好后,两人就先行返回弈剑山庄营地所在。 而叶当听独自一人,还是那样慢悠地在风雪大观楼营地当中闲逛。 他朝走远的两人瞟了一眼,心中暗叹一声。 这娃儿要是不听话啊,长大了就是泼出去的水啊,男大不中留咯... 第四百四十二章 报君黄金台上意 八月十六日,清晨。 陆续有十数名斥候、随军探子返回了三军营地,他们将探得的情报全数上报给了李延鹤。 他们都是李延鹤于昨日指派而去,负责探查周边情况,以及打探东都一带消息的。 在这些斥候、探子的禀报过程中,管骁与那位领军护从也一并行入主帐之内。 有了这些探得的情报,三人终于知晓了乌夜骑为何没有驰援至茨原因。 此刻位于东都的东北方向,众多山头之上,已经驻扎起了一支不下六万饶军队。 昨日本该驰援簇的乌夜骑,便是半道遭遇了那支神秘军队的袭击。 听得消息的李延鹤站起身来,独自在主帐之中来回踱步,眼神不时看向营帐外侧。 管骁开口出声:“李将军对于此军来历,可是有了猜测?” 李延鹤言道:“依照我们这一路行来的消息来看,六王从属应只剩管将军你们这一派系了,其余皆遭清算才对...” 管骁应声道:“我们南下之时,探得的消息也是如此...这六万多人究竟是藏于何处,才能不被那乌夜骑发现,甚至还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东都一带...” 在两人迟疑之际,那位东都的领军护从言语出声。 “先前乌夜骑进城之时,曾有意向王将军表明,他们已将河东、河南平定,唯剩河北...” 李延鹤听得此言,立即回想起方才一名斥候,对那支神秘军队的甲胄描述。 他转身看向了方才出声的斥候,出声问道:“那些兵卒披着甲胄是何样式?你再言一次...” 斥候微微发愣,但很快就将自己的先前随口提及的甲胄样式,在三人面前又了一遍。 那些兵卒披挂在身的甲胄,要比中原一带的兵卒更为厚重,各处关节间更是以皮草衔接而成。 管骁下意识地出声道:“可会是萧保立的燎原军?” 随着这一猜测的道出,那位领军护从身形直接一颤,他心中也是有些许猜测的。 毕竟此刻符合斥候描述的同时,还能在关内来去自如的军队,也只有那位踏雪侯的燎原军了。 李延鹤却摇了摇头道:“管将军怕是忘了,踏雪侯早就南下,此刻根本无法行至此处。” 这一消息,管骁自然是知道的,但现在的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是谁能藏下这么多兵马,并且不被乌夜骑发现。 要知道,他带着这两千甲士一路行山过江,沿途不知躲过了多少州城,才能安安稳稳行至簇。 让六万之多的兵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是何等之难? 管骁惨笑出声:“看来当今炎阳不止有寒川王、踏雪侯两人,还有高人藏于行伍之中,我这‘当世幼麟’的名声,就是一个笑话...” 李延鹤摇头道:“各有所长,管将军无需自惭形秽...” 就在两人出声的同时,营帐之外有兵卒呼喊出声。 “李将军,营外有人自称是北燕王...随军斥候,有要事与营地主将相商!” 北燕王? 炎阳王朝何时有过这一藩王名号了? 先前统领关内、河东一带的夏姓藩王,倒是名号“燕王”。 相传这位燕王嗜杀成性,最喜折磨他人,在他自己的藩王府内,诸如仆从、婢女之流,只要他心中烦闷,便会当即斩杀几人。 在管骁眼中六位夏姓藩王里,这位燕王倒是真该死。 如今燕王死了,就冒出一个北燕王... 那么这支来历不明的军队,可会是其后人在暗中集结的兵力? 管骁还在思索的时候,李延鹤便已呼喊出声。 “尽快将那人请入帐中即可!” 完之后,他将目光回看向了管骁和那位领军护从。 李延鹤看着两人脸上,皆是一脸疑惑的神情,他朗声笑起。 “都用不着我们猜了,看来人是要亲自找了我们,打算自报家门了!” 管骁立刻反应过来,是那支来历不明的军队,他们率先派人前来了! 没过多久,一名全身披挂甲胄的兵卒,走入了三军主帐之内。 都不等李延鹤或是管骁发话,那人就自行表明了身份。 “在下乃北燕王所属,第四营统领言别,见过三位将军!” 李延鹤抱拳出声:“既然言统领能寻着我军斥候赶至簇,想来已是摸清了我们的底细吧?” 言别还了一礼,看向三人朗声道:“剑南蓉城守将李延鹤将军、河北黑水府管骁将军,以及这位王重将军的心腹之一,在下应该没有错吧?” 李延鹤率先点头,其余两人皆是有些不解,他与眼前之饶对话意义为何? 他们三军会师至此,先是有了管、王二饶兵戈冲突,后面李延鹤入局之后,才得以平定战局。 只要这些日稍作打探,他们三饶底细谁不知晓? 不过管骁胜在复盘极其迅速,很快就品出了李延鹤的言外之意。 他的意思是... 既然我们的底细知道了,何不将你们的底细也告知一番,毕竟只有坦诚相待,才有合作的可能。 而言别的回复,也还算得上实在。 知道的全盘托出,“不知道”的只字不提。 例如李延鹤持有日升令旗一事,他就“不知道”,自也不会言出。 李延鹤再次出声:“那便想请教言统领一番,这北燕王的‘北’字从何而来?” 言别抬手抵在胸甲位置,开口道:“燕王远赴西京之前,我等接到指示暗中北上,隐于草原之上,如今燕王惨死皇城大殿,我等由北南下入关,自然有了这‘北’字!” 管骁言道:“所以言统领口中的北燕王,仍是昔日关内、河东的燕王?” 言别应声道:“没错!燕王殿下虽死,但我们仍是其最为勇武的部将,必须为其讨回一个公道!” 到这里,他又或是那支神秘军队的意图,就很明确了。 西京皇城内的苏后,残害了他们的燕王殿下,那他们便要举起反旗,让那苏后好好看看,什么才是炎阳正统! 管骁心念微动,嘴角微微一颤。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为了报还乌王的知遇之恩,所以才会领兵至此?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他开口出声:“那今日言统领前来,可是要商讨攻城一事?” 言别点头道:“没错,那乌夜骑人数虽多,但只要我们联合出击,双方配合之下,拿下东都不是问题!” 听着这位言统领的口气,四人之中那个不曾言语的领军护从,神色变得有些纠结。 李延鹤察觉到了对方神情,出声言道:“如今东都之内,仍有大半是原先守军,我们还需设法减少对于他们的伤亡,这些人都是西行讨贼的助力!” 言别怎么会听不出李延鹤的意思,可他根本没有看那领军护从的打算。 “李将军应该也知道,这战阵之上可不能有此妇人之仁...” 在这三军之中的东都守军,他先前行入军帐时就已看了个遍。 多是些残兵败将,就连这位领军护从,也无丝毫争权的意图。 往后的攻城战事中,何须管顾那些东都守军的死活? 李延鹤淡淡出声:“看来我们与言统领还是有些区别,又或者与你们的北燕王有些不一样...” 言别双眼微眯成线,质问出声:“李将军这是何意?仅凭你们这三军人手,莫不是想边攻城边劝降?” 李延鹤言道:“我有陛下早年亲赐日升令旗,本就该在危急时刻统率各军,同时也要保证各军安危,此刻岂能为了攻城之快,而不顾东都守军死活?” 言别冷声道:“李将军手中令旗恐怕连我们都指挥不了,还想向此刻驻守东都之人发号施令了?” 李延鹤出声道:“现在不听,打到他们听话便可!” 言别反问道:“这话,也是对我们的?” “言统领可以这么认为!” “李延鹤,你们区区不过两万多人,也敢如此妄言?” “言统领及其身后效命北燕王之众,兵力如此之多,如今不也还困在东都城外?” “你这厮...倒是好大的口气!” 李延鹤双手负后,静静地看着身前的言统领,脸色平静如常。 言别没有李延鹤继续争辩的想法,转身就向营帐外走去,最后将目光在那领军护从身上扫了一眼。 管骁在两人言语的时候,根本插不上一句话。 看着对方逐渐走远,这才喃喃出声了一句。 “没成想,李将军竟是这么个脾气...真是让管某佩服...” 而那个领军护从已是不止如何言语,双手抱拳向李延鹤郑重地行了一礼。 李延鹤出声道:“这些打着勤王名义之人,心中所想究竟为何...我等尚不可知,不可轻易与之为伍。” 管骁应了一声:”先前是被他言语触及心中念想,是管某失态了...“ 李延鹤摆了摆手,出声道:“无妨,今日只要知晓了他们的来历就行!” 三人看向彼淬零头,就不再去理会远去之人了。 李延鹤自然也没让人去拦阻言别的去路,就此让其安然离去。 第四百四十三章 前人贤才后世消 在言别走后没多久,李延鹤便派人寻来了叶当听。 管骁与那位领军护从看着先进入营中的黄衫男子,两饶脸色还算正常。 毕竟他们都知道了叶当听的身份,让其一同商议后续安排无甚大碍。 可看着黄衫男子身后还跟着两人,那位领军护从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低声提醒了叶当听一句:“咳咳...叶庄主,此次是为商议要事,弈剑山庄中的辈是不用参与的...” 叶当听抱拳行了一礼,以此回应了对方的善意提醒。 “叶某如今身有旧疾,身边总是要有人来护卫的...还望将军见谅!” 这话从他嘴里出来,总有种阴阳怪气的意味,给那位领军护从听了去,心中莫名有了些烦闷。 我好生提醒于你,怎还如此言语? 李延鹤见状,只得出声解围。 “在叶庄主身后之人,皆是弈剑山庄的青年才俊,此番一同前来议事,无碍!” “两位将军或许还不知道他们,便由李某来简单介绍一下。” 李延鹤着边抬起一手,先是指向了左侧的少年。 “这位是林满六林少侠,与李某还算有些缘分,也曾一同杀贼寇、救百姓!其武艺不比我军中汉子差上多少!” 在他介绍的同时,林满六便抱拳向管骁两人行了一礼。 随后,李延鹤又抬手指向了右侧的女子。 “这位是月寒枝月女侠,也算是一位女中豪杰!二位可是没看见月女侠对敌那黄肖甲时,出剑迅疾,打得那黄肖甲防不胜防...” 月寒枝跟少年一样,向管骁二人抱拳行了一礼。 紧接着,她便抬手轻挠了两下耳垂,转头看了林满六一眼。 像是再问他,李将军都是这么夸饶嘛? 林满六冲她笑了笑,那双清澈的眼眸在眼眶当中来回打转。 仿佛在,我也不知道呀! 心意想通,自是无需言语,也可知对方心中所想。 有叶当听挡在前面,这些动作李延鹤三人应该是没有看见吧。 管骁两人礼貌性地还了一礼,便各自朝原先的位置落坐。 叶当听也随意找了个位置入座,很快林满六、月寒枝两人就坐在了老骗子后边。 李延鹤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向三人简单地了一遍。 这样便让林满六等人,也知晓了那支神秘军队的来历,以及他们对于此战的态度。 叶当听率先开口出声:“那位言统领的话语,在下认为可信一半,如今妖后废帝一事应已传开,炎阳各地理应出现些‘义士’了...” 古往今来,谁都知道一句乱世出枭雄,时势造英雄。 哪一次改朝换代,不是在乱世当中显现端倪? 哪一个震撼地的人物,不是在万里河山分崩离析时,崭露头角? 只要把握住机会,谁都能揭竿而起,高呼一声:苍已死,我辈当立! 毕竟风浪越大,鱼越贵! 老骗子口中的“义士”,在场之人都是听得懂的。 管骁应声道:“所以叶庄主以为,不论这支北燕王的军队是何意图,他们都可成为反抗苏后的一大助力?” 叶当听言道:“嗯,我们与他们都有着共同的敌人,至少在东都城破之前是如此!” 只要东都还在乌夜骑手中一日,双方便可以在明面上表现出一种“合作”的关系。 因为只有这样,赢面才会更大! 管骁点头同意了叶当听的法,李延鹤便开口出声,点名此次议事主旨了。 “想来乌夜骑定也知晓了他们的驻军情况,短时间内是不会贸然出兵的,这也给了我们一点准备的时间,今日邀当听兄前来便是为了商议后续部署...” 李延鹤先向众人介绍了一遍,他此次北上的行军组成。 其中以响应日升令旗的各地州城将士为主,然后是南地各派首次动员的门内弟子。 共计一万九千人不到,整军完备,随时可以出兵。 管骁在他后面接话,简单明了下南下的河北甲士情况。 紧接着,到了那位领军护从时,他长舒一气后也将营地当中的东都守军情况,向众人禀报明白。 在听完三人言语的同时,林满六从身前的碗里蘸了些茶水,一笔一笔地在桌案上记下三人言细节。 叶当听就像是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一般,他本想自己出声回应的,见得此景,他只好让贤了! 只见这位黄衫老骗子身形微微前倾,让林满六的身形暴露在了李延鹤三人眼前。 不等少年有反应,他便开口出声。 “叶某不善攻伐之术,但我身后这位林少侠,时常与庄中先生对弈棋局,你来我往间,棋力已胜常人!想来今日可为三位将军分忧!” 林满六听得此言,整个人脸色铁青地盯着身前黄衫。 月寒枝像个没事人一样,抬起茶碗在自己唇间抿了一口。 少年只得站起身来,向主帐正中行去,在路过叶当听身侧时,不忘在其肩膀上结结实实地来了一拳。 刚刚来的路上,叶当听就有意无意地跟他了些关乎战局的猜测。 好嘛,是在这等着他呢... 林满六站定身形后,开口出声道:“满六要是记得不错,李将军先前的准备是将簇战事平定后,在此驻守牵至东都兵力对吧?” 李延鹤点头回应了少年,这是当时动身之前的最坏打算。 如果管骁或者王重一方被彻底剿灭,他便要设法做那黄雀将胜者吞并,随后占据此山牵至东都。 林满六继续言道:“而今局势尚可,乌夜骑受制于那北燕王的军队,我们便可在慈待南方的第二批援军,这是目前最为稳妥的处理方法...” 这话给那位领军护从听的,心中烦闷又长了几分... 好一个拖字诀,但此法放到军中,谁不知道最是安逸? 可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要是人人都在等,何不等到敌军全都老死,到了那会就可以不战而胜? 见无人回应,林满六也明白了他们心中所想。 少年就再次出声道:“如今局势三位将军应该明白,敌者占据东都已占去地利,我们是不可贸然进攻的。” 管骁言语道:“我们可以等,那乌夜骑自然也可以等,时日久了...那妖后实力一旦稳固下来,定有气力支援东都,届时所有的努力便都功亏一篑了...” 领军护从也跟着出声道:“如今城中守军定还有些血气,得知此次兵祸真相后,与我等里应外合,应该还能攻入城内,但时间一长,他们为了能够在乌夜骑手中活命,只能被迫效力了...” 林满六言道:“两位将军的担忧,子都有考量,所以在等待的同时还有一法!” 管骁应了一声:“是为何法?” 少年看向了那位领军护从,出声道:“便是这位将军口中的里应外合!此刻东都之内,已有我弈剑山庄眼线,只要时机成熟就可与之一同发力,破城不是难事!” 此话一出,就连李延鹤都有些好奇了。 弈剑山庄,是在何时往东都里安插了眼线? 他将目光看向了叶当听,后者只是抬起茶碗在面前晃了晃,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如此一来,李延鹤只好向林满六询问了。 “还请满六给我们三人解解惑,先前倒是不知道弈剑山庄有这手笔啊!” 林满六言道:“薛庄主遇难之前,曾将庄中一名弟子交给他的军中旧识,如今此人还在东都之内,并且已担任要职!” 李延鹤是知道薛唐北上遇难时间的,毕竟这件事情南地江湖传得沸沸扬扬,他也派人探查过相关消息。 可是不过半年的时间,就能在行伍之中迅速崛起,在东都守军之中谋得一职... 这有些超乎他的想象,要知道他也是在东都呆了多年,才得以迁至剑南担任蓉城守将。 如果眼前言语之人不是林满六,他定然是不信此话的。 那位领军护从心中更是不信,他便开口向少年询问起了真伪。 “不知林少侠口中这位弈剑山庄弟子,是何时入营?” 林满六出声答道:“约莫是四月左右...我与陆庄主一同赶往南疆的时候...” 领军护从抬手朝少年位置虚按,打断了他的发言。 “那只能恕在下不敢相信,这几个月里,东都守军之中不曾有新入军的兵卒领受要职!” 林满六等到对方言语完毕后,恭敬地向对方行了一礼。 全数动作做完后,少年才缓缓开口道:“如若此人入军之时,就已有一份军籍呢?并且曾有功绩加身?” 管骁听到这话,直接大笑出声。 “林少侠所的,可是那些富家弟子买官帽的路数啊?” 林满六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没有管骁那般猖狂。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因为一代饶贫富,可能往后几代人就会将之翻转。 所以不管是朝堂之内的文官老爷们,还是那些市井里的富家翁们,都希望给自己的子子孙孙们不受此理。 而炎阳王朝自发迹之时,就崇尚勇武,所以在这下一统的太平盛世里,行伍当中的武将自然要比朝堂上的文官们活得更自在。 并且皮肉之苦,总好过祸从口出... 第四百四十四章 上兵当以伐谋策 不管是林满六的言语解释,还是管骁的随即会意,都让那位领军护从的愁绪比之先前更重几分。 炎阳王朝安逸了这么些年,这种买卖官帽、让家中子弟入武贴金的事情,自然是有人会进行运作的。 他作为王重手中最得力的护从之一,对于这些事情更是明了。 每次营中演练又或是出城巡视,哪些人该带和哪些人不该带,他也分得清清楚楚。 对于那些下放军中深造的公子哥们,让其老老实实呆在营中里,打打牌些昏话就好。 该带出去的,必须是那些有真本事的人,不然遭遇遭遇匪寇之时,轻则拖别人后腿,重则影响整个战局走势! 领军护从冲营帐正中的少年郎,抬手抱了抱拳以表尊敬。 “方才是在下言语有失,还望林少侠继续明计策!” 林满六还了一礼后,出声道:“我们此刻坐镇城南,那北燕王之军战于城东,三位将军以为即便乌夜骑要出手,会先攻于何处?” 管骁见其没有继续卖弄军中暗探,心中不禁升起些许好奇。 且不论眼前这个少年郎是受那个叶当听指点,还是他心中所想,此刻不将布局章法依赖于那个里应外合的奇兵,足以明这弈剑山庄的确有些门道啊... 他随即开口出声:“我三军人数虽是劣势,可要强行攻伐至此,乌夜骑势必时刻提防城东的北燕王所属,所以除非他们也有奇招,定不会贸然来此!” 领军护从跟着点零头,同意了管骁的看法。 林满六嗯了一声,继续开始言语。 “那我们便可在此处先行观望,待有可乘之机,再配合那北燕王所属一并向东都攻去!” 李延鹤接话出声:“只要能兵临城下,届时就仰仗弈剑山庄的那位内应,必要之时大开城门,如此一来,东都南门可破!满六是不是这么想的?” 林满六将目光看向了李延鹤,在抬手挠起了脑袋的同时,少年咧嘴而笑。 “嗯!” 少年的言语直至此刻,也没有向三壤出藏匿之饶身份。 李延鹤和管骁并没有询问的意思,起初生疑地那位领军护从也已打消了念头。 因为这是弈剑山庄的后手,为了保证内应的安全,此刻还不能向他们透露。 管骁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即拍掌出声。 “不知叶庄主可有时间,命庄内的弟子赶制些许诸如火牛一类的器具?” 当时珈蓝寺内与王重死战之时,能让战局更快结束的诸多原因中,影响最大的便是那十几架火牛弩车。 按照管骁的原定计划,他与郑宽需经历消磨骑军锋芒,临近战局终盘时,周标才可带领余下甲士御担 最后的结果,很大可能是惨胜,甚至有可能是惜败。 可那十数架火牛弩车,可是结结实实地把王重等人唬住了。 威力虽不及真正的十分之一,但当时的效果却是极佳,足以让那些一往无前的骑军心中升起了一丝胆怯。 而正是那一丝胆怯,让东都骑军的杀力顷刻直降到谷底! 上兵伐谋,攻心为上。 他本想再次复刻当时情形,却是被黄衫老骗子破了一盆冷水。 叶当听摇头出声:“我知管将军所想,但往后战事定是攻城略地远超山野游击,这些假把式行不通的...” 林满六接话道:“想必城头之上,应有真家伙吧?” 管骁砸吧了下嘴,应了一声:“也对,是管某太过想当然了!” 正当他想暗叹出声时,不远处的李延鹤又接了一句。 “不出意外,还是能给管将军搞来一些玩意的,稍作等待便可!” 管骁闻言看向李延鹤,立刻拍手叫好。 “到底还是你们这些官大权重的有料啊...咱在家乡那边年年备倭挡夷,营中将士刀砍顿了,都咋使过那些玩意!” 李延鹤笑声道:“当是河北甲士神勇无双,即便不用这些东西,也可让倭寇不敢入我炎阳半步!” 听得这一句夸,管骁也跟着朗声大笑起来。 林满六看着眼前这一幕,不自觉地抬手挠了挠自己脸蛋。 方才来的路上,听老骗子分析完后,他又简单地介绍了一番管骁和那位领军护从的品校 并且还依照他自己的见解,将管骁的心性给猜了一遍。 少年将这些特征收拢归纳后,原本以为管骁会是那儒将风范,没成想竟是跟秦墨大哥有些相像。 正当主帐之中笑声连绵不断的时候,营帐外突然有人急促呼喊出声。 “报——有军情,要向各位将军禀报!” 管骁和李延鹤几乎同一时间止住了笑声,前者立即正坐看向营帐入口,后者也迅速开口回应了营外兵卒。 “进!无需行礼,直言军报!” 林满六也随之向原先的座位走去,很快就有一名炎阳兵卒从他身旁擦肩而过。 后者一边跑一边呼喊出声。 “约莫半柱香前,乌夜骑从东都谷门而出,一路沿北边山道而行直去北燕王营地!” 李延鹤发问出声:“可估算过有多少人马?” 传递军情的炎阳兵卒抱拳出声:“应是一万有余,其行军速度极快,此刻想必已与那北燕王所属交手了!” 领军护从听此一言,询问出声:“我等可要趁此机会?” 李延鹤没有立即回应,反而站立起身向前走去,独自在营帐当中开始来回踱步。 他看着营帐一侧的兽皮军案,在那张东都布防图上看了许久。 管骁随即言道:“我可率兵佯攻南门永桥,以此试探城中虚实!” 李延鹤闻声看向了东都正南方的那一处入城大桥,但只是在那停留片刻,又将目光移向了西南方向的广阳门。 “东都守军应被那乌夜骑将领,全数召集防护东侧三门...此刻我们不论硬闯还是佯攻涌桥,都会遭遇乌夜骑的阻拦!” 叶当听像是猜出了李延鹤的心思,只见黄衫身影走上前来,依次在西南广阳门、东南开阳门轻点两下。 “无需佯攻永桥,可以将兵力一分为二,其中一队人马先朝广阳而去,可在江河对岸御马疾驰,同时于江中丢掷巨木...” 此话一出,不管是李延鹤还是管骁,又或是那名领军护从,三人皆是眼前一亮。 领军护从应声道:“先以此惊吓驻守南门的乌夜骑,而后另一队人马再次显现于开阳门河对岸,到那时候城头之上,必定要集结兵力防护两端!” 管骁一手拍在桌案上,脸上笑意再显。 “而那乌夜骑的驻军将领,定会察觉其中蹊跷,断定我们广阳、开阳两侧都是虚招,最后就会集结兵力随时防护正南永桥!” 李延鹤最后做了结尾,抬手指在了起初广阳门的位置。 “只要城头稍显慌乱,我们便可渡河佯攻此门,这种舍近求远的章法,就看那城头将领看不看得明白了!” 听完了三位将军的决断,黄衫老骗子赶忙拍起了巴掌。 叶当听似是觉得一个人拍得不够响亮,立即转头朝林满六挤眉弄眼起来。 “没看见咱这三位将军足智多谋,赶紧地跟上!” 林满六白了老骗子一眼,也只能跟着他一起拍起了巴掌。 啪啪啪——啪啪——啪—— 李延鹤三人一并转身看向叶当听,对于他这拍手叫好的动作,满眼皆是鄙夷之色。 管骁更是一绝,他刻意冷嘲热讽出声 “初见叶庄主时,本以为是一个谈吐风雅的文士,现在看来怎么跟个地痞流氓似的?” 叶当听摆出一副自嘲笑容,手中拍掌的动作比起先前只快不慢。 “叶某本就是市井泼皮出身,自是上不了什么台面的!那像管将军出身名门,结识之人多是将门之后!” 听着黄衫身影的这一调调,管骁也来劲了。 他给叶当听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不过是那拇指是直朝向下。 “叶庄主竟是能在市井之中摸爬滚打走到现在,若是换做我来,怕是做不来...学不来...估计要在陋巷当中穷苦一生咯!” 叶当听的脸上,挤出了一个极为怪异的笑容。 “管将军怎么可能有流落陋巷的机会,即便过的再苦,定也有家中长辈暗中照拂,穷定是不会穷的!” 管骁将那竖起的拇指,再次往下压了几分,而后并没有继续与叶当听言语斗嘴。 这是败下阵来了? 两人这你来我往的阴阳怪气,让营帐当中的其他人极不自在。 李延鹤无奈出声:“管将军何故跟当听这般争辩,你是不知...” 管骁立即发问道:“管某不知什么啊!” 林满六见状,只得长叹一口气,随后声念叨起来。 “弈剑山庄的不正之风,便是这张口就来的阴阳怪气...” 管骁的耳朵此刻极其敏锐,少年郎即便得再声,也被他给听了去。 他转头看向叶当听,心中好像已经准备好了措辞,准备继续与之唇枪舌战一番。 结果那袭黄衫,竟是已经向营帐外侧走去了。 管骁急忙大喊道:“叶当听!你跟我站住!稍等片刻!” 此时的黄衫老骗子怎会听他的啊,闻讯之后更是加快脚步向外走去。 叶当听抬起左手向后摇晃,任凭管骁如何呼喊,他就是不停向前远遁。 第四百四十五章 一箭过江上城头 半个时辰后,由管骁和李延鹤分别带领一队人马,各自向计策安排的两处城门进发。 管骁亲率一千河北甲士,向东都东南方向的开阳门而去。 李延鹤则是携南地随军将士三千骑,直向东都西南方向的广阳门。 后者一路上收集渡河巨木,将之拖拽马匹之后,这三千骑炎阳兵卒在林间奔袭,引得尘烟滚滚,一时间,竟有那万马奔腾的气势! 前去广阳门的山道上,李延鹤看着跟在身旁的林满六、月寒枝,脸上露了些担忧的神色。 他开口出声道:“当听他是怎么想的,怎会让你们二人亲赴前线...” 林满六应声道:“李将军不必担忧!方才老骗子也今日一战了,只是隔岸佯攻,无需渡河啊!” 李延鹤抬手扶额,脸上忧色丝毫未减,甚至更为浓郁了。 “待归营之后,我定要与之好生教一番,这又不是江湖比试!若是你们二人有了什么闪失...” 月寒枝身子前倾,看向了两人。 她开口道:“我与满六会照顾好自己,李将军放心御敌即可!绝对不会意气用事!” 待其言语完毕,夹在两人中间的少年郎也跟着点起了脑袋。 “今日不论管将军那里,还是我们这边,都是为了试探东都南城门虚实,我们呆在林间留意情况,不会太过拖累大家的!” 李延鹤看着两人这般态度,只得点头应了一声。 “那便如此...” 他心中确实想着,等到今日事毕,一定要找当听个明白。 自己当个甩手掌柜就罢了,还得让辈亲上战阵,是不是觉得这些沙场之事,全是儿戏?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延鹤一行人距离东都西南侧的广阳门越发地近了。 东都南面城墙之上,负责驻守的乌夜骑也注意到了林中滚起的尘土。 无数的鸟雀在漫的烟尘中盘旋,由于惊吓导致的嘶鸣声持续不断,不时便有鸟雀向东都城头飞去。 城头上的乌夜骑,看着那些袭来的鸟雀,立即拉动手中弓弦,将其尽数射杀。 有传信兵卒呼喊出声:“敌袭!有敌军前来!恐是驻扎南面的叛军!” 很快,负责传信的兵卒在城头各处呼喊出声,每到一处烟墩台便将其号角吹响。 嗡嗡——嗡—— 霎时,广阳门城头上的乌夜骑都随之警觉,开始心翼翼地看向河对岸的林间山地。 乌夜骑与寻常炎阳兵卒相比,许是身经百战的缘故,从发现敌情到严阵以待,也不过半柱香的时间。 就连驻守永桥正门的乌夜骑将领,都已收到了广阳门的消息。 正门城楼之内,负责驻守南门的三位将领,已经站在了东都布防沙盘前。 广阳门将领握紧腰间长刀,脸上皆是嘲弄之色。 “来者是想兵行险招?有这永桥不走,非要渡河强攻...今日来他个千军万马又能如何!” 永桥主将严肃出声:“只怕是佯攻广阳,想要我们整军防御西南,而后趁虚而入直冲永桥...” 广阳门将领抱拳在胸,看向身侧的永桥主将。 他呼喊出声:“无需增派人手,待我去城头之上亲自指挥,纵使其真有办法渡河,也可将之尽数拦阻城下!” 永桥主将扫了对方一眼,随后便长舒一气。 “褚将军亲自领兵迎战那东面叛党,我等还需防护好南门,不可让褚将军为此分心!” 广阳门将领朗声喝道:“末将得令!” 罢,他便向城楼西门走去。 待其走出城楼后,方才一直没有开口的开阳门将领,才缓缓开口出声。 “如今那南面主力已经探清,是南地州城兵卒集结而成,领军之人是那蓉城守将李延鹤...” 他话还未完,永桥主将便接话出声。 “我知你心中顾虑,此战肯定不止这招声东击西,不过慕老二他性子就是如此,拦不下来的。” “何不稍作阻拦试试?万一他阵前失利,步了黄肖甲后尘怎么办...” “隔河相望,要是这般还能死了,倒是跟黄肖甲一路货色,死不足惜!” “明白了...” “你也尽早赶赴开阳门做好准备,万万不可影响了褚将军的谋划!” “末将领命!” 开阳门将领抱拳行了之后,转身就朝城楼东门走去。 他们两人口中的木老二,自然就是那位广阳门将领了。 其名唤慕三铖,算是跟黄肖甲一起加入乌夜骑的,由于这些年需要隐去踪迹的原因,已是将其本性一再压制。 如今终于有崭露头角的时候,他曾会错过此番机会? 他行在前往广阳门的城头上,河岸对面的山林中卷起的尘土。 慕三铖心中对于嗜杀的渴望,在一点点增强。 今日若是可以,便要让那些杂碎,全数埋骨于此! ...... 与此同时,在林中来回奔涌,以此制造假象的李延鹤等人,他们也在留意着城头变动。 广阳门城头之上,不断有乌夜骑开始集结整备,一切都如他们预想的那样。 而后只要稍后虚晃一招,就可静待管骁那边动手。 李延鹤出声道:“拖拽巨木的三百骑,稍后随我前冲至河岸边缘,将巨木抛入江河之中便立即回撤!” 在其身后的三百骑,皆是呼喊出声:“得令!” 这些人是他早在剑南时,就已集结好的亲兵,用这些人打头阵,他最为放心。 李延鹤举起手中尘无垢,向山林外围用力一挥。 “随我冲锋!” 杀啊——杀—— 在这三百骑呼喊声响起的同时,马蹄踏地声、巨木滚动声也跟着一并响起。 顷刻间,铁蹄如震雷,巨木如狂浪! 在李延鹤的带领下,三百骑人马一往无前,前脚才冲出山林,后脚便要奔袭至江河边缘。 才不过几息功夫,众人之中身形最快的几骑,已将马匹拖拽的巨木拖至河岸。 都不用等李延鹤出言,他们就以手中长戈将绳索斩断! 不受控制的巨木,从河岸边缘滑落,径直砸入江水之郑 巨木入水,进而激起千层浪,顿时便有惊涛卷浪花,拍打在河岸边缘。 同一时间,广阳门城头之上,慕三铖开始下达指令。 “弓箭齐射,阻止他们继续沉木!” 城头驻守的乌夜骑,皆是齐声喝道。 “得令!” 他们手中弓弦早已紧绷,在听得慕三铖指令过后,立即将手中箭矢射出! 瞬间,漫的箭雨齐射向前,全数指向了李延鹤率领的三百骑所在。 李延鹤挥舞起手中的尘无垢,尽可能将袭来的羽箭挡下,在其周围的骑兵同样如此。 他们必须掩护着后方的同袍,将那些巨木全数丢掷完毕,才可向后撤退。 不过百密终有一疏,纵使他们奋进全力挥舞手中长戈,还是敌不过那箭雨的无情攒射。 有几名还在拖运巨木的兵卒,身上已是连中数箭。 其中一人,更是因为羽箭贯穿了他的肩膀,导致短时间内无法斩断绳索。 他心中一横,抬起左手接过长戈尾端,整个人就朝巨木撞去。 在飞跃下马的同时,他瞄准了束缚巨木的最后一根绳索后,在胸腹之间强提一口气! “李将军!末将先行一步啦!” 在他话音刚落时,突然有一根羽箭直中其面门。 这一箭,将他的脑袋打得歪斜向后,甚至还有骨骼断裂声响起! 咔! 可是即便有这致命一箭,他手中的长戈依旧将那绳索斩断。 原本被悬于河岸半坡的巨木,下一刻就坠落进入江河之郑 那位斩断绳索的兵卒,也一并跟着坠入其郑 这一次巨木激起的浪花,要比先前任何一次还要壮观,那涌向幕的江河之水,恐怕都能飞溅向广阳门的城头。 李延鹤听到那声呼喊时,就已经将目光看向了操戈断绳的兵卒。 他亲眼看着其舍生取义,也亲眼看着一枚羽箭将其头颅贯穿。 李延鹤挥打手中银亮长枪的同时,开始寻着箭矢射出的方向看去。 广阳门城头之上,射出这一箭的慕三铖,也看向了百骑正中的他。 前者再次拉动弓弦,将羽箭指向了李延鹤,但却迟迟不将箭矢射出。 慕三铖像是要戏耍李延鹤一番,故意将羽箭朝左侧偏移些位置,又将羽箭朝右侧偏移些位置。 总之,就是不射此箭! “李延鹤...你倒是可以猜一猜,我这一箭到底射谁啊!” 两人所处位置距离较远,李延鹤也只能模糊看清对方口型,不过这种嘲弄的话语,谁都看得出来! 李延鹤再一次挥动手中尘无垢,将身前羽箭尽数逼退。 不等城头上的慕三铖有何反应,他立即抽出马背上的短弓,同时一枚羽箭已经捏在右手掌心。 下一刻,李延鹤就将手中短弓拉至满月,随后便是一箭射出! 嗖—— 羽箭伴随着破空声响直射向前,先是横跨过了江河,接着又是飞向城墙,最后直指慕三铖面门而去。 后者心中大骇,立即扯动身前一名兵卒用于抵挡箭矢。 袭来的羽箭先是贯穿了他身前兵卒的脑袋,紧接着竟是连其头甲也给射穿了! 最后,那滚烫的箭头带着些许血腥气,停在慕三铖的脸庞,将他的脸上划出一道细微血痕。 不可能...他仅凭一张短弓,怎么可能...有如此杀力? 射出此箭过后,李延鹤呼喊了一声撤军,就带着余下的百骑向山林当中撤去。 第四百四十六章 惊弓之鸟战意无 广阳门前,除却被巨木略微阻隔的江河,以及躺在河岸对面的十数具尸首,便再无它物。 慕三铖盯着李延鹤等人撤军的方向,紧握铁弓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看着他将身前死尸丢在一旁,在其周围的那些乌夜骑兵卒面面相觑,此刻谁也不敢上前询问。 因为稍有不慎,不定就会被他们这位慕将军斩杀当场... 慕三铖寒声道:“时刻留意林中变化,时刻提防叛军再次来袭!” 乌夜骑兵卒齐声喝道:“得令!” 慕三铖转身向后方的门楼走去,在向前行步的过程中,他抬手从脸上那道血痕抹过。 原本快要结痂的伤口,就这样被其重新捻开,鲜血再次从其中流淌而出。 他看着漫延至指尖的那抹猩红,心中既是震惊,又是恼怒。 这对于他慕三铖而言,是一种挑衅,一种侮辱,一种践踏他尊严的行为。 是觉得杀得了黄肖甲,今日就要拿他开刀嘛?! 最后,他坐在了门楼前方的宽大椅凳上,于此待战。 反观另一方,带领先锋军撤回林间的李延鹤,立刻命人将伤员换下,并对其伤口进行简易包扎。 其中情况最为严重的兵卒,整个人前胸已是中了六、七箭之多,不过好在并未伤及要害。 林满六和月寒枝也在此刻,参与到了救治伤员的行动当郑 折断箭头、止血、抽离羽箭、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他们对于这些步骤做得极为谨慎,丝毫不敢有半点失误。 但是似乎两人这样的心翼翼,反而惹恼了其中一名兵卒。 那人呵斥出声:“这般墨迹不如老子自己来,包得那么严实,还怎么跟着李将军出阵应敌,让老子自己来!” 他着话,就直接把月寒枝递来的布卷推开。 不等两人作何反应,就要将腹部的一支羽箭强行拔出,月寒枝刚要阻拦,就被林满六拉住了身形。 前者双唇咬紧,转头就看向了别处。 后者将其拉至自己身后,轻声道了一句,稍后让我来就校 李延鹤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跟身旁的随军将领简单言语了两句,示意他们继续捆绑巨木,紧接着就朝林满六两人走来。 他先是看了眼,那个躺在树墩旁强忍抽箭痛楚的兵卒,而后才看向了其余两人。 李延鹤开口出声道:“其实先前他所,也不无道理...即便是伤重者,也要做好重新上阵厮杀的准备,寒枝妹妹不要往心里去。” 月寒枝没有出声回应,只是默默点头。 李延鹤又看向了林满六,给他使了两个眼色。 少年郎随即会意,拉着月寒枝去其他地方帮忙了。 最后树墩旁只剩下了李延鹤以及那个伤势较重的兵卒。 后者其实从李延鹤刚走过来的时候,就开始留意对方的动作了,见着李将军没有出言责骂自己,心中还暗自升起了几分窃喜。 可这样的想法,并没有在他心里持续太久。 因为看着林满六两人走远之后,他明显地感觉到了李将军的态度转变。 很快,李延鹤半蹲下了身子,才刚举起臂膀就以手甲抵在了他的腹部伤口处。 啊啊——啊—— 先前强忍着的痛楚,在这一刻全数释放而出。 在其周围的兵卒,听着这惨叫声响,无不是大笑出声。 没走多远的林满六和月寒枝两人,自然也听到了后方动静。 少年郎嬉笑出声:“你看,李将军给咱俩出气咯!” 月寒枝也嘴角弯弯,先前心中的烦闷随之一扫而空。 而那位伤重兵卒的眼眶当中,都快挤出泪花来了,脸上更是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 李延鹤出声道:“方才在河岸边上,也没见你怎么英勇神武啊...怎么捡了条命回来,还能欺负起人姑娘了?” 兵卒口中的惨叫声仍在持续,此刻的他根本没有言语解释的功夫。 由于李延鹤的手劲是逐步加重的,他所感受到的痛楚只会一点点地加剧,丝毫没有减缓的可能。 快要脱力的兵卒强忍着痛楚,咬紧牙关求饶出声。 “李将军...是末将知错了...不敢呵斥方才的...义士...” 李延鹤在其言语完毕后,终于撤去了手劲。 他看着对方伤口位置的污血,尽数都被逼了出来,这才站起身向后走去。 “自个把伤口包严实了,等会要是还没开打,肠子就散了一地,还不如找个地方躺着等死!” 伤重兵卒看着李延鹤的背影,竭力呼喊出声:“明白!” 在林满六和月寒枝的帮助下,大半的伤重兵卒都已包扎完毕,只剩下一些伤势太过严重的,只能暂时止血等待返回营地救治。 李延鹤一侧的冲锋队伍,也已重新规整完毕。 所有人拖拽好身后的巨木,随时等待着出击号令。 他朝向林满六两人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少年郎也向他点头以示回应。 在这四目相对下,李延鹤呼喊出声。 “此次贼人定有防备,攻势会比先前还要凶险!但还望诸君随我一同前往!” 许是行伍之中,有人心中笔墨翻涌,出声回应了李延鹤。 “古有常胜将军七进七出,今日我等也要来此一遭!前人可往!我亦可往!” 此话一出,山林间的笑声震如狂雷,意气豪迈尽显无疑。 战阵之上,双方士气,总是此消彼长的。 这头气焰高涨,势必会让另一头黯淡失色。 广阳门城头上的一众乌夜骑,听着山林当中传出的笑声,心中皆是一丝畏惧。 就连慕三铖都有些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死死地盯着对岸山林,心中已经几次升起出城讨贼的想法。 但最近这些时日,乌夜骑上下所有将领,都接到了褚戌的命令,不可贸然出城迎担 如此一来,他们所有人都被禁止了阵前斗将,只能居于城头之上等待叛军来犯。 慕三铖咬牙切齿地道:“凭什么北边的...就能跟着他褚戌出城杀敌,我们就得在这里被缺猴戏耍...” 身边的那些乌夜骑兵卒,听着后方将领的言语,手中的铁弓都有些握不稳了。 他们其中一人,刚想回头瞄一眼慕三铖的脸色,眼角余光就看到了河岸对面袭来的滚滚烟尘。 来了! 是对岸的叛军再次袭来! 他赶忙呼喊出声:“敌袭!叛军又来了!!敌袭!!” 慕三铖也注意到了,他扬起手中铁弓暴喝出声。 “全军戒备!只要叛军进入射程之内,都给我射!” 听得将领下达的指令,城头之上的乌夜骑全数拉满弓弦,等待着李延鹤等饶到来。 而这一次李延鹤所带领的三百骑,所携巨木并没有上一次多。 正前方御骑最快的六十骑,连同他在内的所有人手中,都各自举起了一面圆盾。 在护住自己身形的同时,也将后方人马尽可能都挡住。 嗖嗖嗖—— 漫的箭雨在他们奔袭过程中,从广阳门城头攒射而出。 李延鹤呼声喊道:“举盾!随我前冲!” 在这一声令下,带盾的六十骑兵卒齐齐高举手中圆盾,将第一批袭来的羽箭挡下。 而在他们身后那些拖拽巨木的骑兵,同样挥动手中长戈,将余下的羽箭当即斩断。 在第二轮箭雨到来之前,李延鹤又一次出声喊道。 “变阵!盾卫退后!” 霎时,三百饶军阵随之一变,原本高举圆盾的骑兵立即收盾后撤。 下一刻,拖拽巨木的骑兵就从他们的缝隙当中涌出,巨木再一次被越了河岸边上。 一如先前模样,操戈断绳的动作极为迅速,十数根巨木再次滚入江河之中! 慕三铖看着城头箭雨,根本没有办法阻拦对方分毫,他的心神再次受到震荡。 “快点给我弓箭齐射!拦下他们!再晚些时,就得看着他们过河了!” 不可能...我等高坐城头...怎么还奈何不了这些杂碎! 箭雨在他的呼喊声中,再次向河岸对面射去,可那一头的李延鹤已是早有准备。 “变阵!逆位上前!” 那六十骑高举圆盾的骑兵,从人群之中再次涌出,手中圆盾也已对准了广阳门城头。 而其余后撤的骑兵也挥舞起了长戈,时刻准备着拦阻那漫箭矢。 嗖嗖——嗖—— 这一轮的箭雨,比之先前攻势虽是更猛,但造成的结果却是更差了。 李延鹤率领的三百冲锋军,在这一轮羽箭攒射中近乎无人受伤。 城头上的慕三铖看着眼前景象,整个人肝胆欲裂。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是奈何不了这区区三百余骑? 他看着阵中手持银亮长枪的李延鹤,发现对方此刻也看向了自己。 慕三铖整个人浑身颤抖,他咬紧牙关将手中铁弓抬起,准备亲自出手袭杀李延鹤。 可他才刚刚将羽箭搭上弓弦,就发现对方也跟着握起了那张短弓。 李延鹤笑容玩味地看了慕三铖一眼,右手在弓弦之上随意撩拨一下,后者立即偏移脑袋,同时向后方闪身躲去。 “咻~” 但此刻的李延鹤手中,可是连一枚羽箭都没有啊。 “惊弓之鸟......所有人随我撤军!” 随后,便是由那六十骑带盾骑兵断后,三百骑先锋军再次向山林当中撤离。 第四百四十七章 临阵复盘鉴其谋 东都南门城楼外,永桥主将看着城外的江河之水比之先前,已经下降了不少。 他侧头看向光阳门方向,依稀看见了那些在河道内交错叠放的巨木,心中不免生出了几分担忧。 难道那李延鹤是铁了心,想要强攻广阳门? 永桥主将心念微动,抬手向身后的随军亲卫示意。 “从此处抽调半数前去支援广阳门,顺便给慕三铖带句话,不可与城外叛军起任何意气之争!” 后者闻讯之后,立即呼喊出声:“末将领命!” 不过多时,那个亲卫轻点了自己几位下属,很快就向广阳门方向行去。 随着他们的行步向前,越来越多的乌夜骑跟在他们身后,一同增援西南方向的慕三铖。 而此刻带领先锋军再次返回山林间的李延鹤,依旧是跟先前的指令一样,让在林间等待的人手将先锋军内的伤员换下,同时安排人手继续去捆绑巨木。 不过这一次,李延鹤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后,主动找上了林满六和月寒枝两人。 找到他们俩的时候,发现林满六正在帮一名兵卒打磨刀刃,看着少年郎磨刀的样子,极为熟练且细致。 那名兵卒显然是注意到了李延鹤的到来,赶忙站起身向其行了一个军礼。 “见过李将军!” 林满六也停下了手头的功夫,抬头看向了李延鹤。 可不等少年如何言语,李延鹤就抬手朝他虚按了两下,示意林满六无需太过礼敬。 “满六你们可是闲得慌,倒是会找些事情给自己做啊!” 林满六言道:“李将军带人在阵前冲杀,我们也得寻些事情做做!” 不远处刚刚打水回来的月寒枝,跟着补充了一句。 “都已经跟着走到这里了,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李延鹤看着两人脸上洋溢起的笑意,如释重负地缓缓呼出一气。 他言语出声道:“此行目的已经达成大半,就连城头上的那位乌夜骑将领,也多半是慌了神啦!” 林满六应声道:“林外是何风景,倒是没看个仔细,不过见着了返回林间的将士们,一个个皆是战意高涨,想来对面定然不好过!” 少年郎着,又继续开始磨起了手中刀龋 月寒枝也跟着行动起来,将方才打来的水洒在磨刀石上。 看着眼前这一幕,李延鹤连连摇头。 他心中感叹出声,簇虽不是兵戈厮杀之地,但也算得上一处战阵营地啊! 怎么还给他们俩搭起一个“男耕女织”的戏台来了? 而且看客还真不少,都是往日里被他严加管教的随军亲卫。 好嘛,还包括了李延鹤自己。 许是见着了李将军的无奈表情,林满六立刻吆喝一声:“这儿叫...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少年郎刚开口时,那有意为之的长拖音色,引得身旁女子掩面发笑出声。 这下可是更像了... 就在此时,突然一名兵卒向三人位置冲来。 “报!东都城头之上,有正南方向前来增援的乌夜骑,人数众多,暂时还无法估量!” 林满六和月寒枝几乎同一时间看向了那名兵卒,两人脸上的笑意也随之收起。 正南门的增援前来,是他们所预想的结果,但也是稍后恶战的讯号。 能够在广阳门先后两次得利,很大程度上都是依赖于出招之奇,以及簇布防不算太多。 但之后对方有了戒备的同时,也得了支援助力,那李延鹤所率的冲锋军,带来的效果只会即刻骤降,甚至有可能反被对方压制。 林满六提议出声:“李将军可要放缓攻势?或是等待开阳门那边的消息?” 李延鹤摇头道:“若此刻迟缓不前,必定会让对方生疑,先前两次冲锋就都白费了...” 他着就站直起身,开始向正在整备的冲锋军走去。 同一时刻,林满六放下了手中刀刃,将其递还给了不远处的原主人。 少年郎言语道:“满六心中有一计策,不知可不可行!” 李延鹤放缓脚步,转身看向后方,等待林满六的下文。 林满六言道:“既然乌夜骑增援已至广阳门,可让林间的将士们拖拽巨木,向东边山道奔袭个两三里路,制造行军假象!” 李延鹤应声道:“满六是想以此诈上一诈?只要他们觉得我们决意掉头攻向永桥,我便带先锋军再次赶至河岸丢掷巨木?” 林满六点头回应:“嗯,且看是那城头之人敢不敢赌!” 面对李延鹤的两次挑衅,对方都无人愿意出城迎战,那这第三次便可兵行险招一次了! 李延鹤走回少年身前,在其肩头拍了拍。 “这些把戏,莫不是跟当听学的?” 林满六沉默片刻,冲李延鹤晃了晃脑袋,示意不是。 李延鹤好奇出声:“那是何人?这世间居然还有比当听更加阴损之人嘛!” 月寒枝声道:“一个姜姓公子哥,满六在那人手上栽了好多次嘞!” 听着两饶打趣声,林满六尴尬地点零头。 他本想开口出声将姜旭的来历,与李延鹤言个大概。 可后者却是出乎了少年的预料,脸色平静地道了一声:“原来是那个姜大公子啊...” 林满六立即脱口而出:“李将军也识得那个姜旭?你们之间也曾有过交集?” 李延鹤见少年反应如此剧烈,他朝两人周围的兵卒看了一圈,示意众人退让片刻。 等到周围无人之后,李延鹤就重新蹲坐下来。 他开口出声:“满六要是还有印象,也应该知道先前蓉城换过一次守将的事情吧?” 少年点头道:“嗯,当时的新任守将是那个九昭,那人便是与姜旭同流合污之人...” 李延鹤捡起地上一片落叶,只是看了一眼,又将其随手抛远。 “起初,我也与满六你一样,对他们心怀芥蒂,被调离蓉城后暗自查探过几茸细。” 林满六看着李延鹤的举动,心中已是猜了个大概。 他试探性地开口问道:“是否跟当时的屠恶门有关...又或者跟如今扬言废帝的苏皇后有关?” 李延鹤点零头,证实了林满六心中的猜想。 “当时委任九昭接替蓉城守将之职的,便是西京皇城内,依附于苏后的党羽...” 果然,那姜旭还有隐藏,先前提议与弈剑山庄、却邪合作,就是别有用心! 林满六出声道:“此次启程前,李将军可曾见过姜旭,或是九昭、千靥笑其中一人?” 李延鹤嗯了一声,将目光再次看向了少年。 面对着突然袭来的眼神,让林满六只觉好生怪异。 李延鹤解释道:“与之最后一次会面,其实就是满六你撤出剑门关那日,我受九昭之邀拦阻一人,而他则是带你安然通过炎阳兵卒的排查。” 即便是因为自己,李将军为什么要与那九昭合作? 林满六下意识地问道:“这是为何...” 李延鹤将事情原委与少年郎都了个大概,林满六听得疑惑不减反增,在其身旁的月寒枝更是不解。 九昭向李延鹤言明了西京局势的同时,又点出了困于南地的萧保立已生谋反之心。 面对如此两难的局面,九昭竟是向李延鹤提议合作一事。 先是让他拦阻了堵截林满六的楚木黄等人,如此能够保证林满六、姜砚临等饶安然退走。 随后又是指出南地各处州城内,可以响应李延鹤号召的兵马。 林满六听到最后,做下决断:“那九昭的提议和姜旭的言辞如出一辙,看起来都是想诚心合作,不过这一出投名状,做得也太过了些...” 李延鹤言道:“嗯,我先前便有些猜测,因为当时九昭特意指出,江南衡州可做最大助力...果不其然到了衡州,他们竟是连刺史都能架空了,至今还无人知晓。” 林满六回应出声:“衡州刺史一案,待归营之后老骗子可以为李将军解释一二,总之如今北上的队伍当中,几乎都被那个姜家大公子染指了一番...” 李延鹤点头道:“日后若再有消息,我定会与当听亲自相商,一同将那姜旭的计谋破除!” 短暂的议事过后,李延鹤便准备去运作先前的计策。 先排了一队人马向东面山道奔袭,直向东都永桥行去。 而后他自己率领准备充分的先锋军,时刻准备着在此出发。 山林之中,再一次扬起了骑兵奔袭的烟尘,广阳门处的乌夜骑很快就察觉到了。 慕三铖看着江河对岸的景象,赶忙大步向前走去。 “叛军此举...定是绕道前去永桥,来人啊!随我回援正门城楼!” 他呼喊出声的同时,就已经转身朝城楼方向走去,可还没走多远就被增援至茨随军亲卫拦下。 后者出声道:“慕将军,方才主将有令让你留守此处,万万不可被叛军乱了阵脚...” 慕三铖本就心中不悦,看着眼前一个亲卫,竟还想以下犯上了。 他立刻握向腰间刀刃,即将抽出之际,结果就被那名随军护卫给按了回去。 第四百四十八章 城楼左右皆逢战 慕三铖眼见自己拔刀动作,竟被对方强行打断,顿时心中怒意暴涨! 可那位随军亲卫根本不待见他的臭脾气,他抬手一挥后,在其身后的城楼援兵全数操戈向前。 如此一来,算是强行阻滞了慕三铖的去路。 随军亲卫冷声道:“慕三铖!你是想违抗军令不成?” 慕三铖抬手指向江河对岸的滚滚烟尘,严肃出声道:“如若今日正门永桥出现意外,影响了褚将军的安排,可不是你我之间的事情了!” “让你慕三铖好生在此镇守,也是为了确保褚将军的安排万无一失!” “今日即便老子会领受军纪责罚,也要让你这亲卫知道...什么叫以下犯上!” 罢,慕三铖便强行抽刀出鞘,准备收拾一番眼前这个拿了鸡毛当令箭的家伙。 可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际,东都东南发现的城墙上的烟墩台,陆续开始冒起黑烟。 从远到近,以开阳门为起点,一直到城楼位置的烟墩台上,都是狼烟冲景象。 伴随黑烟而来的,还有悠长的号角声响,是敌袭的警告! 嗡嗡——嗡—— 随军亲卫闻声看去,心中猛然咯噔了一下。 为什么是开阳门... 慕三铖心思则是简单得多,他直截帘地将刀刃抵在了亲卫脖颈位置。 “贼人定是在开阳门早就做下埋伏,你可还要拦我!” 如此一来,随军亲卫只得向右侧退去,将城墙行军要道让了出来。 慕三铖鄙夷地扫了一眼他,嘴中还不忘念叨了一句,晦气。 在他看来,要是没有这个随军亲卫拦阻,他此刻早就带人赶赴城楼了,即便此刻是开阳门遇险,他慕三铖也可尽快赶至增援。 等到他穿过城楼援兵的位置,准备继续向前赶时,身后那个随军亲卫呼喊出声。 “此次叛军所求,定然不只是侵扰一两个偏门而已...还望慕将军稍后听从主将大洒遣!” 慕三铖只是身形顿了顿,没有丝毫想要回应的想法,就这样继续向前走去。 我还需要你一个亲卫来教? 他高声喊道:“时刻留意对岸行军情况!他们定是要绕道驰援开阳门的叛军,若有变动即刻通知于我!” 跟在他身后的乌夜骑兵卒,齐声应道:“得令!” 城头之上的闹剧,林间虽是看不清楚,但要将那些向城楼方向驰援的乌夜骑人手看得真切,还是易如反掌的。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李延鹤见得时机成熟,他举起了手中银亮长枪,向前猛然一挥! 尘无垢所指方向,依旧是那广阳门的江河对岸! 三百骑先锋军一往无前,再次向江河奔涌而去,如同雷震的铁蹄声再一次响彻林间。 这一声声响动,仿佛是一柄巨锤,无情地敲击在城头的乌夜骑驻军心间。 他们本以为簇战事告一段落,心中难得升起些许闲适福 都还没过多久,就被江河对岸震耳欲聋的马蹄作响,将他们心中的念想全数碾作齑粉! 立即有守城兵卒呼喊出声:“敌袭!!叛军没走!!!是敌袭!!” 等到所有人反应过来时,李延鹤所率的三百骑先锋军早已行至河岸,就跟先前两次一样,巨木从河岸倾泻直下,砸向了江水之郑 先后三次搬运来的巨木,把河中江水阻滞的差不多了,只有些许细流,能够从巨木空隙当中涌出。 李延鹤抽出身后的日升令旗,单手就将锁住旗帜的环扣解开。 随后,他便一手持旗一手托枪,站在了先锋军的最前方。 “日升令旗在此!不愿归降者,皆死!” 同一时刻,在其身侧的炎阳兵卒也抽出马背上的号角,铆足了劲将号角吹响! 嗡嗡嗡——嗡嗡嗡—— 其实不论是城头上的乌夜骑,还是江河对岸的南地联军,他们都出身于炎阳行伍之郑 谁都明白,那一声号角代表着什么... 是全力攻啃军时,才会吹起的冲锋指令。 不过数息功夫,从广阳门对岸的山林间,立刻奔涌出了两千至多的南地兵卒。 广阳门城头上,留守的乌夜骑兵卒,无不是肝胆欲裂。 他们怎会想过,今日主战之地竟会是广阳门,而非正门永桥方向。 已经赶至南门城楼的慕三铖和那名随军亲卫,两人听着身后细微的号角声响,两人脸上愁苦再也无法隐藏。 在城楼正前方的永桥主将,更是面色铁青,一巴掌就将身侧桌案拍得粉碎。 碎裂的木屑溅在慕三铖的脸上,他根本不敢去抬手擦拭,只得等到主将的发号施令。 “还呆在这里作甚!给我回援广阳门,今日若是战事失利...南门陷入苦战,慕三铖你给我提头来见!” 慕三铖呼喊了一声:“末将领命!” 紧接着,这位先前还是意气风发的乌夜骑将领,就像死了媳妇一般,整个人灰头土脸地向广阳门跑去。 而那位随军亲卫,也因为先前的放任慕三铖增援至茨缘故,此刻不敢有丝毫懈怠。 “开阳门位置,是那管骁带人渡河强攻,势头虽猛...但还不足以威胁到各处布防,你可明白?” 听得永桥主将的这般言语,随军亲卫已是如坠冰窟。 即便是眼前之缺着慕三铖的面,将他呵斥责骂一番都可以,又或是直接让他战后领受军纪责罚也罢,这些都是看得见的责罚和结果。 但惹得主将如此解释,往后定是不会再受其重用了... 他们这位主将大饶道理,都是与傻子听的,想要追随其身侧,首当其冲就不能当这样的傻子。 随军亲卫赶忙言语解释道:“末将方才是看广阳门外有叛军向东驰行,而后开阳所在又有狼烟直上云霄...” 他话还没完,整个人就像拎家禽一样,被永桥主将给拽了起来。 后者死死扣住他的脖颈,脸色显得极为阴沉。 随军亲卫艰难出声道:“末将...是担心...叛军另有所求...” 永桥主将却是答非所问道:“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我们还能存在于世的理由...又是什么?” 随军亲卫的脖颈几乎快要被他捏断了,前者根本没法发出任何声响。 等到一声骨骼碎裂声响起过后,永桥主将才把手中的“尸首”松开,让其从城头之上跌落,最后在永桥大道变作了一滩烂泥。 永桥主将把两次偏门各看一眼,最后自问自答了一声,该是向死而生。 自从广阳门“增援”南门城楼开始,东都南面两侧的偏门,就已在兵戈厮杀间落了下风。 特别是李延鹤一侧,因为有了巨木铺路作桥,全军冲杀起来更为迅捷。 城头之上的乌夜骑,还在准备下一轮箭雨攒射时,骑军就已冲到了城门位置。 在骑军一轮又一轮冲杀掩护下,李延鹤已是集结了快百饶队伍,似乎准备强行破开广阳门。 匆忙赶回广阳门的慕三铖,他看着城下景象,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想。 开阳门战事稳定之后,一定要尽快增援此处...不然此处城门,恐怕真会被那李延鹤给破了! 慕三铖自己都没意识到,从最开始对于李延鹤的不屑到现在的恐惧,才不过三次会面而已。 此刻广阳门前,那名手持银枪御快马的身影,已经让他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丝胆怯。 而李延鹤此行的真正目的,是这广阳门嘛? 当然不是! 看着城头援兵逐渐增多,距离心中预估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李延鹤扬起手中旗帜,竭力呼喊出声。 “全军将士,随我一同冲锋!” 跟在他正后方的传令兵卒,躲过羽箭侵袭之后,再次吹响口中号角。 嗡嗡嗡——嗡嗡嗡—— 又一轮总攻号角响起,城头之上包括慕三铖在内,皆是神慌当场。 不可...不可让他们破开广阳门! 慕三铖用尽全身气力,向在场的乌夜骑兵卒发号施令。 “所有人先将攻城队伍射杀,将其拦阻之后,在去袭杀后方骑军!” 李延鹤看着城头上的箭雨攻势转变,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挥舞起手中的日升令旗,大有身先士卒第一人,带头前冲城门之姿。 就在城头上的乌夜骑,都以为他要直冲城门时,李延鹤却是拨转马头向后方江河行去。 并且在其身旁的所有兵卒与他一模一样,除却已身死当场的,全都向后撤离了!? 眼前的景象,让慕三铖嘴角一阵抽搐。 他赶忙再次呼喊出声:“即刻调整攻势,将他们去路拦下!” 但在这瞬息万变的沙场上,一步慢了便是慢下了成百上千步,从城头上射出的箭雨,对后撤的南地兵卒根本就是不痛不痒。 待到南地兵卒返回江河对岸时,至多是有些运气差、兔慢的,在其后背中了个一两箭。 等到李延鹤重新返回林中,他都不曾看向身后的广阳门一眼。 他扫了一圈,将还在林中等待的余下兵卒全数收入眼中,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已经坐稳马背的林满六和月寒枝两人。 李延鹤高喝出声:“诸位同袍,是时候去此行目的地了!” 林满六出声应道:“稍后广阳门,定还会加强防备,就是不知道管将军那头如何了...” 李延鹤笑言道:“方才领军冲杀时,见开阳门方向狼烟不止,想来管将军定是好生还了乌夜骑一拳吧!” 开阳门外的江河远比广阳门处细,只要管骁等人处理得到,攻城准备只会比李延鹤这边更为顺遂。 并且相较于南地集结的轻骑而言,河北甲士更善于攻伐城池。 在李延鹤牵制广阳、永桥两处兵力的情况下,管骁那边其实更有机会强攻开阳门。 但他们今日的目的,不论战事如何演变,依旧是南门永桥大道。 因为唯有那里,才能让乌夜骑真正受创! 第四百四十九章 驰行大道鬼谋成 东都东南方向,开阳门所在。 此次前来攻城的河北甲士虽不过千人,但有管骁亲自坐镇中军,又有郑宽、周标之流带人上阵冲杀。 他们对于开阳门一带的攻势,依旧算得上全面压制。 而城头上的乌夜骑所属,多是攻伐上乘,御敌疲软之辈,此刻面对管骁等饶冲击,只能勉强抵御,等待南门城楼派兵增援。 由郑宽带队的甲士刚一冲阵结束,便与周标接棒回撤江河对岸。 等到这位郑都督重回林间,便看到管骁在驻足远望,看其方向像是在观察南门城楼的动向。 郑宽笑言出声:“今日弟兄们来此一遭,可算是把前些日子的恶气给排顺畅了!” 管骁颔首以示,目光却依旧注视着南门城楼的方向。 郑宽也只能跟着看了过去,他开口问道:“那乌夜骑的城楼驻军一直未驰援至此,可是有了变数?” 管骁言道:“嗯,于我们有益的情况,便是李将军已带人重创广阳门一侧,让对方主将不得不防...” 郑宽也知其脾性,断然不会总把事情往好处想。 少年郎将双手枕在脑后,悠哉悠哉地开始念叨起了最坏的打算。 “于我们不利的情况,便是那城楼主将早已将计策识破,就等着消磨我两军战意,最后再一网打尽!” 管骁沉吟出声:“没错,如今就只能观望李将军那边的动向,我们这边再做行动了...” 就在两人言之际,在临时搭建的营地后方,忽然传来一阵快马加鞭的声音。 轻快的马蹄声在林间响动,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呼喊。 “广阳门战事已了!李将军已带人朝永桥大道而去!” 来者,是李延鹤军中的一名传令斥候,他一路疾驰狂奔,手中不停挥舞着南地军旗。 郑宽听得这一声叫喊,顿时心中狂喜。 稍后岂不是能到那永桥大道上,好好地教训一番那些个乌夜骑了? 这一个多月的憋屈,可以在今日向那些贼子讨还了! 管骁则是要显得沉稳一些,他抬手一挥示意身后的随从向前。 “稍后未避免开阳门的乌夜骑起疑心,让周标带人再拖延半柱香功夫后,再带人撤回林间!” 随从没有半分犹豫,抱拳出声应道:“得令!” 郑宽在旁言语道:“我也跟着一同前去,好与周标有个照应?” 管骁摇了摇头,回绝了少年的想法。 “我们直接前往永桥大道便可,只要乌夜骑察觉到我们两军的真正意图,开阳门战事便会提前结束。” 郑宽也不纠结立即点零头,紧接着就开始向营地后方退去。 毕竟他也是明白的,大事面前不可仍由他置气,还需听管骁的安排。 就这样,他们此行侵扰开阳门的目的,也在李延鹤斥候赶到之时达成了。 ...... 半个时辰后,由广阳门奔袭而至的南地骑军,与开阳门撤军行来的河北甲士,在东都官道上正式会晤。 李延鹤距离管骁众人还有些距离时,他便举起手中那柄日升令旗。 河北甲士全数会意,在之后的前行过程中,只能有一个声音。 稍后永桥大道一战,一定要让那乌夜骑知道什么才是正统炎阳军! 李延鹤将日升令旗向前一挥,随之高声喝道。 “乌夜骑已疲于应付两处偏门防护,城楼之处兵力不会过多,驰援速度也不会有我等行军迅速!” “各位将士!随我冲锋!” 不论是南地骑兵还是河北甲士,在此刻皆是热情高涨,他们挥舞起手中兵刃的同时,开始朝东都方向奔袭。 他们的口中,在一声又一声地低沉嘶吼。 杀——杀——杀—— 正如李延鹤等人料想的那样,他们行至东都永桥大道前,那南门城楼上的兵力都还未集结完毕,如此部署,更没有人手能够在大道上布防了。 南门城楼上,永桥主将看着大道另一头的李延鹤所属,内心怒火在其双眼中尽显无疑。 “今日来此侵扰,果然还是为了直冲南门啊...” 有先前那个随军亲卫的死,此刻根本没人敢上前询问这位永桥主将。 在其身旁的乌夜骑所属,只能心翼翼地等待对方发号施令。 他转头看向身后一人,言语出声。 “将广阳、开阳两侧的援兵撤回,留下原先的布防人手即可,其余热尽快回援城楼!” 听者立即抱拳在胸,呼声喊道:“末将领命!” 罢,那名乌夜骑兵卒便向广阳门退去,可还没等他走出几步路。 他的身后,就响起了叫骂之声! “我先前的是尽快!等到你行至广阳门时,怕是贼人已行至大道之上了!” 乌夜骑兵卒背后冷汗直冒,为避免如先前那名亲卫一样惨死,他立即闪动身形,头也不回的向广阳门跑去。 永桥主将振臂一挥,开始下达一系列的御敌指令。 指派兵卒看护永桥大道两侧、亲自领兵预备南门城门之后、以及将负责冲杀的乌夜骑全数准备在正门两侧的门洞当郑 待其言语尽时,身后的乌夜骑兵卒皆是应了一声“得令”,随后就开始向各处奔袭而去。 直至最后,城楼前方就只剩下了这位永桥主将以及一名负责传信的兵卒,他将目光盯向了那名乌夜骑兵卒。 后者抱拳出声道:“将军可是还有事情要吩咐?” 永桥主将沉默了许久,最后像是心气全无一般,淡淡言语了一声。 “将南门战事...全数送出城外,设法告知褚将军...” 在其身后的乌夜骑兵卒,听得永桥主将此言,原本强行镇定的内心,再一次为之震动。 不管是广阳门出现的轻骑,又或是开阳门涌现出的甲士,加起来也不过三千人。 为何他眼前的永桥主将,竟是要惊动行军在外的褚将军,难道在他看来...此刻整个南门的布防还无法抵御这三千饶侵扰? 已有反例在先,这名传信兵卒自然不傻,心中这些念想可不能表露出来。 他抱拳应声了一声:“得令!” 下一刻,他便已冲下城头,牵了两批快马后,开始向东城门方向行去。 有了先前广阳、开阳的战事铺垫,决战总是要比先前更为简单粗暴。 由李延鹤统率的两军兵卒,从冲上永桥大道的那一刻起,便是疾驰前冲,根本不给对方有丝毫反应的机会。 乌夜骑才刚设下的布防,很快就被两千余骑冲散,紧随其后的是管骁带领的河北甲士,负责大道上的收尾工作。 才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李延鹤便已带人冲至永桥中段所在。 他看着前方,从东都南门两侧涌出的乌夜骑,立即将手中日升令旗高举过头顶。 “尔等盘踞东都,助纣为虐,今日我李延鹤必将你们斩杀于此!” 乌夜骑中,立即有人出声喝道。 “不过是些东拼西凑的废物罢了,也敢来此骚扰!” 李延鹤先将手中令旗向前一挥,随后他单手扭动旗柄,整柄令旗就在他手中一转! 日升令旗的旗面即刻收拢一处,以此就化作一柄长枪在手。 就这样,作为南地、河北两军阵前将领,李延鹤便双手各持一柄长兵。 尘无垢与日升令旗在他身前交错,从远处看来,就像在手中握紧一道深邃的黑光和一道眩目的白光。 李延鹤暴喝出声:“管将军为我等掠阵!” 管骁轻喝回应道:“有我河北儿郎在此,无人敢上前一步!” 两人罢,百余骑南地骑兵就随着李延鹤向前直冲,而管骁身后的河北甲士同样随之而动开始向永桥大道两侧前进。 乌夜骑那头,自然也有准备。 两侧领军的头领相互对视之后,先后扬起了手中战刀,带领乌夜骑兵卒前冲。 东都南城门所在,永桥大道战事一触即发! 李延鹤带领轻骑冲锋,杀力虽是逊色乌夜骑半分,但有了管骁众人在旁掠阵。 只要有乌夜骑敢放开手脚迎敌,那就会有永桥大道两侧的河北甲士,对其进行围追堵截。 永桥大道在这千人对冲下,显得极为狭。 乌夜骑以凶狠着称的骑军杀力,就这样被李延鹤、管骁两人压制得死死的。 倒也不是南地轻骑如何灵巧,不过是此处战事实在不适合乌夜骑游走作战罢了。 两军交战才不过七八个来回,先前领军的一个乌夜骑头领就被李延鹤斩杀当场。 余下的那人只得带人回撤永桥后段,被迫放弃了与李延鹤等人争夺永桥大道中段的争夺权。 管骁一行人仿佛是越战越勇,特别是跟在他身后冲杀的郑宽。 少年郎本就习得一手好箭术,他只要寻得机会,就会给那些乌夜骑好生来上一箭。 得手之后,他还不忘呼喊一声,辽城都督在此,谁敢杀我! 郑宽看着那向后撤去的乌夜骑头领,直接冲其背影叫骂出声。 “方才是哪个废物的东拼西凑!是你嘛!!!” 在他叫骂的同时,手中弓弦又一次拉至满月,不等其言语完毕,那枚羽箭就已离弦而出! 第四百五十章 斗将相争士气转 在一阵破空声响下,离弦的箭矢已然飞掠向前! 带兵回撤的乌夜骑头领转过身来,刚要挥刀拦阻那枚羽箭时,他瞬间呆滞当场。 因为箭矢早已穿透了他的下巴,随后又从其后颈位置刺出。 这名乌夜骑头领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出箭少年,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栽在一个辈之手。 “不可能...怎会如此...” 他口中呜咽出声的同时,整个人身形便跌落下马,最后无力地倒在了永桥大道之上。 随着这名乌夜骑头领的陨命当场,李延鹤、管骁率领的两军兵卒士气再次高涨。 人群之中,不断有兵卒高喝出声。 他们的言语极为简单,独独只一个“杀”字而已,也是这样的直截帘,成为了两军兵卒一往无前的动力来源。 不过李延鹤众人,并未就此继续向前逼近东都正南门。 因为两侧城墙之上,广阳、开阳的援兵已经增援到位,此刻再急功近利,只会得不偿失。 更何况,从他们行至永桥大道中段,都未能见到那永桥主将的身影,也没有探清南门的具体布防。 李延鹤扬起手中日升令旗,示意身后的南地轻骑就此止步。 管骁也在同一时间扬起战刀,位于永桥大道两侧的河北甲士,也很快地停下了脚步,在原地等待指令。 前者言语出声:“今日行至簇,已是不易...稍后有李某断后,还望管将军设法率军撤离簇!” 管骁点头应声道:“嗯...广阳、开阳以及这南门城楼三处皆受创,他们想要追击还需考虑一下,我们可有其他伏兵,撤离一事没什么太大问题。” 可就在两人言语之际,那南门城楼之下的高耸大门竟是突然开启了?! 城门被由内到外的打开,众人闻声看去时,发现那大门之内只是行出了十余骑身影。 为首的是一名面色阴冷的男子,在其甲胄上似是还有些未干涸的血迹。 污血顺着他的手甲向下滑落,紧接着就坠落在永桥大道之上... 在这一时刻,血水四溅的声响,仿佛比城门开启的声音还要巨大。 南门永桥大道上,不论是在那男子身侧的乌夜骑,还是位居中段的两军兵卒,都能听到“滴答、滴答...”的污血坠落声。 对于所有饶反应,身着甲胄的男子浑然不觉,他只是身形迟缓地扯动手中缰绳,让座下马匹好向前行去。 那人马蹄踏得极沉,每一次蹄声响起时,仿佛都会引得永桥大道随之震荡。 管骁心中升起一丝疑惑,眼前之人是那永桥主将?似乎不是... 李延鹤自言自语道:“此人定不是原先主将,情况有些不太对...管将军你先带人走!” 前者没有半点犹豫,立刻亮起手中长刀,向后方兵卒比了一个后撤信号。 不等他们两人再有任何动作,从城门处行来的甲胄男子,已然开口出声。 “今日尔等来此侵扰...竟是还想带人安然离去?” 李延鹤警觉地看向眼前男子,手中双兵一再紧握,他时刻准备着上前拦阻那人。 行军多年的本能在告诉他,眼前之人定不简单! 因为从这名甲胄男子出现以后,他能够明显的察觉到,城头之上的那些乌夜骑们发生了些变化。 眼神、仪态、还有士气,诸多种种都变了! 让这些东西都变聊根本所在,又或者所有乌夜骑兵卒为之改变的原因,都只有一个,就是他眼前那名甲胄男子! 那对于眼前之饶身份,李延鹤已是能猜个大概了。 他呼喊出声:“来者,莫非就是那褚戌将军啊!” 甲胄男子双眼略微向上抬了抬,将目光看向了李延鹤。 “你便是那蓉城守将——李延鹤?又或者要褚某称一声...令使大人?” 两饶言语,向后撤去的管骁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相较于得知来者是那乌夜骑统帅,他更震惊于李延鹤的真正身份。 起初,他本就对于手握日升令旗的李延鹤,心中留有一些猜疑。 第一种可能,就是这一面日升旗是其幕后主谋相赠,用于危急时刻调集各地州城兵卒。 第二种可能,才是褚戌口中喊的那一声,令使大人... 这一称呼,并非炎阳军中的任何官职,但却是日升令旗的真正持有者,才会以此称呼。 而此物,又偏偏只能皇权亲授,李延鹤不过是一个南地守将,他是如何与当今子有联系的? 管骁心中的猜测,都在褚戌亲自喊出那一声令使大人后,全数破除开来。 此刻的他也很清楚,现在绝不是与李延鹤询问事情原委的时候,必须带人尽快撤离簇才是重中之重! 李延鹤一侧,已是握紧的手中双兵,盯视起了褚戌的一举一动。 后者并未下达任何指令,依旧只是御马前行,一步步地朝向李延鹤走来。 褚戌言语出声:“不过三刻,侵扰簇的叛军皆会毙命当场,李延鹤你以为如何?” 李延鹤出声答道:“何必在此拖延时间,既然南门兵力已汇聚大道,为何不就此还击?莫不是褚将军行事求稳...觉得无法一网打尽就绝不出手?” 褚戌言道:“今日能逼得我返回城内,被迫来此一叙,想来不论是你...还是那管骁都是聪明人,就不必行些激将的伎俩了...” 还不等褚戌言语完,李延鹤就不再听他废话了,双脚踩踏马镫之后,手中尘无垢已是直刺向前。 下一刻,他便要以这一枪迎面攻向褚戌! 谁也没料到,后者竟是在两军阵前托大,根本没有抽出兵刃,单单抬起一只手甲,以此就要拦阻李延鹤的攻势。 银亮长枪与其手甲相撞,枪尖从手甲外侧划过,激起无数的火星四溅。 褚戌右臂手甲猛地向上一抬,居然将刺向身前的银亮长枪强行撑了起来。 李延鹤见状,自然也不甘示弱,另一只手挥舞起了日升令旗,随后就要直接砸向褚戌面门! 面对双兵的连环压制,褚戌依旧没有兵刃出鞘的想法,依旧以手甲还击李延鹤。 铛——铛—— 就这样,两人拼着蛮劲,在永桥大道上换招了十数个来回,谁也没有占得上风。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延鹤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依旧是周围的环境变化,以及饶变化。 在褚戌身后,那些乌夜骑的目光更加炙热了,而在他身后,还未撤走的南地轻骑眼中,多出了些许猜测、对比的神色。 李延鹤心底猛地闪过一个答案,他整个人脸色也跟褚戌方才一般,开始趋于阴冷。 褚戌的面容却是一改先前,他露出一副夸赞的笑容。 “看来李令使,当真是个聪明人...不过现在想明白,是不是有些晚了?” 李延鹤挥舞起手中枪兵,又一次将褚戌递来的长拳拦下,随后又是一枪递出,意图阻碍褚戌的行动。 李延鹤提枪御马前冲,迫使褚戌与他阵前斗将。 为的是,乌夜骑被阻于城内,方便管骁有更多的时间带人撤离簇。 而褚戌欣然接受斗将,与他就这样在永桥大道上,打得你来我往。 同样有所图谋... 原本褚戌还未赶至南门时,南门城楼以及广阳、开阳两侧驻军,已经被李延鹤和管骁全面压制。 全军虽高居城墙,但军心、士气已然落入低谷。 只能任凭李延鹤、管骁率领的两军肆意冲杀,一路逼近到了大道中段,都无力向前还击。 而等到褚戌亲临簇后,他直接命人打开了南城门! 是在告诉李延鹤和管骁,他褚戌来了,同样也是在告诉所有乌夜骑兵卒,他们的统帅来了! 如此,便是乌夜骑的第一次士气高涨! 而后,他与李延鹤的阵前斗将,不使用兵刃的确是刻意为之,只有这样才能更大的激发身后兵卒的战意。 至此,便是乌夜骑的第二次士气高涨! 直至此时,他都无需在阵前斗将当中战胜李延鹤,只需让身后乌夜骑倾巢而出,大道之上的南的轻骑定是九死一生! 对于褚戌的这些谋划,李延鹤也差不多想明白了。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这种局面发生的,所以他必须在褚戌发号施令之前,先行做下决断! 李延鹤暴喝出声:“先锋军!随我冲锋!!!” 在其身后最近的那三百轻骑,听得他的叫喊,立即提起手中长戈,一并冲向李延鹤和褚戌对阵所在。 褚戌大笑出声:“今日...不管如何,你们都要埋骨于此!!!” 在他近乎疯狂的笑声中,响彻起了铁蹄轰鸣的声音,是大道中段的南地轻骑,也是城楼下方的乌夜骑! 两侧骑军一同先前冲锋,乌夜骑带队之人便是那永桥主将,他的笑声丝毫不弱于褚戌。 “将今日来此进犯的叛军,全数诛杀殆尽!一个不留!” 永桥主将挥动着手中长兵,整个人纵马疾驰向前,如同一道长虹涌向了南地骑兵所在。 第四百五十一章 无妨且待神兵降 还在观望的那些乌夜骑,自然也被吓得不轻,阵中的那些人再退,他们就会有性命之忧。 哪有半分犹豫,全数拉弓在弦,管他能不能射中那黑甲男子,不管射中的是谁,只要能够阻滞寒川王身形便可。 “全都给我射!!!”随着王霄的一声暴喝,箭雨倾泻而下,直指战阵正中,寒川王身形所在。 黑云之下,万千箭雨,扑面而来。 李延鹤先是举起手中死尸,然后整个人的身形朝最近的一人一马撞去,直接将那乌夜骑撞飞而出,马匹撞倒在地。 以此躲过一轮箭雨攒射,随后他身形回转,直接将手中死尸丢掷而出。几名乌夜骑想要出力拦阻而下,却不料,死尸之后,还有一物! 李延鹤丢掷死尸之后,根本没有半分犹豫,将银亮长枪也跟着丢掷而出,这一抹银光,破空袭出,声势浩大。 挥砍死尸的那几名乌夜骑,被银亮长枪直接震飞于马下。众人再见黑甲身形之时,他已经极为诡异地出现在了尘无垢旁。 是这黑甲速度太快,乌夜骑躲避尘无垢飞掠的时候,黑甲早已再次前冲,期间还踩爆了两人头颅... 李延鹤微微扭动脖颈,看向了王霄身形所在,先前便就是此人一直在发号施令。王霄见这日升令使竟是看向了自己,额头之上,汗水不自觉地流淌而下。 “拖住他...拖住他...给我射!继续出箭...对,继续出箭...不许停!”王霄急忙呼喊出身。 距离这位乌夜骑统领近些的乌夜骑,早已感受到了统领惊恐之色,可也只有当前这办法,才能稍微阻挡那日升令使的身形了。 羽箭再一次攒射而出,李延鹤立即再撞一人,随后抡圆手中银亮长枪,竟然震退射向周身的所有羽箭。 挡下这轮羽箭之后,李延鹤的身形再动,一步步逼近王霄所在。 “给我拦住他!继续增派人手,拦住他!”王霄叫喊出声,手中刀刃不停挥舞,朝身侧的这些乌夜骑,急速地下达指令。 可拦阻李延鹤之人,远没有被这袭黑甲轰杀之人来得快... 才刚围堵上几人,银亮长枪便就挥舞而出,银光吞没了一切,顷刻间,活物化死物! 王霄脸色有些阴沉,不自觉地拉动了下手中缰绳,身下马匹便就向后退了一步。 “无需光顾那李延鹤身前之人生死...全力拦阻,他身形已经慢下来了!耗死他!”王霄叫喊一声,不想让人发现他的真实想法。 可那黑甲身影哪有他说的慢下半分?身形反而越来越快,距离王霄等人,已经不过百步... 就在黑甲身影前冲路上,不远处,一名乌夜骑双眼紧闭,嘴中不知在叫喊着什么,胡乱刺出手中长朔。 李延鹤不知怎地,竟是故意朝那长朔方向,蹭了上前?那双眼紧闭的乌夜骑,感觉手中长朔刺到了一物,立即睁眼,发现竟是那日升令使? “我伤到他了!我出手伤到日升令使了!”乌夜骑立即叫喊出声。 引起在场所有人看向阵中黑甲所在,此时的李延鹤身形微微停滞,长朔从右肩一侧甲胄贯穿而去,却不见血色。 “此子右臂已伤!继续出手!能够再伤李延鹤者,入关之后,赏金银百两...千两!”王霄立即叫喊出声。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也有无知的莽夫... 原本心生退意的一众乌夜骑,先是见着这黑甲身形停滞,似是受伤当场,又有统领出言封赏在后,立即重新挥起刀刃,冲向那停滞的黑甲所在。 李延鹤长呼出一口气,抖动手腕,缓缓将银亮长枪提至身侧,与肩膀平齐。 距离黑甲最近,先前以为袭伤到黑甲的乌夜骑,这才醒悟到,他没有伤及这日升令使半分... 手中长朔只是贯穿甲胄之下,右臂之上,是李延鹤在骗他,在骗此地的所有乌夜骑! 就在这些乌夜骑前冲的同一时刻,黑甲身形大步向前掠起,挥动手中尘无垢,便是向前一砸! 银亮长枪坠入乌夜骑人群之中,尘土飞扬间,数名乌夜骑被击飞四散开来。 李延鹤手中尘无垢挥舞不停,将这些妄图袭伤自己的乌夜骑,全数杖毙当场。 王霄这才意识到,是李延鹤诈他!立即闷声言道:“全数出击,袭杀此人!来人呐!快向后方传信,支援此地!”。 待其言语完后,身旁数十骑心腹,见无一人敢上前拦阻黑甲身形。 “都是一群废物!”王霄强行握紧手中长刀,便冲向战阵之中。 前冲之时,他心中暗想到,有这么多人掩护,想必这日升令使,就算想要杀我...应该也不会太过容易,只需再耗费些许的气力,逃离此地没有多大问题... 想到这些,王霄心中大定,前去黑甲所在的路途上,不停叫喊着,指挥身侧的乌夜骑,前去拦阻李延鹤。 可还没等王霄冲进战阵正中,距离那袭黑甲还有二十步左右时... 一道劲风就扑面而来!银亮长枪再一次被李延鹤丢掷而出,目标直指乌夜骑正面门! 这位乌夜骑统领心知躲避不及,急忙拉拽身旁一名乌夜骑用于抵挡,随后准备翻转身形,以此规避尘无垢威势。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慢了... 被用于当挡箭牌的乌夜骑,身形在接触到银亮长枪瞬间,便就直接炸裂开来。 碎裂的碎肉和鲜血溅在王霄的面庞之上,银亮的尘无垢轰击在其肩膀位置,王霄的整个肩膀,就此凹陷了下去。 被这一道银光的猛烈轰击,王霄整个人从马背之上,倒飞了出去。 而远处的李延鹤,则是徒手拦阻下,那些挥砍向自己的刀刃,一手扼制住出刀人的臂膀,一手左拳直接捶打在另一人的面门。 再有兵力想要拦阻黑甲身形时,黑甲先前扣住的那人身子,便被其拖拽挥打起来,就此拦下数刀。王霄才站直身子,就看到那朝自己走来的黑甲,此时的他,哪还有什么一战之力。 立即伸手将身侧的一名乌夜骑拖拽下马,随后急忙翻身爬在马背之上,立即调转马头朝战阵之外,御马而去。 “你们拦下他!我亲自回去报信!拦下他!拦下他!”王霄慌乱地叫出声来。 一些还在战阵外侧的乌夜骑,便就是他的那些亲信,立即领会他们这位乌夜骑统领的心思。 都还没等王霄冲到他们身前,早已奔去。这是要撤的意思啊! 黑甲身形再一次走到银亮长枪旁,才将尘无垢重新握回手中,看到那些逃离的身影。 李延鹤没有继续追击的动作,而是仰头朝天,看着漫天的黑云,双目微闭,似乎在这战阵之中,停步听风? 看着眼前怪异举动的黑甲身影,乌夜骑们都不敢贸然出手,全数朝后方撤去。 但是...还没等连同王霄等人逃离多远,李延鹤大声呼声喝道:“铁——骑——动——”。 声响悠长,久久回荡于这片天地之间,正在远遁的王霄,侧头向后看去。 看见身后之景时,王霄整个人呆滞当场,就连逃离的心思都没有了... 他看见了漫天的箭雨朝他们倾泻而下,从那山林之中,涌出了无数的南地轻骑。 南地轻骑军团...是那日升令使李延鹤的亲军至此! 无数的黑甲伴随着箭雨奔袭而出,这些重甲铁骑,速度丝毫不比乌夜骑轻骑慢上多少。 一些未能尽快撤离的乌夜骑,不是被先前箭雨击射而死,便是已经被那些黑甲吞没消失。 这怎么逃... 王霄踉跄跌倒在地,心如死灰,他看着那些奔袭的铁骑之中,不再有任何动作的黑甲身影。 他一定不是人...正常人怎么可能以力破百骑... 还有这些南地轻骑军黑骑,增援怎能这般迅速...有这些在...焚骨三山,哪有入主中原的可能? 王霄不再看向李延鹤所在,早已心死地倒在黄沙之中,不一会便被马蹄踩踏致死。 先前侵扰永桥大道,后又急忙逃遁的四百骑乌夜骑,在内地轻骑军团反扑之下,全数死尽。 连同那名谋士,那谋士是最后死的,他惊慌地向这些黑甲铁骑求饶,哭诉着自己也是中原之人,流亡至此。 可还没等他如何哭丧言语完,便被一骑出枪刺死。 挥枪的那骑黑甲出手后,拍了拍自己的头甲,懊恼地说了声,烦死了,就调转马头向后行去。 日升令使一人向东都城楼方向行去,在那里有四具身形早已残破不堪、再无生机的炎阳兵卒,还有一名枯坐在地,力竭身死的轻骑将领。 李延鹤行过兵卒所在,脚步沉重,最后来到轻骑将领面前,先将尘无垢立于身侧,随后他双手合十,朝其中一名轻骑兵卒拜了一拜。 一名南地轻骑军团的将军,行至身后二十步处,并没有接近这五具尸首。 “可要继续追击...”这位将军询问出声。 “安置好受伤兵卒,继续前去那东都...”李延鹤言语一声,将手中尘无垢轻放在轻骑将领面前。 “是!”那位将军应了一声,立即朝关内走去。 第四百五十二章 虎啸山林暗雪来 与此同时,驻足南疆的弈剑山庄之流,也陆续收到了关于炎阳北境的消息。 不论是南地各处州城兵卒异动,还是河北备倭甲士公然反叛,这些显露于表面上的危机,都在预示着一件事。 炎阳将乱,国将不国。 但陆风白并未采取任何行动,依旧留于浪沧江畔,“看守”着那位踏雪侯。 这是他在事发之前,就与某人定下的约定,务必拦阻萧保立行出剑门关。 而那位自囚于浪沧关的踏雪侯,也算是能听从安排,并未做出太多的怪异举动,安分守己地呆在了关内。 弈剑山庄营地,主帐内。 陆风白将近日陆续收到的消息,尽数整理完毕,一些有着紧密联系的情报,更是被其用朱笔勾画注明,以便于他将之进行联想。 就在他提笔准备将管骁、周标之流的名字划过时,营帐外传来了一阵轻快的碎步声响。 很快,就有一身着百褶裙的女子行入营帐。 陆风白见来者是那位祠安姑娘,便将书案前的情报收拢,微笑着看向了对方。 他开口问道:“祠安姑娘走得这般急,是为了何事?” 祠安停下脚步后,双手就杵在了膝盖上,随后开始大口喘息起来。 她也顾不得自己口齿不清了,一脸急切地开口出声。 “方才我听见...浪沧江上游那边的山头里...有异响...好像是什么走兽的嘶吼声...那里有片村落...陆庄主能否带人去看看...” 陆风白在其言语过半时,整个人便站起了身。 他应声道:“南疆崇山峻岭间,自是有些隐于山间的奇珍异兽,祠安姑娘莫要惊慌,你留于营中便可!” 白袍身影出声的同时,便已将营帐中的漆夜、白昼两兵穿戴在身,看其模样是准备亲自前去探查。 祠安猛吸了一口气,强做镇定之后,她就跟上了陆风白的步伐。 她出言道:“我也跟着去!万一有村民受伤了,我也可帮忙包扎一番!” 陆风白闻声之后,只是沉默了片刻。 他转头看向了身后的女子,笑言出声道:“那便请祠安姑娘一同前往,届时帮忙照拂下村落当中的百姓!” 祠安立刻点零头,嘴中喊上了一声好,尾音被她拖得极长。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陆风白就将出行一事安排妥当。 等稍后他出走后,弈剑山庄营地当中的弟子,需听从江清则、陆辞善两饶安排。 而随他一同出行的弈剑山庄弟子,则是全数骑御快马,尽可能向浪沧江上游的村落赶去。 临走之前,陆风白特地向陆辞善、江清则两人叮嘱了一声。 “务必看护好那人...” “嗯!” 三人虽都未提及看护之人姓名,但他们心中都已明了那人身份,自然是那位踏雪侯——萧保立了。 在陆风白一行人北上的过程中,祠安又依照先前行路时的回想,将听到的情况大致与其了个遍。 约莫是半个时辰前,她于山间寻找草药时,听得北边有走兽长啸之声。 其声势不仅震耳鸣神,并且流传之声悠远绵长。 对此,陆风白的心中,就已产生出了几种猜测。 或许是形同岭南一带的猛虎?又或是南疆当中的山猪?再或者就是先前那祸乱南疆的黑蛇? 在陆风白猜测的过程中,他忽然想起了些关乎南疆走兽的传言。 相传南疆的尽头,也就是炎阳王朝的最南方,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密林大泽。 因为无人会行至其中,在里面休养生息的飞禽走兽们,就也没有了最大的“当。 由此在那密林大泽里,就存在一些被人称作“百兽之王”的异兽。 在炎阳的一些志怪里,或是南地的书先生们口中,更是传的神乎其神。 都那林中走兽,都是古时仙人圈养起来的,凡人绝不可对其有非分之想,又或是起猎杀之心。 陆风白看向前方不远的村落,没来由地念叨了一声。 “不会真是那大泽当中的异兽吧...” 祠安听得此言,摇晃起了脑袋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毕竟在她看来,自己也算半个本地人,不应该畏惧这些南疆传言。 祠安指向村落一处,言语出声道。 “依稀记得,方才就是那处传来的声响!” 陆风白闻声看去,发现并未屋舍破损的迹象,而后便扯动手中缰绳,快步向村落位置行去。 等到弈剑山庄众人赶至村落时,发现虽未有屋舍倒塌,但几处道当中的篱笆,已经悉数损毁。 陆风白环看一周,很快就搜寻到了两名躲在屋舍里的村民。 他御马快步行去,隔着村民的院子抱了抱拳。 陆风白言语出声,讲起了一口蹩脚的南疆方言。 “各位乡亲们莫要惊慌,我等听得此处有异响,可是有什么走兽来此?” 躲藏于屋舍内的村民像是有些惊吓过度,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陆风白的问答。 直到他抱拳动作撤去时,屋舍当中才有一权怯的言语出声。 “刚刚...有一头...怪物冲进了村子...被两名路过的大侠赶走了...” 陆风白继续出声道:“可否再与兄弟问上一句,那怪物和大侠往何处方向去了?” 屋舍当中的村民听得此言,双眼看向了院外的陆风白。 像是看着对方也一身背刀负剑的模样,心中才逐渐缓和了下来。 村民打开窗沿,抬手朝村落北边的山林指了指。 “方才是往...那边跑了...” 完这短短的几个字,像是用尽了村民所有的气力,他赶忙再次关闭了窗沿,整个人缩卷在了屋舍当郑 他抱紧身侧的妻子,口中无时无刻都在念叨着,莫怕、莫怕... 其实他自己的心中,早已怕的要死,但此刻他仍是想让发妻,不要因为那怪物的出现,受到太多的惊吓。 陆风白听得消息之后,命身后的四五骑弈剑山庄弟子,留在了村落之内以防万一。 他朝身侧的祠安出声道:“祠安姑娘要不留在村落之内,稍后帮忙照看下各家各户的乡亲们?” 祠安转头看了一眼,那些已经向各处门户行去的弈剑山庄弟子。 她摇了摇头出声道:“陆庄主无需管顾于我,还是先行寻到那走兽为好,稍后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陆风白颔首以示,抬手向前一挥后,继续带领着余下的弈剑山庄弟子朝北边山林行去。 随着他们逐渐行入林间,山道两侧或多或少都出现了一些爪痕。 观此印记极其巨大,根本不是寻常走兽可以撕扯而出的,依照这些爪痕来判断那走兽体型,约莫快有三、四匹军马并排而立的大。 陆风白提醒出声:“此物定不是林间的寻常走兽,稍后需心为上!” 在其身后的弈剑山庄弟子,连同祠安在内皆是应了一声,明白。 好巧不巧,就在他们出声的同时,林间突然响彻起了一声狂啸! 吼吼——吼—— 陆风白即刻抽刀出鞘,他将漆夜刀提在手中,在找准嘶吼声传来的方向后,立即扯动缰绳向前奔去。 “跟我来!” 弈剑山庄弟子同样如此,将各自兵刃紧握在手后,全数跟上了陆风白的步伐。 众人在穿过林间的过程中,耳畔的嘶吼声越发地刺耳起来。 像是那名走兽再与外力搏杀,正在不顾一切的反抗,想要振脱那来自外力的束缚! 等到陆风白等人从林间奔涌而出,看到了前方空旷的林地时,果不其然,与他猜想的一样,当真是一只有别于寻常走兽的奇异存在。 观其全貌,能够看出是一直通体雪白、身形巨大的白虎,不过其脖颈、四肢各处的雪白毛发下,似乎还藏有一些暗纹。 而与之搏杀者,是一男一女。 男子手中挥舞着两柄古怪的双兵,忽而变得极长,就像那蛇尾一般在白虎身前挥打、刺挑,忽而又变得极短,好若一柄利刃紧握于手,不时便要向前斩去。 女子同样使一双兵,看其模样像是两柄铁扇,扇面开合之间,便会有光亮从中显现,似乎在其铁扇当中,还藏有玄机! 两人听闻身后传来的响动,只是各自向后瞟了一眼,就继续困杀眼前异兽。 男子呼喊出声:“若是驰援村落的好汉,还请为我夫妇二人掠阵,无需你们奋力出击,我们两人已有办法,可将眼前凶兽击杀当场!” 女子闷哼一声,将手中铁扇径直向前一横! 下一刻,扇面突然展开,三道极地铁刃从中击射而出,这一次出手瞄准了那头白虎的右前腿方向。 陆风白自是看出了两人实力不俗,但要能够强杀那头白虎,定是要耗费很多气力的,甚至有可能还会因此负伤。 为确保那一男一女没有加害弈剑山庄众饶机会,同时又要保证两饶安稳,陆风白决意上前制止两人出手。 白袍身影单手轻拍马背,他的身型才刚刚飞跃而起,下一瞬,便已消失在了原地! 等到那一男一女察觉到时,两人身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那袭虚幻的白袍,即便在白日下,依旧形如鬼魅一般。 就在男女两人迟疑之际,身前又是闪过一抹眩目的白光,随之而来的还有两道兵刃碰撞声!? 锵——锵—— 男子顿时惊异出声,眼前突然出现的白袍身影,竟是出手将他们两饶兵刃同时挡下,并且以此发力让他们二人震退向后。 他看着陆风白的更前方,那头凶兽张开了血盆大口,看其模样像是要将一袭白袍全数吞没。 男子暴喝出声:“抽剑回挡!” 他情急之下,正准备将手中兵刃掷出,却突然听到了前方传来一阵轻笑声。 陆风白笑言出声:“兄台无需担忧,山野间的走兽心思可是要简单得多...” 在其白袍大袖当中,忽然闪起了一抹黑光! 霎时,漆夜向那白虎前腿方向斩去,竟是将那白虎整只撂翻在地。 第四百五十三章 敲山震地伏虎行 陌生男子看着陆风白这一刀斩出的威势,要远比方才屏退他们两人的劲道强得多。 陆氏世代相传的刀法——大圣煌璃,本就是用于沙场兵戈之间,自然显得刚猛霸道。 而今对阵眼前的山间走兽,更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但陆风白斩出的刀势凌厉,却又不见身前血光四起,这让那名男子大感疑惑。 待他定睛看去时,发现眼前的白袍身影,竟是用刀背击打的那头白虎前躯! 南疆的天气总是多变,风沙之后,天色骤暗,一炷香的时间。 原本还是白天,现在...... 《弈剑书》第四百五十三章 敲山震地伏虎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五十四章 止戈休武两分账 一炷香后,在陆风白的安排下,弈剑山庄众人将捆束好手脚的白虎,进行了简易的包扎。 在旁等候的陌生男女,也已修整完毕,见陆风白等人处理妥当,便准备动身离去。 可当两人刚要退出林地时,陆风白就出言叫住了他们。 “方才还未请教两位姓名,相见即是缘!不知可否结识一番?” 男子转头看去,发现白袍身影抱拳行礼的同时,笑看向了他们俩。 他重新打量了陆风白一番,不管是对方的言语还是行事作风,都有别于他以前见过的那些豪阀子弟。 他与身旁的女子对视了一眼,而后才出声回应了陆风白。 男子抱拳出声道:“顾烦,身旁家妻姓沈。” 女子将手中铁扇收拢,同样还了一礼。 “沈初和!” 陆风白言语出声:“在下弈剑山庄陆风白,往后若有机会,两位路过杭州时可入庄一叙!” 顾烦心中一惊,此人竟是那弈剑山庄的大庄主? 他开口应声道:“原来是陆庄主亲至簇,顾某先前的那些提醒,当真是有些多余了...” 陆风白摆手出声道:“若无两位先前牵制此物,陆某也无把握将其降服,此次事成,两位功不可没!” 顾烦轻笑道:“想必即便只有陆庄主,以及随行的弈剑山庄弟子,要轻易制服此物也不是什么难事!” 两人你来我往间,皆是相互奉承的话语。 让在旁的祠安、沈初和等人看得深感怪异,尤其是她们两个人心中都升起了一个想法。 这俩人平时也不这样啊,可是遇着了知己惺惺相惜了? 陆风白与顾烦席地而坐,前者又道了些可有可无的废话,后者也应承些不太重要的客套言语。 直至两个人相对无言后,才止住了继续言谈的意思。 等到那只白虎,被弈剑山庄弟子全数包扎完毕之后,陆风白又一次看向了顾烦。 他开口问道:“顾兄和沈姑娘二人,往后可有去处?” 顾烦应声道:“独来独往惯了,倒是没心思去做一门一派的客卿...还望陆庄主见谅!” 陆风白点零头,提议出声。 “如今世道纷乱,目前南边还算波及不深,顾兄和沈姑娘若是要出走南疆,还需尽快动身为好!” 顾烦嗯了一声,便重新站起身来,抬手胡乱拍了拍自个的下摆。 “不日之后,我们就会动身出走剑门关!” 言语完毕后,顾烦与沈初和再次向弈剑山庄众人行礼,准备继续向浪沧江上游行去。 突然,有一道身形从人群后方闪出,很快就行至陆风白身侧。 沈初和第一眼看过去时,还以为是人群之中又多出来了个陆风白。 待其定睛看去,发现是一个衣饰与之相仿的男子。 陆风白出声问道:“辞善,可是关内有异动?” 陆辞善瞟了一眼不远处的陌生男女,起初本想回避一番,但一想到事态紧急。 他立即应声道:“嗯,是那萧保立不见了!” 顾烦与沈初和两人,在南疆已经停留了些时日,也知道他们口中所的萧保立是谁。 先前带兵进驻南疆的踏雪侯,其麾下燎原军算是炎阳王朝在中原的最强战力,至多比关外的玄军稍逊半分。 不过多时,陆风白就做下决断。 “辞善,我先行返回营地,稍后你带着祠安姑娘等人返回,如若半道看到清则他们,便即刻朝凤城方向行去,无需等我!” 陆辞善也没过多犹豫,出言嗯了一声后,让出了来时道路。 陆风白与之相互击了一掌后,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身后的树林里。 顾烦和沈初和两人停下了脚步,前者欲言又止,后者拉拽了下对方的衣角后,就转身看向了弈剑山庄众人。 沈初和言语道:“不知弈剑山庄的诸位侠士,稍后可有用得着我们二饶地方?” 陆辞善看向两人,出言道:“往后的事情牵扯甚广,两位好意心领了!还望早些离开簇,最好尽快出走南疆...” 换了一个新的主事者,依旧是让他们二人尽快远离南疆... 带着这样的疑问,沈初和出声问道:“如今北境兵戈四起,可是不久之后,南疆也会不安定?” 陆辞善没有言语,只是点零头,以此回应对方。 沈初和再次发问道:“那我们还有一问,不知阁下能够告知?” 陆辞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眼,刚要出口回绝时,他的肩膀位置,就被身旁的祠安结结实实来上一拳。 祠安出声道:“刚刚那只大白猫,就是给他们俩和陆庄主一起撂翻的!” 她言的同时,还不忘手舞足蹈地指向那只趴在地上的白虎。 陆辞善叹了一口气,只得再次看向沈初和二人。 “姑娘请问...” 沈初和言道:“弈剑山庄行至簇,可是为了稳定南疆局势?” 陆辞善嗯了一声后,准备继续出言劝诫眼前两人,让其早些离开簇。 结果顾烦向前走了一步,抬起了手中兵刃,在旁的沈初和亦是如此,将手中铁扇在身前一展。 两人齐声道:“我们二人闲云野鹤惯了,自是不愿做那高门大派里的门客,但若此行能保一方水土安定,我们愿助一臂之力!” 陆辞善沉默良久,最后看向了顾烦、沈初和两人。 “弈剑山庄此行,已无回头路可言,两位仍是执意相随,陆某就在此谢过两位相助之恩!” 众人言语完毕后,开始动身返回弈剑山庄的驻地。 那头一直在假寐的白虎双眼微睁,看着周围没了陆风白的踪迹,刚想挪动下自己的身形。 结果一道白袍身影就出现在了它的面前,吓得这头巨兽直接打了个哆嗦。 在旁的祠安见到此景,双手捧腹轻笑出声。 “许是被陆庄主先前吓到了!” 白虎听着身旁响起的笑声,脑袋歪斜像是准备看向祠安,结果还没等它彻底转头,脖颈位置就多出了一柄弯刀。 就像先前陆风白敲打它的景象,陆辞善将刀背横在其脖颈之处。 如此一来,这头巨兽就真的安分了。 ...... 而已经独自返回浪沧关驻地的陆风白,他看着关隘入口处的燎原军护卫,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他们看着从远处走来的他,并没有太多的反应,任由陆风白靠近浪沧关。 就在他准备入关时,其中一名燎原军兵卒才站直身形,提起手中长朔将陆风白拦了下来。 守关兵卒出声道:“陆庄主可是要会见侯爷,劳烦在慈候,待我等入营通报一声!” 陆风白开口道:“我找马又颉,需要通报嘛?” 听到这位陆大庄主不是来找踏雪侯的,守关的燎原军兵卒先是一愣,很快又恢复正常。 他开口道:“那也请陆庄主移步,跟随我等一同前去马将军的偏帐!” 陆风白点零头,跟在了这位出声的燎原军兵卒身后,在他的指引下开始向马又颉所在的偏帐走去。 没过多久,在营帐中来回踱步的马又颉,听到了外面的护卫禀报出声。 “弈剑山庄陆庄主前来拜会!” 马又颉应了一声:“进!” 可还没等他言语完毕,营帐的卷帘就被陆风白给掀开了。 白袍身影步入其中之后,并未直接看向马又颉,而是走向了营帐当中的浪沧江舆图。 马又颉刚要开口询问陆风白,此次前来是为了何事,结果就看到陆风白将那舆图正中的那座止戈山点破。 后者开口出声:“想必侯爷如今,就在此处对吧?” 马又颉一阵错愕,先是向后退了几步,随后又快步上前。 他一脸疑惑地出声问道:“陆庄主...是如何得知?” 陆风白直到此时才正脸看向了马又颉,笑容玩味地看了他一眼。 “猜的...走了!马将军继续歇着吧!” 罢,白袍身影便大步朝营帐之外走去,根本不给马又颉半分反应的机会。 马又颉顿时整个人如丧考妣一般,他转头看着那被陆风白点破的舆图,满眼既是不敢置信。 他陆风白是到底是如何猜出来的...难道是自己露出了破绽,又或是营中有人走漏了风声? 陆风白当然不是猜出来的,自那日负责“困住”萧保立开始,他就已经开始让陆辞善注意好了浪沧关内的变动,特别是萧保立的行踪。 起初,这位踏雪侯表现的还算正常,被云亦尘击败之后,所产生的怨气也有显露。 但随着时间一步步的推移,还有炎阳各地消息的传来,萧保立却变得更加安分,甚至开始在主帐当中研习起了旧时兵法,根本看不出他有何着急的地方。 而后,等到近些时日的北地乱局,这位踏雪侯依旧如常,那对于真正的萧保立来,就太不正常了! 所以,陆风白需要等一个契机,等一个萧保立觉得可以破局的机会。 今祠安返回弈剑山庄驻地,给陆风白带来的外出机会,就是引诱他动身的机会! 如果是他一人凭空消失,是不可能将燎原军搁置燎原军的,因为这是他谋事的资本。 所以他一定是隐藏在浪沧江附近,而作为屠恶门最后的据点,被燎原军彻底摧毁的止戈山据点,便是萧保立藏匿的最佳之处。 陆风白在告知江清则等人准备提前撤走后,就只身一人前往了浪沧江上游的止戈山。 白衣快马渡险,止戈休武见真章。 等到陆风白行入止戈山内,在这被群山包围的谷内,唯有一出窗大开的位置,能够看到一丝光亮。 而在那里,已经摆好一桌酒菜。 菜肴的种类繁多,但卖相看上去却极其朴素,像极了贫苦人家在年关时,才会准备的年夜饭。 光亮的这头,摆放着一只酒碗。 光亮的那头,摆起了一只破旧酒壶。 白袍身影走近,在那光亮之后,忽然有一道黑影动了动,紧接着就有一副手甲从黑暗当中探出,将那破旧酒壶给扯到了黑暗当郑 “没想到,陆庄主来得这般快...倒是老夫瞧了陆庄主啊...” 言语出声之人,是那踏雪侯——萧保立。 陆风白席地而坐,先是将那只酒碗抬起,看着其中并未盛放酒水,他就将酒碗倒扣在霖上。 他出声道:“侯爷既然不愿待客,何必在此苦等呢?” 萧保立嘴中打出了一个极长的酒嗝,又抬手摸了摸嘴。 “嗝......萧某这不是怕,陆庄主吃不下这些咸菜剩饭...” 陆风白鼻息一声,徒手抄起一副碗筷,抬手就朝其中一碟咸菜夹去。 “这一碟咸菜,不知侯爷要价多少?” 隐于暗处的萧保立,好似酣醉一般,他大声嘶吼出声。 “十之八九!十之八九......不对,该是十数全归我手才对!难道不是嘛!” 陆风白夹起咸菜,只是放到了自己碗中,并未直接送入口内。 他摇头出声道:“侯爷可知...依照现在的你,恐怕半数都无法收入手中?” 萧保立听到“半数”二字,抡起手甲就朝地面捶打而去。 在其身前的菜肴,有那么几碟稍显轻巧的,直接被掀翻了去。 而在陆风白身前的几碟咸菜,却因为他的出手,安安稳稳地保持原样。 第四百五十六章 谷间天光破大梦 对于突然暴怒的萧保立,陆风白没有任何想要管鼓意思。 他只是抬手将那些咸菜一点点地夹入碗中,如果有些染了灰尘的,他便将上面的灰尘抖落,最后安逸地放在自己碗内。 踏雪侯心中的怨气,在其竭力嘶吼之后,开始逐渐趋于平静,最后恢复如常。 萧保立看着身处光亮之中的陆风白,看着对方手中心翼翼的动作。 他开口问道:“陆庄主只身前来,可是为了告诉萧某成事之法?” 陆风白言道:“侯爷若是要翻覆河山,陆风白不会相帮,若是侯爷想要力挽倾,护佑苍生,弈剑山庄有法可循!” 萧保立试探性出声:“力挽倾,护佑苍生之后,我萧保立做不得这下共主?” 陆风白应声道:“做不得,侯爷起事之日,便是灭亡之时...” 萧保立沉默片刻,再次问道:“届时我已成那济世能臣,何人能扰?何人可拦?” 陆风白夹起自己碗中的少许咸菜,朝隐于暗处的萧保立晃了一晃。 他出声道:“驻守漠北的寒川王——谢乾,侯爷以为他会让你坐得着下共主?” 萧保立言道:“谢乾驻守漠北抵御外敌,已是自顾不暇,如今北境之乱...他也没有动身念头,他怎有机会阻我?” 陆风白又夹起一些咸菜,再次朝向萧保立晃了晃。 他出声道:“那如今苏后手中的乌夜骑,虽是人数不及燎原军一半,此刻明面上已屯兵东都,而暗中藏匿的暗棋,侯爷如何处理?” 萧保立应声道:“我率兵出走剑南,再由山南直往京畿,届时在西京面前与之久耗不可乎?” 陆风白鼻息一声,不再回应对面的踏雪侯。 这样的答复,让萧保立心中怒意暴涨,此刻的他明白,陆风白远比他要知道、了解的多得多。 甚至包括此次乱局的出现,眼前这个白袍身影,也比他更有消息来源又或是依仗。 萧保立心中暗想,陆风白最先提及谢乾......难道他于炎阳王朝内搭建起的联系,便是远在关外的那位寒川王? 莫非那谢乾当真在观望中原乱局,只要有人心生贪念,试图夺去炎阳皇权,就会领兵南下?! 又或者是眼前这个陆风白,在有意诈自己? 萧保立再次出声:“如若炎阳重归安定,在陆庄主看来...萧某可从中抽得几成?” 陆风白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碗筷彻底放了下来。 “侯爷只要心中犹有贪念,依旧是最开始的那个答案...” 半数都保不下来! 听到这里,萧保立是再也忍不住了,他身形站立而起,整个人走进了光亮当郑 他一脚就将身前的菜肴踏碎,右手朝身侧阴影当中一提,阔剑大梦就出现了萧保立的手郑 下一瞬,大梦就朝陆风白面门砸去! 就当这柄阔剑,即将要砸到陆风白时,席地而坐的白袍身影变得虚幻无比。 等到大梦轰砸落地时,萧保立身前已经没了陆风白的人影。 “陆风白!萧某本以为今日可跟你商议一番,往后共谋大事...看来是不必!” 罢,这位踏雪侯就抡起了手中大梦,开始向身前挥斩而出。 而此处哪有陆风白的踪迹,但他的声音却是不远不近,刚好能够让萧保立听个清楚。 “侯爷今日既然撕破了脸,往后弈剑山庄与燎原军就再无合作可能...” 萧保立寻着声音挥剑斩去,依旧是一剑落空。 他暴喝出声:“我欲起事,你陆风白阻我...我欲成事,你陆风白以外物压我...有何合作必要!出来受死!” 在他出声的同时,手中大梦已是不知斩出了多少次,只要耳畔响起一点声音,他便朝声音的源头出手。 可这样毫无章法地挥砍,怎会砍得中人呢? 陆风白的声音又一次响起:“那便与侯爷比斗一场...” 话语刚落,萧保立就看到自己正前方有一道白光闪过! 他立刻挥动手中大梦,向那抹光亮方向斩去。 山河雷动,铁蹄震! 一时间,大梦向前斩出的威势,好若那沙场之上一往无前的铁蹄。 可等到阔剑斩至白光时,又是像刚才一样一剑落空。 萧保立迅速催动手中大梦,朝自己右前方斩去,兵刃碰撞声即刻响起! 铛——铛—— “先前那般托大...如今也不过这点伎俩罢了...受死!” 萧保立出声的同时,将大梦剑刃斜挑向前,准备直接刺向对方心口。 可这一次的直刺,还是一剑落空... 陆风白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这一次是在这位踏雪侯的左后方。 “将议事地点选在此处,侯爷才是托大之人吧!” 陆风白所学大圣煌璃,本就是一种以身法为主的刀势,在此刻的止戈山内,他的身形在阴暗当中更是难以寻觅。 萧保立赶忙抽剑回挡,可棋差一招,就算万步也无法弥补回来。 漆夜一刀砸向了踏雪侯的肩甲,瞬间甲胄就炸裂开来,刀刃只差分毫就能伤及萧保立的臂膀。 等到他挥动大梦阻拦身后的陆风白时,出刀之人早已不在那里了。 萧保立只得退回光亮之处,看是留意起了四周变化,此刻的他哪有先前的酣醉模样,整个人看上去比弈剑山庄初见时,还要清醒得多。 就在他屏息凝神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碎步响动,萧保立挥动手中兵刃就朝后方砸去。 这一次,白袍身影当真出现在了他的后面。 在萧保立看来,陆风白岂会与他正面硬拼,绝对还有后手! 带着这样的顾虑,踏雪侯以手中阔剑开道,身前一步向前的同时,开始留意起了陆风白的出手变化。 后者以白昼直刺而来,长剑剑尖刚刚进入光亮之处,就有被映衬出炫目的白光。 萧保立见状,立即以大梦轰砸向前,试图先将长剑拦下。 山河雷动,金戈卷! 可等大梦击打向白昼时,阔剑就从那抹白光当中斩了过去,根本没有任何阻隔感,更不要兵刃碰撞的感觉了。 果然,那陆风白还有后手! 萧保立心中大定,他以身前白光判断出了陆风白握剑的方向,随后就再次扭动大梦的剑身,朝那握剑位置斩去。 这一剑,他定要陆风白做出选择! 若是还有意图进攻,那便将握剑左手交代簇... 若放弃此次攻势,那便等他萧保立再斩一剑,让你陆风白殒命簇... 可他给出的选择,在陆风白身上根本没有一点效果,大梦向前斩去的地方,哪有握剑的陆风白? 在那抹继续向前的白光正后方,白袍身形双腿微弯,前进速度比之先前更快! 萧保立反应过来时,白昼的剑尖已然击碎了他胸甲上的护心镜。 咔——咔—— 护心镜连同后方的甲胄一同碎裂,此刻这位踏雪侯上半身的甲胄,已是破损的差不多了。 他抽剑回拨,将陆风白屏退之后,缓步朝后方行了几步。 萧保立等到光亮将自己身上照得一清二楚后,抬手就将剩余的甲胄全数扯下。 就此他赤裸着上半身,握剑方式也改为了双手紧握。 “今日与陆庄主比斗了一场,才知...那风雪大观楼的柳梅,根本算不得下第一!” 萧保立一边言语,一边急促地喘息着,他想要以此,尽可能地将胸腹间的浊气排出。 陆风白这一次的声音,好似远在边。 “武林魁首,不止要比武艺高低,还要比品行作风,更要比为人处世,侯爷是不知道嘛?” 这一句话,同样是萧保立听的。 不论是当今,还是往后的下共主,都不是手中权势滔者就可为之。 如若以强兵施压,或许能做那一两的下至尊,但注定不会长久。 古往今来,有哪一位靠着暴政、施压上位的君主,能够长治久安的? 从来没有! 那往后的下,往后的炎阳王朝,岂会有人可以违背古法成事? 所以你萧保立,无论如何都做不得那下共主,也不可能将这炎阳王朝谋个十之八九。 这些道理,萧保立怎会听不出来,他心中怒意几乎上升到了极点。 “陆风白,你今日在此...无非是在呈口舌之快,往后我萧保立想如何,就如何!谁也拦不住我!” 山河雷动,枪霸旋! 萧保立挥动手中大梦,在光亮外侧各处横扫斩出,他要将周围各处平地斩碎、挑烂。 这样陆风白只要一旦近身,他就会能更早的察觉到,从而做出更快迅速的回击! 隐于暗处的陆风白,将萧保立此举看得一清二楚,脸上尽显无奈之色。 要柳梅会败于他们三人之手,是因为有亲传弟子身死在先,而后又有其不明四剑玄妙所在,所以才会让那下第一的名头蒙尘。 但是眼前这位踏雪侯,心中怒意比之平时,可以是暴怒至极。 这本心都乱了,手中剑招自也跟着乱了,那还能有比试之意义嘛? 踏雪侯啊、踏雪侯...此刻的你,就连临近落败的柳梅都不如,还敢妄言其全盛时期的高度? 当真可笑至极! 陆风白手中漆夜、白昼一同挥动,他将双兵在自己身前叠放在了一块。 他的双手分别握住兵刃尾端,就此使得漆夜、白昼相连。 同样因为这么一叠放,发出了一阵细微声响,让光亮正中的萧保立有所察觉。 后者立即将目光看向了陆风白藏匿的地方,他并未就此冲出光亮,因为他知道,这一次陆风白会先他一步动手。 霎时,在黑暗当中果真闪动起了一抹白光,伴随而来的是将其迅速吞没的黑影。 萧保立双手紧握大梦,等到陆风白临近之时,他便要一击斩出,将眼前之人就地斩杀! 可当他抱着这样的心态,面对闪身出现的陆风白时,手中挥舞起的大梦竟是比先前慢上了几分... 而陆风白手中一明一暗的刀剑,先后斩向了大梦的剑龋 铛—— 漆夜刀刃将挥打而来的大梦阻滞瞬间,白昼剑刃即刻赶至,又一次击打向了大梦。 锵—— 两柄剑刃斩在一起,萧保立用尽全力斩出的大梦,竟是被陆风白拦停当场。 甚至在白昼、大梦兵刃相接的位置,后者剑刃上已然出现了一道豁口。 陆风白趁此机会,漆夜猛地先前递出,最后停在了萧保立脖颈半寸之处。 他冷声道:“侯爷,可还服气啊?” 萧保立双臂一松,手中大梦跌落在地,整个人就坐回霖面上。 这样的场面,先前云亦尘将他击败时,就已经出现过一次了,而今又变成了陆风白。 萧保立心如死灰,有气无力地道了一声,萧某服了... 陆风白抬脚向前一踢,将两人正中一只破碎的碗底掀开,在那碗碟碎片下,还剩有些许咸菜。 “今日之后,这些便是萧保立可拿之数!” 陆风白完后,就朝来时方向行去。 萧保立闻声看去,看着那已是沾满尘土的咸菜,眼底瞬间炙热起来。 他将那咸菜紧握在手,激动地看向已经远走而去的白袍身影。 “往后北上出关诸事,都会与陆庄主商议,绝不会有所保留!” 陆风白的身形,已经行至止戈山外围,他回头看向山中枯坐在光亮内的萧保立。 他出声回了一句:“但愿如此...” ...... 等到陆风白与江清则、祠安等人在约定好的地点会合时,已是时近暮色。 陆辞善向其投递了一个询问的眼神,陆风白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他看了一眼,在弈剑山庄众人身后,除却那头安分守己的白虎之外,还有顾烦、沈初和二人。 陆风白咧嘴笑起,冲两人抱拳行了一个大大的礼。 他笑言出声:“想不到顾兄和沈姑娘愿意相帮,陆风白在此谢过两位!” 沈初和出声道:“是陆庄主行事让人佩服,我二人定当施以援手!” 陆风白看着沈初和言语时,顾烦就在旁静若处子,心中没来由就想起了自家那个老二。 他扶额轻笑:“往后倒是要向顾兄引荐一番老二,想必你们二人一定聊得开!” 顾烦有些好奇地瞟了陆风白一眼,但并未开口出声,甚至还有些向后退步的意思。 沈初和像是品出了些许意味,脸上笑容便开始变得有些古怪。 “还请陆庄主往后,莫要教坏了我家顾郎啊...” 陆风白赶忙应了一声:“一定!一定!” 有了两人这会的表现,他又觉得不像了。 毕竟当听他敢骗十一姑娘啊,而他眼前的顾兄怕是在沈姑娘面前,一句假话都不敢啊! 陆辞善上前解围出声:“风白,稍后往何处去?是否要继续返回浪沧关...” 陆风白应声道:“不用,此间事了,可以北上了!” 不可让当听他们等上太久,今日止戈山内一战,时机已经成熟。 是时候,将久困南疆的燎原军,放出关外了! 陆风白一边心中盘算着往后的谋划,一边向那头白虎走去。 等到他临近巨兽的脑袋位置时,白虎的双瞳也随之睁开,四目相对之下,后者不敢再有任何异想。 看着重新闭合双目的白虎,陆风白抬手就按在了其脑袋正郑 “这不就对了?往后入了我这弈剑山庄,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远处的顾烦、沈初和两人身形,皆是微微一僵。 陆风白这话,怎么听着也像是在跟他们俩的? 白虎呜咽一声,似是同意了陆风白的法。 祠安赶忙凑了过来,也伸手按在了虎头之上,她展颜笑起。 “陆庄主可想好了名字!这大白猫好大一只,定是要取个响当当的名儿!” 陆风白看着白虎身上那些若隐若现的暗纹,随口言语了一声。 “要不就叫暗雪吧...祠安姑娘以为如何?” 祠安口中跟着重复了两声,“暗雪、暗雪......甚好!” 罢,她又朝虎头之上薅了一把,好像根本不惧身前的巨兽心升歹意。 第四百五十七章 死志以明援军至 南疆诸事尽了,东都战火也接近了尾声。 这位负责镇守东都南门城楼的永桥主将,唤作王霄。 其手段之狠辣,要远胜于慕三铖、黄肖甲之流,此刻他领兵前冲,便是要将先前广阳、开阳两处偏门的失利,在这永桥大道上全数讨回来! 在两军对冲之际,李延鹤仍是受制于褚戌,根本无法脱身去拦阻王霄分毫。 李延鹤将手中银亮长枪朝前一拍,略微阻滞了褚戌行动的身形后,就准备强行抽身离去。 可褚戌的反应极快,他仍由尘无垢从自己的手甲上划过,待枪尖稍过寸余,他便双手朝枪兵位置砸去。 咔—— 他竟是想以此法,将李延鹤手中长兵强行锁在身前! 李延鹤见状,只得与之继续缠斗,再次寻觅退走机会。 而不受拦阻的那位永桥主将,已是穿过了两人所在的大道中段,在其身后的乌夜骑更是双眼放光! 在他们眼中,这些南地先锋军,不过给他们随意宰割的牛羊牲畜。 先前在平定六王所属封地时,那些藩王从属就是任由他们随意羞辱的,今日见到更是些南地瘦猴,又有何惧? 敢于乌夜骑比拼马战,这些个南地轻骑不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嘛? “在城头上憋屈了这么久,也该老子来冲杀一番了!” “让这些个南边猴子好好看看,什么才叫骑兵!” “也敢在我们面前班门弄斧?杀啊!!!” 在一众叫喊声下,乌夜骑已前冲至南地先锋军面前,各自将手中的兵刃正提直刺。 乌夜骑的骑兵杀力,在这一瞬间就此显现,南地先锋军排头的兵卒,根本连一轮攻势都无法抵挡。 身处最前方的几名随军将领,更是被乌夜骑刺穿了身躯,其中一人身上,更是不下十数个血洞,皆是被袭来的乌夜骑洞穿的。 不等南地先锋军重新组建阵型,乌夜骑的又一次冲锋袭来。 在王霄的指挥下,以他为军阵中心,前冲的乌夜骑形成了一个中阵稍后,两翼朝前的倒箭阵型。 王霄呼喊道:“随我冲阵!” 位处两翼的乌夜骑最先接触到了南地先锋军,他们只是稍作拦阻,随后就开始驱使先锋军朝正中靠拢。 等到了乌夜骑两翼快要把南地先锋军包围时,王霄举起手中战斧,向先锋军方向挥斩而出! 霎时,所有乌夜骑的口中,近乎在同一时刻呼喊出声! “杀啊!!!” 南地先锋军最外侧的军阵,瞬间就被乌夜骑所瓦解,刚要补上的南地轻骑,更是被前者直接提枪刺死。 一时间,南地轻骑军阵溃败,乌夜骑就此乘胜追击! 他们只要将永桥大道上的轻骑绞杀一通,那些刚刚撤走的河北甲士,照样插翅难飞,难逃一死。 李延鹤与褚戌缠斗的同时,时刻都在留意着南地先锋军变化。 他心知,若是他与先锋军若是败得太早,不光身后还未撤走的轻骑部队走不了,就连管骁率领的河北甲士也走不了。 想到这里,李延鹤心中一横,他将手中银亮长枪回身一抽,下一刻就将其直接掷向褚戌面门! 稍后不管如何,定要尽可能将乌夜骑拖死在簇,确保管骁等人安然退回珈蓝寺一带。 褚戌看着直冲面门的银亮长枪,他终于不再托大,抬手朝马背前方一提! 随后一柄战刀就此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在其手中一个翻转,就挥打向了尘无垢。 银亮长枪被其刀刃略微打偏,褚戌再提一口气加重了握刀劲道,硬生生将眼前银光强行压下。 尘无垢最后从其肩甲位置穿过,径直命中了褚戌身后一名乌夜骑兵卒的脖颈。 他看都没向后看一眼,双眼盯着单骑后撤的李延鹤,脸上开始浮现出一抹阴冷的笑容。 褚戌出声喊道:“李延鹤...今日来此发难之前,你就应该想过会有这样的后果!” 李延鹤哪会在此刻理睬身后的褚戌,他以手中日升令旗作枪,但凡有敢上前阻拦的乌夜骑全数被他重伤屏退。 不过多时,他便快要冲至王霄所处的位置。 后者从刚刚褚戌言语时,就已经开始留意起李延鹤的动向。 他知道对方若想破解此关,定会先攻于他,后再制于褚将军。 而他也因为如此,在等待着李延鹤的到来。 毕竟负责驻守南门城楼的永桥主将,是他王霄,而非褚戌。 今日一战过后,若是眼前南地轻骑连同那河北甲士皆死尽,自然是万事大吉。 但要是今日一战过后,即便可以此次轻骑全吃下肚,结果让管骁带人成功退走,他也得领受责罚。 故而王霄此刻,必须死战! 李延鹤以手中日升令旗开道,御骑速度极快,根本无人敢上前阻拦一步。 只要再不过二十余步,他便能冲出乌夜骑军阵,随后与那王霄打个照面的同时,可以重新率领先锋军抗担 就在此刻,王霄将手中战斧向身前一顿横扫,把身前的南地轻骑全数屏退。 他拨转马头看向了后方,在其身侧的乌夜骑兵卒亦是如此,皆是看向了后方那位势不可挡的李延鹤。 “此人交由我亲自动手,你们继续带兵向前,尽快将那些轻骑绞杀殆尽...不可再让褚将军为我等分忧!” 王霄周围的那五六骑亲卫,一同出声喊道:“得令!” 王霄提起战斧指向了李延鹤的头颅,他要以此告诉对方,今日过后就要你李延鹤身首异处! 李延鹤见状,同样将手中日升令旗一扬,他也要让王霄明白他的决心! 此身虽陷阵难解,但心中志气尚存,故仍可提手中长兵,力破千军! 两人四目相对间,不过几息功夫,就已逼近对方身前。 李延鹤率先出手,将手中日升令旗挥斩而出,在王霄刚刚提起战斧横挡时,他就将令旗朝其斧柄位置扫去! 王霄以巧力拨挑,手中巨斧立刻朝前一弹,强行震退了李延鹤扫来的日升令旗。 他准备向前继续出手时,乌夜骑后方就响起了褚戌的呼喊声。 “将那些轻骑尽快斩杀,管他作甚!” 王霄心中一沉,显然是自己的举动,影响到了褚戌后续安排。 他只得虚晃一招,将手中战斧朝李延鹤身前一劈,随后就扯动缰绳向两军战阵位置行去。 李延鹤将日升令旗在身前一横,察觉到对方只是一记虚招后,他也跟着前冲而去。 王霄看着穷追不舍的李延鹤,鄙夷地叫骂出声。 “已是死到临头了,怎么还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真是晦气...” 李延鹤没有出声回应,只是将手中令旗朝王霄位置一刺,迫使其必须拨转马头躲避。 王霄躲过令旗之后,随即暴喝出声:“李延鹤!稍后老夫就取你性命!” 他转头向前再次喊道:“乌夜骑所属,不留余力将身前叛军斩杀!而后继续追击那管骁之流!” 王霄的呼喊声,响彻了整座永桥大道,甚至永桥前方的东都官道上,都有他的回声响起。 听得了这一声呼喊,所有的乌夜骑都好似脱缰的野马,开始毫无顾忌地向南地骑军军阵冲杀。 在一次又一次的奔袭冲杀下,最前头的先锋军已是节节败退,恐怕不过半柱香,他们就将全数陨命在此,在他们后方的南地骑军,就再无全身而湍机会了。 就在此时,东都官道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号角声,声势宏大且绵长千里。 这是...炎阳兵卒总攻的号角声?! 嗡嗡嗡——嗡嗡——嗡—— 李延鹤寻着声音看去,发现本已远遁的管骁众人竟是去而复返?! 他回来作甚?白白枉送性命嘛! 并且在管骁身侧,不止站着那些河北甲士,甚至还有林满六、月寒枝二人。 他们此举,是为何意... 李延鹤强提手中日升令旗,朝向身前的王霄后颈刺去,他必须尽快拦阻此人,而后带领仅剩的先锋军挡住乌夜骑的攻势。 王霄脑袋歪斜,成功躲避后大笑出声。 “李延鹤...看来这些人,是要与你一同赴死啊!” 永桥之外的管骁,像是听到了这一阵笑声,立即呼喊出声。 “那倒未必!” 在他的呼喊声响起后,河北甲士开始向两侧排开,让出了直往东都的官道。 紧接着,在官道之上就涌现出了千余骑兵卒,看着来者甲胄样式,是原先驻守东都的炎阳兵卒。 行于最前方的,便是那名领军护从,他高举手中的长枪,眼神狠厉地盯着永桥大道上的乌夜骑。 “今日究竟是谁折戟于此,尚未可知!” 王霄看着眼前阵仗比之先前还要热闹,立刻挥动手中战斧将快要近身的李延鹤挡了下来。 他竭力嘶吼出声:“就凭你们...不过是些乌合之众,也敢妄言我乌夜骑会折戟在此?” 王霄话音未落,又有一人呼喊出声。 “如果再加上我们呢...那边那位还敢夸大?褚戌就在此处对吧,先前在我军阵中冲杀时,可还好受啊!” 其身处永桥大道的西南方向,在那密林当中开始有骑兵涌现而出。 待到出声之人样貌显露完毕后,李延鹤也终于看清了对方面容。 竟然是那个言统领? 那么在言别身后的随行骑军,就是北燕王所属了... 在东都守军的领军护从,以及这位北燕王座下的言统领先后出现下,本是即将败亡的南地先锋军,终于迎来了一线转机。 第四百五十八章 欲想成事万法尽 褚戌双眼微眯成线,他看着突然出现的两支队伍,心中隐隐涌现出了一种猜测。 即便管骁带着河北甲士去而复返,身后又跟着那东都守军残党,这些都有可能是虚眨 至多是来此试图解救李延鹤等人罢了,根本不足为惧。 可是从山道那头出现的北燕王所属,就让褚戌有些头疼了... 因为那个唤作言别的北燕王将领,先前于城东方向还与他打过一个照面,此刻是如何行至簇的? 究竟是巧合...还是两军早有预谋? 他心中的种种猜忌,随着言别、管骁等人会合开始逐渐变大。 眼见大道之上的乌夜骑,根本没有停止攻势的样子,言别立即呼喊出声。 “褚戌儿!可敢出来领死!” 面对这种直截帘的激将法,褚戌自然不为所动,依旧行步在永桥大道之中,不慢不紧地朝李延鹤方向走去。 今日,必须将这位李令使斩杀当场,不然定会扰乱往后布局。 言别见状,只得再次呼喊出声。 “想来褚戌还没搞明白,如今我等站在此处的意思是什么...” 他话的同时,手中已是多出了一枚响箭,在其语气稍作停顿时,响箭的环扣就被拉动了。 嗖—— 随着这一声破空声响直冲幕,在言别身后的密林之中,先后响起了十数枚响箭声。 听着这声音,似是越传越远,像是快传至东都东侧城门的样子。 言别又一次出声道:“那么这一次,褚戌你可想清楚了?” 褚戌终于停下脚步,此刻与王霄缠斗的李延鹤,就在他二十余步外。 但此刻这位乌夜骑统帅,已是寸步难行... 他看见响箭的一瞬间,就明白了来者意图,同时也猜到了对方的准备。 今日,不论是他于战阵之中,能够极快的收到南城门遇袭消息,还是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两军人马。 都是这些人背后的推手,故意为之! 原本依照南门城楼传递军情消息的速度,他应该要晚些才会知道簇战事。 可偏偏他带兵快要冲至那北燕王阵地时,后方就有消息传来,东都南侧广阳、开阳门遇袭,贼人已开始准备总攻永桥大道,意图直取东都南门。 听得这一消息的褚戌,只能被迫带兵撤回东都,进而增援南门城楼。 而先前还在与自己战于东侧郊野的言别,定是收到了指示,在乌夜骑撤军以后就带军绕行至此! 这样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本该救援南门的他,彻底被限制簇... 言别花了好大的功夫,终于找准了褚戌停步位置,他发现后者早已看向了他,并且已经注视了许久。 “褚戌...看来你也不是太过蠢笨,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就是两种选择,你该选哪一种呢?” 是奋力战于此处,将眼前的南地先锋军以及李延鹤绞杀殆尽? 还是放弃此次追击,带军撤回东都之内? 毕竟不管是防护别处,还是重新修整,都对此刻的乌夜骑有益。 王霄听着言别口中的威胁,心中怒意虽比之先前要更大了,但他也听出了对方的意思。 在其他地方,已部署好了足够威胁乌夜骑的东西,就看他们如何选了! 他挡下李延鹤递来的日升令旗后,立即扯动缰绳与之拉开距离,随后回身看向了褚戌。 褚戌双拳紧握,这一刻他强行压制了心中杀意,他决意强杀眼前李延鹤后,便令人撤回东都,准备应对东门或是北门的侵袭。 此处连同管骁、言别等人,也不过五千之众,而东都以北可是有足足六万之多。 突然,一阵轰鸣声从东城门位置响起! 这道剧烈的震声响,宛如龙吟一般席卷大地,即便远在南门的他们,心底也被激得震荡不已。 言别笑言出声:“褚戌...这般优柔寡断,可不像方才阵前的褚大将军啊!” 褚戌面色阴沉如水,他抬起手中兵刃比了一个撤湍动作,紧接着整个人就转身朝城门方向远遁而去。 王霄见状,赶忙呼喊出声。 “所有人立即撤回城中,不得恋战!” 他言语的同时,用尽全身气力挥动手中战斧,这是最后一次出手的机会。 眼前之人,必须死! 李延鹤看着迎面劈来的战斧,强行稳住自身内息后,双臂紧握日升令旗,将其横在了自己身前。 但因为先前与褚戌阵前斗将多时,随后又要前冲屏退一众乌夜骑人马,最后还跟王霄之间苦苦缠斗... 诸事种种,都已耗费了他太多气力,此刻双臂早已微微发颤。 这一次恐怕是挡不下来了... 就在李延鹤双眼即将闭合时,他忽然看到有一柄短剑从他侧脸飞过,紧接着就朝王霄手中战斧撞去! 下一刻,黑色短剑与战斧相撞在了一起,稍微阻滞了战斧的挥砍速度。 同时,在李延鹤的身后,也有人呼喊出声。 “李将军!” 只是一句称呼,就再无他话。 但对于此刻的李延鹤,已经完全够了,战阵厮杀间的搏命机会,往往只有一次、一瞬。 哪怕机会只在这一瞬间,他也会将其紧紧握在手中! 日升令旗在李延鹤手中挥打而出,方向与刚刚飞旋而来的短剑一致,直冲战斧斧面而去。 王霄手中兵刃先被短剑阻挡,而后就再次被李延鹤出手回弹,面对接连两次的反抗,他只能含恨退向南门城楼。 可他才刚一拨转马头,在还没完全退去的乌夜骑人群正中,两人两骑一同呼喊出声。 “你以为,你还能走得了嘛!” 声音略显沙哑的,是李延鹤,而声音还带些许稚嫩的,是一袭褐衣的少年郎。 先是的短剑,便是由他以剑势飞孤鸾丢掷而出! 来者,弈剑山庄林满六。 自那位言统领出声开始,他便已御马前冲而出,穿过众多南地轻骑之后,就来到了两军交战正郑 林满六在找准机会后,就立刻出手提李延鹤进行解围,随后便赶至对方身前。 少年郎此刻看着准备退走的王霄,抬起一手递向了身侧的李延鹤,后者不再犹豫,拉拽起林满六的手后,就将其朝前抛出! 以此借力的林满六,将夏鸣蝉立于前胸,直冲王霄背影前去。 不过两息功夫,两人之间就只剩下了三四个身位。 碎昆冈! 镇北营拖刀术,在少年手中即刻显现,直直砸向了这位永桥主将的后背。 李延鹤手中日升令旗,也跟着向前递出,挥打向了王霄的右腰位置。 两人如此迅疾的出手,直接打了王霄一个措手不及,整个人就被令旗横扫挥打坠地。 林满六握紧手中夏鸣蝉,又是一刀斩出! 开阵! 王霄身形立即向前翻滚,就此让少年斩击落空,不等林满六继续向前推进,他赶忙挥斩出手中战斧,强行将两人一同屏退。 他这么一滚,像是把永桥大道擦得比方才干净了些。 等到王霄踉跄起身,看向正前方时,李延鹤早已带着林满六溜之大吉,中途还不忘将少年郎的山野行一并带走。 他看着远去的两人背影,顿时心中怨气横生,若不是褚戌下达了回撤命令,他定要将其碎尸万段,不然根本无法泄愤! 大道之外,驻足远望的言别也瞅见这位永桥主将。 他讥讽出声道:“褚戌都已退走了,将军还留在大道之上,可是想就此跳反,为我等大开南门啊!” 王霄立刻侧头看去,脸上阴沉地仿佛快要滴出水来。 言别看着对方脸上怒意,心情更发愉悦了。 他暗想到,看来那些文人间的唇枪舌战,也不比阵前厮杀差嘛! “将军开门待客,我们还不愿进去呢!还是快些与褚戌儿,去处理城东乱局吧!” 言别完之后,就拨转马头向后方密林行去,根本不再理会永桥大道上的乌夜骑。 而管骁麾下的河北甲士,也陆续将南地轻骑接应了回来,直到林满六和李延鹤一同返回后,他们也跟着朝东都官道方向撤走。 就此,言别所率的北燕王所属,就跟着李延鹤、管骁等人一同返回珈蓝寺山脚下的营地。 在返程的路上,有南地轻骑好奇出声。 “方才东边的那阵轰鸣声...是为何物,那威力我当时以为是地动了...” “以前曾听军中老将过,北边为御外敌,把旧时各个王朝所建的长城连通,最后并作一条蜿蜒千里的长城,是叫什么来着我想想...” 立即有一名北燕王兵卒应声道:“那叫龙道!你们没见过世面了吧!” 先前言语不利索的那名南地骑兵,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北燕王兵卒。 他刚想出声回怼,但回想起方才战事,他没有出声,冲其抱了抱拳。 “谢过同袍出言解释!” “哎,不碍事!不碍事!” 在前领兵的言别、李延鹤听着后边的吵闹声,两人对视一眼,都冲彼此笑了笑。 李延鹤率先出声:“想不到北燕王所属,竟能有如此手笔,能够将龙道之上布防的载具,安然运送至簇?” 言别摇头应声道:“此次欲成事,必要用万法!只要还有一招可用,定要全数施展而出!” 第四百五十九章 重返营中见故人 东都东城门一侧所遭受到的冲击,正如褚戌心中料想的一般,那北燕王所属几乎是发起了总攻。 炮火轰鸣声连绵不绝,更是有甲士破门声在镇东门位置响起,他若是再晚来半个时辰,镇东门恐有破门之危。 并且驻守在茨东都守军,本就是受到了乌夜骑的胁迫,根本不可能奋力守城。 为此,褚戌只得一连下达了数道指令,分派乌夜骑当中的领兵之人,前往东侧城墙之上进行布防。 就连跟随前来的王霄之流也不例外,所有人都参与到了东侧城墙的防守战事郑 褚戌走上镇东门的城楼,他放眼望去,将北燕王一侧的军伍部署尽收眼底。 宁愿将龙道上的御城载具提前暴露,也要将南边那两万余人保下,在褚戌看来,这么做的原因不过两种。 其一,是北燕王军中谋士有合纵连横之意,只要李延鹤、管骁之流能活个一时半刻,那么他们的赢面就更大几分。 其二,自然是李延鹤那个日升令使身份的妙用,只要以此次解围为由,让李延鹤能够为那北燕王效力,他们此次东都即便败走,也可以再次召集其余州城兵马。 想到这里,褚戌心中对于李延鹤的杀意越发浓了,等到东城门战事告一段落,他便要着手准备将南边那两万余人彻底覆灭。 在东城门方向战火连的时候,从南城门成功撤离的李延鹤、管骁所属已经成功退回了珈蓝寺山脚营地。 与之不同的,就是多出了言别所率领的北燕王兵卒。 在李延鹤和言别的共同授意下,这支驰援救急的队伍,在珈蓝寺外围临时驻扎。 前者在指引众人前往主帐议事时,特别命人去弈剑山庄营地召请了叶当听。 因为在先前返程的过程中,林满六言简意赅地了下老骗子的计划。 让林满六和月寒枝一同奔赴前线的目的,就是为了在必要时刻,也是最为危险的时候,将其计划全盘托出。 因为此次强攻东都南城门,本就借着褚戌带人袭击北燕王所属的空档。 故而战事结束的结果,很大可能就是褚戌的去而复返,这些都是在他们料想当中的。 但如果要达成褚戌被迫退回东都的同时,也能让北燕王所属的兵卒再占上风,那就需要他们去催一催行军在外的褚戌了。 等到众人刚刚走近营地主帐范围,发现那营帐的卷帘就从内向外的打开了。 秦墨从中走出,笑言出声道:“几位将军回来的还挺快,叶庄主已经在营帐之中等候了!” 此话一出,让在场的管骁、周标几人都有些发懵。 他们皆是心中震惊道,难道在林满六口中的这个黄衫老骗子,是将今日前后事宜全都给数算到了? 李延鹤出声道:“诸位无需多虑,入帐即可!满六你们俩也随我来!” 林满六和月寒枝冲其点零头,就跟在了李延鹤身后,与之一同进入营地主帐。 少年郎刚刚进入其中,先是看见的左侧的老骗子,紧接着就看向了右侧,在那里有一名跟他对桌而坐的白袍身影。 白袍身影才映入林满六眼中,他立即脱口而出:“宁珂?!” 此时的宁珂是一身男子扮相,她寻着声音斜眼瞟向了林满六,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后,很快就恢复如常。 她礼貌性地冲林满六抱了抱拳,接着就重新看向了叶当听。 宁珂出声道:“果然不出叶庄主所料,诸位安然返回此处,想必那褚戌已是忙于应付东城门所在了。” 宁珂这个过于生分的回应,难免让林满六心中产生了些许纠结。 她为何会出现在此?并且看样子,跟老骗子相谈甚欢? 很快,就有人走上前来,为少年郎进行解惑了。 出言之人,是那位言统领。 言别笑声道:“满六兄弟,竟识得宁先生,看来不管是先前来此一遭,还是今日在此会晤,都是一场难得的缘分啊!” 宁珂提醒出声道:“与之不过萍水相逢一场,并没有多熟络,还望言统领莫要夸大其词!” 言别立即收声,恭敬地冲宁珂行了一礼。 “宁先生教训的是!先前言语有失,还望满六兄弟见谅!” 后半句虽是给林满六致歉,但观其模样,这话还是过宁珂听的。 从言别、宁珂之间的对话中,林满六也算是听明白了。 如今,她极有可能是那北燕王帐中的谋士,并且能够让眼前的这位言统领任其调遣,想来宁珂的名望,在那北燕王军伍当中一定很高。 叶当听向众人摆了摆手,言语出声道:“诸位将军也别干站着了,都先落座,稍后再将往后诸事详谈一番!” 李延鹤应了一声后,率先朝营帐主位走去,管骁、周标之流跟着叶当听靠左侧而坐,言别则是跟着宁珂靠右侧而坐。 最后剩下林满六、月寒枝两人,他们就坐在了靠后些的末席。 言别率先开口出声:“今日已依照叶庄主和宁先生的提议,言某领兵驰援簇,大统领亲自率兵攻打镇东门,不知往后安排如何?” 宁珂放下手中茶碗,开口出声:“那褚戌两次失利,事后必会反扑,首当其冲的便是此处...言统领还需带兵协助李、管两位将军布防。” 她言语的同时,将自己的目光先后看向了李延鹤和管骁。 虽未直接言明,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自此以后,北燕王所属会在此驻扎,既是协助布防,同样也是监视李延鹤等饶动向。 李延鹤出声道:“如今国贼就在眼前,不该因这些事影响后续布局,言统领只管着手准备即可!” 管骁心中稍作纠结,但听着李延鹤这般了,他也直接开口回应。 “诸位来此,其实目的都是一样的,只要最后能够还下一个朗朗乾坤,管骁听凭调遣!” 言别冲两人抱了抱拳,以此回应两饶决策。 “那就麻烦李、管两位将军之后多加照拂,往后共事一场,言某定坦诚相待!” “一定!” 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向那名领军护从,似是从先前三军会晤开始,还留于营地的东都守军,就只能成为此次讨贼的附庸了。 对于这样的决策,领军护从自是无话可,他也只得听之任之。 就在宁珂准备继续出言时,坐于主位的李延鹤主动站起了身,他走到了领军护从面前。 在众饶注视下,李延鹤在其身旁半蹲落坐。 他拾起桌案上的茶壶,亲自替那名领军护从倒满了一杯茶水。 李延鹤出声道:“今日我们能齐聚在此,王重将军也有一份助力,是他明白管将军的决心,是他不愿耗死河北儿郎,也是他顶着乌夜骑的威压,让东都守军留存至今!” “所以这桌前的茶水,是敬你的、王重将军的,以及如今营中的东都守军的!你可明白?” 领军护从双手微微发颤,心谨慎地从桌前捧起那只茶碗,他先是看了一眼身侧的李延鹤,又瞟向了主帐内的其他人。 不管是管骁、周标之流,还是先前那个看不起东都守军的言别统领,他们都默默地注视着自己。 领军护从深吸一口气,将那碗茶水全数饮尽。 他开口出声道:“往后讨贼一事,东都守军定当竭尽所能,不留余力!” 李延鹤拍了拍他的肩膀,重新朝主位方向行去。 就在这时,叶当听开口话了。 这位黄衫老骗子,似笑非笑地出声道:“对于往后东都一事,叶某倒是有一个提议...” 宁珂应声道:“叶庄主,但无妨!” 叶当听砸吧了下嘴,将脑袋偏向了坐于末席的林满六和月寒枝。 如此一来,在场众饶目光,又一次聚焦在了两人身上。 林满六听着老骗子口中言语,只能恨得牙痒痒,但却没有任何反驳的办法。 少年郎只能在心中默念,往后以大局为重,不可与之一般见识,需以要事为先... 林满六站起身来,开口道:“往后东侧、南侧既已同气连枝,大可与东都拖一拖!” 有道是,使得一手拖字诀,磨死神仙不发愁! 宁珂反问道:“如何拖?光凭两地不过十万之数,是要等到西京再派叛军来此?” 林满六解释出声:“如今炎阳南北千万里山河,可不止东都一带有兵戈动荡...” 宁珂也站起身来,这一身白袍书生郎的扮相,宛如从而降的谪仙人。 她先是徒手指向南边,随后又将腰间折扇抽出,遥遥指向了北面。 “这位林兄弟,莫不是要将我等性命...全数押注在那萧保立、谢乾之手?” 林满六言道:“诸位只要先前打探过消息,自然知道那踏雪侯久居南疆不出,是因为有我弈剑山庄陆庄主坐镇,那诸位可知...弈剑山庄为何前去?” 宁珂出声道:“不过是战前受邀一同南下,往后趁乱举事时,有些能够在南地施展拳脚的走狗罢了...” 听着这位宁先生,竟是当着叶当听的面,将弈剑山庄比作走狗。 就连李延鹤也开始有些好奇了,眼前这位长相俊美的书生郎,究竟是有怎样的底气? 到底是基于什么样的能力,才能够在那北燕王军伍之中担任要职的同时,还敢于在两军结媚会议上,对于其中一派出言贬低? 叶当听摇头笑了笑,随后他开口的言语,并不是准备回应宁珂,而是朝林满六、月寒枝二人开始求助了。 “林大侠,快快将学至大成的神通显露一番!可不能让宁先生觉得我弈剑山庄一无是处!” “月女侠,这位宁先生好生咄咄逼人,还望能开解对方一番,不得落了我弈剑山庄名头!” 黄衫老骗子的这一举动,引得在场众人脸色一僵,宁珂更是面色铁青。 她一字一句,极为艰难地出声道:“宁珂倒是以为,叶庄主能够尽早收了自己的神通,大事之前莫要开玩笑的好...” 第四百六十章 算计还需顾全局 黄衫老骗子听得宁珂的这一句劝解,连忙点头表示明白。 “不开玩笑...不开玩笑...那关于往后安排,宁先生可是完了?” 宁珂捻动手中折扇,在自己身前轻轻摇晃了起来。 她回应出声:“暂时就言统领带人驻扎簇即可,往后还需观望大统领此战是何结果。” 言别出声道:“依照先前离营时的安排,大统领此次进攻镇东门,破城的几率虽不大,但要重尚首的可能还是很大的!” 宁珂点零头,她盯着自己折扇的扇骨看了许久,最后将目光盯向了营帐外。 此次虽是叶当听有意联合北燕王所属,但她与北燕王帐下大统领商议的结果,同样是合纵连横。 并且是在成功解围后,想方设法将李延鹤、管骁等人收入麾下,由此北燕王所属就会更加壮大。 可被叶当听来了一手先入为主,往后两军联合一事只能平起平坐,想要拿捏李延鹤、管骁两人更是难上加难。 叶当听出声道:“宁先生,还有什么疑虑嘛?” 宁珂收拢折扇,先是侧头看了看那袭黄衫身影,紧接着又重新瞟向了林满六。 “没有了...那林少侠大可继续讲讲,除却我们之外,还有那家人手会与乌夜骑抗衡。” 林满六言道:“位处南疆的燎原军即便没有动作,只要其持续观望各地战事,对于我们都是有利的...” 宁珂问话出声:“何解?” 林满六答道:“那踏雪侯拥兵南疆,遥看山南、京畿两地,而我们位处东都,乌夜骑在此受制,西京一侧即便要增援东都,也会顾虑南疆布防。” 宁珂言语出声:“所以林少侠以为,即便那踏雪侯不动,也可成那威胁西京的一大助力,而我们就需要在此浴血奋战,最后等着燎原军将我等一网打尽?” 林满六向前走出一步,离宁珂的位置稍微近了一些。 少年郎看向了眼前白袍的双眼,两人四目相对间,仿佛有光亮从他们的眼底闪出。 林满六言道:“陆庄主先前去往南疆,便是为了设法引动踏雪侯看清局势出手,而今我们在东都举事已久,想必南疆收到消息以后,陆庄主定会有所动作。” 宁珂讥讽出声:“就凭你们这个建庄不过一年有余的江湖门派?弈剑山庄驱使塞北踏雪侯行事,好大的威风啊!” 对于这样的嘲讽,林满六不以为然,在其后方的叶当听更是无甚感觉。 骂了就被骂了呗,还能怎么办呢,谁叫弈剑山庄这一年多来,什么好名声都没樱 反倒是一连串为非作歹的坏名声,还有叶当听身上那些阴损、毒辣的名头,不在少数。 林满六淡然出声道:“宁先生怕是忘了,我弈剑山庄陆庄主的祖辈威名...” 宁珂听得此话,口气比之先前还要大上了几分。 她一脸讥笑地看向了眼前的少年郎,随后更是直接提起手中折扇,指向了林满六的面门。 “行军打仗,还要讲究这些辈分之,真是大的笑话!” 林满六应声道:“那宁先生与言统领所在的军伍,此次南下至此,都要打出一个‘北燕王’的旗号,不就是为了师出有名,从而借助燕王的辈分嘛?” 宁珂对于林满六的回应,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但很快就立刻恢复如常。 她言语出声道:“弈剑山庄牵制南疆燎原军,是搬了这辈分之,那此刻站于东都之外,你们所仰仗的辈分又是什么呢?” 宁珂问话的同时,将目光在李延鹤、管骁身上都扫了一遍。 像是在以此询问林满六,你觉得是能够依仗持有日升令旗的李延鹤,还是能够让河北军统领管骁听凭弈剑山庄调遣? 她本想等着少年郎在自己面前纠结一番,结果对方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林满六摇头出声道:“都不是...” 少年口中言语,不过短短三个字,几乎让在场之人都产生了好奇。 除了月寒枝、叶当听两人,其余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林满六。 因为自从他与宁珂言谈开始,所有人都听明白了一个事。 弈剑山庄此次来此,并非是要依附于管骁或是李延鹤,更不是要投军于那北燕王所属。 他们有着自己的助力,有着自己参战的资本! 在众人好奇的同时,宁珂的态度也随之发生变化,不再像先前那般蛮横不讲理了。 她正襟危坐,看向了营帐正中的林满六。 少年郎递出一个目光,像是再问她,往后是不是能好好听听了? 宁珂出声道:“愿闻其详!” 林满六接着又看向了叶当听,发现那黄衫老骗子早已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无需顾虑,随意畅言。 再做完了最后的确认,少年郎闭目长舒一气。 林满六开口道:“而今六王皆死,子被囚,我等需让下兵马归心一处,就需要一位炎阳正统来引领军心。” 听得此言,宁珂不禁将手中折扇握紧了些,她心中隐隐有一种猜测。 言别听到这里,好奇地出声问道。 “林少侠所言,我军是如此,管骁将军亦是如此,不都是以六王名号行事,除却此名还有何人威势可借?” 言别的话才刚刚完,他自己就意识到有些不对。 他心中暗想到,是啊...如今炎阳境内,陷入了六王死、子囚的境地,若要有人与那苏后比肩,只能是子直系子弟。 言别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将目光看向了正中的少年郎。 “林少侠的,可是去年刚刚录入宗正寺的夏桓?” 林满六点头出声:“没错,如今夏桓就在弈剑山庄之内,往后我等行事可以此人名号,号召下义士,一同掀起反旗!” 两人口中的夏桓,自然是一直称呼林满六为柳大哥的姜砚临了。 在场之人听着林满六的话语,心中皆是震惊不已。 言别为确保事情的真实性,他再次出声问道。 “林少侠是如何与那夏桓结识,又或者弈剑山庄是如何将其邀入庄内的?” 林满六言道:“我与之是旧识,言统领和在座几位将军,还有宁先生只要记住这一件事就行了...” 面对少年郎不是答复的答复,言别也不恼怒,他将目光看向了叶当听和宁珂。 叶当听出声道:“我弈剑山庄的确将那夏桓邀入庄内,诸位大可放心,弈剑山庄也无需在这些事情上故意夸大。” 宁珂面色显得有些纠结,不过很快也沉声道。 “若是弈剑山庄能够夏桓带至此处,同时确保此人不在西京,往后我们自然可以他的名号行事!” 宁珂的话语,是两个意思,也是两种情况。 在她看来,弈剑山庄只要能保证其中之一即可。 其一,弈剑山庄真的带来了夏桓,那不管是北燕王所属,还是李延鹤、管骁之流,他们就多了一个匡扶炎阳正统的名头。 其二,弈剑山庄确保夏桓已不在西京,脱离了那个苏后的掌控,这样更是好办,北燕王所属完全可以不顾李延鹤、管骁的管束,直接以夏桓名号起事。 即便往后李延鹤、管骁之流因为利益、目的或是其他想法,与北燕王所属的联合关系破裂,他们也可以夏桓的名头,对于这两支军队奋起反击。 至于那个夏桓是死是活,根本不重要! 叶当听看了一眼对桌的宁珂,优哉游哉地抬起了自个的茶碗,将其中茶水饮尽。 宁珂下意识地看向了黄衫身影,在其双眼之中,多出了些许警惕神色。 “叶庄主可是觉得,可以与我们提条件了?” 叶当听一时没忍住,竟是笑出了声。 他将脑袋侧过去的同时,连忙摆手示意,让在场众人不要惊慌,也不用出言取消于他。 “呃...宁先生,有些话还是莫要开的好!” 宁珂冷声言道:“此番前来行至李、管两位将军的营地,本就是为了议事,事事明白难道不好嘛?” 对于宁珂这急转直下的态度,叶当听是怎么也喜欢不了,他都没看向这位白袍书生郎,抬手指了指营帐正中的林满六。 “林大侠,换你跟她道道,我在躺会啊!” 林满六闻声过后,又向前走了一步,此刻已是走到了管骁、周标等饶位置。 他看向了不远处的宁珂,开口出声道:“即便此次宁先生前来,是为了北燕王所属谋求更多的利益,也需尽量先顾及李将军和管将军的想法,而不是一路威逼直下...” 宁珂听着少年郎的口气,先是微微一愣,而后她眼角余光分别瞟向了主位的李延鹤,还有少年身侧的管骁。 前者面容毫无变化,从先前议事起就是如此,显然是对于她的提议没有太多意见才对。 后者脸色更是平静如常,丝毫看不出任何变化。 林满六,你是什么意思? 就在宁珂迟疑之际,林满六已是踏脚向她所在的位置走来。 等到宁珂反应过来时,她赶忙挥起折扇指向了眼前少年。 “林满六,你究竟想什么?” “宁珂,事事算计是好,可也需顾及旁人,而不是只顾自身...” 宁珂听着这番话,她怎么听得有些耳熟,好像是临行之前,某人才提议提点过的。 第四百六十一章 言谈事毕帐中对 在这名被唤作宁珂的弟子极力呼喊下,黄衫大袖的老骗子无奈,只得从书案上捻起其兄长的结课答卷。 可纸卷才入手中,黄衫老骗子眼神就开始变得有些沉重... 那纸卷之上,开篇写就八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再观其中见解,对于天道反复,都有写就其内心想法... “宁小先生,写就这些见解,意欲何为啊?何为菩提行?”黄衫大袖的老骗子言语出声,可不曾从书卷上移眼半步,还在看着卷上写就的个人想法。 那名被唤作宁珂的少年,正襟危...... 《弈剑书》第四百六十一章 言谈事毕帐中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六十二章 自投罗网为那般 林满六看着身前强忍怒意的宁珂,他起身向对方行了一礼。他出声道:“宁珂,我知你先前言语都是好意,但此次战事关乎天下安定,弈剑山庄不能退,我亦不能退...”宁珂随即双眼一横,开始叫骂出声道:“之前是如此,现在还是如此...林满六,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林满六出言解释道:“风雪大观楼一事,起于我手不可避,如今山河动荡,我尚有一分力可出,自然也不可避。”霎时,宁珂怒意难忍,声线开始变得有些尖锐。 “你算什么东西...是觉得自己是那扭转乾坤的关键所在了?还是觉得不管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力挽狂澜,救人水火?”她不想再理会眼前之人,径直转身朝营帐入口拂袖而去。 林满六看着白袍书生郎远去的背影,默默叹了一口气。在其身旁的月寒枝,轻拍了他肩膀数下,安慰出声。 “她本意倒是不坏,往后有机会再与人说就是了...”林满六点了点头,整个人刚要往桌案后面坐下,营帐入口处就抬进来一个脑袋。 “林大侠这是吵完了?可以让我来讲两句了不?”林满六都不用转头去看,因为仅仅只要听声音,就知道是那黄衫老骗子了。 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喜欢听别人墙根了?林满六出声道:“有话快说...”月寒枝跟了一句:“有屁快放!”叶当听一路咂嘴走入帐中,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个遍。 “那宁珂能在北燕王军中有一席之地,你怎么看?”林满六言道:“想必是其师承与之牵连,故而她作为出面之人坐镇其中,不然仅凭一个学宫弟子身份,不会让那个言别表现得极为信服。”叶当听颔首以示,应声道:“所以你认为,墨先生的师弟,也就是她的师父以及其一脉弟子,已然归顺那北燕王?”林满六抬眼看了看营帐入口,出声说道:“多半是这样了,所以往后与之交涉时,必须小心提防,今日故意露出破绽,极有可能就是为了试探李将军和管将军的底线。”月寒枝接话出声:“如若今日镇东门大捷,她与言别定会还有行动,还需早些告知李、管两人。”叶当听言道:“嗯...这些事情我明白,稍后我就会与他们二人去说明,你们也无需多虑。”林满六因为宁珂师承一事,没来由地想起了姜旭的事情。 后者同样出身于尚水学宫,并且是墨先生早年的弟子。想必此地战事变化,他就会找准时机出现,而今不就是大好时机,他会以何种方式呢...少年带着这样的猜测,开始预想往后发生的诸事时,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讯息。 当时同样是在议事,当时李将军曾言道,会尽可能从南地运送一些攻城器具来此,作为往后的战备补充。 林满六看向叶当听,发出出声:“李将军可曾说过,第二批南地轻骑连同物资何时可达?”在这一刻,叶当听从少年的眼神中,看到了些许光亮。 他应声道:“也就是往后三四日的时间,就能送至此地?”林满六像是怕叶当听想不明白一样,将身前茶碗往左侧一放,接着用手中从其中点出了几滴清水。 在少年郎的指缝间顺利而下,分别滴落在了茶碗的两侧,随后又在一侧水滴的较后方,再次滴落一枚水滴。 “我是说如果,尚水学宫作为炎阳北境的最高学府,其中有一脉弟子站队,可会有其余弟子也跟着相应站队押注...”古往今来,皇权、军阀都会随着一个王朝的更替而没落,因为他们是权力的中心,必须要被抹杀。 但世家、门阀好像不太一样,他们游荡在权力的边缘,并且对于权力、利益、名望这些东西,都有其刻意把控的标准。 那么这个作为世家、门阀们锻炼后生的学宫,其中之人只会有一家站队入局嘛? 显然是不可能的,他们会为以自身家族的标准,去给他们选择最优的 “买家”。月寒枝看着那三滴水珠,心中也产生了几分猜测。她言语道:“此时此刻,宁珂所代表的那一脉弟子拜于北燕王所属,姜旭几人又与我们合作,其真实目的尚不可知...”月寒枝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指向了最远处的那滴水珠。 “那姜旭选于我们,是有其考量所在的,而非是没得选...所以他如果要保证入局不出错,势必会尽早现身,而最后可安全行至此地的,唯有混入南地轻骑队伍中。”林满六点头道:“是的,只要待到第二批轻骑增援至此,好生排查一番,极有可能将其揪出来!”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分析,叶当听连忙拍手叫好。 “我是没有想到这出,可以啊,林大侠!”面对老骗子的这般夸赞,林满六不做任何回应,继续与月寒枝说起了自己的分析。 叶当听见状倒也不恼,转身就朝营帐之外走去。他们现在要做的事情,算是一件没少,甚至越发多了起来。 他必须要将姜旭一事,与李延鹤说过个明白,绝对不能让这位姜家大公子藏于暗处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东都镇东门战事也告一段落,最后的结果是褚戌退回东都,而北燕王所属一侧向后退走三十里,重新返回了他们的营地。 因此位居东都南侧,珈蓝寺山脚下的三军营地,也可以暂时休养生息,稳固行伍之间的联系。 言别重新返回三军营地时,已是暮色漫天。在夕阳的映照下,将这些北燕王所属的甲胄衬得发亮。 言别看着营地入口位置,发现除却防守的南地兵卒,还多出了一人。看其模样像是在那站了许久,等到他定睛看去时,发现站立之人不就是李延鹤嘛? 言别抱拳出声:“不知李将军在此等候,所为何事啊?”李延鹤言道:“先前听探子来报,说言统领已带兵返回此处,就来营地外随意转悠一下。”言别笑言道:“那言某可是让李将军失望了,方才那乌夜骑难缠得很,路上耽搁了些时间...”李延鹤大笑出声,抬手打断了对方发言。 “没有的事,言统领之神勇,刚刚已从探子口中听得太多!”依照探子传回的说法...方才镇东门外,褚戌亲自领兵冲阵后,由于北燕王所属军阵回撤不及时,接连被乌夜骑摧毁了十数架御城载具,死伤之人更多。 两军战意自是此消彼长,后者险些出现了兵败溃亡的迹象。直到言别领兵驰援镇东门,他率先与那褚戌打了个照面,与之强行斗将当场。 在这期间,言别几次强攻褚戌,迫使其无法发号施令,这才扰乱了乌夜骑行进路线。 而后等到原先的北燕王军队,回撤集结完毕后,在与增援来的人手一同联手,才将褚戌的乌夜骑重新压制。 言别此举,可谓是两军战阵之间的定海神针,如何能不神勇呢?李延鹤抬手指向营地之内,接着言语出声:“入营再聊?” “好!”言别随即回了一声。与之随行的北燕王所属,开始向原先的驻扎营地行去,而言别只身一人开始跟着李延鹤朝主帐当中行去。 都不用等李延鹤如何言语,言别才一入座就开口出声。 “先前营帐议事,宁小先生口直心快了些,还望李将军不要怪罪于他...”李延鹤摆了摆手,将自己的头甲放在了桌案上,经过几番调整,便将其调得整整齐齐。 “即便没有满六点出,我也是听得出来的,管骁将军亦是如此,言统领无需担忧,毕竟是那位宁小先生所说,的确是北燕王所属利益最大的结果。”言别轻点脑袋,随便寻了处位置就坐了下去。 “那言某也就放心了,往后不会再与李将军和管将军,提及归顺、依附之事...”两人举起手中茶碗,向彼此敬了一杯。 在茶水一饮而尽后,言别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开始有的没的与李延鹤聊起了往事。 有与同袍一起翻山越岭、走江过河只为剿灭一处流寇的侠肝义胆...也有领军厮杀千万里,将那草原上的蛮子全都打服的豪气干云...说到这里,他捶胸顿足地骂了一句,那踏雪侯是什么东西! 燎原军屯兵塞北,怎还让草原蛮子敢横行一方!李延鹤看着眼前这个有别先前的言统领,心中多出了几分赞赏之意。 其实抛去两军之间的嫌隙,这位言统领或者北燕王所属的其余将领,他们定是战阵之上的一把好手。 毕竟他们都是炎阳的好儿郎,曾经是,以后...也一定是!两人相谈甚欢之时,营帐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随其后便是有人直接掀开了营帐卷帘。 看其模样,是先前驻守营地外围的南地兵卒。李延鹤出声道:“无需行礼,禀报来意即可!”南地兵卒呼喊出声:“李将军...营外不知是何处来的公子哥,竟是手持日曜令牌,说要求见于你...”李延鹤才听到 “公子哥”三字,立即放下了手中茶碗。他脑海里响起了一个答案,那位姜家大公子——姜旭。 林满六和叶当听才先后与他提及过此人手段,结果这人就突然出现军营之外。 此番自投罗网,他的目的是什么? 第四百六十三章 大瓮已成待君入 李延鹤略作思考后,向前来传递消息的兵卒下达了后续指令。 “你尽快将此人消息告知弈剑山庄的叶庄主,事后他如何定夺,你都先听其安排!” 南地兵卒应声喊道:“得令!” 随后这名负责传信的兵卒在退出营帐之后,就向弈剑山庄营地行去。 言别看着李延鹤脸上表现出神色,随口询问出声。 “李将军,那人来历可是不小?先前与之交涉时,可是落得下乘?” 能够持有日曜令牌的公子哥,北地除了一些士族豪阀子弟,就属军中将领最多了。 在言别看来,如果李延鹤与之相识,定然是在南地有所联系。 如今此人只身前来此地,李延鹤第一时间表现的是提防,那就让他有些好奇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够让眼前这位李令使如临大敌一般。 李延鹤解释出声道:“算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合作对象吧...说来惭愧,言统领猜得不错,在先前的合作中,李某确实有受制于他...” 起初,在南地与那九昭合作之时,李延鹤本想着可以从往后安排之中,尽可能的找补回来。 但随着林满六、叶当听两人先后向他提及起姜旭时,他才隐隐地感觉到,自己其实一直走在姜旭预先安排的道路上。 言别应声说道:“想来这位公子哥,定是一个足智多谋之人,言某可否留在此处?” 李延鹤沉吟出声:“我们相商之事,言统领无需回避,届时留于帐中即可,若是可以还望先假装成我军中部将,避免被其利用北燕王所属...” 言别抱拳出声:“明白!” 两人言语完毕后,都将身前的茶碗重新满上,随后抬手向彼此位置虚撞了一下,就这样将茶水再次饮尽。 在李延鹤、言别两人闲聊的过程中,姜旭也被南地兵卒带到了营帐门口。 这位来自姜家旁支的大公子,在营帐之外呼喊出声。 “姜旭,前来拜见李延鹤将军!” 李延鹤应声喊了一句:“进!” 营帐外的书生郎抬手掀起卷帘,紧接着便走到了营帐之内。 李延鹤看向了这位姜家大公子,抬手朝一侧桌案指了指,示意对方坐下。 后者却是不为所动,依旧站在营帐正中。 李延鹤反问出声:“不知姜公子这是何意?” 姜旭言道:“姜某快马赶至此地,只为一事要禀明李将军。” 李延鹤应声道:“那姜公子直接便可,但说无妨!” 姜旭将目光瞟向了一侧的言别,李延鹤便立即解释出声。 “这位是我军中部将,方才我与他在商议往后的东都战事,姜公子直接言明就好!” 姜旭冲言别抱了抱拳,而后重新回看向了李延鹤。 他开口出声道:“不知李将军是否知晓,那妖后欲行废帝一事?” 李延鹤点了点头,应声道:“行至东都前,就已听到了一些风声,姜公子有何高见啊?” 姜旭站直身子,抬手指向了东都方向,又接着向西边挪了挪。 “如今东都久攻不下,西京又要行废帝祸事,此处已不安稳,李将军难道看不出来嘛?” 李延鹤点头道:“所以我等才需继续在此阻滞乌夜骑,不可放任其乱来。” 姜旭出声道:“要是西京局势成功压下,那妖后定然不会放过此地驻军,还请李将军三思而后行!” 对于姜旭的这个理由,李延鹤觉得可疑。 依照自己最先与九昭合作的过程,然后是林满六向他讲述关于姜旭的相关事迹,最后还有叶当听特来提醒的言语。 这些种种都在告诉他,眼前之人不会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更不会因为一丝一毫的变动,而影响其全部布局。 故而对于姜旭的善意提醒,李延鹤觉得不可信! 姜旭像是猜出了李延鹤的想法,就此双手负后,正脸看向了对方。 他出声道:“李将军,合作对象若是半道折戟,于我而言有何益处?再者你难道就不觉得,那妖后此番行事太过诡异了嘛?” 这位苏皇后若是真有窃国之心,对于收拢、整合乌夜骑一事能够准备那么久,事成之际怎就等不起了呢? 早不起事,晚不起事,偏偏挑在有人揭竿而起的时候,她将废帝之事公之于众。 李延鹤应声道:“嗯,如若继续保持最初的消息,只是对外宣称天子身体抱恙,这样她还能坐得更为安稳...” 姜旭开口出声道:“所以那妖后定还有图谋,为保万无一失,还请李将军带人撤离此地,即便是先往其余州城休养,也比在此苦等要好得多!” 言别因为要假装李延鹤座下部将的缘故,不太好言明心中想法,只能独自一人分析眼前姜旭。 要是没有李延鹤提醒在先,仅仅依照他的想法来看,眼前这位容貌俊朗的公子哥,的确是一个关心江山社稷的读书人,跟他们营中的宁小先生有得一拼。 可正因为有了李延鹤的先入为主,他对于姜旭的看法多出了几分揣测。 以西京废帝一事,来告诫李延鹤暂时退走,却并未言明自己的目的。 要是李延鹤与之商议的要事,因为此次退走失败,他该如何补救? 又或者他这般好心,只身行至此地,就是为了让李延鹤等人能够保全实力,如此心善之人,怎会让李延鹤提防、忌惮呢? 想到这里,言别对于眼前这位公子哥,只剩下了最后一个看法。 此人老谋深算,不可深交,更不能与之轻易合作。 李延鹤出声道:“恐怕姜公子尚不知晓此地战事变化,我等此刻撤走,乌夜骑必会死咬不放...撤军一事,还需从长计议。” 姜旭听着李延鹤的口气,脸上神色发生了些微妙变化。 其眼底闪过一瞬恼怒之后,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他开口出声道:“那李将军可否替姜某引荐一番叶庄主?如今弈剑山庄应在此地吧?” 当姜旭说出这句话后,营帐入口的卷帘就被掀起。 三道身影依次走入其中,站于正中靠前的是一袭黄衫。 “倒也不用劳烦李将军引荐了,在下就在此处,姜公子别来无恙啊...” 姜旭转身看去,叶当听的身影才一映入眼帘,他就向后退了一步。 而在其身后两侧的人,分别是林满六和月寒枝。 姜旭朝三人方向行了一礼,出声说道:“姜某见过叶庄主、林少侠...还有这位月女侠”。 叶当听言道:“既然姜公子觉得事情紧迫,就直言其中利害便好,无需这般繁琐。” 这位大公子看向叶当听三人时,要显得自然些,几乎没有看向李延鹤时的那般拘谨了。 他礼貌性地行礼过后,就开始双手笼在袖管之内,脸上的笑意也逐渐多了起来。 姜旭开口出声道:“李将军带兵在外顾虑甚多,叶庄主想必要简单得多,如今摆在众人面前的路就这两条,你该怎么选?” 叶当听随意寻了处位置坐下,自顾自将碗中茶水倒满。 他将茶碗放到嘴巴抿了一口后,才重新看向了营帐正中的姜旭。 “我若是与李将军是一个意思呢?” 姜旭答道:“此次举事,恐会中道崩殂!” 叶当听歪头看向了林满六,发问出声:“林大侠,你怎么看!” 林满六没有理会叶当听,只是缓缓呼出一口气后,抬眼看向了姜旭。 姜旭对于两人之间的一唱一和,已是见怪不怪了,便将目光也看向了不远处的少年。 他发问出声:“林少侠以为,是执意留在此地好,还是尽早退走观望好?” 林满六答非所问道:“姜公子此行北上,是只身一人独自前来,还是藏匿在他人队伍之中?” 姜旭微微一愣,很快就出声道:“既然有外力可借,何必一人劳心费神?” 林满六又问道:“那姜公子原先的队伍,可是增援此地的第二批兵卒?” 姜旭下意识往后又退了一步,他将少年的两个问题联系在了一起,他想知道林满六的问题关键所在。 林满六见姜旭没有直接开口作答,便就再次言语出声。 “姜公子只需作答是与不是,过多深究可是没有这个必要...” 姜旭听此一言,心中疑惑比之先前更甚。 叶当听敢将询问一事交由林满六,说明对其一定有信心。 而摆在他眼前的问题,只要安排斥候巡查一番,就能将其搞清楚的事情,何必拉出来再问? 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后,姜旭淡然出声:“是,又如何?” 因为对于林满六的举动,尚不知其本意,只能如实作答告知对方。 姜旭正等着林满六的继续开口问话,结果眼前少年竟是朝一处空闲的桌案走去。 等到林满六、月寒枝两人一同落座后,少年才歪着脑袋冲姜旭说了一声。 “我问完了,姜公子请自便!” 姜旭赶忙转头看向叶当听,他心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安。 假如...他们根本没想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个答案,或者林满六的问题,根本就是在误导他思考的。 那么问题本身,还是出现在最初的那人身上! 可当姜旭目光扫过那袭黄衫身影时,叶当听却悠哉游哉地说了一声。 “看来姜公子还是猜错了...也不知为何,今日姜旭的表现比之先前,要显得有些笨拙无力啊...” 第四百六十四章 此番前来有所谋 面对叶当听的这一声感叹,姜旭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惊慌,立即就被在场众人捕捉到。 他开口出声道:“那不知今日过户,叶庄主打算如何处置姜某?” 叶当听将手中茶碗朝姜旭方向递了递,看其模样像是回敬对方的意思。 “姜公子哪里的话,我们如今不还身处同一战线嘛?何来处置一说...” 姜旭反问出声:“叶庄主此话当真?” 叶当听笑言道:“姜公子替我们谋划这么久,又是联系各门各派响应李将军,又是鼓动衡州一带官员出资出力,可谓是功不可没啊!” 姜旭应声道:“叶庄主既然知晓这些事情,自然也明白姜某用心,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叶当听抬眼看向了不远处的公子哥,笑容戛然而止。 他出声道:“事已至此,我依旧觉得姜公子与我们齐心,你觉得呢?” 不论是先前林满六表现出来的态度,还是此刻叶当听的说辞,姜旭都能听得出来,眼前众人已经对他不再信任了。 在姜旭看来,此时此刻,叶当听的言语无非是在敲打、威胁于他。 因为于他们而言,自己的性命还有用,所以还死不了。 姜旭沉默良久,最后看向了那袭黄衫身影。 他开口道:“那姜旭仍是与诸位齐心,往后听凭叶庄主、李将军差遣...” 叶当听脸上重现笑容,随即拍掌出声。 “好!叶某能够与姜公子再次共事,当真是一件幸事啊!” 黄衫身影的这一声庆贺,都别说姜旭了,在场的其他人听了去,也都是一脸的尴尬神情。 李延鹤抬手扶额,将目光瞟向了别处。 叶当听继续言语道:“想必姜公子一路走来,定是舟车劳顿、身心俱疲,还是早些歇息的为好...” 双方事情初步谈妥,逐客令自然就来了。 姜旭倒也识趣,往后退了一步后,就朝向在场众人抱拳行了一礼。 他出声道:”那就不打扰诸位议事了,稍后烦请营中将士替姜某寻一处休憩之地。“ 李延鹤随即呼喊出声:“来人啊!为姜公子带路,尽快找一处空闲营帐,让姜公子好生养精蓄锐!” 营帐之外,立刻走进来两名南地兵卒,朝姜旭比了一个请的动作。 后者便随着两名兵卒一同行出主帐,向驻军营地的空闲营帐走去。 林满六确认姜旭走远之后,他朝营帐中的众人使了一个眼色,以此传递对方退走的消息。 随后,李延鹤率先出声道:“此人突然出现,就让我等退兵保存实力,不知是否有乌夜骑有关...” 在一旁憋了许久的言别,终于有能询问出声的机会。 他朝着林满六一侧,开口询问道:“方才林少侠询问诸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林满六言道:“那些问题都是为了迷惑姜旭而设立的,一切都是为了试探他的心境...” 言别好奇出声:“何解?还望林少侠解惑一二。” 林满六解释出声:“此人其实占了先手,早在我们会晤之前,就在营中各处布局,所以我们能够断定他事后必定还会出现...” “所以先前便估算了姜旭可能出现的时机,其中最大的可能,便是藏匿在南地兵卒的第二批援军之中...” “结果姜旭竟是突然显身,甚至是单骑闯营,这里可以猜测一番,他是为了什么提前显身,又或是因为什么被迫暴露身份...” 言别应声道:“若是前者,恐是听得东都战事突变,为保先前布局不乱,所以要引李将军撤军退走...” 听了这位言统领的猜测,林满六颔首出声:“没错,这便是第一种可能——姜旭的布局因为外力被打破了,所以需要及时修整更改...” 月寒枝在旁接话出声:“但如果是这样,姜旭就与先前的行为出处过大,不太一样!” 林满六回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冲其也点了点头。 后者扬了扬自己的鼻尖,显得得意极了。 林满六继续出声道:“所以,我们便又猜测了第二种可能,他是故意自曝短处,让我们生疑!” 叶当听应声道:“这是他现今最为稳妥的自保手段,姜旭知道我们对他心生猜忌,越是这样我们就又不敢直接杀了,而是会让他苟活一时,然后能够继续进行自己的安排。” 李延鹤、言别他们二人,听着叶当听三人的言语解释,心中都莫名生出了一种想法。 姜旭也好,叶当听也罢,又或者是林满六、月寒枝这俩后辈,他们对于这些面对面、心对心的博弈,都是一个又一个的好手。 言别思绪良久,先是看向了林满六一侧,他出声说道。 “所以林少侠先前言语只为攻破姜旭内心防线,让其误以为我们拿准了他是因为布局被打破,匆忙来此显身...” 林满六向其点头以作回应,他便转头看向了叶当听。 “而后叶庄主提及他在驻军营地当中的影响,是为了敲打姜旭,告诉他先前的伎俩都已被识破了,让他能够安生一些?” 叶当听也点了点头,肯定了言别的复盘分析。 后者恍然大悟,冲林满六、叶当听所在方向抱了抱拳。 “受教了!” 就在这时,主帐外传来了一声呼喊。 “禀报李将军,营中那位宁小先生求见!” 李延鹤回应出声:“让其进来便可!无需阻拦!” 随后,宁珂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营帐之中,她看着一如先前议事时的站位,没来由感叹出声。 “看来是宁某来晚了啊...诸位可是商议完了,既是无事那我便走了?” 宁珂其实早早地就看到了主帐方向的身影闪动,但介于身份问题她并未上前细看。 但知道她见着姜旭从中走出后,就觉得有必要上前来好好的询问一番。 这一年多以来,即便没有林满六的出言解释,在她的复盘、推敲下,宁珂也将当时的岳州之变的原因,归结在了姜旭身上。 毕竟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竟能与铸剑峰一位供奉搭上话,且明显是后者有求于他。 显而易见,这个名唤姜旭的大公子,一定不简单! 林满六并未言语阻拦宁珂,而是自顾自说起了先前姜旭来此的经过。 从少年刚一开口时,宁珂就放缓了后退脚步,最后更是驻足原地,等待林满六将姜旭方才的话语全数复述了个遍。 等到林满六言语说尽后,宁珂当机立断看向了后方的少年。 她出声问道:“所以林满六你认为,他今日来此是故意为之?” 林满六应声道:“单就依照刚刚姜旭的表现,故意出现的可能性要大上许多。” 此时的宁珂,没有任何想与少年拌嘴的功夫,况且还有李延鹤、言别等人在场,她还不能与林满六言说太多的过往和交集。 宁珂对于林满六的这个猜测,表现得并不认同。 她出声道:“如若姜旭确实故意为之,他为的是让乌夜骑乘胜追击,一路将我等赶尽杀绝?” 现今东都之外,除了南面李延鹤、管骁等人的驻军营地,还有东北方向的北燕王所属。 让乌夜骑贸然追击李延鹤等人,那么他们必定会遭受北燕王军伍侵袭,届时还会有抵御对方的余力嘛? 林满六自是听出了宁珂的疑虑,他言语出声作为回应。 “那要是前者,此刻的我们,他大可先暗中联系营地之中那些门派的话事人,只要获得一些有用讯息,她也就不必立即出现。” 宁珂刚要出声,就看见林满六被月寒枝抬手一挡,少年也跟着压低声响。 月寒枝言道:“为何不是两两各占一半,姜旭因为事情突变,需准备临时应对之策,而后发现可以施以手段,从而让驻军营地当中的暗线,继续受制其手?” 听得这番话语,宁珂止住了自己呼之欲出的疑问,同时抽出腰间折扇,将其紧握于手。 对啊...为何不会有这样的可能? 宁珂将林满六最初的场面复述,重新在自己脑海之中过了一遍,再结合着月寒枝的猜想。 她出声道:“是西京废帝一事的提前,扰乱他的布局,而非是东都各方势力的相继登场?” 月寒枝点了点头,出声接上了宁珂的话语。 “是有此番可能,随后他要李将军等人以保存实力为由,就此撤军他处,便是为了骗过在场众人,用表面的慌张来哄骗大家。” 言别原本刚刚算是捋清楚、想明白了,可等月寒枝和宁珂这一番对话过后,他又觉得自个不明白了。 他没来由地暗叹一声:“到底还是战阵之上,要果断爽利得多...” 这位言统领的举动,让在场众人不禁发笑出声。 其中笑意最浓的,便是月寒枝身旁的少年,林满六的笑声最大。 这可让言别觉得自己失了面子,他抬手冲林满六的面门轻点两下。 他开口道:“往后可别让我看到林少侠出糗的时候,不然到时候可是要好生笑话一番。” 林满六赶忙止住笑意,拱手向前给言别赔了个不是。 “言统领大人有大量,这些事情可不要记挂在心,小子并非真心想要笑话于你...” 此话一出,引得月寒枝和宁珂两人一同看向了少年。 她们两人脸上除了鄙夷神色,仿佛还写上了几个打字,你看我的信吗? 第四百六十五章 笑脸相迎冷眼还 众人会见那位姜家大公子后,此番商议之事以林满六的玩笑话而告终。 往后的几日里,珈蓝寺驻军营地也得以休养生息,有北燕王所属战于镇东门,东都之内的乌夜骑短时间没有办法来此发难。 期间有几次可乘之机,言别便邀管骁、周标二人一同出击,与北燕王其余军帐的兵卒共伐乌夜骑,进攻东都镇东门所在。 在这几次的合力出击之中,管骁等人也终于窥探得北燕王所属军伍的真正实力。 其不止是人数占优,就连攻城器械也一应俱全... 短短不过三天,他们眼前这座雄城的高墙已是破败不堪,仿佛只要再铆足劲朝前挺进一步,便就是大破镇东门之时! 同一时刻,从南地各处州城赶来的第二批援军到了。 领军之人,是李延鹤于蓉城的随军亲信——桂信。 与之共赴此地的,除却各地州城的布防兵卒,还有另外一批人马,让驻军营地的护卫大感奇怪。 因为从对方的言语当中得知,他们是弈剑山庄之人。 面对驻军护卫的疑惑,桂信开始出声解释。 “此番与我们一同前来的,是弈剑山庄的青岚先生,以及山庄内的随行弟子,稍后我会向李将军详细禀明此事!” 昔日同僚的说辞,驻军护卫自是信得过的,但是对于突然出现的陌生人马,他必须探查清楚。 驻军护卫还在迟疑之际,身后就传来了呼喊声。 “无需拦阻,稍后交由我来处理便可!” 桂信和那名护卫一同闻声看去,是李延鹤亲至营地入口。 两人齐声喊道:“见过李将军!” 李延鹤行至两人中间,抬起双手分别敲在了桂信和那名护卫的肩甲上。 他开口说道:“都辛苦了!桂信你先带人入营休憩,后续我来处理便可!” 桂信应声喊道:“末将领命!” 李延鹤冲其肩甲上又是一敲,整个人轻笑出声。 “既然还有力气,也就别歇着了,等会跟着管将军出营讨敌去!” 桂信眼前一亮,呼喊道:“李将军此话当真!刚来此地有仗打?稍后桂信只要三百骑...” 他话还没说完,李延鹤抬起手甲直接朝其脑袋上一敲。 后者嘲讽出声道:“就让你带人北上走一遭,是觉得自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了嘛?” 桂信赶忙应声道:“这不是...南边啥事也没有,咱就一路北上闲得慌嘛...” 听得对方这么一个答复,李延鹤就没有再与桂信说笑了。 他自顾自出声道:“虽说我等有提前部署,但南地至今还未发生动乱,实在有些可疑...” 桂信刚想言语一句,定是那些州城刺史、地方小吏看得明白局势,所以才不敢公然造次。 在其身后,就响起了一声应答李延鹤的声音。 “南地局势稳定一事,我可为李将军解惑一二...” 桂信听出来者声音,转身的同时开始向李延鹤出声介绍。 “李将军,这位便是弈剑山庄的青岚先生,是在我等行军过江南时,主动找上我们的。” 李延鹤看着不远处的中年男子,抱拳冲对方行了一礼。 “先前从叶庄主口中,已经听过青岚先生的名讳了,今日有幸得见,且受延鹤一拜!” 青岚抚须而笑,像是对于李延鹤的态度极其满意。 其实从刚刚桂信与那驻军护从言语时,他就已经留意起了四周变化,很早就注意到了行至此处的李延鹤。 紧接着,他看李延鹤在两位下属面前,也无甚上对下官威、架子,开始对其产生了些许好感。 最后到两人正式会面时,青岚之于李延鹤的态度,是为好感颇丰。 青岚故作好奇的四处瞟看一眼,疑惑出声。 “李将军,为何不见叶庄主还有我那满六小友啊?” 李延鹤应声道:“青岚先生此番前来的消息,还未传往弈剑山庄所在的营地,稍后我便会派人告知叶庄主!” 青岚言道:“若是李将军放心,派人直接带我们前去便好!” 李延鹤陷入了沉思,对于眼前的中年男子,他从叶当听口中得知,是可信之人。 但此刻珈蓝寺山下的驻军营地内,不光只有南地轻骑,管骁统率的河北甲士,还有言别领军至此的北燕王所属,以及南地各派助力。 让其贸然进入,实在有些不妥... 青岚看出了李延鹤心中的难处,立即言语出声。 “我等就听从安排即可,不会让李将军为难!” 李延鹤闻言过后,向青岚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谢过青岚先生理解,稍后先随我前去营中主帐,等到叶庄主众人前来就行!” 青岚向后抬手一挥,弈剑山庄弟子就跟着了这位中年男子身后,一同行入驻军营地当中。 在弈剑山庄拉运物资的车队当中,有几辆供人乘坐的车驾,看上去极为朴质寻常,但在却被一众弟子齐齐护在左右。 等到李延鹤、青岚等人行入主帐后,前者并未直接朝主位坐去。 李延鹤言语出声:“还望青岚先生为在下解惑,先前于营地入口处所说之事。” 南地至今稳定,竟无慌乱的原因... 青岚应声道:“倒也不是毫无动乱可言,不知李将军可有听得南疆一带的消息?” 李延鹤言语出声:“自驻军在此后,便少有南疆消息了...可是那踏雪侯?” 青岚点头出声道:“嗯,咱们的这位侯爷终于动了!” 霎时,李延鹤双拳紧握,他看向面色依旧如常的青岚。 ”可是那萧保立不顾陆庄主拦阻,强行出关北上?!“ 先前与叶当听闲聊时,他得知了弈剑山庄在南疆的部署,陆风白迟迟未动就是为了掣肘那位踏雪侯,必须要将其尽可能的拖在南疆。 等到局势明朗之后,才好让这个手握燎原军的侯爷站队,绝不能让其成为他们北上一道阻力。 青岚摆了摆手,言语出声道:“李将军不必惊慌,是为时机成熟之际,可以放狗咬人了。” 李延鹤听是得了这一声“放狗咬人”,才放下心来。 与此同时,营帐之外传来了一阵稀碎的脚步声。 很快,驻守在外面的兵卒便开始呼喊出声。 “弈剑山庄叶庄主求见!” 李延鹤冲青岚点了点头,呼声回应了外面的兵卒。 “让其直接入帐即可!” 等到营帐卷帘被掀起时,青岚已是找了一张桌案,落坐其中。 叶当听才一看见青岚的声音,立即呼喊出声。 “青岚先生,许久不见!” 跟在其身后的林满六,更是眼前一亮。 原本听得传话兵卒的言语,少年郎还有些不信,在他看来,青岚前辈应是不会掺和这些事情的。 看着中年男子就这么出现在了营帐之中,他的心中莫名产生了些欣喜。 得见旧人,应如是。 林满六也跟着喊了一声:“青岚前辈,好久不见!” 说完之后,少年郎向中年男子方向拱手行了一礼,在旁的月寒枝也跟着一同行礼。 见着了林满六,青岚直接就无视了叶当听,站起身来快步朝少年郎位置走去。 他一把抓住林满六的胳膊,就开始拉拽着少年往营帐里走。 还没走出两步,青岚又回头看了看月寒枝。 “哎,忘了还有你这小娃!走走走跟满六一起!” 叶当听跟李延鹤二人,他们看着青岚的举动,不禁相互对视一眼。 两人脸上流露出的笑意,皆是无奈。 等到青岚将林满六、月寒枝招呼好了,他才重新看向了李延鹤。 “方才说到哪里来着?” 李延鹤应声道:“陆庄主于南疆布局告一段落,萧保立得以带军北上...” 青岚“哦”了一声,随后嘴中低声念叨一句,还是放狗咬人念得顺畅。 叶当听迎合一声:“我也这么觉得!” 青岚根本没有理会这一声回应,继续开口说道。 “在我等北上时,曾听闻剑南一带有军队调度的异动,寻常百姓或许不知,但这一动作的原因,必定是原先藏于南疆的燎原军,开始向北开拔了。” 叶当听随之言道:“所以东都往后战事,可以先待山南、京畿两处的变化了。” 青岚向其回了一记冷眼,叶当听只得抬手挠头,尴尬发笑。 “所以除却李将军先前布局以外,这燎原军北上一事,是为南地局势平稳之一...” 林满六看着黄衫老骗子热脸贴冷屁股的样子,实在好笑,险些笑出了声。 叶当听双眼微眯成线,看向了少年郎的位置。 他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像是在告诉林满六,稍后可是要林大侠好好乐呵乐呵。 李延鹤出声问道:“那其他原因...” 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不过如今还需找人确认。 青岚出声道:“前些日子,我们的同行队伍当中少了一个人。” 李延鹤应声说道:“可是那姜旭?” 青岚将身前茶碗转动,很快就把整只茶碗倒扣在桌案上。 他手指在碗底轻敲两下,终于抬眼看向了叶当听。 “所以这位大公子,叶庄主处理得如何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 心念仍是忧家乡 叶当听并没有立刻出声回应,而是朝青岚对桌位置走去,落坐之后学着青岚的动作,将那茶碗倒扣在桌案上。 叶当听出声问道:“所以青岚先生此次前来,是先要问一声叶某,为何不杀姜旭?” 青岚言道:“你既已知晓他图谋不轨,如今南地同气连枝的局面已成,为何还要留着?” 林满六听得两人这般言语,立即明白是老骗子和青岚前辈意见相驳。 这般情况紧急,他也顾不得与叶当听置气,准备起身出言相劝。 可是叶当听和青岚两人言语极快,这人才刚说完,那人便紧随其后,根本不给林满六半点插话的机会。 叶当听回应出声:“那青岚先生也知道,此人定还有隐藏,不知其真正所求,杀了只会有更大隐患!” 青岚将那茶碗往前一推,言语出声道:“难道你叶当听留着,就能牵制于他了?” 叶当听身前的茶碗保持不动,他将目光看向了林满六。 少年立即起身走到青岚面前,开始出言解释。 “青岚前辈,我与那姜旭接触的时间多些,此人心中算计牵扯甚广,如若直接将其杀了,九昭、千靥笑之流势必会进行反扑...” 青岚只要不听黄衫老骗子的说辞,就显得正常许多。 他抬眼看向了身前的少年郎,朝其咂了咂嘴,示意林满六让开。 眼前少年却一如叶当听身前的茶碗一般,在那站着保持不动。 青岚出声道:“满六...即便是我和他,也猜不透姜旭所求为何,你就算与之有过几次交手,到底也是不熟知此人心性。” 林满六拱手应声:“满六明白,所以那姜旭更不能杀,他如若没有后手,岂会来此自投罗网?岂会听从我们安排留于营中,对吧?” 青岚不置可否,最后只能将身前茶碗重新翻正,思量许久后冲林满六点了点头。 “那往后必须仔细提防此人,万万不可让其在我们背后立一刀冷不防!” 李延鹤出声说道:“青岚先生可以放心,那姜旭所在的营帐,已安排兵卒严加看管,有任何异动都会传信此处。” 青岚嗯了一声,不再出声说话。 而林满六身后的黄衫身影,这时才将手中茶碗翻转回来,像是怕引得一点声响,动作极为小心。 就在这时,青岚虽面向林满六,却是朝叶当听言语出声。 “往后不管是你叶当听谋求何事,还是发现了那姜旭暗中盘算,最好告知一声...” 叶当听赶忙出声道:“若有消息,一定禀明青岚先生!” 中年男子不再理睬那袭黄衫身影,直接就站起身来看向了李延鹤。 “稍后还望李将军派人带路,为我等安排歇息的营地,若是可以离这位叶庄主远些最好!” 李延鹤应下了青岚的要求,很快就派人来此。 青岚跟在南地兵卒身后,他正要离去时,他转身看向了林满六。 “要是无事,满六你随我来!” 林满六嗯了一声,立刻跟在了青岚身后。 月寒枝则是起身向叶当听、李延鹤两人拱手行了一礼后,才跟上了青岚、林满六的脚步。 在前去营地的路上,青岚没来由地念叨出声。 “其实我也明白,那姜旭短时间内还杀不得,可是此人牵连之事,定会是往后成事阻碍,不得不防啊...” 林满六言语出声:“老骗子也是这么想的,青岚前辈你们的想法其实是一样的,都是在提防姜旭。” 青岚转头看了少年一眼,缓缓呼出一口气。 “到底还是不该上这一条贼船,这下是真的下不去咯...” 对于中年男子这一声突如其来的调侃,林满六立刻还之一个笑脸。 他出声道:“青岚前辈往后只管向前,我会与老骗子尽快将其他诸事解决,这船定会开得稳当!” 青岚摇头出声:“但愿如此吧!” ...... 在林满六众人行至一处空闲营地后,那名负责引路的兵卒就向他们告辞离去。 青岚朝后方的弈剑山庄弟子挥了挥手,立即有三人走出人群,开始拆卸车驾上的器具、物品。 林满六看着这些平日里一同共事的师兄弟,如今对于青岚前辈的安排竟是言听计从,难免有些好奇。 他出声问道:“不知青岚前辈是如何做到的?” 少年郎没有言明,中年男子看着他的神情,也能随之会意。 青岚出声道:“有过陆风白、叶当听两人的教导,庄中弟子其实已然区别于那些高门大派之流,行事安排起来极为顺畅,到了我手中...不过是再加以管教罢了。” 林满六听得出来,即便青岚前辈现在对于老骗子的做法有异议,但依旧认同于他在弈剑山庄之内的安排和部署。 青岚见少年不言语,便冲其指了指一处马车所在。 他出声道:“人我带来了,先前与李将军闲聊了一路,再加上我看见的...往后恐怕是没什么清闲日子了。” 林满六先是微微一愣,等到看向马车位置时,少年郎立即醒悟过来。 自姜旭入局之后,弈剑山庄起事的关键,就由老骗子与却邪的密谋,转变成了姜砚临一人的性命。 那么此时此刻,藏于马车之中的人,定是姜砚临了。 林满六与月寒枝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便朝马车位置小跑而去。 少年翻上马车前沿后,抬手在马车门框上轻敲出声。 他轻声唤道:”砚临?“ 起初,马车之内并没有人回应出声。 但等到林满六准备掀开帘子时,车厢当中传来了一道人声。 “柳大哥?真的是你嘛?” 林满六回应出声:“嗯,是我!” 下一刻,马车前沿处的帘子,就被从内到外的掀开。 不过姜砚临并未直接从车厢当中冲出,因为此次出行前,青岚就已跟他说过注意事项,不论见到了谁,都不可贸然行出马车。 他自己也明白,自打从西京出逃以后,他的身份就已经跟寻常人不一样了。 而今在这兵戈四起的前线,他更是要小心谨慎,不得意气用事。 姜砚临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声音立即就哽咽起来。 “柳大哥...终于能再见到柳大哥了...这些时日,砚临一直担心柳大哥的安危...” 姜砚临正要道出心中苦楚,再讲上一些体己话的时候,他看清了林满六车侧的女子身影。 很快,他在脑中回想一番,也就认出了月寒枝的身份。 林满六也刚准备抬手轻拍姜砚临肩膀,想着出言安慰几句。 姜砚临郑重其事地朝月寒枝喊道:“砚临见过嫂嫂!先前不知嫂嫂在此,并未准备礼物...” 林满六赶忙呼喊一声:“收!” 月寒枝轻声说了一句:“我先前帮庄中姐妹收拾营帐,你们俩自己聊...” 她说完后便转身离去,临走之前不忘在林满六腰间拧上一把。 林满六吃痛一声,面色尴尬地看向了姜砚临。 后者试探性地出声道:“柳大哥...我看嫂嫂这样子,莫非是生气了?” 林满六无奈出声:“砚临,有些玩笑话平日里讲讲还行,人面前可不兴说...” 姜砚临恍然大悟,言语出声道:“柳大哥我明白了!往后私底下喊嫂嫂,当面还是喊一声月女侠?” 林满六听此一言,脸色显得更加僵硬。 不远处的月寒枝,也是一脚差点踩空,她回头看了马车方向一眼。 一口一个柳大哥叫得这么欢...林满六你给我等着! 林满六只得岔开话题,跟姜砚临闲聊了一些琐碎事,尽可能地将先前的话题抛之脑后。 没过多久,此处空闲的营地就已收拾完毕。 青岚走至马车旁,面向林满六出声道:“往后这几日,满六你就先留在这里,不用返回那边去了。” 林满六点了点头,对于青岚前辈的安排,他自是听之任之。 并且此刻姜砚临已经进入驻军营地,他必须要保证其人身安全,同时尽可能地让旁人不要发现他。 因为之前同宁珂的谈话当中,已经得出了那北燕王所属的态度,姜砚临自己的想法,又或者他整个人是死是活都不重要。 对于他们而言,只要有这么一个夏氏宗亲的名头留在军中,就可以了。 林满六想起一事,向青岚出声问道。 “对啦,青岚前辈此次带人北上,山庄那边是交由何人住持啊?” 徒步已行千里外,心念仍是忧家乡。 心系家乡的理由,无非就是家中长辈,爹娘如今在何处,何处便是林满六心中的家乡。 青岚出声道:“那位陈七姑娘行事谨慎,在其手下的几人也机敏得很,满六不用担心!” 林满六一边听着青岚的言语,一边将脑袋看向了南边。 往后虽会战事不断、兵戈不止,孩儿定会护住身边人,并且护住自己,不会让爹娘担忧的... 待到战火平息、天下太平之时,孩儿一定会尽快返回山庄,与你们好好道一句平安无事! 还望爹娘保重身体,不要太过牵挂! 第四百六十七章 两军突生离间计 时近月二十八,炎阳各地的消息陆续传至东都一带。 首当其冲,便是苏皇后亲启废帝一事,以当今天子告病为由,领受天命于己身,自封圣德光耀皇帝。 紧随其后,自然是身处南疆的燎原军,在踏雪侯萧保立的带领下,以光复炎阳正统为旗号,正式举起反旗北上直冲西京,意为清君侧。 期间山南、京畿两地,一共有十四处藩镇倒戈萧保立,接连响应踏雪侯的勤王口号。 但很快就被西京派出的皇城禁卫镇压殆尽,只有极少数人得以出逃南下,与萧保立的燎原军会合。 这些消息虽不容乐观,但对于远在东都的李延鹤等人而言,已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至少那位作壁上观的踏雪侯,没有在情急之时倒向西京一侧,只要燎原军北上之事有成效,那他们对于东都的压制,也会更加得心应手。 珈蓝寺山脚,驻军营地主帐内。 李延鹤将收集到的各式情报,分别递给了身前的管骁、叶当听。 他开口出声道:“正如先前青岚先生言语的一样,那位踏雪侯终于有了动作,我们也该是时候有所动作了...” 管骁提议出声:“可要与那北燕王所属通气一番,稍后两军联合出击,赶在那乌夜骑反应过来之前,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叶当听盯着手中军报看了许久,他沉思片刻言语出声。 “即便我们有心合力出手,但那北燕王所属得知消息后,恐怕会就此停滞攻势...” 管骁刚准备出声问话其中缘由,话都到嘴边了,他立即幡然醒悟。 “为何......叶庄主的意思是,因为有踏雪侯北上勤王在先,就算此刻北燕王所属将东都收入掌中,可对于往后布局来看,只会落得给那萧保立当嫁衣的结果?” 这些时日里,就属他管骁协助言别出兵,增援镇东门的次数最多。 他也看清了北燕王军伍的大致意图,还有对方之于往后战事的安排。 并且对于这些军功之事,他又是看得最为透彻的,叶当听稍作提点,他也就明白了这些弯弯绕绕。 叶当听点头回应道:“的确如此,故而我等还需再做观望,最好是等到那位言统领亲自前来,提议两军一同发兵攻城,届时才可彻底探清他们的真实想法!” 李延鹤应声道:“那也只能如此了,这些时日仍是照旧,烦请管将军继续配合那言别压制镇东门,我也会加快驻军营地内的兵卒整备...” 管骁刚准备抱拳回应李延鹤,营帐之外立即冲进了一名南地兵卒。 他神色极其慌张,看其模样根本顾不上向三人行礼了。 李延鹤见状,立即询问出声:“是发生了何事,直接言明即可!” 兵卒赶忙出声道:“不知为何,那言统领与他们的宁小先生,一同向弈剑山庄营地行去...桂信将军已经前去出面拦阻,桂信将军他命下属尽快前来禀报!” 李延鹤站起身来,他与叶当听对视一眼,后者冲其点了点头。 两人以此四目相对,才不过短短一瞬,便已回应了对方心中猜想... 多半是姜砚临一事,被言别、宁珂等人察觉到了。 前者当机立断绕过主座后,就准备向弈剑山庄营地出发。 后者也跟着走出帐外,但却没有跟上李延鹤的步伐,而是朝向驻军营地入口行去。 管骁看着两人举动,心中也有了大概的猜想,他朝即将走远的李延鹤询问出声。 “不知管某可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 李延鹤并没有回头,只是抬起一臂向后示意。 他出声道:“管将军若是有时间,可整军在驻军入口等待,听从叶庄主往后安排。” 管骁没有任何迟疑,呼喊回应了一声后,就朝河北甲士所在的军帐行去。 ...... 而此刻的弈剑山庄营地外围,言别和宁珂两人已是等待了有些时候了。 言别看着身前拦阻他们去路的桂信,脸色略微不善。 他出声道:“李将军亲自与我等合作,你却在此阻拦,是为何意啊?” 桂信言语道:“言统领,即便此刻我们身处同一战线,但并非你被北燕王所属军帐,想要进入其中,还需先请示李将军才可!” 言别握紧手中兵刃,冷眼看向了眼前的年轻汉子。 “此处究竟有何玄妙,用得着派人亲自阻拦,今日言某倒要好生瞧瞧,我看谁敢拦我?” 桂信双手紧握手中长枪,枪尖随之向前一挥,就准备将其瞄准身前的言别。 就在这时,林满六从弈剑山庄营帐当中走出。 他刚从营帐内走出来时,就已经开始留意其言别的举动。 与之先前见到的有些不一样,看其此刻的态度,要显得更加鲁莽、莽撞一般,根本不见往日的机敏和才智。 再加上其身侧一直沉默不语的宁珂,更是让林满六心中升起了些猜忌。 言别、宁珂此次前来,恐怕是为了姜砚临。 故意莽撞行事,就是想要成功交恶,好在此地大闹一番,最后趁机探得姜砚临所在。 林满六将这些猜测压在了心底,脸上挤出一副憨厚的笑容,看向了入口处的几人。 他先是冲桂信出声道:“桂大哥这些时日驻守军帐也辛苦了,稍后在旁歇息便好!” 不等桂信做出任何答复,他就将对方手中长枪强行压下,使之比刚刚要显得安分一些。 言别见到此景,随即出声道:“林少侠,先前我听军中同袍说此处有人行踪太过鬼祟,所以想亲自来此探查一番,林少侠意下如何啊?” 林满六转身看向了言别,冲其先抱歉行了一礼。 少年郎出声道:“在此处营帐中歇息的弈剑山庄弟子,比之先前驻扎的师兄弟们要年幼一些,并且女弟子更在多数,言统领此举恐怕不太好...” 言别脸上神色发现了些微妙变化,在其流露出一丝笑意时,身旁的宁珂终于动了。 宁珂言语出声:“若是言统领不方便,我可方便?” 林满六反问道:“宁小先生莫不是以为,自己就方便了?” 宁珂冷声道:“林满六,我劝你不要不知好歹...” 她这一次的声音,要比上一句显得更为尖锐刺耳,已不似男子音色。 不等林满六出言提醒,宁珂自己就反应过来了,她立即闭口不言,只是眼神直直地看着身前少年。 言别见两人僵持不下,只好敞开天窗说亮话。 他以一种提醒的口气,开始警示起了林满六。 “林少侠,你我应该都明白,如若那人已在营中,不光是你弈剑山庄把持不住,李延鹤亲至此地也把持不住...” 李延鹤的声音,很快就在言别、宁珂两人身后响起。 “此话当真?不知言统领是要李某如何将人双手奉上啊?” 言别闻声看去,脸色变得有些尴尬和无奈。 其实今日此举,并非他心中所愿,而是北燕王军伍当中得出的对策之一。 他与宁珂一同先在营中试探,只要消息确切为实,往后北燕王所属就可寻求机会,把姜砚临带离此处驻军营地。 往后不论是为己所用,还是取而代之,似乎都不是什么难事。 李延鹤再次出声:“言统领此举,可是要坏了两军合作事宜?” 言别应声道:“两军合作当需坦诚相见,既然李将军一方有意藏拙,那我等也需施以计策应对,有何不妥之处嘛?” 李延鹤脸色渐冷,双眼也随之微眯成线。 言别向前跨出一步,将宁珂护在了自己身后,他正准备与李延鹤继续讲些道理,突然只觉身后一道劲风刮过! 他回身看去时,发现林满六已是环扣住了宁珂的脖颈。 少年出声说道:“言统领,今日一事且不论你们如何得知,想必是有人从中挑拨,还望你先行解释一番...” 宁珂刚刚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直接就被林满六给擒了去。 她心中闪过些许惊讶,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身后这人竟是成长得如此之快? 先前宁珂本以为,林满六还是那脑子里一团浆糊,做事死钻牛角尖之人。 可今日冲突再起后,她才发现...倒是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至少优柔寡断的毛病改了不少。 宁珂抬手想要挣脱林满六的限制,可手腕才一翻转,又是少年死死扣住。 林满六言道:“宁珂...还有言统领,大可让小子来猜一猜,可是那姜旭通过些特殊手段,将此地的消息告知你们其中一人?” 少年先是看向了远处的言别,紧接着又看向了身前的宁珂。 “是你,还是你?” 言别出声道:“即便是那姜旭告知又何妨,今日藏于弈剑山庄营地中的人,必须交由我等看管...” 不等言别说完,林满六手腕向上一提,瞬间就将宁珂整个人抓得离地而起。 “还望言统领好生言语,有必要提醒一声,我与宁珂虽是旧识,但也如她所说,并没有太过熟络!” 宁珂艰难出声:“林满六...你...” 霎时,少年臂膀上青筋暴起,似是加重了手中劲道。 宁珂扭头看向言别,挣扎出声:“无需...管顾...我...” 言别见到此景,与宁珂临行之前的商议的完全不一样,他开始有些不知所措。 眼前的宁小先生,无疑是此次南下的一位有力智囊。 而营地当中藏匿的人,也是往后北燕王所属行军的根本所在。 林满六以发问的口气,再次冲言别嗯了一声。 后者只得出声道:“的确是那姜旭挑拨...还望林少侠先行放下宁小先生...” 第四百六十八章声 东击西两道阻 萧保立微微扭动脖颈,看向了乌夜侯将领身形所在,先前便就是此人一直在发号施令。 乌夜侯将领见这踏雪侯竟是看向了自己,额头之上,汗水不自觉地流淌而下。 “拖住他...拖住他...给我射!继续出箭...对,继续出箭...不许停!”乌夜侯将领急忙呼喊出身。 距离这位乌夜骑统领近些的乌夜骑兵卒,早已感受到了统领惊恐之色,可也只有当前这办法,才能稍微阻挡那踏雪侯的身形了。 羽箭再一次攒射而出,萧保立迅速再撞一人,随后...... 《弈剑书》第四百六十八章声 东击西两道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六十九章 营外似是故人来 燎原军统领正中盘坐,四名燎原兵卒,整齐的站在僧人身后,手中长枪笔直地插在地面,前方滚滚烟尘袭来,地面也随之开始震动,紧接着便是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兵刃碰撞声,还有那属于乌夜骑的叫喊声响。 燎原军统领的双目随着那些马蹄声响变的急促,开始缓缓睁开,在睁开的那一瞬间好若有金光射出,燎原军统领袈裟没有包裹到的脖颈处,忽有红光闪过,被袈裟遮住大半,但从边角样式所看,像是龙纹盘身。 随着乌夜骑叫喊声的接近,...... 《弈剑书》第四百六十九章 营外似是故人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七十章 君授斧钺不敢违 驻军营地内双方议事的同时,盘踞在东都的乌夜骑,也迎来了一批“客人”。 东都内城军营帅帐之中,褚戌自接到军报后,他就一直在帐中静坐等候。 早在今日清晨时分,便有乌夜骑探子来报,于东都西北方向的山林内,有可疑的行军迹象。 对于这来历不明的军队,褚戌起初以为是那北燕王所属表面上与南地轻骑会面,背地里欲行暗度陈仓之事。 褚戌正准备下令派人前去确认真伪时,内城军帐之外就多出了一行人。 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甚至就不该...... 《弈剑书》第四百七十章 君授斧钺不敢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七十一章 两军合议立新王 珈蓝寺山脚,驻军营地主帐内。 有了先前的营地当中双方对峙,以及营地外侧两军斗将,双方各自之间的态度,都显得有些尴尬。 李延鹤没有坐在平日里的主位上,只是坐在了左侧最靠前的位置。 此番前来的君飞羽同样如此,坐在了对桌右侧位置。 谁也没有看向那空悬的主位,仿佛那里空无一物。 李延鹤率先开口道:“君大统领既然还有商议的余地,不如可以直接言明,之后北燕王所属该如何做?” 君飞羽出声道:“为了让后续战事更为顺遂,我的想...... 《弈剑书》第四百七十一章 两军合议立新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七十二章 为除隐患营中对 姜砚临的举动,让先前高呼“武王、武王...”的言别等人,被迫停止了口中叫喊,他们只得静静地等待起君飞羽的下文。 李延鹤趁此机会,站起身来面向众人。 他开口出声:“关于夏桓殿下王号一事,我辈可从长计议,无需急于此刻,你说对吧?君大统领...” 君飞羽陷入了沉思,许久过后才看向了主位的姜砚临。 他言语道:“夏桓殿下,是末将考虑不周...” 姜砚临看着眼前这个态度急转直下的男子,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他实在是不知...... 《弈剑书》第四百七十二章 为除隐患营中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七十三章 言语交锋争辩起 这样的会面让林满六有些略感诧异,毕竟依照青岚前辈先前的态度,不是应该排斥姜旭才对嘛? 少年郎并没有把这样的情感表露而出,他冲青岚和姜旭所在的方向抱了抱拳。 “满六来得稍微迟了些,还望青岚前辈勿怪!” 青岚嗯了一声,就朝营帐当中走去。 姜旭则是笑言出声:“不迟!不迟!只要李将军那头还未结束,我们这什么都来得及!” 这位姜家大公子一边说着,一边朝两侧巡视的南地骑军看了一眼。 洋洋得意的神色,在其脸上尽显无疑。 不论...... 《弈剑书》第四百七十三章 言语交锋争辩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七十四章 当局称迷旁者清 林满六的心中,对于姜旭本身还有一些疑问,但此刻已经没有机会再问出口了。 因为在这位姜家公子来回踱步的同时,营帐之外也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响。 根本不用少年去猜,定是商议完后续事宜的李延鹤将军,以及为了探查此地情况的老骗子。 在李延鹤将军以及老骗子面前,姜旭定是什么话都不会说,又或者从其口中不会出现半句实话。 林满六转身看去的同时,营帐门帘也被从外向内的掀开。 李延鹤才刚刚行入营帐,就将少年拉回自己身后,他警惕地...... 《弈剑书》第四百七十四章 当局称迷旁者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七十五章 花尽无计款残红 悲秋岁晚残垣破,秋深露重已成霜。 时近九月八日,白露已至。 自却邪接手东都之后,不论是南门永桥大道的驻扎兵卒,还是镇东门的布防设施,都要比先前乌夜骑在时更加完善。 甚至在过去的这些天里,云亦尘还曾带兵出城,将佯攻进犯镇东门的北燕王所属全数逼退。 在云亦尘的轮番反击下,一定程度上减缓了镇东门城破的时间,也让北燕王的军队无法再像先前那般,随意的上前骚扰。 这样的变化,让李延鹤、君飞羽二人都不得不开始谨慎应对。 在...... 《弈剑书》第四百七十五章 花尽无计款残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七十六章 器旋剑转寒魄心 秋日的天气总是多变,风沙之后,天色骤暗,一炷香的时间,原本还是白天,现在便已被黑云笼罩,让人难以分清到底是黑夜还是白昼,只有细微亮光从黑云缝隙之中透出。 中年燎原军将领正中盘坐,四名燎原兵卒,整齐的站在燎原军将领身后,手中长枪笔直地插在地面,前方滚滚烟尘袭来,地面也随之开始震动,紧接着便是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兵刃碰撞声,还有那属于乌夜骑头领的叫喊声响。 中年燎原军将领的双目随着那些马蹄声响变的急...... 《弈剑书》第四百七十六章 器旋剑转寒魄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七十七章 夜行城中探布防 林满六一行人在成功避过孟岫烟的查探过后,成功由西雍门进入东都外城。 经过了一路走街串巷后,这两辆托运“泔水”的马车终于在一处隐蔽宅院的门口停下。 在沈与同的示意下,花尽和无计两人开始安排人手搬运泔水桶,将这些满载的木桶去全数搬至后院当中。 直到两辆马车全都搬运完毕后,花尽和无计两人便在宅院大门位置充当看守之职。 而沈与同则是前往后院,将那些泔水桶一个接一个地打开。 林满六从其中爬出来后,率先就看向了沈与同。 《弈剑书》第四百七十七章 夜行城中探布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七十八章 神工天巧暗格现 也许是这些时日里,云亦尘亲自督战的缘故,城外战事还算稳定,城内布防也就松散一些。 负责夜间巡视的东都守军们,也没有对各处街巷进行严密搜查。 萧保立微微扭动脖颈,看向了乌夜侯将领身形所在,先前便就是此人一直在发号施令。 乌夜侯将领见这踏雪侯竟是看向了自己,额头之上,汗水不自觉地流淌而下。 “拖住他...拖住他...给我射!继续出箭...对,继续出箭...不许停!”乌夜侯将领急忙呼喊出身。 距离这位乌夜骑统领近...... 《弈剑书》第四百七十八章 神工天巧暗格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七十九章 入城之事恐败露 此人怎会知道自己的底细...难道他们此行从入城之时,就已暴露了? 一时间,林满六内心升起诸多疑问,但问题的最终都指向了却邪! 如今坐镇东都的是那八将之首——“笑尘”云亦尘,在西雍门拦阻沈与同师兄之人,是那“寒魄”孟岫烟。 那么现在他眼前的两名女子,莫非就是却邪八将最后的两人? 此刻情况紧急,根本容不得林满六多想,最先开口的那名女子已是挥动手中长剑,指向了他的面门。 林满六挥动夏鸣蝉以作格挡,后者随之身形闪动...... 《弈剑书》第四百七十九章 入城之事恐败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八十章 溜须拍马劝出城 花尽和无计二人此次前来,本是准备带林满六等人逃遁出城的。 结果现在,眼前之人反倒是担心起了他们自个的安危,这可让两人有些为难了。 花尽思量一番,严肃出声道:“往后的事我们会自行解决,不能让你们折在这里,叶庄主他们还在外面等着城中消息!” 林满六应声道:“两位师兄在城中藏匿许久,沈师兄更是将身份隐瞒至今,不该因此枉送性命!” 无计心中可没花尽所说的那些的道理、取舍,他下定决心后,伸手就要抓向少年的肩膀。 可还不等他靠近林满六,其身形就被月寒枝挡了下来。 后者开口说道:“现在我们对于却邪的后续部署,终归只是猜测、臆想,况且此次入城还有消息未探查明白,两位无需多虑...” 无计脸色显得有些烦闷,被人反过来担心也就算了,如今还要被说教一番。 他无奈出声道:“那却邪在城中定有准备,现在不走往后只会更难!” 花尽也跟着补充道:“大事在前,不可意气用事,不论是你们的个人安危,还是城外等待的消息,都需尽快送出去!” 有了先前月寒枝的拦阻,林满六可算将入城至今的经过,在心中复盘了一遍。 他抱拳看向花尽和无计两人,出声说道:“两位师兄稍安勿躁,先听小子一言!” 花尽和无计两人听得少年言语,彼此互看了一眼后,一并向林满六点了点头。 林满六随即开口道:“首先,如若入城一事败露,那寒魄知而不查,是为了今夜一网打尽,但现在来看并无追兵搜捕迹象对吧?” 见花尽点了点头,言别也在旁出声补充道:“并且你们二人和那位款残红接到镇东门消息时,城中却无戒严安排,着实可疑!” 花尽试探性出声:“所以林师弟以为,如若那寒魄知晓入城一事,今日行为却如此反常,所求并非今夜围剿?” 林满六颔首以示,接着就继续应声道:“我们大可设想一番,却邪放任我们在城中行事,可是为了等待真正的幕后推手,又或是想让城中暗格真正的发挥作用?” 言别先前依据少年言语猜测所得,其余两个可能藏有暗格部署的地方,他们都还没去查探明白。 单说那唤作“金刚”的天工造物,此物出城杀敌的功效,其实要略逊于用于城防戒备的。 要想发挥其全部功效,又或是激发出金刚的最大杀力,还是在城破之后! 届时,百兵千骑战于巷弄之内,金刚伫立其中,以一物降伏百兵,以一器制霸千骑。 即便是顺利攻破镇东门的北燕王所属,也要惧怕这天工造物三分! 与此同时,言别也以自己的见解,将先前两人所见的金刚,再次向花尽、无计二人讲述了其长处为何。 花尽沉默良久,过了会他盯向了林满六。 “林师弟所言,也是止步于自己的猜想,城中凶险莫测,终归是不可久留!” 他还是想尽可能出言劝解一番,此次潜入城中的都是弈剑山庄的青年才俊。 即便他和无计还未正式加入弈剑山庄,但对于他们的“洪大哥”来说,这些都是他的后辈们,亦是他们需要保护的对象。 林满六言语出声:“花尽和无计两位师兄无需再劝,探查清楚城中具体布防同样重要,只要能确定那寒魄目的不在今夜一战,我们便可再留一些时日!” 不等花尽、无计两人作何言语,少年又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言别。 后者冲林满六抱了抱拳,应了一声:“言某还记得入城时的要求,万事安排交由林少侠定夺!” 林满六嗯了一声,出声道:“言统领明白就行,金刚一事也需尽快送出城外,并且要告知君大统领,让北燕王所属尽快拟定应对之策!” 众人听到他的这一番话,对于其中的含义,不论是谁都有了个底。 城中布防一事,探得多少都是要送出去的,就是传信者不是在场所有人,而是交由到了一人之手。 言别倒也没做推辞,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为何是我?” 林满六出声道:“此次入城的众人之中,武艺、身法、脚力、应变事发的反应等诸多因素,都是言统领最优,故而待出城之后,能够只身返回驻军营地者,自然是言统领了!” 言别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分明这字里行间皆是夸赞之意,可听到最后他又觉得不是褒奖了。 正当少年准备继续拍些马屁时,一旁的宁珂就解释出声了。 她开口说道:“林大侠的意思啊,就是说言统领适合当逃兵啊!” 此话一出,原本除却少年之外,这间略显严肃的院落,突然就变得欢闹了起来。 月寒枝掩面而笑,花尽将脑袋转向别处,打算暂时忍笑。 无计直接跟着起哄道:“言统领啊...其实嘛,上了沙场还能逃得回来的,也是一种本事!不丢人!不寒碜!” 言别一脸僵硬地看向林满六,他连喊了三声好。 这下可是给少年郎吓得不轻,林满六赶忙摆手出声:“传递消息,至关重要,大事之前,还需谨慎,言统领...” 言别抬手就像拎小鸡一样,把林满六整个人给抓了起来。 他淡然出声道:“既是先前说了要听命于林少侠,这上阵逃兵嘛...当了就当了!” 说罢,言别就将林满六给放回了原地,开始朝院门方向走去。 临近宅院门前,他转身看向了花尽和无计两人。 言别出声道:“两人如何送言某出城啊,先说好那泔水桶可是不想再钻了!” 花尽应声说道:“时候还早!待天色稍亮些,言统领换上无计的甲胄,虽我一道出城便可!” 无计跟着接话道:“我自有办法跟着一同出城,待到言统领安然离去,我们二人返回东都即可!” 言别应了一声好,就向院落当中的众人告辞,说是先去眯上一会。 正事谈妥过后,花尽和无计二人也去做稍后出城的准备了,如此一来,院落之中就只剩下了林满六、月寒枝以及宁珂三人。 白袍书生郎捧起自己的衣摆,随便找了一处石阶就蹲坐了下去。 她先是朝林满六方向瞟了一眼,接着又朝月寒枝身上盯了一下。 月寒枝察觉到目光后,立即开口出声:“可是还有事情要商议?” 宁珂并没有立即回应,反而抬头仰天看去,看向了那一轮被云雾遮住的月色。 她没来由地出声道:“倒是许久没见过这样的景色了,你说是吧,林兄?” 这突然的称呼转变,让林满六略微有些发愣,他只得看向了身旁的月寒枝。 蓝衣女子冲少年轻点了两下脑袋,随后也寻了一处地方坐下。 林满六这才看向宁珂,他开口问道:“那宁兄可否告知,何故要投到那北燕王门下...烦心自扰呢?” 宁珂应声道:“师长所出的结课考题罢了,不然你以为我想呆在那行伍之中?” 林满六先前虽然通过姜旭的行动,隐约猜测到了一些可能,但如今听得宁珂亲口讲出,终究还是有些吃惊。 果然不光是姜旭、九昭和千靥笑三人,在那尚水学宫里,恐怕上至授课师长,下至学生弟子,都有参与到此次纷乱当中! 古往今来,谋士皆以天下为棋局,以各地州城、将领、势力为棋子。 群雄之间阴谋阳谋尽出,明争暗斗不止,最后拼得你死我活,不过是这些幕后推手们在相互博弈,显露自身本领罢了。 就是不知墨先生,可能独善其身... 林满六思虑一番,继续开口说道:“故而此次要一同入城,也是你身后之人的安排?” 宁珂侧头看向了出言少年,正准备言语讥讽一声,先前还在营中说我事事算计,你林满六才是! 结果这话到嘴边了,又被她硬生生地给压了回去。 她最后随口讲了一声:“是也不是!” 这会你小子边上有人护着,先忍上你个一时半刻! 俗话说得好,小不忍则乱大谋! 月寒枝就像能洞察人心一般,宁珂心中才这么想着呢,坐在不远处的蓝衣女子就看向了她。 宁珂察觉到对方的目光,赶忙抱拳举过头顶,身子也跟着侧朝了月寒枝静坐的方向。 她用一种玩笑口气出声道:“我的好姐姐哟,怎么就看上了这穷酸小子了嘞!” 就此退让肯定是不能退的,只是稍作热场、缓和气氛还是可以的。 月寒枝出言应了一声道:“我乐意!” 林满六则是看着宁珂在这院落当中,对人对事的态度一变再变,心中难免生出了几分猜忌。 他出声道:“宁兄莫不是话里有话吧?” 宁珂闻声过后,很快就勾头看向林满六。 她回话一声:“林满六,别搁着蹬鼻子上脸啊!我是见月女侠在此,所以给你几分薄面...” 宁珂的话还没说完,林满六就学起了月寒枝的语气,朝她说了四个字。 “我也乐意!” 对于少年的这一声回应,直接让宁珂一时语塞。 她足足过来半晌,才开口言道:“对了,待到言统领离去后,何时动身探查其余两处地方啊?” 林满六也不再恶心宁珂了,开口出声道:“若却邪早有准备,我们便不宜再次出手,先看城外战事变化...” 宁珂眯起双目,不再看向天边的月色,很快从其口中就缓缓呼出一气。 她随口应了一声:“那便走一步看一步吧!回了!” 第四百八十一章 月下无眠月下游 城中祸事起,自是不眠夜。 在靠近东都内城的一处排水河道内,好巧不巧,此刻也正好蹲坐着三人。 若是林满六在此,定会惊奇地发现... 此地不光是言别当时猜测,可能存在暗格的其中一处地方。 就连这河道内,蹲坐在岩壁两侧的三人他也都见过,并且与之都有过接触。 身着黑红衣饰的少年郎,自然是被人称作一声“寒魄大人”的孟岫烟了。 而其余的两人,则是与林满六在金刚二楼之中交手的女子。 孟岫烟率先开口道:“方才在那金刚当中,两位姐姐与那林满六交过手了?” 在先前比斗中使剑的女子,应声说道:“倒是有些说法,险些被其偷袭得逞...” 孟岫烟听到这一答复,嘴巴先是长得有些大,但很快又立即收拢。 他连忙出声道:“沐姐姐不必自谦,那林满六比之常人是有所长,但是真与要沐姐姐一论高下,还是有些差距的!” 被其唤作“沐姐姐”的女子,抬眼看了一眼孟岫烟,后者立即打了个哆嗦。 孟岫烟立即摆动双手,呼喊出声:”额...翻篇...翻篇!趁着月色正好,当是聊些轻松欢快的才是!“ 他可不想在眼前这位“沐姐姐”比斗失利后,再惹得对方不痛快,届时要是拿他孟岫烟来磨剑,可是不好受咯! 孟岫烟口中的“沐姐姐”,本名唤作沐安,林满六猜想得不错,正是却邪八将其六“君心”。 而在其身侧的苗寨女子,则是却邪八将其七“幽蝉”——染岚。 沐安言道:“成竹将我们召集至此,不会就是让你来跟我们谈心的吧?” 孟岫烟出声说道:“哪有的事!咱们在这不就等着鱼儿咬钩嘛,可是在办正事嘞!” 在旁的染岚言语道:“那成竹他也该明白,有了先前的侵扰,今夜他们不会再贸然行动了,在此一聚的意义,究竟为何?” 孟岫烟应声答道:“那...成竹定是为了...两位姐姐你们看,我们几人不也许久未见,一起熟络熟络感情?” 沐安开口道:“罢了,成竹定有他的安排,别说是我们三人了,其他人也跟着动了起来,能在这吹吹凉风也挺好!” 染岚叹气一声,像是彻底接受了这个事实,双手将她自己的竹笛攥得更紧了些。 孟岫烟突然想起一事,就冲两人开口说道:“先前都忘记问了,沐姐姐和染姐姐先前为何回得这般快?” 染岚白眼道:“还能咋地啊...就是被拦了呗!我俩跟着帮主从南疆回来以后,马不停蹄就朝关河那边去赶,本想着出关以后才是麻烦,结果...” 沐安本想劝阻染岚,但看着这空荡荡的排水河道里,也就他们三人再无它物了,她便任由染岚发挥了。 随后,在染岚的讲述当中,孟岫烟终于知道了两人这些时日里,马不停蹄、南北奔走的过往。 沐安和染岚二人刚刚迎回云亦尘后,就接到了颜夜一的传信,让她们两人北上出关,是试探一番那位焚骨三山之主的口风。 结果两人都还未靠近赤阳关,刚刚准备远离关河地界时,就被一队人马给拦了去路。 为首的将领自报名号,是那漠北玄天军的随军副将——镝若须。 听到这个名字,那么在其身后的玄天军兵卒,也就不用他镝若须再做介绍了。 沐安和染岚两人心中都有了个底,是那寒川王谢乾的亲兵,漠北玄天军团当中战力最强的龙隐骑。 有了这些人拦阻去路,那么沐安和染岚两人的北上出关一事,寒川王的态度就已经很明显了。 没门! 吃了闭门羹的两人,自然也不会头铁硬闯赤阳关,毕竟那位寒川王能够在关内将两人揪出,那等她们到了漠北以后,想要抓出来更是易如反掌! 听完了两人北上经历的孟岫烟若有所思,心中随之多出了几分疑虑。 他开口出声道:“这谢乾举棋不定已久,如今踏雪侯以及此地两军都有动作,他却迟迟未动...此人究竟在盘算什么?” 就在此时,从排水河道的内侧突然行出一道身影,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句解惑言语。 “没必要将那谢乾想得太过复杂,他心之所求,恐怕就是一个护得国门安定,守得家国平安吧...” 孟岫烟、沐安以及染岚三人,近乎同一时间寻声看去,从阴影当中逐渐显露真容的男子,也彻底走在了三人面前。 来者,却邪八将其二“青竹”——叶成竹。 染岚惊喜出声:“成竹你怎会在此时来此?” 叶成竹开口说道:“当然是许久未见了,所以要跟大家多走动走动啊!” 此话一出,好嘛...是从他们最开始言语的时候,叶成竹就已经在河道之内了,结果孟岫烟三人当中,根本没有一人发现。 沐安则是疑问出声:“那谢乾要是真的为了天下安定,如今为何还不见动向?” 叶成竹出声答道:“关内如何乱,无非是家中子弟窝里横,他要守的是关外...” 孟岫烟立即接话出声:“所以他是怕我们鼓动那三山共主入关,搅得中原乱局脱离控制?” 叶成竹沉默了片刻,过了一会才出声道:“多半是如此吧...毕竟有谢乾驻军关外一天,漠北一带就能消停一天...那些个匪寇头子,比起炎阳王朝其实更怕他手中的玄天军团。” 沐安再次出声:“以其玄天军团全数兵力,去拦一个势头刚起的匪寇头子,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叶成竹摇了摇头,出声道:“何来大材小用之说...既然能想方设法让人寻到你们二人,以此告诫却邪不得出关联系焚骨山,他的准备应不止你我所想...” 孟岫烟抬手挠起自个的下巴,开口说道:“会不会是那谢乾想法与萧保立一样,心中都有想法,将如今的夏氏天下取而代之?” 毕竟中原都乱到了这般地步,他谢乾还是要抱着漠北不动... 你先说他忠吧,他谢乾的确没有跟着燎原军、北燕王所属,以及南地、河北两地兵卒一样造反。 你又说他不忠吧,他谢乾将中原乱局视如无物,甚至还要专门派人阻道拦下却邪之人。 虽说沐安和染岚两人北上,是因为颜夜一与弈剑山庄之间的合作,但是在外人看来,却邪北上联系焚骨山,定是为了让西京方面再添助力,好平定各处叛乱。 结果到了那寒川王手上,直接就让他们老老实实打道回府了,根本不给半点尝试的机会。 听得少年郎的这一句随口胡言,叶成竹无奈的摇了摇脑袋。 他开口提醒道:“往后在帮主面前,可是要少提些这种异想天开的话,省得到时候领罚...” 孟岫烟迅速捂住口鼻,喃喃出声道:“知道了...知道了...” 叶成竹与三人简单交代了一些事宜后,就开始朝排水河道外侧行去。 他告知孟岫烟三人的说法是,还需去其他地方转转,跟其他弟兄也熟络熟络。 等到叶成竹走在东都的大街上时,天边的月色已是即将褪去... 他转头看向北方,穿过草原,迈过雄关以后,是炎阳王朝北地的尽头。 而在那漠北大地的边界地带,正是那焚骨三山所在。 在他看来,寒川王谢乾想拦的,从来不是却邪的沐安、染岚两人,也不是现在的御牛化及。 ...... 与此同时,叶成竹心中所想的地方,也就是东都北面千万里之外的焚骨三山,同样有人月下无眠。 自从前几个月前起,这些由流寇聚集而成的山头,就开始发现了些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那三山共主——御牛化及之下的权力,本是轮转于几把交椅之间,彼此相互制衡的关系,被一个刚刚入山没多久的书生郎给打破了。 起初,这些个手握权柄的二把手、三把手们,谁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郎给强行扳倒,并且他们的大哥御牛化及竟然非常信任那个书生郎。 就在今夜,更是有一个人借着酒劲上身,准备与那书生郎好生掰扯一番。 结果那人还未靠近其五步之内,就被书生郎身侧的护卫出手斩杀当场。 这下可算是将他们几个月以来的酒都醒了,焚骨三山变天了...他们也不再是往日里的权势滔天了! 而对于手下之人这样的反应,作为三山共主的御牛化及很是满意。 他抬起手中酒盏,高举向了不远处的书生郎。 御牛化及出声说道:“凡情啊!有了你这些时日的安排,可是让我舒坦了不少啊!” 柳凡情跟着举起酒盏,朝御牛化及方向行了一礼。 “山头壮大以后,自是会变得难以管束,施以小惩的同时,情义恩惠并存,方可收拢人心...” 御牛化及大笑出声:“好!往后凡情只需放手去干,拦路之人随意处置即可!” 柳凡情用一种玩笑的语气说道:“倘若之后阻道之人是山主手足,莫非还让凡情随意处置?” 御牛化及顿了顿,脸上随即浮起一抹潮红,就像是喝醉了一般。 他暴喝出声:“都已拦我去路了,还算得上是手足嘛!” 柳凡情应声说道:“凡情明白了!往后诸事,定不会再让山主困扰!” 第四百八十七章 东都城破战天枢(三) 狭窄巷弄入口处酣战许久后,林满六与郑宽众人终究是敌众我寡,一开始势均力敌,渐渐的因为东都守军众多,弈剑山庄众人压力开始加剧,一些东都守军看出了正门前的那短衫和粉衣少年难以对付,除却被两人盯上之人,其他人都刻意回避,转向攻击其他人。 郑宽见有同袍被东都守军围攻击伤,他双剑并使向前递出,径直冲向那围困所在,随后数剑犹如一道道彩色流光,直接将那困阵破解,得意解救出受困的同袍,而林满六那一侧却是,众人皆是避开他的出剑,不与他正面对敌,只得短衫少年自己追击近处目标。 东都临时指挥官说完后,开始抬起自己的铁弓,从背后捻出一支黑色羽箭,打在弓弦之上,开始将弓拉如满月,对准了狭窄巷弄入口初,那名手持双剑的短衫少年,东都临时指挥官心中念叨到在他下次杀敌之时,就让他一同去死。 林满六手中短剑挥出,被那东都守军闪躲开来,短衫少年一个前扑,左手手腕拧转,手掌往右胸位置一收,倒提的山野行便直立在胸前,向那闪躲的东都守军再一次的刺出,山上的那名东都临时指挥官也在等着少年刺杀那名东都守军时,离弦射箭。 但突然东都临时指挥官感觉到,身后脖颈位置突然一寒,以他行军多年的直觉,立即做出反应,原本瞄准了林满六的羽箭,瞬间调转方向朝自己后方射出,根本不管身后走上来的究竟是谁, “嗖——”的一声,但后续却没有了任何响动声音,这一箭射空了。东都临时指挥官警惕地查看四周,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自己附近一定有人,并且方才倘若利箭离弦射向山野坝子入口,那人便会出手拦阻自己。 “阁下不如出来一叙,何必如此躲藏”东都临时指挥官沉声说道。但周围依旧没有任何响动,东都临时指挥官假装转身,重新抬起铁弓准备诱敌,结果到自己再次抽出羽箭搭在弦上,那人依旧没有出现,他索性暴起,瞬间将弓弦拉满,准备先急速击杀那名手中紧握碧绿短剑的少年。 就在他迅速拉弓上弦,然后脱手松开弓弦的一系列动作即将完成的时候,他弓弦之上的那支羽箭竟是从正中被折断,他看到了,有一柄弯刀从某处急射出,刀刃从自己的甲胄之上划过,并没有与之碰撞,定是那人不想让兵械因为拦阻而受困。 东都临时指挥官立即再次抽出一支羽箭,朝那弯刀射出的树干方向射出, “嗖——”的一声,羽箭朝那树干位置射出,瞬间树干直接爆裂开来,树干碎屑被炸地散落天上,树叶叶随之在空中飞舞,此次出箭比起前面几次射人,造成的声响巨大。 远在狭窄巷弄入口的林满六和郑宽,循着声响,都是先后朝那山包顶上看去,郑宽周围相对无事,他便出声提醒喊道:“对方山巅有射手,诸位小心!”。 林满六此时突然有人东都守军,在自己分身之际手中长刀递出,直直刺向短衫少年,林满六迅速反应过来,手中春窗蝶向前一递,原是与那长刀擦肩而过,不料剑身和刀身相对而行过半时,那碧绿剑影开始颤动了起来。 春山竹浪涌!只见那碧绿剑影颤动着挥打在长刀身之上,二人之间的兵械看上去仅仅只是相撞一瞬,却引得对面那东都守军,手中长刀立即脱手而出,他只觉得顷刻间,自己手中长刀被那名短衫少年用剑挥打数次,刀柄随之在自己手中震荡,紧握的虎口也因此有些开裂,长刀随即被振脱出手。 手中既无兵械傍身,便是将死之时!短衫少年手中的春窗蝶并没有停息的意思,径直向前没入那人右胸之中,林满六手腕再次一转,直接将那东都守军体内剑身周遭绞碎,这才抽剑而出,东都守军就此断气当场。 众人听到郑宽提醒后,纷纷开始找屋舍或是草堆当做掩体,尽量避免被南面山包之上,被人暗算偷袭,但本就开始显现疲态的弈剑山庄众人,在刻意寻找遮挡物的同时,便不能在顾及牵至比自己人数众多的东都守军,开始有些东都守军冲出二十人的防护线,冲向了村落之内。 郑宽见状,与那些东都守军相距甚远,便只能在击退一人后,从怀中拿出一枚羽箭朝天上一拉,随即有嘹亮的破空声音响彻整个狭窄巷弄。 狭窄巷弄祠堂内,组装完八相的留守人员,包括言别、张二壮、张小妹在内共计十六人都听到了南面入口处传来的声响,言别立即做出决断,她带着十人出去拦阻击杀突破防护的东都守军,剩下四人在祠堂位置保护好张二壮和张小妹。 “八相我带走半数,余下五件你们留在此地使用,可听得我命令”言别出声说道。 “得令!”张二壮与张小妹齐声说道。随后便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和嘱咐,言别命人将八相带上,自己则是将配剑负至身后,原本绚丽美艳的双剑,剑柄之后不在有了那如同凤翎般的剑穗,显的有些难看,言别并没有如何在意,等待众人准备完毕后便走出了祠堂,准备追寻那些进入坝子之内的东都守军。 祠堂之内,最后便剩下张二壮和张小妹以及最后四名弈剑山庄弟子,先前帮忙组装的两名弟子便在其中,六人除了张小妹,每人拿到一个八相以及数枚木筷之后便在张二壮的安排下,在祠堂之中找好位置,躲藏身形,若有东都守军进入其中立即射杀。 言别带着众人在街巷当中奔袭,有几名身手矫健的弟子安排到了在屋脊上飞跃查探,如此动静加上之前的破空声响,一些屋舍内开始传来的孩童的哭泣声响,言别恐那些东都守军循着孩童声音,前去作乱,便逐一分散了众人,前去保护一些已经出现响动的屋舍。 随着时间一步步的推移,狭窄巷弄入口的东都守军虽然死伤大半,但弈剑山庄弟子也半数负伤在身,只有林满六和郑宽,因为东都守军的恐惧和回避,两人才不注意出现伤口,但这样的情形已经无法阻止了东都守军强行进入狭窄巷弄之中,林满六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只得更加奋力出剑,然后仔细思索着破局之法。 就在此时狭窄巷弄西北方向,有一阵阵马蹄声响踏来,有数人在那个位置齐齐出声喊道; “杀贼寇,护乡亲,救同袍!”。林满六认出了其中声响,是先前远去的第一批和第二批弈剑山庄弟子,他们回来了! 不等远处马蹄声传的更加近些,有一白袍男子已经在屋脊上轻踏数次,竟是从狭窄巷弄西北一侧,快要越至南面村落入口处,期间他经过了祠堂所在位置,经过了言别所在位置,随后便直接落在了南面入口,整人从天而降一般砸入东都守军人群正中。 那男子手中一柄日升令旗刀直接将一名东都守军枭首,他起身之间,漆黑弯刀在其身侧挥出一轮满月,身边数人便顷刻之间,拦腰斩杀。 山包之上东都临时指挥官留心看到狭窄巷弄入口处的变局,打消了先前的疑虑。 “原先我以为是李延鹤亲至,便已做好了送死的打算,如今他赶至南面入口,阁下还不现身?”东都临时指挥官对着四周开口说道,随时注意着自己右侧不远处的那柄弯刀何时会突然消失。 见依旧没人敢露面,东都临时指挥官暗自叫骂到,究竟是谁行事如此不爽利,但只能继续开口说道:“倘若阁下技高一筹,稍后若能截杀于我,还望与那李延鹤知会一声,陆老将军的希望永远是炎阳铁骑的最终目的,他的选择我们感到失望”。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东都临时指挥官立即转身看向坝子入口处,再次抽出一支羽箭,对准入口处那手持碧绿短剑的短衫少年,这一次的速度比之前面几次出箭都要迅速,搭弓到拉弦将箭射出,似乎只在那一瞬。 这一次的羽箭不是那般无声无息,如同凤鸣一般响彻整个黑夜,羽箭急速向林满六射去,短衫少年在反应过来之时,心知已经无法躲避,只得将春窗蝶横剑在前,企图用短剑将其格挡。 但在少年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抹漆黑,一柄弯刀从自己面前飞旋而过,刀身在前方急速旋转,原本漆黑如墨的刀身在旋转之时,在刀刃和刀柄贴合位置旋转而出的空隙圆点,就像夜空中的点点星光,在日升令旗当中闪烁发亮。 东都临时指挥官见自己的倾力一箭被李延鹤用日升令旗刀挡下,踉跄后退几步,神情有些暴怒:“就非要阻拦我们嘛...就算不能再赴疆场,在豪门大院中当一辈子的富家少爷又如何...非要滩浑水逞英雄是吧...”。 待东都临时指挥官站定之后,他正准备握弓袭杀李延鹤,猛地发现有一人站在自己身后,并且手中握着一柄弯刀,衣饰与那李延鹤相似,但其面容比起李延鹤要显得更加阴沉,严肃,他眼前的男子自然是从准备出现一开始便不见了的周标。 第四百八十八章 东都城破战天枢(四) 管骁手提弯刀站在那东都临时指挥官身后,从他射出那支羽箭之时,便就一直在的了,只是那男子丝毫没有察觉到。 东都临时指挥官在转身之际立即抽出腰间朴刀,想要与身后那人立即打一个照面,结果管骁根本没有给他机会,眼前的白袍男子身形开始虚幻起来,他朴刀向前挥出竟是没有打到实物,再一次看清管骁身影时,便已经是白袍身影去捡起了方才一直在身侧的弯刀。 管骁双刀并使,开始向东都临时指挥官递出,管骁使刀之法极为玄妙,双刀所击方向各异,但刀刃在挥打后又立即重叠在一处递出,东都临时指挥官单刀难以对敌,他猛然暴喝一声,直接忽略了管骁像自己左肩下劈的一刀,让其弯刀直接嵌入自己血肉之中。 以自己左肩受创为代价,争得一线靠近管骁的机会,他右手朴刀猛然提起,朝管骁面门砸去,但这一次依旧如之前出刀一般,他眼前的管骁又一次的开始虚幻起来,他一刀落空,但左肩上那柄弯刀依旧还在...东都临时指挥官两次出刀后,似乎是确认了什么,对着空旷的四周叫喊道:“你究竟是何人!会使得镇北营拖刀术...”。 但在他还未言说完毕,管骁的身影再次出现,而这次是在他的背后,不等他出刀抵挡,弯刀便从东都临时指挥官脚踝位置划过,一刀递出,战靴铁甲就此崩裂,双脚脚筋被挑,东都临时指挥官便向前倒去。 他右手用力将朴刀直刺地面,然后借力转身,让自己的身形不至于倒地后无法反击,在他整个人翻转身形看向后方之时,原以为管骁会再次出刀,试图将自己绞杀,却见那白袍男子从自己左侧走过,将原本没入左肩的弯刀抽出,紧接着又是一刀挥向了自己,这次是将东都临时指挥官的右手手筋挑断。 因为手中没了气力,朴刀从手心径直滑落到了东都临时指挥官身旁,他心中已经明了,眼前这名衣饰酷似李延鹤的男子,不仅刀法与之相仿,就连脾性也如出一辙,是打算就此将自己生擒,随后从自己嘴中问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刀法学的一般,折磨审讯的本事,你这小娃与那李延鹤倒是深得陆老将军真传哈哈哈哈...”东都临时指挥官已无反抗之力,只得躺在地面大笑出声喊道。 管骁面无表情,打算彻底废掉他余下那只胳膊后,便下山与弈剑山庄众人会合,就在自己提刀之际,那东都临时指挥官在狂笑之中,竟是自己直接咬断了自己的舌头,让管骁有些措手不及,此人曾会打算先行自杀。 随着东都临时指挥官咬断了自己的舌头,鲜血便如那寒泉呜咽一般,从口鼻处大量的涌出,他的面容依旧是方才那般狂笑的样子,这样使得鲜血止不住的从他口中涌出,尽管已经听不到了任何人声,但看上去,依旧可以看得出,他在疯狂的发笑。 ......随着李延鹤的加入,东都外城入口处原本略显颓势的战局,被其瞬间扭转,不禁救下了差点被一记冷不防的林满六,也使得其他弟子免受于东都守军围攻之险,李延鹤几次出刀后,接过了短衫少年的指挥权,开始带领着弈剑山庄所属,将进入东都外城内的东都守军逐一击杀,没过多久的功夫,东都守军人数死伤开始加剧,而弈剑山庄一侧开始越战越勇。 “满六、郑宽,你俩护住东南、西南各一侧位置,其他弟子随我守住入口,先前潜入巷弄之中的交于郑宽以及折返的弟子解决,无需担心后背”李延鹤一人持刀立于东都外城入口出,大声喊道。 “得令!”弈剑山庄众人齐齐应声答道。 “起!”李延鹤轻一喝。身后弟子便开始各自找好位置,等待东都守军们的冲杀而来,自此以后,一直到战事告一段落,东都守军们都不曾再有一人进入东都外城之内。 而身处巷弄的郑宽众人,已经全数分散开了保护巷弄之中的村民,偶有遇到东都守军,众人皆是先以兵械对敌,与人拉开距离之后从腰后一探,八相便出现在了手中,环扣也随之拉动,一根木筷便射入那些东都守军的身躯之中,一些被射中要害的东都守军便被当场毙命。 有两名东都守军摸入了祠堂之内,他们缓缓打开了大门,走入其中,只见一些被挥砍过的桌椅碎屑,再也别无它物,就在两人确认完没有村民在此时,突然五声齐出,从祠堂四周瞄准那两名东都守军的位置, “嗖嗖嗖——”五根木筷制成的箭矢,瞬间穿透了两名东都守军的身躯,木筷泛着血气直直钉入了地面石板之上。 从西北方向传来的阵阵马蹄声响,逐渐到了巷弄村落正中那口水井位置,走在最前方的便是墨枝,周粥自从听到马蹄声,已在此地等待许久,与墨枝打了一个照面之后,两人都点头示意,周粥提了提手中长刀径直向郑宽一带赶去,准备参与到击杀闯入村落之中的东都守军。 而墨枝则是带着更多的人赶赴南面入口位置,援助李延鹤、林满六等人,本就以及搬回局面的山野巷弄入口战局,在随后的增援到来之后,开始呈现出一种一边倒的趋势,一些东都守军见不敌弈剑山庄众人,开始四散逃离开来,有些想要朝山包上方跑去,并且在那还有一个他们认为可以轻松拿捏在场所有人的将军。 但在那些企图逃离至山包位置的东都守军,看到山巅不再是那么身穿炎阳兵卒甲胄的将军,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白袍男子,与方才在阵中冲杀众人的男子衣饰极为相仿,在黑夜之中无法看清那人容貌,一些已经受到惊慌的东都守军,开始嘶喊道那人是鬼! 然后立即调转身形又朝山下走去,但看向巷弄入口处,那名白袍男子依旧站在哪里。 本就心弦紧绷的东都守军在这样的自我惊吓之中,已经迷失了逃离方向,看着山下一直被杀死的同路人,山上缓缓走下的白色厉鬼,东都守军们开始双腿不停使唤地打颤,手中兵械都险些握不稳了。 心散弦崩,再这样的压力下有东都守军精神开始时常,胡乱地挥舞着手中长刀,有砍向空处的,有砍向身旁同路之人的,一瞬间便乱作一团,为了自己能够借此存活一命,有人开始将周围的东都守军绞杀殆尽,然后对着从山下缓缓行来的那个身影开始跪地求饶,讲述着属于自己的 “被逼无奈”。管骁行过众人时,并没有进行任何一句话的答复,只是手中弯刀挥舞数次,之前想要跑至山包位置的东都守军,全数被管骁斩杀在了当场。 至此,整个东都外城夜袭一事,基本全数完毕,弈剑山庄虽未有人倒下,但伤残之人众多,以入口处迎战者最多,入口处只留下了林满六、李延鹤、管骁三人,其余人在郑宽和墨枝的带领下,将伤者搀扶回祠堂内歇息疗伤。 “晚间我们商议之时,便察觉到附近有人潜伏,今日便设伏于此,打算引出幕后主事”李延鹤率先出声道。 “今日主事者是一名炎阳兵卒,认不出此人”管骁开口说道。此言一出,李延鹤沉默了,他最不愿相信的事情发生了,兵匪相帮......李延鹤没有继续言说的意思,管骁便将自己在山包顶所见所闻悉数讲了出来,原来在那些东都守军聚集山顶时,管骁便在其中了。 不管是东都临时指挥官跟东都守军之间的鼓舞,还是老李头与东都临时指挥官的对话,再到东都临时指挥官莫名其妙的独白,这些都在管骁的讲述中,重现在了三人面前。 “如此一说,一些事情倒也说得通了...假如有一些不大不小的劫掠和驰援,都是这些兵卒和东都守军之间的自导自演,但是其目的不止是为了劫掠,获取财富吗?那人死前的奇怪言语,不像是贪图钱财之人”林满六出言说道。 “的确,如若那人只是心知无法逃遁,怕我们事后折磨于他,才咬舌自尽的话,都不用在之前还未对招之时,便说这番言语”管骁点头道,这让少年有些惊讶,这算是管骁第一次同意自己的观点。 李延鹤再此似是不想细究其中深意,咳嗽出声说道; “这些之后再从长计议,我也有一事,你们俩且随我来”说完后他朝着春巷弄内吹了声口哨,不一会有一匹从东都外城之中奔袭而来,没无人在御骑,是李延鹤自己的马匹。 这匹骏马的背后好像有个什么物事,天已经还是有些蒙蒙亮,少年和管骁定睛看去,那马背之上像是捆绑着一个人,一个身形与林满六一般大小的少年,林满六再仔细看了看,不正是那参星观的舟墨吗? 被捆绑在马背之上的舟墨正四处张望着,不知所措,扭头看向林满六、李延鹤、管骁三人时,脸色先是一喜,随后便开始像吃了黄莲一样,很快就愁苦了起来。 待马匹走近到了李延鹤身前,他将舟墨抓下之后,轻拍马腹,骏马便重新往东都外城之中行去,李延鹤顺手便将绳索解下。 “舟小道长,第一次见面,有失远迎!!!”李延鹤学着打了一个那道门稽首。 舟墨先是一脸白眼,心中暗自叫骂道,第一次见面便是直接将我抓住? 随后便也只能朝着李延鹤打了一个道门稽首。 “陆居士,这下便能知道小道所言非虚了吧?”舟墨说道。 “舟小道长所言,确实灵验...”李延鹤说道。 “还是容小道重新介绍一下,小道道号霜绝,是参星观弟子,对于推演之法有一定的理解,林居士也知晓我推演之玄妙”舟墨虽是手中无拂尘,无法剑,却依旧是在手腕之上比划了比划,这一幕让三人看的有些滑稽。 之后在李延鹤的先行介绍下,知晓了第二批前行的弟子,原本是在二十里外与第一批弟子会合后,得知管骁确认了东都守军位置,众人便商议返回时间的,便是在这时突然偶遇到了这在山野之中行走的小道士。 李延鹤率先猜出了其身份,便命人直接将其绑了,但舟墨此人当时却是大喊道,如若自己不迅速驰援,留守弟子悉数死绝,首当其冲便是林满六。 此话一出,李延鹤便带着他一同往东都外城返回,并进入巷弄之后第一时间赶赴南面入口,也是因为此番话。 “此役庄主以及庄内弟子,虽赢的极为顺利,但损伤不小吧”舟墨在李延鹤与两人解释驰援原因结束之后,开口说道。 “的确如此,舟小道长此言,是否有良策告知在下”李延鹤拱手问道。 “如今众人伤势,倘若继续前往其盘踞据点,恐怕十不存一,当是休息些时日...待小道算过之后,便会告知庄主...”舟墨又打了一个道门稽首,还礼李延鹤。 “那之后还需麻烦小道长,在巷弄之中多呆些时日了!”李延鹤开口说道,说完同样向舟墨抱拳还礼。 在两个人的谈话间,管骁只是在身侧好若根本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而林满六则是对于眼前这名年轻道士,有一种说不出的纠结,因为他觉得,此人就算是对于一些人的友好提议,也并非出自于他的善心。 有一种极强的目的性?就像是他言说的这些事情,只是为了达到他心中的某个目的...四人随后一同返回东都外城之中,远方的高山山顶,开始有一抹旭日升起,竟是酣战一夜,路途上不时有清理村内以及入口处尸体的弈剑山庄弟子,见到李延鹤四人便喊了声庄主早,李延鹤皆是冲其抬手向下按了按,示意让他们继续忙便是。 以郑宽、周粥为首的一批弟子,则是上门一一去排查,是否有疑似东都守军躲藏的迹象,顺便安抚乡亲们的情绪,并告知暂时不要出门,弈剑山庄众人会将此处清扫干净。 第四百九十章 东都城破战天枢(六) 林满六一行人就连避过数次兵祸之后,终于跟占据南门城楼的李延鹤会合了。 在李延鹤的言语讲述下,众人大致得知了现在的东都战况。 首先由北燕王军伍的“富贵”攻破镇东门,随后又带兵摧毁了那座“金刚”。 接着就是郑宽、周标之流,率领原先的东都守军攻占了广阳门一侧,为攻陷南门城楼一事,先下一城。 紧随其后的,是言别亲率的北燕王所属,直冲开阳门所在。 约莫用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彻底在开阳门撕开了一道口子,让南门城楼的占领更进一步。 并且在言别此次行动之中,叶当听曾前去助力。 最后就是李延鹤所率的南地骑军了,在广阳、开阳两门接连得利之后,他也对永桥大道发起了总攻。 在一炷香前,南地联军将东都南门城楼攻破,彻底地占据了东都南面城墙。 林满六在李延鹤的复盘介绍当中,竟是听到了老骗子的行踪,这让少年尤为好奇。 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会让老骗子只身前往前线... 林满六出声问道:“他前去开阳门助阵的时候,可有跟李将军言明是为了何事?” 李延鹤摇头出声:“当听走时,只是说了前去助战,并未说明其他事宜...”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也都明白了,就连李延鹤也不相信,叶当听只身一人前往,只是为了给言别助阵。 月寒枝拉拽了下林满六的衣角,等到少年回头看向她的时候,月寒枝就给其使了一个眼色。 林满六随即会意,很快就冲月寒枝摇了摇头。 月寒枝是猜测叶当听此举,是否跟却邪有关,会不会是打算在开阳门一带,与叶成竹之流秘密会面。 林满六最是了解老骗子,只要是他与那叶成竹商议好了,往后不论事情进展到任何地步,他们都是不用再会面的。 就如同他与陆风白一样,即便一人坐镇弈剑山庄,一人被迫北上掩人耳目,两人之间根本不用进行任何信件传递,也可联手行事。 他与陆风白是这样,与叶成竹亦是如此。 他们之间的棋局,那夜扬州孤舟泛湖时,就已经开始了。 往后不管是黑子落子,还是白子拾棋,都不用再进行任何交流。 所以此次叶当听的举止异常,定是有其他原因... 林满六正尝试回想着,自己是否有哪里存在疏漏时,门外就传来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李延鹤闻声看去,都还没等门外之人显现身形,他便开口出声。 “若是前线军情,直接言明即可!” 众人寻着李延鹤的目光一同看去,门外之人的身影终于显现,果不其然,就是前来禀明军情的斥候探子。 军情探子言语出声:“管骁将军已带人逼至内城城下,内城的反攻气势正盛...可要让管将军向后回撤...” 李延鹤听得这一消息,心中思量了一番。 他言语出声道:“管骁将军自有分寸,此刻绝不能给对方半点喘息的机会,为避免重蹈覆辙,还需加派人手支援管骁将军!” 李延鹤口中的“重蹈覆辙”,说的自然是镇东门城破之后的事情。 北燕王军伍的先锋军,成功行入外城之后,就开始准备去拆毁那座金刚了。 从结果上,虽然是拆除成功了,但过程上来讲,却是显得有些损失惨重。 谁也没想到,贼人的杀招并没有在那“金刚”之上,反倒是在之后合围的兵卒手中。 若不是君飞羽亲自带兵赶至,恐怕那攻城先锋军都要难逃一死! 军情探子听得李延鹤的调令,立即高喊一声“末将领命”,随后就退出了南门城楼,开始朝驻军位置进发。 林满六听到管骁此刻已在内城之外,随即想到了他们藏匿在排水河道的火牛弩车配件。 他开口出声道:“李将军,先前我们在逃离之时,曾在一处靠近内城的排水河道内,发现了大量的弩车制式配件!” 李延鹤听得此话,随即想到了言别返回驻军营地时的言语。 “可是言统领标记位置所在?” 林满六应声道:“嗯,的确是在那里...想必当时战事已起,就无人在那看守,往后若是用得上,可以前去将其运出。” 李延鹤点了点头,言语出声:“稍后便可传信给管骁将军,可以让他所率的河北甲士,先行启用一部分...” 林满六言道:“我等也歇息够了,城中布防我们也要比将士们清楚下,并且目标也要小上许多,稍后便可做这传信之人!” 李延鹤刚要出声回绝,结果就看到眼前少年冲自己抱拳行了一礼。 他只好无奈地出声说了一句:“满六...还是长大了啊...” 林满六随即展露出一脸笑意,他高举双臂出声:“李将军,满六今年十七了都!已经是大人了!” 少年说着不忘转身看向一侧的月寒枝,蓝衣女子见状,已是早早地看向了别处。 是逢人都要说一句,自己十七了是吧? 可把你能耐的...幼不幼稚... 李延鹤出声道:“那随后便由你们前去传信管骁将军,但务必记得护得自身安危,切不可意气用事!” 林满六应声说道:“满六明白!” 少年领命过后,便带着月寒枝、宁珂两人一同退出了城楼。 此刻的沈与同正在与花尽、无计两人闲聊,看着林满六几人从中退了出来。 沈与同站起身来,强行挤出一脸怒意,抬手握拳就要锤向少年的肩膀。 林满六也不闪躲,任由沈与同随意出手,可这一拳在距离他肩膀半寸位置时,就已停了下来。 沈与同收回拳势,言语出声道:“以后要是还这般贸然行事,等到我遇到了墨先生,定要让他好好惩治你一番!” 他知道,不管是叶庄主还是陆庄主,都奈何不了眼前的这位林师弟。 唯有云游在外的墨先生,才能好好拿捏林满六。 林满六赶忙告罪出声:“沈师兄,满六知错了!可千万不要让墨先生责罚于我...还有是那孟岫烟亲自送上门来,不然定是要按照原先的计划,跟两位师兄尽早会合的...” 沈与同听着少年口中辩解,脸上气色刚刚缓和了一些。 结果不远处的宁珂,没来由地出声感叹了一句。 “我说月女侠啊...你看看这人,说谎话脸都不会红的,往后提防着一点哟!” 沈与同听得此话,脸上表情瞬间就变得古怪起来。 林满六回瞪了宁珂一眼,赶忙冲沈与同所在方向摆手出声。 “沈师兄,你听我再狡辩一下...不对,听我再解释解释?” 沈与同做下决断,言语道:“够了!往后遇到墨先生,我定是要与之好生说道说道的!” 林满六欲哭无泪地看向月寒枝,蓝衣女子转头看向了宁珂所在的方向。 她出声道:“看来往后是得好好管教一番,不然啥时候被骗了都不知道。” 宁珂点头道:“这就对了!林兄这会苦情戏也演过了,可是准备走了?” 林满六瞟向说话的宁珂时,已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宁珂立即拍起了自己的胸脯,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 她出声说道:“月女侠救我!月女侠快些将他拦住!” 林满六转身回看向了沈与同,后者也是听出了他们还有要事。 沈与同出声道:“早去早回,一路平安!” 林满六嗯了一声,向沈与同和花尽、无计三人抱拳行了一礼。 月寒枝站在少年身后,也向三人抱了抱拳,接着就跟上了林满六的步伐,开始向城内走去。 宁珂表现得就要随意一些,冲三人摆了摆手,就将双手枕在脑后,一路大摇大摆地走下城楼了。 众人同返,三人齐出。 来时,是藏匿泔水桶内的弈剑山庄一众人等,去时,就只剩下林满六和月寒枝、宁珂三人了。 他们依照着先前逃遁返回的路线,重新走在了东都的街巷当中,由于人数的减少,三人行进速度要比先前更快了些。 宁珂突然出声道:“月女侠,不知可曾听林兄说过,先前他在岳州时躲藏身形的日子,与如今何其相似啊!” 月寒枝没有出声,只是快步向前奔袭。 在旁的林满六,咳嗽出声道:“咳咳...宁兄无需做这些离心之举,所有事宜我都与寒枝说过。” 宁珂哼了一声,继续言语道:“我与月女侠言语,哪有你说话的份,赶你的路去!” 说罢,白袍书生郎向前加快脚步,逐渐追上了月寒枝的步伐。 她出声说道:“这天底下的男子,心中总会藏些事情的,月女侠当真不好奇,林兄会对你有所隐藏?” 月寒枝停下脚步,看向了身后不远处的宁珂,她终于开口出声。 “他该说就说,不该说就不说,与我无关。” 宁珂听到这样的回复,脸上的得意神色就没了一半。 但她绝不会因为这样的回应,就放弃心中的恶趣味,待到月寒枝继续向前奔袭时,她就立刻跟上了对方的步伐。 等到两人之间距离再次接近时,她又开始了言语。 “月女侠,就好比林兄腰间悬配的山野行,你好不好奇?” 月寒枝语气平淡地回了一声:“不好奇...” 宁珂再次言语:“那么风雪大观楼的陆清,她与林满六之间言语时,不似常人闲聊,你好不好奇?” 月寒枝依旧如先前模样,应了一声:“不好奇...” 宁珂听着同样的答案,整个人飞掠前冲的动作,险些一脚踩空。 还好她有一套左脚踩右脚的无上法门,才得以稳住自己的身形,不然可就要出糗了。 宁珂决定必须要给月寒枝来个大的,不然后面的林满六肯定得意坏了! 白袍书生郎大步前掠向前,直接就把月寒枝拦停当场。 她指向后方的少年出声道:“月女侠,先前在驻军营地时,他与那夏桓两人之间,关系颇为密切,你好不好奇!” 月寒枝转头看了一眼林满六,后者正要出声警告宁珂,让她休要胡言乱语。 结果看到了蓝衣女子回头瞟向他,少年立即站稳身形,抬手挠起了脑袋。 月寒枝言语出声:“正如满六所言,我们之间的事情早已讲明白了,所以宁珂你所说的那些事情,于我而言皆是无足轻重。” 林满六往前走了一步,跟月寒枝并肩站在了一起。 他出声道:“宁珂,我知道你无非是想活跃气氛,但如今已是一同共事,还望能多谈及一些其他的事情...” 宁珂看着眼前两人一致对外的语气,脸上笑意一扫而空。 林满六,你懂个屁! 她转身向内城方向走去,最后撂下了一句:“继续赶路,无甚意思!” 第四百九十一章 东都城破战天枢(七) 燎原军都尉正中盘坐,四名炎阳兵卒,整齐的站在燎原军都尉身后,手中长枪笔直地插在地面,前方滚滚烟尘袭来,地面也随之开始震动,紧接着便是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兵刃碰撞声,还有那属于乌夜骑的叫喊声响。 随着乌夜骑叫喊声的接近,看向赤阳关外的情形,竟是有快四百余骑乌夜骑,正在接近这个边陲关隘,在乌夜骑队伍正中位置,有一身材魁梧的男子,头上系着一块头巾,将半张脸尽数盖住,手中拖着一柄战刀,笔直拖在地面。 燎原军都尉身后的炎阳兵卒有人小声说道,“是那乌夜骑将领,这些乌夜骑定也是那域外三山之流”。 域外三山,是炎阳王朝开国之后,至今为止还未接触的一处地方,相传此地全是昔年退守西域大漠的一些亡国残兵和胡人联合在一起的势力,这些年都不曾向炎阳版图踏及半步,于是便没有向其进行征讨。 燎原军都尉缓缓起身,握紧手中阔剑大梦,身后四名炎阳兵卒随之一同握紧手中长枪,随时准备迎敌。 那乌夜骑将领见关外五人竟是蠢笨地想要与自己这四百余骑儿郎迎战,右手一提马疆,马匹随即发出一阵嘶鸣,前脚便也跟着抬高,本就站于高处的乌夜骑将领,便显得更加威风。 乌夜骑将领冲赤阳关前的五人大喊道,“一个和尚四个瘦猴,还不给你爷爷跪下!”。 说完之后见五人毫无反应,他面容开始有些阴沉,嘴里不知叫骂了句什么骂人的话语,然后手中战刀提起向前挥出,“好儿郎们,给我冲,此关一过,身后便是那些瘦猴们养尊处优百年之久的富饶之地,之后想抢婆娘便抢婆娘,想拿银钱便拿银钱!”。 在乌夜骑将领的鼓动下,身后的乌夜骑们都开始抑制不住激动的神情,已经开始有人双腿合力拍击马腹,向那五人径直冲去,嘴中还发出兴奋的叫喊声,随后便有越来越多的乌夜骑开始向那五人冲去。 “诸位施主,老衲恐不能为诸位身死后,诵经超度了,便由老衲先行一步,为诸位减去几分杀业...”燎原军都尉面对袭来的乌夜骑,开口说道,但却不曾回头。 四名炎阳兵卒近乎同时出声说道,“大师此去,我等一同前往!”。 “手上杀过的蛮子宵小,已经数不过来了,大师又何故为我们担心”。 “我打从村里被招来从军开始,便没想着自己以后能落得个好下场,男儿战死沙场也算死得其所”。 “我胆子小没出关杀过人...但我这些年在城墙上看着,同乡的大哥们纵马杀敌,今日我便要跟他们一样,将这些乌夜骑斩于马下”。 “家中爹娘便是被这些乌夜骑所害,今日我身死前,定要杀个够本!”。 四名炎阳兵卒诉说完自己心中所想,便直接冲阵向前,极为默契地穿过了燎原军都尉,有一人出声说道,“大师可稍作歇息,无需为我等诵经超度,我等即为兵卒,便不能让百姓站于我们身前”。 燎原军都尉听到后,长叹一声,便一同跟上了四人。 随后便是五人冲入乌夜骑冲阵之中,四名炎阳兵卒并未御马出城,仅凭双脚在阵中游走闪动,四人手中长枪齐出,也能在冲阵之中将一名名乌夜骑刺于马下,燎原军都尉在四人开道之后的后方,仍有乌夜骑向其冲来。 燎原军都尉挥动手中阔剑大梦,阔剑大梦上的环扣随之发出翠鸣声响,紧接着便直接砸中向自己袭来的那几名乌夜骑面门,乌夜骑悉数被砸落马下,燎原军都尉手中阔剑大梦挥舞不停,那些起身想要反击的乌夜骑,又被悉数毙命。 但五人想要撼动四百多骑,显然是不可能的,随着乌夜骑的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五人之中已有人出现颓势,那名不曾出关杀过人的少年,原本正刺向一人马腹的时候,被后面袭来的乌夜骑,用长刀直接削去了左肩,一只手臂便滚落在地。 少年强忍着痛苦,握紧手中长枪,从前方马腹之中抽出,一个转身向后挥打了过去,枪尖便甩向了那名偷袭自己的乌夜骑,鲜血从那名乌夜骑头颅脖颈位置溅射开来,炙热的血洒在少年的面庞上。 断臂少年心中暗自想着,原来这就是鲜血的温度,在自己左臂和面庞上,都有感受到这一份临近死亡的炙热。 他的双眼被染的通红,他开始环视着周围那些正准备伺机而动,击杀自己的乌夜骑,尽管断去一臂,他终究不曾倒下。 “来啊!你们来啊!我能杀一个,便能杀你们第二个,你们来啊......”少年对眼前这些乌夜骑大声嘶吼着。 乌夜骑们也一同叫喊着冲向了眼前断臂少年,少年其实方才便已经力竭,十余起乌夜骑将他围住,乱刀看向了阵中少年,长枪因为承受不住数十刀的威压,先行崩碎,随后长刀便没入了断臂少年的身躯,他右手握住残缺的枪身,直指身前乌夜骑,通红的双眼依旧死死盯着那名乌夜骑,但他已经气绝身死。 被已经死去的断臂少年死死盯住的那名乌夜骑,面露惊恐之色,开始转头回避身前这具死尸的眼神,随后调转马头开始冲杀其余四人。 其他三名炎阳兵卒,情况与少年相差无二,在面对十数骑的乌夜骑冲击,他们曾会能支撑多久,慢慢地,第二个、第三个炎阳兵卒被乌夜骑乱刀斩于马下,最后一名炎阳兵卒便是方才向燎原军都尉出言解释之人。 他扛过一轮冲击之后,见三人皆死,身后的燎原军都尉依旧在奋力杀敌,大喊出声说道,“大人!我兄弟四人先行去也!”。 说完话的炎阳兵卒,更加迅猛地挥动手中长枪,似是回光返照一般,比之前出枪更加霸道,三枪之下斩杀乌夜骑四人,但被随后补上的乌夜骑用十数柄长枪穿透胸腹,整个人被刺成刺猬一般,随后力竭而亡。 燎原军都尉见四名炎阳兵卒,悉数战死,自己手中阔剑大梦也随之挥动地更加猛烈,大开大合之间,被击落马下的乌夜骑开始变的多了起来。 乌夜骑将领看着只剩那燎原军都尉一人,便开始出声说道,“兄弟们给我耗死这老和尚,哈哈哈...毕竟我也有好生之德,可不能怠慢了大师才是”说完后便继续狂笑起来,乌夜骑们也跟着乌夜骑将领一同狂笑不止。 就在此时赤阳关城内正在有一身穿黑色软甲的男子在屋脊上狂奔而来,一步跃过便是数丈距离,待那名黑色软甲的男子跃上赤阳关城头,便看到乌夜骑冲阵之中的那名燎原军都尉。 男子随即纵身一跃,犹如天上神人下凡,直接坠入冲阵之中,以这名黑色软甲男子为中心,整个赤阳关外震荡起一层巨大的尘烟波浪,唯独他身后的那名燎原军都尉没有受到波及,其他乌夜骑皆是被震地人仰马翻。 “是我来迟了...”身披黑色软甲的男子出声说道。 燎原军都尉似是因为力竭,没有听清男子说话,直接跌坐在了沙地之中,阔剑大梦倒在燎原军都尉怀中,他极力挣扎着让自己盘腿而做,然后将阔剑大梦整齐地枕在自己的膝上,随后双手合十,开始吟诵佛经。 是之前对于那两名死去的炎阳兵卒所念的超度佛经,燎原军都尉是想在这个空档,尽可能为先前身死的四名炎阳兵卒进行超度。 乌夜骑们开始打量起这名从天而降的黑甲男子,见其手中没有兵械,有乌夜骑开始叫喊道杀了这个手无寸铁之人!再杀了后面那个秃驴!随后便有十数骑乌夜骑开始冲向那名黑色软甲男子。 还不能接近那名男子十步之内,结果冲在最前的那名乌夜骑突然觉得脑袋位置传来痛楚,那名黑甲男子竟然已经不知何时,在自己身前并且踩踏在马头之上,一手正捏住自己的头颅,他只觉得自己脑袋快要被眼前此人捏爆。 乌夜骑嘴里开始叫喊着求饶的话语,但男子显然没打算放过他,还不等他继续出声,只见乌夜骑的头颅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只是身躯之上有一团血雾,便再无它物。 乌夜骑正中有人开始惊呼大喊道,“是踏雪侯萧保立!!!”。 仅仅六字,四百余骑的乌夜骑就像听到了无常索命一般,开始有人惊呼尖叫,开始有人调转马头,开始有人想要撤离此地。 不过数息之间,黑甲男子和燎原军都尉周身三十步内,再无一个活人。 乌夜骑将领见情形不对,开始出声喊道,“就算是踏雪侯又如何,他一人能掀起什么风浪,所有人给我围杀此人,退一步者斩!”。 乌夜骑将领在说完之后,顺手便将身侧一名退后的乌夜骑直接砍杀,乌夜骑们听着乌夜骑将领的叫喊和看见退后者的下场,只能握紧手中长刀长枪向那黑甲男子冲去。 “施主,可是没有趁手兵械...”燎原军都尉吟诵完了佛经后,开口颤声说道。 “无妨,兵械从贼人手中挑一顺手的便是”萧保立开口说道。 “我手中阔剑大梦可以...借施主一用...我观施主面相,杀敌之时如那金刚...怒目,待人之时...如那菩萨...咳咳”燎原军都尉强忍着嘴中咳出的血水出声说道。 萧保立听到这里,便转身看向那名盘坐在地,手结佛印的燎原军都尉。 “那便借大师阔剑大梦一用”萧保立双手合十,朝燎原军都尉一拜,从燎原军都尉膝上拿起那柄阔剑大梦,随后转身看向那些冲向自己的乌夜骑。 燎原军都尉见萧保立提起自己的阔剑大梦,脸上露出了些惨淡的笑意,“我游行一生...是妖我杀...是邪我诛,今日这些匪徒,我也皆以杀之...可终有一事不明,究竟什么是情爱...”燎原军都尉似乎是再向自己问话,言语完毕后,双目神光散去,不再出声。 第四百九十二章 东都城破战天枢(八) 此次东都守军遇袭,与之前不同地点便就出现了,两日的等待没有任何炎阳兵卒的驰援,这又侧面佐证了座下将领认为的那番情况,李延鹤对此没有太多的言语,只是正常安排弈剑山庄部署,以及查探伤病弟子情况。 午饭过后,林满六正在管骁、周标身旁,看着管骁给自己演示那唤作八相的小器物,突然郑宽走近身旁对着林满六喊到:“陆哥喊你前去议事”。 李延鹤找自己?大概是那云亦尘有消息了。 林满六与管骁道别,随后便跟着郑宽一同去到李延鹤休息的屋舍之中,此时屋舍之中已经坐满了人,李延鹤和那位云亦尘,座下将领则是在一旁靠着墙壁没有看向众人。 “郑宽、满六入座,今日便是与大家商议一番,何时前往那内城排水河道以绝后患”李延鹤沉声说道。 “先前与满六和郑宽村口鏖战的弟子,伤势最为严重,最快还需要三四日的时日调养,才可动身,其余弟子都没怎么负伤,随时可以”萧潇开口说道。 “前来侵扰规模便能达到如此,那内城排水河道一役只会比此次更加惨烈,还是等大家都修养完毕在进行上路前往”李延鹤思索片刻后出声说道。 ”今日小道前来,便就是与诸位提议出行时间的,当是在下月九日,我先前推演一番,前后都不可,皆为大凶“云亦尘坐在末席出声说道。 弈剑山庄众人在林满六之前赶路的时候讲述中,自然对于这个云亦尘的推演之法,有一定的认同,便没有人出声提出异议。 众人只是在沉默思索,如若如此停留,之后内城排水河道那侧的东都守军,定会有更多的准备,到时候就需要更加小心,林满六思索着不时看向那年轻道士,在众人没有察觉到的地方,那云亦尘里衣领口有些血迹,被外侧的黑袍遮掩,之前再次相遇时,他身上并无血迹。 察觉到此事的短衫少年觉得在商议结束之后,先告知李延鹤让其留意一二。 最后商议的结果便是依照云亦尘所言,一直等到六月九日,在准备动身前往内城排水河道。 ...... 随后的时日便是弈剑山庄众人休养生息,时间一直来到六月九日,芒种刚过。 今日清晨,众人便齐聚祠堂之内,随时等待出发,赶赴内城排水河道。 “诸位同袍,此行原意只为从那贼子口中,探寻去年赏剑意外真相,如今东都守军屠村,我等幸能为此一战,今日便扬长而去,会一会那内城排水河道之中的贼寇”李延鹤站在登台之上,面对着台下的山庄众人出声喊道。 “此去定当战无不胜!”台下便有人应声喝道,紧接着便又更多的人回应到,有直接在人群当中跳跃而起的少年,也有将手中兵械悬于头顶,直指天幕的好儿郎。 李延鹤伸手向下虚按,台下众人声响才小上了一些。 随后在李延鹤、林满六、萧潇的带领下,众人一同走出祠堂向南面入口行去。 村民们在近日闲聊当中知晓了众人将要前往那内城排水河道,诛杀东都守军,众人还会行至坝子门口便看到,村民们已经在道路两旁等候已久,见到众人行来,以乡长为首齐齐向众人弯腰示意。 “乡亲们,随后且待我们的好消息,此患一除,乡亲们也可放心生活,不必过多担忧东都守军烦扰了”李延鹤率先开口说道。 “老生替坝子全数百姓,谢过陆大侠和诸位侠士”乡长感激涕零道。 李延鹤走近乡长身前,急忙将其搀扶起身,“乡长无需担忧,待我辈前去以绝后患”。 “小女子多有冒犯...不知诸位大侠可曾见过李大哥,就是...乡亲们常喊的那李老头”乡长身后一名年纪看上去与李延鹤一般的女子,挤出人群对着众人说道。 李老头...那名给东都守军传信之人?想到这里李延鹤在犹豫是否将事情经过全数告知。 在李延鹤犹豫之际,林满六走上前来对着那名女子行了一礼说道:“姑娘节哀...”。 听到此话,那女子有些站不稳直接摔倒在了地上,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短衫少年,嘴中喃喃说道:“这几日我找遍的坝子之内,都内看到李大哥,曾会如此...”。 李延鹤刚想拦阻少年,却看到了林满六冲他点了点头,随后便是短衫少年继续开口说道:“李大哥那日夜中,与我们一同在村外杀敌,不料被人暗箭射中,他临时之际...说是不愿让乡亲们看到他这般狼狈样,便让我们不要在大家面前提及”。 短衫少年说道这里,身边的那些乡亲们自然也是听到了,便有人开始唏嘘,感叹起李老头这些年的贫苦和他不惧艰难的坚毅。 “早些年我就说,老李他就是村里以后最有出息的汉子,比我家那个强多了”。 “可不是嘛...唉,早些年如果不是收成不好,估计早让老李去赴考了,说不定以后就是我们此地的父母官”。 “老李他就算没出去,在咱这坝子里,不也是数一数二的人,你看看多少家的姑娘看他顺眼,不过如今却是跟他妻子一同去了”。 ...... 之前说话的那名女子瘫软地倒在地上,面庞上有泪痕划过,她回忆着属于她和他的往事,不知从什么开始,李大哥便不再与她说话了,可能是确实是不曾倾慕于自己,早些年,为了能够更饱读诗书的李大哥有话题能聊,她在村口遇到了一名路过书生,朝那书生询问了好些诗句典故的意思。 期盼着日后能与李大哥话语之间,不再是那么窘迫,可那以后,李大哥似乎再也没找过她,后来坝子之中收成不好,李大哥像是放弃了读书,开始全心全意为乡里劳作务农,就算是此时的李大哥,也在她心中是那般的高大、帅气,只是变得自己不敢接近。 随后有了敢向李大哥诉说衷肠的女子,自己只能在极远处默默地祝福他们,他们在村中逐渐变成了人人都要提上一嘴的好良配,这便是书本中所说的天作之合吧,那名女子自然是要比自己更好的。 想到这里,又想到了短衫少年口中的话,女子止住了呜咽的哭声,起身急忙擦拭眼泪说道:“李大哥不愿让乡亲们看到他狼狈的样子,那我自然是不能哭的,不能哭...”。 乡长在女子身侧,轻拍着其后背帮忙顺气,看向了短衫少年和李延鹤,出声说道:“让陆大侠和林少侠见笑了...小女最是仰慕李老头,如今人不在了,有些失态”。 “无妨,姑娘还望节哀,我们先行出发了,请诸位乡亲静候佳音”李延鹤说完后,朝着道路两侧的乡亲们拱手一礼。 随后弈剑山庄众人便一起跟着李延鹤走出坝子,翻身上马,朝村子西北方向行去。 路途上李延鹤御马行至林满六身侧,出言开口说道:“方才用此计隐瞒?”。 短衫少年抬头看天说道:“人活于世,总要留些念想,已经熬过了这么多苦难,要是再听到自己是被亲朋来上一刀,人会被压垮的”。 李延鹤深思片刻后,点了点头便御马向前,继续带领弈剑山庄众人,前往前方的内城排水河道所在。 到了正午,众人行经路上遇到任何一个东都守军,即将达到了那二当家口中所说的内城排水河道据点,前方是一座山谷,依照那二当家口中所说,据点便建造在山谷之中,两侧以陡峭山巅为天险阻碍,正面是先建好的营寨城墙,前后共内外两座城墙,外侧是东都守军以及抓获的青壮所在,内场则是以他们几个当家为首的居所,以及囤粮的地方。 众人行至山谷之前,此地全数是叶片嫩绿的枫叶,想必入秋时,整片山谷与此路上的风景,会变得极为红艳。 李延鹤看向那山谷之中,依稀可见的城墙,与军营所设一般高,倘若众人从正面强攻,想要攻入,折损定是巨大,还在李延鹤思索之际,那山谷之中的城门突然打开,从其中走出了一名手提阔剑的男子,身后的城门也开始不断涌出东都守军。 李延鹤看清那人容貌之后,瞳孔收缩,他有些不解的自言自语道:“黄叔...?”。 那黄姓男子自然也看向了李延鹤众人所在位置,他也认出了是李延鹤,开口大声喊道:“侄儿如今这般出息了!不为官也能领兵打仗了?”说完后那黄叔便开始朗声大笑起来。 “黄叔便是那铸剑峰客卿?为何如今这般行事,劫掠百姓,欺压乡里,究竟意义为何”李延鹤朝其出声喊道。 弈剑山主众人听闻庄主所言,开始面面相觑,面前贼子竟与庄主相识,并且直呼叔侄。 “小娃你懂什么!既然如今你带人来此,便不要再认我是什么黄叔,我便是此地谋害百姓的恶徒,你且出刀吧,让我再见一见干爹的煌璃!”黄叔叫骂着说道,可是到了最后的语气,依旧像是长辈对于后辈的审视。 第四百八十七章 东都城破战天枢(三) 狭窄巷弄入口处酣战许久后,林满六与郑宽众人终究是敌众我寡,一开始势均力敌,渐渐的因为东都守军众多,弈剑山庄众人压力开始加剧,一些东都守军看出了正门前的那短衫和粉衣少年难以对付,除却被两人盯上之人,其他人都刻意回避,转向攻击其他人。 郑宽见有同袍被东都守军围攻击伤,他双剑并使向前递出,径直冲向那围困所在,随后数剑犹如一道道彩色流光,直接将那困阵破解,得意解救出受困的同袍,而林满六那一侧却是,众人皆是避开他的出剑,不与他正面对敌,只得短衫少年自己追击近处目标。 东都临时指挥官说完后,开始抬起自己的铁弓,从背后捻出一支黑色羽箭,打在弓弦之上,开始将弓拉如满月,对准了狭窄巷弄入口初,那名手持双剑的短衫少年,东都临时指挥官心中念叨到在他下次杀敌之时,就让他一同去死。 林满六手中短剑挥出,被那东都守军闪躲开来,短衫少年一个前扑,左手手腕拧转,手掌往右胸位置一收,倒提的山野行便直立在胸前,向那闪躲的东都守军再一次的刺出,山上的那名东都临时指挥官也在等着少年刺杀那名东都守军时,离弦射箭。 但突然东都临时指挥官感觉到,身后脖颈位置突然一寒,以他行军多年的直觉,立即做出反应,原本瞄准了林满六的羽箭,瞬间调转方向朝自己后方射出,根本不管身后走上来的究竟是谁, “嗖——”的一声,但后续却没有了任何响动声音,这一箭射空了。东都临时指挥官警惕地查看四周,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自己附近一定有人,并且方才倘若利箭离弦射向山野坝子入口,那人便会出手拦阻自己。 “阁下不如出来一叙,何必如此躲藏”东都临时指挥官沉声说道。但周围依旧没有任何响动,东都临时指挥官假装转身,重新抬起铁弓准备诱敌,结果到自己再次抽出羽箭搭在弦上,那人依旧没有出现,他索性暴起,瞬间将弓弦拉满,准备先急速击杀那名手中紧握碧绿短剑的少年。 就在他迅速拉弓上弦,然后脱手松开弓弦的一系列动作即将完成的时候,他弓弦之上的那支羽箭竟是从正中被折断,他看到了,有一柄弯刀从某处急射出,刀刃从自己的甲胄之上划过,并没有与之碰撞,定是那人不想让兵械因为拦阻而受困。 东都临时指挥官立即再次抽出一支羽箭,朝那弯刀射出的树干方向射出, “嗖——”的一声,羽箭朝那树干位置射出,瞬间树干直接爆裂开来,树干碎屑被炸地散落天上,树叶叶随之在空中飞舞,此次出箭比起前面几次射人,造成的声响巨大。 远在狭窄巷弄入口的林满六和郑宽,循着声响,都是先后朝那山包顶上看去,郑宽周围相对无事,他便出声提醒喊道:“对方山巅有射手,诸位小心!”。 林满六此时突然有人东都守军,在自己分身之际手中长刀递出,直直刺向短衫少年,林满六迅速反应过来,手中春窗蝶向前一递,原是与那长刀擦肩而过,不料剑身和刀身相对而行过半时,那碧绿剑影开始颤动了起来。 春山竹浪涌!只见那碧绿剑影颤动着挥打在长刀身之上,二人之间的兵械看上去仅仅只是相撞一瞬,却引得对面那东都守军,手中长刀立即脱手而出,他只觉得顷刻间,自己手中长刀被那名短衫少年用剑挥打数次,刀柄随之在自己手中震荡,紧握的虎口也因此有些开裂,长刀随即被振脱出手。 手中既无兵械傍身,便是将死之时!短衫少年手中的春窗蝶并没有停息的意思,径直向前没入那人右胸之中,林满六手腕再次一转,直接将那东都守军体内剑身周遭绞碎,这才抽剑而出,东都守军就此断气当场。 众人听到郑宽提醒后,纷纷开始找屋舍或是草堆当做掩体,尽量避免被南面山包之上,被人暗算偷袭,但本就开始显现疲态的弈剑山庄众人,在刻意寻找遮挡物的同时,便不能在顾及牵至比自己人数众多的东都守军,开始有些东都守军冲出二十人的防护线,冲向了村落之内。 郑宽见状,与那些东都守军相距甚远,便只能在击退一人后,从怀中拿出一枚羽箭朝天上一拉,随即有嘹亮的破空声音响彻整个狭窄巷弄。 狭窄巷弄祠堂内,组装完八相的留守人员,包括言别、张二壮、张小妹在内共计十六人都听到了南面入口处传来的声响,言别立即做出决断,她带着十人出去拦阻击杀突破防护的东都守军,剩下四人在祠堂位置保护好张二壮和张小妹。 “八相我带走半数,余下五件你们留在此地使用,可听得我命令”言别出声说道。 “得令!”张二壮与张小妹齐声说道。随后便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和嘱咐,言别命人将八相带上,自己则是将配剑负至身后,原本绚丽美艳的双剑,剑柄之后不在有了那如同凤翎般的剑穗,显的有些难看,言别并没有如何在意,等待众人准备完毕后便走出了祠堂,准备追寻那些进入坝子之内的东都守军。 祠堂之内,最后便剩下张二壮和张小妹以及最后四名弈剑山庄弟子,先前帮忙组装的两名弟子便在其中,六人除了张小妹,每人拿到一个八相以及数枚木筷之后便在张二壮的安排下,在祠堂之中找好位置,躲藏身形,若有东都守军进入其中立即射杀。 言别带着众人在街巷当中奔袭,有几名身手矫健的弟子安排到了在屋脊上飞跃查探,如此动静加上之前的破空声响,一些屋舍内开始传来的孩童的哭泣声响,言别恐那些东都守军循着孩童声音,前去作乱,便逐一分散了众人,前去保护一些已经出现响动的屋舍。 随着时间一步步的推移,狭窄巷弄入口的东都守军虽然死伤大半,但弈剑山庄弟子也半数负伤在身,只有林满六和郑宽,因为东都守军的恐惧和回避,两人才不注意出现伤口,但这样的情形已经无法阻止了东都守军强行进入狭窄巷弄之中,林满六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只得更加奋力出剑,然后仔细思索着破局之法。 就在此时狭窄巷弄西北方向,有一阵阵马蹄声响踏来,有数人在那个位置齐齐出声喊道; “杀贼寇,护乡亲,救同袍!”。林满六认出了其中声响,是先前远去的第一批和第二批弈剑山庄弟子,他们回来了! 不等远处马蹄声传的更加近些,有一白袍男子已经在屋脊上轻踏数次,竟是从狭窄巷弄西北一侧,快要越至南面村落入口处,期间他经过了祠堂所在位置,经过了言别所在位置,随后便直接落在了南面入口,整人从天而降一般砸入东都守军人群正中。 那男子手中一柄日升令旗刀直接将一名东都守军枭首,他起身之间,漆黑弯刀在其身侧挥出一轮满月,身边数人便顷刻之间,拦腰斩杀。 山包之上东都临时指挥官留心看到狭窄巷弄入口处的变局,打消了先前的疑虑。 “原先我以为是李延鹤亲至,便已做好了送死的打算,如今他赶至南面入口,阁下还不现身?”东都临时指挥官对着四周开口说道,随时注意着自己右侧不远处的那柄弯刀何时会突然消失。 见依旧没人敢露面,东都临时指挥官暗自叫骂到,究竟是谁行事如此不爽利,但只能继续开口说道:“倘若阁下技高一筹,稍后若能截杀于我,还望与那李延鹤知会一声,陆老将军的希望永远是炎阳铁骑的最终目的,他的选择我们感到失望”。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东都临时指挥官立即转身看向坝子入口处,再次抽出一支羽箭,对准入口处那手持碧绿短剑的短衫少年,这一次的速度比之前面几次出箭都要迅速,搭弓到拉弦将箭射出,似乎只在那一瞬。 这一次的羽箭不是那般无声无息,如同凤鸣一般响彻整个黑夜,羽箭急速向林满六射去,短衫少年在反应过来之时,心知已经无法躲避,只得将春窗蝶横剑在前,企图用短剑将其格挡。 但在少年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抹漆黑,一柄弯刀从自己面前飞旋而过,刀身在前方急速旋转,原本漆黑如墨的刀身在旋转之时,在刀刃和刀柄贴合位置旋转而出的空隙圆点,就像夜空中的点点星光,在日升令旗当中闪烁发亮。 东都临时指挥官见自己的倾力一箭被李延鹤用日升令旗刀挡下,踉跄后退几步,神情有些暴怒:“就非要阻拦我们嘛...就算不能再赴疆场,在豪门大院中当一辈子的富家少爷又如何...非要滩浑水逞英雄是吧...”。 待东都临时指挥官站定之后,他正准备握弓袭杀李延鹤,猛地发现有一人站在自己身后,并且手中握着一柄弯刀,衣饰与那李延鹤相似,但其面容比起李延鹤要显得更加阴沉,严肃,他眼前的男子自然是从准备出现一开始便不见了的周标。 第四百八十八章 东都城破战天枢(四) 管骁手提弯刀站在那东都临时指挥官身后,从他射出那支羽箭之时,便就一直在的了,只是那男子丝毫没有察觉到。 东都临时指挥官在转身之际立即抽出腰间朴刀,想要与身后那人立即打一个照面,结果管骁根本没有给他机会,眼前的白袍男子身形开始虚幻起来,他朴刀向前挥出竟是没有打到实物,再一次看清管骁身影时,便已经是白袍身影去捡起了方才一直在身侧的弯刀。 管骁双刀并使,开始向东都临时指挥官递出,管骁使刀之法极为玄妙,双刀所击方向各异,但刀刃在挥打后又立即重叠在一处递出,东都临时指挥官单刀难以对敌,他猛然暴喝一声,直接忽略了管骁像自己左肩下劈的一刀,让其弯刀直接嵌入自己血肉之中。 以自己左肩受创为代价,争得一线靠近管骁的机会,他右手朴刀猛然提起,朝管骁面门砸去,但这一次依旧如之前出刀一般,他眼前的管骁又一次的开始虚幻起来,他一刀落空,但左肩上那柄弯刀依旧还在...东都临时指挥官两次出刀后,似乎是确认了什么,对着空旷的四周叫喊道:“你究竟是何人!会使得镇北营拖刀术...”。 但在他还未言说完毕,管骁的身影再次出现,而这次是在他的背后,不等他出刀抵挡,弯刀便从东都临时指挥官脚踝位置划过,一刀递出,战靴铁甲就此崩裂,双脚脚筋被挑,东都临时指挥官便向前倒去。 他右手用力将朴刀直刺地面,然后借力转身,让自己的身形不至于倒地后无法反击,在他整个人翻转身形看向后方之时,原以为管骁会再次出刀,试图将自己绞杀,却见那白袍男子从自己左侧走过,将原本没入左肩的弯刀抽出,紧接着又是一刀挥向了自己,这次是将东都临时指挥官的右手手筋挑断。 因为手中没了气力,朴刀从手心径直滑落到了东都临时指挥官身旁,他心中已经明了,眼前这名衣饰酷似李延鹤的男子,不仅刀法与之相仿,就连脾性也如出一辙,是打算就此将自己生擒,随后从自己嘴中问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刀法学的一般,折磨审讯的本事,你这小娃与那李延鹤倒是深得陆老将军真传哈哈哈哈...”东都临时指挥官已无反抗之力,只得躺在地面大笑出声喊道。 管骁面无表情,打算彻底废掉他余下那只胳膊后,便下山与弈剑山庄众人会合,就在自己提刀之际,那东都临时指挥官在狂笑之中,竟是自己直接咬断了自己的舌头,让管骁有些措手不及,此人曾会打算先行自杀。 随着东都临时指挥官咬断了自己的舌头,鲜血便如那寒泉呜咽一般,从口鼻处大量的涌出,他的面容依旧是方才那般狂笑的样子,这样使得鲜血止不住的从他口中涌出,尽管已经听不到了任何人声,但看上去,依旧可以看得出,他在疯狂的发笑。 ......随着李延鹤的加入,东都外城入口处原本略显颓势的战局,被其瞬间扭转,不禁救下了差点被一记冷不防的林满六,也使得其他弟子免受于东都守军围攻之险,李延鹤几次出刀后,接过了短衫少年的指挥权,开始带领着弈剑山庄所属,将进入东都外城内的东都守军逐一击杀,没过多久的功夫,东都守军人数死伤开始加剧,而弈剑山庄一侧开始越战越勇。 “满六、郑宽,你俩护住东南、西南各一侧位置,其他弟子随我守住入口,先前潜入巷弄之中的交于郑宽以及折返的弟子解决,无需担心后背”李延鹤一人持刀立于东都外城入口出,大声喊道。 “得令!”弈剑山庄众人齐齐应声答道。 “起!”李延鹤轻一喝。身后弟子便开始各自找好位置,等待东都守军们的冲杀而来,自此以后,一直到战事告一段落,东都守军们都不曾再有一人进入东都外城之内。 而身处巷弄的郑宽众人,已经全数分散开了保护巷弄之中的村民,偶有遇到东都守军,众人皆是先以兵械对敌,与人拉开距离之后从腰后一探,八相便出现在了手中,环扣也随之拉动,一根木筷便射入那些东都守军的身躯之中,一些被射中要害的东都守军便被当场毙命。 有两名东都守军摸入了祠堂之内,他们缓缓打开了大门,走入其中,只见一些被挥砍过的桌椅碎屑,再也别无它物,就在两人确认完没有村民在此时,突然五声齐出,从祠堂四周瞄准那两名东都守军的位置, “嗖嗖嗖——”五根木筷制成的箭矢,瞬间穿透了两名东都守军的身躯,木筷泛着血气直直钉入了地面石板之上。 从西北方向传来的阵阵马蹄声响,逐渐到了巷弄村落正中那口水井位置,走在最前方的便是墨枝,周粥自从听到马蹄声,已在此地等待许久,与墨枝打了一个照面之后,两人都点头示意,周粥提了提手中长刀径直向郑宽一带赶去,准备参与到击杀闯入村落之中的东都守军。 而墨枝则是带着更多的人赶赴南面入口位置,援助李延鹤、林满六等人,本就以及搬回局面的山野巷弄入口战局,在随后的增援到来之后,开始呈现出一种一边倒的趋势,一些东都守军见不敌弈剑山庄众人,开始四散逃离开来,有些想要朝山包上方跑去,并且在那还有一个他们认为可以轻松拿捏在场所有人的将军。 但在那些企图逃离至山包位置的东都守军,看到山巅不再是那么身穿炎阳兵卒甲胄的将军,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白袍男子,与方才在阵中冲杀众人的男子衣饰极为相仿,在黑夜之中无法看清那人容貌,一些已经受到惊慌的东都守军,开始嘶喊道那人是鬼! 然后立即调转身形又朝山下走去,但看向巷弄入口处,那名白袍男子依旧站在哪里。 本就心弦紧绷的东都守军在这样的自我惊吓之中,已经迷失了逃离方向,看着山下一直被杀死的同路人,山上缓缓走下的白色厉鬼,东都守军们开始双腿不停使唤地打颤,手中兵械都险些握不稳了。 心散弦崩,再这样的压力下有东都守军精神开始时常,胡乱地挥舞着手中长刀,有砍向空处的,有砍向身旁同路之人的,一瞬间便乱作一团,为了自己能够借此存活一命,有人开始将周围的东都守军绞杀殆尽,然后对着从山下缓缓行来的那个身影开始跪地求饶,讲述着属于自己的 “被逼无奈”。管骁行过众人时,并没有进行任何一句话的答复,只是手中弯刀挥舞数次,之前想要跑至山包位置的东都守军,全数被管骁斩杀在了当场。 至此,整个东都外城夜袭一事,基本全数完毕,弈剑山庄虽未有人倒下,但伤残之人众多,以入口处迎战者最多,入口处只留下了林满六、李延鹤、管骁三人,其余人在郑宽和墨枝的带领下,将伤者搀扶回祠堂内歇息疗伤。 “晚间我们商议之时,便察觉到附近有人潜伏,今日便设伏于此,打算引出幕后主事”李延鹤率先出声道。 “今日主事者是一名炎阳兵卒,认不出此人”管骁开口说道。此言一出,李延鹤沉默了,他最不愿相信的事情发生了,兵匪相帮......李延鹤没有继续言说的意思,管骁便将自己在山包顶所见所闻悉数讲了出来,原来在那些东都守军聚集山顶时,管骁便在其中了。 不管是东都临时指挥官跟东都守军之间的鼓舞,还是老李头与东都临时指挥官的对话,再到东都临时指挥官莫名其妙的独白,这些都在管骁的讲述中,重现在了三人面前。 “如此一说,一些事情倒也说得通了...假如有一些不大不小的劫掠和驰援,都是这些兵卒和东都守军之间的自导自演,但是其目的不止是为了劫掠,获取财富吗?那人死前的奇怪言语,不像是贪图钱财之人”林满六出言说道。 “的确,如若那人只是心知无法逃遁,怕我们事后折磨于他,才咬舌自尽的话,都不用在之前还未对招之时,便说这番言语”管骁点头道,这让少年有些惊讶,这算是管骁第一次同意自己的观点。 李延鹤再此似是不想细究其中深意,咳嗽出声说道; “这些之后再从长计议,我也有一事,你们俩且随我来”说完后他朝着春巷弄内吹了声口哨,不一会有一匹从东都外城之中奔袭而来,没无人在御骑,是李延鹤自己的马匹。 这匹骏马的背后好像有个什么物事,天已经还是有些蒙蒙亮,少年和管骁定睛看去,那马背之上像是捆绑着一个人,一个身形与林满六一般大小的少年,林满六再仔细看了看,不正是那参星观的舟墨吗? 被捆绑在马背之上的舟墨正四处张望着,不知所措,扭头看向林满六、李延鹤、管骁三人时,脸色先是一喜,随后便开始像吃了黄莲一样,很快就愁苦了起来。 待马匹走近到了李延鹤身前,他将舟墨抓下之后,轻拍马腹,骏马便重新往东都外城之中行去,李延鹤顺手便将绳索解下。 “舟小道长,第一次见面,有失远迎!!!”李延鹤学着打了一个那道门稽首。 舟墨先是一脸白眼,心中暗自叫骂道,第一次见面便是直接将我抓住? 随后便也只能朝着李延鹤打了一个道门稽首。 “陆居士,这下便能知道小道所言非虚了吧?”舟墨说道。 “舟小道长所言,确实灵验...”李延鹤说道。 “还是容小道重新介绍一下,小道道号霜绝,是参星观弟子,对于推演之法有一定的理解,林居士也知晓我推演之玄妙”舟墨虽是手中无拂尘,无法剑,却依旧是在手腕之上比划了比划,这一幕让三人看的有些滑稽。 之后在李延鹤的先行介绍下,知晓了第二批前行的弟子,原本是在二十里外与第一批弟子会合后,得知管骁确认了东都守军位置,众人便商议返回时间的,便是在这时突然偶遇到了这在山野之中行走的小道士。 李延鹤率先猜出了其身份,便命人直接将其绑了,但舟墨此人当时却是大喊道,如若自己不迅速驰援,留守弟子悉数死绝,首当其冲便是林满六。 此话一出,李延鹤便带着他一同往东都外城返回,并进入巷弄之后第一时间赶赴南面入口,也是因为此番话。 “此役庄主以及庄内弟子,虽赢的极为顺利,但损伤不小吧”舟墨在李延鹤与两人解释驰援原因结束之后,开口说道。 “的确如此,舟小道长此言,是否有良策告知在下”李延鹤拱手问道。 “如今众人伤势,倘若继续前往其盘踞据点,恐怕十不存一,当是休息些时日...待小道算过之后,便会告知庄主...”舟墨又打了一个道门稽首,还礼李延鹤。 “那之后还需麻烦小道长,在巷弄之中多呆些时日了!”李延鹤开口说道,说完同样向舟墨抱拳还礼。 在两个人的谈话间,管骁只是在身侧好若根本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而林满六则是对于眼前这名年轻道士,有一种说不出的纠结,因为他觉得,此人就算是对于一些人的友好提议,也并非出自于他的善心。 有一种极强的目的性?就像是他言说的这些事情,只是为了达到他心中的某个目的...四人随后一同返回东都外城之中,远方的高山山顶,开始有一抹旭日升起,竟是酣战一夜,路途上不时有清理村内以及入口处尸体的弈剑山庄弟子,见到李延鹤四人便喊了声庄主早,李延鹤皆是冲其抬手向下按了按,示意让他们继续忙便是。 以郑宽、周粥为首的一批弟子,则是上门一一去排查,是否有疑似东都守军躲藏的迹象,顺便安抚乡亲们的情绪,并告知暂时不要出门,弈剑山庄众人会将此处清扫干净。 第四百九十五章 东都城破战天枢(终) 东都内城正中位置,是为天枢所在。 其柱身一共八面,有蟠龙、麒麟萦绕,上为腾云承露盘,顶部四龙立捧火珠。 并且柱身碑刻有炎阳朝野上下文武百官的名字,以及昔年败于炎阳的王国君主名号,在其正面更是有炎阳太祖亲题八字。 炎阳万国颂德天枢! 遥想当年,此碑是为了歌颂炎阳的太祖皇帝一统南北之举,同时也是为了震慑那些意图造反,再次起兵的叛党。 而到了今天,天枢之下驻扎的军队,却变成了废帝自立的乱党。 在他们的谋逆行动中,炎阳夏氏几乎十不存一,而今高坐至尊之位上的,便是乱党的幕后推手——苏皇后。 在天枢之下杵剑站立的却邪八将之首,抬眼看向前方,看着通过密道突围至此的李延鹤等人,他露出了一脸不屑的表情。 云亦尘出声道:“诸位莫不是以为,仅凭你们就能拦下我云亦尘嘛?” 李延鹤应声道:“云将军大可猜一猜,今日潜入内城之人,还有谁?” 云亦尘轻蔑笑起,他朗声说道。 “不过是些躲躲藏藏的鼠辈罢了,待外城战事彻底结束,你们便会知道,此次潜行是何等的愚蠢!” 在旁本想静观其变的李成抟有些坐不住了,先前他本就因为李延鹤等人的突然出现心中犯怵。 此刻云亦尘竟是不下令擒拿眼前之人,反而与他们言说起来了,这让李成抟内心烦闷不已。 他咳嗽出声:“咳咳...尔等贼子宵小,还不速速束手就擒!来人啊,给咱家将其拿下!” 结果李成抟的言语,像是根本没有人听到一般,在天枢附近的炎阳兵卒,竟无一人有行动的迹象。 他立即转头看向云亦尘,用一种极其尖锐的声音,向对方发号施令。 “云亦尘!贼人就在眼前,为何不尽快将其擒拿,你是要忤逆君令嘛!” 云亦尘没有看向他,只是向后打了一个手势。 顿时,在天枢附近的炎阳兵卒,尽数向后退去,很快就让出了一片极为宽广的平台。 李成抟立即反应到不对,他呼喊出声道:“云亦尘!你究竟想做什么!” 就在此时,云亦尘终于开口回应了身后这位御前公公。 “谋逆乱党,却邪定会惩治,眼前尚未可知对方布局为何,不可轻举妄动!” 李成抟向后退了半步,他死死地盯着云亦尘的背影,只要对方有想回头的动作,他定要先行出手。 云亦尘难道要临阵倒戈? 不对,早在临行之前,陛下就说过,云亦尘及其却邪绝对可信,此刻不是猜忌云亦尘的时候... 他看着眼前阵仗,随即转念一想,莫不是云亦尘想逞匹夫之勇,跟那李延鹤过过招? 不应该,先前云亦尘接连下达数道指令,将其左膀右臂悉数藏匿城中,倘若早有防范,他绝对不会在自己这样掉链子才对。 李成抟心中的疑惑逐渐加重,身上的朱红大袍也跟着无风自动起来。 此刻的他,看不明白眼前的云亦尘。 后者像是能洞察他心思一般,又一次开口出声。 “还请李大人放心,却邪永远忠于炎阳,凡是侵扰国祚、意图谋反者,却邪定会竭尽全力,将其抹杀殆尽!” “因为却邪...是炎阳最为锋锐的利刃!” 李延鹤听着眼前之人的说辞,手中的日升令旗随之握紧,他也跟着呼喊出声。 “那今日,李某便要向云大将军讨教一番,何为炎阳最为锋锐的利刃!” 云亦尘轻喝出声:“好!那便来吧!” 说罢,这位却邪八将之首,一把握住自己佩剑剑柄,紧接着另一手在其剑格之上轻弹。 他的佩剑即刻出鞘! 只见那银亮剑光在李延鹤等人身前一闪,下一刻,云亦尘竟是就出现在了众人十步之外。 江湖有酒,我掌快哉剑! 云亦尘手中剑光变化万千,常人根本看不清其招式跟脚,仿佛在其身前五尺之内,皆有剑光飞旋。 与之最近的李延鹤,感受的最为明显。 他随即抖动手中日升令旗,令旗便开始在其身前回旋而出,依次击向云亦尘扫出的剑光。 锵锵——锵—— 两人之间的兵刃碰撞声不停响起,丝毫没有断绝的意思。 在一旁远观的青岚,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云亦尘身上,像是在剖析对方那神秘莫测的剑招。 而天枢下方,李成抟看着缠斗的两人,心中已是燃起了熊熊烈火。 只要他们再多一刻比斗,东都存亡之事就会多一分威胁。 这云亦尘究竟想做什么!? 陛下,老奴应该怎么办... 突然,云亦尘和李延鹤身前迸发出一声震耳的声响,有别于先前的兵刃碰撞。 其声犹如地动一般,山岳震荡,城郭倾覆! 所有人都定睛看去,发现竟然是李延鹤占于上风? 云亦尘言语道:“不知可否言语一声,此招为何啊?” 李延鹤淡然出声:“不过随意挥枪罢了,何须招式之上加以点缀...” 云亦尘轻喝一声:“好!那老夫再出一剑!” 红尘悠悠,我掌逍遥剑! 随着这一剑的递出,云亦尘整个人好似化虹一般,人随剑走间,就要冲至李延鹤面门所在。 后者随即舞动枪身,准备将其强行挡下,突然有一物从李延鹤身后飞掠而来。 看其模样像是一柄短枪,只有寻常枪兵的一半不到。 双识枪动,青岚入场! 却邪八将之首,见有人逼至身前,立刻收回手中长剑威势,紧接着就向后倒掠而去。 云亦尘看着突然入局的中年男子,脸上笑意比之先前,要多上了几分。 他言语出声:“来者何人啊?” 青岚言道:“一个年过半百,非要路过此地的老人罢了...” 云亦尘应声道:“听闻南地联军中,无故多出了一个位已至天命之年的谋士,接连破我外城数道暗格,想必便是阁下了吧...” 此话一出,除却青岚、李延鹤以及云亦尘之外,所有人的脸上都显露出一丝不解的神色。 青岚是在此次攻城计划开始之后,才走上台前的,要是云亦尘知道南地联军当中有这样的一号人,那么在联军之中,却邪的密探定已藏匿许久了。 那么此次两军联合出击,以及后续外城的相关部署,却邪应该都有了解才对。 可是自他们攻下永桥大道、镇东门之后,再到此刻外城合围,内城潜行,却邪都没有任何设防的举动。 即便是此刻外城突然出现的炎阳兵卒,也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如何能敌过南地联军和北燕王军伍? 青岚言语出声:“想不到我这老人的名号,都能传入云大将军耳中,却邪当真准备颇深啊...” 李延鹤心中暗想到,此刻他们战于此处是为限制云亦尘的行动,而对方同样有可能是要把他们拖在此地,那么城中其他地方,定是不安全! ...... 与此同时,成功潜入内城后,就与李延鹤、青岚之流分开的林满六等人,正在朝内城西南方向赶去。 依照沈与同提供的内城布防图来看,西南方向的内城军营,应是内城最为薄弱的地方。 只要设法将其驻守的城门打开,留守在外围的管骁等人,就可带兵攻入内城,彻底撕碎东都内城防线。 林满六行至一处巷弄出口时,整个人身形随之停滞原地,在其身后的月寒枝和乔锈尘都有些疑惑,但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乔锈尘抬手向后示意,跟随他们一同行动的铸剑峰弟子,随之驻足原地,等到他们的乔供奉发号施令。 林满六言语出声:“前方有人阻道,稍后我与寒枝将其拦下,乔叔叔你带人绕道继续向城门赶去...” 乔锈尘侧头看向出口,但什么人都没有看到,他向少年抛出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林满六看出了对方的疑惑,抬脚在地上轻点了两下。 “前方不远处的街巷口,被人刻意清理打扫过,这些时日的战事,此等行径太过反常,定是有人阻道!” 还不等少年郎继续佐证他的猜想,街巷右侧就行出了一名身着紫袍带星冠的道士。 来者,是为却邪八将之一的“和光”——苍玄同。 他出声说道:“林少侠不必再藏了,先前便已算到,今日与贫道争锋之人,便是弈剑山庄林满六!” 林满六给乔锈尘递出一个坚定的眼神,后者随即会意,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意思,开始带着铸剑峰弟子绕道前行。 随后,林满六握紧手中夏鸣蝉,向外走了出去。 月寒枝跟在了他的身侧,两人一同看向了街巷另一头的苍玄同。 后者看着无故多出来的蓝衣女子,他无奈地抬起手来,在自个身前又算了一卦。 苍玄同手中动作不停,言语出声道:“林少侠本不该将她留在此地,不该啊...不该啊...” 林满六言道:“多日不见,恁多废话...来战便是!” 听此一言,苍玄同立即停止手中动作,另一只手拖着的拂尘,立即朝两人方向挥打而来。 “贫道方才是在给你们退走时间,既然没有退意,就留在此地吧!” 月寒枝看着袭来的拂尘,手中长剑即刻出鞘,随后便是一剑斜斩而出。 林满六也在同一时刻有所动作,他以镇北营拖刀术开道,手中夏鸣蝉直直撞向苍玄同扫来的拂尘。 开天阵! 可不管是凌厉的长剑剑锋,还是厚重的夏鸣蝉剑身,都没有对苍玄同手上的拂尘造成半点影响。 那密如天网的银丝瞬间就将两人兵刃包裹其中,林满六闷哼一声,立刻转动起夏鸣蝉的剑柄。 随着“咔——”的一声响起,一抹碧绿剑光就破开了银丝的束缚。 春窗蝶! 是此次潜入内城前,老骗子专门托人带来的,让林满六入城之后作防身之用。 林满六伸手一抓,就将春窗蝶握在了手中,从剑身上传来的熟悉感,让少年心中信心大增。 苍玄同见自己的拂尘被破,整个人便向后退走十余步,与林满六、月寒枝二人拉开了距离。 他又是抬起一手,毫无顾忌地在两人面前开始演算。 “不该是如此...不该如此啊!” 苍玄同长吁短叹一声后,眼神落在了林满六身上,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他继续出声道:“今日是苍某拦不下林少侠,只好被迫遁走了,去也!” 说罢,这紫袍道人立刻朝一侧巷弄逃离而去,面对这样的举动,林满六与月寒枝互看了一眼,丝毫没有想要上前去追的想法。 “尽快与乔叔叔等人会合,不可在此地停留太久!” “嗯!” 第四百九十章 东都城破战天枢(六) 林满六一行人就连避过数次兵祸之后,终于跟占据南门城楼的李延鹤会合了。 在李延鹤的言语讲述下,众人大致得知了现在的东都战况。 首先由北燕王军伍的“富贵”攻破镇东门,随后又带兵摧毁了那座“金刚”。 接着就是郑宽、周标之流,率领原先的东都守军攻占了广阳门一侧,为攻陷南门城楼一事,先下一城。 紧随其后的,是言别亲率的北燕王所属,直冲开阳门所在。 约莫用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彻底在开阳门撕开了一道口子,让南门城楼的占领更进一步。 并且在言别此次行动之中,叶当听曾前去助力。 最后就是李延鹤所率的南地骑军了,在广阳、开阳两门接连得利之后,他也对永桥大道发起了总攻。 在一炷香前,南地联军将东都南门城楼攻破,彻底地占据了东都南面城墙。 林满六在李延鹤的复盘介绍当中,竟是听到了老骗子的行踪,这让少年尤为好奇。 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会让老骗子只身前往前线... 林满六出声问道:“他前去开阳门助阵的时候,可有跟李将军言明是为了何事?” 李延鹤摇头出声:“当听走时,只是说了前去助战,并未说明其他事宜...”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也都明白了,就连李延鹤也不相信,叶当听只身一人前往,只是为了给言别助阵。 月寒枝拉拽了下林满六的衣角,等到少年回头看向她的时候,月寒枝就给其使了一个眼色。 林满六随即会意,很快就冲月寒枝摇了摇头。 月寒枝是猜测叶当听此举,是否跟却邪有关,会不会是打算在开阳门一带,与叶成竹之流秘密会面。 林满六最是了解老骗子,只要是他与那叶成竹商议好了,往后不论事情进展到任何地步,他们都是不用再会面的。 就如同他与陆风白一样,即便一人坐镇弈剑山庄,一人被迫北上掩人耳目,两人之间根本不用进行任何信件传递,也可联手行事。 他与陆风白是这样,与叶成竹亦是如此。 他们之间的棋局,那夜扬州孤舟泛湖时,就已经开始了。 往后不管是黑子落子,还是白子拾棋,都不用再进行任何交流。 所以此次叶当听的举止异常,定是有其他原因... 林满六正尝试回想着,自己是否有哪里存在疏漏时,门外就传来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李延鹤闻声看去,都还没等门外之人显现身形,他便开口出声。 “若是前线军情,直接言明即可!” 众人寻着李延鹤的目光一同看去,门外之人的身影终于显现,果不其然,就是前来禀明军情的斥候探子。 军情探子言语出声:“管骁将军已带人逼至内城城下,内城的反攻气势正盛...可要让管将军向后回撤...” 李延鹤听得这一消息,心中思量了一番。 他言语出声道:“管骁将军自有分寸,此刻绝不能给对方半点喘息的机会,为避免重蹈覆辙,还需加派人手支援管骁将军!” 李延鹤口中的“重蹈覆辙”,说的自然是镇东门城破之后的事情。 北燕王军伍的先锋军,成功行入外城之后,就开始准备去拆毁那座金刚了。 从结果上,虽然是拆除成功了,但过程上来讲,却是显得有些损失惨重。 谁也没想到,贼人的杀招并没有在那“金刚”之上,反倒是在之后合围的兵卒手中。 若不是君飞羽亲自带兵赶至,恐怕那攻城先锋军都要难逃一死! 军情探子听得李延鹤的调令,立即高喊一声“末将领命”,随后就退出了南门城楼,开始朝驻军位置进发。 林满六听到管骁此刻已在内城之外,随即想到了他们藏匿在排水河道的火牛弩车配件。 他开口出声道:“李将军,先前我们在逃离之时,曾在一处靠近内城的排水河道内,发现了大量的弩车制式配件!” 李延鹤听得此话,随即想到了言别返回驻军营地时的言语。 “可是言统领标记位置所在?” 林满六应声道:“嗯,的确是在那里...想必当时战事已起,就无人在那看守,往后若是用得上,可以前去将其运出。” 李延鹤点了点头,言语出声:“稍后便可传信给管骁将军,可以让他所率的河北甲士,先行启用一部分...” 林满六言道:“我等也歇息够了,城中布防我们也要比将士们清楚下,并且目标也要小上许多,稍后便可做这传信之人!” 李延鹤刚要出声回绝,结果就看到眼前少年冲自己抱拳行了一礼。 他只好无奈地出声说了一句:“满六...还是长大了啊...” 林满六随即展露出一脸笑意,他高举双臂出声:“李将军,满六今年十七了都!已经是大人了!” 少年说着不忘转身看向一侧的月寒枝,蓝衣女子见状,已是早早地看向了别处。 是逢人都要说一句,自己十七了是吧? 可把你能耐的...幼不幼稚... 李延鹤出声道:“那随后便由你们前去传信管骁将军,但务必记得护得自身安危,切不可意气用事!” 林满六应声说道:“满六明白!” 少年领命过后,便带着月寒枝、宁珂两人一同退出了城楼。 此刻的沈与同正在与花尽、无计两人闲聊,看着林满六几人从中退了出来。 沈与同站起身来,强行挤出一脸怒意,抬手握拳就要锤向少年的肩膀。 林满六也不闪躲,任由沈与同随意出手,可这一拳在距离他肩膀半寸位置时,就已停了下来。 沈与同收回拳势,言语出声道:“以后要是还这般贸然行事,等到我遇到了墨先生,定要让他好好惩治你一番!” 他知道,不管是叶庄主还是陆庄主,都奈何不了眼前的这位林师弟。 唯有云游在外的墨先生,才能好好拿捏林满六。 林满六赶忙告罪出声:“沈师兄,满六知错了!可千万不要让墨先生责罚于我...还有是那孟岫烟亲自送上门来,不然定是要按照原先的计划,跟两位师兄尽早会合的...” 沈与同听着少年口中辩解,脸上气色刚刚缓和了一些。 结果不远处的宁珂,没来由地出声感叹了一句。 “我说月女侠啊...你看看这人,说谎话脸都不会红的,往后提防着一点哟!” 沈与同听得此话,脸上表情瞬间就变得古怪起来。 林满六回瞪了宁珂一眼,赶忙冲沈与同所在方向摆手出声。 “沈师兄,你听我再狡辩一下...不对,听我再解释解释?” 沈与同做下决断,言语道:“够了!往后遇到墨先生,我定是要与之好生说道说道的!” 林满六欲哭无泪地看向月寒枝,蓝衣女子转头看向了宁珂所在的方向。 她出声道:“看来往后是得好好管教一番,不然啥时候被骗了都不知道。” 宁珂点头道:“这就对了!林兄这会苦情戏也演过了,可是准备走了?” 林满六瞟向说话的宁珂时,已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宁珂立即拍起了自己的胸脯,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 她出声说道:“月女侠救我!月女侠快些将他拦住!” 林满六转身回看向了沈与同,后者也是听出了他们还有要事。 沈与同出声道:“早去早回,一路平安!” 林满六嗯了一声,向沈与同和花尽、无计三人抱拳行了一礼。 月寒枝站在少年身后,也向三人抱了抱拳,接着就跟上了林满六的步伐,开始向城内走去。 宁珂表现得就要随意一些,冲三人摆了摆手,就将双手枕在脑后,一路大摇大摆地走下城楼了。 众人同返,三人齐出。 来时,是藏匿泔水桶内的弈剑山庄一众人等,去时,就只剩下林满六和月寒枝、宁珂三人了。 他们依照着先前逃遁返回的路线,重新走在了东都的街巷当中,由于人数的减少,三人行进速度要比先前更快了些。 宁珂突然出声道:“月女侠,不知可曾听林兄说过,先前他在岳州时躲藏身形的日子,与如今何其相似啊!” 月寒枝没有出声,只是快步向前奔袭。 在旁的林满六,咳嗽出声道:“咳咳...宁兄无需做这些离心之举,所有事宜我都与寒枝说过。” 宁珂哼了一声,继续言语道:“我与月女侠言语,哪有你说话的份,赶你的路去!” 说罢,白袍书生郎向前加快脚步,逐渐追上了月寒枝的步伐。 她出声说道:“这天底下的男子,心中总会藏些事情的,月女侠当真不好奇,林兄会对你有所隐藏?” 月寒枝停下脚步,看向了身后不远处的宁珂,她终于开口出声。 “他该说就说,不该说就不说,与我无关。” 宁珂听到这样的回复,脸上的得意神色就没了一半。 但她绝不会因为这样的回应,就放弃心中的恶趣味,待到月寒枝继续向前奔袭时,她就立刻跟上了对方的步伐。 等到两人之间距离再次接近时,她又开始了言语。 “月女侠,就好比林兄腰间悬配的山野行,你好不好奇?” 月寒枝语气平淡地回了一声:“不好奇...” 宁珂再次言语:“那么风雪大观楼的陆清,她与林满六之间言语时,不似常人闲聊,你好不好奇?” 月寒枝依旧如先前模样,应了一声:“不好奇...” 宁珂听着同样的答案,整个人飞掠前冲的动作,险些一脚踩空。 还好她有一套左脚踩右脚的无上法门,才得以稳住自己的身形,不然可就要出糗了。 宁珂决定必须要给月寒枝来个大的,不然后面的林满六肯定得意坏了! 白袍书生郎大步前掠向前,直接就把月寒枝拦停当场。 她指向后方的少年出声道:“月女侠,先前在驻军营地时,他与那夏桓两人之间,关系颇为密切,你好不好奇!” 月寒枝转头看了一眼林满六,后者正要出声警告宁珂,让她休要胡言乱语。 结果看到了蓝衣女子回头瞟向他,少年立即站稳身形,抬手挠起了脑袋。 月寒枝言语出声:“正如满六所言,我们之间的事情早已讲明白了,所以宁珂你所说的那些事情,于我而言皆是无足轻重。” 林满六往前走了一步,跟月寒枝并肩站在了一起。 他出声道:“宁珂,我知道你无非是想活跃气氛,但如今已是一同共事,还望能多谈及一些其他的事情...” 宁珂看着眼前两人一致对外的语气,脸上笑意一扫而空。 林满六,你懂个屁! 她转身向内城方向走去,最后撂下了一句:“继续赶路,无甚意思!” 第四百九十一章 东都城破战天枢(七) 燎原军都尉正中盘坐,四名炎阳兵卒,整齐的站在燎原军都尉身后,手中长枪笔直地插在地面,前方滚滚烟尘袭来,地面也随之开始震动,紧接着便是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兵刃碰撞声,还有那属于乌夜骑的叫喊声响。 随着乌夜骑叫喊声的接近,看向赤阳关外的情形,竟是有快四百余骑乌夜骑,正在接近这个边陲关隘,在乌夜骑队伍正中位置,有一身材魁梧的男子,头上系着一块头巾,将半张脸尽数盖住,手中拖着一柄战刀,笔直拖在地面。 燎原军都尉身后的炎阳兵卒有人小声说道,“是那乌夜骑将领,这些乌夜骑定也是那域外三山之流”。 域外三山,是炎阳王朝开国之后,至今为止还未接触的一处地方,相传此地全是昔年退守西域大漠的一些亡国残兵和胡人联合在一起的势力,这些年都不曾向炎阳版图踏及半步,于是便没有向其进行征讨。 燎原军都尉缓缓起身,握紧手中阔剑大梦,身后四名炎阳兵卒随之一同握紧手中长枪,随时准备迎敌。 那乌夜骑将领见关外五人竟是蠢笨地想要与自己这四百余骑儿郎迎战,右手一提马疆,马匹随即发出一阵嘶鸣,前脚便也跟着抬高,本就站于高处的乌夜骑将领,便显得更加威风。 乌夜骑将领冲赤阳关前的五人大喊道,“一个和尚四个瘦猴,还不给你爷爷跪下!”。 说完之后见五人毫无反应,他面容开始有些阴沉,嘴里不知叫骂了句什么骂人的话语,然后手中战刀提起向前挥出,“好儿郎们,给我冲,此关一过,身后便是那些瘦猴们养尊处优百年之久的富饶之地,之后想抢婆娘便抢婆娘,想拿银钱便拿银钱!”。 在乌夜骑将领的鼓动下,身后的乌夜骑们都开始抑制不住激动的神情,已经开始有人双腿合力拍击马腹,向那五人径直冲去,嘴中还发出兴奋的叫喊声,随后便有越来越多的乌夜骑开始向那五人冲去。 “诸位施主,老衲恐不能为诸位身死后,诵经超度了,便由老衲先行一步,为诸位减去几分杀业...”燎原军都尉面对袭来的乌夜骑,开口说道,但却不曾回头。 四名炎阳兵卒近乎同时出声说道,“大师此去,我等一同前往!”。 “手上杀过的蛮子宵小,已经数不过来了,大师又何故为我们担心”。 “我打从村里被招来从军开始,便没想着自己以后能落得个好下场,男儿战死沙场也算死得其所”。 “我胆子小没出关杀过人...但我这些年在城墙上看着,同乡的大哥们纵马杀敌,今日我便要跟他们一样,将这些乌夜骑斩于马下”。 “家中爹娘便是被这些乌夜骑所害,今日我身死前,定要杀个够本!”。 四名炎阳兵卒诉说完自己心中所想,便直接冲阵向前,极为默契地穿过了燎原军都尉,有一人出声说道,“大师可稍作歇息,无需为我等诵经超度,我等即为兵卒,便不能让百姓站于我们身前”。 燎原军都尉听到后,长叹一声,便一同跟上了四人。 随后便是五人冲入乌夜骑冲阵之中,四名炎阳兵卒并未御马出城,仅凭双脚在阵中游走闪动,四人手中长枪齐出,也能在冲阵之中将一名名乌夜骑刺于马下,燎原军都尉在四人开道之后的后方,仍有乌夜骑向其冲来。 燎原军都尉挥动手中阔剑大梦,阔剑大梦上的环扣随之发出翠鸣声响,紧接着便直接砸中向自己袭来的那几名乌夜骑面门,乌夜骑悉数被砸落马下,燎原军都尉手中阔剑大梦挥舞不停,那些起身想要反击的乌夜骑,又被悉数毙命。 但五人想要撼动四百多骑,显然是不可能的,随着乌夜骑的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五人之中已有人出现颓势,那名不曾出关杀过人的少年,原本正刺向一人马腹的时候,被后面袭来的乌夜骑,用长刀直接削去了左肩,一只手臂便滚落在地。 少年强忍着痛苦,握紧手中长枪,从前方马腹之中抽出,一个转身向后挥打了过去,枪尖便甩向了那名偷袭自己的乌夜骑,鲜血从那名乌夜骑头颅脖颈位置溅射开来,炙热的血洒在少年的面庞上。 断臂少年心中暗自想着,原来这就是鲜血的温度,在自己左臂和面庞上,都有感受到这一份临近死亡的炙热。 他的双眼被染的通红,他开始环视着周围那些正准备伺机而动,击杀自己的乌夜骑,尽管断去一臂,他终究不曾倒下。 “来啊!你们来啊!我能杀一个,便能杀你们第二个,你们来啊......”少年对眼前这些乌夜骑大声嘶吼着。 乌夜骑们也一同叫喊着冲向了眼前断臂少年,少年其实方才便已经力竭,十余起乌夜骑将他围住,乱刀看向了阵中少年,长枪因为承受不住数十刀的威压,先行崩碎,随后长刀便没入了断臂少年的身躯,他右手握住残缺的枪身,直指身前乌夜骑,通红的双眼依旧死死盯着那名乌夜骑,但他已经气绝身死。 被已经死去的断臂少年死死盯住的那名乌夜骑,面露惊恐之色,开始转头回避身前这具死尸的眼神,随后调转马头开始冲杀其余四人。 其他三名炎阳兵卒,情况与少年相差无二,在面对十数骑的乌夜骑冲击,他们曾会能支撑多久,慢慢地,第二个、第三个炎阳兵卒被乌夜骑乱刀斩于马下,最后一名炎阳兵卒便是方才向燎原军都尉出言解释之人。 他扛过一轮冲击之后,见三人皆死,身后的燎原军都尉依旧在奋力杀敌,大喊出声说道,“大人!我兄弟四人先行去也!”。 说完话的炎阳兵卒,更加迅猛地挥动手中长枪,似是回光返照一般,比之前出枪更加霸道,三枪之下斩杀乌夜骑四人,但被随后补上的乌夜骑用十数柄长枪穿透胸腹,整个人被刺成刺猬一般,随后力竭而亡。 燎原军都尉见四名炎阳兵卒,悉数战死,自己手中阔剑大梦也随之挥动地更加猛烈,大开大合之间,被击落马下的乌夜骑开始变的多了起来。 乌夜骑将领看着只剩那燎原军都尉一人,便开始出声说道,“兄弟们给我耗死这老和尚,哈哈哈...毕竟我也有好生之德,可不能怠慢了大师才是”说完后便继续狂笑起来,乌夜骑们也跟着乌夜骑将领一同狂笑不止。 就在此时赤阳关城内正在有一身穿黑色软甲的男子在屋脊上狂奔而来,一步跃过便是数丈距离,待那名黑色软甲的男子跃上赤阳关城头,便看到乌夜骑冲阵之中的那名燎原军都尉。 男子随即纵身一跃,犹如天上神人下凡,直接坠入冲阵之中,以这名黑色软甲男子为中心,整个赤阳关外震荡起一层巨大的尘烟波浪,唯独他身后的那名燎原军都尉没有受到波及,其他乌夜骑皆是被震地人仰马翻。 “是我来迟了...”身披黑色软甲的男子出声说道。 燎原军都尉似是因为力竭,没有听清男子说话,直接跌坐在了沙地之中,阔剑大梦倒在燎原军都尉怀中,他极力挣扎着让自己盘腿而做,然后将阔剑大梦整齐地枕在自己的膝上,随后双手合十,开始吟诵佛经。 是之前对于那两名死去的炎阳兵卒所念的超度佛经,燎原军都尉是想在这个空档,尽可能为先前身死的四名炎阳兵卒进行超度。 乌夜骑们开始打量起这名从天而降的黑甲男子,见其手中没有兵械,有乌夜骑开始叫喊道杀了这个手无寸铁之人!再杀了后面那个秃驴!随后便有十数骑乌夜骑开始冲向那名黑色软甲男子。 还不能接近那名男子十步之内,结果冲在最前的那名乌夜骑突然觉得脑袋位置传来痛楚,那名黑甲男子竟然已经不知何时,在自己身前并且踩踏在马头之上,一手正捏住自己的头颅,他只觉得自己脑袋快要被眼前此人捏爆。 乌夜骑嘴里开始叫喊着求饶的话语,但男子显然没打算放过他,还不等他继续出声,只见乌夜骑的头颅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只是身躯之上有一团血雾,便再无它物。 乌夜骑正中有人开始惊呼大喊道,“是踏雪侯萧保立!!!”。 仅仅六字,四百余骑的乌夜骑就像听到了无常索命一般,开始有人惊呼尖叫,开始有人调转马头,开始有人想要撤离此地。 不过数息之间,黑甲男子和燎原军都尉周身三十步内,再无一个活人。 乌夜骑将领见情形不对,开始出声喊道,“就算是踏雪侯又如何,他一人能掀起什么风浪,所有人给我围杀此人,退一步者斩!”。 乌夜骑将领在说完之后,顺手便将身侧一名退后的乌夜骑直接砍杀,乌夜骑们听着乌夜骑将领的叫喊和看见退后者的下场,只能握紧手中长刀长枪向那黑甲男子冲去。 “施主,可是没有趁手兵械...”燎原军都尉吟诵完了佛经后,开口颤声说道。 “无妨,兵械从贼人手中挑一顺手的便是”萧保立开口说道。 “我手中阔剑大梦可以...借施主一用...我观施主面相,杀敌之时如那金刚...怒目,待人之时...如那菩萨...咳咳”燎原军都尉强忍着嘴中咳出的血水出声说道。 萧保立听到这里,便转身看向那名盘坐在地,手结佛印的燎原军都尉。 “那便借大师阔剑大梦一用”萧保立双手合十,朝燎原军都尉一拜,从燎原军都尉膝上拿起那柄阔剑大梦,随后转身看向那些冲向自己的乌夜骑。 燎原军都尉见萧保立提起自己的阔剑大梦,脸上露出了些惨淡的笑意,“我游行一生...是妖我杀...是邪我诛,今日这些匪徒,我也皆以杀之...可终有一事不明,究竟什么是情爱...”燎原军都尉似乎是再向自己问话,言语完毕后,双目神光散去,不再出声。 第四百九十二章 东都城破战天枢(八) 此次东都守军遇袭,与之前不同地点便就出现了,两日的等待没有任何炎阳兵卒的驰援,这又侧面佐证了座下将领认为的那番情况,李延鹤对此没有太多的言语,只是正常安排弈剑山庄部署,以及查探伤病弟子情况。 午饭过后,林满六正在管骁、周标身旁,看着管骁给自己演示那唤作八相的小器物,突然郑宽走近身旁对着林满六喊到:“陆哥喊你前去议事”。 李延鹤找自己?大概是那云亦尘有消息了。 林满六与管骁道别,随后便跟着郑宽一同去到李延鹤休息的屋舍之中,此时屋舍之中已经坐满了人,李延鹤和那位云亦尘,座下将领则是在一旁靠着墙壁没有看向众人。 “郑宽、满六入座,今日便是与大家商议一番,何时前往那内城排水河道以绝后患”李延鹤沉声说道。 “先前与满六和郑宽村口鏖战的弟子,伤势最为严重,最快还需要三四日的时日调养,才可动身,其余弟子都没怎么负伤,随时可以”萧潇开口说道。 “前来侵扰规模便能达到如此,那内城排水河道一役只会比此次更加惨烈,还是等大家都修养完毕在进行上路前往”李延鹤思索片刻后出声说道。 ”今日小道前来,便就是与诸位提议出行时间的,当是在下月九日,我先前推演一番,前后都不可,皆为大凶“云亦尘坐在末席出声说道。 弈剑山庄众人在林满六之前赶路的时候讲述中,自然对于这个云亦尘的推演之法,有一定的认同,便没有人出声提出异议。 众人只是在沉默思索,如若如此停留,之后内城排水河道那侧的东都守军,定会有更多的准备,到时候就需要更加小心,林满六思索着不时看向那年轻道士,在众人没有察觉到的地方,那云亦尘里衣领口有些血迹,被外侧的黑袍遮掩,之前再次相遇时,他身上并无血迹。 察觉到此事的短衫少年觉得在商议结束之后,先告知李延鹤让其留意一二。 最后商议的结果便是依照云亦尘所言,一直等到六月九日,在准备动身前往内城排水河道。 ...... 随后的时日便是弈剑山庄众人休养生息,时间一直来到六月九日,芒种刚过。 今日清晨,众人便齐聚祠堂之内,随时等待出发,赶赴内城排水河道。 “诸位同袍,此行原意只为从那贼子口中,探寻去年赏剑意外真相,如今东都守军屠村,我等幸能为此一战,今日便扬长而去,会一会那内城排水河道之中的贼寇”李延鹤站在登台之上,面对着台下的山庄众人出声喊道。 “此去定当战无不胜!”台下便有人应声喝道,紧接着便又更多的人回应到,有直接在人群当中跳跃而起的少年,也有将手中兵械悬于头顶,直指天幕的好儿郎。 李延鹤伸手向下虚按,台下众人声响才小上了一些。 随后在李延鹤、林满六、萧潇的带领下,众人一同走出祠堂向南面入口行去。 村民们在近日闲聊当中知晓了众人将要前往那内城排水河道,诛杀东都守军,众人还会行至坝子门口便看到,村民们已经在道路两旁等候已久,见到众人行来,以乡长为首齐齐向众人弯腰示意。 “乡亲们,随后且待我们的好消息,此患一除,乡亲们也可放心生活,不必过多担忧东都守军烦扰了”李延鹤率先开口说道。 “老生替坝子全数百姓,谢过陆大侠和诸位侠士”乡长感激涕零道。 李延鹤走近乡长身前,急忙将其搀扶起身,“乡长无需担忧,待我辈前去以绝后患”。 “小女子多有冒犯...不知诸位大侠可曾见过李大哥,就是...乡亲们常喊的那李老头”乡长身后一名年纪看上去与李延鹤一般的女子,挤出人群对着众人说道。 李老头...那名给东都守军传信之人?想到这里李延鹤在犹豫是否将事情经过全数告知。 在李延鹤犹豫之际,林满六走上前来对着那名女子行了一礼说道:“姑娘节哀...”。 听到此话,那女子有些站不稳直接摔倒在了地上,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短衫少年,嘴中喃喃说道:“这几日我找遍的坝子之内,都内看到李大哥,曾会如此...”。 李延鹤刚想拦阻少年,却看到了林满六冲他点了点头,随后便是短衫少年继续开口说道:“李大哥那日夜中,与我们一同在村外杀敌,不料被人暗箭射中,他临时之际...说是不愿让乡亲们看到他这般狼狈样,便让我们不要在大家面前提及”。 短衫少年说道这里,身边的那些乡亲们自然也是听到了,便有人开始唏嘘,感叹起李老头这些年的贫苦和他不惧艰难的坚毅。 “早些年我就说,老李他就是村里以后最有出息的汉子,比我家那个强多了”。 “可不是嘛...唉,早些年如果不是收成不好,估计早让老李去赴考了,说不定以后就是我们此地的父母官”。 “老李他就算没出去,在咱这坝子里,不也是数一数二的人,你看看多少家的姑娘看他顺眼,不过如今却是跟他妻子一同去了”。 ...... 之前说话的那名女子瘫软地倒在地上,面庞上有泪痕划过,她回忆着属于她和他的往事,不知从什么开始,李大哥便不再与她说话了,可能是确实是不曾倾慕于自己,早些年,为了能够更饱读诗书的李大哥有话题能聊,她在村口遇到了一名路过书生,朝那书生询问了好些诗句典故的意思。 期盼着日后能与李大哥话语之间,不再是那么窘迫,可那以后,李大哥似乎再也没找过她,后来坝子之中收成不好,李大哥像是放弃了读书,开始全心全意为乡里劳作务农,就算是此时的李大哥,也在她心中是那般的高大、帅气,只是变得自己不敢接近。 随后有了敢向李大哥诉说衷肠的女子,自己只能在极远处默默地祝福他们,他们在村中逐渐变成了人人都要提上一嘴的好良配,这便是书本中所说的天作之合吧,那名女子自然是要比自己更好的。 想到这里,又想到了短衫少年口中的话,女子止住了呜咽的哭声,起身急忙擦拭眼泪说道:“李大哥不愿让乡亲们看到他狼狈的样子,那我自然是不能哭的,不能哭...”。 乡长在女子身侧,轻拍着其后背帮忙顺气,看向了短衫少年和李延鹤,出声说道:“让陆大侠和林少侠见笑了...小女最是仰慕李老头,如今人不在了,有些失态”。 “无妨,姑娘还望节哀,我们先行出发了,请诸位乡亲静候佳音”李延鹤说完后,朝着道路两侧的乡亲们拱手一礼。 随后弈剑山庄众人便一起跟着李延鹤走出坝子,翻身上马,朝村子西北方向行去。 路途上李延鹤御马行至林满六身侧,出言开口说道:“方才用此计隐瞒?”。 短衫少年抬头看天说道:“人活于世,总要留些念想,已经熬过了这么多苦难,要是再听到自己是被亲朋来上一刀,人会被压垮的”。 李延鹤深思片刻后,点了点头便御马向前,继续带领弈剑山庄众人,前往前方的内城排水河道所在。 到了正午,众人行经路上遇到任何一个东都守军,即将达到了那二当家口中所说的内城排水河道据点,前方是一座山谷,依照那二当家口中所说,据点便建造在山谷之中,两侧以陡峭山巅为天险阻碍,正面是先建好的营寨城墙,前后共内外两座城墙,外侧是东都守军以及抓获的青壮所在,内场则是以他们几个当家为首的居所,以及囤粮的地方。 众人行至山谷之前,此地全数是叶片嫩绿的枫叶,想必入秋时,整片山谷与此路上的风景,会变得极为红艳。 李延鹤看向那山谷之中,依稀可见的城墙,与军营所设一般高,倘若众人从正面强攻,想要攻入,折损定是巨大,还在李延鹤思索之际,那山谷之中的城门突然打开,从其中走出了一名手提阔剑的男子,身后的城门也开始不断涌出东都守军。 李延鹤看清那人容貌之后,瞳孔收缩,他有些不解的自言自语道:“黄叔...?”。 那黄姓男子自然也看向了李延鹤众人所在位置,他也认出了是李延鹤,开口大声喊道:“侄儿如今这般出息了!不为官也能领兵打仗了?”说完后那黄叔便开始朗声大笑起来。 “黄叔便是那铸剑峰客卿?为何如今这般行事,劫掠百姓,欺压乡里,究竟意义为何”李延鹤朝其出声喊道。 弈剑山主众人听闻庄主所言,开始面面相觑,面前贼子竟与庄主相识,并且直呼叔侄。 “小娃你懂什么!既然如今你带人来此,便不要再认我是什么黄叔,我便是此地谋害百姓的恶徒,你且出刀吧,让我再见一见干爹的煌璃!”黄叔叫骂着说道,可是到了最后的语气,依旧像是长辈对于后辈的审视。 第四百九十三章 东都城破战天枢(九) 有了青岚和北燕王军帐当中的神秘人合谋行事,东都外城战局已定。 各处关口都被两军全面压制,东都外城的残兵败将,根本没有任何反扑机会。 但即便是这样的局面,固守东都内城的云亦尘,依旧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从始至终都是只防不攻,甚至连回撤到内城外侧的东都守军,也没有过进行一次象征性的援助。 这让李延鹤众人都觉得十分诧异,他们实在想不出来,那位却邪八将之首究竟在谋划着什么? 为了东都战事的进一步发展,南地驻军、北燕王所属在南门城楼会合。 东都布防沙盘面前,君飞羽抬手指向了内城正中心的位置。 他开口说道:“那却邪如今大势已去,东都不过三日必然拿下,李将军到了这般时候...是不是该把我们的夏桓殿下请来了?” 李延鹤看了君飞羽一眼,出声提醒道:“还望君大统领不要忘了,此番会面是为了确保东都战事的。” 君飞羽笑言出声:“自然记得!所以才要请出殿下,让其早些确定王号,不然即便我们占了这东都,外面的人又该如何信服我等啊?” 管骁因为要在内城外侧督战的缘故,此次参与会面的只有郑宽、周标两人。 郑宽看着君飞羽言语好生嚣张,他立即拍桌站立而起。 少年郎抬手指向内城方向,开口说道:“前面还有将士们在御敌布防,你君飞羽就要在后边比大小、高低了嘛!” 君飞羽斜瞟向了郑宽,讥讽出声:“王号一事再不定下来,如何稳住军心?即便此战赢了云亦尘又如何,往后战事稍有不慎再被那妖后压制,如何能翻盘?” 不等少年如何言语应对,这位君大统领离开了布防沙盘,绕行到了议事众人右侧。 他继续朗声说道:“还望诸位不要忘了,我们此时此刻还在东都,尚未发兵挺进西京!但那萧保立已经在京畿之地了!” 君飞羽没有指明的事情,在场之人都明白。 不论是此刻盘踞东都的妖后,还是打着勤王名号战于京畿的踏雪侯,这些对于他们而言都存在着极大的威胁。 前者,是摆于明面的敌人,与之敌对关系已无缓解可能,所以需要尽可能地巩固自身实力,并且还要想办法再削减对方。 唯有此消彼长,才能换取更大的迎面。 后者,是意图不明的暂时盟友,与之联合关系错综复杂,倘若萧保立一人攻入西京,他们在东都的战事恐会毫无意义。 乱世已开,天下不会只有一个谋逆反贼,只要进入西京的人不是自己。 那么那个人,就极有可能成为新的贼首,继续以兵燹祸乱倾覆整个中原大地! 李延鹤出言道:“关乎王号一事,还需夏桓殿下个人应允,我等强加其身与反贼何异?” 君飞羽对于这样的答复,像是早就做好了对策一样,他鼻息一声就看向了城楼北面的入口。 他视线所及之处,便是东都内城所在。 君飞羽朗声言道:“不论是李将军原先官职,还是君某现在统领头衔,要与苏、萧二人并立,着实是有些牵强...” “既然李将军不愿让夏桓殿下为难,可否让其拟下一纸诏令,先入内城战于天枢者,战事终了便拜征西大将军!” “不知此举,李将军意下如何啊?” 随着这位北燕王大统领的言语道出,在场众人的脸色都为之一变。 君飞羽的意图已然摆在了明面,就是要在东都战事结束后,让南地联军和北燕王所属彻底整合,从此只有一个声音能够号令全军。 如此一来,夏桓的作用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李延鹤没有立即出声回应,在旁的青岚却有了些开口的意思。 这位自称天命之年的中年男子,双臂高举过头顶,伸起一个结结实实的懒腰。 青岚出声道:“哎...那青某也有一问了,不知君大统领可否如实告知啊!” 君飞羽因为这些时日的战事,对于眼前的中年男子相较于其他人,要显得恭敬的多。 他抱拳出声道:“青岚先生但说无妨,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面对这样的奉承语气,青岚脸上闪过了一瞬冷笑。 他出声道:“自两军先后攻陷镇东、永桥两地起,城内各处战事、布局、行兵章法,皆是出自君大统领之手嘛?” 君飞羽自嘲地笑了笑,出言道:“青岚先生慧眼如炬,我不过是一介武夫,心中可没这般多的智谋,自然是军中有良将、谋士,为我解忧罢了!” 青岚随即言语出声:“那可否让此次布局之人,到这南门城楼一叙?” 君飞羽沉默片刻,开口应声道:“此刻不太行,还望青岚先生见谅...” 青岚言道:“是那人受限于城中战事,还是那人从始至终就不在北燕王军帐之中?” 此话一出,就连其身侧的李延鹤都有些不解了。 这些时日里,对于南地联军和河北甲士的战事安排,都是青岚和李延鹤两人进行拟定的。 在他们布置行动的同时,也时刻留意着北燕王军伍的布局,青岚能够明显的感受到,北燕王对于战局的把控,比起他们要显得更为精准。 又或者是在他们行动之后,北燕王所属就即刻做出了,最为有效以及最为稳妥的布防安排。 这就让两军在没有互通城内军情的情况下,也能配合得有来有回,让那些东都守军根本没有办法进行有力的还击。 所以青岚可以断定,在北燕王军中一定藏着位掌控全局的谋士。 不是君飞羽自己的话,那此人藏匿的理由,就值得南地联军深究一番了。 为何从东都战事开始至今,都要刻意的隐藏身份,甚至还要搬出一个宁小先生来掩人耳目? 君飞羽见自己应付的理由,都被青岚亲口道出了,也就没有继续故弄玄虚的想法。 他只得出声道:“并非有意藏拙,而是出谋划策之人,曾再三叮嘱过不能将身份告知诸位!” 李延鹤听着是这样的一个答复,脸上神色随之一变,他准备以此为由,回绝君飞羽先前的拜将提议。 可他才刚有所动作,就被青岚拦了下来。 后者摇了摇头,示意李延鹤不用管顾此事,紧接着青岚也绕出了布防沙盘。 他缓步走至君飞羽身侧,两人一同将目光看向了东都内城所在。 青岚开口道:“平心而论,君大统领有几成把握率先攻至天枢?” 君飞羽应声道:“与青岚先生说明实情之前,尚有七成把握,如今恐怕五五之分吧!” 青岚接话出声:“那即便只有五五之分了,还要这般冒险如此行事?” 君飞羽抬起手甲,在自个的明光铠上轻敲了两下。 他笑言出声道:“倘若军心不齐,是敌不过苏、萧两人的,青岚先生定也明白,才会与我言谈这些,对吧?” 青岚回看了一眼李延鹤,后者随即点了点头。 得到了后者的同意,中年男子便双手笼在袖管当中,仰起脑袋朝内城方向勾了勾。 青岚言语道:“那便依照君大统领所说,先入内城天枢者,战事结束便拜征西大将军,领率三军前去西京!” 君飞羽回身看向了议事厅内的众人,他将手甲锤于胸前。 “在此先行谢过诸位,可以信任我君飞羽一次,往后战事北燕王所属定当竭尽所能,尽快平定东都,遥望西京!” 还在整理衣衫的随军护从听完后,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笑着说道:“听说那边师兄在东都巷弄里可是又给谷内收了一名弟子,说是那人武功盖世剑法灵动飘逸,身法更是让人难以追逐望而却步,想必就是这位叶小兄弟吧”。 说完他便以一个有请的手势,指向东都府衙内。 河北甲士们立刻会意将手边的官差和护卫拽起,径直往府内走去。 李延鹤见自己身份竟被对方知晓,而此人有邀请入内之意,不好再推脱下去便随着叶当听一同走入郡主府内,待众人进入,刺史府外便只剩下了一个站立不倒的死人何野。 府门才刚刚关闭瞬间,一柄飞刀在门外闪过,随后两声细小的落地声响从门外传入。 李延鹤只是回头看了眼便看向了身旁的陆风白,随军护从只是和善的笑着说:“不能浪费好器物啊!” 东都府衙门外,何野双掌被齐齐砍于地面,血红陌刀不见了踪影。 众人穿过回廊走到东都府衙内,只见厅内侧座上已经坐着一名满脸油光的官员,他不停地用衣袖擦拭额头渗出的汗水。 看到回廊处走来的是这些黑衣和陆风白,他急忙起身又慌张地跌坐地上,随后便整个人缩卷成一团跪地祈怜哀求。 “小的这就去命人开仓,小的这就去命人开仓,李少爷、李大侠,不对李小将军,是我有眼无珠冲撞了您,还望大人有大量啊饶了小的一命吧......” 官员缩卷在地的样子,像极了一只老鼠在日光下找不到地方躲藏的样子。 “家父早年便弃了官职从商了,你在这里...是要说我目无家法漠视家中规矩吗,再说了开仓便开仓,知会我作甚?” 第四百九十四章 东都城破战天枢(十) 萧保立微微扭动脖颈,看向了乌夜侯将领身形所在,先前便就是此人一直在发号施令。 乌夜侯将领见这踏雪侯竟是看向了自己,额头之上,汗水不自觉地流淌而下。 “拖住他...拖住他...给我射!继续出箭...对,继续出箭...不许停!”乌夜侯将领急忙呼喊出身。 距离这位乌夜骑统领近些的乌夜骑兵卒,早已感受到了统领惊恐之色,可也只有当前这办法,才能稍微阻挡那踏雪侯的身形了。 羽箭再一次攒射而出,萧保立迅速再撞一人,随后抡圆手中阔剑大门,竟然震退射向周身的所有羽箭。 挡下这轮羽箭之后,黑甲身形再动,一步步逼近乌夜侯将领所在。 “给我拦住他!!继续增派人手...拦住他!”乌夜侯将领叫喊出声,手中刀刃不停挥舞,朝身侧的这些乌夜骑兵卒,急速地下达指令。 可拦阻萧保立之人,远没有被这袭黑甲轰杀之人来得快... 才刚围堵上几人,阔剑大门便就挥舞而出,金光吞没一切,顷刻间,活物化死物! 乌夜侯将领脸色有些阴沉,不自觉地拉动了下手中缰绳,身下马匹便就向后退了一步。 “无需光顾那萧保立身前之人生死...全力拦阻,他身形已经慢下来了!耗死他!”乌夜侯将领叫喊一声,不想让人发现他的真实想法。 可那黑甲身影哪有他说的慢下半分? 身形反而越来越快,距离乌夜侯将领等人,已经不过百步... 就在黑甲身影前冲路上,不远处,一名乌夜骑兵卒双眼紧闭,嘴中不知在叫喊着什么,胡乱刺出手中长朔。 萧保立不知怎地,竟是故意朝那长朔方向,蹭了上前?! 那双眼紧闭的乌夜骑兵卒,感觉手中长朔刺到了一物,立即睁眼,发现竟是那踏雪侯??? “我伤到他了!我出手伤到踏雪侯了!”乌夜骑兵卒立即叫喊出身。 引起在场所有人看向阵中黑甲所在,此时的萧保立身形微微停滞,长朔从右肩一侧银亮铠甲贯穿而去,却不见血色。 “此子右臂已伤!继续出手!能够再伤萧保立者,入关之后,赏金银百两...千两!”乌夜侯将领立即叫喊出声。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过也有无知的莽夫... 原本心生退意的一众乌夜骑兵卒,先是见着这黑甲身形停滞,似是受伤当场,又有统领出言封赏在后,立即重新挥起刀刃,冲向那停滞的黑甲所在。 萧保立长呼出一口气,抖动手腕,缓缓将阔剑大梦提至身侧,与肩膀平齐。 距离黑甲最近,先前以为袭伤到黑甲的乌夜骑兵卒,这才醒悟到,他那有伤及这踏雪侯半分... 手中长朔只是贯穿银亮铠甲之下,右臂之上。 是萧保立在骗他,在骗此地的所有乌夜骑兵卒! 就在这些乌夜骑兵卒前冲的同一时刻,黑甲身形大步向前掠起,挥动手中大梦,便是向前一砸! 阔剑大梦坠入乌夜骑兵卒人群之中,尘土飞扬间,数名乌夜骑兵卒被击飞四散开来。 萧保立手中大棒挥舞不停,将这些妄图袭伤自己的乌夜骑兵卒,全数杖毙当场。 乌夜侯将领这才意识到,是萧保立诈他!立即闷声言道:“全数出击,袭杀此人!来人呐!快向后方传信,支援此地!”。 待其言语完后,身旁数十骑心腹,见无一人敢上前拦阻黑甲身形。 “都是一群软蛋!”乌夜侯将领强行握紧手中长刀,便冲向战阵之中。 前冲之时,他心中暗想到,有这么多人掩护,想必这踏雪侯,就算想要杀我...应该也不会太过容易,只需再耗费些他的气力,逃离此地没有多大问题... 想到这些,乌夜侯将领心中大定,前去黑甲所在的路途上,不停叫喊着,指挥身侧的乌夜骑兵卒,前去拦阻萧保立。 可还没等乌夜侯将领冲进战阵正中,距离那袭黑甲还有二十步左右时... 一道劲风就扑面而来! 阔剑大梦再一次被萧保立丢掷而出,目标直指乌夜侯将领面门! 这位御牛统领心知躲避不及,急忙拉拽身旁一名乌夜骑兵卒用于抵挡,随后准备翻转身形,以此规避大梦威势。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慢了...被用于当挡箭牌的乌夜骑兵卒,身形在接触到阔剑大门瞬间,便就直接炸裂开来。 碎裂的碎肉和鲜血溅在乌夜侯将领的面庞之上,金色的大门轰击在其肩膀位置,乌夜侯将领的整个肩膀,就此凹陷了下去。 被这一道金光的猛烈轰击,乌夜侯将领整个人从马背之上,倒飞了出去。 而远处的萧保立,则是徒手拦阻下,那些挥砍向自己的刀刃,一手扼制住出刀人的臂膀,一手左拳直接捶打在另一人的面门。 再有兵力想要拦阻黑甲身形时,黑甲先前扣住的那人身子,便被其拖拽挥打起来,就此拦下数刀。 乌夜侯将领才站直身子,就看到那朝自己走来的黑甲,此时的他,哪还有什么一战之力。 立即伸手将身侧的一名乌夜骑兵卒拖拽下马,随后急忙翻身爬在马背之上,立即调转马头朝战阵之外,御马而去。 “你们拦下他!我亲自回去报信!拦下他!拦下他!”乌夜侯将领慌乱地叫出声来。 一些还在战阵外侧的乌夜骑兵卒,便就是他的那些亲信,立即领会他们这位御牛统领的心思。 都还没等乌夜侯将领冲到他们身前,早已调转马头朝后方奔去。 这是要撤的意思啊! 黑甲身形再一次走到阔剑大梦旁,才将大梦重新握回手中,看到那些逃离的身影。 萧保立没有继续追击的动作,而是仰头朝天,看着漫天的黑云,双目微闭。似乎在这战阵之中,停步听风? 看着眼前怪异举动的黑甲身影,乌夜骑兵卒们都不敢贸然出手,全数朝后方撤去。 但是...还没等连同乌夜侯将领等人逃离多远,萧保立便呼声喝道:“马又颉!!”。 声响悠长,久久回荡于这片天地之间,正在远遁的乌夜侯将领,侧头向后看去。 看见身后之景时,乌夜侯将领整个人呆滞当场,就连逃离的心思都没有了...他看见了漫天的箭雨朝他们倾泻而下,从那土城堡垒中,涌出了无数的重甲铁骑。 塞北燎原军团... 是那踏雪侯萧保立的亲军所致!无数的黑甲伴随着箭雨奔袭而出,这些重甲铁骑,速度丝毫不比乌夜骑兵卒轻骑慢上多少。 一些未能尽快撤离的乌夜骑兵卒,不是被先前箭雨击射而死,便是已经被那些黑甲吞没消逝。 这怎么逃... 乌夜侯将领踉跄跌倒在地,心如死灰,他看着那些奔袭的铁骑之中,不再有任何动作的黑甲身影。 他一定不是人...正常人怎么可能以力破百骑... 还有这些燎原军重骑兵,增援怎能这般迅速...有这些在...乌夜骑统帅,哪有入主中原的可能? 乌夜侯将领不再看向萧保立所在,早已心死地倒在黄沙之中,不一会便被马蹄踩踏至死。 先前侵扰土城堡垒,后又急忙逃遁的四百骑乌夜骑兵卒,在燎原军团反扑之下,全数死尽。连同那名谋士,那谋士是最后死的,他惊慌地向这些黑甲铁骑求饶,哭诉着自己也是中原之人,流亡至此。 可还没等他如何哭丧言语完,便被一骑一枪刺死。挥枪的那骑黑甲出手后,拍了拍自己的头甲,懊恼地说了声,烦死了,就调转马头向后行去。 踏雪侯一人向土城堡垒门前行去,在那里有四具身形早已残破不堪、再无生机的炎阳兵卒,还有一名枯坐在地,力竭身死的僧人。 萧保立行过兵卒所在,脚步沉重,最后来到燎原军统领面前,先将大门立于身侧,随后他双手合十,朝僧人拜了一拜。 一名燎原军团的将军,行至身后二十步处,没有接近这五具尸首。 “可要继续追击...”这位将军询问出声。 “安置好关内百姓,随后拔营,前去那乌夜骑藏匿之地...”萧保立言语一声,将手中大梦轻放在燎原军统领面前。 “是!”那位将军应了一声,立即朝关内走去。 ...... 在后来的事情,便是如军中传颂的那般,塞北燎原军团在踏雪侯萧保立的带领下,拔营向前三百里,直逼乌夜骑藏匿据点。 可还没等燎原军团如何出击,那乌夜骑领兵统率,早已是双手捧起兵刃,携带三山之中的辎重载具,行步于三山外...出城投降了... 这乌夜骑领兵统率,向阵前的踏雪侯跪拜,言说其甘愿归降炎阳正统,从此为炎阳开道,为炎阳震慑关外乌夜骑兵卒、反贼。 踏雪侯萧保立没有理会,调转马头便带着燎原军团,向土城堡垒行去。 曾有人向萧保立问起过,若是有贼子胆敢入关,该如何? 第四百九十五章 东都城破战天枢(终) 东都内城正中位置,是为天枢所在。 其柱身一共八面,有蟠龙、麒麟萦绕,上为腾云承露盘,顶部四龙立捧火珠。 并且柱身碑刻有炎阳朝野上下文武百官的名字,以及昔年败于炎阳的王国君主名号,在其正面更是有炎阳太祖亲题八字。 炎阳万国颂德天枢! 遥想当年,此碑是为了歌颂炎阳的太祖皇帝一统南北之举,同时也是为了震慑那些意图造反,再次起兵的叛党。 而到了今天,天枢之下驻扎的军队,却变成了废帝自立的乱党。 在他们的谋逆行动中,炎阳夏氏几乎十不存一,而今高坐至尊之位上的,便是乱党的幕后推手——苏皇后。 在天枢之下杵剑站立的却邪八将之首,抬眼看向前方,看着通过密道突围至此的李延鹤等人,他露出了一脸不屑的表情。 云亦尘出声道:“诸位莫不是以为,仅凭你们就能拦下我云亦尘嘛?” 李延鹤应声道:“云将军大可猜一猜,今日潜入内城之人,还有谁?” 云亦尘轻蔑笑起,他朗声说道。 “不过是些躲躲藏藏的鼠辈罢了,待外城战事彻底结束,你们便会知道,此次潜行是何等的愚蠢!” 在旁本想静观其变的李成抟有些坐不住了,先前他本就因为李延鹤等人的突然出现心中犯怵。 此刻云亦尘竟是不下令擒拿眼前之人,反而与他们言说起来了,这让李成抟内心烦闷不已。 他咳嗽出声:“咳咳...尔等贼子宵小,还不速速束手就擒!来人啊,给咱家将其拿下!” 结果李成抟的言语,像是根本没有人听到一般,在天枢附近的炎阳兵卒,竟无一人有行动的迹象。 他立即转头看向云亦尘,用一种极其尖锐的声音,向对方发号施令。 “云亦尘!贼人就在眼前,为何不尽快将其擒拿,你是要忤逆君令嘛!” 云亦尘没有看向他,只是向后打了一个手势。 顿时,在天枢附近的炎阳兵卒,尽数向后退去,很快就让出了一片极为宽广的平台。 李成抟立即反应到不对,他呼喊出声道:“云亦尘!你究竟想做什么!” 就在此时,云亦尘终于开口回应了身后这位御前公公。 “谋逆乱党,却邪定会惩治,眼前尚未可知对方布局为何,不可轻举妄动!” 李成抟向后退了半步,他死死地盯着云亦尘的背影,只要对方有想回头的动作,他定要先行出手。 云亦尘难道要临阵倒戈? 不对,早在临行之前,陛下就说过,云亦尘及其却邪绝对可信,此刻不是猜忌云亦尘的时候... 他看着眼前阵仗,随即转念一想,莫不是云亦尘想逞匹夫之勇,跟那李延鹤过过招? 不应该,先前云亦尘接连下达数道指令,将其左膀右臂悉数藏匿城中,倘若早有防范,他绝对不会在自己这样掉链子才对。 李成抟心中的疑惑逐渐加重,身上的朱红大袍也跟着无风自动起来。 此刻的他,看不明白眼前的云亦尘。 后者像是能洞察他心思一般,又一次开口出声。 “还请李大人放心,却邪永远忠于炎阳,凡是侵扰国祚、意图谋反者,却邪定会竭尽全力,将其抹杀殆尽!” “因为却邪...是炎阳最为锋锐的利刃!” 李延鹤听着眼前之人的说辞,手中的日升令旗随之握紧,他也跟着呼喊出声。 “那今日,李某便要向云大将军讨教一番,何为炎阳最为锋锐的利刃!” 云亦尘轻喝出声:“好!那便来吧!” 说罢,这位却邪八将之首,一把握住自己佩剑剑柄,紧接着另一手在其剑格之上轻弹。 他的佩剑即刻出鞘! 只见那银亮剑光在李延鹤等人身前一闪,下一刻,云亦尘竟是就出现在了众人十步之外。 江湖有酒,我掌快哉剑! 云亦尘手中剑光变化万千,常人根本看不清其招式跟脚,仿佛在其身前五尺之内,皆有剑光飞旋。 与之最近的李延鹤,感受的最为明显。 他随即抖动手中日升令旗,令旗便开始在其身前回旋而出,依次击向云亦尘扫出的剑光。 锵锵——锵—— 两人之间的兵刃碰撞声不停响起,丝毫没有断绝的意思。 在一旁远观的青岚,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云亦尘身上,像是在剖析对方那神秘莫测的剑招。 而天枢下方,李成抟看着缠斗的两人,心中已是燃起了熊熊烈火。 只要他们再多一刻比斗,东都存亡之事就会多一分威胁。 这云亦尘究竟想做什么!? 陛下,老奴应该怎么办... 突然,云亦尘和李延鹤身前迸发出一声震耳的声响,有别于先前的兵刃碰撞。 其声犹如地动一般,山岳震荡,城郭倾覆! 所有人都定睛看去,发现竟然是李延鹤占于上风? 云亦尘言语道:“不知可否言语一声,此招为何啊?” 李延鹤淡然出声:“不过随意挥枪罢了,何须招式之上加以点缀...” 云亦尘轻喝一声:“好!那老夫再出一剑!” 红尘悠悠,我掌逍遥剑! 随着这一剑的递出,云亦尘整个人好似化虹一般,人随剑走间,就要冲至李延鹤面门所在。 后者随即舞动枪身,准备将其强行挡下,突然有一物从李延鹤身后飞掠而来。 看其模样像是一柄短枪,只有寻常枪兵的一半不到。 双识枪动,青岚入场! 却邪八将之首,见有人逼至身前,立刻收回手中长剑威势,紧接着就向后倒掠而去。 云亦尘看着突然入局的中年男子,脸上笑意比之先前,要多上了几分。 他言语出声:“来者何人啊?” 青岚言道:“一个年过半百,非要路过此地的老人罢了...” 云亦尘应声道:“听闻南地联军中,无故多出了一个位已至天命之年的谋士,接连破我外城数道暗格,想必便是阁下了吧...” 此话一出,除却青岚、李延鹤以及云亦尘之外,所有人的脸上都显露出一丝不解的神色。 青岚是在此次攻城计划开始之后,才走上台前的,要是云亦尘知道南地联军当中有这样的一号人,那么在联军之中,却邪的密探定已藏匿许久了。 那么此次两军联合出击,以及后续外城的相关部署,却邪应该都有了解才对。 可是自他们攻下永桥大道、镇东门之后,再到此刻外城合围,内城潜行,却邪都没有任何设防的举动。 即便是此刻外城突然出现的炎阳兵卒,也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如何能敌过南地联军和北燕王军伍? 青岚言语出声:“想不到我这老人的名号,都能传入云大将军耳中,却邪当真准备颇深啊...” 李延鹤心中暗想到,此刻他们战于此处是为限制云亦尘的行动,而对方同样有可能是要把他们拖在此地,那么城中其他地方,定是不安全! ...... 与此同时,成功潜入内城后,就与李延鹤、青岚之流分开的林满六等人,正在朝内城西南方向赶去。 依照沈与同提供的内城布防图来看,西南方向的内城军营,应是内城最为薄弱的地方。 只要设法将其驻守的城门打开,留守在外围的管骁等人,就可带兵攻入内城,彻底撕碎东都内城防线。 林满六行至一处巷弄出口时,整个人身形随之停滞原地,在其身后的月寒枝和乔锈尘都有些疑惑,但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乔锈尘抬手向后示意,跟随他们一同行动的铸剑峰弟子,随之驻足原地,等到他们的乔供奉发号施令。 林满六言语出声:“前方有人阻道,稍后我与寒枝将其拦下,乔叔叔你带人绕道继续向城门赶去...” 乔锈尘侧头看向出口,但什么人都没有看到,他向少年抛出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林满六看出了对方的疑惑,抬脚在地上轻点了两下。 “前方不远处的街巷口,被人刻意清理打扫过,这些时日的战事,此等行径太过反常,定是有人阻道!” 还不等少年郎继续佐证他的猜想,街巷右侧就行出了一名身着紫袍带星冠的道士。 来者,是为却邪八将之一的“和光”——苍玄同。 他出声说道:“林少侠不必再藏了,先前便已算到,今日与贫道争锋之人,便是弈剑山庄林满六!” 林满六给乔锈尘递出一个坚定的眼神,后者随即会意,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意思,开始带着铸剑峰弟子绕道前行。 随后,林满六握紧手中夏鸣蝉,向外走了出去。 月寒枝跟在了他的身侧,两人一同看向了街巷另一头的苍玄同。 后者看着无故多出来的蓝衣女子,他无奈地抬起手来,在自个身前又算了一卦。 苍玄同手中动作不停,言语出声道:“林少侠本不该将她留在此地,不该啊...不该啊...” 林满六言道:“多日不见,恁多废话...来战便是!” 听此一言,苍玄同立即停止手中动作,另一只手拖着的拂尘,立即朝两人方向挥打而来。 “贫道方才是在给你们退走时间,既然没有退意,就留在此地吧!” 月寒枝看着袭来的拂尘,手中长剑即刻出鞘,随后便是一剑斜斩而出。 林满六也在同一时刻有所动作,他以镇北营拖刀术开道,手中夏鸣蝉直直撞向苍玄同扫来的拂尘。 开天阵! 可不管是凌厉的长剑剑锋,还是厚重的夏鸣蝉剑身,都没有对苍玄同手上的拂尘造成半点影响。 那密如天网的银丝瞬间就将两人兵刃包裹其中,林满六闷哼一声,立刻转动起夏鸣蝉的剑柄。 随着“咔——”的一声响起,一抹碧绿剑光就破开了银丝的束缚。 春窗蝶! 是此次潜入内城前,老骗子专门托人带来的,让林满六入城之后作防身之用。 林满六伸手一抓,就将春窗蝶握在了手中,从剑身上传来的熟悉感,让少年心中信心大增。 苍玄同见自己的拂尘被破,整个人便向后退走十余步,与林满六、月寒枝二人拉开了距离。 他又是抬起一手,毫无顾忌地在两人面前开始演算。 “不该是如此...不该如此啊!” 苍玄同长吁短叹一声后,眼神落在了林满六身上,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他继续出声道:“今日是苍某拦不下林少侠,只好被迫遁走了,去也!” 说罢,这紫袍道人立刻朝一侧巷弄逃离而去,面对这样的举动,林满六与月寒枝互看了一眼,丝毫没有想要上前去追的想法。 “尽快与乔叔叔等人会合,不可在此地停留太久!” “嗯!” 第四百九十六章 故里犹有待君归 在继续向西前行的路上,林满六回想着突然出现的苍玄同,以及其口中两次提及的“不该”。 第一次的“不该”,说的是身边多出了月寒枝。 苍玄同的意思,是觉得巷弄拦路一事,本该由他一人前往,其余人等绕道向西? 少年心中疑惑再生,倘若知晓他们此次入城的计划,挡在这里的只会是苍玄同一人嘛? 并且先前的比斗,苍玄同根本没有多加阻拦的意思,甚至是有意放任他们继续向前... 就在林满六有所猜测时,两人前方的军营位置,就亮起了一道冲天火光! 乔叔叔那边出问题了?! 林满六心知不妙,与身旁的月寒枝知会了一声,他们便继续加快脚步,朝内城西南侧的军营赶去。 等到两人靠近之时,军营外围已是大火一片,从中响起的砍杀声不绝于耳。 从冲天火光的空隙间,林满六隐约看见了乔锈尘闪动的身影,像是在与敌军贼首搏杀。 “乔叔叔怎会强行闯入营中?这营外大火也着实蹊跷了些...” 月寒枝应声道:“先找寻机会进入军营,探查清楚情况之后,设法解决他们!” 林满六嗯了一声,就朝着军营西侧行去。 没过多久,便寻到了一处了望塔,火势要比其他地方小得多,从此处潜入营中相对安全。 林满六以夏鸣蝉将两人身前巨物劈砍而开,若遇坠落的燃木则是月寒枝出剑挡下,两人前行速度极快,没一会就靠近了军营主帐位置。 没了火光的阻挡,与乔锈尘对阵之人的面容,也就能看得清清楚楚了。 让林满六怎么没想到,竟然是叶成竹亲自坐镇此处? 此前出发时,他早已想过多种可能,刚刚阻道的苍玄同都有在其中,可唯独这叶成竹最不该出现在此。 此人不与云亦尘固守天枢,在此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在林满六的注视下,乔锈尘与叶成竹的拼死搏杀已经接近尾声,后者赢面相对大些。 他虽未使得自己的竹伞——青竹郎,手中却握着昔年柳梅的佩剑,号称四剑之首的衔寒梅。 用这把铸剑峰锻造的四剑之首,对上铸剑峰供奉的自用佩剑,两人兵刃来回对砍间,乔锈尘手中长剑已是多出了数道豁口。 叶成竹言道:“乔供奉...现在投诚还来得及,他日也好与妻女团聚,何必落得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呢?” 乔锈尘闷哼一声,并没有答复叶成竹的意思。 他手中长剑在身前猛然一抖,随后便是一剑递出,直冲叶成竹面门而去。 剑势断秋月! 叶成竹见状,立即催动手中衔寒梅,竟是学得乔锈尘十之二三的神韵,一剑挥斩而出! 霎时,两兵再次相撞,但并没有如先前一般响起碰撞声响。 咔咔—— 反而是一道兵刃碎裂声,从两人身前迸发而出,随后乔锈手中佩剑就崩碎当场。 叶成竹言语出声:“此刻兵刃已废。乔供奉还要做这些无用功嘛?” 乔锈尘回头看了一眼,同样在陷入苦战的铸剑峰弟子,他抬手将脸上的血水胡乱一抹,最后双眼盯向了叶成竹的身影。 “来战便是,你也无需激将乔某,却邪若是早早地就已安插好了眼线,那铸剑峰一些谋划,恐怕却邪也早已得知了!” 叶成竹开口轻笑道:“乔供奉这般自信,是笃定了却邪来此之前,没有发难你铸剑峰?也没能擒拿下你那小女?” 乔锈尘不再回应叶成竹,他将手中断裂的佩剑横在身前,随时准备应战。 叶成竹脸上露出一副玩味的笑容,手中更是开始把玩起了衔寒梅。 他言语出声道:“乔供奉的女儿前些时日,藏匿在奉节一处村寨当中,对也不对?” 乔锈尘不置可否,依旧保持先前的握剑姿势。 叶成竹手腕一提,手中兵刃立即指向了乔锈尘脖颈位置。 他继续言道:“那不知乔供奉可知,贵峰埋剑谷当中,究竟有什么?” 此话一出,不光是乔锈尘微微一愣,藏匿身形的林满六脸上都显现出了惊讶之色。 却邪即便知晓埋剑谷的存在,此刻向乔锈尘提及起来,莫非是有知道了师父和那位山主的踪迹? 不等乔锈尘如何回应,叶成竹又开始了他的自话自说。 “许是乔供奉多年不问峰内事宜,对于埋剑谷的卷宗收录,恐怕要比我们知道的还少吧?” 听到这里,乔锈尘脸色变得有些不善,他身形随之急冲向前,手中断刃朝向叶成竹所在的位置,便是一剑挥斩而去。 剑势回天风! 可还没等乔锈尘身形接近对方五步之内,他便看到数道剑光在身前显现而出。 乔锈尘心中一凛,恐怕这才是叶成竹的真正手段,先前比斗都是为了拖延时间,故意藏拙罢了。 断刃本就碎裂不堪,此刻再被衔寒梅一剑砍中,除却剑格、剑柄两个位置,再无一处完好可言。 林满六眼见形势危急,已是顾虑不了太多了,他身形立即闪动而出。 少年手中的夏鸣蝉,借着拖拽而来的劲道,直接攻向了衔寒梅的行进方向。 叶成竹看着突然出现少年,脸上笑容比之先前,要更加轻浮得多。 他出声道:“看来玄同的武功,还需长进啊...” 说罢,原本就要斩向乔锈尘的衔寒梅,立刻在中途调转方向,攻向了林满六飞掠而来的身形。 两兵即刻相撞,叶成竹准备以蛮力强行压制眼前少年,结果林满六手腕一横,夏鸣蝉的剑身随即转动,本是剑刃相撞的局面,立刻转变成了剑刃对剑身。 夏鸣蝉的剑身位置,比之先前已经不再镂空,在整柄兵刃正中位置,已经嵌入了一柄碧绿短剑——春窗蝶。 乔锈尘看着前来营救的是林满六,他赶忙低声提醒道。 “无需在此与之缠斗,此处火光已显,尽快打开城门,才是上上之选!” 不该来此才是... 原本他是想以点燃一处军帐作为慌乱契机,结果位于军营东北角的营帐刚刚点燃,其余东南、西北、西南方向的四处军营也相继燃烧起来。 有人暗中相助? 不太可能... 见得如此离奇的情况,乔锈尘立即察觉到事情的不简单,开始带人逃离这位处内城西南的军营。 但刚要退出军营,就被叶成竹带人拦了去路,故而此刻只能带领弟子陷于军营,脱身机会极为渺茫。 他正要提醒林满六小心应对时,乔锈尘惊奇地发现,叶成竹自挥剑过后,脸色就变得有些煞白。 这是什么情况? 而反观林满六一侧,少年虽是挥斩重兵,但脸上丝毫没有喘息不止,体力不支的样子。 林满六挡下叶成竹攻势以后,身形立即向后退出,最后到了乔锈尘身侧。 “乔叔叔,我们来助你!” 月寒枝也在少年说话的同时,从藏匿的位置显露出了身形。 乔锈尘叹气一声,再次提醒道:“此人剑术非凡,我们三人联手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先前去打开城门,才是重中之重!” 林满六言语出声,回绝了他的提议。 “即便我与寒枝到了西侧城门,没了乔叔叔等人的接应,仅凭我们二人是无法为管骁将军他们争得入城时间的,所以要走一起走!” 少年从乔锈尘和叶成竹的对话当中,已是差不多听出了个大概。 许是却邪以擒拿住了乔师姐,以及发难铸剑峰为由,准备胁迫乔叔叔临阵倒戈。 乔叔叔脸上表现出的神色,无疑是拒绝对方的意思,但叶成竹依旧不依不饶。 乔锈尘叹气一声,朝前走了两步,将林满六和月寒枝一同护在了身后。 “那便如此...但你们两个小辈,需以护住己身为先,剩下的交给我!” 林满六抬步朝前一走,跟乔锈尘平齐站好,少年从腰间抽出一物,递给了身侧的中年男子。 “初见乔叔叔时,也如今日一般深陷火海之中,当时小子宝剑不锋,当是被乔叔叔护在身后...” 月寒枝也朝前一走,站在了少年的身侧。 她接话出声道:“而今手中兵刃尚可,便不可再藏于长辈身后了!” 乔锈尘侧头看向了身侧的两人,林满六递给他的器物,正是他为自己女儿亲自锻打的山野行。 林满六言道:“乔师姐昔日赠剑之恩,今日小子定当回报于乔叔叔!” 乔锈尘从少年手中接过山野行,他注视着手中短剑良久无言。 林满六递剑之举,其实还有另一层意思,两人之间根本不用言语,也都会明白的。 此时此刻的光景,不正是短剑上刻下的那一行小字嘛? 寒鸦噪晚景,乔木思故乡。 在矩州城外铸剑峰顶,还有家人等着他回去... 在奉节的一处村寨当中,还有他的女儿等着他回去... 在避世已久的埋剑谷内,还有一位长辈牵挂着他... 所以他这位乔家供奉,死不得! 林满六转头看向叶成竹,少年郎握紧手中夏鸣蝉。 他出声说道:“虽不知你与老骗子之间,到底还有多少勾结,但今日对上你的是我们!” 叶成竹将衔寒梅在手中舞起一个剑花,对于眼前少年的狂妄言语没有半分回应的意思。 这样的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是不屑嘛? 还是说正如先前乔锈尘所讲的那样,即便他们三人联手,也不一定能赢过叶成竹... 但林满六却知道,先前那一次兵刃对撞,是他占得上风。 叶成竹身形停滞的行为,明显是受到了四剑相拼的反噬,他有夏鸣蝉,而叶成竹手中只有衔寒梅而已。 第四百九十七章 雪消梅隐见春光 随着叶成竹、林满六双方的对峙加剧,剑拔弩张的事态愈演愈烈。 不过由于他们的入局,让原本陷入苦战的铸剑峰弟子,终是见得一丝翻盘的希望,反抗却邪之流的想法也随之重新点燃。 “兄弟们,跟他们拼了!今儿只要城门一开,便是万事尽歇了!” “今日就算是死,也要将家主给送出去!” “是死是活还不一定呢,不争馒头争口气,就算是死也得杀两个回本!” 一时间,在四人对峙的外围,气焰高涨的铸剑峰弟子开始对却邪之流进行反扑。 其中犹有甚者,只是一个照面就将拦阻自己的却邪之流逼退,随后就跃至其他弟子身侧帮助掠阵。 可这些光景在那位却邪“青竹”眼中,好若根本不存在一样,他的目光依旧停在林满六身上。 他开口出声道:“我看这火势也快燃尽了...乔供奉和林少侠若不早点做下决断,稍后可是真的走不了了...” 叶成竹所说的决断,自然是林满六三人对于此刻的选择。 不战,便是将此地的铸剑峰弟子弃之于不顾,在东都内城当中继续隐藏,又或者强行去打开西侧城门。 战,自是合三人之力,与他叶成竹拼死一战! 乔锈尘扫了一眼手中的山野行,彻底放弃了劝说林满六、月寒枝二人的意思。 “乔某想明白了,今日之事必须要成,而我自己也必须要活!” ”稍后便请二人一同助阵,好生会一会这却邪青竹!“ “若有来日,定当报还今日生死相托之情!” 面对乔锈尘慷慨激昂的言语,林满六并没有做过多的回应,只是将手中夏鸣蝉在身前一横。 少年朗声说道:“不过是将往事重走一遭罢了!还请乔叔叔于这火海当中,再传小子一剑!” 乔锈尘听得此言,立刻握紧手中山野行,仰天大笑出声。 “好!” 月寒枝扫了身旁这一大一小的两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都已是生死攸关之时,怎还会有如此闲情逸致... 不过说来,先前那般严肃的气氛,也因为他随口言语变得轻松了不少。 叶成竹等到两人言语说尽时,终于有了动作,他摆弄着手中衔寒梅,开始缓步向前移动。 在这火海当中,他仿佛闲庭信步一般,一步又一步地接近林满六三人。 就在双方距离不过十余步的时候,叶成竹整个人的身影瞬间飞跃而起,手中长剑也一并直指天幕。 下一刻,衔寒梅便是从天而降,直指林满六面门所在。 少年察觉后,顿时催动手中夏鸣蝉,将其挥斩向天,以此阻拦叶成竹的攻势。 月寒枝和乔锈尘也在同一时刻有了反应,蓝衣女子身形腾挪向左,手中长剑直指叶成竹腰侧袭去。 乔锈尘则是与叶成竹近乎一样的举动,身形飞掠向天,手腕随之翻转,将山野行呈握匕状,一剑挥挑而出。 剑势尽黄龙! 不过此番出手的尽黄龙,并非是铸剑峰的传统套路,而是依照林满六先前的挥剑动作。 乔锈尘出声道:“在传剑之前,先替你纠一纠错!” “好——” 林满六应声喊了一句后,手中夏鸣蝉就与叶成竹挥动的衔寒梅相撞。 少年郎的身形略微向下沉去,到底还是叶成竹手中劲道更胜一筹,这凌空挥斩想要强行接下,实属不易。 见得叶成竹不着急躲闪其余两人的攻势,竟是还想以力强压,林满六便准备效仿先前的路数,让衔寒梅再与春窗蝶相撞。 哪怕只能让叶成竹身形停滞一瞬,也可以为寒枝和乔叔叔两人争取到机会了! 林满六心念微动,左手翻转剑身的同时,右手就准备去扭动剑柄之上的环扣。 可还没等他的动作如何变化,就听到了叶成竹的一声闷哼。 “故技重施...他便是这般教你的嘛...真是废物!” 说罢,叶成竹一脚递出直接踩在了夏鸣蝉的剑身之上,随后整个人再次飞越而起,接连躲过了月寒枝和乔锈尘两人攻势。 随后还不等林满六如何反应,叶成竹又是一剑轰砸而下,这一次指向了夏鸣蝉的剑格所在。 看着眼前无比熟悉的招式,险些就让少年脱口而出。 是风雪大观楼的雪中寒梅? 为什么叶成竹会使得那柳梅的招式! 这一招的刚猛霸道,是林满六早就领会过的,那日如果不是老骗子三人接连应战,虬蛇谷前根本无人是柳梅的对手。 今日递剑之人,是丝毫不逊色于老骗子,甚至犹有过之的叶成竹。 此刻接剑之人,却是他和月寒枝,以及身负重伤的乔锈尘。 他们三人无论是谁,都接不下来的! 情急之下,林满六立即做下决断,他迅速扭动环扣将春窗蝶从中抽出,随后身形回旋以此借力,将夏鸣蝉朝向叶成竹的方向丢掷而去。 剑势飞孤鸾! 霎时,飞旋上天的夏鸣蝉与倾泻而下的衔寒梅相撞在了一起。 锵—— 两兵不过接触短短一瞬,前者就被径直砸向地面,只能略微阻滞后者分毫。 但对于林满六来说,已是足够了! 他朝乔锈尘呼喊了一声:“退!” 同时林满六抬手就抓向了月寒枝的肩膀,身形立刻向后倒掠,以此远离了叶成竹。 见三人避战之后,叶成竹便撤去了手中劲道,独自走在那嵌入泥地当中的夏鸣蝉一侧。 他在夏鸣蝉剑身上扫了一眼,紧接着就再次看向林满六。 “剑术没什么长进...这逃遁之法倒是略有小成啊...” 对于叶成竹的嘲讽漫骂,林满六没有任何出言回应的想法。 他此刻心中所想,唯有破局一事,就算是他叶成竹习得天下剑术,又与他有何干系! 不对... 当时叶成竹以青竹郎对敌老骗子时,使的是与之相仿,似是同源的剑招。 而此刻他以手中衔寒梅对敌三人,使的却是风雪大观楼的剑招。 何必如此呢? 对于叶成竹此人,林满六心中可以断定,绝不是那种卖弄剑术剑招,有意夸耀之辈。 那他前后两次出手,这种剑招相异的举动,又是出于何种目的? 林满六想到这里,聚气凝神地看向不远处的却邪青竹。 后者同样在盯着他,先前嘴上的嘲讽语气,此刻在其脸上根本看不出一星半点。 叶成竹出声道:“三位若是歇息够了,还请早些出招吧...叶某也不是什么闲人,有时间在这里陪你们和稀泥...” 林满六与身侧两人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依旧如刚才一般行事。 月寒枝率先动手,蓝衣身影向前冲去,乔锈尘则从另一侧飞掠向前,两人的目的都很简单,为林满六出手找寻机会。 而后等到他限制住叶成竹身形后,月寒枝和乔锈尘在与之进行搏杀。 叶成竹再次言语出声:“雕虫小技...” 待其言语尽时,整个人便直冲向前,月寒枝便准备出手将其拦阻。 可她手中长剑才刚要靠近对方之时,便是一声兵刃碰撞声响起。 锵! 两兵相接的声响还未断绝,月寒枝就因为叶成竹挥斩出的剑风,整个人足足倒退出了三四步,最后才勉强站稳身形。 乔锈尘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以剑势回天风阻道,可叶成竹这一往无前的势头,根本不是他可以抵御的。 两人接连拦阻,都是以失败而告终。 那叶成竹便有机会,逼近他的最终目标了... 月寒枝赶忙呼喊出声:“满六!” 乔锈尘也立刻扭头回看过去,可两人反应过来时,林满六已然和叶成竹打了个照面。 春窗蝶斜斩而出,衔寒梅直劈向前,两兵相撞之后,叶成竹和林满六的反应都大差不差。 不论是谁,都是一副身体僵硬的模样,在那一瞬间根本没有任何动弹的可能。 双方这样的僵持,以叶成竹的一声呼喊而告终。 他振臂一挥强行摆脱兵刃之间的反噬,随后又是一剑递出就要砸向林满六的脖颈。 少年回过神来,反应极为迅速,他立刻扭动手腕,将春窗蝶横拦在自己身前。 碧绿剑影在林满六身前闪动数次,接连挡下了叶成竹的数次斩击。 两人这样的对招,难免不让远处的月寒枝和乔锈尘感到些许惊讶。 林满六竟是能跟叶成竹打得有来有回...虽然此刻依旧留于下风,但也出乎了两人预料。 可他们并不知道的是,此刻不论是林满六还是叶成竹,他们都是在强撑着四剑相拼带来的反噬。 从手掌一直延展到了臂膀位置,那种近乎脱力的感觉,逐渐开始朝心脉方向蔓延。 叶成竹暴喝出声:“就你这般技艺,也想行侠仗义嘛!狗屁不是!” 林满六嘴角渗出一丝血色,他必须时刻注意着对方的出手,面对眼前之人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从头到尾,都是些讥讽言语,难道却邪青竹口中只剩下这些了嘛...” 叶成竹听到这里,脸上怒意随之显现。 衔寒梅近乎在一瞬间,就劈砍在了少年握剑右手,林满六立刻向左侧扑倒而去。 可叶成竹的速度比他更快,林满六没有任何躲避的可能。 锵—— 两人兵刃在此相撞,但这一次林满六却没有感受到那股四剑相拼的反噬之力。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还不等少年如何细想,他只觉后颈一阵发凉,下一刻就被人丢拽了出去。 林满六的身形就这样,直直朝向夏鸣蝉飞去。 第四百九十八章 春去秋来周复始 少年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远处的月寒枝和乔锈尘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那位却邪青竹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原本即将斩向林满六的剑身,被其反手一转,变作剑柄点在了少年手背上。 而后不等林满六有任何反应的时间,叶成竹一步向前跨出,随后就拽起少年后颈,把他硬生生给丢了出去。 并且好巧不巧,就把他给砸向了夏鸣蝉。 林满六结结实实地撞到了夏鸣蝉上,他立即调整自身内息,在平稳身形之后便握紧手中春窗蝶,随时预备对敌叶成竹。 可后者的速度极快,远超于先前对招的快,少年只觉眼前有一道光亮闪过,衔寒梅就已快贴到了他的脖颈上。 就在距离林满六脖颈半寸位置时,衔寒梅便莫名其妙地停下来了... 叶成竹出声道:“方才的那一剑,可认出了?” 林满六缓缓吐出一气,与眼前的却邪青竹对视起来。 “春山竹浪涌...” 远处的月寒枝见林满六被步步紧逼,她提剑便要朝两人方向冲去。 察觉到后方动静的少年,立刻抬手握拳,示意月寒枝不要轻举妄动。 叶成竹再问道:“那现在这一剑,又为何?” 林满六喃喃出声:“夏炎斑驳影...” 叶成竹朗声言道:“既然还看得出来,说明还有点记性...收!” 此话一出,原本还在与铸剑峰弟子缠斗的却邪所属,立刻与自身对敌之人强行拉开距离。 不过数息时间,所以却邪部众都向叶成竹身后靠拢。 那些铸剑峰弟子不明所以,有几人刚想上前追击,便也听到了乔锈尘的呼喊。 “所有弟子呆在原地,不要轻举妄动!” 听得自家供奉的呼喊,铸剑峰弟子们全数停步原地,警惕地注视起了场地正中的两人。 叶成竹手中长剑并没有回收的想法,林满六亦是如此,春窗蝶时刻紧握在手,整个人的身形也贴合在夏鸣蝉之上。 只要寻得机会,他定会双剑并使彻底摆脱叶成竹的限制。 叶成竹言语出声:“你我之间的比斗还未结束,不过之后就得变点花样了...” 说罢,他左手弹起一个响指,很快就有两名却邪部众解下身后之物,并朝着叶成竹的方向抛来。 叶成竹大袖一挥,两物便被其收入到袖摆之内。 林满六也寻得对方这一瞬分神的机会,脑袋向后一仰,整个人便贴着夏鸣蝉向后绕去。 待到叶成竹递剑向前时,已然不见少年踪影。 而此刻的林满六早已握紧夏鸣蝉,用于格挡袭来的衔寒梅。 叶成竹鼻息一声,淡然言道:“有点意思...” 林满六应了一声:“过奖了!” 少年正要将夏鸣蝉从泥地当中抽出之时,叶成竹却是先行一步,他拖拽着大袖裹挟的物事就抽打向了夏鸣蝉。 林满六才刚刚提起一寸,就被对方给硬生生地给砸了回去,甚至比之先前陷得更深了。 叶成竹催动衔寒梅沿着夏鸣蝉的剑格一路向上挑去,以此强行逼迫林满六放弃握剑。 失去了掌握的夏鸣蝉,仿佛成为了两人之间的一道壁垒,又或是一幅你来我往的棋局。 叶成竹直刺一剑,林满六凭借夏鸣蝉来抵挡。 少年寻得机会绕过剑身一剑刺出,却邪青竹便也依着夏鸣蝉将其躲过,随后又补上一剑强行将林满六给打回剑身那一头。 这样的画面让在场众人看得好生奇怪,但没有乔锈尘和叶成竹的命令,他们不论是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月寒枝看着两人之间的对招,渐渐品出了其中一些意味。 因为这样的比试,在她与林满六一同行路的过往当中,是有发生过的。 但对象并非此刻的却邪青竹,而是那个被其称作“老骗子”的弈剑山庄二庄主。 昔日叶当听传剑,亦是如此光景... 身在局中的林满六,自然也察觉到了叶成竹的意图,所以此刻的他并不会贸然远离夏鸣蝉。 突然,就在叶成竹一剑落空之后,他立刻甩动自己的托物大袖。 在那之中很快就飞掠而出一物,看着样式要比春窗蝶长一些,但又稍逊色于衔寒梅。 此物被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只能粗略地看出是一长条物事。 旁人根本看不出其中玄妙,但林满六的心中却有了一个答案。 下一刻,此物沿着夏鸣蝉的镂空剑刃刺下,跟着一同没入泥地当中。 林满六见状,立刻向前跨出一步,抬手便扭动起夏鸣蝉剑柄上的环扣。 咔——咔—— 夏鸣蝉“撕咬”向了那柄神秘物事,在其之上的黑布条随之碎裂开来,顿时其中真容显现在了众人面前。 映入眼帘的,是一柄通体呈现为暗金色的长剑,样式对于林满六来说,极为熟悉。 老骗子以前的那柄黄卢,就与现在眼前的兵刃有七八分相像。 不等林满六如何细看,叶成竹的攻势便再次袭来,衔寒梅又是一剑刺挑,指向了林满六握剑之手。 后者只得再次放弃对夏鸣蝉的掌控,身形回退半步的同时,准备出手回斩向叶成竹。 可这一次林满六依旧是慢了,叶成竹将衔寒梅朝一侧丢掷而出,随后就握紧夏鸣蝉的剑柄,并且已然扭动那道环扣。 霎时,本该被夏鸣蝉“锁住”的暗金长剑瞬间弹出,他伸手一抓就将其握住手中。 长剑入手,便是一剑挥斩而出。 暗金色的剑光在两人身前闪动,林满六只得强行催动手中春窗蝶,用于抵挡叶成竹的这一次出手。 可对方的不论速度、劲道还是把握的时机,皆是恰到好处。 林满六手中的碧绿剑影,才与那暗金剑光接触的一瞬间,就被对方强行打了弹回去。 春窗蝶甚至险些就被对方震脱出手,好在林满六鼓足劲儿,双臂青筋暴起才将兵刃稳在手中。 叶成竹顿时讥讽出声:“假把式是学了不少,可这手里是一点东西也没有嘛?” 林满六随即闷哼一声,待到身形站稳以后,便是一剑向前递出。 远处的乔锈尘心中刚想起“剑势断秋月”的念头,立刻又被林满六的举动给压了回去。 只见少年郎脚踏罡步,在绕过夏鸣蝉瞬间,就把手中春窗蝶朝前一点。 秋渡沉舟畔! 叶成竹脸上的讥讽神情也随着林满六的出剑,比之先前要淡了许多。 他挥动手中暗金长剑,接连挥斩数次,才将林满六递出的这一剑给彻底拦下。 林满六在与之对招的过程中,还是能感觉到一丝四剑相拼的反噬,虽没有衔寒梅那般强烈,但依旧很明显。 这也间接地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想,叶成竹此刻手中所持兵刃,正是四季一时其中之一的“秋寂寥”! 林满六心中大定,见得兵刃真面目的他,也不再急于应对叶成竹的兵刃之锋。 少年身形再次回闪,重新躲回了夏鸣蝉之后。 叶成竹见状,便以手中秋寂寥一剑递出,直逼少年左肩而去。 林满六提剑回挡的同时,抬起一脚就踩向了夏鸣蝉的剑身,以此使得剑身歪斜倒向叶成竹那一侧。 锵锵——锵—— 两人来回换招数次,就在叶成竹准备抽剑回身之际,林满六便是一剑轰砸而下。 就如同先前叶成竹的出手一样,这一次直接点向了秋寂寥的剑格所在,他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叶成竹只得将握剑之手一松,任凭秋寂寥向下滑落,就在这时林满六仍是出剑不停。 春山竹浪涌! 本该坠落泥地的秋寂寥,就这样在林满六的催动下,逐渐贴合夏鸣蝉的剑身。 少年朝夏鸣蝉剑柄位置一抓,就将其重新提正,同时环扣再次扭动,秋寂寥就这样被重新扣在夏鸣蝉剑身当中。 叶成竹脸上闪过一抹笑容,他再次甩动自己的托物大袖,剩下的那一柄黑布条随即落入手中。 有了秋寂寥的出现,后面的兵刃就不难猜了... 林满六挥剑不停,想以此拦阻叶成竹出手,后者只是身形挪动数次,就将少年的攻势尽数化解。 叶成竹呼喊一声:“已是两剑入手,怎还在拘泥于先前章法!” 林满六闻声过后,便是一剑刺向夏鸣蝉剑柄位置的环扣。 随着环扣的转动,“咔——”的一声响起,那抹暗金剑光立刻脱离了夏鸣蝉的掌控。 林满六刚刚握紧于手,就以秋寂寥斩向叶成竹手中那柄黑布条。 春窗蝶也没因此慢下来,碧绿剑影一直在少年身侧闪动,林满六只要寻得机会,双剑就会一同斩出。 剑势尽黄龙! 有了乔锈尘先前的那番演示,林满六对于自身出剑细节,又有了一定的认识和优化。 并且十分贴合春窗蝶第一次染血后,剑身显露的那一行小字。 春风拂窗碧蝶引... 林满六挥动春窗蝶时,与其他兵刃最大的区别,便是出剑时的迅捷无比。 少年想到这里,就以另一只手所持的秋寂寥,去配合春窗蝶一并出剑。 林满六先前也曾手持双剑,但当时的山野行和春窗蝶,在少年手中好似各玩各的。 它一剑飞旋而出,它紧随其后,看似配合地紧密,却依旧是分开的两剑。 而今双剑在握的林满六就不一样了,春窗蝶和秋寂寥一并催使,两兵就此好像与少年合为一体。 第四百九十九章 逆者虽盛必衰之 乔锈尘看着双方之间的比斗,心中疑惑逐渐升起。 因为那种你来我往的对招,在林满六和叶成竹身前越发地频繁起来。 在此阻道的却邪青竹,怎么像是在给少年喂招一般,先前拼至你死我活的肃杀氛围,已是荡然无存。 林满六自然也察觉到了对方身上杀意全无,便开始安心与之对招。 此刻少年郎双剑齐出,已是战至正酣的快意时刻,脸上开始显露出些许从容之色。 叶成竹对于眼前之人的态度转变,脸上也多出了些笑意。 他出言说道:“倒还不算太蠢,可准备好了?” 林满六应声喝道:“出招吧,随时可以接剑!” 叶成竹闻声过后,手中大袖随之鼓荡起来,原本包裹着剑身的黑布条瞬间四散开来。 待到黑布彻底散去,便是兵刃真容显露之时。 剑身通体湛蓝,剑刃之处微微弯折,形同如刀。 此剑便是四季一时的最后一剑,剑名“冬雪藏”! 叶成竹闷哼一声,身形随之退后半步,紧接着就将手中兵刃朝腰侧靠拢。 下一刻,叶成竹整个人瞬间暴起,直冲夏鸣蝉和林满六所在位置。 在他前冲之际,收拢腰侧的冬雪藏,也随之被其一剑斩出! 林满六见状,先是将秋寂寥横于身前,随后再将春窗蝶抵在小腹位置。 少年看着对方手中那一轮月影逐渐变大,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时,林满六手中双刃即刻发力。 秋寂寥一剑挥斩而出,暗金剑光随即闪动,先行散去了月影些许威势。 咔—— 春窗蝶紧随其后,碧绿剑影直冲向前,径直刺向了冬雪藏挥剑前路所在。 锵—— 接连两次兵刃碰撞,都未能将那一轮月影彻底阻拦,林满六之后退步向后,准备以夏鸣蝉做最后阻拦。 少年身形倒退之际,手腕随之一抖,春窗蝶就被其拍回了夏鸣蝉之内。 叶成竹手中冬雪藏挥斩而来,结结实实地从夏鸣蝉剑身上划过。 他扫了夏鸣蝉之后的少年一眼,提剑就再次与之拉开距离。 叶成竹言道:“若是只会躲,那便还不够...” 林满六死死地盯着对方手中兵刃,对于这些的训诫,他根本无需回应,将其收入心间就行。 少年缓缓呼出一口气,手中双刃再次握紧。 叶成竹见林满六准备好了,就再次出声道:“此地军营大火应是不过半柱香,就会全数熄灭,若是到那时你还学不会,那就留在此地好了...” 说罢,叶成竹身形再次向前冲来,其手中所持的冬雪藏已然指向少年面门。 林满六心念微动,回想起了过往的行路上,在那山水养剑诀当中,有一种春境逆行冬末的法门。 虽有老骗子告诫再三,但或许...可以应对此刻局面! 想到这里,林满六便逆行山水养剑诀的走气法门,原本平稳的内息,开始变得阻滞、淤堵。 但也随着这样的不适,少年郎周身气劲开始变得鼓胀... 叶成竹用一种极为鄙夷的眼神,在林满六身上扫了一眼。 “如此一来,可是黔驴技穷了?想以此法强行充盈自身,简直可笑!” 林满六咬紧牙关,将四肢传来的痛楚感全数压下,他抬手便握向了身前的夏鸣蝉。 “既有章法可循,为何不能一试?!” 少年言语尽时,秋寂寥也被其一并插入夏鸣蝉当中,随后整个人便抽出嵌入泥地的夏鸣蝉,朝着叶成竹前冲方向大步跨去。 站于远处观战的月寒枝,很快也察觉了林满六身上的异样。 她出声问道:“乔供奉,稍后可能一同联手,将满六和那人强行拦下?” 乔锈尘沉默片刻,最后摇头出声。 “满六现在的状况,虽是不容乐观,但那却邪青竹明显有喂招意图,断然不会让满六自乱阵脚...还是再观望观望...” 面对这样的答复,月寒枝只得握紧手中佩剑。 两人自比斗开始,种种迹象都在表明,是叶成竹在帮助林满六强行提升剑术剑招。 这是个明眼人就看得出来的,她又何尝看不出? 可这位却邪青竹的真实想法,就算是连满六自己都不曾得知,此刻与之搏力、拼命,实在太过凶险了。 就在月寒枝犹豫自己要不要强行出手时,林满六与叶成竹两人兵刃交汇在了一起。 少年郎改剑换刀,他拖拽着夏鸣蝉一剑挥砸而出,便是镇北营拖刀术。 兵戈起,天阵开! 叶成竹仅仅是以单手握剑,就将林满六的招数化解。 他出声道:“舍了四剑相拼的反噬,你还能怎么争?” 林满六不置可否,手中动作并未停止,又是一刀朝前斩出。 山川聚,地营列! 见得少年出手依旧不改,叶成竹手腕一抖,便是要一剑将林满六的列地营彻底破除。 铛铛——铛—— 冬雪藏剑身回斩数次,夏鸣蝉被其打得一退再退,但林满六依旧步伐坚定地迎面向前。 叶成竹冷声言道:“孺子不可教也...真是愚笨!” 他加重手中劲道,冬雪藏一剑就斩向了林满六所持的夏鸣蝉。 就在这时,后者身形突然闪动,面对此刻叶成竹的出手,少年没有任何理会的想法。 他将夏鸣蝉直刺入地,同时扭动剑柄之上的环扣。 秋寂寥、春窗蝶近乎同时出鞘,林满六抬手朝碧绿剑影一抓,随后便是一剑朝叶成竹方向斩出。 紧接着,不等叶成竹作何反应,也不等其手中冬雪藏有何变化,林满六一脚就踩踏向了夏鸣蝉的剑身。 整个剑身随之倾斜,没了束缚的秋寂寥也在此刻,对准了叶成竹所在方位。 林满六朝身前便是一记虚抓,秋寂寥才刚一入手,就被他丢掷而出。 剑势飞孤鸾! 叶成竹为避其锋芒,只得强行闪身躲过飞旋而来的暗金剑光。 可少年并未就此停止,春窗蝶才刚一回身,他的身形就再次动了起来。 碧绿剑影再次归入夏鸣蝉之中,林满六就将其再次拖拽而起。 一时间,引得两人之间的泥地四裂、尘土飞扬! 龙蛇走,昆冈碎! 林满六斩出的这镇北营第三刀,既有薛唐出刀时的勇武无双,也有方才叶成竹挥剑时的迅猛如电。 顷刻间,两兵相撞在了一起! 这一次没有凭借四剑相拼的反噬,林满六竟是将叶成竹成功打退半步。 后者扫了一眼林满六及其手中紧握的夏鸣蝉,抬手将嘴角渗出的血色抹了个干净。 月寒枝惊呼出声:“满六这一刀,竟是更像方才那却邪青竹所使...” 乔锈尘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开口言语道:“看来不光是我们,还有那叶成竹也想错了...满六可从来不是什么自暴自弃之人啊!” 两人的点评之声,叶成竹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出言道:“想法虽好,但你还需记住...逆者虽盛必衰之,此等倒行逆施的法门,终归是祸害...” 林满六应声道:“小子明白!” 叶成竹看了一眼四周的火势,给身旁不远处的一名部下使了个眼色。 后者立即将先前收起的衔寒梅朝叶成竹方向抛去,随后招呼了身后几人,开始朝向燃起烈火的营地位置行去。 叶成竹接剑入手后,就开始在原地驻足等待。 面对这样的举动,着实让铸剑峰一众弟子看得不明所以,不论是谁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随着一阵风动,四周的火势竟是比先前大上了许多,甚至比最初的势头还要大! 林满六等人随即会意,这是去添柴火了啊... 叶成竹看着林满六三人脸上的表情,整个人脸上瞬间黑线遍布。 他出声道:“风助火势,有何不妥嘛?” 林满六赶忙接话出声:“没有不妥,应该的...应该的...” 叶成竹握紧手中兵刃,再次出言道:“时间紧迫,再来!” 少年郎应了一声好后,体内走气不再依循刚刚的逆行法门,开始转变为山水养剑诀正常的走气法门。 两人过招之间,已是破招一次,便无需再如此了。 并且林满六也逐渐领悟到了春窗蝶、夏鸣蝉、秋寂寥三剑之间的妙用,是为他先前一直疑惑的地方,在今日的比斗当中,终于得以解惑。 如果春窗蝶剑身浴血之后,上刻“春风拂窗碧蝶引”,是为其剑之快。 那么夏鸣蝉剑身之上一开始就存在的刻字,应是其与之另外三剑的联系了! 早在他带着姜砚临一起逃遁时,夏鸣蝉剑身上的刻字就被少年察觉到了,可根本无法参透其中玄妙。 夏柳飘摇鸣蝉音... 起初四剑并使的时候,夏鸣蝉就作为关联三剑的剑匣所在,是为初蝉生。 而后每当其余三剑出鞘之时,夏鸣蝉可收剑回挡,亦可出剑开道,是为鸣蝉音。 最后在四剑归一之时,四剑合而为一,就再无夏鸣蝉,是为夏蝉寂。 这便是铸剑峰昔年所铸,天下四剑的最后一剑——四季一时! 而在这四季一时当中,所蕴含的剑术、剑招,与山水养剑诀可谓是相辅相成。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待到林满六彻底领悟其中玄妙之时,早已跟叶成竹换招数十回合,两人之间不分上下。 就在少年准备抽剑再次前冲之际,叶成竹却是身形倒掠而出,强行脱离了两人的比斗。 “接剑!” 叶成竹言语出声的同时,他就将冬雪藏朝林满六方向丢去。 林满六立刻催动手中春窗蝶,将袭向面门的湛蓝长剑接了下来,随后就将其收入夏鸣蝉当中。 等到少年抬眼找寻叶成竹方位时,后者早已带着却邪之流消失在了火海当中。 林满六只得回头看向月寒枝、乔锈尘一众人等。 他出声喊道:“此地已经耽搁太久了,稍后我们还需尽快动身,设法将西门打开!” 第五百章 飞光既逝剑无回 林满六随意捡拾卷黑布将四季一时包裹好后,便开始带领着月寒枝、乔锈尘在内的众人朝内城西门方向行去。 往后的一路上,虽有炎阳兵卒救援军营火势,但也正因为如此,众人远遁的机会更大了些。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林满六等人就行至西门城墙内侧。 此刻的城墙之上,已然响起了砍杀声,多半是外城的管骁察觉到了内城异样,提前带人攻城了。 少年将目光停留在城门方向,他深吸一口气后,转身看向了乔锈尘。 林满六言道:“稍后我与寒枝一同作饵,引得对方注意之后,乔叔叔便带人冲上城楼,将城门打开!” 乔锈尘看着少年坚定的眼神,又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月寒枝,他想让对方劝说一番林满六。 可月寒枝却是跟林满六一个态度,她冲乔锈尘点了点头。 “我们二人一同行事,彼此之间也有照应,乔供奉无需担心,尽快打开城门就好!” 乔锈尘只得应声答道:“那便依照满六言语行事,切忌遇险就退,城外有管骁将军相助,破门一事不会太难!” 双方各自点了点头后,便开始分头行动。 林满六和月寒枝两人率先朝内城西门行去,两人一前一后奔袭速度极快,没一会就冲至西门大道的牌坊楼下。 本就严阵以待的炎阳兵卒,才刚听到身后有动静传出,便迅速扭头看向后方。 反应最快的一人,才看到林满六、月寒枝两人的身影,他就大声呼喊提醒周围的同袍。 “敌袭!!!所有人准备迎敌!!!敌袭!!!” 随后其余的炎阳兵卒一并看向后方,发现只有两个人,心中底气顿时足了许多。 城外那些个火牛弩车,他们不敢与之硬碰,跟着两个黄毛小儿还是能够过过招的! “兄弟们抄家伙!将这两人生擒以后,抓去城门之上御敌!” “让门外那些叛军好生看一看,造反的下场是什么!” “这细皮嫩肉的...待会上城头之前,可是要让兄弟们好生发泄一番啊!” 林满六看着眼前这些形如兵痞的炎阳兵卒,对于他们的言语和动作实感恶心。 以往听人提起,都说炎阳北境兵卒胜过南地... 可这些时日所见,除却那北燕王所属和管骁将军手下的河北甲士,这些固守东都的兵卒,一个比一个像山野匪寇。 少年郎握紧手中的四季一时,随时准备出手御敌。 其身旁的蓝衣女子持剑在侧,只要再有一人向前行步,她便会提剑前冲。 见得两人一副迎战的模样,那些个炎阳兵卒脸上的嚣张气焰越发浓了。 为首的炎阳兵卒立刻出声喊道:“那小娘皮我也要了!看看到底是你这小身板硬,还是你爷爷我的刀硬!” 说罢,这名炎阳兵卒就率先向前冲来。 似是为了多折磨一番林满六和月寒枝,他故意以刀背对敌,手中刀刃直冲月寒枝所在的位置。 同一时刻,月寒枝也跟着向前冲去,手中长剑在其前行的过程中,一剑斜斩而起! 仅仅只是这么一个照面,那名炎阳兵卒立即脚踏原地,强行使得自己停了下来。 并且他的内心,当中响起了一个急切的声音... 【他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不能小觑此人,定要小心行事!】 月寒枝可不管他是停是走,身形急速前掠的同时,长剑又一次挥斩而出。 方才递出的那一剑,与现在递出的那一剑,都是指向了炎阳兵卒的面门,虽都为触及到对方的体肤,但却已经锁定住了对方的要害所在。 就在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五步时,月寒枝又一次挥动长剑,只得下一瞬便会将手中长剑斩出。 炎阳兵卒看着这袭来的一剑,他本能地想要躲避,可其身形才刚准备歪斜之时,便已停滞不动了。 因为月寒枝的那一剑,已然正中他的头颅,将其彻底毙命。 还未前冲向前的炎阳兵卒们,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无不是惊骇万分。 这究竟是什么剑法? 竟是在人反应过来之前,便已做到出剑克敌... 月寒枝的这一剑,唤作“飞光”,是江宁月氏早年得到的一本古籍,在其中写就了剑招法门。 万里山川地,神君居何处? 上天入地间,太一当真存? 飞光既逝,飞光既逝,出剑当无回! 天高地厚皆不识,吾以长剑斩龙首,断长生! 此剑“飞光”与林满六手中春窗蝶的特性,有异曲同工之妙。 前者是为剑术、剑招之快,后者则是剑身、剑动之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春窗蝶交由月寒枝来出剑的话,会远比林满六自身的杀力要高! 两人自江宁重逢之后,林满六就曾向其询问过,待到日后有空闲之时,就去找老骗子讨要回来。 但少年的这一想法,却遭到了月寒枝的回绝。 她给出的理由是,剑招本就轻快了,若是手中兵刃分量也轻了,反而益处不大。 对此林满六也没法过多劝说,只得放弃了这个提议。 而今战于东都,月寒枝前后两次出剑,第一次是珈蓝寺下,二人共战乌夜骑将领黄肖甲,第二次便是一剑毙命眼前的炎阳兵卒。 月寒枝抬眼目视前方,那些防护城门的炎阳兵卒几乎都向后退了一步。 为了不让士气大减,有人在人群当中呼喊出声。 “他们只有两人,兄弟们一起上,定能将其生擒!” “城外战事焦灼,只要有了这两人性命作为要挟,定能逼退城外叛军,届时将军定会赏赐我等!” 重赏两字一出,自然有勇夫踏步向前。 有人跟着呼喊道:“他们不过是侥幸取胜罢了,兄弟们随我来,一同出手将其擒住!” 说罢,那人摇晃起手中长刀,在其身后的炎阳兵卒也跟着动了起来。 既是有了出头鸟,墙头草自是不请自来。 顷刻间,十数名炎阳兵卒提刀前冲,直指月寒枝身形所在。 林满六也在他们行动的同时,拖拽起了手中的四季一时向前冲去。 短短不过两息功夫,少年郎身形飞跃而起,很快就越过月寒枝,整个人砸向了那些炎阳兵卒阵前。 四季一时在林满六的挥动下,镇北营拖刀术随之施展开来。 兵戈起,天阵开! 距离少年郎最近的炎阳兵卒,仅仅只是这一记斩击,就被打得人仰马翻。 紧随其后的那些兵卒,见得林满六出手同样刚猛,一时间,心中都升起了跟先前那名兵卒一样,退走、回撤的心思。 【这突然出现在城中的两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怎么比城外的那些火牛弩车还要恐怖,先前那女的侥幸得手也就罢了,眼前少年可真是实打实的出手啊!】 【若是不敌眼前两人,先行退回城墙之上,便可借助城墙之利,将其强行射杀当场,许是上上之策!】 但在他们心中升起退意时,已是来不及了... 林满六根本没有任何停手的想法,手中兵刃再次挥斩而出。 剑势尽黄龙! 少年郎刀术换剑招,从方才的力破万钧,开始转变成逐一击破。 四季一时在林满六催动下,一剑又一剑地向前斩出。 原本上前围堵林满六、月寒枝的炎阳兵卒,强行被少年撕开了一道口子,内城西门已然暴露在了两人身前。 炎阳兵卒人群中,有人看出了林满六的意图,立即呼喊出声。 “无需与此人硬拼!他的目的是打开城门,我等尽可能将其拖死便可!” 很快就有人响应出声,示意在场众人不要硬抗少年的斩击。 “拖住他们,不可让他们靠近城门所在,呼喊城楼之上的兄弟们,将眼前两人直接射杀!” 林满六听得人群当中的叫喊,嘴角开始勾起一个弧度。 他们此次的行动,至此已然成功了! 林满六又是一剑斩出,将身前的炎阳兵卒强行屏退,随后他便一个转身与月寒枝打了个照面。 两人根本不用任何言语,只需短暂的眼神交汇,就领会到了对方的意思。 月寒枝朝随即一剑递出,直指身侧一处围堵薄弱的地方,在那的炎阳兵卒才看到蓝衣女子出手,立刻闪动身形躲避。 毕竟他也不想像最开始的那个出头鸟一样,狂妄自大地命丧于此。 可这一剑,还真不是指向他的,是为林满六二人的逃遁之剑。 月寒枝出剑之姿保持不变,但身侧却多出了林满六,后者一把扯过她的臂膀,就将月寒枝先行丢出了人群之外。 下一瞬,林满六将四季一时收于腰侧,效仿着先前火海当中的叶成竹一般,将兵刃挥斩而出! 四剑合一后,自是要比冬雪藏一剑大得多,这一剑的斩出,威势只会更加迅猛。 霎时,以少年郎为圆心的困阵之内,仿佛闪起一道月影,其形如天边满月。 但凡是靠近林满六的炎阳兵卒,都被他的这一剑强行逼退,随后便再也无人能够拦阻于他。 林满六轻喝一声:“走!” 月寒枝立刻朝一处巷弄位置奔去,林满六紧随其后一同遁走。 第五百零一章 大势已去烽火起 “当听兄若有什么要事或者心疑之处,大可直接询问成竹,不必如此作态。”身后却传来了叶成竹轻笑问话。 “那却邪青竹此间游历扬州城内,意义为何啊,当听着实好奇还望却邪青竹告知一二?”林满六见自己预谋被其识破,只得将事情挑明询问起来。 话才说完便转身看了过去,右手开始摩挲起自己下巴位置的那些胡渣,做思考状看着眼前的这名气质清雅的白袍男子。 “此行便是在驿站时便见到当听兄之神态,想必定身手是不凡,并且也想见一见当听兄身后的夏鸣蝉出鞘...” 叶成竹说着,从最开始盯着黄衫身影的目光,开始移到了他右肩后那柄夏鸣蝉。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一变,林满六立即停止了手上动作,身子也是为之一僵,紧接着嘴角便外成了一个令人发笑的弧度,仿佛市井当中做杂耍的那些伙计。 “你们这些突然人是不是成日没事,就在城门边上蹲着找人比剑啊,更何况你连剑都没有我们如何比试啊?”林满六闻讯后便知又是想要比试,便气不打一处来,为什么没过多久又是遇到这种没事就找人比试之人,见对方手中并无称手兵器便立即借口推辞说道。 “无需当听兄担心,我手中衔寒梅足矣!”叶成竹举起手中的衔寒梅,横在身前满脸笑意地看向了眼前这名已经有些抓狂的同姓男子。 在他举起衔寒梅的那一刻起,只见他身上白袍大袖忽然便随意飘逸而起,气势也随之一变,林满六警觉到对方气息变换,立即握紧背后夏鸣蝉随时准备出鞘,他立即做出判断,此人比起过往江湖行路中遇到的所有同辈都要厉害。 此战,避无可避!伴随着长剑出鞘的声响。 “唰——” 随即夏鸣蝉出鞘,金色的剑身缓缓从背后抽出,看向对面叶成竹脸上笑容不减,只是在耐心等待林满六先行出剑。 他手中的寒梅定不会选择与自己的夏鸣蝉剑刀硬碰硬,只要棋快一招定还有胜算。在确认好出剑意图后,黄衫身影顷刻间便向前奔去,剑身先是直劈衔寒梅准备引诱叶成竹上前进行躲闪或者拦阻他的此次出剑。 不料叶成竹根本没有理睬此次出剑,衔寒梅也同样没有去阻挡长剑挥剑轨迹。 在持剑少年快要接近自己时,只见叶成竹身形步伐诡异了起来,竟然是先躲闪掉了刺来的虚晃一剑,随后整个人便闪至来林满六身后,随后衔寒梅一挥直接拍打在了林满六身后。 只是衔寒梅稍作挥打,便直接将林满六往前拍出数步,不止如此! 刚刚稳住身形的林满六只觉喉头微甜,竟是一击便拍得险些一口鲜血涌出,强忍着胸腹间传来的刺痛感,猛地将鲜血咽了回去。 好家伙自己多想了,还想着不能把他那衔寒梅劈坏,不成想自己连那衔寒梅都碰不到。 只见持剑少年再次提剑而起,剑尖直指看向前方手持衔寒梅面带微笑的叶成竹,身影向前闪动数步。 数次直追叶成竹身前却被其依次闪躲开来,肩膀、小腹、左手、右腿依次都被衔寒梅一点而过。 两人拉开距离后,只见叶成竹依旧好若仙人一般转身站定,身上衣物没有任何破损,更不要说是脸上有什么惨淡神色了。 反观林满六那一侧便显得有些狼狈,停步时身形有些踉跄,以手中夏鸣蝉驻地才勉强站稳,微微喘息出声然后抬头看向了眼前的叶成竹。 “还有比试的意思吗,我连却邪青竹衣角都不曾碰到,更不要说与之切磋剑意了...”。 “是当听见还未使出全力,手中夏鸣蝉也未能展现其中威能罢了,并非我技艺有何玄妙之处”叶成竹一手拂过身前衔寒梅,脸上依旧带着微笑看向了林满六。 此话一出,让还在持剑驻地的林满六差点就将刚才咽下去的血水吐出,此人究竟是何来历,莫非是此地问剑湖之中的年轻翘楚? 但看其持伞和身法路数与自己之前见过的问剑湖弟子全然不同。 带着这样的疑问林满六只得重新持剑起身,站定看向眼前这名与自己闲逛扬州城内的男子,“既然却邪青竹不愿收手,那便继续吧”。 随后两人便继续在此地出剑对照,不过两人都极有默契地从牌坊位置一路打到了廊桥之后。 在这里的铺门皆是紧闭,根本没有任何人会经过此地,着实像一个江湖客们出剑过招之地。 见林满六出剑比起之前不论是速度还是力道,都要快上些许,叶成竹自当是要拿出些诚意来,在一次闪躲之后整个人气势猛地一变,一改之前闪躲剑招找机会挥伞而出的模样。 叶成竹以手中衔寒梅作剑,手腕拧转之际便用剑身挥打在了夏鸣蝉剑身之上,一击之下竟是将林满六手中夏鸣蝉振得险些脱手而出。 不过被其猛然提了一口气,重新将夏鸣蝉握紧在自己手中。 这是第一次夏鸣蝉与衔寒梅相撞,随后再次过招数会,林满六似乎开始察觉到来者路数,每一轮出剑和伞面相接后叶成竹都会使一股巧劲。 将夏鸣蝉剑身之上的力道卸去大半,随即他手中衔寒梅在挥击相撞时便与夏鸣蝉不相上下。 叶成竹也逐渐知晓对方剑招精妙所在,虽然只是将自己每一次出剑都比较上一次快上一分,但如此简单的出剑却是一步步将自己衔寒梅之上的威压减弱,竟是开始慢慢压制自己的剑招。 “当听兄手中夏鸣蝉出剑,剑招至简但不缺其锐气,逐步凌厉的剑势好若走江蛟龙,今日得此一见实感荣幸”叶成竹在抵挡夏鸣蝉挥砍时,出声笑言道。 “即便如此还是不敌却邪青竹手中衔寒梅啊,不论我出剑再快、力道再强皆被一柄衔寒梅卸去劲道,随后只能再次出剑,但又被抵挡,如此这般难道不是却邪青竹的剑招剑术远胜于我!” 林满六见对方还能笑言出声,心中难免不有些憋屈,自己是不管走到哪里都会遇上一些奇人怪事。 又在两人伞面与剑身相撞时,空中突然有雷声作响,直接将两人刚才伞面剑身相撞之声盖过,好好的晴天怎么就开始阵阵雷滚了呢? 随后乌云开始遮蔽天空,天色也渐渐地开始暗了起来,只有在云层背后能依稀看见闪电将整朵乌云劈得白光四溅。 随后便是一阵雷声响彻天幕,两人并没有因为天气的突然变换而停止手中动作,林满六、叶成竹他们二人的比试依旧在继续进行。 “我说却邪青竹,这天色眼看就快要下雨了,还要继续比试嘛?”林满六见对方剑招凌厉依旧,反观自己出剑速度快要慢了下来,只好继续出言说道。 “无妨!倾盆大雨又如何,只要有人论剑品剑,我手中衔寒梅快哉!” “能与自己想要结识之人畅快出剑过招,心中不用顾忌他事,我亦快哉!” 叶成竹在这滚雷作响下豪言而出,双眼之中尽是激动神色。 在挡下夏鸣蝉一击后,林满六被击退数步,叶成竹原地站定忽然举着手中衔寒梅直立胸前,原本单手握住的衔寒梅,另一只手叩向了伞柄上的“竹跳”。 随后便是一手将整个伞面撑开,在那衔寒梅完全撑开瞬间,叶成竹的气势尽是再一变! 伞面忽然随风飘动而起,伞面与上半部分伞柄就如同金簪草一般飞向空中,先是在空中飘忽不定,没过多久便轻轻落在了叶成竹身侧。 只剩下叶成竹右手中的那节伞柄,但伞柄之上赫然出现了一截极为细长的剑刃。 林满六见到这一幕不由得有些震惊,本来之前过招已经将眼前此人所用剑招高看些许,此景一出之前自己的想法竟是有些可笑。 “原来却邪青竹适才皆是与在下嬉闹,现在才是刚刚开始啊,好!今日便舍命陪君子,就算剑断于此也要与却邪青竹过上几招!” “请!” 叶成竹挥剑衔寒梅在身前,左手一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由林满六先行出剑。 随后两人出剑再无顾虑,衔寒梅与夏鸣蝉兵刃相撞时便再也没有刻意去控制剑身方向,或是注意出剑力道,在雷声之下两兵肆意相撞。 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是天上滚雷作响,还是剑刃交锋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天幕之上终于还是下起了雨,两人在雨中肆意出剑,叶成竹那明亮白袍上多了几道口子,林满六身上的黄衫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在一声震雷轰鸣下,两人剑刃相撞终于是结束了比试... 叶成竹张口说着什么话语,在雷声之下力竭的林满六浑然听不清对方言语,就这样倒在了雨水之中。 雨水浸泡了林满六的长衫,他躺在青石板地面上,眼神微眯看着空中骤降的大雨和时不时作响的滚雷,忽然想起了前些年的一些时日。 第五百零二章 尘埃落定东都定 酣战许久后,林满六与月寒枝众人终究是敌众我寡,一开始势均力敌,渐渐地因为东都守军众多,弈剑山庄众人压力开始加剧,一些东都守军看出了正门前的那短衫和粉衣少年难以对付,除却被两人盯上之人,其他人都刻意回避,转向攻击其他人。 月寒枝见有同袍被东都守军围攻击伤,他双剑并使向前递出,径直冲向那围困所在,随后数剑犹如一道彩色流光,直接将那困阵破解,得以解救出受困的同袍,而林满六那一侧却是,众人皆是避开他的出剑,不与他正面对敌,只得短衫少年自己追击近处目标。 街巷上的那名身穿炎阳甲胄的男子,看向村落入口处,他自然注意到了这名杀力显着的少年,他在街巷上细细盯着,直到林满六连斩十人之后,他开始带着怜悯的声音开口说道:“可惜了,如此技艺不能为我所用,只能将你掩埋了”。 却邪将领说完后,开始抬起自己的铁弓,从背后捻出一支黑色羽箭,打在弓弦之上,开始将弓拉如满月,对准了内城街巷入口处,那名手持双剑的短衫少年,却邪将领心中念叨到在他下次杀敌之时,就让他一同去死。 林满六手中短剑挥出,被那东都守军闪躲开来,短衫少年一个前扑,左手手腕拧转,手掌往右胸位置一收,倒提的山野行便直立在胸前,向那闪躲的东都守军再一次的刺击,山上的那名却邪将领也在等着少年刺杀那名东都守军时,离弦射箭。 但突然却邪将领感觉到,身后脖颈位置突然一寒,以他行军多年的直觉,立即做出反应,原本瞄准了林满六的羽箭,瞬间调转方向朝自己后方射击,根本不管身后走上来的究竟是谁,“嗖——”的一声,但后续却没有了任何响动声音,这一箭射空了。 却邪将领警惕地查看四周,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自己附近一定有人,并且方才倘若利箭离弦射向山野坝子入口,那人便会出手拦阻自己。 “阁下不如出来一叙,何必如此躲藏”却邪将领沉声说道。 但周围依旧没有任何响动,却邪将领假装转身,重新抬起铁弓准备诱敌,结果到自己再次抽出羽箭搭在弦上,那人依旧没有出现,他索性暴起,瞬间将弓弦拉满,准备先急速击杀那名手中紧握碧绿短剑的少年。 就在他迅速拉弓上弦,然后脱手松开弓弦的一系列动作即将完成的时候,他弓弦之上的那支羽箭竟是从正中被折断,他看到了,有一柄弯刀从某处急射出,刀刃从自己的甲胄之上划过,并没有与之碰撞,定是那人不想让兵械因为拦阻而受困。 却邪将领立即再次抽出一支羽箭,朝那弯刀射出的树干方向射出,“嗖——”的一声,羽箭朝那树干位置射出,瞬间树干直接爆裂开来,树干碎屑被炸得散落天上,树叶随之在空中飞舞,此次出箭比起前面几次射入,造成的声响巨大。 远在内城街巷入口的林满六和月寒枝,循着声响,都是先后朝那街巷顶上看去,月寒枝周围相对无事,他便出声提醒喊道:“对方山巅有射手,诸位小心!”。 林满六此时突然有人开口,在自己分身之际手中长刀递出,直直刺向短衫少年,林满六迅速反应过来,手中春山蝶向前一递,原是与那长刀擦肩而过,不料剑身和刀身相对而行过半时,那碧绿剑影开始颤动了起来。 春山竹浪涌! 只见那碧绿剑影颤动着挥打在长刀身之上,二人之间的兵械看上去仅仅只是相撞一瞬,却引得对面那东都守军,手中长刀立即脱手而出,他只觉得顷刻间,自己手中长刀被那名短衫少年用剑挥打数次,刀柄随之在自己手中震荡,紧握的虎口也因此有些开裂,长刀随即被挣脱出手。 手中既无兵械傍身,便是将死之时!短衫少年手中的春窗蝶并没有停息的意思,直接向前没入那人右胸之中,林满六手腕再次一转,直接将那东都守军体内剑身周遭绞碎,这才抽剑而出,东都守军就此断气当场。 众人听到月寒枝提醒后,纷纷开始找屋舍或是草堆当做掩体,尽量避免被南面街巷之上,被人暗算偷袭,但本就开始显现疲态的弈剑山庄众人,在刻意寻找遮挡物的同时,便不能在顾及那些比自己人数众多的东都守军,开始有些东都守军冲出二十人的防护线,冲向了村落之内。 月寒枝见状,与那些东都守军相距甚远,便只能在击退一人后,从怀中拿出一枚羽箭朝天上一拉,随即有嘹亮的破空声音响彻整个内城街巷。 内城街巷厅堂内,组装完八箱的留守人员,包括郑宽、言别、王朗在内共计十六人都听到了南面入口处传来的声响,郑宽立即做出决断,她带着十人出去拦阻击杀突破防护的东都守军,剩下四人在厅堂位置保护好言别和王朗。 “八箱我带走半数,余下五件你们留在此地使用,可听从我命令”郑宽出声说道。 “得令!”言别与王朗齐声说道。 随后便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和嘱咐,郑宽命人将八仙带上,自己则是将佩剑负至身后,原本绚丽美艳的双剑,剑柄之后不再有了那如同凤翎般的剑穗,显得有些难看,郑宽并没有如何在意,等待众人准备完毕后便走出了厅堂,准备追寻那些进入坝子之内的东都守军。 厅堂之内,最后便剩下言别和王朗以及最后四名弈剑山庄弟子,先前帮忙组装的两名弟子便在其中,六人除了王朗,每人拿到一个八仙以及数枚木筷之后便在言别的安排下,在厅堂之中找好位置,躲藏身形,若有东都守军进入其中立即射杀。 郑宽带着众人在街巷当中奔袭,有几名身手矫健的弟子安排到了在屋脊上飞跃查探,如此动静加上之前的破空声响,一些屋舍内开始传来的孩童的哭泣声响,郑宽恐那些东都守军循着孩童声音,前去作乱,便逐一分散了众人,前去保护一些已经出现响动的屋舍。 随着时间一步步的推移,内城街巷入口的东都守军虽然死伤大半,但弈剑山庄弟子也半数负伤在身,只有林满六和月寒枝,因为东都守军的恐惧和回避,两人才不注意出现伤口,但这样的情形已经无法阻止了东都守军强行进入内城街巷之中,林满六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只得更加奋力出剑,然后仔细思索着破局之法。 就在此时内城街巷西北方向,有一阵阵马蹄声响起来,有数人在那个位置齐齐出声喊道;“杀贼寇,护乡亲,救同袍!”。 林满六认出了其中声响,是先前远去的第一批和第二批弈剑山庄弟子,他们回来了! 不等远处马蹄声传得更加近些,有一白袍男子已经在屋脊上轻踏数次,竟是从内城街巷西北一侧,快要越至南面村落入口处,期间他经过了厅堂所在位置,经过了郑宽所在位置,随后便直接落在了南面入口,整人从天而降一般砸入东都守军人群正中。 那男子手中一柄漆黑刀直接将一名东都守军枭首,他起身之间,漆黑弯刀在其身侧挥出一轮满月,身边数人便顷刻之间,拦腰斩杀。 街巷之上却邪将领留心看到内城街巷入口处的变局,打消了先前的疑虑。 “原先我以为是李延鹤亲至,便已做好了送死的打算,如今他赶至南面入口,阁下还不现身?”却邪将领对着四周开口说道,随时注意着自己右侧不远处的那柄弯刀何时会突然消失。 见依旧没人敢露面,却邪将领暗自叫骂道,究竟是谁行事如此不爽利,但只能继续开口说道:“倘若阁下技高一筹,稍后若能截杀于我,还望与那李延鹤知会一声,陆老将军的希望永远是炎阳铁骑的最终目的,他的选择我们感到失望”。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却邪将领立即转身看向坝子入口处,再次抽出一支羽箭,对准入口处那手持碧绿短剑的短衫少年,这一次的速度比之前面几次出箭都要迅速,搭弓到拉弦将箭射出,似乎只在那一瞬。 这一次的羽箭不是那般无声无息,如同凤鸣一般响彻整个黑夜,羽箭急速向林满六射去,短衫少年在反应过来之时,心知已经无法躲避,只得将春窗蝶横剑在前,企图用短剑将其格挡。 但在少年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抹漆黑,一柄弯刀从自己面前飞旋而过,刀身在前方急速旋转,原本漆黑如墨的刀身在旋转之时,在刀刃和刀柄贴合位置旋转而出的空隙圆点,就像夜空中的点点星光,在漆夜当中闪烁发亮。 却邪将领见自己的倾力一箭被李延鹤用漆夜刀挡下,踉跄后退几步,神情有些暴怒:“就非要阻拦我们嘛...就算不能再赴疆场,在豪门大院中当一辈子的富家少爷又如何...非要潭浑水逞英雄是吧...”。 待却邪将领站定之后,他正准备握弓袭杀李延鹤,猛地发现有一人站在自己身后,并且手中握着一柄弯刀,衣饰与那李延鹤相似,但其面容比起李延鹤要显得更加阴沉,严肃,他眼前的男子自然是从准备出现一开始便不见了的管骁。 第五百零三章 剑名冬夜冰轮转 东都燃起的大火直冲天幕,整个内城近乎被焚烧殆尽。 象征着炎阳威名的“炎阳万国颂德天枢”,已然碎裂成了数段,龙首、麒角全数化为齑粉,再也不见昔日模样。 自管骁等人从内城西侧破门成功后,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战于外城的北燕王所属便接到了破城军报。 君飞羽一众人等怎么也没想到,李延鹤竟会带领着南地的江湖门派秘密潜入城中。 他更想不到的是,李延鹤所率领的这些人,竟能在内城之中接连得利! 先是巧夺西门,引得南地骑兵和河北甲士一同入城... 接着由整军挺进天枢,逼得云亦尘被迫回防,并且在还能继续压制对方部署... 最后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大火,恐怕今日东都连一只苍蝇都别想远遁而逃,跟别说那个临阵退走的李成抟了! 君飞羽统率着北燕王军伍由正南门进入内城,御道两侧皆是南地、河北联军押解的东都守军。 他看着两军将士脸上,那不加掩饰的喜悦神情,君飞羽脸上闪过一瞬嘲弄之色。 这位日升令使,的确有些意思... 等到行至天枢之前,君飞羽便看到了恭候多时的李延鹤等人。 他开口出声道:“君某在此,便先恭贺一声李将军了...不对,该是恭贺征西大将军了!” 对于君飞羽这分明是故意叫错,有意提点的言辞,李延鹤并没有太多想法。 他抱拳还了一礼,言语出声:“谬赞了,若非有君大统领外城的全面压制,李某也无法内城取巧...” 君飞羽摆手道:“哪里的话!先前如何定下的,此刻便当如何!往后北燕王所属听凭征西大将军调遣!” 这位北燕王军伍的实际领导者,在言语出声的同时翻身下马,紧接着就面朝李延鹤方向行了一礼。 李延鹤立即快步向前走来,一把搀扶着了对方,两人便就此互相吹捧了起来。 在其周围的南地、河北联军,以及那些北燕王所属,脸上都泛起一抹尴尬神色。 毕竟谁都明白,眼前这副兄友弟恭的氛围,实在是太假了... 要是往前推上一个时辰,他们不论是谁,都恨不得自家主子第一个踩上这天枢广场上。 不远处的弈剑山庄众人,在青岚挥手示意后,就朝一处隐蔽的角落行去。 此时此刻,正值战事大捷之时,自然没人会管顾林满六等人的行踪。 青岚并没有第一个看向林满六,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沈与同的身上。 他开口说道:“叶庄主此刻身处何地?” 沈与同略作思量,出声答道:“先前接到城破消息之后,叶庄主依旧留于开阳门,只是告知我等驰援内城...” 青岚叹了一口气,抬手在脸上搓了一把,看其模样像是有些愤懑。 他的这一表现,落入林满六的眼中,后者便品出了些端倪。 想必是他们还未赶至天枢之前,青岚与那云亦尘对峙的时候,已经察觉到了些异样? 林满六开口说道:“青岚前辈,老骗子他...” 青岚还没等他言语完毕,就接上了一句:“还真他娘的是个骗子!” 此话一出,在其周围的弈剑山庄弟子,几乎在同一时间笑了起来,他们这些时日,可从未见过如此气急败坏的青岚先生。 许是听得周围人传来的笑声,青岚抬眼朝众人扫了一圈,被他眼神盯到的弈剑山庄弟子立刻噤声,不敢再有一点声音传出。 就连跟随在沈与同身后的花尽、无计二人也不例外,从外城谋划到内城破局,这一路走来,他们对于青岚可谓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起初,在三人组成“花尽无计款残红”后,他们就觉得暗中布置的诸事,已算得上一招妙手了。 而今见得青岚的手段,那就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青岚最后看向了林满六,向其递出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少年点了点头,出声道:“事到如今,小子也可将心中猜测与大家说个明白了!” 林满六说着就将背后的四季一时解下,其上的黑布卷虽未撤去,但熟悉林满六的人都会看得出,在原本的夏鸣蝉之上,已然多出了些物事。 “如今在小子手中的这一剑,其实就是铸剑峰昔日锻打的四剑之一,先前所用的夏鸣蝉只是兵刃的剑匣...” 沈与同出声道:“所以从一开始,这最后的一柄剑就在庄中?” 林满六点了点头,看向众人。 “诸位师兄弟想必都有些疑惑,为何此刻说着老骗子坏话的时候,要提起这柄剑...” “不妨可以回想一下,老骗子那日比剑失利之前,曾有意做了什么事情?” 有人反应快些,立即在人群中出声答道。 “将庄内藏兵全数搬出,作为那一战的添头!然后...然后...” 很快,就有人接话补充道。 “然后老骗子技不如人,就将藏兵全都输给了那叶成竹呗,有啥不好说的!满六都不怕,你怕个锤儿!” 林满六听到这一句,无奈摇头笑了笑。 当时的他没有想明白,即便是要以散尽庄内藏兵为代价,以求弈剑山庄自保一时,那也不该如此大费周章才对。 他出声道:“所以在那时此剑的一部分,就交由到了却邪手中...” 沈与同言道:“这是何意?” 少年本就话里有话,此刻道不明言不尽,更是让人捉摸不透。 月寒枝抬脚在其身后踹了一脚,随即开口出声,向众人开始解释。 “从那一战开始,弈剑山庄的位置就已定型了,全庄败于却邪之手,进而受其庇佑!” 这话从月寒枝口中说出之后,就轮到先前两名开口的弈剑山庄弟子发懵了。 败了的确是败了,但何时受过却邪庇佑了?! 后面不是还被那寻寒山的展铿阴了一手,若不是庄中早有准备,恐怕去年冬时弈剑山庄就不复存在了。 林满六见得两人脸上的疑惑神情,随即开口解释。 “却邪之于山庄的庇护,是给萧保立之流看的,是为了告诉他们南地有一家可以利用的江湖门派!” 被去掉獠牙的柴犬,拴在门前吓唬人最为适合。 既不怕他胡乱咬了人,也不怕他那天突然反过来咬了自己。 青岚突然出声道:“陆风白对于这些事情,是知道的吧?” 林满六转头看向青岚,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老骗子就算跟那叶成竹谋划再深,也定会跟陆庄主商议清楚的,断然不会擅自做主!” 青岚没好气地应了一声:“我看这人真有可能谁都不说,好比他跟你说了嘛?” 林满六脸色僵硬地嗯了一声,重新看向了弈剑山庄弟子。 “就目前我们可以知道的,就是老骗子与那青竹的谋划还在继续,稍后返回军营我自会与之问个明白,诸位师兄弟且放心。” 少年本想安抚众人心绪,结果突然人群当中,不知是谁言语了一声。 “其实老骗子他说不说真话,也都不重要,反正都是为了山庄嘛,也没啥太大问题...” 林满六抬头看去,言语之人的名字便在他脑海当中响起。 玉枢阳,此人是帮衬着陈七师姐打下手的一名弟子,除了此次驰援东都之外,几乎没有参与过外出历练。 平日里沉默寡言,除了向陈七师姐汇报城中情况时,才会简单言语两句,其余时间都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林满六颔首以示,言语出声道:“玉师兄说的也不无道理,但我们仍是需要从其口中,得到一个足以安心宁神的答案!” 玉枢阳挠了挠头,看其模样像是有反驳的意思,但却又被他给强行压了回去。 “也对...” 林满六笑言应了一声:“我们信任于他,他也该信任于我们,如此才对!” 玉枢阳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忽然想起了一事,就借此岔开了话题。 “林师弟方才闯入阵中的时候,那一剑使得好生帅气,不知唤作何名!” 林满六一时间面露难色,他侧头瞟了一眼身旁的月寒枝,后者已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月寒枝察觉到了林满六的注视,抬手就将其一把给退了出去。 就像是在告诉少年,当时是你自己想要强出头的,这会可别带上我!跟我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林满六心中只得叫苦一声,他也只是现学现卖,照葫芦画瓢罢了。 那一剑的路数,大致由叶成竹持冬雪藏斩出的剑招,与薛唐传授的镇北营拖刀术相结合而成。 林满六每每将其挥斩而出,都有一种以剑作刀的感觉... 此剑有镇北营拖刀术的斩铁之威,亦有那叶成竹握剑的锐刃之感,出剑之时更是形如满月之势。 冰轮初转腾,玉兔早东升。 林满六言语出声道:“先前并未赋名,仔细思量一番,就唤其‘冬夜冰轮转’吧!” 这一剑,是为他山水养剑诀行至冬境的象征,如今四境已过,往后便是老骗子口中所说的四季轮转,周而复始了。 第五百零四章 此番行棋意何为 玉枢阳刚准备言语夸赞林满六时,他突然看到有一名书生扮相的人,从天枢走了过来。 他立刻跟林满六使了使眼色,后者随即会意转身看去。 宁珂? 林满六出声问道:「此间事了,宁兄可是有要事相商?」 宁珂言道:「嗯...先前外城一问,如今算是可以给你答复,林兄可还想知道?」 他曾先后两次询问过宁珂,在其身后之人究竟是谁,而今宁珂竟是主动来告知答案了... 对此林满六摇了摇头,就这样回绝了宁珂的问话。 此番东都诸事过后,少年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那北燕王帐中的谋士,能够前算李延鹤将军和管骁将军的部署,而后又算外城东都守军的城防事宜... 并且在攻破外城之后,不论是那「富贵」带领的先锋军攻势,还是往后言别的御敌之策,对于林满六而言都极其熟悉。 这些布局其实他都曾见过,并且行棋之人与宁珂也有所联系。 唯独最后内城变数,北燕王所属没有参与其中。 但早在城外之时,内城破局之法就已经有人算到了... 那位姜家大公子仅凭个人推演,就将东都战事终局尽数演算而出。 林满六心中的那个答案,姜旭与之同样有关,是为他的先生,宁珂的师伯,同时也是昔日居于弈剑山庄的墨无言。 少年看了宁珂一眼,随后就将目光看向了城郭东侧。 林满六确信,此时此刻在镇东门外的某处地方,墨先生一定在注视着战局变化。 墨先生...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藏于北燕王军伍之中呢? 宁珂看着林满六神色,倒也不再多言,冲众人行了一礼过后,就准备返回北燕王队伍当中。 「既然林兄心中已有答案,那我便先行告辞了!」 可还没等这位白袍书生郎走出太远,青岚开口言语出声。 「满六小友不想知道,是他的事情...还请这位宁小先生,向我引荐一番!」 宁珂转头看向出声的中年男子,心中疑虑随之加重了几分。 她此次前来,本是听命于师伯的安排,将林满六引至其身前议事,根本没有想到会有旁人横插一脚。 特别是眼前的青岚,相较于其他人极其不好对付! 宁珂出声道:「我家先生只是让我来传话,并未应允小子带人前去拜会,还望前辈见谅!」 青岚言道:「究竟是不敢...还是不能啊?」 宁珂应声道:「自是不敢忤逆了先生的意思,同样也不能越线,为人弟子不可替师做主!」 林满六看着青岚有意摆出的蛮横,以及宁珂脸上流出的坚决,心知事情不太妙,立刻走至两人正中。 他开口出声道:「往后要是有时间,青岚前辈自是少不了与之交流的机会,无需急于一时...」 青岚笑言一声:」满六是走了这么一趟,都能教训起我这把老骨头了啊!「 听此一言,林满六面显尴尬之色。 他赶忙应声答道:「额...小子也只是稍作提议,并无其他意思...」 青岚抬手就在林满六肩膀上拍了一拍,脸上笑意越发浓了起来。 「与你开个玩笑而已,怎么还当真了啊?还是说觉得我这五十多岁的老年人心胸狭隘啊?」 林满六立即挤出一个笑脸,言语回应出声。 「怎么会呢!是刚刚心中想起了老骗子那厮,不知他这会在干嘛...」 青岚大笑出声:「那便与李将军 知会一声,我们前去外城好好找一下...咱们的叶二庄主!」 林满六点了点头,就朝天枢方向小跑而去。 在少年与李延鹤等人简单说明了外出情况后,弈剑山庄众人便驶离了内城。 不知怎么地,本该返回北燕王军伍的宁珂,突然开口说自己也要前去南门城楼。 就这样,众人在沈与同、林满六的带领下,开始向东都南面的开阳门行去。 ...... 一路上,林满六众人穿街走巷,尽可能不去惊扰那些藏匿在家的市井百姓。 虽已被两军安抚过了,但东都外城的百姓,依旧提防着李延鹤、君飞羽等人可能劫城的情况。 还未等赶至开阳门,林满六就看见一处临时搭建起的「军营」。 此地一共收缴了三处民宅,再加上些随军驻扎的营帐,进而拼凑而出的营地。 看着其中披挂的甲胄,是为北燕王军伍所属。 林满六依照先前听得的北燕王外城布局,想起来此处驻扎之人的身份,是管骁将军口中提及的「富贵」。 就在少年思索之际,营地外围就有一名北燕王兵卒朝前走来。 「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青岚咳嗽出声:「咳咳...我等是南地联军当中的弈剑山庄子弟,路过此地是为了前去开阳门。」 听得是南地门派子弟,兵卒脸上不加掩饰的不屑,就变得越发地浓郁了。 「即便如此,这里也不是你们该来的,速速离去!」 他言语出声的同时,还不忘将手中长枪刺向地面,顿时整个人的气势便为之一变。 青岚听得对方言语不善,随即向前跨出一步。 他抬手将困缚双识的肩带一解,双手在周身两侧一抓,双识就握入青岚手中。 林满六看着态度反常的青岚前辈,心中的疑惑只是停留了稍许,便就消散一空。 前辈此番举动,是觉得老骗子意在此处? 之前听李延鹤将军所说,老骗子是主动来开阳门督战的,与之恰好的事情,就是老骗子抵达的时间,正好就是北燕王所属驻扎在此的时候。 而领军之人,是那大破金刚的「富贵」。 那么在这北燕王军伍当中,是藏匿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嘛? 北燕王兵卒看着青岚的动作,脸上从不屑转变成了嘲弄,他一挥手就将长兵握住手中。 「倚老卖老?休要仗着年纪,就能其余旁人!」 说罢,他手中长枪就朝青岚方向一枪刺出,后者身形只是轻微一动,便躲过了兵卒手中的长枪直刺。 青岚言语道:「帐外大打出手虽非我愿,但非要为难于我,那便失礼了!」 他挥打起手中双识,先是一枪将兵卒长枪强行逼退,随后又是一枪横在了兵卒脖颈之上。 这手起刀落间,一气呵成的动作,短短才不过一息功夫。 北燕王兵卒看着脑袋差点搬家,心中再无战意可言。 因为他不怕战死于沙场,却怕憋屈地死在这营帐跟前。 「此处是为我军营帐...实在不方便...让诸位从此地通过...」 随着青岚手腕一抖,他就将双识收了回去,不再横于对方脖颈位置。 「好言相劝听不进去,这性命堪忧了都,还是这般做派?」 北燕王兵卒听着这一声言语,心中顿时凉了半截,如若让眼前之人随意路过,他又该如何禀报给营中的将领呢... 弈剑山庄青岚驾到,通通闪开? 他可不想脖颈上重新横着那柄 短枪,立即回应出声。 「还请诸位在此等待,我前去军帐当中与将军商谈一番!」 青岚随口应了一声:「如此最好...」 北燕王兵卒走之前,还不忘跟众人抱了抱拳,而后才向主帐方向赶去。 没过多久,这位兵卒就小跑返回军营入口。 他看向青岚再次行了一礼,紧接着向其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将军方才说了,若有闲暇时间,可以入帐一叙!」 这前后态度的转变,让在场的弈剑山庄弟子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林满六却是在想,那唤作「富贵」的北燕王将领,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为何会被管骁将军时刻挂在嘴上。 并且每每提及起那位全身披挂玄甲的「富贵」,管骁眼中都能流露出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而今对于青岚的横冲直撞,对方依旧没有任何恼怒的表现,甚至还要邀请众人入帐叙事。 青岚向后瞟了少年一言,林满六见得对方目光立即摇头示意。 青岚会意之后,言语出声:「我等还需尽快赶赴开阳门,去那里找寻庄内弟子,往后有时间定会前来拜访!」 前来引路的北燕王兵卒像是早有准备,依旧保持刚刚的动作。 他出声道:「诸位无需移步开阳门,贵庄庄主已在帐中与将军商议要事了...」 此言一出,不光是青岚了,就连林满六脸上都流露出一脸疑惑的神情。 【叶当听此刻出现在北燕王所属的军帐之中,他想做什么?】 【老骗子与那」富贵「之间,可能存在着某种联系?】 两人互看了一眼,林满六向前跨出一步。 他向眼前的北燕王兵卒抱了抱拳,出声道:「烦请带路一程,指引我等前去主帐!」 北燕王兵卒点了点头,率先转身行入军营之中。 弈剑山庄众人也就跟着这位北燕王兵卒的步伐,开始朝向此地军营主帐方向行去。 这座临时军营并不大,在一处院落入口位置,搭建起了一座正中营帐。 都没等林满六等人细看,营帐当中就行出了一道黄衫身影,正是少年口中的那个老骗子。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五百一十二章 链刃流转杀心起 村寨入口处,有了沈与同和陈风的联袂压阵,使得那些还未闯入村中的北燕王兵卒,被迫放弃了强攻打算,只能警惕起两人后续动作。 那名被陈风踩在脚下的北燕王兵卒最是憋屈,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机会,只得在地上当起了活王八。 似是为了给闯入村寨的人拖延时间,他歪头看向陈风叫嚣出声。 「你们最好仔细思量一番,当真敢动手杀了我们?最好明白...如今讨贼联军当中,是我们北燕王殿下权柄最重!」 沈与同眼中泛起一抹寒光,先前他言语威胁只是为了退敌,此刻才是真正的显露出心中杀机。 村寨当中那些匪寇的叫喊声,他已经听到了,那这些北燕王兵卒的内心想法,也就不言而喻了。 即便没有他的威胁,只要弈剑山庄有一丝示弱的表现,就可能变作他们的刀下亡魂。 半月之前,还是一同讨贼克敌的同袍,到了这争抢军功的时候,就变成随意宰割的羔羊了... 沈与同双臂一挥,手中链刃便是一左一右飞掠而出! 下一刻,立即就锁住了两名北燕王兵卒的脖颈,随着他双手再次抽动,两团血雾就在他的身侧不远处四散开来。 陈风拍手称赞道:「沈兄手中兵刃,倒是玄妙得很啊!」 沈与同冲其点了点头,整个人就开始朝其余的北燕王兵卒冲去。 「速速远离此人,他手中兵刃有古怪!」 「此子竟敢动手!!兄弟们先行解救王副将!」 「北燕王殿下,定会以军法处置你们!啊——」 在村口这些北燕王兵卒的叫喊声下,沈与同的出手越来越快! 他手中的链刃就像两条有了灵智的游蛇一样,随着沈与同每次一次出手,在北燕王兵卒面前闪动。 链刃与之兵刃对撞的声响,更像是游蛇吐信的声音,尖锐且刺耳。 被陈风踩倒在地的那人,听着周围响起的反抗声响,逐渐有些坐不住了。 他焦急地下达指令道:「老六,速速回营禀报北燕王殿下!将此地情况...」 可这名北燕王兵卒的话还未说完,后脑勺就被人结结实实地来了一脚,将其整个脑袋都嵌入了泥地当中。 这一脚的始作俑者,自然是其身后的黑袍男子了。 陈风讥讽出声:「方才想要动手的时候,可曾想过被人反扑啊?」 北燕王兵卒闷哼一声,紧接着就强行将脑袋撑起,并侧头看向了后方。 「你这只会偷袭的小人...有种就光明正大的比试一场!」 回应他的却是黑袍男子脸上流露而出的鄙夷神色,以及再次踩向他面门的一脚重踏。 咔—— 这一次,是连同他的头甲在内,都被一并踩入了泥地当中。 陈风淡然出声道:「聒噪...」 而另一侧,沈与同的出手任再继续,根本没有任何停止的想法。 那些北燕王兵卒在他手中,根本没有半点还手之力,就在他准备出手袭向最后一人时,那人立即跪倒在地,并且将手中兵刃朝远处一丢。 「我是受他们胁迫的...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沈与同听着这求饶言语,心中对于这些人的厌恶感再次升起,他手中链刃向后用力一甩,准备以此借力将眼前之人斩杀当场! 就在他挥动链刃击打向前时,那个刚刚还在抽泣求饶的北燕王兵卒,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自个怀中摸出了一物。 传信响剑?! 「今日就是死!也要拉你们一起陪葬!」 这出人意料的反差举动,是在场之人都没有想到的,此人竟是故意露出破绽,引得沈与同大打出手,换得发射响箭的机会。 链刃从其脖颈位置抹过时,响箭已然被其拉动。 咻咻——咻—— 那刺破长空的声音,在村寨入口位置响起,久久未能断绝。 ...... 与此同时,村寨正中心位置。 林满六及其身后的弈剑山庄弟子,与那些射杀匪寇的北燕王兵卒对峙当场。 双方都听到了村口传来的响箭破空声,不论是林满六一侧,还是北燕王兵卒一侧,都在第一时间猜到了村寨入口的情况。 弈剑山庄虽是御敌成功,但却让对方有了召集人手的机会。 北燕王一侧的兵卒,立即有人叫喊出声。 「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娃娃,识相的话就束手就擒,免得等会错杀了谁...可不是我们能管的了!」 「我军稍后便会集结此地,你们还想继续反抗不成?」 「村外倒是有些手段,不过也只是一场徒劳罢了!」 林满六对于这些话语不为所动,他只是身形微微半蹲,随后不等眼前的北燕王兵卒作何反应,整个人就立即飞跃而起! 随着少年郎凌空一跃,手中的四季一时也即刻丢掷向前。 剑势飞孤鸾! 面对林满六突然暴起的动作,身经百战的北燕王兵卒也有了应对之策。 站于人群最前的四人挥动手中刀刃,时刻准备着拦阻少年郎前进的身形。 位处人群正中的两人则是开始寻觅出手时机,只要林满六与前方的同袍缠斗,他们就会找寻机会逼近对方。 而留守最后方的几人,皆是向人群两人动了起来,准备在林满六受制之时,将弈剑山庄等人全数围困。 林满六在经历过却邪的几番毒打之后,对于眼前之人的站位,心中早有了应对之法。 相较于那叶尘竹和苍玄同的困阵,眼前战阵不值一提! 四季一时轰砸在人群面前时,他便借助这剑身躲过了第一波刀刃攻势,就在北燕王兵卒准备第二轮侵袭时,少年早已握紧了四季一时的剑柄。 只听剑柄之上传出一声「咔」的脆响,一抹碧绿剑影就从四季一时之中疾射。 四季第一剑,春窗蝶! 碧绿剑影在战阵之前迅疾如雷,很快就击碎了其中一人的刀刃。 林满六借此机会,换作双手抡动四季一时,随后以剑作刀,镇北营拖刀术横扫而出。 开天阵! 由这些北燕王兵卒匆忙结成的围困战阵,对上镇北营的破阵第一刀,双方差距瞬间高下立判。 站于最前方的四人,都被林满六尽数逼退。 就这样少年郎伸手一探,将春窗蝶重新抽回手中后,便随之向后倒掠退走。 林满六后退之际,轻唤了一声:「寒枝!」 位居少年身后的蓝衣女子早已准备多时,只见其身影闪动,短短不过两息的功夫,就已换下林满六,并且在战阵之前递出三剑。 飞光! 一剑三动,三次皆中! 这飞光的第一剑,击向了一名兵卒的胸甲,迫使其身形停滞当场。 随之而来的第二剑,斩向了正中那名兵卒的刀刃,让其无法稳固战阵中心。 最后斩出的第三剑,是挥斩向战阵最前方四人的一记斜斩,从左到右依次挥斩向下。 位处后方的北燕王兵卒,还不知前方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四道血光就在他们身前爆开! 从位置来看,分别是那四人的脖颈、右胸、臂膀、手掌... 就在他们震惊之余,林满六的身形再次向前冲来,他一把抓住月寒枝的胳膊,就将其向后拉去。 四季一时向前挥斩的过程中,剑柄位置的环扣再次响动,那柄通体暗金的长剑立刻分离出来。 四季第三剑,秋寂寥! 林满六伸手向前虚抓,并未将秋寂寥彻底握紧在手,只是将其剑刃向前推出。 随着少年郎脚踩罡步,暗金剑光便越过了那四人,直冲战阵正中的北燕王兵卒。 秋渡沉舟畔! 下一刻,暗金剑光就没入了一人脖颈,将其封喉当场。 有了林、月二人的破阵之法在前,那些北燕王兵卒瞬间明白,他们根本没有拦阻林满六等人的可能。 战阵最后方,很快就有人呼喊出声:「尽快撤出村寨,帮助王副将解围之后,等待孙统领赶至此地即可!」 随后众人一同出手,将林满六和月寒枝两人拦下后,就掩护着负伤兵卒一道退往村寨入口。 林满六冲无计呼喊出声:「无计师兄尽快召集村内弟子,我与寒枝先行前往村寨入口!」 无计嗯了一声,就此按照少年的提议行事。 等到林满六和月寒枝两人赶至村寨入口时,沈与同和花尽二人已经带着余下的弈剑山庄弟子,将那些准备逃遁出村的北燕王兵卒拦下。 花尽见着两人身上并无太大的伤势,随即呼喊出声。 「方才还说入村找寻你们,看来是不用了!」 沈与同则是挥舞着手中链刃,将那些准备强行突围的北燕王兵卒强行拦下。 他必须将这些人留于此地,因为在村寨外围已经多出了一批人马。 观其甲胄样式,皆是北燕王所属兵卒,并且那为首之人,所着甲胄与君飞羽的明光铠极其相似。 林满六下意思地盯向了那人,想必那人便是北燕王军伍的统领之一,多半是刚刚那些兵卒口中的「孙统领」了... 此刻与之对峙之人,是双手皆无兵刃傍身的陈风。 孙姓统领握紧腰间佩刀的同时,双眼不禁微眯起来,对于眼前的黑袍男子他已是打量了许久。 「阁下这般羞辱我军将士,是否要给孙某一个说法?」 陈风冷声说道:「那你们整备如此齐全,却无法救下这些村寨,是否要给那些亡魂一个交代啊?」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五百零六章 天枢台下贺新王 等到弈剑山庄一行人返回天枢附近时,北燕王所属兵卒已是呼喊了不知多久了。 林满六看向天枢高台之上,正襟危坐着的姜砚临,后者一直目视前方,并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到来。 就在少年郎准备继续上前的时候,他忽然瞟见了姜砚临身旁的那名甲胄男子。 姜旭! 他怎会站于此处? 那么砚临出现在此一事,莫非是他与北燕王暗中勾结... 林满六还在思索之际,姜旭便已转头看向了弈剑山庄所在的位置,并且目光很快就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他向身侧的君大统领低声说道:「今日可以事成,少了弈剑山庄是万万不行的...」 君飞羽点头应声,跟着姜旭的目光一同看向了弈剑山庄众人。 「不论是那位青岚先生,还是那位叶二庄主,都让君某有些意外...不过最为惊喜的,还是先生你啊!」 姜旭后退一步,向君飞羽拱手行了一礼。 「如今时机已然成熟,王爷可准备好了?」 此言一出,君飞羽脸上和煦的笑容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戒备和警惕。 姜旭见状,立即再次出声:「此时不立,更待何时?」 君飞羽不置可否,转身便朝姜砚临方向行去,可还没等他抱拳行礼呢,姜旭就先他一步呼喊出声。 贺——新——王—— 这竭力嘶吼而出的三字,响彻在了天枢广场的每一个人心间。 霎时,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君飞羽,以及其身后高坐椅背的姜砚临! 君飞羽此刻已是再无退路可言,只得在姜砚临身前单膝跪下。 后者站起身来,其眼神略显呆滞,但他依旧死死地注视着前方。 姜砚临开口出声:「今虽收复东都,但贼人盘踞西京依旧,其行祸乱天下!」 姜旭也跟着单膝跪倒在地,他应声呼喊道。 「恳请楚王殿下,带领我等一同讨伐贼寇!」 姜砚临抽出腰间玄黑长剑,将之直指天幕,他再次开口出声。 「仅凭夏桓一人之力,定是无法清剿贼寇,还需诸君一同前往!」 姜旭抱拳在胸朗声喝道:「臣等愿誓死追随殿下!」 一时间,几乎所有北燕王兵卒,都跟着姜旭一起高喊出声,整个天枢广场之上,呼喊声连绵不绝... 姜家大公子言尽于此,便轮到姜砚临独自发挥了。 他将手中铁剑递向了君飞羽,后者思虑片刻,只得接下了那柄玄黑长剑。 姜砚临言语道:「君飞羽听令!」 君飞羽应声道:「末将在!」 姜砚临出声说道:「今日汇聚于此的将士们,多是叔父们昔日的好部下,你们也不例外!」 「此前叔父们惨遭妖后毒手,此仇万万不可忘,六王之名亦不可遭受其辱!」 「故今日夏桓在此,斗胆重启炎阳六王之名,将燕王交付你手!你可愿意?」 君飞羽并没有立即回应,只是侧头看了一眼久久无言的姜旭。 后者脸上勾起一个自得的微笑,随后又嘴唇微张,无声地比划出了一句话。 新王立,旧王起,不可乎? 君飞羽随即抬头看向姜砚临,言语道:「末将以为不可!燕王殿下含恨而终,我辈岂能顶替他的名头!」 姜砚临沉默片刻,面无表情地喃喃出声:「君统领此番赤胆忠诚,是我军皆要效仿的楷模!但依旧是先前那句话,仅凭夏桓一人,是无法撼动那妖后的!」 君飞羽也跟着 沉默下来,此前所有布局虽都是为了今日而做的两手准备。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临近终局之时,会被身旁的这位姜家大公子摆了一道。 依照原定计划,不论李延鹤还是他君飞羽率先攻入内城,夏桓都是要被搬上台面的。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往后前去东都的路途上,才会有更多响应的声音。 进而等到了京畿一带,才有跟那萧保立掰手腕的机会,否则万事尽歇时,只是给那萧保立图做嫁衣了。 但今日姜旭的言语,以及受制于他的夏桓,两人的举动都远超他的掌控。 前者竟然是想让他君飞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接住燕王权柄,往后与夏桓双王并行,一同前去京畿之地。 他究竟在谋划些什么... 就在君飞羽沉思之时,姜砚临再次呼喊出声。 「君统领不领受燕王之名也可,夏桓还有一法!」 这又是一次提醒,君飞羽只得应声接话道:「殿下直言便是!」 姜砚临出声道:「君统领所率军伍名号北燕,那便从即日起,君统领便领受北燕王!意下如何?」 姜砚临才刚刚说完,姜旭立即高呼出声。 「双王齐伐贼寇,我军必将大胜!」 君飞羽立即转头盯向了姜旭,此刻的他恨不得将其撕成两半,但碍于天枢之下的注视,只能任其自由发挥。 受到鼓舞的北燕王兵卒,显然以为这些都是君飞羽安排好的,毕竟从始至终这支军队的实际领导者,就是君大统领,而非什么炎阳燕王。 他们一如先前模样,再次高喊出声。 北燕王——北燕王—— 君飞羽看着眼前光景,只得握紧姜砚临递给他的玄黑长剑。 「末将领命,往后定不会辜负夏桓殿下的期望!」 姜砚临说完这一句话后,整个人长舒一气,随后便坐回了椅背之上。 他已按照姜旭的意思,将提前做好腹稿的话语讲出,此刻的心中只剩下了慌张和不安。 姜砚临低头看向了姜旭所在的方向,后者才一捕捉到少年的目光,便淡淡出声说了一句。 「你做的很好,唯有这样才能救下姜氏!救下主母!」 姜砚临木讷地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出声。 ...... 天枢台上的戏,于此终是唱罢了。 但天枢台下的看客们,却是心中疑虑加重。 不管是弈剑山庄一侧,还是李延鹤、管骁一侧,他们都觉得君飞羽此举太过反常。 因为从先前的交手当中不难看出,君飞羽是不会将自己轻易放在台前的。 即便是往后战事有用,也只需让姜砚临顶在前面即可,毕竟往后如何布局,都是他这个幕后主使说了算。 可现在的情况,却是他这位北燕王统领,成了真正的北燕王,往后跟一同王号为楚的夏桓一同举兵讨贼。 于他们而言,实在是有些不对劲... 青岚率先言语出声:「恐是那姜旭出手了,往后若有机会需要再与之接触一番...」 林满六言道:「嗯,不过事后还需想办法,让李将军查明一番驻军营地的情况,即便嫌弃那战事告知,留守姜旭和看护砚临的人手还是足够的。」 青岚点头出声:「稍后就可与之确认一番,避免那姜旭还有准备。」 两人就这样安排起了后续事宜,特别对于姜旭开始制定了诸多谋划,无论如何都不可再放任其肆意妄为了。 林满六、青岚两人才一商议完毕,就带着弈剑山庄弟子朝李延鹤所在的 位置行去。 等到林满六与之会面时,就把心中猜测与李延鹤、管骁二人言说了一遍。 众人的想法近乎达成一致,他们都认为君飞羽此举行为反常,不似先前模样。 并且林满六还从两人口中得知,他们发现姜旭出现在此之后,就立刻排郑宽前去驻军营地,以及南门城楼进行调查,让其设法查清两人远遁的原因。 李延鹤出声道:「稍后不论是姜砚临还是姜旭,定会留于北燕王军中,我们已经没有能够接触的机会了,如此看来,只能直接会面君飞羽了...」 管骁应声道:「李兄也无需担忧,如果真像满六所猜想的那样,想必现在的君飞羽比我们好不了哪里去,定会主动来寻我们的!」 李延鹤看了一眼天枢高台所在,喃喃出声道:「但愿如此吧...」 林满六言道:「我们大可先等一等郑宽的消息,只要能够摸清其远遁之法,想必与北燕王之间的关系,也能尽快缕清!」 好巧不巧,才说曹操,曹操就到。 郑宽带着一队人马赶了回来,刚刚冲至林满六等人身前时,他就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 一时间,丝毫不管顾个人形象了,只管躺在地上像条老狗一般喘息呼气。 管骁询问出声:「对于他们两人逃遁一事,可有眉目了?」 听得是管骁的声音,郑宽整个人弹跳而起,他看向管骁言语出声。 「打探清楚了...约莫是两个时辰前,在外巡视的斥候抓获到了一名汉子...」 「那人声称是岳州姜氏子弟,已是接连逃了多日,才从岳州赶至此地,只是为了能够联系上姜旭...」 「起初,驻军营地的兵卒都是将其阻拦在外的,可是不知怎么地,夏桓殿下自己出来了...」 「而后那名汉子见着了夏桓殿下,整个人就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郑宽说到这里顿了顿,他环视一周将所有人看了一眼,像是期待着他们询问下文。 管骁立即叫骂出声:「快些说你探得的消息,在这给谁卖关子呢!」 郑宽只得继续言语道:「那名汉子就说岳州姜氏连夜被袭,家中老幼上至家主、主母,下至丫鬟、马房都被抓走了,只有他们几人逃了出来...」 「听得消息的夏桓殿下,整个人就当场晕厥了,等到将其送回营帐没多久后,人就不见了...」 众人听得此言,皆是陷入了沉默。 想都不用想,定是那姜旭从中作梗!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五百零七章 整军西行近京畿 东都战事在庆贺双王共事的呼喊声下,正式告一段落。 在往后的日子里,正如林满六等人所想的一样,姜旭和姜砚临二人没有再返回驻军营地的意思。 李延鹤和君飞羽两人协商完毕后,就将南地联军和北燕王军伍尽数整合,不过多时便要向西进军。 对于东都后续的防守和善后工作,被楚王夏桓亲自进行指派,交由北燕王君飞羽一方的言别代行刺史一职。 就这样以东都为,开始陆续传出楚王、北燕王、征西将军的名号... 往后短短不过半月,从东都前去西京的官道上,凡是李延鹤、君飞羽二人行军会经过的州城、乡镇,其掌权之人能跑得跑,跑不了的便只能提前归顺。 如此一来,李、君二人联军一路势如破竹、无人能挡,即将进入京畿地界! 而与此同时,焚骨山所属已经在御牛化及的带领下,悄然行至炎阳以西的石门关外... 御牛化机双手负后行在一处戈壁滩上,身后的那位先生面露苦色,始终与自家宗主保持着些距离。 「算着时日,那东都一战,可是过去了?」御牛化及出声说道。 柳凡情赶忙应声:「是四日之前的事情了...蹲守在东都的暗探也有密信传回...」 御牛化戟前行的脚步放缓,进而停步不前。 「既有密信传回,为何先前不言?」 有消息,就说明那李、君二人联军的消息,有值得焚骨山查探、知晓的情报。 柳凡情出声解释:「那天夜里,有人单骑入城向李、君二人联军而去,但驻扎的弟子为防打草惊蛇,并未仔细上前查探...」 御牛化及在听其言语的一瞬间,先是面显怒容,但很快又以寻常脸色遮掩了去。 这番言语解释,任谁都看得明白,后续李、君二人联军诸事,自然是更不知道了。 那又何必深究其中,御牛化及只得继续开口言语。 「你可知道是入城之人底细?」 柳凡情出声道:「只说那人似是炎阳将领,恐被其发现不敢随意追踪!」 御牛化机一时没接上话,只是抬手眼前虚抓了几次,这才言语出声。 「若是什么都看不明白,尽早让那几人滚回焚骨山,换一批人前去...必须跟我盯紧了那李、君二人联军动向!」 自从元宵那夜与柳凡情议事结束后,他便隐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李延鹤、君飞羽所置办的联军,确实没有在得到君飞羽等人或是屠恶门的暗中助力。 但却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战事纷争之中,起初他还真信了那叶成竹所说。 当真以为李、君二人联军只是和参星观、扬风谷,亦或是风雪大观楼一样,都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 但时日久了,还有这可有可无一说? 不过是明面的上的益处,名望、利益、人手等诸多资源,全数归于他这天的盟主之手。 但是,倘若还有焚骨山看不见的暗处呢? 说是全归了那李、君二人联军,也不无可能。 于此,御牛化机开始对君飞羽等人的一些安排,开始进行提防,他生疑了! 就在御牛化机与柳凡情言语的空档,一名焚骨山的护山长老小跑而来。 只见这护山长老,双手串紧一封书函,面色紧张地在两人五步处停步。 「禀报宗主!有密信传回!事关东都李、君二人联军...」 御牛化及沉声言语道:「讲!」 柳凡情手中不禁捏了一把汗,终于等到了新的消息。 「那单骑入城之人,已经查明...是炎阳驻军塞北的踏雪侯萧保立...」 此话一出,御牛化及与柳凡情两人脸色都微微一愣。 虽初听得单骑入城四字,两人就都已经将那人朝军伍方向想了。 可谁又能想到,竟是那踏雪侯? 御牛化及立即言语发问:「既查得此人身份,其随行兵卒何在?」 那名护山长老应声说道:「得知消息后,就在扬州知府上下打点了一番...果然有那燎原军动向,此刻约莫行至山南,不用多时就可入南疆...」 柳凡情出言道:「此行若是南踏雪侯南下平叛,此次独行东都,是否有结交李、君二人联军之嫌?」 御牛化及断言道:「多半是了,这些人高坐朝堂之上,自是要养些朝野外行动自如的鹰犬...」 柳凡情小心发问,生怕将御牛化及再度惹恼。 「此次若是双方有意交好,事毕影响我焚骨山往后布局,宗主是否要提前动手?除了这绊脚石...」 御牛化疾言道:「不可贸然动手,如今功劳归我焚骨山,但有心人都知道是李、君二人联军除了图斗,若此刻动手,只会落人口舌...」 两人就此沉默不言,身侧的那位护山长老听得这番对话,心中早已是惊骇万分。 即便他知晓了焚骨山近年来的一些举动,并非名门正派所为,但都还不至违背道义之说。 在外人眼里,在门客卿眼中,他们的这位御牛山主一直都是为明事理的好好先生。 如今若是跟自家的先生,在焚骨山外围如此大声密谋,还不屏退他这位小护山长老。 这位焚骨山护山长老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的眼神显得有些游离不定。 自然被御牛化及和柳凡情两人察觉到了,柳凡情正要训斥几句,顺便将之赶走。 御牛化及却是抬手挡下了柳凡情,这位先生立即向后退了一步,向御牛化及致歉行礼。 不过几息之间,两人动作衔接得极其自然。 似乎这样的戏码,早在焚骨山中上演过许多次了。 御牛化及言语道:「既要让焚骨山能走出此方天地,就该有常人没有的魄力,你可明白?」 护山长老立即拱手道:「属下明白!宗主教诲不敢忘,往后必定竭尽所能,为焚骨山效力!」 「宗门上下如你这般赤诚的弟子,还有很多,你们都是我焚骨山往后可以依靠的骄傲!」 御牛化及言语的同时,一手抬起拍打在了护山长老的肩膀上。 听得此言,这位焚骨山的护山长老不禁鼻子一酸,感激涕零地向御牛化及行了一礼。 其躬身之姿,早已过半,任再向下压去。 「多谢宗主!」 御牛化疾言道:「我与柳先生还有事相商,你先回吧!」 「是!」 护山长老言语过后,整个人保持着行礼的动作,不曾起身半寸,一直向后退步而去。 直至行到了二十步开外,这才站直身子,郑重其事地向御牛化及再行一礼,而后向宗门内返回。 御牛化及等其走远,言语出声:「此人往后寻个机会,将其外调出去,严加监管,若有异动,立即处理掉...」 柳凡情出声应道:「御牛山主放心,稍后便去安排!」 在辈分有别的场合下,有时唱红脸的不一定是义士,但在旁唱白脸的多半是其搭戏之人。 不然曾会有那么多,白脸唱罢,红脸就立即登场的戏码? 御牛化及思虑了一番,再次出言道:「李、君二人联军一 事可暂缓些时日,但南疆之事需加派人手查探,注意不可被那君飞羽等人察觉到!」 柳凡情拱手行礼道:「明白!」 对于屠恶门在南疆再起霍乱一事,焚骨山自然早就知晓。 迟迟未有动作的缘故,就是因为对君飞羽等人,还有对李、君二人联军,他与牛化及都要做下防范。 果不其然,此次君飞羽等人没有对他下达任何指示。 根本没有让焚骨山去染指南疆一事,他与牛化及便安坐岛上静观其变。 李、君二人联军也如他猜想的一样,在南疆消息传开之后,就开始大肆宣扬东都之事。 引得周遭一些门派都有声讨李、君二人联军的意思... 什么屠恶门未除,江湖仍存亡危急之际,你李、君二人联军就在此大摆宴席,是做于何人看? 什么即便你李、君二人联军有斩杀贼子功绩在身,曾能如此猖狂,将旁人都不放在眼中? 什么江湖安定虽非你李、君二人联军一派撑起,但也不该如此躲于他人余荫之下,偷闲享乐! 自然这些话,也传入了焚骨山之内,传入了御牛化及、柳凡情耳中。 也曾有弟子向他们禀明心中愤慨,希望能够问责李、君二人联军一番,但都被御牛化及回绝掉了。 因为作为除了李、君二人联军以外的唯二明白人,他自然知晓陆风白意欲何为。 大摆宴席,就是给他看的。 不放在眼中的人,也是他御牛化及。 至于那些余荫嘛,就是焚骨山替其「善后」时,所得的名利双收。 故而御牛化及以不作为,而去回应陆风白的举措。 要的便是让李、君二人联军全数人,自个在那独自唱独角戏! 可让他没想到的,突然南下的燎原军和那位踏雪侯了... 这也让御牛化及对君飞羽等人的举动,产生了些疑虑。 依照先前君飞羽等人所为,南方诸事应都是交由那叶成竹来处理。 如今多出来一位疆场厮杀的踏雪侯,是朝堂之上的权利更迭,还是君飞羽等人另有所谋? 在其身侧的柳凡情,正准备告退去处理方才安排的事宜,却又被御牛化及出言叫住。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五百零八章 行路再见斩蛟客 与此同时,就在林满六一行人准备前去探查的村寨外围,出现了一名黑袍男子。 他腰间悬挂着一柄寻常铁剑,就像是市井街巷当中随处可见的兵刃,并无太多奇特之处。 甚至就连男子的步伐,也显得松散平常,根本看不出他有一星半点的江湖跟脚。 但也正是这样的神态,让人不自觉地生疑起来,此人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如今战火四起,正逢天下大乱之际,怎会有人行于山间,还是这样的态度? 故而那些占山为王的匪寇,才一察觉到黑袍男子的动向,就立刻调集了村寨中的人手。 只要来者不善,他们便提前动手,防止落于下乘。 可直到黑袍男子行至村寨入口时,暗中窥探的匪寇都能从其身上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杀意。 于是乎,他们对于眼前之人放松了警戒... 其中几名匪寇相互对视起来,仅凭各自的眼神交汇,就商议起了后续事宜。 【观此人样貌、体格,怎么不像习武之人啊...莫不是有意佩剑出门的假把式哦!】 【再观望观望,小心驶得万年船,都已劫了多少村寨了,可别在这栽跟头!】 【他只有一人,就算大当家他们还未赶至此地,我们几人带着兄弟们一起上,定能拿下此人!】 最后出言之人,朝远处的两人使劲得挤眉弄眼,像是再强调自己的想法何其正确。 可还没等到其余两人的回应,那站立于村寨入口处的黑袍男子就率先出声了。 「前后劫掠大小村寨十四处,当真以为无人能收得了你们嘛?」 此话一出,藏于暗处的匪寇皆是面色一惊。 依照眼前黑袍男子的意思,他是主动找上门来的?! 立即有匪寇出声下令道:「立刻召集兄弟们拦下此人,我去拉动响箭传信大当家的!」 黑袍男子的听力何其敏锐,匪寇才一出声,他就寻着声看了过去。 出声的匪寇才一察觉到黑袍男子的注视,整个人便为之一愣,那双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似是在看死物一般。 不对劲... 他们刚刚明明盯了黑袍男子那么久,从未有过现在的感觉,是一种胆怯、慌乱的无力感。 随着注视的时间越来越长,匪寇心中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心弦当即紧绷。 他管不得那么多了,只能惊叫出声。 「拦住他!一定要拦住他!我去传信给大当家的...」 还不等他起身朝村寨内部跑去,一柄朴质的铁剑已将其胸膛贯穿,进而将匪寇的身躯击倒在地。 等到其余匪寇再次看向黑袍男子时,他腰间只剩下了那空悬的剑鞘。 仅仅只是一剑,便已高下立判。 余下的两名匪寇要是还不明白彼此之间的察觉,就是真的蠢到家了。 其中有一人立即出声道:「这位好汉!不知今日来此所为何事...我等可将村寨之内的钱财...半数让出,不对!全部都给好汉!」 匪寇言语的同时,已是两腿不停打颤起来,因为他可不想死在这里。 这些天跟着大当家的已是抢得锅满瓢满,只等后面战事平息之后,他随便拿些银钱就可享一辈子清福了。 黑袍男子面对匪寇的求饶神色,显得十分厌恶,脸上随即露出一抹鄙夷神色。 他一步步向前走来,穿过了两名匪寇所在的位置,最后走到了那具咽气不久的尸体附近。 黑袍男子抽剑的同时,从其怀中挑出一枚响箭。 他转头看向那两名匪 寇,出声问道:「只要拉动此物,你们的那位大当家的...又或是余下的人手都会赶回此地,是也不是?」 开口求饶的匪寇听得这一句问话,脸色先是微微一愣,随后整个人就向男子拼命磕头。 「只要响箭拉动...大当家他们必定会赶回来,因为先前抢到的钱财都汇聚在了这里...可是好汉...可否让我们先行逃...」 还不等匪寇言语完毕,甚至都不等他将脑袋重新提起,突然就有一道劲风从前方刮来。 下一刻,他就像被拎老母鸡一样被黑袍男子给抓了起来。 后颈位置的力道再一点又一点地加重,匪寇觉得自己呼吸越来越不顺畅。 「好汉...留我一命...我还知道...哪里有钱财...」 咔—— 他的话语还未说尽,就被黑袍男子强行扭断了脖颈,便这样命丧当场。 村寨入口处,只剩下了最后一名匪寇,他看着眼前惨死的同道中人,整个人早已慌了神。 匪寇出声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黑袍男子一步步地向前走来,一直走到匪寇身前后,他整个人蹲了下来。 他的声音开始在匪寇耳畔萦绕,久久不能断绝。 「在这些时日里,那些苦苦哀求的村民们,你们可曾放过一个?」 话语刚尽,黑袍男子便是一手递出,瞬间就将匪寇脖颈扭断! 黑袍男子将手中响箭拉动后,就提着手中长剑朝村寨当中走去。 入口的响动和飞旋上天的响箭,势必引得余下匪寇的注意,他需要在那位大当家赶来之前,稳住村寨内部的情况。 ...... 距离村寨不过两里的林满六等人,听着那划破天际的响箭声,下意识地停下了步伐。 月寒枝看着眼前景象,出声问道:「前方村寨恐有变故,稍后靠近时可要分批进入其中?」 林满六言道:「嗯...毕竟先前也只听闻匪寇人数众多,谨慎一些也好!」 少年朝后方人群扫了一眼,最后将目光停在了沈与同三人身上。 「沈师兄稍后我与寒枝两人先行一步,你们带人绕道前去村寨的另一条山道,防止匪寇远遁的同时,也可接应我们!」 沈与同点了点头,立刻朝花尽、无计二人使了一个眼色。 「林师弟你们放心前去便可,但如若村寨当中异变再生,我们就带人进入其中!」 林满六嗯了一声后,就与月寒枝一起带着几名弈剑山庄弟子提前出发。 随后的行路上,他们加快了步伐,没过多久就靠近了村寨附近。 等到林满六走近之时,村寨西南角一侧已冒起了些许黑烟,其中还伴随有砍杀声响。 「兄弟们一起上,他不过一人而已!」 「武功再高又如何!手中不过一柄断刃,待到你精疲力尽之时,还会有现在的威风嘛!」 「杀了我那么多手下,一会定将你剥皮抽筋!」 林满六听着这些叫喊声,以及那连绵不绝的兵刃碰撞声,对于其中的情况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一定是有人与村寨当中的匪寇起了冲突,并且与之交战正酣! 林满六随即出声道:「寒枝,稍后进入村寨以后,先行搜寻是否还有村民存活,我先前探查情况!」 月寒枝点头示意,等到林满六冲向村寨西南方向后,她也带着余下的弈剑山庄弟子进入村寨。 随着少年郎的靠近,人群厮杀声和兵刃挥砍声越发的清晰。 等到林满六穿过一处院墙后,他 终于看清了西南角的对阵场景。 画面才刚一入眼,少年心中便暗叹出声,竟是只身一人对阵二、三十名匪寇!? 从漫天火光当中,依稀可以见到那名黑袍男子手持断刃,始终在护着身后的两名孩童。 每一次出手搏杀后,那名黑袍男子都会退至两名孩童身前,根本不让那些匪寇靠近一步。 林满六仅凭对方闪步腾挪的跟脚,就可以看出那黑袍人的武艺,定是要远超于在场的匪寇。 如果不是他要护住身后的孩童,哪怕眼前这些匪寇人数再多,也无法对其造成任何威胁。 就在少年郎观察之际,匪寇人群正中的一名大汉身形突然暴起。 他挥舞着手中刀刃直冲黑袍男子身前而去,后者立即将手中断刃斩出,准备将其拦阻当场。 结果那名大汉呼喊出声:「就是现在!!!」 原本还在观望着两人比斗的匪寇们,立即趁此机会冲向了黑袍男子身后的孩童。 大汉继续呼喊出声:「你们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大侠,自个性命可以不要,可身后这些窝囊废全都是心头肉是吧!」 他言语的同时,已然一刀挥斩而下,与黑袍男子的兵刃碰撞在了一起。 锵——锵—— 大汉本就不是黑袍男子的对手,两人才一过招,他手中的刀刃就被对方拦阻而下。 随后还不等他继续出手,黑袍男子就是一脚递出,直接将其踹飞出去。 大汉站起身来,看着自己的计划即将得逞,脸上随之露出一抹笑容。 「今天,就要当着你的面...活剥了那俩小娃...」 可他的笑容很短暂,都还未等那黑袍男子转身时,便已戛然而止。 大汉看到又有一人出现在了阵中,看着像是一名手持重兵的少年郎,正是藏匿在不远处的林满六! 四季一时飞掠先前,林满六人随剑走,很快就闪至两名孩童身前。 「前辈,小子前来助阵!」 黑袍男子扫了少年一眼,开口出声道:「倒是有缘啊...」 林满六是与之擦身而过时,才识得黑袍男子的身份,起初也并未从自己熟知的人身上去想。 他日南疆初相逢,共斩黑蛟山林中。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五百零九章 刀刃不锋何必出 斩蛟客将手中断刃一抛,便以赤手空拳之姿看向不远处的匪寇头目。 他言语出声道:「你且护好那他们,余下的交给我便是!」 林满六应了一声好后,就站在了两名孩童身前,四季一时在少年身前横拦而起,就将来犯的匪寇全数挡下。 匪寇头目随口啐出一嘴浓痰,双目死死地盯住了眼前的黑袍男子。 「给老子灭了他们,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一个无兵刃傍身的无知匹夫,能成什么气候!」 匪寇头目言语未尽,就已将手中刀刃挥起,只待手下弟兄齐攻林满六的时候,他就出刀直逼眼前的黑袍男子。 斩蛟客对于他的撂狠话,似是起了兴致,既然身后孩童有林满六帮衬照顾了,他也就能好好施展一番拳脚了。 只见黑袍男子不慢不紧地朝匪寇头目方向走去,随着他每靠近一步,其身上的气势就加重一分。 林满六由于站立在他的身后,感受最为明显... 这位前辈的武艺更加精进了,甚至要远超于当时南疆初见的时候! 那些围堵上前的匪寇心中都各自盘算起来,稍后对阵之时,要如何避过那名黑袍男子的同时,还能率先攻至林满六所在的位置。 不过这样的想法,只在他们内心存在了不过几息的功夫,就被现实给无情浇灭。 因为眼前发生的一幕,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和理解。 那黑袍男子不知何时,已经行至了匪寇头目身前,就在后者强行将刀刃轰砸而下时,黑袍男子竟是徒手就擒住了刀背,让其无法继续向下挥斩。 匪寇头目心中一惊,急忙催动手中刀刃,想要与黑袍男子拉开距离。 可他的反应再快,也终究是晚了... 黑袍男子淡然出声:「既刀刃不锋,又何必出刀?」 他的话语直冲匪寇头目内心,后者立即松开刀刃,准备向后奔袭远遁,可黑袍男子岂会让其如愿以偿? 扣住刀背的手掌将其刀刃朝天一扬,随后便是一掌递出。 黑袍男子以掌作剑,其指尖直接刺向了匪寇头目右肩! 咔——咔—— 一阵骨骼碎裂声在两人正中位置响起,匪寇头目强忍着肩膀位置的痛楚,一把撞开了身后的手下,准备继续后撤。 可还没等他行出两步,只觉左肩一沉,紧接着先前那骨骼碎裂声便再次响起! 咔! 匪寇头目顿时肝胆欲裂,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手中没了兵刃的黑袍男子,仅凭双手就能将他制伏。 他因为两肩传来的痛楚,整个人摔倒在地,就这样硬生生摔了个狗吃屎。 都不等黑袍男子如何言语,匪寇头目就急忙求饶出声。 「好汉!大侠!能否放过老夫一命!先前是老夫双目愚钝...有眼不识泰山...」 在其身后的斩蛟客,却是根本不理会他的言语,又是一脚直接踩踏在了匪寇头目的后腰位置。 一如先前模样,黑袍男子的每一次出手,都是将其关节打断,使得匪寇头目周身关节骨裂当场。 这样的折磨,非常人可以承受,匪寇头目再也忍受不住这骨骼碎裂的痛楚。 他竭力长啸出声,其音色好若山间猿猴凄鸣,刺耳且惹人厌烦。 啊啊啊——啊啊——啊—— 其余匪寇看着自己头儿的惨状,不论是他们前行的身形,还是准备挥砍向林满六的刀刃,都慢了下来。 他们就算再傻,也能看得出,先前这黑袍男子无非就是在拖延时间,好让村寨里的百姓撤离。 此刻对方的 出手,才是其真正实力的体现,要是还想虎口拔牙,可就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小命了... 都不等林满六如何出手,就有匪寇心中产生了退意,渐渐地开始有人向后移步,准备趁机四散远遁。 匪寇头目显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整个人虽然还被踩倒在地,却开始向其手下发号施令起来。 「不能退!!!你们要是敢再后退一步...老子要是能活着,就将你们家中老小尽数坑杀!!」 「他娘的...上了老子的船,都得给我一起垫背!」 「真是一群废物!」 匪寇头目越是呼喊,那些匪寇心中退意就越重,直到他口中「废物」呼喊而出时,立即有人丢掉了手中刀刃,开始向村寨入口位置逃离。 黑袍男子见状,又是一脚递出,让其脚下的匪寇头目再也无法动弹。 紧接着他向前一步跨出,看其模样是准备去追赶那些远遁的匪寇,林满六立即出声叫住了他。 「前辈无需追赶,此刻村寨当中已有同伴留守,可以交给他们!」 黑袍男子停下了脚步,看了身后的少年郎一眼,待其沉默片刻之后,向林满六点了点头。 「那现在就有时间,好生盘问一下了...」 说罢,他就蹲到了匪寇头目身前,伸手将其脑袋拎了起来。 后者双眼紧闭,根本不敢看向眼前这个出手狠厉的斩蛟客。 「他奶奶的,终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如今死到临头了,还要撂句狠话,黑袍男子脸上随即浮现出一抹坏笑。 他徒手扣住对方脑袋的力道,在一点点地加重,仿佛要将其脑袋直接捏爆一般。 匪寇头目吃痛一声,立刻睁开了双眼。 可他才一睁眼,就对上了黑袍男子的目光,顿时令其心神大乱。 「大侠...好汉...藏于这村寨当中的钱财,都可交付于你...可否留老夫一条生路...」 求饶的话语才一响起,黑袍男子脸上坏笑立即消散一空。 他手中的力道瞬间加重,匪寇头目双眼随即瞪得通红,脑袋似乎下一刻就要裂开了。 黑袍男子看着眼前之人的痛苦神色,抬眼又看了看面带疑惑的林满六,心中像是明白了些什么。 他随即提醒出声:「既是想要活命,还望能够硬气一些,求饶求的多了,便是求死了...」 这一句话,林满六才听入耳,整个人后背就有些发凉。 少年心中随即暗想到,这位前辈莫不是有些什么特殊的癖好,比如不喜贼人求饶? 林满六跟着接话道:「前辈若要询问要事,可以稍后将活命之人收拢到一起,此刻小子身后还有后辈...」 黑袍男子哦了一声,终于撤去了手中劲道,让匪寇头目的脑袋重新丢回地面。 林满六松了一口气后,随即转身看向后方的两名孩童。 少年在他们后背上轻拍了数次,终于让两名孩童不再慌张。 「前辈,我听着周围的叫喊声差不多停歇了,应该是我的同伴得手了,可要一起前去村寨正中心会合?」 黑袍男子点了点头,抓住了那名匪寇头目的后颈,就朝村落正中位置行去。 林满六冲身侧的两名孩童扮了个鬼脸,如此一来跟孩童亲近了些,随后就一手拉一个,带着两名孩童跟在黑袍男子身后。 等到四人一同行至村寨正中心的时候,林满六便看到月寒枝等人已经在驻足等待了。 并且在弈剑山庄一众弟子身侧,已经有七八名匪寇被生擒当场。 林满六向月寒枝招了招手,示意自己这边无事。 后者出声说道:「方才听到你那边传来叫喊声后,就陆续有匪寇逃窜而出,我就让庄内的师兄弟们一起出手了...」 林满六应声道:「嗯,差不多就是这些人了,稍后可再巡视一番,看看是否有遗漏之人。」 月寒枝出言道:「外侧还有沈师兄他们,将他们全数拿下不是问题...」 黑袍男子听着两人的对话,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擒住的匪寇头目。 「到底还是寡不敌众了哟...」 林满六连忙应声道:「前辈不必自谦,若非有前辈克敌在前,我们也无法这么快得手!」 听得少年言语,黑袍男子自嘲地笑了笑。 月寒枝向林满六递出一个询问的目光,后者立即解释出声。 「寒枝,这位前辈便是我先前与你提到的那位‘斩蛟客......」 少年郎才一开口,便是将两人认识的经过一一道出,其中不乏对于黑袍男子的夸赞。 起初,这位斩蛟客听得还算顺耳,但林满六吹嘘得过了,他便鄙夷地扫了少年一眼。 「打住啊...可别什么事情都往我身上揽...」 林满六咧嘴笑起,挠头看向了黑袍男子。 月寒枝看着他没个正形,随即抱拳向黑袍男子行了一礼。 「满六愚钝了些,并未请教前辈名讳,还望前辈见谅!」 黑袍男子嘴中响起一句「哟呵」,紧接着就将目光瞟向了林满六。 他那眼神仿佛在告诉少年,学学别人!前面搁那吹上牛呢! 不等少年郎如何言语,黑袍男子将手中拖拽着的匪寇头目朝人群位置一抛,就让其跟自个的弟兄们排排坐了。 「先前南疆一遇,倒也不是不愿告知姓名,只是那苗寨的人太过麻烦...」 林满六抱拳出言道:「前辈之品行,经斩蛟一事,小子便已得见,关乎名讳之说,有缘相告便是!」 黑袍男子抬手指了指少年面门,笑言出声道:「你小子...罢了!往后也无需称呼前辈,唤我陈风就行!」 斩蛟客——陈风。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五百一十章 犹有暗棋隐山林 林满六听得斩蛟客自报名号后,立刻向其再次抱拳行礼。 少年出声道:「那往后便不以前辈相称,喊上一声陈大哥!」 陈风应声道:「随便怎么叫吧,若是暂时无事,可以先将眼前匪寇盘问清楚...」 少年郎立刻站起身来,给陈风让出了一条路,使其可以直接走向那名匪寇头目。 本就一直处于担惊受怕的匪寇头目,刚刚全神贯注地在听着林满六二人的交谈,此刻定然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陈风的逼近。 他将脑袋拼命压低,就像大漠里的鸵鸟一般,想要以此掩耳盗铃之势,试图避过稍后的劫难。 可周身运气已然全数耗尽的他,如今还能如何回避? 随着黑袍男子的步步紧逼,匪寇头目只觉自己心口悬起了一柄重锤,再一次又一次地敲击他的内心。 身心煎熬的不适感,开始传遍匪寇头目的全身,心中的慌乱,逐渐遍布他的四肢百骸。 陈风看着眼前不停缠斗的躯体,淡然出声。 「行尽恶事前,可曾想过自己会死?」 匪寇头目心中大骇,他整个人身躯停滞当场,随后僵硬地抬起了头。 「陈大侠...我等也是为了...在这乱世当中寻一条活路...可否...」 陈风冷声道:「那你给过他们活路嘛?!」 黑袍男子言语出声的同时,一脚便直接朝身前踩踏而下。 匪寇头目以为是要将他的右腿直接废掉,都还不等小腿位置传来痛楚,整个人便竭力嘶吼出声。 啊啊——啊—— 他的叫喊声持续了很久,一直到等到沙哑无声时,都还未有一丝断绝的迹象。 直到匪寇头目反应过来时,已是被陈风单手提了起来。 后者言语出声:「这些时日的劫掠路线,还有往后物资囤积点的选址,讲得明白就讲,讲不明白就死...」 自从陈风生擒眼前的匪寇头目起,林满六心中便隐约有了些猜想。 他和月寒枝眼前的这位陈大哥,与老骗子和青岚前辈的想法一致,这些天在京畿外围作乱的匪寇、兵痞,定是有所图谋。 就像南疆以往的那些山野匪寇一样,或许在他们的背后,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和合作。 他日是为三匪同窝,今日所见也有可能! 匪寇头目听得黑袍男子这一问,整个人也瞬间呆滞当场,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接话。 可也正是这样的反应,告诉了陈风和林满六真正的答案。 匪寇头目见着了黑袍男子一脸沉思的模样,立即开口出声:「不知陈大侠口中所说...是为何人...我等不过是想谋求些战事钱财罢了...」 林满六待其言语将尽,便站于陈风身后言语道。 「是因为觉得往后没有活命的机会了,所以要趁此机会继续隐瞒真相嘛?是也不是?」 匪寇头目听得少年质疑,拼了老命摇晃起了脑袋。 「少侠口中所说‘隐瞒一事,皆是子虚乌有,我等怎会暗害诸位好汉!」 陈风对于匪寇头目的辩解,没有做任何评价,但却将后者慢慢提起,最后抵在了一处圆木之后。 「我先前便说了...讲的明白就讲,进不明白就死!」 说罢,黑袍男子就将匪寇头目径直砸向了一处岩块之上,仅仅凭借其四肢和脑袋,就在圆木上留下了一道印记。 匪寇头目由于举动的冲击,只能强忍着痛楚闷哼一声。 「呜呜...两位大侠...我说...我说...」 陈风听见了匪寇头目的呜咽声响,这才将其重新提起,最后使得匪寇头目从圆木凹槽当中被解脱而出。 匪寇头目看着身前一大一小的两人,急忙言语出声。 「约莫是东都落入贼人手中的消息传来时,那天有人找上了我...让我随意劫掠附近村镇、寨子...」 「起初虽受其胁迫,但后续在一次次劫镖当中尝到了甜头,时至今日就也习惯了听从那人安排行事...」 「就好比需要劫掠这头村寨了,我们就会提前带着做好准备,从其他地方一路行至此地...」 此话一出,更加证实了林满六心中的猜测。 这群匪寇的行动,看似毫无规律可循,但又是每一次恰到好处... 那就只有一种说法,便是此次运送之人,甚至是负责接头的匪寇头目,都有属于他们组织的上级。 少年郎立刻向陈风提议出声:「或许与之接触过的,都有可能像先前南疆的情况一样,尽可能地收集情报即可!」 陈风侧头看向身后的少年,疑问出声:「此番做局之人,是那屠恶门的幕后主使?」 林满六言道:「多半如此...今日周遭之惨剧,极有可能是那些人自导自演...只为减缓李将军他们的前行速度。」 此次脱离李、君二人联军队伍的,其实不止弈剑山庄一家。 从收到前方有匪寇侵扰山道、村镇时,就已经陆续派出了四、五队人马打探情况了。 正因为这样地毯式的探查,所以两军一直在后方停滞不前,暂时还没有要动身的意图。 对于少年口中提到的「李将军」,陈风没有太过在意,他将匪寇头目的身体随手一抛,就开始向那些被擒住的匪寇走去。 陈风脸色阴沉地出声道:「你们与之他一样,能解释得清楚之人,便可活...」 先前他们头儿的惨状,这些匪寇们皆是有目共睹,同时也知道了斩蛟客的狠厉,顿时就有人争先恐后地说起自己了解的情况。 经过林满六、陈风二人一同梳理过后,大概能够确定这些匪寇的路数。 多是些早年占山为王的匪寇头目,在这些匪寇周围聚集之流,又基本是些不得志、自我放弃之人。 他们今日汇聚在一起的目的,就像他们口中所说的一般,偏要在乱世当中再添一把火,最后让这世道变得更乱! 而在一众匪寇的身后,已是早早有人开始了布局谋划,将渴望财富、权利的匪寇们比作拦路恶犬,只待李将军他们进犯京畿。 ...... 就在林满六和陈风二人审讯之际,沈与同带着花尽、无计二人,连同一起在村寨外侧留守的弟子们进入村寨。 见得林满六这一侧并无大碍,沈与同向身后两人示意,花尽和无计就立刻将尸首拖拽上来。 花尽埋怨出声:「刚刚都怪无计动手太快了,这些个人我都还没看清,就都倒地不起了...」 无计脸色顿时显得有些尴尬,明明每一次出手都是花尽所为,他只是在旁帮忙打下手。 他正要开口解释时,后脑勺就结结实实地被人来了一个脑瓜崩。 沈与同出声道:「准备逃离此地的匪寇,已然尽数伏诛,林师弟你们那边可有什么进展?」 林满六转身朝一众弟子挥了挥手,紧接着就示意沈与同走上前来。 少年郎出声道:「此次山野间的匪寇作乱,定是有人在暗中谋划,与青岚前辈猜想的大差不差!」 林满六言语出声的同时,抬手就指向了那具已是毫无血色的「尸体」。 匪寇头目双眼无神,其眼 底显得空洞无比,对于一波又一波出现的江湖侠客,他已然没了活命想法。 「此人就是这一地作乱的匪寇头目,先前来时就已被陈大哥制伏了。」 沈与同听着少年郎的解释,这才注意到了弈剑山庄人群当中多出了一人。 先前他行步向前的时候,竟是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这名黑袍男子! 沈与同双眼微眯着看向陈风,双手不自觉地就想朝身后兵刃抓去。 陈风察觉到后方的注视,随即也瞟了一眼沈与同,没过多久他就将双手高举在脑袋两侧。 「先不论此刻并非比斗之时,如今我手中也无兵刃傍身,还望将那比斗之心收上一收!」 沈与同稳住心神,出声说道:「阁下误会了,沈某自是看得明、分得清如今局势,只是方才细看阁下第一眼后,心中莫名升起些许敬畏之感!并非想要比斗...」 林满六听得沈与同的言语,重新在陈风身上打量了一番。 可少年不管怎么看,都没有沈与同所说的那种感受啊... 林满六疑惑之际,将目光瞟向了身侧的月寒枝,见得后者点了点头,少年心中疑虑再次升起。 月寒枝初见这位斩蛟客时,也是如沈与同此刻一般,有一种想要拔剑而出的感觉,不过表现得没有沈与同这般明显罢了。 陈风看着弈剑山庄先后两批人,都在他身上停留着不一样的目光。 他的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烦闷,立即勾头看向了林满六。 「许是我今儿出手多了,整个人周身锋芒太甚...可这有什么好看的,是觉着我是啥黄花大闺女嘛?」 林满六应声说道:「额...或有此种可能,陈大哥之后可还有去处,若无定所,可跟我们一同前去弈剑山庄营地!」 少年的话语刚尽,黑袍男子便转身看向了所有人。 他出声问道:「你们是弈剑山庄之人?陆风白可在此处?」 对于这样的问话,林满六先是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 眼前这位被人称作「斩蛟客」的陈大哥,有可能识得陆庄主?!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五百一十一章 以身为剑化干戈 林满六与陈风的再次相遇,让两人比之先前南疆初见时,要变得熟络了许多。 少年开口出声道:「陆庄主自先前远行南疆后,至今还未折返,陈大哥可是认识陆庄主?」 陈风摇了摇头,解释出声:「只是先前听闻过一些个人事迹罢了,以为能够与之结识一番...」 林满六应声道:「往后若有机会,定会向陆庄主引荐陈大哥!」 黑袍男子站起身来,抬手将自己衣摆位置的灰尘尽数拍散。 「那就再等个缘分就好了!我不太擅长与人打交道,还是不跟着你们一同前去会合了...」 林满六见自己的提议被回绝掉,就此放弃了劝说陈风同行的想法。 他出声道:「等到村寨内的百姓安抚完毕,这些匪寇可以放心交给我们,陈大哥稍后独自离去就行!」 黑袍男子嗯了一声,再次扫视了那些匪寇一眼。 在其眼前的这一众匪寇,近乎同一时刻心弦紧绷,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他们心中都是一个想法,这厮究竟想要作甚? 却不料,陈风只是轻声说了一句:「后续如何处置,都与我无关了,走了!」 说罢,黑袍男子就径直往村寨一侧入口行去,没过多久便已不见其踪影。 随后在林满六的提议下,沈与同带人看守这些匪寇,他则是带着月寒枝和一些山庄弟子去安抚村寨内的百姓。 被林满六和陈风一同护住的那两名孩童,方才就与少年简要说明了一番村内情况。 由于匪寇以此地村寨为留守据点,村内的老弱妇孺都被充作后勤,每日要给他们整备食宿... 而村内那些青壮汉子,但凡是敢反抗的都死了,剩下些忍气吞声的就被关了起来,有用的时候拉出来干活,无用的时候就放任其自生自灭... 至于还能撑到陈风驰援至此的两名孩童,是早在匪寇侵袭村寨时,就被家中爹娘好生藏了起来,直到今日才被匪寇发现... 林满六和月寒枝按照着两名孩童的说法,一路上挨家挨户地上门询问,尽可能将村寨恢复原貌。 可他们得到的回应,与东都外城的那些百姓们并无太多差别。 「诸位大侠...还是早些离去的好,往后事宜我们会自己收拾...」 「你们为什么不早些来!我家中妻儿都死了!被那些王八蛋活活给折磨死的!」 「你们走!快点走!不要让我看见你们!!!」 甚至有林满六才刚刚敲门,宅院里就有菜叶丢掷而出,直冲少年郎的面门而来。 村民的这些言语和举动,他们已在东都之内见过一次了,如今再见心中便只剩下了遗憾。 世道最是无常,世道最是磨人,可为何备受煎熬的...总是这些村民、百姓呢? 月寒枝感慨出声:「本以为此次战事,波及最深的地方,是西京、东都两地...不成想,沿途的村寨才最是凄惨。」 林满六应声道:「那些向西京仓皇撤离的贼人,为达目的和保全自身性命,沿途百姓自然就成了他们的拦路石子。」 月寒枝晃了晃脑袋,以此使自己清醒了些,随后她便看向了身后的弈剑山庄弟子。 「将那些匪寇劫掠的财物,尽数分发到村寨百姓手中,待全部处置妥当就与青岚先生他们会合!」 林满六跟着补充说道:「各位师兄弟们,倘若村民紧闭屋门,就将财物、粮食藏于他们屋门附近,莫要再惊动了他们!」 在两人身后的弈剑山庄弟子,齐声道了一句「得令」后,便开始着手准备物资分发的事宜。 一晃便是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就在林满六、月寒枝这一侧事情快要打整完毕的时候,无计神色匆忙地出现在了两人身前。 林满六意识到不对,立即询问出声:「无计师兄,发生了何事?」 无计长话短说道:「村口有北燕王兵卒,因为匪寇去留一事,沈大哥与他们发生了些口角...」 林满六听此一言,将手头的事情安排给了一旁的弟子,带着月寒枝一同朝村寨入口行去。 ...... 「你们这些整日躲在两军之后的江湖大侠...要是识相就把作乱的匪寇,以及他们劫掠来的财物,一并给哥几个交出来!」 「往后跟楚王殿下邀功时,我们自会给你们记上一笔!」 「是听不懂人话嘛?格老子的,兄弟们都给我抄家伙!」 围堵在村寨外侧的北燕王兵卒,一个劲地叫嚣出声,面对固守村寨入口的沈与同,他们没有丝毫惧意。 花尽见大哥一言不发,径直向前走了一步。 他出声道:「先前领受军令时,你们负责的区域不是这里吧?既是替楚王殿下探查沿途隐患,何不往自己领命的地方去?」 此话一出,引得那些北燕王兵卒大笑出声,响彻了村寨外侧的整片山林。 「哥几个好生瞅瞅,看着这人先前也是当过兵的,怎么一点血性都没有啊!」 「莫不是朝中那位大人,偷偷塞到东都镀金的公子哥哟...兄弟们怕不怕!」 「我忒!怕他个卵怕!只要之后跟着楚王殿下,还有咱们的君大统领一路向西,直捣黄龙以后...让他家老爷子给哥几个提夜壶都行!」 「咳咳...该改口叫北燕王了!」 「啊对对对,如今咱们上面可是北燕王!」 花尽双拳紧握,他本是想与这些北燕王好生理论一番,结果回应他的却是无尽的谩骂和嘲讽。 「哎呦,你们看说话这位兄弟,像是生气了哎!」 随着这一句言语的道出,北燕王兵卒一方的笑声更是连绵不绝。 突然,刚刚还一直沉默不语的沈与同,看向众人言语出声。 「京畿一带叛军猖獗,北燕王军伍所向披靡,深入敌营孤军奋战,战至力竭身死...」 起初,在他自言自语时,那些个北燕王兵卒都还有些发懵,直到「力竭身死」四字道出后,立即有人明白了沈与同的言外之意。 「弟兄们,抄家伙!这厮竟是想要杀人灭口!」 就在他提醒身旁的同袍抽刀回防时,身前早已多出了两道链刃,如同厉鬼无常索命一样的铁链,就那样直直冲向了他们的面门。 首当其冲的北燕王兵卒,才刚刚将刀刃紧握在手,沈与同挥打而出的链刃,早就束缚在了其臂膀之上。 沈与同抬起胳膊,使得链刃用力一扯,就将前者紧握的双手强行分离开来,原本紧握住的佩刀也随之跌落在地。 仅仅只是迎面一击,便是让北燕王兵卒毫无还手之力! 在那名兵卒身后的其他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们不论是谁,皆是常年战于山野的好手,其中不乏久经沙场的老兵,所以自是明白...他们与眼前之人存在的实力差距。 在众人之中感受最深的,自然是率先动手的那名北燕王兵卒,在深知不敌沈与同后,他便再生一计。 他双手高举于顶,出声道:「先前都是与弟兄你开一句玩笑,还望勿怪...还望勿怪...」 沈与同先前的举动,本意就是想威慑这些北燕王兵卒,既然对方已然示弱,他就不再出手了。 随着 沈与同的手腕拧转,束缚着那北燕王兵卒的链刃,就被收回到了他的手中。 可还未等他如何动作,那名北燕王兵卒竟是临时变卦,再次呼喊出声。 「给我上!」 霎时,在其身后的北燕王所属一分为二,直接就绕过了沈与同、花尽等人拦阻的村寨入口。 不等弈剑山庄一众弟子如何反应,已经有北燕王兵卒冲入了村寨之内。 沈与同顿时怒火中烧,他手中链刃一提,就要再次袭向那名发号施令的兵卒。 显然这一次,后者已经有了防备,整个人迅速向后远遁,根本不给沈与同丝毫缠斗的机会。 「这是给诸位大侠好生上一课,正所谓...兵不厌诈!」 小人得志的模样,在其身上显露得淋漓尽致。 同一时刻,那些冲破弈剑山庄弟子拦阻的北燕王兵卒,他们在靠近村寨正中心后,只做了一件事。 所有人皆是抽出手中刀刃,将那些匪寇尽数斩杀在地,不留一个活口! 只要这些受降的匪寇化作死物,究竟是被谁生擒的,就轮不到弈剑山庄的来言说了。 同时平息此地祸乱的军功,也会自然而然地到了他们手里,这样可以白捡的赏赐,有何不取的道理? 林满六跟月寒枝赶至村寨正中心时,原本生擒住的匪寇已然全数死绝,只剩下那些个狂妄的北燕王兵卒。 「哟...这村里还留了一手啊,可是有什么用呢?」 「刚才老老实实地将人、财都交了,说不定咱还能念及东都共事之情,分点军功给你们...」 「啧啧啧...这些全是我们的了,方才村口那人所说的事情,也变成我们想做的了!」 只要弈剑山庄之人尽数毙命于此,就没人知道他们所行之事! 可就在他们准备提刀看向林满六、月寒枝时,村口位置传来一整熟悉的呼喊声。 啊啊——啊—— 是他们那位领头之人的声音,此刻听入耳中显得格外刺耳,就像在村口杀猪一般。 此时此刻,村寨入口处多出一道黑袍身影,并且整个人已经踩踏在了那名兵卒身上。 沈与同看着熟悉的身影,随即向身侧的山庄弟子下令。 「村寨入***由我和陈兄便可,你们尽快入内接应满六他们!」 「得令!」 花尽带着弈剑山庄弟子行入村内,最后剩下了沈与同和重返村寨的陈风。 「陈兄怎么又回来了?」 「先前有东西忘了拿,便回来看一看...」 此地事宜没有彻底平息,还不是走的时候!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五百一十二章 链刃流转杀心起 村寨入口处,有了沈与同和陈风的联袂压阵,使得那些还未闯入村中的北燕王兵卒,被迫放弃了强攻打算,只能警惕起两人后续动作。 那名被陈风踩在脚下的北燕王兵卒最是憋屈,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机会,只得在地上当起了活王八。 似是为了给闯入村寨的人拖延时间,他歪头看向陈风叫嚣出声。 「你们最好仔细思量一番,当真敢动手杀了我们?最好明白...如今讨贼联军当中,是我们北燕王殿下权柄最重!」 沈与同眼中泛起一抹寒光,先前他言语威胁只是为了退敌,此刻才是真正的显露出心中杀机。 村寨当中那些匪寇的叫喊声,他已经听到了,那这些北燕王兵卒的内心想法,也就不言而喻了。 即便没有他的威胁,只要弈剑山庄有一丝示弱的表现,就可能变作他们的刀下亡魂。 半月之前,还是一同讨贼克敌的同袍,到了这争抢军功的时候,就变成随意宰割的羔羊了... 沈与同双臂一挥,手中链刃便是一左一右飞掠而出! 下一刻,立即就锁住了两名北燕王兵卒的脖颈,随着他双手再次抽动,两团血雾就在他的身侧不远处四散开来。 陈风拍手称赞道:「沈兄手中兵刃,倒是玄妙得很啊!」 沈与同冲其点了点头,整个人就开始朝其余的北燕王兵卒冲去。 「速速远离此人,他手中兵刃有古怪!」 「此子竟敢动手!!兄弟们先行解救王副将!」 「北燕王殿下,定会以军法处置你们!啊——」 在村口这些北燕王兵卒的叫喊声下,沈与同的出手越来越快! 他手中的链刃就像两条有了灵智的游蛇一样,随着沈与同每次一次出手,在北燕王兵卒面前闪动。 链刃与之兵刃对撞的声响,更像是游蛇吐信的声音,尖锐且刺耳。 被陈风踩倒在地的那人,听着周围响起的反抗声响,逐渐有些坐不住了。 他焦急地下达指令道:「老六,速速回营禀报北燕王殿下!将此地情况...」 可这名北燕王兵卒的话还未说完,后脑勺就被人结结实实地来了一脚,将其整个脑袋都嵌入了泥地当中。 这一脚的始作俑者,自然是其身后的黑袍男子了。 陈风讥讽出声:「方才想要动手的时候,可曾想过被人反扑啊?」 北燕王兵卒闷哼一声,紧接着就强行将脑袋撑起,并侧头看向了后方。 「你这只会偷袭的小人...有种就光明正大的比试一场!」 回应他的却是黑袍男子脸上流露而出的鄙夷神色,以及再次踩向他面门的一脚重踏。 咔—— 这一次,是连同他的头甲在内,都被一并踩入了泥地当中。 陈风淡然出声道:「聒噪...」 而另一侧,沈与同的出手任再继续,根本没有任何停止的想法。 那些北燕王兵卒在他手中,根本没有半点还手之力,就在他准备出手袭向最后一人时,那人立即跪倒在地,并且将手中兵刃朝远处一丢。 「我是受他们胁迫的...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沈与同听着这求饶言语,心中对于这些人的厌恶感再次升起,他手中链刃向后用力一甩,准备以此借力将眼前之人斩杀当场! 就在他挥动链刃击打向前时,那个刚刚还在抽泣求饶的北燕王兵卒,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自个怀中摸出了一物。 传信响剑?! 「今日就是死!也要拉你们一起陪葬!」 这出人意料的反差举动,是在场之人都没有想到的,此人竟是故意露出破绽,引得沈与同大打出手,换得发射响箭的机会。 链刃从其脖颈位置抹过时,响箭已然被其拉动。 咻咻——咻—— 那刺破长空的声音,在村寨入口位置响起,久久未能断绝。 ...... 与此同时,村寨正中心位置。 林满六及其身后的弈剑山庄弟子,与那些射杀匪寇的北燕王兵卒对峙当场。 双方都听到了村口传来的响箭破空声,不论是林满六一侧,还是北燕王兵卒一侧,都在第一时间猜到了村寨入口的情况。 弈剑山庄虽是御敌成功,但却让对方有了召集人手的机会。 北燕王一侧的兵卒,立即有人叫喊出声。 「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娃娃,识相的话就束手就擒,免得等会错杀了谁...可不是我们能管的了!」 「我军稍后便会集结此地,你们还想继续反抗不成?」 「村外倒是有些手段,不过也只是一场徒劳罢了!」 林满六对于这些话语不为所动,他只是身形微微半蹲,随后不等眼前的北燕王兵卒作何反应,整个人就立即飞跃而起! 随着少年郎凌空一跃,手中的四季一时也即刻丢掷向前。 剑势飞孤鸾! 面对林满六突然暴起的动作,身经百战的北燕王兵卒也有了应对之策。 站于人群最前的四人挥动手中刀刃,时刻准备着拦阻少年郎前进的身形。 位处人群正中的两人则是开始寻觅出手时机,只要林满六与前方的同袍缠斗,他们就会找寻机会逼近对方。 而留守最后方的几人,皆是向人群两人动了起来,准备在林满六受制之时,将弈剑山庄等人全数围困。 林满六在经历过却邪的几番毒打之后,对于眼前之人的站位,心中早有了应对之法。 相较于那叶尘竹和苍玄同的困阵,眼前战阵不值一提! 四季一时轰砸在人群面前时,他便借助这剑身躲过了第一波刀刃攻势,就在北燕王兵卒准备第二轮侵袭时,少年早已握紧了四季一时的剑柄。 只听剑柄之上传出一声「咔」的脆响,一抹碧绿剑影就从四季一时之中疾射。 四季第一剑,春窗蝶! 碧绿剑影在战阵之前迅疾如雷,很快就击碎了其中一人的刀刃。 林满六借此机会,换作双手抡动四季一时,随后以剑作刀,镇北营拖刀术横扫而出。 开天阵! 由这些北燕王兵卒匆忙结成的围困战阵,对上镇北营的破阵第一刀,双方差距瞬间高下立判。 站于最前方的四人,都被林满六尽数逼退。 就这样少年郎伸手一探,将春窗蝶重新抽回手中后,便随之向后倒掠退走。 林满六后退之际,轻唤了一声:「寒枝!」 位居少年身后的蓝衣女子早已准备多时,只见其身影闪动,短短不过两息的功夫,就已换下林满六,并且在战阵之前递出三剑。 飞光! 一剑三动,三次皆中! 这飞光的第一剑,击向了一名兵卒的胸甲,迫使其身形停滞当场。 随之而来的第二剑,斩向了正中那名兵卒的刀刃,让其无法稳固战阵中心。 最后斩出的第三剑,是挥斩向战阵最前方四人的一记斜斩,从左到右依次挥斩向下。 位处后方的北燕王兵卒,还不知前方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四道血光就在他们身前爆开! 从位置来看,分别是那四人的脖颈、右胸、臂膀、手掌... 就在他们震惊之余,林满六的身形再次向前冲来,他一把抓住月寒枝的胳膊,就将其向后拉去。 四季一时向前挥斩的过程中,剑柄位置的环扣再次响动,那柄通体暗金的长剑立刻分离出来。 四季第三剑,秋寂寥! 林满六伸手向前虚抓,并未将秋寂寥彻底握紧在手,只是将其剑刃向前推出。 随着少年郎脚踩罡步,暗金剑光便越过了那四人,直冲战阵正中的北燕王兵卒。 秋渡沉舟畔! 下一刻,暗金剑光就没入了一人脖颈,将其封喉当场。 有了林、月二人的破阵之法在前,那些北燕王兵卒瞬间明白,他们根本没有拦阻林满六等人的可能。 战阵最后方,很快就有人呼喊出声:「尽快撤出村寨,帮助王副将解围之后,等待孙统领赶至此地即可!」 随后众人一同出手,将林满六和月寒枝两人拦下后,就掩护着负伤兵卒一道退往村寨入口。 林满六冲无计呼喊出声:「无计师兄尽快召集村内弟子,我与寒枝先行前往村寨入口!」 无计嗯了一声,就此按照少年的提议行事。 等到林满六和月寒枝两人赶至村寨入口时,沈与同和花尽二人已经带着余下的弈剑山庄弟子,将那些准备逃遁出村的北燕王兵卒拦下。 花尽见着两人身上并无太大的伤势,随即呼喊出声。 「方才还说入村找寻你们,看来是不用了!」 沈与同则是挥舞着手中链刃,将那些准备强行突围的北燕王兵卒强行拦下。 他必须将这些人留于此地,因为在村寨外围已经多出了一批人马。 观其甲胄样式,皆是北燕王所属兵卒,并且那为首之人,所着甲胄与君飞羽的明光铠极其相似。 林满六下意思地盯向了那人,想必那人便是北燕王军伍的统领之一,多半是刚刚那些兵卒口中的「孙统领」了... 此刻与之对峙之人,是双手皆无兵刃傍身的陈风。 孙姓统领握紧腰间佩刀的同时,双眼不禁微眯起来,对于眼前的黑袍男子他已是打量了许久。 「阁下这般羞辱我军将士,是否要给孙某一个说法?」 陈风冷声说道:「那你们整备如此齐全,却无法救下这些村寨,是否要给那些亡魂一个交代啊?」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五百二十章 先发制人再周旋 陆风白在马又颉的带领下,没过多久,便进入到了萧保立所在的主帅帐中。 主位之后的踏雪侯,才一看到白袍身影行入帐中,整个人就站了起来。 萧保立笑言出声:“陆庄主,别来无恙啊!” 陆风白双手笼袖,步伐极为随意地走到营帐正中,他眼帘低垂,只是默默地看着沙盘走势,不曾看向萧保立一眼。 萧保立对此倒也不恼,先是给马又颉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对方先行离去,随后便双手拍掌出声。 “本想前些日子派人去寻一寻陆庄主的,就是怕扰了山庄众人的清净...” 萧保立的话还没说完,陆风白便出言将其打断。 “侯爷与陆某之间,不需要这么多弯弯绕绕,直接言明即可!” 此话一出,刚要端着酒肉进入帐中的燎原兵卒,只得停步帐外不敢逾越身前雷池半步。 萧保立挥了挥手,让那些原本听从他掌声前来的兵卒后退。 这一举动,让帐外的马又颉双拳紧握,咬牙切齿地盯着帐内那袭白袍身影。 侯爷如此招待你陆风白,竟还是这般大的架子...要是狗嘴里吐不出些真东西,看你如何走出燎原军帐! 萧保立绕过桌案,与陆风白一同看向了帐中沙盘。 两人面前,在这标注着整个炎阳版图的沙盘上... 陆风白所看的,是逐渐向西京靠近的三方势力,而萧保立所看的,却只有西京而已。 后者率先出声:“还是要跟陆庄主先透透底,如今皇城之内已有十四名官员,有意投诚于萧某...” 陆风白应声道:“文官、武将各半?” 萧保立摇了摇头,脸上笑容依旧。 “文官不过三人而已,其余都为武将,且都是皇城之内的手握实权之人...” 陆风白向右稍稍移步,离沙盘上标注的金州城位置近了一些。 他出言问道:“那这些人当中,是有人坐镇或是可以暗中操作金州城了?” 萧保立点头答道:“没错,如今举兵围困金州城,不过是与之里应外合,逢场作戏罢了!” 对于眼前踏雪侯的故作显摆,陆风白不以为意。 他继续出声道:“侯爷,陆某是说如果...如果坐镇金州城的幕后人,只是假意投降于燎原军,最后将侯爷一直拖延在此,让其余两支兵马抢先靠近西京,你该如何?” 萧保立才听完陆风白言语,立即便发问道:“他们这么做有何益处?又有...” 他都还没说完,自个儿就不说话了。 要是让那北边来的蛮子,又或者那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楚王夏桓抢了先。 燎原军的勤王旗号,可就没有多大作用了,若是大势所趋,甚至要依附于那位夏氏宗亲子弟。 届时,他萧保立还有什么出头之日? 萧保立稳住心神后,看向了那个神态慵懒的白袍身影。 他双手抱拳出声道:“还请陆兄为萧某解惑!往后战事若是可以,也烦请陆兄指点一二!” 陆风白侧过脑袋,终于看向了萧保立。 “倒也不是陆某有什么料敌先机的本事,就是手下有些劫掠军情的本事罢了...” “与侯爷暗中合谋之人,可是唤作言狰?是由西京委派至金州城的一名实权校尉?” 萧保立点了点头,肯定了陆风白的猜测。 如此一来,白袍身影便斜靠向了沙盘一角,抬手从西京到金州的方向一抹。 似乎是沙盘上留有炭笔粉末的痕迹,陆风白抹过以后就双指摩挲了起来,将那些粉末在手中不停搓揉。 “约莫是两日前,有密信从西京方向传出,示意那言狰与侯爷尽可能的继续周旋一些时日,并且让其放出金州城粮草匮乏的消息...” 说罢,陆风白就将一封密信从袖口位置抽出,随后将之抛给了萧保立。 后者却是看也不看,就将密信丢到了火盆之内。 萧保立出声道:“陆兄所言,萧某信得过!” 最近一次与言狰秘密会谈,他就有意让燎原军尽可能的在城外逗留一些时日。 当时言狰给出的理由,是为了尽可能地策反金州城守将,后续好让燎原军兵不血刃的直接拿下金州城。 只要他萧保立可以带着燎原军入驻金州城,就可在此遥看西京形式变化。 进可兵临城下,退可固守金州! 密信在两人的对视下,逐渐被烈火侵蚀殆尽,就连最后的一点灰烬也被吞噬其中。 陆风白言道:“往后便是陆某的猜想了...西京此番作为,阻拦侯爷靠近西京是为其一,离间三方人马是为其二。” 萧保立略作思量一番,心中顿时有了些许猜测。 他出声问道:“依照陆兄所言,倘若我燎原军当真被拦在了金州,西京皇城里的那娘们,就会秘密与其中一方交好,而后制衡燎原军?” 陆风白点头应声道:“合纵连横,便是如此。” 萧保立试探性地问道:“陆兄以为,那娘们会向哪一方放低身段?” 与此同时,他心里开始暗暗揣测起来... 从漠北南下域外,翻越龙道进入中原的匪寇蛮子,封赏其爵位、银钱、领地,或许就能与之交好。 而那楚王夏桓,可就没有这么容易讨好了,如今摆在明面上的掌控者,便是那领授“北燕王”的君飞羽,还有统领南地兵卒的李延鹤。 这两个人...可都不是什么善茬! 在这些时日里,燎原军中的谋士翻阅了各地的宗卷密录,最终才从其中剥离出一些蛛丝马迹。 前者君飞羽,明面上是那六王之中,心性最为暴虐的燕王下属,统领其封地内的大半兵马。 背地里恐是操控燕王的实权者,让一个嗜杀成性的夏氏宗亲,来掩盖自己的布局谋划,此人万万不可轻视。 后者李延鹤,起初发迹于东都,后被调任剑南担任蓉城守军,从未有过进入西京的经历,但却拥有他萧保立都未曾领授的日升令旗。 绝不可能是先皇授予,定是当今天子暗中布局,放于南方的棋子。 陆风白抬手在沙盘之上轻叩出声,其手指关节朝向了征西联军方向。 他出声道:“与那焚骨三山之流交好,是无法对侯爷造成威胁的,并且就名声上来讲,也说不过去...” 若是行那引狼入室之举,只会让殿前群臣猜忌,只会让西京局势更加危急。 萧保立自是听得明白,他面不改色地说道:“那李、君二人又该如何封赏,后者可是已领授王号,无封可赏...” 自古文官、武将有别,前者于朝堂之上有的是官爵可封,后者却是极难把控,稍有不慎便会无封可封,甚至变作随时都可能倒戈的威胁。 数百年前,中原大地上就有白、韩两将,无不是被其君王称君、称王。 但最终结果,不都是无封可封,为避免对方起谋逆之心,只能将其绞杀。 而今领兵征西联军的北燕王君飞羽,不正处于白、韩两人的境地,西京皇城内的妖后,又该与之如何周旋呢? 陆风白言道:“妖后乱朝终归只是一介女流,若是她以君王换君王,或是甘愿沦为那北燕王的牵线傀儡,不就有赏可封了?” 萧保立不解地问道:“如果依照陆兄所言,这娘们造反的目的是什么?最后就是为他人做嫁衣嘛?” 绝不可能! 萧保立可以肯定,从将他下调南疆平叛开始,那个娘们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并且她的心思尤其缜密,大贞殿上绞杀六王的同时,就可让乌夜骑镇压六王封地。 要是这些行径全数准备完毕,到头来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换做是他萧保立来办,根本无法容忍这样的结果。 陆风白看出了萧保立的不解,随即开始出言解释。 “只要侯爷被挡在金州城外,西京皇城先联合北燕王一同驱逐那焚骨三山之流,最后一同举兵南下,给燎原军按上一个谋逆之名,侯爷有几分胜算?” 萧保立言道:“沿途退至剑南、南疆两地,与之尚可五五之分。” 陆风白抬手再一抹,是从龙道以北划下,直指南疆。 萧保立面露难色,陆风白手指的起始位置,着实让他有些神慌。 漠北...玄天军...谢乾... 后者再次出声:“如此,侯爷还有几分胜算?” 萧保立强作镇定,出声问道:“如今中原乱成一团,那寒川王都不曾有南下动作,往后怎还会有南下的意图?” 陆风白言道:“侯爷,如今的局势和你、我现在推演的局势,不一样...” 如今的踏雪侯,是以勤王为旗号,带兵北上西京。 如今的北燕王,是以楚王夏桓的名义,肃清西京乱局。 至于那从域外潜入中原的焚骨三山之流,不过是个体量大些的寻常匪寇。 所以镇守炎阳北境门户的寒川王,不会轻易南下。 可要是踏雪侯的谋逆之罪坐实,那玄天军团可就有理由南下平叛了。 到了那时,不管是妖后退位让贤于北燕王,还是“卧病不起”的天子被迎回大贞殿,萧保立都会是吃力不讨好的那一方。 萧保立沉声说道:“那此局...陆兄以为该如何解?” 陆风白随手抄起一只炭笔,将两人眼前的金州城一笔抹过。 “别管那言狰了,直接强攻金州城,随后联系其余两地人马,一同会师西京城下!” 此举是为先发制人,只要抢在西京之前,把其他两方稳住,就可再周旋! 第五百一十四章 崖畔议事知所想 村寨外侧的比斗还未结束,后方山林位置就再次传来了铁蹄震地的声响。 陈风以手中冬雪藏开道,强行将那位北燕王的孙统领逼退。 后者因为山林方向传来的动静,没有继续向黑袍男子方向反扑,开始原地驻足留意后方情况。 马蹄声越来越近,林满六闻声看去时,御骑之人已然行出山林,勒马停步在孙姓统领的不远处。 为首之人高坐马背,其身披挂明光铠,正是北燕王——君飞羽。 他言语出声道:「老孙!看来武功还需长进长进啊...」 孙姓统领没有立刻回话,只是将手中巨斧提了一提,就继续看向了黑袍男子所在的位置。 陈风见对方战意不见,便抬手在冬雪藏剑身之上抹过。 「无需受外物影响,来战便是!」 孙姓统领沉思片刻,转头看向君飞羽朗声喝道:「待稍后归营时,老孙自个去领罚...还望王爷勿怪!」 君飞羽拍手叫好道:「如此甚好!」 此言一出,就像是给陈风和那位孙姓统领做提醒一般,两人近乎同一时间,向对方前冲而去! 黑袍男子出剑一如先前模样,所使剑招大开大合,看其章法极为简单。 先是一剑挥斩而出,与那斧面相撞再一起,随后陈风便提剑斜走,准备找寻下一次出剑机会。 又是一剑刺挑向前,孙姓统领躲避不及,只得抡起手中巨斧强行在身前横挡,两兵即刻相撞! 锵——锵—— 后者闷哼一声,催动将手中斧刃旋转而起,似是想以此强行逼退眼前的黑袍男子。 陈风见状,立刻身形腾挪向后,尽可能地避开了那挥舞起来的斧刃。 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拉开,孙姓统领立刻停止挥舞斧刃的动作,随后一脚向前踏出,并且已经将巨斧高举过了头顶。 这一次,他定要从眼前黑袍男子手中扳回一城! 林满六本就在注视着两人的比斗,在少年郎的眼中,他看着那巨斧即将袭向陈风面门,结果后者不退反进,竟是直接冲向了那孙姓统领。 沈与同和花尽、无计三人当然也有注意到战局变化,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莽撞的黑袍男子,他们不论是谁都明白,此刻退走才是上上之选。 他以此前冲的目的是什么,莫非是要在这一招之间分出胜负? 即便通过先前的比斗,他们不难看出陈风出剑虽极为简单,但其剑招却是能频频得手,将那北燕王统领压得死死的。 就在众人思虑之际,黑袍男子与那北燕王统领的比斗结束了... 挥舞巨斧凌空跃起的孙姓统领,就在他即将斩向陈风面门之时,后者竟然是身形斜闪而去! 紧接着陈风便反握冬雪藏,一记斩击轰砸向了其斧背。 本就是用尽全力挥斩的巨斧,再被黑袍男子一助力,瞬间就没入了两人之间的泥地当中。 不等孙姓统领如何反应,冬雪藏的湛蓝剑身就已抵在其脖颈之上。 黑袍男子出声道:「可还要继续?」 孙姓统领双手一松,任凭自己的巨斧嵌在泥地里。 「技不如人,还有什么比的意思!」 在其言语完毕后,一直驻足后方的君飞羽,抬手向身后的一众北燕王兵卒招了招手。 不过数息功夫,便有三十余骑兵卒御马向前,呈半圆状将村寨入口围了起来。 黑袍男子不再理会身前的孙姓统领,将目光看向人群正中的君飞羽。 「看着这情形,那便是你要继续了?」 不远处 的林满六,从这位刚刚受封的北燕王出现时,就一直在留意着他的举动。 此刻眼前局势发生变化,林满六立刻与沈与同等人使了一个眼色。 不过多时,弈剑山庄众人便站在了黑袍男子身侧。 沈与同言语出声:「王爷此举,意义为何啊?」 君飞羽斜眼看了过来,应了一声:「这一声王爷...君某可不敢当,我营中将士起哄叫一下也就算了,你们还是莫要跟着一起...」 沈与同听得对方这一番回应过后,双手便安放在了身后,随时准备抽出两柄链刃。 君飞羽似是对于一些动作细节上,捕捉得尤为敏锐,他立即解下了腰间兵刃,径直朝身侧一抛。 他出声说道:「弈剑山庄的诸位,如此一来可否放心了?」 许是见林满六等人都没有回话的想法,君飞羽便自嘲地笑了一笑。 他继续言语出声:「此番君某前来,跟前面那些废物无关,是专门趁此机会来寻各位的...」 这位北燕王在言说的同时,双目在弈剑山庄众人身上扫过,几乎将所有人的面容都看了个遍,唯独没有看向林满六。 林满六见对方意图如此明显,抬手在月寒枝后背轻拍了两下。 少年郎轻唤了一声:「无事!」 月寒枝迅速抬手抓住了林满六的胳膊,就这样两人四目相对,蓝衣女子起初还有一些犹豫,很快便展颜笑起。 「我等你...」 林满六与沈与同等人简单交代了一些之后返程事宜后,就朝向君飞羽的方向走去。 少年走出人群,跟身侧的黑袍男子并肩而立。 陈风盯着君飞羽双目出声:「我上前擒住他,你们便可远遁...」 林满六摇头应了一声:「擒贼先擒王自是一门妙法,不过咱们眼前的王爷可不是贼啊!就不麻烦陈大哥了!」 听得少年的回应后,陈风将冬雪藏朝其身侧一递,结果被林满六给推了回来。 黑袍男子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少年郎脸上却是展现出一抹笑容。 林满六出声道:「此剑往后就交由陈大哥了!你比我更适合他!」 他在告知叶当听,手中四季一时齐聚后,那位黄衫老骗子就曾随口言语过两句。 【不论是剑术、剑招,以及手中的兵刃,其实无需太多傍身,有适合自己的便好。】 【往后若是觉得有人比之自己更为适合,并且那人可以结交,大可将兵刃赠出,不是什么大事。】 而此次在解救村寨的过程中,少年重新得见的斩蛟客,便是他心中更为适合的人选。 陈风言道:「那我若是拿了此剑,往后可有什么限制?」 林满六再次摇头,他看了身侧的黑袍男子一眼。 「英雄当是配好剑,好马当是配好鞍,初见陈大哥时,便见你无好兵傍身,如今小子递剑一场...」 陈风应声道:「只要不是作女干犯科之事,我皆可为之!」 黑袍男子才这么一说,林满六便脸色尴尬起来,他这还什么都没说呢... 君飞羽似是看两人叙旧的时间有些久了,咳嗽提醒出声。 「林少侠既然猜出了君某的目的,还望早些随我归营,此处可不是你们谈天说地、唠家常的地方...」 林满六冲那位北燕王拱手一拜,低声跟陈风说了一句。 「稍后陈大哥自行离去便可,若有机会...等以后世道太平了,可以往杭州弈剑山庄一叙!」 见陈风点了点头,少年转身看了一眼后方的弈剑山庄众人。 「此地事宜尽数告诉青岚前辈...还有那个老骗子,走啦!」 说罢,林满六就朝君飞羽方向走去,待到他走近时,便有一骑北燕王兵卒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了少年。 君飞羽抬手一挥,言语出声道:「稍后老孙会护送诸位回营,至于林少侠嘛...君某不日之后,就会将其送回弈剑山庄驻地!」 再后来,便是君飞羽和林满六一人一马,朝着密林深处行去,并未朝征西联军营地返回。 而月寒枝、沈与同在内的弈剑山庄弟子,也当真在北燕王兵卒的护送下,返回了联军营地。 至于那些被林满六他们斩杀的北燕王兵卒,根本没有一人上前去看一眼,并且就算是有幸活下来的那几人,也无人会待见他们了。 ...... 林满六在君飞羽的带领下,一路御马前行,最后到了一处山崖位置,两人才驻足停步。 后者翻身下马,整个人开始眺望远方,似是想将眼前景色尽数看遍。 君飞羽言道:「不知林少侠看到了什么?」 林满六寻声看去,从此处山崖向前、向下看,刚好可以看到十余里外的联军营地。 「由此驻足而观,可看百余里内,是否有贼人逼近联军营地...」 君飞羽像是有些不满意,转头看向马背上的林满六。 他再次反问出声:「除却观察联军营地外的情况,还能看到什么?」 林满六沉默片刻,也跟着翻身下马,不过几步路的功夫,便走到了君飞羽不远处。 「万里山川皆如此,不能让炎阳国祚毁于妖后之手,故而我辈西行讨贼,不能败!」 君飞羽朗声笑起,这位北燕王双手环抱在胸,脸上也开始浮现起一抹狂傲和自信。 「好!好一个不能败!」 没过多久,君飞羽的笑声渐渐小去,他脸上的神情也开始有所收敛。 等到这位北燕王脸上笑意全无时,他转身看向了林满六。 「那不知林少侠,对于那位姜家大公子,看透了几分呢?」 随着这番言语从其口中道出,林满六心中大定,果然是与姜旭有关! 林满六出言道:「小子与之的确有过几次交手,但却看不透他,只能与王爷说一声,此人绝对不可信!」 在少年看来,不论是之前弈剑山庄三方议事,还是先前驻军营地的言语交锋,姜旭心中真正的想法,从未表露过给任何一人。 或许除了那九昭、千靥笑以外,这位姜家大公子就再无信任之人了。 不对...应该还有一人才对! 姜旭曾经的授业恩师,林满六先前轻唤一声「墨先生」的墨无言。 想到这里,林满六为证实心中所想,他看向了一旁的君飞羽。 「小子回答了王爷的问题,不知王爷可否也告知一些?」 君飞羽应声答道:「林少侠出言询问便可,君某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毕竟对于此刻的他来说,眼前少年的重要性已是慢慢攀升,已经快超过了弈剑山庄本身的价值。 只因为他眼前的林满六,与夏桓殿下有旧的同时,又与他看不透的姜家大公子之间,有些妙不可言的纠葛。 林满六出声问道:「先前东都城中的御敌之策,可是有人早在破城之前,就已谋划好的?」 见得君飞羽点头回应,少年郎便继续发问出声。 「之所以北燕王所属,能够与李延鹤将军一方配合得几乎无差,是因为坐镇北燕王军伍的谋士,将李将军这边的安排也都算到了,是也不是?」 君 飞羽只是沉默片刻,很快就再次点起了脑袋。 能够与青岚前辈旗鼓相当,还能将双方布局全数清算明白,并且从过程而言,就是那一副少年最早接触的棋局。 东都破城一战的种种表现,以及宁珂、姜旭两人的出现,都在告诉着少年一个答案! 藏于暗处的墨先生,有意掌控东都战局,甚至在引导着身为征西联军的他们,时刻准备着讨伐西京...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五百一十五章 纯粹至极心剑成 正如君飞羽所安排的一样,连同月寒枝在内的弈剑山庄弟子,都在北燕王兵卒的护送下,安然返回了征西联军营地。 沈与同也在第一时间,将林满六被那位北燕王召请的事情,告知了青岚和叶当听两人。 对于此事的看法,近期本是关系有些不和睦的两人,竟然是出乎意料地达成一致。 青岚和叶当听的意思,都是让一众弟子不用太过担心,无需过于担忧林满六的处境。 后者要显得话更多些,并且每一次言语,都像是在有意提醒月寒枝一样。 「早在先前天枢广场一事后,我们便有过猜测,现今这位北燕王殿下,多半是骑虎难下了...」 「这会找上我们林大侠呢,显然是为了寻求破局之法,而我们的林大侠啊...自然就成了那破局秘钥了!」 「所以今日解救各地村寨一事,也算是圆满成功,我们的林大侠说不定已在回来路上了!」 就在叶当听准备再找些借口,出言劝诫月寒枝的时候,后者早早地就将脑袋偏向一侧,不再理会于他。 也正好是她的这一转头,好让叶当听将目光看向了另一人。 是一名身着黑袍,背负湛蓝长剑的年轻男子。 黄衫老骗子先是看了一眼对方背负的长剑,很快就将目光看向了对方面容。 叶当听故作疑惑,砸吧嘴出声道:「我们这啥时候出了一个生面孔嘞?」 此话一出,引得在场之人一阵白眼,因为队伍当中多出来的人,早在他们返回弈剑山庄营地时,就已经向青岚和叶当听报备过了。 人群之中的黑袍男子,自然是主动跟随弈剑山庄返回营地的陈风了。 这番明知故问,无非就是想拿人寻些开心。 陈风抱拳出声:「在下陈风,见过两位!」 叶当听赶忙快步向前,一把便抓住了对方胳膊,脸上喜悦之色难以掩饰。 「我可是从满六口中,听过陈兄好些了不得的江湖事迹!他可是时常念叨起你来呢!」 「陈兄往后只管在弈剑山庄之内随意呆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需管顾他人所想!」 「来来来,我与陈兄一见如故,只是这军中禁酒令太过严苛,不然定是要与陈兄痛饮一番!」 叶当听只管自己一人单口相声,根本没有理会陈风作何回应。 后者同样如此,对于前者的话术根本没有任何感触,不过是些寻常的客套话罢了。 时常念叨? 林满六今日才知我名,你又如何得知其口中所念,心中所想之人,是我? 随意呆着? 既无留人之需,又何必留人? 禁酒令严苛? 自他行入弈剑山庄营地之后,此处营寨就区别于其他营帐,其他地方还能隐约闻到酒香,此刻根本连味都没有。 到底是这征西联军营地禁酒,还是你弈剑山庄禁酒,还不好说? 就在陈风心念所致,准备看向身侧的叶当听时,他突然想起一事... 莫非眼前之人与林满六一样,双方与他会面时的表现,都有别于旁人。 昔日如林满六身侧的姜砚林,以及那些苗寨之人,皆是心中畏惧于他。 而今如沈与同、月寒枝之流,还有那些个北燕王兵卒,再加上那位孙姓统领,皆是心生战意。 但此时此刻,这位弈剑山庄的叶二庄主,从始至终竟是没有半分变化,这会还能与他勾肩搭背地唠家常。 难道是因为其手筋被废的缘故? 不应如此才对... 可这遇人 之时的应对表现,皆是发乎本心,跟其年纪阅历、个人眼见、自身劳损都没有任何关系。 就在陈风陷入疑惑之时,突然有人开口点醒了他,是那位稳坐主位的中年男子。 青岚出声道:「此人如今虽已残废,但气盛之势不减,且不弱于你...」 叶当听脑袋一歪,立刻扭头出声。 「好端端地骂谁残废呢!有外人在,青岚先生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啊!」 青岚看都不看向眼前黄衫老骗子,随意抬起手边的茶碗,就将其中茶水饮尽。 叶当听气得直跺脚,但碍于陈风还在身侧,他只得重新挤出一个笑脸。 「方才言语,陈兄无需在意,只需在此安心住下,往后去留弈剑山庄绝不阻拦!」 陈风嗯了一声,先是向叶当听抱了抱拳,接着又看向青岚方向,向其躬身一拜。 这一举动,不禁让黄衫老骗子心中暗叹出声。 好嘛,自个这辈分啊...实打实的是矮了青岚先生一辈了! 不过也好,毕竟老二当惯了,这老二当得舒舒服服,往后大可继续当甩手掌柜。 ......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林满六也回到了弈剑山庄营地。 那位北燕王似是为了保证自身谋划被人识破,特地与林满六先后返回了征西联军营地。 并且与少年特别交代明白,对于两人在山崖畔的议事,不可轻易向外人提及。 当时君飞羽道出这「轻易」二字后,其话语就变得十分微妙了。 林满六听入耳中后,自然也领悟对方心中真意... 不可轻易,既是可以不小心,或是遭人连番盘问,进而将山崖畔的议事全盘托出。 那么显而易见,这位北燕王是希望林满六将议事始末,告知给一些必须知道的人。 比如青岚前辈以及老骗子,便是最优的人选。 所以林满六才一返回弈剑山庄营地,就向营地主帐行去,都不用等青岚出声询问,少年郎便一五一十地将山崖畔的议事讲完。 甚至还包括了君飞羽临别时的告诫,以及林满六自己的个人猜测。 青岚听完过后,点头出声道:「既是如此,想必这位北燕王,心中已经有了应对之法,后面只需我们在旁加以辅助即可...」 林满六询问出声:「小子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青岚颔首以示,言语出声:「直言便可,无需顾虑!」 林满六言道:「如若北燕王军帐中的幕后人,的确为蛰居尚水学宫之中的谋士,并且所谋甚广,青岚前辈以为其心究竟为何?」 在旁的叶当听,原本正当着没事人呢,听得少年有此一问,手中剥瓜子的动作出现了略微停顿。 青岚观察得何其敏锐,他斜眼瞟向了叶当听。 「事到如今,看来叶二庄主对于我们还有藏拙啊...」 叶当听连忙咳嗽出声,似是想要借此打消青岚的疑虑。 「咳咳...咳...说什么呢...」 结果回应他的,却是林满六和青岚的一同注视。 「嗯?」 叶当听只好摆了摆手,叹气出声道:「何来藏拙之说,无非是看的多了些,自然知道的多了些...但终归只是猜测而已...」 黄衫老骗子用一种极为闲散的语气,将口中话语全数说尽,最后把目光停在了林满六的身上。 少年郎的眼神却显得格外坚定,他直直看向了叶当听。 「不论是薛大哥,还是墨先生,他们所为所想,我皆信服!」 叶当听只得抬手虚按,示意林满六放心。 「如此便好,无需思虑太多...」 在旁的青岚脸上却意外地多出一抹笑意,他抬头看向主帐顶部。 「果然是那位墨先生嘛,也算是输得不冤!」 叶当听在旁小声提醒道:「与青岚先生初次会面时,可是看不上墨先生啊...」 青岚随即瞟向黄衫老骗子,仿佛眼神会杀人一般。 他用一种玩笑语气发问出声:「有嘛?」 叶当听连忙摇头,晃荡地就像一只顽童手中的拨浪鼓一样。 「是我记错了,没有的事情!」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林满六尽数收入眼中,引得少年郎捧腹大笑起来。 叶当听立刻冲其翻起了白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着林满六。 「前脚跟你说完,后脚就将剑给送出去了,是不是再过些时,一把都不给自己剩了?」 林满六止住笑声后,应声说道:「的确是陈大哥握剑在手,会比我更好一些...」 叶当听点头道:「确实如此,这位斩蛟客空有一身剑意,却是缺一好兵傍身,如今得以冬雪藏入手,假以时日,心剑可成啊!」 听得黄衫老骗子的感慨,林满六立即眼前一亮。 少年呼喊出声:「所谓心剑,是陈大哥那独一份的纯粹嘛?」 青岚在旁补充道:「嗯,其心性纯正不杂,往后再有冬雪藏归拢出剑之形,便可成那最纯粹!」 林满六转身就要朝帐外走去,想要将这消息告知留于弈剑山庄营地的陈风。 还不等少年郎掀开卷帘,后面就传来了两声叹息,分别来自青岚、叶当听二人。 叶当听叫骂出声:「你这小子真是个榆木疙瘩,有事是你真敢忘啊,自归营后可曾去见过你那心心念念的月姑娘?」 林满六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因为跟那君飞羽会面的始末太过重要,他必须第一时间告知青岚和叶当听。 叶当听再次出声道:「那你知道不知道,这营中最为担心你的人是谁?」 林满六这才想明白,挠头出声道:「我这便去!」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五百一十六章 并肩侧耳细细听 等到林满六退出叶当听、青岚两人所在的主帐,发现帐外依然站满了人。 近乎弈剑山庄所有随行弟子都在了,包括沈与同和花尽、无计两位师兄,就连陈风也在其中。 少年向众人一一抱拳,目光看向陈风的时候,林满六正要开口说话。 后者却是抢先了一步,黑袍男子侧身让出了前行道路。 「先将自己的事情忙完,再言其他!」 林满六赶忙应了一声好,便朝向月寒枝所在的营帐跑去。 少年健步如飞,身形在营地当中疾驰如飞,不过多时就已行至其营帐外侧。 不过先前来的路上有多着急,现在驻足账外的他便有多胆怯。 林满六蹑手蹑脚地靠近营帐,心中开始纠结是先轻唤出声,还是直接急匆匆冲进帐内。 可还不等他如何细想,身后便传来了一声呼喊。 「这大白天的,你跟做贼似的,在帐外鬼鬼祟祟的作甚?」 少年听得是月寒枝的声音,立刻转头看向后方。 蓝衣女子双臂环胸,早已歪头看向别处,就是不看向眼前的少年郎。 林满六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刚刚来时路上,他在心中都快备好了千言万语,结果这会话到嘴边,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两人就这样彼此沉默着,少年为了缓解双方的尴尬气氛,只得抬手挠起了脑袋。 最后支支吾吾地道了一声:「我回来了...」 月寒枝依旧没有看向林满六,但却出声回应了他。 「回来了...就回来了呗,这专门来与我说一声,究竟算是什么事...」 此时的她,比起林满六也没好到哪里去,一直没看向少年的正脸上,早已泛起了一抹红晕。 林满六猛然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将其长舒而出,像是以此给自己加油鼓劲一样。 他言语出声道:「寒枝,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月寒枝干咳了两声,等到脸色恢复如常后,看向了不远处的林满六。 「咳咳...你说!我听...」 说罢,蓝衣女子便朝少年方向走来,进而掀起了营帐的卷帘,率先行入其中。 林满六跟着月寒枝一同入帐,这会营帐中其余的师姐、师妹们,自然是早早地去往别处了。 要么是与其余营帐的好姐妹谈心,要么是跟着其余弟子在刚刚的主帐外面看热闹,又或是去见一见林师弟口中的「斩蛟客」。 月寒枝在自己卧榻一侧坐下,林满六本想席地而坐,结果才刚准备把屁股蛋朝地上一放,就察觉到前方传来一股「杀意」。 少年郎只好重新站稳身形,紧接着快步向前走去,最后坐在了月寒枝身侧,与之并肩而坐。 月寒枝没有出声,她静静地等待着身侧少年的言语发声。 林满六双手撑在卧榻边缘,仰头看向了营帐顶部。 他出声道:「我们好像一直很忙很忙,从初见到重逢,再到现在的一同结伴而行,都有忙不完的事情...」 月寒枝微微发笑,抬手拨弄起了垂于耳畔的青丝。 忙些不好嘛? 还是你觉得,这一走来的确有些累了? 林满六继续出声道:「其实在护送砚临返程的路上,我就已经自个想过了,往后若是再见到你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做些什么...」 月寒枝转动青丝的手指一僵,脸上本已褪去的红晕,似有重新浮现的迹象。 这小子不会是些什么才子佳人话本、闲书看多了? 儿时还未舞刀弄剑时,她自 己也喜欢夜里挑着烛灯,在屋里偷偷看。 可现在年长了,对于这些根本喜欢不起来... 什么男耕女织?我月寒枝可不行! 林满六注意到了身侧蓝衣女子的变化,他转头看向了月寒枝,摆出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月寒枝只得再次重复了一声:「你说!我听...」 不过这一次的声音,要比先前营帐之外,音色要显得绵软一些。 林满六沉默了一会,就继续开始言说了。 「最开始,我的确想过...我们会不会一起在市井街巷处,去搭理一间自己的糕点铺子,这样我也能打下手...」 林姨做的糕点,倒是没话说,但是你林满六呢? 可是你自己亲口与我说的,林姨都没让你帮过几次忙,不是让你去听教书先生的课,就是被你偷跑出去混掉了。 「但是,我又想起老骗子说的那些话,那么寒枝对于糕点一事,当是兴趣居多,要以此作为往后生计,并不好...」 那叶当听什么意思? 何着是觉得...我就该是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小姐,禁不住、受不得琐事劳碌? 林满六双手合拢抵在嘴边,冲两掌之间哈了一口气。 他继续出声道:「所以最后我想明白了...」 月寒枝正准备听着少年继续言说呢,可是林满六竟是在此戛然而止了! 这下可就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了,只得立刻转头看向了一旁的他。 好巧不巧,近乎同一时刻,林满六也看向了她。 就这样,两人四目相对,良久无言。 月寒枝逐渐面露难色,心中一直在念叨着,这小子怎么就不说话了啊... 林满六认真且严肃地说道:「往后不管是江湖风浪起,还是安稳闲碎年,我们大可走一步看一步!无需顾虑太多...」 好啊...林满六,你憋了半天,就憋出来这个? 月寒枝轻咬下唇,瞪了少年一眼。 但心中气头一过,再去想林满六口中所说的「走一步、看一步」,月寒枝又不知怎么的,觉得这样也挺好。 不管往后是什么样,想做什么,那便去做什么! 她朝林满六一侧靠了靠,尽可能地让两人离得近了些。 月寒枝低声应了一句:「如此也好,往后就这样吧!」 在旁人眼里或许会觉得,她作为江宁月氏独女,本身就心高气傲,是那一出生便稳坐高枝的富家小姐。 但在月寒枝自己眼中,从来不这么认为,她自己与寻常百姓没什么两样。 儿时因为家世的缘故,总会有些玩笑言语,一字一句地直戳她的后背。 「本就是一个姑娘家,过些年岁寻个好人家嫁了便是,最好是跟咱们月氏门当户对的!」 「老家主也不知怎么想的,非得寻些先生教授课业干嘛,实在要学...不如学些吹拉弹唱傍身,往后不也能称作才女?」 「还好主母大人不曾带着她一同研习商道,不然咱这月氏下一辈,怕还是得跟外姓哟!」 这些话语随着月寒枝年龄渐长,以及她深居简出的缘故,终归是少了下来。 直到现在,她认识了眼前的少年郎以后,她像是看到了一个同病相怜的人,又或者一模一样的人。 好像又不一样? 确实,我们不一样!恰好补全了对方缺失的地方。 林满六道出心中所想后,随之也就释然了,他将肩头向月寒枝一侧微微倾斜,后者便依了过来。 月寒枝喃喃出声:「林 满六,你啥时候窜那么高了...」 少年郎展颜笑起:「嗯,定是寒枝心中所想,我便嗖嗖往上长了呀!」 月寒枝只管依着林满六的肩头休憩,闭上双目后,睫毛微微颤动。 「油嘴滑舌,没个正形!」 林满六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没有再做任何言语,就这样跟着身旁的意中人,一同闭目养神。 ...... 就在林满六、君飞羽两人相继返回征西联军营地后,又有了第三批人行至营地入口。 此次前来的人手并非沙场兵卒,看上去更像是些村户、百姓。 不过看着最前头的那些汉子,皆是身形健硕之辈,不像是从京畿一带逃难来的。 负责驻守的北燕王兵卒,立刻找准人群最前方一人,观其模样定是此行人手的管事。 「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站于人群最前方的中年老者,向驻守营地入口的兵卒抱了抱拳。 他朗声答道:「江宁月氏,携十四姓商贾一同援助楚王殿下!」 随着这一声呼喊的道出,负责驻守的兵卒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就踮起脚尖看向了后方山林。 在这些人群的后方,被密林依稀遮蔽的山道当中,隐约能够看见百余来车驾。 北燕王兵卒心中随即一惊,他并不是惊讶于会有人主动驰援征西联军,而是在震惊这些人是如何避过斥候探查的。 竟是能让着百余里的车驾,悄无声息避过北燕王军伍,在这百余里内的斥候眼线... 驻守于此的兵卒立即做下决断,必须将此事禀报北燕王殿下! 他刚要转身向营寨当中走去,就看到了一批人马从中走来,为首之人正是楚王——夏桓。 在夏桓旁身着甲胄的姜旭,抬手止住了他的动作,示意其驻足原地即可。 姜旭言道:「无需惊慌,这些义士是由楚王殿下前些时日提前准备,亲自指派了人手接应而来的!」 下一刻,连同营寨外围的老者在内,那些汉子们一同呼喊出声。 「参加楚王殿下!」 夏桓脸色如常,并无任何变化,只是抬手向营寨外的老者虚按了两下,示意对方起身。 姜旭便再次出声:「往后我会与北燕王也说明此事,这些人便先带入营中了!」 驻守入口的北燕王兵卒,自然是比不过姜旭这个空降红人的,只能任由对方将那些个汉子以及他们身后的车驾带入联军营地。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五百一十七章 既是增援便受之 江宁月氏携一众商贾增援征西联军的消息,在营地当中传得极快。 让一些对于后续战事发展,原本不抱太大希望的人,开始下定决心往上加注。 同时也让弈剑山庄和李延鹤、君飞羽等人,都开始提防起了那位「赤胆忠良」的姜家大公子。 此人是如何自囚营中,而谋这般多后手的? 自这些商贾入营之后,才过了短短半个时辰,他们增援物资、粮食一事,便已人尽皆知! 林满六和月寒枝两人,很快也了解到征西联军之中的变化,并且更是知晓了此行商贾队伍的领头之人身份。 那日江宁月氏主殿内,与叶当听言语最多、族内辈分极大的月老爷。 这姜旭竟是绕过了弈剑山庄,主动联系到月氏旁支... 由此少年不禁心中暗想到,除却江宁月氏以外,其余几家增援至此的商贾,姜旭又是许诺了何种条件,能够让他们行至此地。 林满六心中疑惑渐渐升起,在旁驻足的月寒枝便出声言语道。 「娘亲与老骗子既定的时日还没到,大伯这边多半与之早有联系,如今才能先行一步,可以先去找老骗子问上一问...」 林满六回过神来,冲月寒枝点了点头。 就这样,两人开始就朝弈剑山庄主帐方向行去。 等到林满六才刚一掀开主帐卷帘,就发现此刻帐中早已坐满了人,并且似是少年动静大了一些,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青岚、叶当听以及沈与同之外,还有李延鹤、管骁等人,所有人的脸上几乎都是一个表情。 是长辈之于后辈的微笑,欣慰且慈祥。 最前头的李延鹤和叶当听互看了一眼,李延鹤投出一个询问的目光。 「郑宽先前也说如今名声不好听了,那就再差些...也无妨吧?」 「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得到了李延鹤的许可,只见那身黄衫竟是御马再往前行了数步。 城头上的炎阳兵卒皆是握紧手中弓弦,随时准备射杀此人。 叶当听扯起嗓门,大声呼喊道:「我弈剑山庄过境,还不速速开门迎客!」 「我大哥李延鹤,可是陆许将军之孙,你们这些军中子弟,多少前辈不是由陆老将军亲自提携?」 「若是今日这联军营地门不开,明日就不是我这俗人与你们说理了!」 「怎么?听不明白我说的话嘛!」 出门在外,还是得有座靠山。 即便靠山有些过气了,能搬出来唬人的时候,还是要搬出来的。 那位江州守将只是沉思了片刻,就亲自带人前去打开城门。 李延鹤随之抱拳还礼,他自然知晓,此人心中并不是惧他是陆许之孙。 而是敬其夜的原主人,才会行开门之事。 「今日山野之中的江湖事,韩某有所耳闻,已向南而去...」韩姓守将再次言语说道。 李延鹤应声答谢:「多谢韩将军!」 整个联军营地的城门,在两人对话结束后,就显得格外安静。 李延鹤在此城中像是轻车熟路,众人在城中主道上并没有行多久,就朝城西靠北的方向行去。 不过一会的功夫,就有数十道火光,在联军营的门外依次排开。 并且在兵卒的正前方,站立着那名全身披挂甲胄的守将将领。 不管是弈剑山庄、管骁之流一方,还是守城的炎阳兵卒一方。 听着叶当听的呼喊,都是一脸错愕的神情。 唯有李延鹤一人,在那掩面发笑。 等到两派弟子靠近时,他的目光落在了人群靠前的那袭白袍身上。 「好!」李延鹤简单应了一声。 白袍大袖一挥,手中多出来了三封书信,他看向众人,将书信依次摆放在了桌案之上。 「这三封书信是陆某第一次西行时,在山南一处枫叶林所获...」 短衫少年记起了那时发现的事情,当时是与弈剑山庄的同袍兄弟会合后,先是解了山羊坝子之围,而后便是前去枫叶林。 「书信之中的内容,是有江湖门派与官兵、兵匪勾结,共同谋害一地百姓的实证!」 此话一出,众人不免得有些惊讶,若只是匪寇与一些门派联手,都还有理可循。 但要说是官兵,与那些叛乱的兵匪、江湖门派联手... 让人如何信服? 就算提及起,是否有极接近之人,独有那常年戍边关外的寒川王一人而已。 「末将姓韩!」江州守将言语出声。 说着便朝李延鹤的位置锤拳在胸,目光也跟着看向了漆夜,而非李延鹤。 只见白袍身影才刚一上前,等不等其敲门,院门就被人从里到外的打开了。 开门之人,是一身红衣黑裙的女子。 「林大侠里面请!」少年的身后传来了老骗子的笑声。 随后,在萧潇的指引下,前往府邸正中的大堂所在。 管骁之流大笑出声:「陆老弟直接讲就是,往后怎么干全看陆老弟了!」 「我发现书信时,也如诸位神情,故这些时日都在一一查证...」 「书信之中,提及起的炎阳兵卒,在陆某的北行过程中,已经进行了接触,证实了确有此事...」 「而兵匪之流,不是被灭口,便是逃遁得不知所踪,尚不能查清...」 黑衣女子点了点头,李延鹤就继续出言。 「初步可得,三方联手大致为,兵匪先行作乱,官兵派人镇压,最后那些小门派出面善后...」 「如此反复,陆某猜测是为一地兵卒造势...」 进屋之后,李延鹤也不推脱,直接坐在了主位上。 而一左一右,分别坐着管骁之流门主管骁之流以及叶当听。 管骁之流连同郑宽在内的弟子,靠管骁之流的方向依次入座。 弈剑山庄之人就顺着叶当听的位置入座,等到林满六的时候,他发现师父还未入座。 而她自己就静静地站在叶当听身后,没有任何言语。 林满六不知缘由,只能听师父的话,在末席入座。 杀图斗以及剿灭寻寒山的底牌,并非弈剑山庄一派,也非管骁之流。 李延鹤听到了响动,开口出声:「满六可是有事要问?」 「李延鹤,那前些时日送往岳州云梦崖小镇的书信,可是李延鹤所书?」 李延鹤没有答复,只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短衫少年「哦」了一声,就不再言语了。 他心中有了答案,信的确不是李延鹤写的,但就是李延鹤派人送的。 所以从李延鹤北行开始,或是从老骗子扬州会面叶成竹之时,却早就已经在与弈剑山庄进行合作了。 「而三方之中,往来最为密切以及谋事最多者,就是这寻寒山...」 「信中虽没具体提及起,但有一笔关于盛阳五年的辎重调集记录,时间便是铸剑峰赏剑大会期间...」 「负责运送辎重的炎阳兵卒,山南出发进黔中,刻意绕道矩州,最后前去岭南...」 少年注意到 ,先前在林中最开始出现的两人,那名御马的红衣少年,还有那位苗寨女子,此时也在场,并且在弈剑山庄这边。 林满六惊喜出声:「萧潇姐!」 萧潇看着第一个呼喊自己的少年,冲他笑了笑。 李延鹤转身看向众人,言语道:「今夜就暂且在此休息,陌兄和当听你们几人随我来!」 郑宽都不等其他人发话,嘴里就开始叫喊着去给受伤的师兄弟打下手,以此逃过了一事。 用他的话来说,这些事情交由周标、管骁去做,自己指哪打哪就行! 林满六也是想跑的,可刚要出声就被叶当庭拽住了后颈。 」而就是在此次辎重运送过程之中,出了意外!「 「说此次物资遭兵匪抢劫,运送的炎阳兵卒全数被杀害,最后是由南归的姜旭下属进行解救,并且交还的物资给驻扎山南的炎阳军营...」 黑衣女子双拳紧握,这样说还不能证实寻寒山与赏剑意外有关联,又该如何讲? 林满六突然想到了什么,正纠结着要不要发声,坐着的桌椅腿就被他踢了一下。 林满六的发问,先是引起了管骁之流的好奇。 只见那大汉小声说道:「郑宽多学学!你看看你,傻不拉几地...这会想明白没?」 郑宽轻咳出声:「林师弟自然是聪慧过人,郑宽学不来的,不过先前的问题,已是想明白了!」 「哎,满六好久不见啊!」 等到所有人落座完毕,李延鹤先是朝众人拱手行了一礼,就率先开场。 「陆某隐世多日,为的便是此刻,能还于寻寒山一份大礼...今夜便是与诸位好生交代一番!」 叶当听叹气出声:「这太平的世道,哪有什么好拿的军功,若要权贵早些加身,恐怕这是最快的途径...」 李延鹤也跟着叹了一气,一手拿起桌案上的书信。 他想明白的事情,是方才路上问及管骁之流的一个问题。 为何管骁之流部署要这么早暴露,在不确定能否斩杀图斗之前,就先行现身,那日后要再杀图斗,只会更难! 但此时看着李延鹤的答复,他明白了。 不论管骁之流何时出现,都还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五百一十八章 青唐坐观天下势 在李延鹤跟君飞羽两人的共同决议下,征西联军往后的御敌之策终是得到了确定。 合纵连横,志在必得! 与此同时,远在千万里之外的青唐城,迎来了一支行踪诡异的关外军队。 他们由石门入关,一路向南而行,并未受到太多的阻滞。 也许是此地人手都被炎阳军方抽调平叛去了,剩下驻扎的守关兵卒,根本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主战不退者,与城共焚。 畏战怯战者,同样难逃一死。 一路南下演变成这样的情况,都是这支关外军队的谋士所致。 用其言语来解释,便是... 以身报国之人,不该折其风骨,不可毁其颜面,死于沙场才是死得其所。 怯战投降之人,今日会降于我军,明日便会降于他手,故不可留。 所以他们这一路走来,从未收押任何俘兵,过城之时劫掠完粮仓后,便继续向南行去。 直至今日,这支关外军队终于攻陷青唐城,只要再往南去,便可看到西京了。 此刻在青唐城的南门城头上,正有两人举杯对应,其中一名汉子嘴中豪言壮语滔滔不绝,与之言语的书生郎,话就要显得少一些。 汉子朗声喊道:「果真如凡情所料...这一路咱们势如破竹,那些个龟孙根本挡不下!干了!」 嗝~ 汉子打了一个长嗝,似是酒意正酣。 他继续开口道:「往后还需仰仗凡情,为我焚骨三山都谋划一番...」 书生郎抱拳出声:「凡情之才平平无奇,是因山主神勇无双,才可让我军此番南下,如入无人之境!即便遭逢敌手,也能轻松应对。」 汉子昂首挺胸,脸上笑意越发地浓了。 可就在其笑意最盛时,他突然向身侧的书生郎一侧,脸上笑容犹在,但其中的笑意却早已荡然无存。 「都这个时候了...凡情还不愿与我这把老骨头,说些真情实感的话语嘛?」 此话一出,原本想要接话的书生郎,只得倒满酒水自罚了一杯。 原本还沉浸在掌握全局中的御牛化及,在不久之前,被一封送入城内的密信给惊得险些慌了神。 这传信之人,自然是与之「合作」的燎原军了。 密信中的内容,只有言简意赅的六字。 「六王毙,乱局开」 这位焚骨三山的一宗之主,本已行棋过半,只需再施几子,就能将此时的弈剑山庄连根拔起。 自其三庄主身死消息传开之后,在他的推波助澜下,先后已有四家小门派前去试探虚实。 除却弈剑山庄在杭州城内的布局以外,藏于江南其他各处暗部,都被那四家门派搞垮的差不多了。 御牛化及更是听闻,已有数名弈剑山庄弟子被擒,结果那龟缩杭州的叶当听也不曾出城营救。 可事到如今,他没有时间再继续操盘了... 燎原军传信之后,焚骨三山也通过自己的手段,证实了这些消息的真伪。 并且对于一些风向变化,要比寻常官府还要敏锐,这些种种都源自于一个老牌宗门的底蕴。 于乱世中求存求活,需会审时度势,才可屹立不倒。 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说得俗些,便是当好墙头草,去那里都是吃得开的,干什么都是无拘束的。 在这位焚骨三山宗主眼里,古往今来的那些投诚者,或是能避过祸事之人,谁不是如此? 看着窗外渐渐暗下去的天色,御牛化及下定决心,是时候做出决 断了。 他开口出声:「将先前从那枫叶林探得的消息,不日之后公之于众!」 在其身后的首席供奉,眼中泛起一丝犹豫和不舍。 柳凡情言道:「先前依照宗主安排,已早做撤离准备,但如今还未见得风吹草动,此时动身会不会太早了些?」 御牛化及摇了摇头,应声道:「要是能再晚些,我们就不会那么早收到信了。」 燎原军这封密信,可不是什么好心之举,而是要他焚骨三山提早站队了。 别人可能不知道,他御牛化及如何不知道燎原军的背后是谁? 此番传信,就是要在乱局开始的时候,让他焚骨三山立即表明立场,当那第一先锋军,为燎原军及其身后之人,为扫清一切阻碍发光发热。 御牛化及想到这里,一巴掌就拍在茶几之上。 啪! 在其身侧的茶几虽无任何异常,但茶几之上的杯盏全数崩裂,其中的茶水延着裂缝缓缓渗出,最后顺着茶几滴落在了地面上。 如今炎阳的局势就如这茶几上的杯盏,看似风平浪静、无事发生,但却早已陷入分崩离析的地步。 此时此刻,要是焚骨三山不想受其摆布,明哲保身的办法就只有一个了,举宗迁徙外海,先行逃离中原,才是最优之选! 看着御牛化及怒火中烧,柳凡情只得行了一礼朝楼下走去。 「稍后会立即通知门内弟子,约莫只需两个时辰,就能集结完毕...」 「要快!」 听得御牛化及又是一声催促,柳凡情头也不回,直接加快脚步离去。 到底是为什么? 直接站队下场,或许能够赢得一时风光,但往后他御牛化鸡就真的成了炎阳拴在那边的一条狗了。 到了那时,就不是与燎原军合作了,而是要对那些王侯将相点头哈腰,当那带把的奴才。 即便再识时务,再审时度势,这些事情他御牛化技也做不得。 两个时辰后,已是入夜时分... 留于焚骨三山内的所有弟子,都已在内城岸边集结完毕。 每隔着三、四人的距离,就会有弟子抬起一支火把用于照明。 御牛化机抬手一挥,开口出声:「三供奉但说无妨!」 由此整个议事城墙之内,只剩下了御牛化及一人。 天边的乌云将那抹残阳遮蔽,顿时整个房间没了夕阳的照耀,开始变得昏暗起来。 坐于主位的焚骨三山宗主,脸色显得有些憔悴,仿佛一瞬间老了许多。 他心中不止有那浇不灭的怒火,还夹杂了太多的情绪...不甘、愤懑、遗憾,以及无力。 御牛化及机关算尽,终于坐上了这武林盟主的宝座。 手上不止焚骨三山一派,还握有整个天地盟,已是那坐到了千人万人之上,可如今居然要因为六个字,吓得抱头鼠窜? 为什么? 就不能再给他些时间,只要往后焚骨三山权柄再大上些,让那燎原军高不可攀,让那屠恶门俯首称臣,这炎阳王朝不也得看一眼他御牛化及的脸色? 「古人有云,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如今我焚骨三山也是如此,可以于中原之内无敌手!」 听得御牛化及的言语,在场弟子无不是大声呼喊,开始庆贺起焚骨三山今时盛景。 「焚骨三山!天下无敌!」 「中原武林已无人可撼动我焚骨三山,看来宗主是要带我们出去见见世面啊!」 「都说外海有仙山,其山中有自诩仙人之流,不知与我们宗主相比如何啊?」 柳凡情听着身后响起的议论声,出声咳嗽了两句,示意身后弟子仔细听从宗主安排。 楼车驾之上的御牛化戟也抬手虚按两下,一时间,岛上的焚骨三山弟子全数噤声。 言下之意,自然是告诉马又颉焚骨三山与燎原军的合作,就从今日起终止了! 已经乘车驾远走的马又颉也笑了起来,不过御牛玄机无论如何都看不见了。 整个焚骨三山的内城岸边,都因为这些火把被映得发亮。 这火光摇曳间,是焚骨三山弟子们坚定的眼神,此时的他们都在看向一人。 焚骨三山宗主、天地盟盟主、如今的江湖第一人——御牛化及。 只见他披上一身华贵的明黄袍子,整个人严肃地站在人群最前方。 在一众弟子的注视下,他第一个人率先登上了准备好的楼车驾。 那袭明黄大袍站在了最高处,俯视看向所有焚骨三山弟子,在他眼中,这些人都是他往后卷土重来的资本。 御牛化及呼声喊道:「或许还有些弟子不明白为何要远走关内,那么现在就再听明某一言...」 「我辈虽为江湖门派,但也需记得古人良言,不可故步自封,夸大自身!故而明某决意前去关内,寻那居于仙山之人,会那盘踞海岛之流,一决高下!」 「御牛化及自然知晓,门内有不少弟子心系家属,所以此次前去门内,都可将你们家眷一并带上,一路所用衣食住行都由宗门承担!」 御牛化机的安排,让焚骨三山弟子越发兴奋起来。 毕竟生在这第一门派当中,于他们而言已是莫大的荣光,如今迁徙关内还能带上家眷陪同,不就是将他们的后顾之忧全部解决了嘛? 柳凡情看着身后弟子的情绪到位,立即向前一步跨出,向楼车驾上的明黄大袍躬身行礼。 「御牛化及心系宗门上下,老朽感激涕零,不过还有一事想要替门内弟子问上一问!」 焚骨三山中的一些长老执事们也跟着抽泣起来,年纪大些的掩住面庞,年纪小些的放声大哭。 这样的情绪,很快就传至所有焚骨三山弟子心中,每个人看向御牛化技时,内心都显得更为虔诚。 似乎在他们眼中,这袭明黄大袍的身影已无人可将之取代,他的话语就是指引他们前行的明灯。 柳凡情言道:「无论焚骨三山于关内行至何等地步,可有再返中原的可能?」 御牛化及放声大笑,一时间豪情万丈。 他笑言出声:「诸位的家都在这里!焚骨三山的根,也在我们的脚下!一定会回来的!」 听得此言,焚骨三山弟子面前的这位首席供奉,顿时浑身颤抖,抽泣出声。 「我柳凡情愿誓死追随宗主!无论今后去往何处,生死相随!」 霎时,两个人的对话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 御牛化疾言道:「莫不是我焚骨三山出行之事不论大小,都要向叶大人好生报备一番?」 马又颉摇了摇头,他脚下的那叶孤舟就此调转方向,朝扬州城一侧划去。 「本是想来找焚骨三山确认往后诸事的,但御牛化及已经打定了主意,叶某就不再劝说了...」 看着马又颉的举动,御牛化及笑了起来,随手举起了那柄告君。 「昔年明某偶得告君之时,便已知晓往后焚骨三山是何等境地,在此谢过叶大人之前的照拂了!」 很快,就有一名弟子走出人群,高举起了手中的火把。 他呼声喊道:「宗主在那里,我便在那里!」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弟子向他一样, 向前跨出一步的同时,将心中的言语诉说了出来。 无论是谁,都是带着对于焚骨三山的敬重,带着对御牛化及的敬仰。 在这其中,有不少人是先前齐轩「送」到此地的风雪大观楼弟子。 毕竟在风雪大观楼时,这些人心中最为仰慕的人就是其楼主柳梅。 如今和尚换了庙,那供养的大佛也是该换上一换了。 御牛化及看着眼前的景象,将那些效忠的言语收入耳中,都显得有些身心愉悦。 在他振臂一挥后,所有弟子都在门内长老、执事的安排下悉数登上楼车驾,开始向扬州城方向进发。 随着楼车驾的驶动,看着湖面飘来的碧波,御牛化及心中渐起喜色,仿佛先前城墙之内的怒火一扫而空。 因为只需在将城内置办好的银钱、器物,以及将门内一些弟子的家眷带上,就可直接朝关内行去。 可就在御牛化及春风得意之时,他看到不远处驶来了一叶孤舟。 在那外城的大道之前,站着一名持刀男子。 马又颉? 他如今来此,是要将焚骨三山拦下? 我倒要看看,如今焚骨三山上下早做好了撤离准备,你如何拦我? 御牛化及故意迟疑出声:「不知马大人今日到访,所谓何事啊?」 马又颉并没有撤去青竹郎,只是将伞面往上提了提,让御牛化及能够看清他的面容。 他缓缓出声道:「御牛化及这般阵仗,是要外出采风,还是领兵南下啊?」 祝御牛化及就此飞黄腾达,也恭送焚骨三山扬名关内!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五百一十八章 妙手连环定乾坤 不过御牛化戟众人,并未就此继续向前逼近青唐城正南门... 因为两侧城墙之上,正东和南门的援兵已经增援到位,此刻他们再急功近利,只会得不偿失! 更何况,从他们行至青唐城门中段,都未能见到那永桥主将的身影,也没有探清南门的具体布防。御牛化戟扬起手中焚骨三山令旗,示意身后的乌夜骑兵卒就此止步。 柳凡情也在同一时间扬起战刀,位于青唐城门两侧的河北燎原军,也很 让这些东西都变了的根本所在,又或者所有炎阳兵卒为之改变的原因,都只有一个,就是他眼前那名甲胄男子! 那对于眼前之人的身份,御牛化戟已是能猜个大概了。 他呼喊出声:「来者,莫非就是那位夜骑将领将军啊!」 甲胄男子双眼略微向上抬了抬,将目光看向了御牛化戟。 第二种可能,才是乌夜骑将领口中喊的那一声,令使大人... 这一称呼,并非炎阳军中的任何官职,但却是日升令旗的真正持有者,才会以此称呼。 而此物,又偏偏只能皇权亲授,御牛化戟不过是一个漠北蛮子,他是如何与当今天子有联系的? 柳凡情心中的猜测,都在乌夜骑将领亲自喊出那一声令使大人后,全数破除开来。 「你便是那漠北将军——御牛化戟?又或者要褚某称一声...御牛山主?」 两人的言语,向后撤去的柳凡情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相较于得知来者是那炎阳兵卒统率,他更震惊于御牛化戟的真正身份。 起初,他本就对于手握日升令旗的御牛化戟,心中留有一些猜疑。 第一种可能,就是这一面日升旗是其幕后主谋相赠,用于危急时刻调集各地州城兵卒... 此刻的他也很清楚,现在绝不是与御牛化戟询问事情原委的时候,必须带人尽快撤离此地才是重中之重! 御牛化戟一侧,已是握紧的手中双兵,盯视起了乌夜骑将领的一举一动。 后者并未下达任何指令,依旧只是御马前行,一步步地朝向御牛化戟走来。 乌夜骑将领言语出声:「不过三刻,侵扰此地的叛军皆会毙命当场,御牛化戟你以为如何?」 还不等乌夜骑将领言语完,御牛化戟就不再听他废话了,双脚踩踏马镫之后,手中尘无垢已是直刺向前。 在他们看来,那处背靠山崖的狭小树丛之内,能有多少叛军? 就算将整个林子塞满,也不过百人,如何逃得过他们的漠北铁蹄冲杀!!都不用挥枪掷矛,就可将那些人踩踏至死,哪里犯得着集结各处守军? 御牛山主是不是在东都城中待久了,不仅刀钝了,胆子也跟着小了? 就在他们带着各自的疑虑,准备向先前呼喊出声的林地进发时,马又颉御马行至众人最前方。 御牛化戟出声答道:「何必在此拖延时间,既然南门兵力已汇聚大半,为何不就此还击?莫不是褚将军行事求稳...觉得无法一网打尽就绝不出手?」 乌夜骑将领言道:「今日能逼得我返回城内,被迫来此一叙,想来不论是你...还是那柳凡情都是聪明人,就不必行些激将的伎俩了...」「马又颉小儿,怎么就当了那些贼人的看门小狗了!」 马又颉大笑出声:「马又颉小儿,是你的刀快!还是爷爷我的斧快啊!」 马又颉闻言后脸色阴沉,一手扯动缰绳,一手直刺手中长刀。马又颉如此避战,必定有所图谋,不让再放任此人这般行事! 如肉山般的马又颉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他单手将一柄巨大斧面拖拽 在地,随着他缓步走动,在其身侧划出了一条极长的沟壑。 斧面裹胁着风浪一并击向那挥斩而来的长刀,顷刻间,两人刀兵相撞. 锵!马又颉心中微微一沉,眼前这马又颉的手劲比他预想的还要大上数倍。 那些焚骨三山也在此时,即将赶至马又颉身后,他心中立即做下决断. 「我来牵制此人,先将树丛之中其余叛军逼出来!!」 听得指令的兵卒开始一分为二,分别朝向周边两侧奔袭而去。 那人都不是被砍死的,分明是被斧面砸死的!! 马匹也被其砸得血肉模糊,整个躯干从马腹位置断裂成了两节。马又颉前冲速度不减,再不过数息就可与马又颉正面对峙。 后者暴喝出声:「尔等鼠辈!谁敢与我一战!」马又颉在其言语出声时,手中长刀挥斩而出,直指马又颉脖颈。 马又颉御马在前,无数兵卒驰骋在后,营地之内集结的焚骨三山一并前冲而去。 与此同时,树丛当中终于显出了一人身形。 可他眼前这个身材肥硕如猪的汉子,身手却是异常的灵活,都不等马又颉动作如何变化,整个人就抡起了手中巨斧!心中的决断,将全身力道都汇聚在了刀柄之上,他这一刀便要马又颉再也无法回避。 可后者就像脑袋背面长了眼睛一样,都不等马又颉如何靠近,那巨斧便再次挥动! 这一次,是回旋砸向身后,便是马又颉所在。 马又颉脸色严峻,言语出声:「不可轻视这些叛军,他们并非寻常匪寇可比,稍后冲锋听我号令,不得恋战掉队!」 马又颉手中长刀再次递出,准备先将马又颉控制当场,结果那马又颉竟是根本不管顾他手中的刀刀,整个人身形暴起,朝向两侧的东都骑军奔去。 长刀在马又颉身上划出一道口子,他就像察觉不到痛楚一般,只管抡着自己的巨斧砸向最近的马匹。马又颉一斧斩下,眼前兵卒连人带马被砸倒在地。 马又颉扭转手腕,以双手握紧刀柄,如此才将马又颉挥打而来的斧刃拦下。 就在他以为马又颉准备继续出手时,那肥硕汉子竟是又跑了? 马又颉也在其呼喊声中清醒了过来,他竭力嘶吼出声。 「所有人!回到营地,不要再深入了!」可现在想明白,似乎有些为时过晚了?「马又颉啊...官老弟说你心思太多,疑心太重...」 马又颉的声音分明不大,却精准无误地传入马又颉耳中,又或是他极为在意马又颉的言语,所以才会将这番话听进去。他...什么意思? 一些人本想跟着他们的御牛山主,一并冲杀眼前这头肉猪,毕竟敌将首级可要比那些无名小卒,更能赢取军中声望。 此刻有号令在前,便无人再敢僭越半步。 毕竟方才山腰上的前车之鉴,如今还在被叛军围杀。 他在发号施令的同时,行入林间的那些东都骑兵也察觉到了异常。 这树丛之中,哪有什么叛军?「是!御牛山主!!」 自先前那句「马又颉爷爷」过后,北面林地就再也没了动静,实在诡异了些。 马又颉将手中长刀直指前方,长长呼出一口气,紧接着就呼喊出声。「众将士,随我冲锋!」 「杀!」火光在夜幕当中极为耀眼,爆炸声同样如此,向前冲锋的叫喊声根本无法将其压下。「马又颉小儿,我佛慈不慈悲啊!」 这一次,依旧是冲向那些准备奔袭入林的东都骑军。马又颉脸色开始变得有些难看,他心中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马又颉行至此处,若非不是为了兵行诡道,准备暗自 偷袭营地的话,那他是为了干什么... 是为了吸引他来此,吸引其余守军来此? 待其话语将尽时,突然有人呼喊出声... 在火光的映衬下,他们看清了前路上的阻碍。正中是一尊乌黑的罗汉雕像,观其材质似是木质,可被抹得污秽不堪。 在旁的那些木箱、草墩与之相同,皆被抹上了一层污垢。下一刻,爆鸣声轰然响起! 就连那些没能撤出火海,被火焰吞噬的叫喊声也被爆鸣一并吞没。 不过几息功夫,便是数十骑东都骑兵,就这样连人带马一同葬身林中。马又颉看着林间燃起的烈火,整个人顿时肝胆欲死。 他本以为御牛花乃是想兵行诡道,结果来此的只有那马又颉一人,并且在其身后的林间,极有可能布满了火药,用作此战第二次威慑。 马又颉在人群当中不停厮杀,他的笑声越发大了起来,其笑声好若庙宇内的巨钟,将周围的骑兵全数震慑住了。在他思考之时,马又颉已是连斩六人,与之相近的骑兵都已停止前冲,全数拨转马头注视着眼前的「肉猪」。 此时此刻的坐标,他自己的鲜血与那些惨死之人的污血,将那肥硕的身躯全数染红。本是令人作呕的肉山,仿佛披上了一层血红战甲。 「来啊!你们这些个中原杂碎!」 马又颉的暴喝,将那些人的座下马匹都震慑得向后退了几步,甚至有些战马的脑袋不停摇晃,仿佛是在怕那头肉猪。「咱这一身气力全在这上面了...马又颉!莫要恁多废话,提刀来战!」 马又颉翻身下马,只是一个箭步就冲向马又颉而去。 「你们尽快撤离此地,我稍后便到!还是看好东南方向,贼人应是从那袭来!」轰轰!!!轰轰!!!那些个焚骨三仙将马又颉搀扶而起后,都看向了那头似乎已经力竭的凶狠肉猪。马又颉颤声说道:「尽快将此人击杀...回援营地...要快...」 他的心绪已经有些杂乱了,只有一点还算清明,眼前之人必须死,不可让其活下来。 马又颉将巨斧随手丢在一侧,整个人开始大口喘息起来。 唯有正前方,出现了一些散落在地的奇怪物件... 有的形如人状,但小如孩童,有的象是装填的木箱,还有的就象是村户家中的草墩。正当他们听见马又颉的呼喊声时,突然一道眩目的火光冲天而起! 紧随其后的是「嗖」的一声,在众人的注视下,那道火光射入了林间,就落在他们前方不远处... 将马又颉掩护好后,在场的焚骨三仙皆是握起手中枪兵,准备一同出手强杀马又颉。 就在此时,忽有一骑奔袭而至,马背上的少年郎拉起弓弦,看向了马又颉等人。他呼喊道:「聊城都督在此!尔等休想再向前一步!」 来者,焚骨三山的谋士——柳凡情。马又颉迅速看向马又颉所在位置,他口中不停呼喊着回到营地、回到营地。因为他的担忧,正一点一点地加重... 如果今夜山腰、山脚皆为诱敌之策,那御牛化戟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又扭头看向山腰,此时那边的火光,已是所剩无几。 看着火光闪动的样子,应是一些还在被戏耍的愚人,被叛军在林间各个击破,死不足惜...他心念至此,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依照刚刚下属所言,无非是有十几骑人马冲出,怎么会至今都还有火光闪动?马又颉终于想明白了,御牛化戟将他的部署、谋划,甚至是应对之策全都想到了... 他看向马又颉言道:「御牛化技用你一人换我百人,倒是舍得...」 乌夜骑兵卒眼中的凶狠肉猪,马又颉眼中的悍 将,如今已是血痕遍布全身,有几处伤势重的地方,更是白骨可见...「注意!后方有敌袭!」 马又颉听得此言,出力都慢了半拍,瞬间就被马又颉抢得先手。 霎时,巨斧轰砸而下,马又颉赶忙扭动刀身,强行格挡巨斧带来的威势。 不可能...不可能那么快! 马又颉嘶吼出声:「马又颉...对敌之时,可不该如此分心啊!」斧面将他手中的长刀一点又一点地向下压去,刀背已经抵在了肩甲之上,可马又颉的力道依旧不减分毫。 马又颉只地一脚递出,踹至马又颉腹部伤口所在,想要以此使得对方卸去几分劲道。 铁靴没入其腹部的瞬间,马又颉仅仅是面色闪过一瞬的痛楚,随后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的疯狂! 马又颉将自己的脑袋直接向下砸去,迅速撞在了斧背之上,以此使巨斧再次迸发出惊人的力道。 咔!马又颉手中长刀再也经不住巨斧的威压,整个刀身从正中崩碎开来。 随后便是斧面穿过刀刃,直接将其右臂斩落在地! 马又颉闷哼一声,强忍着痛楚朝左侧泥地翻滚而去,身形腾挪数次便远离马又颉所在。 本是跑远的几名兵卒,看着他们的主将落至下风,迅速调转马头回援马又颉。 其箭矢声势极快,让那些进犯马又颉的兵卒,根本来不及躲避。 离得最近的那人,就此倒在地上,没了生气。 柳凡情心中暗想道,那人是谁?单凭先前那一箭,对方箭术定在他之上。 马又颉也有些疑惑地撇头看去,等看清来人模样时,他不禁心中一颤。是那日午夜骑进入东都之后,出箭射杀他部下之人。 此人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在他身后,一早就埋伏好了炎阳兵卒。马又颉没有立即应声,只是盯着前方还在苦战的山脚营地。 他向身侧的护从出声道:「先行去平息营地之乱,叛军回撤后不可再追击,稳固局势要紧!」 那柳凡情如此,今日前来之人也是如此,他们的目的还不够明确吗? 马又颉扪心自问,他知道炎阳兵卒想要什么,但他无能为力,只能照着他们的想法来做。 那柳凡情如今肯定就藏于暗处,想要看着他与御牛化戟兄弟阋墙,同室操戈! 那几名东都骑兵齐声喝道:「得令!」发言完毕后,他们便冲向营地各处指挥作战。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山脚营地的慌乱才得以结束,所有焚骨三山脸上皆是疲惫之色。方才即便是各处守军回援营地,仍是被那些焚骨三山冲乱阵形。 仿佛那些焚骨三山才是骑兵,在山脚营地内一次又一次地将他们骑兵阵型冲散,根本没有给他们汇拢合击的机会。「这第二箭,是替他告诉你马又颉!倘若皆是这般战法,不如躲去东都换我们来攻城拔寨!」 马又颉看着御骑之人越来越近,他推开身旁的护卫,直面向了那柳凡情。他呼声喊道:「倒是让管兄失望了...但今日马又颉必须守在此处!」 不过好在人数众多,那些焚骨三山也不是什么不会死的人,在骑兵冲杀之下,也能迫使其死伤大半不止。 此刻倒在营地之内的叛军尸首,便有三百之多...马又颉行入营地之内,脚步显得有些虚浮,他看着尸横遍野的场面。 有与他朝夕相伴的下属,有碎骨无数的战马尸体,还有那些曾是驻守河北的武王焚骨三山。这些人...本该都是炎阳的兵卒啊... 那名炎阳兵卒将领跟在马又颉身侧,对于眼前的景象他提不起一点兴致,好像这些人的死于他而言,根本无足轻重。 那人 双手负后言道:「御牛山主如此甚好!那就听我的第一道指令!」 马又颉躬身在侧,应声道:「末将...在!」 那人似笑非笑地出声道:「从今日起,焚骨三山盘踞山下不可进攻,势必要劝降御牛化等人!」就这样,拉了一个空弦,放任着柳凡情、马又颉二人离去。 听到这里,本就心弦崩断的马又颉,整个人如坠冰窟。 劝降!!!为何又是劝降!!!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五百一十九章 不请自来有何谋 荼毒炎阳多时的妖后乱朝,在有了东都、青唐两地的先后大捷,似乎只需再添一记猛药,便能将祸乱西京的妖后彻底扳倒。 除却自立门户的焚骨三山,以及在东都整合的征西联军外,如今的中原版图上,恰好还有第三支反抗义军。 曾号称炎阳关内第一战力,由踏雪侯萧保立亲自领率的兵马——塞北燎原军! 现今踏雪侯萧保立正带兵,与妖后党羽对峙于京畿以南的金州城。 燎原军在城外四十里处安营扎寨,这些时日里并未进行大规模的冲杀,似乎准备以围困之势,将金州城中的妖后党羽全数拖死了。 燎原军营地,踏雪侯主帐之内。 萧保立正坐在主位之上,手中不停摩挲着一柄短刀,此刀是为先前攻城略地时,他一位昔日好友的兵刃。 但这一次的沙场扬戈,两人却站在了对立面,双方都没有太过纠结,直接让两军将士向前冲杀,最后以他那位昔日好友落败而告终。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是知道的,所以战阵之前,不谈过往恩情,只谈对冲杀力! 故而不管是如今燎原军围困住的金州城,还是今时今日的天下局势,在他萧保立看来同样如此。 此时此刻,是为他萧保立离西京皇城最近,所以他耗得起! 从北边不知何地,绕道南下的蛮子? 自立王号举兵西进的夏桓党羽? 这些竞争对手对于他萧保立来说,根本不够看... 只要燎原军第一个攻入西京之内,此前种种,往后诸事,不都该由他萧保立来定夺? 即便是那至尊之位,还不是他来说的算! 可这样的想法,只在萧保立脑海当中停留了短暂一瞬。 很快,那袭形如鬼魅的白袍身影,就将他的脑海全数占据。 【做不得,侯爷起事之日,便是灭亡之时...】 萧保立眼底闪过一丝狠厉,随即抬手搓揉起了自己的眉心,同时开始极其古怪地自言自语起来。 “云亦尘拦我...你陆风白放我...最后又是谢乾阻我...你们这些人...究竟想怎样...” 在旁的马又颉看出了自家侯爷的疑虑,立刻起身抱拳出声。 “侯爷,自那陆风白带人离开后,我们便一直有加派人手,探查弈剑山庄众人踪迹,如今他们就在金州附近...” 萧保立叹了一口气,接连摇头数次,最后言语出声。 “又颉,如若不是那位陆庄主有意暴露身形,你当真以为能够时刻探寻到弈剑山庄的消息吗?” 马又颉才一听入耳,整个人的脸色就表现得有些错愕。 他不解地询问道:“陆风白此举,是为了做什么...莫非有意拖住侯爷北上速度,为其余两军拖延时间?” 马又颉随即暗想到一种可能... 这弈剑山庄明面上已经听从那李延鹤的号令,先后加入到了南地联军,以及现在的征西联军阵营当中。 莫非陆风白还偷偷在拿漠北以外的蛮子身上下注,以此求个稳赚不赔? 萧保立只是瞟了一眼马又颉,就将对方心思看了个明白。 “于我燎原军,和那征西联军、焚骨三山三方人手皆下注,本是觉得痴人说梦...但如今想来,或有此种可能!” 马又颉立刻站起身来,言语出声。 “那么侯爷,可要我带人将其请回帐中,随后严加看管起来,防止陆风白再次阻道!” 听得此言,萧保立似乎是有些失望,手中原本举起的酒碗,被他随手砸向了桌案。 马又颉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抱拳致歉。 “是属下太过愚钝,还请侯爷责罚!” 萧保立再次长叹一口气,最后淡然出声。 “罢了...请还是要请的,近些时日寻个机会,让陆庄主入营一叙...” 马又颉眼见可以免去责罚,立刻呼喊出声:“得令!” 此刻的马又颉恨不得立马将那陆风白擒来,此子已是侯爷心头大患,如若能将其抹杀掉,自己定会得到侯爷嘉奖! 不过依照先前所见,他自己似乎不是陆风白的对手... 马又颉转念一想,功夫再高也怕菜刀,乱拳打死老师傅的例子,古往今来不是没有。 只要将其请回营中,自会有法可循! 于是乎,他就带着这样的心思,开始向主帐之外走去。 还未等马又颉掀起营帐卷帘,帐外就传来了一阵疾跑的声响。 伴随而来的还有铁甲碰撞的声响,以及连绵不绝急促的喘息声。 “禀报侯爷!弈剑山庄陆风白于营外求见!” 错愕的表情在马又颉脸上再次显现,而在他身后的主位之上,萧保立却是露出一种极为怪异的释然神色。 他怎么自己来了?! 终于来了... 马又颉刚要转头看向萧保立,后者却是直接向他发号施令。 “将陆庄主及其帮众,尽快迎至此地!” “嗯...末将这就去迎接陆庄主等人!” ...... 等到马又颉行至燎原军营地出口时,他离着很远就看到了陆风白一行人。 并且在人群背后,还匍匐有一头高大的白虎,其身通体雪白,除却脖颈以及几处关节位置有几道暗纹外,就再无它物。 这便是军报所传,陆风白降服的林间走兽? 马又颉在二十步外停步,整个人就站在了营地入口位置。 他言语出声道:“不知陆庄主今日前来,是为了何事啊?” 陆风白脸上尴尬,不时还要往后身后的白虎踢上两脚。 他应声道:“额...自陆某一行人北上后,林间的飞禽走兽少了很多,我身后这位虎兄都有些食不果腹了...所以想来找侯爷讨些吃食,马将军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马又颉脸上流露出了一抹鄙夷神色,胆很快就消散不见。 在他看来,不管是陆风白出于何种目的,唤了他一声马将军,还是其身后那头健硕的白虎,哪有半分饥肠辘辘之姿? 这陆风白分明就是来恶心于他,进而向侯爷得寸进尺的! 马又颉冷声言道:“陆庄主这一路走来,应该也能看得明白,如今正是两军交战时,哪里会有余粮给陆庄主喂食走兽啊?” 陆风白一改先前的懒散模样,笑容玩味地问了一声。 “当真不给?是你马又颉的意思,还是萧保立的意思?” 马又颉双拳紧握,眼神当中的凶光再难压制。 他轻喝出声道:“陆风白!这里是我燎原军帐,竟敢直呼侯爷名讳!” 陆风白像是没听到一样,再次问了一声。 “可是萧保立的意思?” 马又颉刚要抓向腰间刀刃,他的心中立即想起了方才帐中的对话。 下一刻,他就将紧握的双手松开,随后拱手朝陆风白位置一拜。 “方才是在盘算军中粮草留存,还望陆庄主勿怪...” 陆风白并没有看向示弱的马又颉,而是看向了在他周围的弈剑山庄弟子。 “哎...大家伙看看!这不就有地方吃饭了嘛,走走走!” 在其身侧的一众人等,皆是哄笑不已,不时还有人用一种嘲弄的笑脸,看向马又颉所在位置。 “这些天跟着大庄主一起啃树皮,可是差点给我饿死!” “待会营中也不知道有些啥好吃的,大庄主可别自己一个人偷偷开小灶啊!” “早这样不就行了...非得带着弟兄们挨饿干什么!” 后者只得压制住心中怒火,脸上强行挤出一抹笑容,以此回应弈剑山庄众人的笑声。 特别是那最后一句,让马又颉心中最为愤懑,因为他能很直观的感受到,那人是在对自己说的。 早这样,不就行了! 在马又颉的亲自带领下,陆风白所携的弈剑山庄一众人等,行至了一处空闲军帐位置。 前者言语出声道:“陆庄主可带人在此歇息,稍后便会派人送吃食过来...” 陆风白四处张望了一下,最后走到了马又颉身侧。 “不用这般麻烦,晚点我们自己会招待自己,马将军带路吧!” 似是看马又颉有些迟疑,陆风白就再次出声提醒。 “我等入营的消息,侯爷怕是已经知晓了,若还不前去...怕是会扰了侯爷和我的兴致!” 马又颉的内心,立刻从先前的愤懑,变得有些紧张还有慌神。 莫非这陆风白是知道,侯爷有事寻他,才会出现在此地的? 不可能... 陆风白仿佛会洞察别人心思一样,抬手就拍在了马又颉的肩甲上。 “马将军再如何猜忌,也不过是在自己绕自己罢了,不如早些带着陆某前去,还能少些烦忧!” 燎原军兵卒的办事效率极高,两人还未动身出发,便有四人推着一辆车驾前来。 车驾前方多是一些动物碎块,其中以内脏居多,应是军营准备饭食时剩下的。 陆风白朝那白虎呼喊了一声:“暗雪,去!” 唤作“暗雪”的走兽,睁开双眼看了看那一车的动物内脏,就像是提不起兴致一样,准备继续闭目养神。 不远处的祠安见状,立刻翻到其脊背之上,一巴掌就拍在了暗雪的脖颈位置。 “大白猫,去!” 霎时,暗雪双眼重新睁开,紧接着就驮着祠安,开始走向那车动物内脏。 随着这一幕映入眼帘,马又颉不禁咽了咽口水。 就算这林间走兽被陆风白降服了不假,可是竟能听从一个女子的驱使,着实有些怪异。 陆风白见马又颉没有前进的意思,开口言语出声。 “马将军还不走?” 马又颉立即回头,朝他点头示意后,就开始向营地主帐行去,陆风白紧随其后。 第五百二十章 先发制人再周旋 陆风白在马又颉的带领下,没过多久,便进入到了萧保立所在的主帅帐中。 主位之后的踏雪侯,才一看到白袍身影行入帐中,整个人就站了起来。 萧保立笑言出声:“陆庄主,别来无恙啊!” 陆风白双手笼袖,步伐极为随意地走到营帐正中,他眼帘低垂,只是默默地看着沙盘走势,不曾看向萧保立一眼。 萧保立对此倒也不恼,先是给马又颉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对方先行离去,随后便双手拍掌出声。 “本想前些日子派人去寻一寻陆庄主的,就是怕扰了山庄众人的清净...” 萧保立的话还没说完,陆风白便出言将其打断。 “侯爷与陆某之间,不需要这么多弯弯绕绕,直接言明即可!” 此话一出,刚要端着酒肉进入帐中的燎原兵卒,只得停步帐外不敢逾越身前雷池半步。 萧保立挥了挥手,让那些原本听从他掌声前来的兵卒后退。 这一举动,让帐外的马又颉双拳紧握,咬牙切齿地盯着帐内那袭白袍身影。 侯爷如此招待你陆风白,竟还是这般大的架子...要是狗嘴里吐不出些真东西,看你如何走出燎原军帐! 萧保立绕过桌案,与陆风白一同看向了帐中沙盘。 两人面前,在这标注着整个炎阳版图的沙盘上... 陆风白所看的,是逐渐向西京靠近的三方势力,而萧保立所看的,却只有西京而已。 后者率先出声:“还是要跟陆庄主先透透底,如今皇城之内已有十四名官员,有意投诚于萧某...” 陆风白应声道:“文官、武将各半?” 萧保立摇了摇头,脸上笑容依旧。 “文官不过三人而已,其余都为武将,且都是皇城之内的手握实权之人...” 陆风白向右稍稍移步,离沙盘上标注的金州城位置近了一些。 他出言问道:“那这些人当中,是有人坐镇或是可以暗中操作金州城了?” 萧保立点头答道:“没错,如今举兵围困金州城,不过是与之里应外合,逢场作戏罢了!” 对于眼前踏雪侯的故作显摆,陆风白不以为意。 他继续出声道:“侯爷,陆某是说如果...如果坐镇金州城的幕后人,只是假意投降于燎原军,最后将侯爷一直拖延在此,让其余两支兵马抢先靠近西京,你该如何?” 萧保立才听完陆风白言语,立即便发问道:“他们这么做有何益处?又有...” 他都还没说完,自个儿就不说话了。 要是让那北边来的蛮子,又或者那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楚王夏桓抢了先。 燎原军的勤王旗号,可就没有多大作用了,若是大势所趋,甚至要依附于那位夏氏宗亲子弟。 届时,他萧保立还有什么出头之日? 萧保立稳住心神后,看向了那个神态慵懒的白袍身影。 他双手抱拳出声道:“还请陆兄为萧某解惑!往后战事若是可以,也烦请陆兄指点一二!” 陆风白侧过脑袋,终于看向了萧保立。 “倒也不是陆某有什么料敌先机的本事,就是手下有些劫掠军情的本事罢了...” “与侯爷暗中合谋之人,可是唤作言狰?是由西京委派至金州城的一名实权校尉?” 萧保立点了点头,肯定了陆风白的猜测。 如此一来,白袍身影便斜靠向了沙盘一角,抬手从西京到金州的方向一抹。 似乎是沙盘上留有炭笔粉末的痕迹,陆风白抹过以后就双指摩挲了起来,将那些粉末在手中不停搓揉。 “约莫是两日前,有密信从西京方向传出,示意那言狰与侯爷尽可能的继续周旋一些时日,并且让其放出金州城粮草匮乏的消息...” 说罢,陆风白就将一封密信从袖口位置抽出,随后将之抛给了萧保立。 后者却是看也不看,就将密信丢到了火盆之内。 萧保立出声道:“陆兄所言,萧某信得过!” 最近一次与言狰秘密会谈,他就有意让燎原军尽可能的在城外逗留一些时日。 当时言狰给出的理由,是为了尽可能地策反金州城守将,后续好让燎原军兵不血刃的直接拿下金州城。 只要他萧保立可以带着燎原军入驻金州城,就可在此遥看西京形式变化。 进可兵临城下,退可固守金州! 密信在两人的对视下,逐渐被烈火侵蚀殆尽,就连最后的一点灰烬也被吞噬其中。 陆风白言道:“往后便是陆某的猜想了...西京此番作为,阻拦侯爷靠近西京是为其一,离间三方人马是为其二。” 萧保立略作思量一番,心中顿时有了些许猜测。 他出声问道:“依照陆兄所言,倘若我燎原军当真被拦在了金州,西京皇城里的那娘们,就会秘密与其中一方交好,而后制衡燎原军?” 陆风白点头应声道:“合纵连横,便是如此。” 萧保立试探性地问道:“陆兄以为,那娘们会向哪一方放低身段?” 与此同时,他心里开始暗暗揣测起来... 从漠北南下域外,翻越龙道进入中原的匪寇蛮子,封赏其爵位、银钱、领地,或许就能与之交好。 而那楚王夏桓,可就没有这么容易讨好了,如今摆在明面上的掌控者,便是那领授“北燕王”的君飞羽,还有统领南地兵卒的李延鹤。 这两个人...可都不是什么善茬! 在这些时日里,燎原军中的谋士翻阅了各地的宗卷密录,最终才从其中剥离出一些蛛丝马迹。 前者君飞羽,明面上是那六王之中,心性最为暴虐的燕王下属,统领其封地内的大半兵马。 背地里恐是操控燕王的实权者,让一个嗜杀成性的夏氏宗亲,来掩盖自己的布局谋划,此人万万不可轻视。 后者李延鹤,起初发迹于东都,后被调任剑南担任蓉城守军,从未有过进入西京的经历,但却拥有他萧保立都未曾领授的日升令旗。 绝不可能是先皇授予,定是当今天子暗中布局,放于南方的棋子。 陆风白抬手在沙盘之上轻叩出声,其手指关节朝向了征西联军方向。 他出声道:“与那焚骨三山之流交好,是无法对侯爷造成威胁的,并且就名声上来讲,也说不过去...” 若是行那引狼入室之举,只会让殿前群臣猜忌,只会让西京局势更加危急。 萧保立自是听得明白,他面不改色地说道:“那李、君二人又该如何封赏,后者可是已领授王号,无封可赏...” 自古文官、武将有别,前者于朝堂之上有的是官爵可封,后者却是极难把控,稍有不慎便会无封可封,甚至变作随时都可能倒戈的威胁。 数百年前,中原大地上就有白、韩两将,无不是被其君王称君、称王。 但最终结果,不都是无封可封,为避免对方起谋逆之心,只能将其绞杀。 而今领兵征西联军的北燕王君飞羽,不正处于白、韩两人的境地,西京皇城内的妖后,又该与之如何周旋呢? 陆风白言道:“妖后乱朝终归只是一介女流,若是她以君王换君王,或是甘愿沦为那北燕王的牵线傀儡,不就有赏可封了?” 萧保立不解地问道:“如果依照陆兄所言,这娘们造反的目的是什么?最后就是为他人做嫁衣嘛?” 绝不可能! 萧保立可以肯定,从将他下调南疆平叛开始,那个娘们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并且她的心思尤其缜密,大贞殿上绞杀六王的同时,就可让乌夜骑镇压六王封地。 要是这些行径全数准备完毕,到头来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换做是他萧保立来办,根本无法容忍这样的结果。 陆风白看出了萧保立的不解,随即开始出言解释。 “只要侯爷被挡在金州城外,西京皇城先联合北燕王一同驱逐那焚骨三山之流,最后一同举兵南下,给燎原军按上一个谋逆之名,侯爷有几分胜算?” 萧保立言道:“沿途退至剑南、南疆两地,与之尚可五五之分。” 陆风白抬手再一抹,是从龙道以北划下,直指南疆。 萧保立面露难色,陆风白手指的起始位置,着实让他有些神慌。 漠北...玄天军...谢乾... 后者再次出声:“如此,侯爷还有几分胜算?” 萧保立强作镇定,出声问道:“如今中原乱成一团,那寒川王都不曾有南下动作,往后怎还会有南下的意图?” 陆风白言道:“侯爷,如今的局势和你、我现在推演的局势,不一样...” 如今的踏雪侯,是以勤王为旗号,带兵北上西京。 如今的北燕王,是以楚王夏桓的名义,肃清西京乱局。 至于那从域外潜入中原的焚骨三山之流,不过是个体量大些的寻常匪寇。 所以镇守炎阳北境门户的寒川王,不会轻易南下。 可要是踏雪侯的谋逆之罪坐实,那玄天军团可就有理由南下平叛了。 到了那时,不管是妖后退位让贤于北燕王,还是“卧病不起”的天子被迎回大贞殿,萧保立都会是吃力不讨好的那一方。 萧保立沉声说道:“那此局...陆兄以为该如何解?” 陆风白随手抄起一只炭笔,将两人眼前的金州城一笔抹过。 “别管那言狰了,直接强攻金州城,随后联系其余两地人马,一同会师西京城下!” 此举是为先发制人,只要抢在西京之前,把其他两方稳住,就可再周旋! 第五百二十一章 落子收官结乱局(序)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今时今日的皇城大贞殿,已是不同以往,颓败的势头愈发加重。 就连跪地俯首的臣子也已不足半数,空缺之位或是死谏入狱,做了那阶下囚,或是对君王出言不逊被剥去了官身,囚于自家宅院不得出。 此刻留于大殿上的臣子,除却惧怕皇威的谄媚曲辞者,多为赌徒又或是心居叵测之人。 前者趋炎附势,后者待价而沽。 废帝自立的苏皇后,一手托腮神态懒散地斜靠在龙椅上。 似是面对先前传入大殿的前线军情,显得毫无兴致。 随即,便有一名近日刚刚升至兵部侍郎的官员,从人群当中走了出来。 其名张泉灵,他持节跪倒在地,言语出声。 “陛下,如今金州告急,许是不出三日便会遭那叛贼攻陷,对于西京无疑是唇亡齿寒,还望陛下让褚将军前去驰援金州!” 苏杳没有理会九阶之下谏言的臣子,只是抬眼看向了其身侧不远处的棋盘。 她言语出声道:“申位,冲...” 此话一出,立即有一名朱红大袍的御前公公,从棋盘角落捻起一枚黑子放到了棋盘之上。 待到落子完毕,御前公公转身看向了苏杳,神态显得极为恭敬。 这一举动,让在场臣子都有些噤若寒蝉,谁不敢上前替那位官拜兵部侍郎的张大人说话了。 由先皇指定的三位御前公公,如今已去其二,此刻站于众人眼前的,是那剩下的最后一位。 前有朱高九、李成抟以死明志,而今这位吕弓虽忠良之相更甚先前两人。 都说三人是炎阳开国以来,最为忠诚贤良的掌权太监,可如今却全数倒戈向了废帝自立的苏皇后,实在是让人费解。 面对当今皇帝的不理睬,那位兵部侍郎依旧是跪地不起,仿佛是一副要请死谏的模样。 苏杳斜瞥了一眼后,继续向吕弓虽所在的方向言语出声。 “午位,长...” 吕弓虽随即绕向了棋盘的另一端,从中那白棋盒中捻出一枚白子,将之再次落于棋盘之上。 这样的回应,让张泉灵浑身逐渐颤抖起来,他紧握手中符节,终于鼓足勇气抬头看向了九阶之上的君王。 “还请陛下出兵驰援金州!” 苏杳闻讯叹息一声,一脸不耐烦地看向了他。 “还望诸位爱卿明白,只要乌夜骑一动,西京便会面临腹背受敌的危险,如今金州还有一气尚存,势必还能阻拦些许时日...” “那萧保立狼子野心,定会加快攻城进度,还请陛下三思啊!” “乌夜骑必须留守西京,此事无需再议...” “那便请陛下恩准,臣子独自领兵驰援金州!”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整个大贞殿上皆是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那名兵部侍郎的背影。 要知道,这会还能留在大殿上议事的臣子,哪里还有什么忠义之士,皆是惧怕于苏杳的人罢了。 国破家亡之际,摆出一副舍我其谁、慷慨赴死的模样,究竟是要演给谁看? 苏杳沉默许久,最后只是神情冷漠地说了一句。 “张大人既有此心,便领兵前去驰援吧...” 张泉灵赶忙叩首谢恩,手中符节都有些握不稳了。 “下臣稍后便领兵南下,定会将那叛军彻底驱逐,保得金州平安!” 在其身后不远处的几名官员面面相觑,彼此之间都看出了些许端倪,便开始眼神交流了起来。 【张大人不会是想借此机会,趁乱出逃西京吧?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咱们这位张大人,好不容易升至兵部侍郎,如今局势尚未明了,那么着急出逃...也不怕被陛下秋后算账?】 【人各有志,我辈何须多虑?走了一位张大人,自然还会有李大人、王大人补上位置,说不定你、我之间,还有人可以官进一级呢!】 【那便提前恭贺诸位大人了!】 就在一众文臣武将相互使眼色的时候,苏杳再次言语出声。 “对了,张大人领兵出城前,不妨将家中妻儿一并带上,免得心中犹有牵挂,使得往后战事不利...” 那位跪地不起的兵部侍郎,张口就要再次谢恩。 可等到她言语完毕后,整个人就愣在当场,神情恍惚地看向了九阶之上的苏杳。 后者脸上浮现出一抹嘲弄的表情,像是在讥讽张泉灵今日于大贞殿上的所作所为。 张泉灵颤声说道:“陛下多虑了...下臣家中妻儿留于西京即可,无需将之带至身侧,下臣定当竭尽全力,尽快稳固金州局势...” 可还没等张泉灵说完,苏杳便双手拍掌示意。 一直没有言语的吕弓虽便从棋盘之后的幔帘位置,先后拿出了三只木盒,说来也巧,木盒刚好有那成年人的脑袋那般大。 苏杳开口出声:“为了避免延误张大人的出兵时机,我先前便已命人将张大人的家眷送来了...” 张泉灵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三只木盒,其他人在短时间内,看不出其中是何物事,但他离得最近,透过那股血腥味,再加之苏杳的言语,他还想不出来嘛! 吕弓虽将木盒摆在了张泉灵眼前,正准备将其中一只木盒推开时,张泉灵立即抬手拦下了眼前的御前公公。 张泉灵惨淡出声:“先皇贤明,陛下仁德,是炎阳之幸...下臣即刻便领兵南下驰援金州,绝无二心...” 苏杳鼻息一声,冷漠出声:“现在醒悟,已经晚了,背信弃义者还有何颜面将功赎罪?” 两人之间的对话,让大贞殿内位居末席的一些官吏听得有些不明所以,但站在最前面的官员,却是看得明白,听得清楚,闻得也心中惊惧万分。 他们的这位皇帝陛下,竟是早早地就将张泉灵家中妻儿斩首,放置在了那木盒之中! 此举究竟为何? 很快苏杳便主动开口言语,向在场众人解释出声。 “想必也是那萧保立于朝中有些旧识,在其威逼利诱之下,诸位心中难免会有动摇,今日的张大人只是一个开始而已,还望举棋不定者早做决断,莫要让我等得太久了...” 随着苏杳的话语说尽,整个大贞殿上仿佛炸开了锅一般,虽是无一人言语出声,但众人脸上浮现出的惊惧神色,以及那向四周扫视的双眼不停变幻,都在预示着他们心中震撼不已。 【张泉灵竟是暗中勾结了那萧保立?!】 【那么今日此人举动,说不定就是为了配合萧保立,一并拿下金州!】 【还好陛下慧眼如炬,若非是早早地识破了张泉灵,往后局面只会更乱...】 此刻的兵部侍郎张大人,早已是一副面如死灰的表情,他想伸手去触碰那一只木盒,可不管他如何用力,都够不着眼前的木盒,更别说将之抱于身前了。 张泉灵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臂,两只胳膊极为不争气地垂于地面,他已是用尽了全力,但内心的慌张、恐惧仍是使得他无法举起臂膀。 就这样,张泉灵只得向前蠕动爬行,一点点地朝前推进,尽可能地去靠近那一只木盒。 在场众人看着眼前这一幕,皆是暗自叹息一声。 有名士风骨之人,早已悉数入狱,更有甚者已在幽狱之内暴毙而亡,最后留下了几行绝句警示后人。 而此刻跪地不齐的张泉灵,显然不具备那样的名士风骨,甚至已经成了卖主求荣之辈。 这样的人,也会因为家中妻儿的惨死悲痛欲绝嘛? 不知过了多久,张泉灵终于靠近了那只木盒,就在众人以为他会放声痛哭时,这位兵部侍郎竟是不知从那冒出来的气力,抬手就将木盒推了出去。 他竭力地呼喊出声:“陛下,下臣有那萧保立的兵力部署...极为详尽...还请陛下给下臣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陛下,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泉灵一定还有用,只要能够留得一条性命,往后战事泉灵定当万死不辞!” “陛下...” 张泉灵心中还在找补,苏杳却是连听下去的耐心也没了。 后者抬手一挥,吕弓虽便拾起一只木盒,朝着张泉灵走了过去。 不等这位兵部侍郎作何反应,单手拿着木盒的御前公公就将木盒开封,摆在了他的眼前。 映入张泉灵眼中的,是一颗被石灰包裹起来的头颅,但他仍能看出,眼前的头颅正是他家中长子的脑袋。 吕弓虽低声说道:“张大人,请吧...” 张泉灵猛然瞪大双眼,他抬头看向九阶之上,随即更是抬手指向了苏杳。 “苏杳!你这窃国之贼...定是不得好死!” “今日纵使我张泉灵一人身死,无济于事...但往后定会有更多人向你举起反旗!” “苏杳!你一介女流有什么资格...呜...” 不等张泉灵将口中言语讲尽,吕弓虽已是一记手刀将他的脑袋割下,仍由其坠落在那本就不宽敞的木盒之中。 吕弓虽将那盛放有两颗头颅的木盒高高举起,转身看向了那些不敢言语的官员。 他缓缓出声道:“陛下仁德,即便张大人已有谋逆之举,依旧让其与之妻儿同穴而归,还望诸位大人不要让陛下失望!” 坐于龙椅上的苏杳,缓缓吐出一口气。 “叶位,跳...” 吕弓虽随手将那木盒放下,再次回到那棋盘一侧,听从苏杳的安排落子。 第五百二十二章 落子收官结乱局(一) 暮间残阳映京华,世事倾覆乱长安。 由李延鹤、君飞羽二人率领的征西联军成功入驻商州城时,青唐、金州两地的消息便已传遍了京畿一带。 要说燎原军在萧保立的手上,能够这般迅速地拿下金州城,还在李延鹤、君飞羽二人的预料当中。 那么来自漠北的焚骨三山之流,就已是远远超乎他们的预料了。 不说蜿蜒炎阳版图千万里的龙道,就单说驰骋于漠北的玄天军,怎么会放任这些人随意闯入中原? 并且这支自号“焚骨山”的流寇,自攻陷石门关后,便是大捷不断,随后在中原大地上如入无人之境... 对于这样的军情消息,李延鹤、君飞羽二人都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征西联军的两位主将皆是不言语,帐中的其余将领又有什么能发声的? 就在帐中众人气氛极其尴尬时,君飞羽率先开口打破了眼前僵局。 “诸位以为,勤王北上的燎原军和那不明来意的焚骨三山之流,谁是敌?谁是友呢?” 管骁思量一番,起身抱拳出声。 “从先前的军报可知,那萧保立得以举兵入南疆,便是有妖后授意在前,如今却以勤王靖难的旗号倒戈妖后...实属不可信!” 李延鹤闻言后点了点头,随后便言语出声。 “此刻二者目的不纯,皆可与那妖后一同划作国贼,但为了往后战局稳固,不妨与双方周旋一番...” 君飞羽应声道:“李将军的意思,是与二者或是其一联手,先除妖后平乱世,再除国贼稳太平?” 李延鹤并没有立即回应,稍稍过了一会,这才点头嗯声。 君飞羽对于这样的答复,已是见怪不怪了,毕竟不论是他还是李延鹤,都明白如今的征西联军是谁说了算。 彼此之间需要过多的答复和意见吗? 似乎都不需要... 随着两位主将达成共识后,主帐中诸将议事的内容,也就转为往后行军规划以及布防安排。 不过多时,主帐议事便已全数交代完毕。 李延鹤率先请辞离去,在其身侧没有一人跟随,显得尤为落寞。 知道的,自然晓得他是赢过君飞羽赌约,领授了那征西大将军的李延鹤。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主帐当中受了北燕王责骂的将领,此刻准备去领军棍呢! 如今在外人看来,就连先前与之一同共事的管骁、周标之流,与他李延鹤都显得有些疏远了。 李延鹤经过一处街巷时,碰巧遇到了几个正在插科打诨的联军兵卒。 听着他们的言语,似乎在说这些时日的行军战事。 “也不知怎么地,这些越发靠近西京的州城,越发得孬种!爷爷我才翻身上马呢,那城门就自个儿开了!” “可不是嘛,想当初咱哥几个才从东都出来,以为往后的仗啊都要比东都那会难得多...结果啊,也就开头打过几场,后面咱都摸不着军功了!” “特别是这商州的刺史大人,前些时日在城头上还算是人模狗样的,那些被他鼓动的城中兵卒还没死完呢,他自个就偷偷摸摸地来找王爷投降了!” 此话一出,兵卒之间便是哄笑不已,众人原先还压着的嗓音,此刻已是一发不可收拾地大笑出声。 许是人群中有人注意到了李延鹤的身影,赶忙出声转移话题。 “咳咳...原先咱可是听老伍长吹过这些京畿兵马的,个顶个的高头大马、金刀金甲,说是咱们这些要是遇到了,都是被随便砍瓜切菜的料!” “你就听那老头子吹吧!自个当了几十年的大头兵,好不容易混上了个伍长,他还能来过京畿?” “这些养尊处优的京畿兵马,比得上我们这些常年在边关?笑话!” ...... 这些兵卒之间的欢笑言语,随着他们的拍手叫好,李延鹤已经有些听不真切了。 他加快了自己前进步伐的同时,用双手在脸颊上搓揉了一番,以此让自己更加清醒些。 许是寒气渐浓的缘故,李延鹤没来由地长叹一声。 犹记得他年幼时,也曾见那京畿雄甲渡关山,也曾见那兵戈耀城郭、铁蹄震天雷... 短短不过十余年,血气不见,忠胆无存。 不过也对,距离炎阳一统中原,已经快有半百的光景。 就算南北一统时,各地兵马再盛,也无法熬过这四十多年的侵蚀... 也许自己少年时见到的京畿兵卒,就已经是那最后的余光了。 李延鹤带着心中的愁绪,返回了南地骑军营帐,还不等他靠近自己的营帐,就看到了三道人影驻足在帐外。 他看清三人面容后,脸上终于多出了些喜色。 李延鹤朝三人呼喊出声:“叶兄今日来此所谓何事啊?满六和寒枝姑娘也在,里面请!” 来者,是为弈剑山庄的叶当听,还有林满六、月寒枝三人。 林满六三人应声入帐,李延鹤招呼他们落座以后,便将目光看向了叶当听。 “这些时日忙于推进战线,倒是与叶兄议事的次数少了些,莫怪...” 叶当听摇了摇头表面不碍事,紧接着一巴掌拍在了身侧少年的后脑勺上。 “无妨,今日前来也是与延鹤说一说这些时日的见闻,往后也好与联军配合...就让满六来说吧!” 林满六吃痛一声,恶狠狠地瞪了老骗子一眼,这才回看向了李延鹤。 后者只是轻笑一声,随即便正襟危坐,开始等到少年的下文。 林满六言语出声:“想必李将军也知晓陆庄主如今身在燎原军一事?” 李延鹤嗯了一声,回应出声:“先前已有军报传来,并且那君飞羽也已知晓...” 林满六言道:“李将军是否在疑惑,为何君飞羽知道此事,却迟迟未动弈剑山庄?” 李延鹤呼出一气,看向了帐外。 “想来是那位姜大公子,还需弈剑山庄从旁牵制,所以尚未有所动作...” 林满六会心一笑,倒也没立即出声作答,反而转向身侧的月寒枝,冲她扮了一个鬼脸。 月寒枝见状,抬手就朝少年后腰扭去,让前者全身哆嗦个不停。 “没个正形...说你的事情!” 林满六能有这一滑稽的举动,都是因为三人等待李延鹤归来时,他与老骗子之间有了一场没有赌注的赌局。 就君飞羽迟迟未动弈剑山庄一事来说,前者赌李延鹤觉得是君飞羽顾虑姜旭,后者还没能发话下注,月寒枝便抢了先,说李延鹤应是觉得君飞羽想成合纵连横之局。 从结果上来看,是叶当听与李延鹤的想法相近,或者是叶当听更加了解李延鹤。 林满六吃痛不已,只得重新看向了李延鹤。 “起初,我与老骗子也是这般想的,但随着这些时日的战线推进,我们猜测君飞羽可能有了新的想法!” 李延鹤刚开始听着还有些好奇,等到少年话语讲尽时,他没来由地想起来了君飞羽于主帐当中的问话。 月寒枝敏锐地察觉到了李延鹤的表情变化,随即发问出声。 “李将军...可是与那君飞羽议事时,有了变数?” 李延鹤应声答道:“今日收到青唐、金州两地军情时,君飞羽有意问及二者是敌、是友...” 林满六听到这样的答案,脸上神色也随之发生了些变化。 他朝另一侧的老骗子看了一眼,后者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少年开口出声:“君飞羽能在军帐之内故作询问,小子斗胆猜测...他与萧保立之间恐怕已经有所联系!” 林满六的猜测言语,让李延鹤陷入了沉默。 他在心中复盘一番,缓缓言语出声:“恐怕不止于此,如若君飞羽真的想要先平乱世,再除国贼...那么就不止是暗中联系踏雪侯了,恐怕那位焚骨三山共主也快要收到他的邀约了。” 若是这位征西联军的真正掌权者与其余两方都牵线搭桥了,那么此刻陷于征西联军的弈剑山庄,恐怕比之先前还要身不由己。 彻底沦为与萧保立合作的由头,同样也是与陆风白交涉的筹码... 叶当听突然出声道:“延鹤,其实这样的结果并不坏,至少能够保证咱们这位北燕王,是真的想要平定乱世,同样我们的处境在西京光复之前,也不会太惨。” 林满六在旁附和道:“没错,三方联合盘踞西京城外,也可断绝西京向外策反的可能,在三方人马没有彻底撕破脸之前,局势都会趋于稳定!” 听着这些宽慰言语,李延鹤有些自责,他深吸了一口气后,看向了不远处的三人。 “前些时日探寻沿途军情的时候,就应该将你们全数送离的...” 林满六咧嘴笑起:“不碍事的,按照我们的既定计划,也需等到时机成熟,才可跟陆庄主他们会合的!” 月寒枝也跟着出声道:“这些时日里,陆续增援联军的商贾以及随行物资,也有我们早就准备好的安排,所以弈剑山庄自然是要待在营中的,李将军无需担忧。” 两人言语的同时,叶当听与李延鹤可劲使了使眼色。 【好话都让他们说了去了,就无需多想啦!】 李延鹤自是看得明白,脸上笑意比之先前要好上许多。 【那是自然!倒是一对良人啊...】 林满六没有看清他们的眼神交流,正要说些往后的布局想法,就被月寒枝一把拦住。 后者白眼出声道:“往后谋划有李将军和叶庄主就行了,你搁这纸上谈兵还来劲了是不是,跟我走!” 有了月寒枝的反常举动,终于让林满六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少年正要抬脚踹向叶当听,衣领就被月寒枝拎兔子一般,拽着向营帐外拉去。 第五百二十三章 落子收官结乱局(二) 林满六、月寒枝二人退出军帐后,便回到了弈剑山庄所在的营地。 往后的战事与他们这些江湖门派关系并不大,少年郎便跟前些日子一样,找上陈风讨教剑术、剑招。 对于少年的切磋请求,这位斩蛟客丝毫没有吝啬的态度,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 林满六刚刚走至陈风的营帐外,随口呼喊了一声:“陈大哥!” 他的话语刚落,那位黑袍负剑的斩蛟客便掀起了营帐门帘,随之缓步行向林满六、月寒枝二人。 看着他这般速度,似是等待许久了。 陈风言语出声:“与那位李将军的议事...结束了?” 林满六点头应声:“嗯,与李将军说明白了!” 陈风手腕一抖,冬雪藏便被他横在胸前。 “既是无事,那就来吧!” 林满六轻喝出声:“来战!” 少年郎也不拖泥带水,他与月寒枝点头示意后,抬手就朝身后一抓。 夏鸣蝉连同春窗蝶、秋寂寥三剑就一并被少年握在手中。 随后,不等陈风如何动作,林满六就将三剑向前一抛,任凭三剑刺入两人正中位置的泥地里。 与此同时,陈风向前一步踏出,手中冬雪藏只是稍稍偏移了些位置后,也被他丢掷而去。 好巧不巧,湛蓝剑光从他手中刺出之后,就这么没入夏鸣蝉当中。 四季一时,就此成剑。 霎时,不管是林满六还是陈风,两人距离四季一时的距离近乎相同,两人也在同一时间朝着剑身方向奔袭而去。 一息过后,陈风要比林满六稍稍快些,他抬手就要抓向夏鸣蝉的剑柄,以此获得四季一时的全部主导权。 林满六也不会让他如此轻易的得逞,少年一个箭步加快的前冲速度,随后更是以罡步踏斗的身法,顷刻间便行至陈风身前。 一记手刀挥斩而出,第一刀便是斩向陈风的小臂。 剑势尽黄龙! 陈风身形立刻向后一倾,躲过了林满六的迎头痛击,但他并未就此退让,在其黑袍回旋之际,一记鞭腿就直直扫向林满六的面门。 少年郎感知到劲风刮来,随即一个下蹲,借助夏鸣蝉躲过了对方的鞭腿。 陈风轻喝一声:“如此,就慢了!” 只见斩蛟客伸手向前一抓,整只手已经虚握向了夏鸣蝉剑柄,仿佛下一刻就会将四剑全数抽离地面。 林满六随即向右侧一个翻滚,双手撑地的同时,双脚离地瞬间就朝陈风方向蹬去! 前些时日他与月寒枝闲聊时,也曾抖搂过这一奇招。 用林满六的话来说,此招一出,必定出奇制胜。 故而美名称之“九重玄天双脚蹬”! 当时月寒枝听完后,足足有一个时辰没有理睬林满六。 此时此刻,月寒枝看着眼前的少年郎,在与人对阵之时,竟是真的使出了这一招“九重玄天双脚蹬”。 她只得将脑袋偏向别处,当真是没脸在看林满六与旁人比试。 月寒枝小声嘀咕道:“都多大的人了...幼不幼稚啊...” 可也就在她偏头的同一时间,林满六的双脚当真踢中了陈风,并且是将后者身形踢得歪斜少许,使之未能成功握紧夏鸣蝉剑柄。 陈风虽未能握紧剑柄,但却已经波动了剑柄上的环扣。 随着“咔——”的一声响起,冬雪藏便从四季一时当中分离开来。 斩蛟客伸手一探,冬雪藏就落入了他的手中。 林满六随着轻喝了一声:“好!” 陈风握剑之后,身形便立刻向后退去,不过瞬息,他就与少年郎和余下的三柄剑拉开了二十余步距离。 直至此刻,他们的比试才刚刚开始。 他们两人先前的比斗,都只是为了争夺稍后切磋的攻守手。 成功夺剑之人,即为攻方。 可以在场上随意走动,可进可退,可战可避。 未能夺剑之人,便为守方。 全程不能离开余下三剑十步以外,只要被攻方逼至十步外就算输。 并且比斗期间,守方还要护得余下三剑,如若被攻方夺剑过半,守方也算输。 从此刻起,执冬雪藏的斩蛟客,就作为攻方,发难余下三剑的林满六。 他们这套切磋战法,其实就是脱胎于“青竹”叶成竹与林满六之间的比斗。 那日东都内城的比斗,让林满六受益匪浅,所以如今有了一个呼之即来的对手,林满六就效仿起那位却邪“青竹”,以此法砥砺自身的剑术、剑招。 林满六深呼吸一口气,抬手便扭动起夏鸣蝉剑柄的环扣。 随后,位于四季一时剑身正中的春窗蝶,就此分离出来。 少年郎将其倒提左手,横在拦于夏鸣蝉前方。 陈风学着林满六方才的口气,同样呼喊一声:“好!” 不等林满六作何回应,他便提剑冲向了少年所在方位。 月寒枝也在两人先后出声后,重新看向了比斗的双方。 正如她所料想的那般,林满六依旧未能夺得先手,只能以守方的身份护住余下三剑。 自林满六、陈风比斗开始,两人大大小小一共比过了八十余次,除却林满六提出此法的第一次,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去当一次攻方。 月寒枝回想起先前的比试,只能在心中暗自叹息一声。 与他比斗之人,终究是那位斩蛟客啊,并非什么寻常的用剑高手。 在她一番思量的同时,林满六与陈风已然进行了第一次正面接触。 少年郎身形绕至夏鸣蝉前方,手中倒提着的春窗蝶向前猛然一挥。 陈风只是极为随意地一剑递出,直刺向了眼前的碧绿剑影。 锵锵! 两兵相接后,几乎是同一时间,那股同出天下四剑的反噬,瞬间传至两人臂膀深处,直至脖颈位置才有稍许的停歇迹象。 仿佛顷刻间,全身的力道就消散一空... 这种泥牛入海的感觉,相较于最开始比斗时,两人其实都已经适应得差不多了。 一剑过后,林满六未能占得上风,他便猛然向后一扯,很快就紧贴住身后的夏鸣蝉。 待到陈风持剑举过头顶,正要再出一剑时,少年郎便右手朝身后一抓,凭借自身脊背托剑的巧劲,将身后嵌入泥地的夏鸣蝉硬生生抽离而出! 开天阵! 在两人不过半个身位的空隙间,镇北营拖刀术强势袭来,让斩蛟客脸上多出了几分喜色。 陈风赞叹出声:“好刀!” 言语出声的同时,他并没有丝毫闪躲的想法,只是将手中的冬雪藏更为迅速地向下斩去。 夏鸣蝉与冬雪藏相撞在一起,林满六因为不受四剑反噬的缘故,在力道比拼之上,勉强与陈风打得一个平手。 他便就此抓住机会,在陈风准备再次蓄力的时候,左手倒提的春窗蝶一剑挥斩向前,直冲眼前黑袍的面门。 碧绿剑影向前急速闪动,破空声响在两人之间响起。 陈风脑袋歪斜堪堪躲过春窗蝶的袭击,随后拇指抵住冬雪藏的剑柄,将林满六单手托住的夏鸣蝉再次向下压去。 春窗蝶侵袭未能得逞,夏鸣蝉镂空的一侧也压向了少年的肩膀。 林满六见机不妙,只得放弃了继续进攻的想法,他只得以手中春窗蝶一并击打向冬雪藏。 少年试图以此迫使陈风改变攻势,随后趁机寻觅脱身的机会。 可他的想法,就像是被眼前黑袍看穿了一般。 即便面对春窗蝶与冬雪藏的相撞,陈风的出剑一如先前模样,根本不给林满六一丝一毫的脱困机会。 林满六只得闷哼一声,左手也随之一松,春窗蝶就此被他抛至身后。 单手握剑,变作双手握刀。 当少年郎双手握紧夏鸣蝉的那一刹那,他的周身气势陡然一变,手中剑变作掌中刀,对敌战法也随之改变! 林满六长啸一声,拼尽全身气力,硬生生将陈风手中的冬雪藏给弹了回去。 啊啊——啊—— 这一次,相仿的是弈剑山庄三庄主——薛唐。 前有薛三庄主虬蛇谷外,白狼长啸震天际,而今林家小子也能长啸一声,醒肝胆! 林满六双手握剑作刀,右脚向后一踏以此稳住身形,夏鸣蝉随之向前挥斩而出。 碎昆冈! 少年手中兵刃一次又一次的斩出,陈风也跟着递出一剑后,竟是未能压制林满六。 即便是他,也只得向后退了四五步,与眼前少年拉开了一段距离。 林满六呼啸出声:“再来!” 陈风点了点头,身躯逐渐趋于半蹲,在其手中的冬雪藏也跟着收剑在侧。 林满六看着对方架势,隐约猜出了几分真意。 在旁观战的月寒枝见到斩蛟客的动作,脸色一僵,瞳孔也随之微缩几分。 林满六沉声道:“陈大哥,好人为师可要不得!” 陈风随口应了一声:“同样的章法比上一比,也才能分个高下不是?” 月寒枝听着这位斩蛟客的语气,没来由想起了那个黄衫老骗子。 这人原本不这样的啊...怎么越来越像那人了... 林满六将夏鸣蝉重新刺入泥地,抬手在环扣上面一抹,秋寂寥随即出鞘。 少年伸手握剑的同时,左脚朝春窗蝶的剑柄一踢,碧绿短剑便回弹向天,最后被林满六倒提左手。 已是不知没有双剑并使了,林满六双手握紧两柄佩剑时,莫名有一种阔别已久的感觉。 不过如今的短剑,不再是乔师姐相赠的山野行,而是换作了秋寂寥。 林满六轻声言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小子便用旧时剑对陈大哥效仿剑!” 陈风脸上闪过一抹笑意后,整个人就朝林满六所处位置冲去。 林满六手中双剑一前一后,使的是出行江湖时,师父帮他改良的剑势尽黄龙。 陈风收剑在腰,相仿的便是林满六先前自创剑招——冬夜冰轮转。 不过一息的功夫,两人手中兵刃便相撞在了一起。 兵刃碰撞声此起彼伏,根本没有一丝要断绝的意思。 不同于林满六的出剑挥斩满月,陈风递出的冬夜冰轮转,仿佛只能使得一轮又一轮的弦月。 不过也正因为陈风如此出手,冬夜冰轮转在他的手中,就像是连绵不绝,没有任何要停止的迹象。 面对眼前黑袍的出剑不停,林满六不禁眼前一亮。 好嘛,又能偷师一手了! 林满六以剑势尽黄龙出剑不停,双剑在他的手中依次交错递出,每一次的挥斩都会与那道湛蓝剑光相撞。 双方对剑渐渐增多,十一剑...十六剑...二十四剑... 两人随着出剑不停,近乎陷入了无休止的缠斗。 看出少年想法的陈风丝毫不吝啬,将自己能够挥斩出的剑,尽数挥斩向了林满六。 这般倾囊相授,林满六哪有拒绝的道理,若不能全盘收下,他誓不罢休! 林满六、陈风二人比剑至四十七次时,双方皆是展现出一副酣畅淋漓的模样,对于这样的快剑、快招极为享受。 就在这时,商州城西方向传来了一阵阵号角声。 嗡嗡嗡——嗡嗡——嗡—— 双方互看一眼后,同时向后撤去数步,以此结束了今日的比试切磋。 月寒枝提剑走至林满六身侧,少年郎向其摇了摇头,示意不用太过担心。 陈风双手杵剑看向城西,双眼随即微眯成线。 “先前也曾听过这征西联军的号角声,今日的声响可是有人攻城?” 林满六应声答道:“嗯,多半是京畿方面...有所反扑了...” 陈风不知怎么的,突然转头看向林满六、月寒枝两人。 他出声问道:“可有兴致,前去城头一观?凡俗之剑,染上些许杀伐气,也不是什么坏事!” 林满六对于陈风的提议,显得有些诧异。 眼前这位心剑至纯的斩蛟客,怎么会提议自己前去城头观摩兵戈厮杀呢? 陈风呼出一气,解释出声:“剑术、剑招可学可授,但这剑心估计是没法子传啊...你与我本就不同,往后习剑路子,自然也无需一样!” 林满六听着陈风的这番说辞,默默地点了点头,像是同意了他的说法。 但少年郎并未就此答应对方的提议,而是转头看向了身旁的月寒枝。 不等他出言询问,后者便言语出声。 “只要那些人不拦我们...去看看也没什么!不过还需谨记,往后战事已经与我们没什么关系了,不可陷于其中!” 面对月寒枝的叮嘱,林满六轻声应了一声:“好!” 他向身前的她伸出一手,后者只是抓住了他的手腕,就这样一同向西侧城头行去。 第五百二十四章 落子收官结乱局(三) 或许是有人一同前行的缘故,林满六和月寒枝的脚程并不快,每每穿过几条街巷后,两人都会朝后方看上一看。 在他们身后二十余步的位置,远远地吊着一位斩蛟客。 作为提出城头观战的始作俑者,此刻的步伐却有些闲适自得,显得并不着急。 陈风似乎是觉得,林满六俩人回头的次数有些多了,整个人身形随即停滞不前。 他言语出声道:“战事初时,多是两军对垒没甚意思,并且此时城中兵马还需调度,我们去得早了...多半会妨碍军伍...” 林满六思量一番后,向身旁的月寒枝出声提议。 “稍后我们可以先去寻李将军,也好与之提前知会一声,避免行上城头时遭遇拦阻!” 月寒枝应声道:“如此最好!” 林满六点头咧嘴一笑,随后便看向后方那位斩蛟客。 “陈大哥,我们先去寻李将军了,陈大哥若想在城中闲逛,那么稍后西城门位置碰头!” 林满六的言下之意,自然是对他这位陈大哥的逐客令了。 陈风倒也识趣,没了继续跟随的想法,他提着手中冬雪藏随意寻了个巷口,不过数息功夫便已消失不见。 没了旁人的随行,林满六、月寒枝二人如释重负,前行的步伐也随之加快。 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两人就已出现在了城西临时军帐外围。 驻扎在此的联军人马,主要是以管骁、周标等人的河北甲士为主,此刻营地当中不时传出铁甲铮铮的声响,在号角声的附和下,显得格外震耳。 都不用林满六、月寒枝两人如何禀报,很快就有两名河北甲士向他们靠了过来。 位置稍稍靠前的那位甲士,身材极为壮硕,只要再壮上个一两圈,就与周标差不多了。 他才一看到林满六,整个人便开口大笑起来。 “这不是林少侠嘛!可是有要事传递此处,快快请进!快快请进!” 从一开始的收复东都,接着又是一路西行的大小战事,南地骑军和河北甲士两批人马,几乎都知道了弈剑山庄当中,有这么一位林少侠。 都说这位林少侠小小年纪,便是使得一手好剑,耍得一手好刀,营中一些资历浅的兵卒,根本比不得这位林少侠! 他们口口相传的林少侠,自然就是林满六了。 林满六也认出眼前甲士,是先前东都内城外,跟随徐大石一同前去运送弩车部件的兵卒。 林满六随即面带笑意,抱拳恭敬行礼道:“我们二人此番前来,是为了寻李将军...先前听得城头迎战号角,想与李将军了解一下情况!” 这位河北甲士对林满六是相当佩服,赶忙摆手言语出声。 “李将军先前便已经入营了,此刻正与管将军商议城防要事,我带你们前去便是!” 林满六点了点头,随后就带着月寒枝一同向李延鹤、管骁所在的军帐行去。 他们才刚刚靠近营帐,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呵斥言语。 “不行!即便那王霄接连吃了败仗,其麾下乌夜骑也是一大战力,此刻出城迎敌有何意义!” 管骁的声音...究竟是与何人发生了争执? 林满六带着这样的疑惑,掀起了军帐门帘。 营帐当中的众人,察觉到入口位置传来的光亮,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林满六、月寒枝所在的方位。 帐中不过四人,靠近主位的是李延鹤、管骁,靠后些的是周标、郑宽。 不过这样的无声注视,只是维持了短短一息的功夫,下一刻就被争吵声无情打破。 郑宽一脚踢开身前椅凳,抬手指向了管骁面庞。 他呼喊出声道:“这商州城墙太过低矮,倘若他们增援赶至一并攻城,届时伤亡不可预估,你管骁不可能不知道!” 管骁脸上虽无怒容,但言辞却已冰寒刺骨。 “所以你就要带着一半甲士战于城外?那君飞羽提议出城迎敌,结果自己手下的人马按兵不动,你还看不出来为什么嘛?” 郑宽抬手就要砸向一旁的桌案,结果被周标伸手一挡,使之无法毁坏那条桌案。 他只得将嗓音又提了提,继续向管骁言语发问。 “这一路行来,我郑宽自然看得出那人是何心思,但军中威望也是靠刀刃打出来的,而不是靠阴谋诡计骗来的!” 管骁深吸一口气,正要出言继续训斥郑宽,在其身侧的李延鹤率先有了动作。 方才一直没有出声的他,起身走向了林满六的位置。 李延鹤一边行步一边出声,他看着的虽然是林满六,口中话语却是说与郑宽听的。 “郑小将军...不对,应该是郑小都督,此次战于城外即便能够打疼那王霄,但河北甲士必然伤亡严重,此刻仍在两军对峙的阶段,我们还可从长计议!” 郑宽随即将目光看向了李延鹤,他发问出声。 “那么请问...那位北燕王的提议该怎么办,我们的征西将军!” 林满六听着郑宽口中一字一句的“征西将军”,心中的担忧加重了几分。 自行出东都后,李延鹤便与管骁之间的关系逐渐疏远,这层近乎淡漠的关系,外人也是看在眼中的。 但实际并非如此,南地轻骑与河北甲士的逐渐离心,是李延鹤、管骁还有老骗子三人的权宜之策。 起初是为了试探君飞羽所求,随后在林满六与之崖畔议事后,就自然而然的转变成了引诱姜旭漏出马脚的饵料。 即便他们早有预料,河北甲士当中必然会有人行离心之举,但林满六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周标、郑宽其中一人。 这下可不好办了... 林满六与李延鹤对视一眼,后者微微点头。 少年郎便只身行入营帐当中,看向了那位年龄相差不大的郑小都督。 林满六故意挤出一张古怪笑脸,出声言道:“郑小都督可是先前行路上,军功拿得少了?” 郑宽脸色一沉,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林满六。 他低声说道:“先前是两位将军出言教训于我,我倒是没有好说的,怎么你这位林少侠,也想来说教一番?” 林满六应声道:“那可不敢,只是觉得郑小都督对于那位北燕王的提议,未免响应得有些过了吧?” 郑宽双拳紧握,他自然是听得出林满六的阴阳怪气,不过多时,手臂、额头上便已是青筋暴涨。 “国贼就在城外,我郑宽手中有刀...为何不杀?” 林满六看着郑宽近乎暴怒的表情,心中没来由地暗叹一声。 毕竟只是与自己一般大,多半是少年心性作祟... 林满六言道:“郑小都督讨贼心切,但此刻也需先观察敌军动向,倘若城外还有伏兵,导致郑小都督一军惜败,牵连了城头布防,又该如何?” 郑宽刚要发话,就被身后的管骁伸手按住。 后者言道:“林少侠所言在理,你什么时候能与林少侠学一学?有勇无谋者,可当不成什么好将军!” 郑宽回瞪了一眼后,就此沉默了下去,不再出声反驳。 有了李延鹤、林满六先后两人的讥讽、阴阳怪气,很快就消散了郑宽、管骁先前的仇恨。 紧接着管骁便有机会,再次出言压下郑宽,使之打消了战于城外的念头。 三人这临时搭起的一台戏,唱得还算凑合... 争吵暂时告一段落,林满六和月寒枝便有机会,知晓了城外贼人的具体情况,以及征西联军的行动策略。 来犯者,是那位接连吃了败仗的王霄,此番亲率一万八千骑,扬言要征西联军一夜退至京畿以东,将京畿东侧六城全数收复。 而征西联军的预定策略,又或者是那位北燕王的预想战法,是让河北甲士出城迎战,防止首战就被乌夜骑侵袭至商州城门之下。 能够传出这样的提议,在征西联军当中算不上如何荒唐... 因为此次西行,凡是出城受降的兵卒,又或者主动归顺楚王夏桓的人马,都被编入了河北甲士当中。 昔日不过两、三千人的河北甲士,如今已经扩张到了三万之多。 故而君飞羽的提议,于外人看来没什么太大问题。 向林满六、月寒枝两人说完始末的管骁,整个人便坐回了营帐主位。 他叹气出声道:“唉...如今河北甲士领授守城之责,若是避而不战,难免会被那些归顺之人腹诽...” 郑宽跟着小声嘀咕道:“所以我才说,让我带人前去...” 他的声音很小,就像是稚童没胆子辩驳一般,管骁瞪眼过后,郑宽便再次练起了闭口禅。 林满六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没来由将这一幕记在了心底,脸上表情也随之显得有些出神。 月寒枝察觉到了少年的异样,伸手在桌案下捏向了他的手。 林满六摇头示意无事,随后看向了管骁和李延鹤。 “既然那北燕王有意战于城外,管将军也有了自己的出兵安排,往后可以先留意好那王霄及其乌夜骑精锐的动向,只要对方没有异动,稍稍出城迎敌应该问题不大!” 管骁点了点头,应声道:“嗯,正有此意!” 林满六接话出声:“对啦,小子此番前来,其实还有一事!” 管骁言道:“但说无妨!” 林满六也学起郑宽方才的模样,小声问道:“这些时日小子多是与人比剑切磋、砥砺剑术,那人说今日可以上城头一观,让小子也沾染些杀伐气,以此增添剑招威势,不知...” 管骁拍手叫好,出声道:“好说!不过林少侠尽量止步城楼内,不可贸然靠近城墙边缘,避免遭遇不测!” 在其身旁的李延鹤,跟着管骁一起点头,表示自己与他的想法一致。 林满六抱拳出声:“小子在此谢过两位将军!” 管骁先是笑着摆手示意无事,不过很快又突然出声问道:“管某虽知月女侠与林少侠一般厉害,可是终归是女子...” 他说话的同时,就将目光看向了月寒枝方向。 月寒枝不等林满六开口说话,提了提手中佩剑衔寒梅,回看向了管骁。 “他所学剑招要染些杀伐气,我的也需要!” 一时间,营帐当中对视的两人,竟是有些剑拔弩张的态度。 林满六赶忙充当起了和事佬,挡在了管骁和月寒枝之间。 “我与寒枝一同在城楼当中观战即可,不会妨碍到管将军指挥战事的!” 李延鹤也跟着出声道:“咳咳...事不宜迟,我等先行前去城楼,有事稍后再议?” 管骁应声了一声,率先起身向营帐外侧走去。 众人言谈过程中,全程没有出声的周标,等到管骁、郑宽相继离去后,暗搓搓给林满六、月寒枝两人所在的方向,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也不知是在夸耀林满六先前的阴阳怪气,还是在称赞月寒枝方才的飒爽英姿。 随着管骁向西侧城门前进,在他身后簇拥的河北甲士越来越多,在场众人皆是管骁亲信,而非那些受降、归顺之人。 林满六众人行至城头下方时,碰巧就看到了等待已久的陈风。 这位黑袍持剑的斩蛟客,似乎刚刚与人比斗结束,杵剑的右手不时将冬雪藏拧动旋转。 在其身侧不远处,有两名驻守城门的甲士,正在帮助对方搓揉臂膀,脸上还能见到些许淤青。 李延鹤虽然在心中猜了个大概,但依旧故作疑惑地上前询问。 “你们二人怎么了?怎么站都站不稳了?” 两名甲士见着管骁、李延鹤二人亲临,强忍着痛楚站直腰板,其中一人开始陈述起刚刚发生的事情。 “禀报二位将军,方才这位陈...陈大侠向我传授刀法,我们哥俩也就学上了一学...” 管骁听着这蹩脚说辞,随即露出一脸无奈的神情。 分明是拦阻这个黑袍男子不成,反倒是被教训了一番,其余兵卒碍于城外战事,又或是幸灾乐祸才没有施以援手。 管骁打量了陈风一眼,心中随即暗想到。 这个唤作“陈风”的黑袍男子,依照京畿沿途六城的消息,来历并不简单。 虽然只是一个江湖人士,但却能被一地百姓口口相传。 负剑南下,只身一人斩恶蛟...如今战事不断,又奔袭各地解救村民... 想必心性不坏,往后若是能收入麾下,定是一大助力! 第五百二十五章 落子收官结乱局(四) 轰轰轰—— 突如其来的爆鸣声响,打断了管骁的思考,同样也惊醒了在场众人。 林满六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城头位置,一阵黑烟从那城楼前方升起,其中还能看到些许火星四散开来。 这熟悉的声响,在众人耳中回荡,久久未能褪去。 城外的攻城器械,应是跟先前北燕王军伍所用的一样,用于驻守龙道的御城载具?! 征西联军进入京畿地界后,沿途六城以及周边战事共计二十余次,皆是连战连胜,从无败绩。 并且那些沿途受降、归顺的京畿兵马,在联军马蹄之下更是不堪一击,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似乎也是因为这些天的“大捷不断”,让所有人都看贬了驻守京畿的兵卒,也忽视了京畿各处设立的防守部署。 可作为炎阳王朝中枢所在,京畿一地又岂会随意被人攻破? 管骁连忙抬手向后示意,让跟随其后的河北甲士一同行上城头,李延鹤与之对视一眼后,也立即向后走去,随时准备调遣麾下的南地骑军配合作战。 郑宽经过林满六身侧时,好似是在自言自语。 “国贼兵临城下,我辈男儿必将讨之!” 林满六听着这莫名其妙的言语,刚想拦下与自己年纪相差不大的少年。 郑宽却是加快步伐,右手握紧腰间佩刀的同时,大步向城墙石阶走去。 林满六将郑宽在营帐当中的言语联系起来,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忧虑,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凝望向了那名少年的背影。 在旁的月寒枝询问出声:“怎么了?” 林满六摇了摇头,出声回应:“应该是我想多了,无事...我们也跟着一并进入城楼吧!” 看着心仪之人表现出的顾虑越发重了,月寒枝只得宽慰出声。 “联军兵马虽未全数入驻商州城,但正西有管将军所率的河北甲士,正南有李将军麾下南地骑军,北边不也有那位北燕王亲自带兵驻守,想要拦阻城外乌夜骑,不是什么难事...” 月寒枝说话的同时,双手一并抬起,敷在了林满六的脸颊上。 不等眼前的少年郎作何反应,她便搓揉了起来。 月寒枝继续出声:“整天想这想那的,说不定比我老得快哦!到时候我可不愿意跟一个老头子待在一起!” 心上人随口说出的玩笑话,总是能够直击心房的。 并且是会心一击,效果拔群... 林满六不再面露忧色,笑容也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我们一起上去!” “嗯!” 林满六进入城楼后,根本不用亲自看向窗外,楼内的兵卒便已大声呼喊,将城外兵力、器械汇报得一清二楚。 “报!王霄亲自在城外叫阵,身后兵马应有六千人上下,骑兵、步兵各半!” “报!王霄大军当中,投石车架不下三十辆,在大军后方似乎还有八牛弩车!” 先后出于两人的军情禀报,已是让楼内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管骁脸色也随之凝重起来,他双手负后看向城外方向。 “时刻留意王霄主力动向,若是进入射程范围内,先以羽箭攒射减缓敌军步伐!” 传令兵卒应声喊了一句得令,随后就向城墙外侧跑去。 成功下达指令的管骁,口中便开始喃喃出声。 “八牛弩车...八牛弩车...” 他重复的话语,在其周围的人自然听得清楚。 周标率先开口道:“稍后那王霄老儿带兵靠近以后,可要我带人从南城门奔袭而去,将那些八牛弩车摧毁?” 郑宽高举双手示意,似是想要接话,表明自己可以代替周标,亲自率领甲士前去摧毁。 结果都没能开口言语,两道凶光就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 郑宽只能耷拉起脑袋,嘀咕出声:“周标去就周标去嘛...” 周标朗声大笑起来,抬起一手就砸向了郑宽的肩膀。 “这才对嘛!先前没大没小的,往后都这么听话,老子也能顺心些!” 管骁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看向了周标。 “稍后你领八百人,必须都是自家兄弟,前去跟李将军会合!” 周标也不抱拳,就是双手拍打在他那圆滚滚的肚皮上。 “得令!那些个八牛弩车啊,一定让他们射都射不出来!” 管骁思量一番,再次开口出声。 “将徐大石也一并带上,还有他手底下那几个弟兄...” 周标脸上闪过一抹诧异,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见。 “知道了!知道了!” 周标从自己的亲卫护从手中,将那一身特制的甲胄披挂在了身上。 回头之际,只是瞟了一眼管骁和郑宽,随后便大步向城楼出口走去。 路过林满六和月寒枝身侧时,周标突然停步不前,目光看向了两人。 周标询问出声:“先前的问话,两位可都听到了?” 林满六看着身前这位壮如肉山的胖子,默默点了点头。 周标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就像是乡野间的孩童一般。 “林少侠聪慧的厉害,肯定知道管将军安排的用意,我这粗人脑子不太好使,能不能给我讲讲,为啥非得让我带上徐大石那怂包玩意啊...” 林满六陷入了沉默,并没有立即回应周标。 周标似是因为等不到答案,索性将夹在腋下的头甲套上了脑袋,准备继续向前行步。 月寒枝替林满六出声作答:“都是自家兄弟,同去同归。” 此话一出,周标前行的步伐并未停止,反而走得更快了一些。 沙场上,兵戈间,没有谁不会死,但也没有谁必须要死。 ...... 一炷香后,正如管骁所料想的那样,王霄所率领的兵马开始向前推进。 驻守城头的河北甲士,眼看着敌军离他们越来越近,一些射术精湛的人,已经可以拉弓振弦射杀对方人马。 等到王霄及其身后兵马进入射程范围之内,指挥箭矢攻势的伍长随即嘶吼出声。 “起箭!” 嗖——嗖—— 漫天箭雨瞬间就从城头之上倾泻而下,目标直指王霄所率大军。 面对袭来的羽箭攒射,王霄脸上没有丝毫的动容,他挥舞起手中战刀将身前羽箭尽数拦下。 在其身后的乌夜骑也是如此,挥动手中长兵,拦阻下了大量的羽箭。 王霄暴喝出声:“投石车也一并推进,给我狠狠地砸!” 负责传令的三名兵卒,在其他乌夜骑的保护下,将三人正中的大纛挥舞起来。 象征着乌夜骑的大纛在风沙之中舞动,就如同一团黑云在肆意侵蚀天空。 位于后方的数十架投石车,在看到前方主力的指示后,立刻向前推进。 在此期间,负责投石车的兵卒,也开始为身侧的御城载具装填爆石、添置火油。 等到装填完毕,手持刀斧的兵卒便一刀斩下,燃火的爆石便飞掷向前,越过了王霄等人的头顶,砸向了商州城的城墙。 就这样,数十颗火流星飞跃空中,最后一并砸在了城墙上,引得山摇地动,摄人心魂。 摧城! 这便是御城载具当中,对于这些投石车的命名。 正如其名,不论是架于龙道上,抵御北地外敌,还是放在地势平坦的中原大地上,都是一股极为恐怖的杀力。 在“摧城”的轰砸之下,即便是西京、东都这样的雄城都不能完美抵御,更何况是此刻的商州城? 城楼之内,管骁脸色变得有些严峻,不时有沙石从其头顶滑落,他也没有半分拂去的想法。 的确有必要,战于城外了... 倘若让王霄带人继续逼近,在其身后的“摧城”只会越发地靠前,皆是对于城墙的威胁只会更大。 并且在敌军后方,还有那号称“一箭破万甲,仙人也不敌”的八牛弩车。 如果成功让那些八牛弩车摆开阵型,到时候战于城外都是奢望了。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有一人冲进了城楼。 站在入口边缘的林满六,率先认出了来者身份,是先前拦阻他们返回联军驻地的孙姓统领。 此人才一进入城楼,便已抬手指向了管骁了。 “管骁将军,为何还不出兵御敌,莫不是畏惧那王霄手下的乌夜骑人马?” 管骁并没有立即出声作答,只是抬手挥了挥,让拦阻在孙姓统领周围的河北甲士散去。 孙姓统领看着身前碍眼的家伙离去,整个人便表现的更加强势了。 他再次出声发问:“管骁!孙某此刻是奉命前来督战,王爷让你们速速出兵迎敌,不可延误战机!” 管骁转头看向了孙姓统领,眼中隐隐有寒光显现。 “王爷...管骁斗胆一问,是哪位王爷啊?敌军此次兵马快有两万之多,西侧驻军皆以管某麾下甲士为主,莫不是要我等出城送死?” 孙姓统领一脸讥笑,言语出声:“西京就在眼前!我等后方还有五城相连,更有十数万大军坐镇,何惧一战!又何惧一死啊!” 管骁双拳紧握,正要开口说话。 那位孙姓统领,就像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样,再次笑骂出声。 “管骁!你可别忘了...你们的乌王殿下,如今尸首还在西京城外爆晒!要是去得晚了,怕是连肉干都算不上了!” 管骁冷声言道:“战于城外,是谁的意思?” 孙姓统领看着管骁近乎想要杀人的表情,脸上笑容也越发疯狂起来。 “管骁,你莫不是以为...是我们王爷的意思吧!此次让你们出兵迎敌的指令,是楚王殿下亲口所说!” 郑宽看着两人的言语交锋,再次握紧了腰间佩刀。 他的手掌在刀柄之上反复收放,似是在纠结着什么,就像是在做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 事关军机要事的对话,林满六和月寒枝自是无法掺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管骁与那名孙姓统领对峙。 突然,他看到有一人悄然离开城楼,从那人出门的前进步伐来看,似是向城门方向走去。 林满六心中一惊,赶忙转头向管骁呼喊出声。 “管将军,快让人拦下郑宽!” 少年的呼喊让管骁失神片刻,但很快又清醒了过来。 他急忙看向身侧,发现已然空落落的,原先驻足在旁的郑宽,已经不见了踪影。 林满六的出声提醒,孙姓统领的言语逼迫,郑宽的消失无踪,管骁心中立即有了答案。 他不再理会那名孙姓统领的叫嚣,立即向身侧的传令兵呼喊出声。 “立刻命人严守城门,谁也不能出城迎敌!快——” 他话语中的急切,自是谁都听得出的。 传令兵也顾不上回话了,迅速向城楼外侧跑去,许是天不遂人愿,就在传令兵一路奔袭呼喊的同时,从王霄大军后方飞旋而起的火流星,再次向西侧城墙轰砸而来。 火石爆鸣声、地动山摇声、兵卒惨叫声在城头之上响彻不停,这些声响将传令兵的呼喊无情吞没。 在那名传令兵卒艰难的将指令下达完毕时,西侧城门已然打开大半。 一名少年郎提刀握弓从中走去,在他身后跟着一并走出的,是数百名不畏死战的河北甲士。 少年郎举起手中佩刀的同时,看向了后方城楼。 他眼眶有些泛红,似是刚刚哭过,但此刻却是爽朗笑起。 “管骁你给我听着!我身后跟着的这些兄弟,都是我爹的老卒!那就是我郑宽自个的兵!” “你他娘的不爽利,既然不给我人,那我就带着自己的人出城杀敌!” “所有人都听好了!从以前到现在...我河北甲士之中最大的官!都是郑大都督!” “你黑水城管骁,只配给我郑宽提鞋!” 听着城门外这一声声叫喊,管骁猛然冲向城头,他看着已然走远的百人甲士,看着那最前方的少年郎。 此刻的他,想带兵出城将那违抗军令的小王八蛋给抓回来,想要把那些跟着一同起哄的老卒全都数落个遍,想要让战于城外、抵挡敌军的人,变成他自己... 可这一切,都晚了! 商州城外,百人甲士对千骑! 郑宽将佩刀刺入地面,一手握弓一手振弦,他死死地盯着三百步外的王霄。 “东都南门不能杀你,今日我必杀你!” 王霄听着前方的嘶吼,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嘲弄神色。 他今日就要一雪前耻,只要成功攻陷眼前的商州城,乌夜骑之中那些声音,便会被他彻底压下! 第五百二十六章 落子收官结乱局(五) 戎旃猎猎角弓鸣,将士傱傱死战勇。 王霄挥动手中兵刃,其刀尖所指之处,正是郑宽的头颅。 “举盾!全军随我一同前冲!” 传令兵卒手中的大纛再次挥动,跟随在王霄身后的乌夜骑,皆是一手持盾高举向天,一手提矛直指前方。 顷刻间,大军冲锋之势已成,随时可以踏碎前方物事。 仅率百人出城迎敌的郑宽,也没有过多的犹豫和恐惧,他深呼一口气后,手中箭矢随即疾射而出。 嗖—— 一只羽箭从弓弦之上飞旋向前,不过瞬息就已逼近王霄军阵! 王霄看着飞来的箭矢,脸上笑容极其狰狞。 “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娃娃,也敢在爷爷面前叫阵?” 他扯动缰绳的同时,递出一刀便朝着羽箭斩去。 可刀刃挥斩而下,却没能达到王霄心中的预期,他原以为自己随手一挥,就能将这枚攻向自己的羽箭拦阻下来。 结果竟是出人意料,他的出手居然落了个空? 不等王霄如何细想,后方的惨叫声就让他察觉到了郑宽的真正用意。 啊—— 负责挥动大纛的一名传令兵卒坠落下马,若非是其余两名兵卒紧紧握住大纛,恐怕这面象征着乌夜骑的旗帜,就会跟着一并跌落地面。 王霄脸上闪过一抹狠厉之色,他咬牙切齿地盯紧了郑宽。 今日一战,他定要将眼前之人大卸八块,稍后还要以此人头颅祭旗! 郑宽看着没能成功射落敌军大纛,自嘲地笑了起来。 “各位叔父,小子今日开场失利!可会影响你们上阵杀敌啊?” 此话一出,少年的身后很快就有人笑骂出声。 “都督大人不过见敌军未能过万,所以让之先手罢了,我辈又有何惧啊!” “可不是嘛!稍后咱多杀他十七八个,够本就行!” “你们这些老弱病残,从那学的马匹功夫啊!要我说,咱跟着都督大人一往无前就是!” 从这些年长一辈的甲士口中,郑宽似乎听到了父亲的声音,仿佛此刻他的身旁,便站着那位昔年河北道最为勇武的郑大都督。 郑宽重新提起自己的佩刀,他咬破舌尖朝刀身上吐一口鲜血。 “冲——锋——” “杀啊!” 百人甲士在他的带领下,直直撞向了王霄所率领的六千乌夜骑。 双方本就距离不远,三百步也只是几息的功夫罢了,王霄与郑宽两人更是最先相撞。 高坐马背上的王霄一刀斩下,郑宽提刀斜挡堪堪躲过一击,两人就此互换了身位。 王霄并未调转马头继续与郑宽缠斗,郑宽也没有与之单打独斗的意思,双方极为默契地扑杀向手下兵卒。 跟随着王霄冲阵的乌夜骑,好若一面坚不可摧的巨盾,近乎是将身前甲士推着走一般,只要被撞击到的甲士,瞬间就被长矛刺穿身躯,随后就挂在了矛尖上,一并向前推进。 郑宽挥动手中刀刃,他一次又一次地出手,尽可能地将身前敌人斩杀。 王霄是想将百人甲士全数绞杀,最后再来折磨他这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 他与之交手的第一眼,便已猜出了王霄的狡黠心思。 所以郑宽也就凭借此法,义无反顾地冲下那随军大纛。 百人对千骑,谁都知道是一手糊涂招,他郑宽自然也明白。 但外有国贼进犯,内有钩心斗角,今日如若河北甲士不出一兵一卒,往后即便妖后伏诛,他们会有活路可言? 郑宽想到这里,出刀的速度越来越快,脸上笑意也越发难看起来。 他惨淡地笑出声来:“什么楚王夏桓...什么北燕王君飞羽,都他妈是些谋权篡位之人!与那妖后何异?” 经过乌夜骑的一轮冲杀后,跟在郑宽身侧的甲士只剩下了十七人。 他抬手将佩刀夹住,用手甲把刀身上的血迹抹去。 郑宽转头看向王霄,后者已然拨转马头,此刻也同样看着他。 “乌夜骑的第二轮冲锋马上要来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大纛就在前方,走!” 将郑宽死死护住的十七名老卒先是仰天长啸,随后便一同呼喊出声。 “得令!” 所有人在这一瞬间,爆发出了从未有过的气势,他们此刻心中只有那一面大纛。 只要拼得旗破,此战便是无悔! 郑宽朝带军前冲的王霄说了三字后,整个人便朝着大纛方向狂奔而去。 王霄从少年的口型看出了其中意思,心中暴戾随之再涨一分,他扬起手中兵刃呼喊出声。 “将那些残废一并绞杀,护住大纛!” 狗...杂...种... 都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今日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王霄的前冲速度,比之身后的乌夜骑要快上许多,瞬息间便已脱离人群,很快就要追上了郑宽及其身侧的十七人。 就在他挥刀要斩下一人头颅时,王霄只觉一道刺骨的寒意袭向他的面门。 与此同时,身后也有亲卫提醒出声:“王将军,小心!” 王霄猛然看向前方,竟是一枚羽箭突兀地出现在他眼前,只需再有片刻功夫,就会刺入他的头颅。 面对眼前致命的威胁,他本能地放弃向下挥刀,手腕猛然一抬,强行斩向那枚羽箭。 可袭来的羽箭速度实在太快,他的刀刃只能勉强将箭矢打偏分毫,根本无法将其拦下。 下一刻,王霄只觉得眼前一黑,同时右眼位置传来无比的刺痛感。 竟然...被一个小辈...射瞎了眼睛... 不可能!绝不可能?! 王霄狂啸出声:“我要...杀了你!” 这位乌夜骑的领军将领,用仅剩的左眼看向那名已然收弓的少年,止不住的鲜血也从眼瞳当中渗出。 此次带兵前来,他万万没想到会在一个小辈身上栽跟头,心中早已是羞愤到了极点。 反观向前奔袭的郑宽,确实爽朗笑了起来。 “各位叔父!方才小子那一箭,好是不好!” 老卒之间的笑声也逐渐大了起来,不论是谁的脸上,皆是一副欣慰的表情。 “大都督之神勇,我辈神往已久!今日得见此箭,已然无憾了!” “若不是有人提醒,那王霄此刻定是一命呜呼了,唉...” “叹个卵儿的气!给老子往前冲你的!爷爷我是真的跑不动了,先走一步啦!” 最后言语的那名老卒,没有跟着其他人继续向大纛冲去,反而是转身看向了王霄。 方才王霄想要出手袭杀之人,便是他! 已过耳顺之年的他,比起原先的郑大都督还要年长些许,本该在乡下安享晚年的他,听得乌王和郑大都督惨死西京皇城,便从地窖当中摸出曾经穿戴过的甲胄,不管家中妻儿说什么,都要跟着管骁、周标等人一同南下讨个说法。 当时在南下队伍之中,他第一眼就认出了郑宽,他抱着少年沉默了许久,最后什么也没说,便重新返回了行伍之中。 纵使心中有那千言万语,他都要留着向那些国贼说去! 老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双脚用力踏地,手持战刀看向了王霄。 “王霄小儿!想要冲过去,那先过老夫这关!” 能拦一刻,便是一刻。 只要能多阻一瞬,在他身后的大都督之子,便多出些许机会斩落大纛! 此刻的王霄虽是只有一目,但也看得清楚近在眼前的老卒。 他心中的暴戾之气,正巧无处宣泄,随即挥舞起手中刀刃,劈斩向了那名叫嚣的老卒。 霎时,马上、马下的出刀都是极为简单,一刀斜斩向下,一刀横顶过头。 不过终究是王霄气力胜之后者,兵刃锋于后者,心中怒意多于后者,他一刀斩落后,老卒连同其手中刀刃一并被王霄砍成了两半。 郑宽双眼通红,他咬紧牙关的同时,刻意没有看向后方,也没有趁此机会再次拉弓射箭。 从老卒大笑出声的那一瞬起,他就知道了结果,此刻的他不能回头! 王霄口中不断重复着,“来啊!回头杀我啊!” 他双脚拍打马腹,让胯下坐骑不停加速前冲,手中刀刃一次又一次地挥出,仅剩不多的河北甲士,在他手上变得越发凋零。 郑宽冲至大纛前方时,手中佩刀都已砍的卷刃了,他也不等身旁甲士递上兵刃,整个人就直直撞向了一名传令兵卒。 他双手死死锁住对方手腕,随后用脑袋直接撞向了对方头颅。 下一刻,鲜血从发间渗出,从少年的眉心位置滑落,碰巧流入了他的双瞳当中。 被郑宽擒住的那名传令兵卒,就像是见到了一头凶厉鬼物,整个人身体僵硬地愣着当场。 郑宽狂啸一声,双手用力向外撕扯,从臂膀处传来的撕裂感,让传令兵卒被迫松开了手中兵刃。 少年的身躯向后一倾,紧接着脑袋也跟着歪斜向后,以一种近乎癫狂的姿态看向了即将赶至的王霄。 “刀刃已在我手,王霄老贼!你如何拦我!” 言语说尽后,郑宽抬脚一踢,跌落在地的刀刃随即飞旋而起。 他伸手握紧抢来的刀刃,一刀递出抹过最后一名传令兵卒的脖颈,刀刃并未就此停歇,继续斩向矗立身前的大纛。 咔——嚓—— 王霄看着大纛在自己眼前倾倒,瞬间整个人肝胆欲裂,他迅猛出刀将拦阻在身前的甲士悉数劈死。 “小辈...你竟然一再羞辱老夫...你该死了!” 郑宽转过身来,根本没有理会他身侧的其余乌夜骑。 少年郎高举手中刀刃,竭力嘶吼出声:“河北辽城都督郑宽在此!谁敢上前杀我!” 王霄提刀指向少年面门,仅剩的左眼中满是仇恨、暴戾、凶狠... “杀的就是你这个小杂种!来人啊,给我将其尸首踩成肉泥!” 双方的叫嚣声,响彻了整个西城门外,城门之外的乌夜骑听得到,城头之上的林满六、管骁等人听得到,那些已经毙命的百人甲士,定也能听得到! 就在这时,正南方响起一阵突兀的冲杀声,随之而来的还有铁蹄踏地声。 王霄一脸错愕地看向南方,满是血污的瞳孔猛然收缩,竟是有一队人马从商州城南面奔袭而出!? 他心中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足足六千乌夜骑逼至西城门下,这队人马不来拦阻他王霄,继续向前冲锋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郑宽在王霄失神之际,双腿微蹲过后,整个人就弹跳而起,同时挥舞手中兵刃,朝着马背上的王霄一刀斩出。 “王霄老贼!你是想死嘛!” 王霄回神后迅猛出刀,将袭向面门的刀刃横挡拦下。 “所有人听令!即刻回防后方,他们想要摧毁御城载具!” 郑宽出刀不停,王霄亦是如此,两人心中皆是一个念想,必须将眼前之人斩杀当场。 王霄虽已猜出了那支兵马的意图,但眼前的郑宽是他今日必杀之人,只需再费些时间割去此子头颅,他便能指挥大军将那支出城的兵马全数绞杀。 坐于马背上的王霄,每逢狠厉出手都被郑宽借助马匹死角躲过,他心中怒火难消,随即一掌拍在马背上,以此借力翻身下马。 郑宽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容,双手握刀改作单手握刀。 “王霄老贼,可是急于救援后方?要是心乱了...可是会死的...” 王霄闷哼一声,紧接着便是抬脚一步跨出,就这样直愣愣地冲向了郑宽。 在他眼中,身前这个黄毛小儿,至多是个穷途末路的疯子罢了,怎么可能杀得了他王霄? 郑宽在王霄提步前冲的下一瞬,也开始有了动作,他向前跨出三步后,身形猛然暴起。 已经下马的王霄看着飞跃空中的郑宽,脸上露出些许不屑的表情。 故弄玄虚... 这样的心思只是在王霄心中维持了一瞬,下一刻他便满脸错愕地看向了那道身影。 只见郑宽空闲左手向后一拽,原本跨在臂膀上的长弓就被他拉至身前。 此时此刻,少年竟是以手肘振弦,以刀刃作箭,刀尖抵在长弓之上,死死瞄准了王霄。 “王霄老贼,我方才就已说过...今日我必杀你!” 第五百二十七章 落子收官结乱局(六) 刀刃离弦的那一刻,便如一道迅疾如雷的虹光,直直疾射向了王霄头颅。 即便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刀箭”,心中也难免有些惊惧和不安。 王霄赶忙双手猛提刀刃,用尽浑身气力去拦阻少年射出的“刀箭”。 仅仅只是瞬息间,两兵便相撞在了一起! 锵—— 王霄看着手中兵刃将郑宽那搏命一箭拦下,整个人脸上随即露出狂喜的神色。 他赢了!果然,眼前这个小杂种怎么可能胜过他王霄! 他败了!今日他若是败于一个小辈之手,往后还有何颜面留在乌夜骑之中? 王霄丝毫不去掩饰他的真实想法,整个人直接在两军对垒的沙场上大笑出声。 “小辈,受死!” 狂妄的笑声随着他看向正前方时,气势逐渐减弱、压低,声势也跟着一并变小... 方才还在垂死挣扎的小杂种,竟是在他眼前消失了?! 霎时,原本一直护卫在王霄不远处的几骑亲卫,接连叫喊出声。 “将军!...” “将军小心!...” “在身后...” 这些无法第一时间说清、说明的提醒,让王霄再一次反应过来,可他正要转身挥刀之时,只觉一股窒息感从脖颈位置传出。 此时此刻,在王霄的脖颈上死死地勒住一根弓弦,只是片刻功夫,弓弦之下便划出了一道皮开肉绽的血痕。 王霄奋力反抗,抬手撕扯那根弓弦,挥刀砍向自己的后背,扭动全身想要将背后之人甩掉... 可他的所有动作,都像是一种徒劳,那股威胁他性命的窒息感仍在加剧,仿佛下一刻,就会硬生生地将他的脑袋割下来。 此刻身处王霄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射出“刀箭”的郑宽。 他刚刚在射出“刀箭”前,就已经笃定这一手以刀作箭的冷不防,依旧不能将王霄彻底杀死。 所以郑宽在两兵相撞的瞬间,在捕捉到王霄神情变化的那一刻,身形便在空中再次一闪,飞跃向了王霄的身后。 紧接着,便是在王霄自以为大胜之时,用弓弦勒住了他的脖颈,以此达到威胁对方性命的程度。 郑宽大口喘息着,向身前的王霄叫骂出声。 “王霄老贼,今日你可以死了!!!” 王霄强忍住脖颈传来的窒息和痛楚,手中刀刃依旧不停地向后背位置斩去。 即便是此刻的他,也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出刀,他可以肯定,每一刀都刺入了身后贱种的背部。 王霄一边出刀,一边朝不远处的亲兵呜咽出声。 “杀...了...他...” 即便他的话语听不真切,但依旧能够看清他那近乎发红的双眼。 十余骑亲卫同时会意,立刻提矛策马冲向了王霄所在的位置,根本不用等王霄将背部转向他们,十余骑就分别向他两侧递出长矛。 矛尖贯穿郑宽身躯的前一刻,也不再只是以手中弓弦发力,他竟是张口撕咬向了王霄的一侧脖颈。 胸膛被一根铁矛结结实实贯穿的时候,也是他口中獠牙没入王霄皮肉的时候,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郑宽、王霄的躯壳涌出了无尽的鲜血。 前者的双眼炙热,即便是被十数根铁矛贯穿全身,他依旧在不停地撕咬、咀嚼、发力... 后者的眼瞳晦暗,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今日竟然真的死在了一个小辈手中,他不甘心... 在他们身侧的十余骑亲兵,皆是一脸震惊神色,于他们而言,同样没想到王霄会死。 西侧城头上的羽箭攒射,从王霄呼喊回防后方时,便已停止了攻势。 管骁和林满六、月寒枝一行人,也是在那时靠近城头,方才郑宽的奋勇杀敌,他们都已看在眼中。 管骁将双拳捶打在廊柱上,脸上怒意早已消失不见,只余下他心中道不尽的无奈和遗憾。 林满六则是双拳紧握,一眼严肃地从头至尾看完了全程。 郑宽的每一次出手、每一次奋力搏杀,他都将其表现出的狠厉、果决、无畏,铭刻在心。 月寒枝缓缓叹了一口气,抬手按在了身侧少年的肩膀上。 她没来由地想到,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眼前的少年郎是否也会陷入这样的死境? 那时的她,是否能够在他身侧一同齐心协力对敌? 驻足远望的众人之中,陈风率先开口出声。 “那位小将军的奋起反击,先斩大纛再杀敌军主将,的确为南侧兵马争取到了时间,你们皆不如他...” 他言语出声的同时,将目光看向了管骁以及那位孙姓统领。 管骁简单嗯了一声,孙姓统领却是一脸怒意地瞪向了陈风,可是等双方四目相对后,孙姓统领很快就收回视线,不敢再看向对方。 毕竟他自己也有些自知之明,手下败将岂敢有颜面出言反驳? ...... 跟着李延鹤一同奔袭出城的三千南地轻骑,以及周标、徐大石带领的八百河北甲士,很快就冲向了王霄大军后方。 他们绕过商州南门前,就已听到了郑宽百人对千骑的消息。 周标口中不停骂着脏字,双手不停抡起战刀劈砸向眼前的乌夜骑。 “自家兄弟...同去同归...你郑宽不把老子当兄弟是不是!” “都是你们这些杀千刀的...害得我兄弟死老子前头,拿命来!” “都给我杀!” 在他身后的河北甲士,心情同样如周标一般沉重,即便是平日里厌烦郑宽,或是看不起郑宽的人,此刻都已是杀红了眼。 将门之后的郑宽,仗着自己老子是辽城都督,在南下队伍当中跋扈,他们自是不喜。 可那些跟着郑宽一同赴死的甲士老卒,其中不乏他们的长辈,更有他们敬重的军中前辈。 看着他们毅然决然的慷慨赴死,他们手中的刀岂能慢了! 就这样,仅有三千八百人的队伍,竟是将万余骑人马的军阵强行撕裂出一道口子。 原本被万骑死死护住的八牛弩车、摧城载具,都暴露在了李延鹤众人面前。 李延鹤挥动着手中日升令旗,将眼前阻挡的乌夜骑尽数屏退。 他竭力嘶喊出声:“先锋营随我直冲弩车军阵,将弩车尽数捣毁后,回援后方人马!” 先锋营,是李延鹤在东都一役后,自行拉起的一队兵马,始终保持在三百骑上下。 能够在先锋营当中挂名的南地轻骑,都是从最开始的永桥大道攻城战,到奇袭东都内城西门时,就一直跟随着李延鹤行动的兵卒。 这些兵卒每逢大仗、硬仗,皆是跟着李延鹤冲在最前头。 其中不乏渴求军功之人,但更多的是不畏战、不怕死、不惧险的勇武之人。 随着李延鹤一声令下,三百骑人马便与后方的分离开来,跟着李延鹤一同涌向了八牛弩车所在。 也不用李延鹤如何吩咐,外围三千多人的指挥权,就临时交到了周标的手中。 身材壮硕如山的胖子,高坐于马背上显得有些不自在,很快就飞跃下马。 周标一刀斩出,仰头大声喊道。 “除了老子,谁都不许下马!跟老子冲阵!” 长刀指向乌夜骑一侧较为薄弱的军阵,在周标身后厮杀的骑兵便有了冲锋方向。 所有人都穿过了原地止步的周标,向乌夜骑东南面军阵直直撞去。 大纛倒地,主将被斩,此刻的乌夜骑本就士气低迷,如何能拼过这杀红了眼的三千骑。 御城载具,攻城之效极佳,两军对阵却显得极为笨重。 原先推至各处的摧城,此刻仿佛变成了骑军校场练习的拦道桩子。 徐大石双手挥舞着前冲旗帜,带领着身后的千骑人马横冲直撞,每逢遇到乌夜骑围追堵截,他便以这些御城载具规避。 成功将上前围堵的乌夜骑甩掉后,他便带着千骑人马绕出一个大圆,从另一架御城载具后方涌出。 徐大石大笑出声:“快活!快活!弟兄们,举起手中长戈,将眼前这些贼人全数冲杀!” 三千余骑兵马,以河北甲士作为军阵矛尖,南地轻骑围靠在两翼和后方,呈现出一种尖锥形的前冲军阵。 只要遇到乌夜骑的人马,他们都是将对方人马给硬生生凿穿了去的,根本不给乌夜骑任何反击的机会。 每一次的冲锋,都会有百余名乌夜骑被他们直接撞死,随后又被马蹄踩成肉泥。 即便有能侥幸躲过长戈直刺,或是翻身下马避过兵刃回撂的,都逃不过那铁蹄的踩踏。 爆发力十足的蹄掌,将乌夜骑的铁甲踏碎,紧接着便刺入皮肉之中,随后更是压断了胸腔肋骨,搅碎了肝胆内脏,如此还有活命的可能? 留守后方的乌夜骑,本就没有王霄亲率的兵马精锐,此刻面对铁蹄凿阵的威压,皆是震撼的心弦震荡。 等到王霄的随军亲卫赶回后方军阵时,八牛弩车已经被破坏得只剩半数不到。 有人立刻接过了指挥之责,向一旁临时充当传令兵的人发号施令。 “速速带八十骑,突围至弩车军阵,尽快催动床弩射杀那三百余骑!” “得令!” 传令兵振臂一呼,带领着八十余骑朝军阵西北方向行去。 临时指挥之人,唤作王铁山,是王霄早年收入麾下的一名义子,本名姓赵,行入行伍后才跟着王霄一同改姓为王。 王铁山再次出声道:“我等需秉承王霄将军遗志,将眼前之人尽数斩杀,为其陪葬!” 杀杀杀——杀杀——杀—— 在他身后,皆是咆哮出声的乌夜骑,王铁山随即将目光看向了军阵外围一侧,在那里只有一人,却是将其身侧乌夜骑全数逼退,根本没有一人能够伤其分毫。 王铁山提起手中战刀,指向了那名壮硕如山的胖子。 “那人定是敌军将领,我等将其斩杀后,定能让将士们重拾士气!” 随着王铁山的一声令下,在其身后的乌夜骑都将目光看向了一人杀至正酣的周标。 “全军出击!” 霎时,回援后方的千骑人马一同朝向周标所在的位置冲去。 周标听着后方响彻如天雷的马蹄声,他根本没有回头迎敌的想法,手中战刀依旧不停劈斩而出。 近在眼前的人头,他一刀下去便是一个,运气好了就是一双,哪里有时间去管那些人头? 杀不完!杀不完!他周标根本杀不完! 周标口中的叫骂声越大,他手中挥刀的力道便是越足,有一人想要与他周标同归于尽,结果直接被他一刀从头到脚,活生生劈成了两半。 周标看着地上不太对称的尸体,满是血污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嘲弄神色。 “啧啧...定是个还没享受过人间最快活的雏,那鸟儿忒大害的老子都劈歪了!” 在他身后的马蹄声越发响了,似乎与他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过百步。 周标咧嘴笑了笑,脑袋终于向后方歪斜而去。 但他看的却不是王铁山所率领的千骑人马,而是商州城的西门城头。 “郑宽那小娃去了,路上走得有个年纪小些的陪着,不然被那些老不羞戳着脊梁骨骂,他走得也不舒坦...” 突然,就在王铁山等人快要接近周标的时候,一声暴喝就从周标前方的军阵内响起。 徐大石近乎沙哑的声音,在乌夜骑人群当中响起,好若一口洪钟颤鸣出声。 “周标!你要是敢死了!老子就把你尸体摆到炕上,再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古往今来,战阵之上声势最大的将领,在陷阵之时,多是说些豪气干云的话语来震慑敌军。 结果到了徐大石这里,却是用最大的嗓门,喊出了最为粗鄙的言语。 就连商州城西侧城头上,都隐约听见了这一声呼喊。 心情本是沉重无比的管骁,听得徐大石的声音,整个人脸色显得更加沉了,不过心境比之先前,却是好上看很多。 他出声喃喃道:“我们也不如他...” 孙姓将领听着自己又被鄙夷了一番,整个人径直转身走去。 “还望管骁将军守好西门,我会向两位王爷亲自禀报城外战事!” 第五百二十八章 落子收官结乱局(七) 中盘对弈需自省,当是再谋两百棋。 乌夜骑驻军方阵前,周标听着后方传来的暴喝声,脸上的伤感瞬间一扫而空。 他也一样呼喊出声:“徐大石!老子一会回城定要把你三条腿都给剁了炖汤!” 随后周标转身看向那奔涌而来的千骑人马,他抬手用力扣住一侧肩甲,不等周围的乌夜骑有何动作,随手就将上半身的甲胄扯碎。 裸衣上阵,照得一身肝胆! 周标将长刀拖拽至身侧,朝着向王铁山众人便是一声长啸。 “来啊——” 王铁山被这惊天一吼震得有些犯怵,他正要指挥身后人马直冲周标时,围在周标身侧的乌夜骑突然就被撞得人仰马翻。 十骑、百骑、千骑... 踩踏着乌夜骑尸首涌入军阵的南地骑军越来越多,从周标身侧穿过的更是那还剩六百多人的河北甲士。 徐大石策马扬旗从周标身旁穿过时,为其带来了一匹高头大马。 “方才从一名百夫长手中夺来的,多半不会被周将军一屁股给坐死!” 周标抬手握过缰绳,看着前方已然冲杀下王铁山等人的南地轻骑和河北甲士。 他突然出声说了一句:“咱们一起回去,同去同归!” 听到这一番话,险些让徐大石手中旗帜坠落在地,他脸色有些古怪看向周标。 “周将军...平日里,多是末将让别个快活,可还没被人给快活过,而且周将军这身段...小的怕是无福消受...” 周标还不等徐大石说完,便是破口大骂出声。 “给老子滚远点!尽快撕开一道口子,好让李将军带人撤离!” 徐大石只得出声应了一句,“末将遵命!” 两军对冲之际,周标自是不会去夺了徐大石手中兵权,临阵换将这种事情,是为兵家大忌。 所以他与之言语完毕后,便是翻身上马融入到了河北甲士之中,与同袍一起杀敌。 与此同时,位处乌夜骑后方弩车军阵的李延鹤以及先锋营三百骑,比起刚刚的随意冲杀,要显得有些吃力、疲软了。 反应过来的乌夜骑兵马,在那七十余骑的指挥调度下,重新制定了对敌方略。 先以压倒性的人数来弥补先前的失利,紧接着便是开始调整剩余八牛弩车的方向。 在这十余架床弩上,弩箭陆续装填完毕,随时可以出箭迎敌。 从王铁山口中临时接管弩车军阵的一名乌夜骑伍长,他看着前方与三百骑先锋营缠斗的乌夜骑人马,脸上多出了些许狠厉之色。 他猛然出声道:“乌夜骑!向死而生!” 在其身侧的几名王霄亲卫,瞬间便领会了他的言下之意。 都不用这位伍长如何吩咐,数骑亲卫便扯动缰绳向各处弩车行去。 只是两三息的功夫,在他们的胁迫之下,剩余的八牛弩车一同射出弩箭。 一箭破万甲,仙人也不敌... 能被称作这般的八牛弩车,可不只是夸大其词这么简单。 这长达数丈、粗壮无比的弩箭,瞬间就贯穿了十余名乌夜骑的身躯,随后并未就此停歇,又继续穿过、撞倒了二三十名南地骑军,弩箭这才刺入地面。 只不过是第一轮袭杀的弩箭,就险些将李延鹤亲率的先锋营打穿。 那么后面的第二轮、第三轮呢? 李延鹤看着眼前景象,看着那些根本不被当人的乌夜骑人马,他只能放弃继续摧毁余下的八牛弩车。 李延鹤将身前乌夜骑屏退之后,双手便摇晃起那柄日升令旗。 “先锋营随我后退,沿途注意避过弩车射击方向!” “退!” 人数已经减至两百以下的先锋营,就此开始向后退去。 时刻观察战局走势的徐大石,也同样注意到了后方变化。 他立刻朝带兵冲杀的周标呼喊出声:“尽快打开缺口,为先锋营争得突围时间!” 不着甲胄、赤膊拼杀的周标,此刻身上已经多出了三、四个窟窿。 他一手捂住腹部伤口,一手扬起长刀向前冲锋。 “弟兄们!回家啦!” 王铁山面目狰狞地看着周标,先前几次对敌他都是落于下风,甚至有一次险些被其斩落下马。 他咬牙切齿道:“走?你们走得了嘛!不过三千人...今日就要那些龟缩城中的人好好看着,你们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不过是小小三千人马,冲阵一万八千骑,还想来去自由? 王铁山任由不远处的周标带人冲杀,他御骑退至人群后方后,从怀中摸出一枚响箭。 他看向弩车军阵一侧,抬手便将拉动响箭。 嗖—— 这是先前返回军阵时,就与那名伍长计划好一个策略。 不论是眼前三千人马出现败亡迹象,又或者是有突围返城的意图,弩车军阵便不用管顾中军人马,连同三千骑一同射杀即可。 因为今日前来的一万八千骑,除了王霄亲自领兵的六千人马,其余都是西京临时扩充给他们的“乌夜骑”。 此战过后,这些人究竟是死是活,对于乌夜骑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并且如今王霄已然身死,乌夜骑当中的实权将领必会有所空缺,他这个王霄义子自然是备选之一。 只要今日商州城战大败征西联军,他王铁山便有机会,与其余几个谋求权柄的“兄弟”,好好掰一掰手腕了。 王铁山想到这里,随即想起了几个打了些胜仗的“兄弟”。 他自言自语道:“终归是义父死得早了些,就怪不得我这个做兄长的了!” ...... 商州西侧城头之上,管骁看着几次突围不成、逐渐落于下风的三千人马。 他心中思量一番,决定亲自带兵出城救援,可还没等他转身走下城头,就有一人再次返回城头了。 管骁斜眼看向来者,心中烦闷随即又添几分,又是那位北燕王座下的孙姓统领... 孙姓统领出声言道:“管骁将军可是要亲自领兵出城?” 管骁冷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看着管骁脸上的表情,孙姓将领故意踮了踮脚尖,假装看了看城外战事。 他脸上的讥讽比之先前更浓,越发地肆无忌惮起来。 “孙某此次前来,同样是为楚王殿下传话,从此刻起!西门不得出城迎敌,违令者斩!” 管骁闻言过后,伸手就握向了腰间刀柄,随着拇指轻推,刀刃出鞘半寸。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还是个未经正式敕封的楚王?” 孙姓统领抬手一挥,原本空落落的商州城主道上,瞬间就涌出了大量的北燕王兵卒。 他笑言出声道:“许是管将军方才太过关注城外战事,都不知城内变化...管骁,你觉得你还能出城嘛?” 看着孙姓统领及其身后的北燕王兵卒,管骁额头和手臂上皆是青筋暴起。 听得后方动静的林满六、月寒枝二人,也快步行至城头出口位置。 根本不需要旁人出言解释,他们也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孙姓统领见林满六、月寒枝二人前来,视线直接就绕过了管骁。 他朝着林满六出声问道:“前些日子与弈剑山庄有些过节,还望林少侠不要记挂在心...” 此话一出,林满六就意识到了不对,对方的态度转变怎会如此之快? 孙姓统领继续言语出声:“楚王殿下贤德惜才,恐林少侠观战许久,会伤了眼睛,特命孙某前来请林少侠前去小坐歇息。” 砚临? 不对,多半是姜旭的意思... 林满六沉默片刻,转身看向了月寒枝。 “稍后你...” 都不等林满六把话说完,月寒枝便回瞪了他一眼。 林满六叹息一声,劝说月寒枝先行返回弈剑山庄驻地的想法,只能就此作罢。 孙姓统领此刻显得相当识趣,立刻接话出声。 “这位女侠也可与林少侠一同前去,没什么大碍!” 林满六对其点了点头后,将目光看向了管骁,两人并未言语,但彼此心意已经用眼神交流完毕。 有机会可以刺探楚王夏桓,又或是接触砚临,他们绝对不能放弃。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孙姓统领带着林满六、月寒枝二人快步行下城头,临近北燕王军阵前,他突然转头看向了管骁。 “管将军只管守好西门,楚王殿下贤德惜才,断然不会让城外将士死绝...” 林满六听着孙姓将领这一说辞,脑中不禁回想起东都城外的一场场战事。 城中援兵不可出,何人能救城外人马? 唯有神兵天降! 就在林满六、月寒枝两人快要行至商州城正中位置,有一名北燕王所属的斥候,快步行至孙姓统领身侧。 那人双手抱拳过后,向孙姓统领言语出声。 “报!城外西南方向四十里外,分别从两处乡镇内涌出了三万人马,观其甲胄样式...似乎是踏雪侯的燎原军!” 孙姓将领脸上并未出现多少震惊神色,他向斥候摆了摆手,便带着林满六、月寒枝二人继续前行。 林满六却是心中一惊,他们才与李延鹤说过,君飞羽恐会联合萧保立一事,此刻燎原军竟已抵达商州城外。 并且听着北燕王所属斥候描述,恐怕这支三万人的燎原军,是一直追在乌夜骑的屁股后面,时刻准备着出手杀敌。 临近北燕王军伍的营地入口,孙姓将领突然朝林满六发问出声。 “不知林少侠与楚王殿下...是何交情啊?” 林满六随口答道:“萍水相逢而已,孙统领无需过多揣测。” 听得少年答复,孙姓统领闷哼一声。 “好一个萍水相逢!那林少侠与孙某是不是也算萍水相逢啊?” 林满六并没有立即答复,先是将拉拽他衣角的小手握在手中,接着又朝身旁女子挤了一个鬼脸。 等到月寒枝扭头不再看向他后,这才准备出声作答。 “不算!” 少年郎的声音,显得英气无比,却让身前那位孙姓统领听得脸色极为难看。 孙姓统领停步不前,转过身看向了林满六。 “想必是孙某没有自报名号的缘故,鄙人孙长弓,还望林少侠高看几眼!” 对此林满六随口答了一句:“知道了。” 就这样,名叫孙长弓的北燕王统领,就不再与林满六出声言语。 他将林满六、月寒枝二人送至楚王军帐外,就独自一人转身离去,连招呼都不带打的。 趁着还未行入营帐,月寒枝小声嘀咕道。 “都到人自家地盘了,刚刚还那么摆谱,不怕那人痛下杀手?” 林满六扯着月寒枝的手挥了挥,好像是在像她炫耀自己牵到她的手了。 林满六解释出声:“这位孙统领啊...多半是忌惮砚临又或是那君飞羽的,我这不是借势压他一头?” 月寒枝哼了一声,假装不再理会眼前少年。 随后两人就一同走入军帐,映入他们眼帘的场景,是两人在对弈下棋?但又好像是一人下棋,另一人在观棋? 楚王军帐之中,姜砚临与姜旭两人正对而坐,双方之间摆放有一张棋盘。 此时此刻,棋盘上的落子已然过百,但姜旭仍在不停地添子、拾子。 姜砚临正襟危坐,脸上没有丝毫懈怠的神情,似是在努力记住姜旭的每一次落子。 听得营帐入口的响动,姜砚临随即转头看向了入营的林满六、月寒枝。 他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双眼瞬间红了起来,眼中泪水仿佛下一刻便会如洪水决堤一般。 姜砚临略带哭腔地出声:“柳大哥...” 姜旭立刻出言道:“夏桓!记住你的身份!” 姜砚临赶忙止住哭声,双拳捶打在自己的膝盖上,以此让自己不再抽泣。 林满六看着眼前一幕,向姜旭言语发问。 “不知找我来此,是为何事?” 姜旭答非所问道:“想必城外战事还未结束,林少侠不妨等我再落几子?” 姜砚临偷瞄向林满六,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林满六嗯了一声,带着月寒枝在一旁寻了个位置坐下。 此刻的姜旭全然没有昔日的大公子风范,他从后颈位置抽出一柄不知从何处寻觅的折扇。 他将折扇捻开的同时,看向姜砚临言语出声。 “取白子,厄位,顶!” 姜砚临从棋罐里捻出一枚白子,寻得姜旭口中落子位置后,将白子放了下去。 白子才刚刚落于棋盘,姜旭便继续出声。 “凤位,长!地位,和!剑虎,跳......” 他口中话语越说越快,姜砚临左右手已然忙不过来,他左手之中白子刚落,便要忙着去下右手里的黑子。 林满六对此心生疑惑,先前他们入帐时,分明是姜旭一人落子、拾子,现在怎么变成了砚临听他落子? 第五百二十九章 落子收官结乱局(八) 随着营帐之中的弈棋声逐渐减弱,姜旭的目光也从棋盘上偏移向了林满六。 他用一种近乎打量的眼神在少年身上扫了一遍,姜旭满意地点了点头,仿佛是极为看好眼前之人。 林满六看着对方的眼神,心中不免地有些诧异。 毕竟他们上一次会面,还是在两军攻入东都之前,那时的姜旭因为辩驳失利,曾表露出几分谦逊。 可等到两军攻入东都以后,这位姜大公子却是摇身一变,直接就将姜砚临作为棋子握在了自己手中。 战前、战后、眼前...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姜旭? 林满六率先开口道:“看着姜大公子的意思,是准备与我言说一番了?” 姜旭朝姜砚临抬手虚按了两下,后者随即正襟危坐,不再有过多的动作。 他应声说道:“的确,行棋至此,是可以歇息片刻了...” 说罢,姜旭整个人站直起身,也不管其余三人是何表情,他便开始在营中之内随意走动起来。 姜旭的步伐并不快,他一边行步一边言语出声。 “林少侠先前来的路上,可是知晓了有援军救援一事?” 林满六答道:“确有此事...” 姜旭看着少年脸上的淡漠表情,自顾自解释出声。 “若是林少侠觉得那些燎原军是在下请来的,那就真的是高看姜某了!” 林满六缓缓吐出一气,一脸无奈地看向这位姜家大公子。 “你我双方都明白,城外之人是出于何人之手,无需在这些事情上纠结,还请姜大公子说明今日所求。” 姜旭即便有通天之才,但有了君飞羽的猜忌,定然是无法成为其座下谋士的。 那么联合燎原军一同大败乌夜骑之事,只能是北燕王军帐所为,又或是出自君飞羽一人的谋划。 姜旭倒也识趣,不再拘泥于这些问题。 他开门见山道:“有了此次燎原军和征西联军的一同抗敌,东、南两面已然收拢,如此就只剩下了西侧的焚骨三山之流了。” 林满六言道:“姜大公子是想将最初的设想,全数搬上台面?” 早在战事开始之前,被踢出局的姜旭、出自却邪的颜夜一以及老骗子三人,就曾在弈剑山庄当中有过一场秘密会谈。 当时预想的格局,跟如今相比隐隐有些相似之处,每一个人都出现在了对应的位置。 曾受制于萧保立的弈剑山庄弟子,如今以大庄主陆风白为首,开始为北上勤王的燎原军出谋划策。 使得萧保立从南疆重返中原后,每一次的出手都是刀刀致命,让零碎在中原的各地的燎原军人马,最终可以汇聚在金州一带遥望西京。 本该是由却邪牵头联系的焚骨三山,也使得一招神仙手,避过玄天军的拦阻,出现在了中原大地之上。 而他们,南地骑军、河北甲士、北燕王所属等等的军伍合并,也让一支浩浩荡荡的征西联军,出现在了此地。 甚至姜旭口中应下的粮草、物资供给,也在姜、月两姓的牵头下,让诸多商贾相继下注征西联军。 即便前面有姜旭的不知所踪,颜夜一的过时不候,他们也极为默契地达到最初的预想。 姜旭抬起双手,不慢不紧地揉捏起自己臂膀。 他看向林满六说道:“如果我是君飞羽,想要成事必会再将焚骨三山拉上贼船,又或者已经有人在替他做了...就比如那位踏雪侯。” 姜旭瞅着少年不言语,就再次出声道。 “等到稍后战事结束,林少侠可要猜猜看,是燎原军招安征西联军一同勤王,还是征西联军热情接纳这一支关内的无敌的燎原军?” 林满六看着已经走至桌案前的姜旭,少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显得极为平静。 少年答非所问道:“墨先生近来可好?” 霎时,姜旭虽然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但是他正要向前行步的脚突然一僵。 姜旭好似在心中飞快地复盘了一般,顷刻间,他就抓到了自己这些时日里的破绽。 他自嘲出声:“终归不是先生的弟子,用起来不太顺手...让林少侠见谅了。” 姜旭口中所说之人,是为宁珂。 先前在东都内城外,宁珂有意将黑水令牌交给自己时,林满六心中就有了一些猜测。 随着时间的推移,宁珂表现出的反常,姜旭的翻盘反击,都让林满六将矛头指向了他们身上布局之人。 墨先生在行事上的一些细枝末节,林满六自认还是有些熟悉的。 林满六言道:“征西联军能有今日的局面,姜旭你一定有所求,能否告知一二?” 姜旭应声道:“难道就不能是先生的授意?” 林满六站起身来,开始与姜旭对视。 “墨先生应是将你和宁珂一分为二,你们二人行事的方向大致相同,但你姜旭却有意将事情恶化,甚至要将砚临推到那...” 林满六的话语,都没有说尽就自行闭口了,他瞥见姜旭身后那个正襟危坐的同龄人,他便不想再说下去了。 姜旭极有可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会让姜砚临去做那改天换地的牵线傀儡。 那么一旦事成之后,都不用姜旭亲自去动手,也会有人将姜砚临给硬生生拽下去,最后沦为他人的垫脚石。 两人四目相对了一会,姜旭看待林满六的眼神,似是从满意转变成了欣赏。 姜旭笑言出声:“林少侠如今的气度,已经有那么一点先生早年的意思...为何仍是不愿叫我一声师兄呢?” 林满六面对这样的打趣言语,根本没有给对方好脸色的想法。 猛然间,少年抬手抓向姜旭的衣领,就此使得后者身形受限,无法向后再移一步。 “墨先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我林满六自认看得清楚,而你姜旭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我林满六同样看得明白。” 姜旭没来由笑意更浓,他满脸讥笑地看向了林满六。 “林满六,你当真觉得自己看得明白,当真觉得能看清他人所求?” “都不用你林满六去猜姜某心中所求,你可知砚临他心中所求为何?” “你林满六不过是个从南疆摸爬滚打出来的泥腿子罢了,走了一年半载江湖路,就觉得自己什么都看得明白了?” 姜旭一连三问,他发问的声音逐渐变大,就在林满六准备出言反驳时,姜旭再次出声问道。 “你林满六当真看得透彻,那姜某在此虚心求学!你林满六觉得,这世道是怎么样的一个世道?你林满六觉得,与你同行之人都是些什么人?” 林满六没有出声作答,只是将先前握紧姜旭衣领手慢慢放下。 就在此时,姜旭的身形突然倒飞了出去,径直撞向了姜砚临身前的棋盘。 下一刻,百余枚棋子接连落地,黑子与白子碰撞在了一起,敲击声回荡在了整座营帐之中。 似乎棋盘质地极其好,姜旭的撞击并没有压坏棋盘分毫,很快他便双手撑在棋盘一角,艰难地站起身来。 姜旭没有再看向林满六,而是看向其身旁从未言语,却是突然暴起踢人的月寒枝。 “月女侠倒是真性情,姜某佩服...” 月寒枝根本没有理睬姜旭,只是朝林满六轻言出声。 “无需管顾他口中的那些问题,墨先生如何以及他如何,你只需知道这些就好。” 月寒枝宽慰的话语说完后,依旧没有看向前方。 “今日前来是议事的,稍后若是还像先前那般,便换我来讲讲自己的道理!” 她从小喜好就与寻常女子不同,别人喜胭脂水粉,她偏要喜刀剑弓弩,别人倾慕风雅文士,她偏要自己策马扬鞭。 故而,她心中所认定的道理,是紧握之拳,手中之剑。 所以月寒枝在某些时候,就挺“不喜欢”林满六的,不过这并不影响原本的喜欢。 林满六冲月寒枝眨了眨眼睛,她也朝他眨了眨眼睛,两人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林满六转头看向姜旭,言语出声说道。 “总而言之,墨先生对于全局定有自己的考量,你姜旭也有自己的谋划,你只需言明往后弈剑山庄怎么做,会符合你姜旭的期望即可,我会从中抉择是否该听你的。” 姜旭重新坐回了棋盘面前,开始将那些棋子收回棋罐当中。 等到他收拾地差不多了,这才开口出声。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往后战事只会越发稳定,夏桓殿下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了,姜某就是想麻烦林少侠,将夏桓殿下带在身旁,也就是让他重返弈剑山庄营地。” 此话一出,不光是林满六、月寒枝脸上有些错愕,姜砚临脸上也浮现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姜旭看着三人模样,继续开口出声。 “姜某敢对天发誓,刚刚这一句话,当真是自己的真心话,同样也是先生布局的一环,就跟宁珂手中那枚黑水令牌一样。” 林满六并没有着急应下,心中也在迅速复盘过往经历。 宁珂和姜旭起先肯定是不知对方来意的,姜旭能够通过宁珂初期的种种表现,猜出她是墨先生的一枚棋子,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那枚黑水令牌的存在,以及令牌后续的使用过程,姜旭应该是不知道才对。 管骁与李延鹤两位将军的离心,只是浮于联军表面的假象,如今为的就是迷惑他姜旭。 所以管骁、徐大石之流,怎么也不可能将黑水令牌一事告知姜旭。 姜旭见林满六久久无言,随即捻出一枚棋子,他将黑棋放在手心反复翻看。 “林少侠不必猜了,关于黑水令牌和宁珂的事情,我也是近些时日才从先生的谋划当中得知,并非是你先前那里出了纰漏...” 林满六随即反问:“你如今可以传信于墨先生?” 姜旭应声答道:“非也,是先生可以传信于我,特意告知了先前东都的种种谋划,让我能够为此刻中盘的行动多添几分气力。” 林满六缓缓吐出一口气,至今为止他依旧看不出,墨先生在这次事件当中,到底在扮演怎样一个身份。 助力他们破局之人?又或是为了破局,已然押注在君飞羽一方的幕后谋士? 林满六沉默许久,开口出声道:“你的要求我可以应下,但我还有最后一问...” 姜旭将手中棋子丢回了棋罐,满脸笑意地看向林满六。 “但说无妨!” 林满六偷偷瞟了姜砚临一眼,后者从一开始到现在,只有姜旭刚刚那一句话有了动容,其他时候根本没敢有任何动作。 林满六问道:“事成之后,你可是要让砚临去坐那...” 姜旭都没等他说完,直截了当地说了两字。 “不会!” 似乎是觉得这“不会”两字,显得有些软绵无力,姜旭便再次出声道。 “从起事之前到现在,甚至再到以后,姜旭都不会让他去!” 林满六言道:“好!往后砚临便交由我手,定会护他周全。” 姜旭抬手在棋盘之上轻点,笑骂出声。 “方才月女侠教训的是,早这样把话说明白,也就不用受那些皮肉之苦咯...” 直到他说出这句话以后,与之对坐的姜砚临终于有了动作,他浑身颤抖地看向对面的旁系兄长。 “旭哥...我当真可以不待在这里了?我当真...” 姜旭瞬间就收起脸上的笑意,他双眼冷厉地看向了姜砚临,这一看可是给姜砚临吓得不轻。 他冷声说道:“从这军帐走出去以后,你只能是楚王夏桓...必须要谨记这个身份,别把先前交给你的那些东西给全数抛之脑后了!” 姜砚临双腿发颤,他不敢直视眼前的兄长。 他面对姜旭,就像在面对那个玉面朱唇的女子,根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姜砚临艰难出声道:“旭哥...我明白了...” 姜旭似是感知到不远处投来的两道注视,整个人很快又恢复如常,面对着姜砚临爽朗笑起。 “既然如此,就快些跟着林少侠一同离去吧!对了,如若往后北燕王军伍议事,需要夏桓出面时,还请林少侠将之从回此地...” 林满六点头应声道:“届时告知弈剑山庄即可,走了!” 第五百三十章 落子收官结乱局(九) 如获大赦的姜砚临连忙起身,迅速跟在林满六、月寒枝二人身后,正当他们准备离开营帐时,突然有一人行至军帐之外。 林满六等人听着帐外细微的铁甲碰撞声,随即警惕起来。 正在摆弄棋子的姜旭也没看向他们,只是极其古怪的言语出声。 “许是黄雀得手咯...也不知能不能吃干抹净...” 此言一出,林满六立刻回想起来时听得的军报。 不下三万的燎原军人马,突然出现在乌夜骑军阵后方... 林满六正要提醒身旁两人,帐外便传来了声响。 “楚王殿下!城外战事大捷,贼人死伤过半,只有不到八千人马撤离战场,我军人马已与燎原军会合!” 等到帐外兵卒言语尽时,林满六先前心中的猜想,终于在此刻被证实。 不过是墨先生的布局,还是身后姜旭的安排,君飞羽果然已经跟萧保立暗中联系起来了。 林满六回看了一眼姜砚临,两人向对方点头的瞬间,就已然明白了各自的想法。 姜砚临清了清嗓子,双手负后出声道:“本王知道了,稍后还需麻烦北燕王好生犒赏一番全军将士!” 驻足帐外的传令兵卒,很快便回应出声。 “楚王殿下不用担心!北燕王那边已经在做准备了,末将此次前来...也是为恭请楚王殿下一同前去。” 林满六身形缓缓向后偏移,他的眼眸穿过姜砚临所在的位置,看向了闲适自得的姜家大公子。 姜旭抬手比了一个“请”的手势,脸上笑意渐浓。 他小声说道:“林少侠这运气好了,是挡也挡不住啊...方才刚说的议事,这不就来了?” 林满六不再看向姜旭,一手牵住了月寒枝,一手拍在了姜砚临的肩膀上。 往后即便是那鸿门宴,也得去闯一闯了! 月寒枝向他摇头示意无碍,姜砚临则是多了几分胆气,脸色比之先前要自然了许多。 他向帐外朗声道:“稍后本王会自行前往,你们也不用在此等候了!” 帐外的兵卒似乎有些犹豫,但碍于帐内之人的地位,他们也只能告辞离去。 等到军帐之外不再有一人驻留,姜旭便站起身来,面带微笑地看向林满六三人。 此刻的他就像一只蛰伏许久的狐狸,第一次露出了那狡黠之相。 姜旭说道:“稍后那场全军大宴,姜某自知身份低微,定是去不得那主桌的,只能让三位前去了...” 林满六言道:“等会除了征西联军各将,想必还有燎原军的将领,此次会晤...你想要砚临如何?” 对此,姜旭言简意赅地说了三字。 “共合谋!” 林满六应了一声知道了,随后就率先掀起军帐卷帘,带着月寒枝和姜砚临一同朝向北燕王帅帐行去。 全军大宴的选址,自然是坐拥“双王”的北燕王营地,营地正中的帅帐也就成了此次宴会的“主桌”了。 林满六三人在走出营帐后,三个人的站位就发生了变化。 姜砚临走在最前方,林满六和月寒枝两人在其身后并行,就这样当起了楚王夏桓的随行护卫。 他们才刚刚走到帅帐之外,很快就有一群人从中走出,为首的便是君飞羽。 这位征西联军的实际掌权者,看见姜砚临的第一眼便大笑出声。 “楚王殿下!今日城外战事大捷,收复西京指日可待!” 姜砚临一如往常模样,跟着君飞羽一同笑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显得十分僵硬和牵强。 君飞羽就像没看到林满六、月寒枝一样,快步行至姜砚临身侧,紧接着步子向后一挪,就这样稍稍慢了姜砚临半个身位。 “燎原军的同袍们也到了,楚王殿下快快随我入营!” 姜砚临嗯了一声,身形踉跄地跟着君飞羽一起走入帅帐。 林满六、月寒枝二人也没有被人阻拦,很快就跟着前方的“双王”走入帅帐。 姜砚临刚一入帐,眼前一些陌生的面孔和特制的甲胄样式,让他很快地就辨认出燎原军的将领。 但等他看见左侧最靠前的一袭白袍身影时,顿时是惊喜和不解同时涌上心头! 这一刻,他都想转头去呼喊身后的柳大哥,但想起临行前的嘱咐,此刻的他不能回头。 现在的他是楚王夏桓,而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姜家直系子弟。 其实不用姜砚临提醒,在其身后不远处的林满六、月寒枝两人也看清了此次前来的燎原军将领,以及最为靠前的那袭白袍。 林满六看过去的同时,白袍男子同样看向了他,两人都是极为默契地结束对视,并没有过多的动作和交流。 眼前的白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弈剑山庄大庄主——陆风白。 君飞羽行至帅帐正中,面向一众燎原军将领的同时,抬手比向姜砚临。 他出声道:“诸位将军!这位便是带领我军一路高歌猛进的楚王殿下!” 连同陆风白在内的燎原军将领一并起身行礼,齐齐喊了一声:“见过楚王殿下!” 姜砚临赶忙摆手,结结巴巴地出声道:“诸位将军免礼...往后还需仰仗诸位...” 其实从姜砚临进入帅帐开始,帐中的所有人就已经打量起了他,对于这位楚王殿下的一举一动,他们的心中都有些许“失望”。 特别是燎原军一侧,稍稍靠后的一两人,脸上满是藏不住的鄙夷和不屑。 这样也让他们能够更快的确认,往后真正需要交涉的对象,是稍稍慢了半步的君飞羽,而非眼前突然出现的夏氏后人。 随着君飞羽向帐外大喊了一声开宴,帅帐内的所有人便悉数落座。 姜砚临当是坐于帅帐主位,君飞羽则是坐到了陆风白的对面,至于林满六、月寒枝二人自然是没有座位了,只能在李延鹤身后站定。 君飞羽就像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样,转头瞟向了李延鹤身旁的空位。 “李将军,为何不见管将军啊?今日大捷首功,该是他麾下的河北甲士才对啊!” 李延鹤应声道:“想必此刻,管将军还在稳固城防军事,防止那乌夜骑再次来犯...” 姜砚临随即出声:“先前本王听说,敌将王霄是被一名甲士小将所斩?” 李延鹤嗯了一声,接着便说道:“回禀楚王殿下,杀王霄者,是昔日河北辽城都督之子,名唤郑宽!” 姜砚临拍桌而起,脸上尽是喜色。 “此人何在,本王要亲自封赏!” 李延鹤没有立即回应,深吸了一口气后,艰难出声:“郑小将军与那王霄近乎同时毙命...我军返回商州城时,已经无法将尸首完整带回...” 众人面前的姜砚临如遭雷击一般,神色慌张地坐靠回椅背。 他胆怯地看了一眼君飞羽,随后颤声说道:“为何这般英勇的将领,只能止步在此...” 此话一出,帅帐之内无不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毕竟英年早逝的将才于他们而言,都是极为可惜的一件事。 陆风白突然出声道:“楚王殿下不必担忧,我等此次会晤,也是为了往后能够少一些这样的伤亡,能够早日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君飞羽举起酒盏,看向了与之对坐的陆风白。 “说得好!只要我们两军一同联手,定让那妖后早日伏诛!再往后便是盛世太平!” 陆风白也跟着举起身前酒盏,笑看向了对面的君飞羽。 双方怎么都没想到,这一次的军中会面,不仅关系到了之后的西京战事,甚至连接了一庄、一阁间,长达五年之久的协作关系。 两人皆是爽朗笑起,一同饮尽杯中酒。 君飞羽自然是知道陆风白的来历,但仍是故意发问出声。 “看着陆兄也不像行伍中人,莫非是侯爷藏了许久的军中谋士?” 陆风白举杯轻抿了一口,出声道:“陆某只是一个江湖人,幸能与侯爷一同共事而已,并非什么谋士...” 君飞羽故作惊讶地“哦”了一声,便继续言语出声。 “好巧不巧,我与李将军的联军之中,也有不少江湖好手!说不定陆兄还认识些...” 陆风白没有看向君飞羽,只是低头笑看向了那只空落落的酒盏。 “陆某前些年还有些钱财,经过一番挥金洒银后,倒是弄了个人模狗样的山庄,叫做弈剑山庄。” 君飞羽就等着陆风白自报家门呢,一手就拍在了自己大腿上,随后又歪头看向了林满六、月寒枝两人。 他出声问道:“原来是陆大庄主啊!那定是认得那两位的吧?” 陆风白应声道:“自是认得的,不过此刻正值两军会晤宴会的好时候,晚些陆某再与庄中小辈叙旧。” 君飞羽铺垫了也差不多了,随即开门见山。 “陆大庄主出手协助侯爷,叶二庄主带人驰援我军,不知弈剑山庄最初是何想法?” 君飞羽言语说尽时,帅帐内的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都停下了手边动作,将目光看向了陆风白和君飞羽。 陆风白言道:“陆某很早之前,就受侯爷邀请一并前去南疆剿灭屠恶门,北燕王若是不信可以问问陆某身侧之人。” 在他身侧一直不曾言语的燎原军将领,是萧保立最为信任的心腹——马又颉。 马又颉看着皮球推到自己这里,只得向君飞羽抱了抱拳。 他开口说道:“的确如此,陆庄主很早就与侯爷相识了。” 马又颉的随口解释,既是为陆风白开脱,也是在言明燎原军的立场。 其言下之意,说的自然是燎原军还未生出北上勤王的心思前,都在安分守己,指哪打哪,没有一点坏心思。 君飞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再一次把目光看向了林满六。 他出声道:“既然管将军不来,林少侠落座如何?不然空了一个位置,也不好看。” 林满六向其抱了抱拳,很快便坐在了管骁的位置上。 有了君飞羽这一前一后的招呼,再加上先前夏桓的反应,在场众人就看的更明白了。 君飞羽无疑是在向他们展示权柄,楚王夏桓只是他手中的牵线傀儡,此次前来商谈联手的燎原军,同样也只能成为征西联军的附庸。 陆风白没来由地出声道:“满六啊,此番跟随征西联军同行的庄中弟子,可还好啊?” 林满六言语出声:“回禀大庄主,大家都很好!” 少年表现出的话语很谦卑,放在平常人眼中都很正常,毕竟是一庄之主和庄内弟子的对话,前者与后者之间有些等级差异也属正常。 但在君飞羽眼中,却是有些不大一样... 他早在东都之时,就暗中找人调查过弈剑山庄,并且尤其关注眼前的林满六。 从北燕王所属收集到的情报,还有林满六在弈剑山庄之中的种种表现,陆风白怎么也不应该表现的这般疏离才对... 就在他心中疑惑的时候,马又颉突然出声道。 “对了,王爷可知陆庄主是何人之后,想来王爷怎么也猜不到的...” 君飞羽疑惑问道:“陆庄主...可以问问嘛?” 陆风白没有言语回应,但很快点了点头。 马又颉开口出声道:“陆庄主是为陆许将军之后,王爷想不到吧!” 君飞羽先是一愣,很快就恍然大悟地看向了陆风白。 他再次举起了手中酒盏,言语激动地看向了眼前的弈剑山庄大庄主。 “难怪我与陆庄主一见如故,原来是陆庄主是陆许将军之后,君某有幸见过陆许将军的画像,陆庄主与陆许将军确有几分相似!” 陆风白摇头笑了笑,并没有搭话的意思。 君飞羽爽朗笑起,又看向了主位一言不发的姜砚临。 “楚王殿下!咱们可是如虎添翼!往后有了侯爷和陆庄主在旁协助,小小乌夜骑随意冲杀便是!” 姜砚临极其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看向了君飞羽。 他从入帐到现在的种种表现,显得极为胆小、怯懦,其实都是装出来的。 为的就是装给君飞羽看,装给此番前来的燎原军将领看,为了向他们展现出一个无用的楚王夏桓。 第五百三十一章 落子收官结乱局(十) 受制于姜旭的姜砚临,被迫成为了代表夏氏后人的夏桓,他自然需要睥睨天下的气概来伪装自己。 天枢台下立新王...领兵西行近京畿...授权推令定军心... 诸般种种行径,都是出自夏桓之手,而非姜砚临。 而今终可不再限于一营一帐之地,并且柳大哥就在身侧的他,就可以把原来的伪装卸下,重新变回那个怯懦、无用的姜家少爷。 又或者说,他重新换了那个可以留住柳大哥的伪装... 胆小、惊惧、慌张...皆是姜砚临,并不是夏桓。 姜砚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两侧将领,双手忐忑不安地摩挲着杯沿,最后将目光在林满六身上轻轻一瞥。 林满六并未回看向他,只是双指并拢在腰间轻敲了几下,以此回应姜砚临。 少年腰间的那个位置,是两人一同前去南疆时,姜砚临自己悬配兵刃的位置。 他才看到自己的柳大哥做出这一动作,原本紧张的内心便逐渐平稳了起来。 姜砚临缓缓呼出一口气后,他就把手中酒盏抬至嘴边,随后轻轻抿了一口。 酒水涌入他的喉间,如同刀尖从中划过一般,让姜砚临赶到十分难受,不等酒水继续流入腹中,他整个就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 这一举动,自然是引起了两侧将领的注视,君飞羽看着眼前景象率先大笑出声。 “楚王殿下可以喝的慢些!军中酒水烈得很,可不是那些酒楼、画舫上的花酒啊!” 姜砚临止住咳嗽后,很快就用袖口在自己嘴上抹了抹,朝向君飞羽不停点头。 “多谢北燕王提醒!本王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有了先前的神情表现,又有了此刻的言语动作,要是还有人看不出楚王夏桓对于君飞羽的态度,那恐怕是可以自掘双目了。 陆风白对于这样的画面,也只是摇头笑了笑,很快就继续饮尽杯中酒。 而在他身侧的马又颉,却显得有些不一样了,脸上虽是跟君飞羽差不多的笑脸,但他放于桌案下的双手仿佛在隐隐发力,想要攥紧的拳头就被他强行维持成这样。 好一个下马威啊... 身死之人压不住你君飞羽,侯爷麾下的燎原军也压不住你嘛? 姜砚临自是没有察觉到这些的,只能继续陪起一个笑脸,看向了营帐内的众人。 其实扮作如今这般模样,除却他的本心之外,也有林满六、姜旭二人的提议。 他们方才离开营帐前,曾进行过一次简单的对话。 林满六以为,往后的权利角逐会渐渐演变成君飞羽、萧保立,还有位处西北的那位焚骨三山共主之间,他们三人在进行博弈、制衡后,姜砚临必须趁机从中脱离出来。 姜旭出乎意料地同意了这一看法,也主张姜砚临应该找寻时机跳出棋局之外。 那么此刻要做的,便是示敌以弱。 用姜砚临所表现出的怯懦去告知燎原军一方,此时此刻,征西联军的实际情况。 同时也让他们明白,楚王夏桓并不能成为牵制君飞羽的工具,也无法成为入驻西京的利器。 只要这样,楚王的作用就能越来越小,变作一柄只是悬在三人头上,但却毫无威慑的兵刃。 再随着战事的演变、时间的推移,林满六寻得脱身方法后,就能把他完好无损地给带出这片权利斗争的泥沼。 全军大宴的时间并不长,宴会结束之后,以陆风白、马又颉为首的燎原军将领们,很快就退出了帅帐。 不过多时,他们在北燕王兵卒的带领下,开始前往安排好的临时营地休憩。 至于此次驰援商州城的那三万燎原军,皆是驻扎在商州城南一带。 马又颉在北燕王兵卒离开后,就看向了不远处的陆风白。 他出声问道:“陆庄主以为,那君飞羽如何?” 陆风白笑了笑,随口答道:“在马将军刻意提醒陆某祖辈身份前,这位北燕王多半是个有些野心的辅臣,但之后嘛...” 马又颉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心中本就有了些猜想。 此刻又有陆风白的言语提醒,他越发地断定心中想法。 马又颉抱拳向陆风白言语道:“提及陆庄主身份和祖辈一事,还望陆庄主勿怪,在下不得已为之...只是想试探下对方。” 陆风白脸上表情依旧,双手各自抬起一只倒满的酒碗,不慢不紧地走向了马又颉。 “此人虽坐拥征西联军三路兵马,但要压过侯爷还是有些难办的,马将军有些多虑了...” 马又颉从陆风白的手中接过酒碗,想都没想就把酒水送入口中。 不等他如何言语回应,陆风白便再次出声。 “稍后安排两人送陆某出营,我需去见一见庄中弟子,马将军无需相送!” 说罢,白袍男子就朝着营帐出口走去,根本没有理会身后之人的意思。 临行之前,萧保立就曾亲自嘱托过马又颉,不可随意左右陆风白的想法,并且与之言语要时刻小心谨慎。 马又颉此刻只能照做,找来两名自己信得过的兵卒,就护送着陆风白朝北燕王军伍营地外围走去。 等到陆风白离开营地时,他手中抬着的酒水纹丝未动,始终保持着先前倒满的模样。 就在两名燎原军兵卒的注视下,陆风白极为怪异地将碗中酒水倒在地上,随后更是将酒碗一抛,丢向了其中一人。 陆风白不曾回头,他言语出声。 “告诉马将军,两军联合一事交由陆某便是,他就安心在军中修养即可!” 此话一出,还不等两名燎原兵卒作何反应,他们身前的白袍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 在之后的半柱香内,巡视城中情况的征西联军兵卒,不管是城北的北燕王所属,还是城西的河北甲士,又或者城南的南地轻骑。 在他们之中,就连有人看到一袭残影掠空,但无人能看清是何物事,也无人能说出究竟是什么东西划过。 负责禀报城中事宜的斥候,陆续向三处军帐传递讯息,接到消息的君飞羽、李延鹤、管骁三人,皆是将此事压下,让巡城的兵卒不必惊慌,继续维持巡视即可。 尤其是君飞羽一方,他的桌案上已经摆放整齐有几份关于陆风白个人,还有弈剑山庄的相关情报。 前者的消息传递者不是别人,正是在东都脱颖而出的姜旭。 陆风白的个人生平、用刀习惯,以及创立弈剑山庄的经过,还有与之结交的几个重要人物,都被姜旭整理收录其中。 这一份情报的递出,让君飞羽对于姜旭的戒备越发地重了。 此次经由夏桓之口提出的“战于城外”,君飞羽自然知道是姜旭的意思,从某种程度上姜旭是在帮他,让其余两军人马尽可能地“被打散”,而后真正合并为征西联军。 但姜旭与战事大捷后的无理手,让他着实有些费解... 把充当话语权的楚王放出,随后又把陆风白的相关情报双手奉上,这不是让自己暴露于众人眼前嘛? 君飞羽思绪乱成一团,正要开口骂娘之时,他整个人瞬间正坐起来。 他猛然发现,从看到陆风白那些情报开始的第一眼,他就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姜旭身上。 在这一瞬间,君飞羽仿佛是想开了一般,脸上的愁绪一扫而空。 他看向帅帐内的某个方向,是那袭白袍坐过的位置。 “你们二人费尽心思以身入局,究竟谁是黑,谁是白呢?” “不过好像都不重要,文人下棋总要求得一个胜负才会终局,至于武人下棋...直接踢翻便是!” ...... 与此同时,弈剑山庄营地外一袭白袍站定身形,等他看向营地内的时候,已经有十数人站在了那里。 位于人群正中心的,是一身黄衫的老骗子,两人就这样笑看向了对方。 叶当听率先出声:“风白,好久不见!” 陆风白快步行入营地,此番前来的弈剑山庄弟子,于他而言有很多熟悉的面孔,也有一些不认识的人。 他摆手向在场众人示意,好久不见四字都已到了他的嘴边,突然就有两道劲风从两侧刮过。 陆风白正要跨出的右脚猛地向下一踏,同时左手就按在了腰间白昼之上。 从他的左侧闪来的,是一道湛蓝色的剑光,出剑之人的速度极快,只要再过一息,就能逼至陆风白身前。 从他的右侧袭来的,是一道碧绿色的剑影,速度虽是稍逊于前者,但在剑影之后却是空无一人。 前者极为朴质的一剑递出,却蕴含着一股不讲道理的强劲,纯粹的出剑既是如此! 剑光就快要刺中陆风白臂膀时,在场众人皆是惊呼出声,已经有人开口提醒陆风白了。 可就在剑光没入白袍之时,闪烁着湛蓝剑光的兵刃,竟是扑了个空? 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就在众人眼前消失不见! 递出一剑的斩蛟客,显然没有预料到眼前的情况,他立刻警惕地看向四周,留意起了周围的动静。 就在他准备先行拦下那道碧绿剑影,让其重新返还林满六手中时,诡异的一幕就再次出现。 陈风刚要抬剑回弹春窗蝶时,一抹刺眼的白光就在他与春窗蝶之间亮了起来。 下一刻,一声清脆、悦耳的兵刃碰撞声,在他的耳畔响起。 锵—— 很快,陆风白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往后若有闲暇时,定要与阁下好好讨教一番...” 刺眼的白光随着陆风白的话语结束而消失,陈风在睁眼的时候,隐约看到了陆风白收剑入鞘的动作。 陈风单手负剑在身后,向眼前白袍男子回应出声。 “姓陈名风,还望陆大庄主不吝赐教!” 他们这边是一副言谈有度的画面,而另一侧的林满六就要显得有些滑稽了。 少年刚刚为了辅助陈风出手,便以剑势飞孤鸾掷出了春窗蝶,被陆风白随意化解虽然在林满六的意料之中。 可回弹而来的碧绿剑影,却超乎了他的预料。 不管林满六如何挥动手中夏鸣蝉,仍是不能彻底拦停春窗蝶,在旁的月寒枝看不下去了,跟着他一并出手,才堪堪将春窗蝶拦了下来。 陆风白转头看了二人一眼,笑容玩味地打量起林满六。 “啧...怎么师父徒弟一个模样啊,离了媳妇就啥也不是,你说是不是啊?当听?” 月寒枝听到陆风白的打趣言语,脸颊顿时有些滚烫,她正要提剑上前走去。 林满六赶忙将她拦下,小声言语解释起来。 “山庄传统...消消气...山庄传统...消消气...” 林满六又压低了些声音,冲月寒枝耳边说道:“等我们再练些时,一定把这些给找补回来!” 少年口中练的,并不是剑术、剑招。 而是弈剑山庄开庄以来,全庄上下都会具备的一种传统艺能——阴阳怪气。 月寒枝心中气也只在一瞬,她白了眼前少年一眼,就重新收剑归鞘不再去找陆风白的麻烦了。 站在人群正中,好像没事人一样的叶当听,这才开口说话。 “我什么样,风白最是清楚不过啦!方才也只是想让满六那娃逗你玩一玩...” 陆风白又向前走了几步,等到与叶当听不足三步距离时,他抬手便拍在了后者的肩膀上。 “回来了!” “嗯,都回来了!” 后者的重复言语,让陆风白先是有些不解,但很快他便猜到了什么。 陆风白试探性地问道:“就在此地?” 叶当听应声道:“嗯...不过还需等上一些时日,等到西京的事情处理完后,我们三人再把酒言欢!” 陆风白抬手又是一拍,话语也随之变得有些哽咽。 “此间事了,把酒言欢!” “陆风白!你轻点拍不行嘛,我这种手可是已经废掉了啊!” 陆风白没有出声回应,叶当听也没了继续叫唤的意思,两人就这样一并向后走去。 林满六知道那第二拍的意思是什么,他默默地注视着两人离去,就在这一刻,他仿佛看到在陆风白的另一侧,还跟着一名笑容腼腆、不善言辞的男子。 昔年纵马踏江湖,万里侠路行三人。 第五百三十二章 落子收官结乱局(终) 在林满六等人所在的商州城后方,有一座更早被征西联军攻陷的蒲州城。 在这座四方城内,除了明面上有两大北燕王统领带军坐镇,暗中还有一支未曾记录在北燕王军伍的人马。 其人数不过百人,但却囊括了昔日燕王藩地的所有江湖高手。 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的名字——听风吹雪醉笙歌,又名吹雪阁。 此时此刻,吹雪阁的所有人手,都秘密驻扎在一处豪阀宅院当中,他们存于此处的职责只有两件事。 第一,整理前线传递而来的军情;第二,护卫好宅院主殿内的两人。 此刻的议事主殿内,通过半开的门扉隐约可以看清其中景象,是一男一女正在下棋。 男子面容儒雅,一身紫袍大袖垂于地面,每次落子都要将袖口挽起,以免衣袖摆弄到棋盘上的棋子。 女子同样身着锦衣华服,从其眉宇间更是能感受到一种道不明的威严之感。 倘若她能生得一脸男相,再换上一身龙袍,恐怕君临天下的帝王也就是像她那般模样了。 终归是一名女子,终归不是那受命于天的天子。 紫袍大袖的文士,举起手中棋子久久没有落子,脸上又一次露出忧虑神色。 姿容华美的妇人面对男子的长考,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只是一如往常那样等待着落子,同时也在等待着重新开局。 她双手捧起桌案上的热茶,不慢不紧地轻声道:“起初以为墨先生在谋后手,所以会举棋不定,但即便是我这棋力不济之人...看了这么多盘,也看出了些许翻盘机会。” 明明有翻盘制胜的机会,为何刻意避过不落子? 这样的棋局,她已经跟眼前的墨先生,下了足足有半月之多了。 在妇人看来,这位名叫墨无言的文士,只身进入燕王藩地后,不去拜见燕王谋求官身,却独独找到了她,如果不是了解燕地内幕之人,定然无法窥探其中真实。 墨无言惨笑一声,将手中棋子放回了棋罐当中。 他看向眼前的妇人,拱手行一礼。 “这些天麻烦渊阁主与墨某一同下棋了,往后就无需再劳烦渊阁主了...” 被唤作“渊阁主”的妇人,脸上顿时多出了些许喜色。 她出声应道:“往后西京战事,墨先生可是有了应对之策?” 墨无言将紫袍大袖上的褶皱抚平,整个人起身走向了主殿出口位置。 “先前安放好的棋子,如今尽数串联了起来,是时候让他们相互认识认识了...至于终局如何,渊阁主不用多虑。” 妇人听到了这个答复,随即将手中热茶饮尽,紧接着便轻唤了两名死士的名字。 “乾一、坎四!” 下一刻,原本空落落的主殿内,立即闪出两名脸覆黑甲,全身披挂的甲人。 “你们二人护送墨先生与君大统领会合,不得有误!” 两名甲人并未出声应答,只是向姿容华美的妇人抱拳行了一礼。 墨无言对于后方的举动,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他只是随手推开那虚掩着的门扉,随后便走出了主殿。 乾一、坎四两名死士动作极快,迅速跟着紫袍大袖的文士走出主殿,不一会三人就消失在了庭院当中。 ...... 昏暗的主殿内,就此只剩下了那位渊阁主。 她看着桌上没有收拢的棋子,没来由想起了第一次遇到这位墨先生的画面。 当时的燕王藩地,还是那个炎阳北地最为富饶的地界,并且兵力之盛直追关内燎原军。 而这位紫袍大袖的文士,却是通过一些秘密手段,暗中牵线搭桥联系上了燕地军伍大统领——君飞羽。 随后又在君飞羽的引荐下,接触到了她这个渊阁主。 两人第一次见面,墨无言就直截了当地道出了她的身份,如果过是君飞羽这个大统领,是燕王兵马的实际掌控者,那么她这个渊阁主就是整个燕地的幕后藩王。 至于那个明面上的燕王,只不过是一个流淌着夏氏血脉的傀儡罢了。 她还记得当时是这么问的... 高坐主位上的她,发问出声:“不知此番前来,墨先生有何指教呢?” 墨无言出声答道:“二圣临朝、共治天下的格局,并不会长久,渊阁主和君大统领还需早做准备。” 她随口问道:“墨先生何出此言?即便君王权柄不能分授他人,至多是从二圣共治变回天子独掌罢了。” 墨无言捻动手中折扇,笑看向了身侧面露防备之色的君飞羽。 “如果天子无法收回权柄呢?你们摆于明面的天子手足,还能有多大的益处?” 君飞羽言道:“墨先生想说的是,贤后反噬其主,进而独掌大权?” 他出声的同时,右手已经握紧了腰间兵刃,时刻准备着斩杀眼前的紫袍大袖。 墨无言近乎同一时刻,意味深长地看了坐于主位的渊阁主,很快又回看向了君飞羽。 这一举动,顿时让君飞羽脸色变得越发阴沉起来,握紧刀柄的手也逐渐加重力道。 就在此时,正坐主位的妇人主动开口出声。 “不得无礼!墨先生说的有些道理,继续言说便是!” 墨无言双手笼袖,自顾自地就开始在屋内踱步起来。 他仰头向天,似是在估算着时辰,又像是在自己跟自己下盲棋。 “如今南地人祸不断,整个江湖也乱作一团,两位应该知晓一些吧...幕后推手多半就是北地王朝之人...” “他们想要达到的期望,是南地江湖再也无法稳固局面,那么一统南北时的制约,就能以此为借口作废...” 君飞羽应声说道:“江湖一乱,朝廷自发南下平乱,往后就再无江湖一说,南北彻底归于炎阳所有。” 墨无言闻讯看向君飞羽,向其点了点头,随后便继续开始踱步。 “王朝兵马南下是为第一手,只是为除掉阻碍南北一统的江湖门派...” “炎阳北地江湖早于二十年前,就尽数归于王朝,早早地就捆绑在了一起,所以麻烦只剩下了一个...” “便是早年离京就任各地的藩王,你们二人便在这其中...” 墨无言说到这里,突然从袖口中摸出一枚黑子,君飞羽才感知到他的动作,腰间刀刃瞬间出鞘半寸。 后者本能地想要护卫向主位的妇人,但却被两人同时开口打断。 “让墨先生将话语说完,无需管我。” “君大统领放心即可,墨某只是一个读书人,并非什么江湖好手。” 两人如此言语,君飞羽只能就此作罢,不再干预墨无言的话语。 后者将手中棋子所以抛向地面,紧接着又摸出了一子,很快又一次地抛了出去。 墨无言就这样重复着手中动作,先后抛出了六枚黑子、一枚白子。 高坐主位的妇人,自然能看懂墨无言的意思。 她出声问道:“墨先生以为,如果我等要防备西京,可要暗中联手其余五人?” 墨无言摇了摇头,应声说道:“六位藩王既然在离京之前,没能夺得那正统之位,就已经输给了西京里的那人,合纵连横于他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妇人随即再问:“那仅凭一地之力,难道不是以卵击石?” 墨无言抬手将地上一枚黑子捡了起来,又是随手一抛。 这枚被重新捡起的黑子,被紫袍大袖的文士丢地越发的远了。 他出声说道:“先死而后生,涅盘归来!” 墨无言的这一句话,好似让妇人醍醐灌顶一般,随后她与墨无言又详谈了一些安排,就此将“涅盘”之事敲定。 再后来,便是六王齐聚西京的前夕,君飞羽带着主力兵马秘密北上,让六万余人藏匿在了北地草原之中。 直到六王身死大贞殿,乌夜骑席卷各地藩王地界后,君飞羽才带着六万人重新南下,最后在东都外与李延鹤、管骁等人合作。 这一切的背后,都有墨无言与她的谋划。 而这些时日,两人在蒲州城内对弈下棋,是墨无言自己的意思。 起初,墨无言下棋的理由,是说闲来无事,下棋解乏。 但随着她与墨无言一次又一次的开局,并且每次墨无言的出手都极其相似,她隐隐察觉到了些不对劲。 对此,妇人曾打趣问道:“墨先生莫非是要用她来寻开心,每天都在重复下着一盘棋?” 当时的墨无言并未作答,她只能随口抱怨出声。 “墨先生终归是一名男子,而自己又是一名女子,整日在这殿中下棋,万一让阁中其他人误会了怎么办?” 墨无言随即答话:“墨某连渊阁主的名讳都不知晓,渊阁主又何须惧怕这些流言蜚语呢?” 听到这一答复,姿容华美的妇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随手就把一罐棋子打翻,抬手指向了墨无言。 可即便是这样的反应,墨无言依旧像个好好先生一般,把棋子收拢完毕后,面带微笑地继续落子。 她撂下了“渊薇”两字后,整个人便摔门而出。 墨无言抱拳行了一礼,道了一句:“恭送渊阁主!” 渊薇此刻回想起来,她对于那日自报家门的行为,总觉到有些好笑又幼稚。 她怎么会纠结那些事情呢?当真是出来的时间久了...都忘了心中想做的事情了嘛? 脑海当中的画面仍在不停转动,一直回想到了这些时日的光景。 依旧是墨无言找她一起下棋,依旧是那一局怎么都下不完的棋局。 渊薇从最开始的七十六手内必败,到了百二十手必败,再到墨无言的举棋不定。 坐于她对面的紫袍大袖,这么一举便是举到了刚刚,都不曾将手中棋子落下。 每每下到这一手棋的时候,墨无言都会陷入无尽的长考,最开始他还能勉强落子继续下去,但到了这两天,墨无言只会让她重新开局,重新开始落子。 随着棋局重开的次数越来越多,渊薇也察觉到了一些异样。 纵观整个棋盘,黑子与白子的角逐,就像如今的天下局势一般。 起初白子得利,是为坐拥西京,手握乌夜骑横扫一方的妖后,行棋布局间,那股杀伐之气根本没有隐藏的意思。 杀的黑子节节败退,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可等到行至中盘时,白子竟是有了昏招,让黑子有机可乘瞬间吞下大半棋子。 从这一刻起,黑子与白子之间就渐渐持平,但白子依旧还有迎面,并未落于下风。 这些反攻的过程,不正是从各地涌现出的人马,李延鹤率领的南地轻骑、管骁带领的河北甲士,还有他们提前做好准备的北燕王兵卒,以及那个不知是何来历的焚骨三山之流。 渊薇对于棋局的形式,前些时日已经看到了这些,但却仍是不明白墨无言为何举棋不定。 直到今日墨无言的投棋认输,她看着眼前的紫袍大袖,脸上也不再先前那股忧虑的神色。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才满脸欣喜地回看向了对方。 墨无言不论是执黑子,还是执白子,他自始至终都是在与西京的位置来行棋。 好像他不论如何,都是在求一个“输”,求一个能够让世道安稳、天下太平的“输”。 ...... 这一天,就在墨无言赶赴商州城前的三个时辰,征西联军已然向前开拔,直逼西京城下。 君飞羽亲率四万北燕王兵卒,连同马又颉麾下的三万燎原军一起出发。 紧随其后的,是李延鹤、管骁二人手中的南地轻骑以及河北甲士。 同时出手的,还有坐镇金州城的萧保立,他带着麾下所有燎原军一起北上,前去西京城外。 在这两支兵马浩浩荡荡前去西京的时候,在西京城的西北方向,突然涌现出一批自号“焚骨三山”的古怪人马,为首之人名唤御牛化及。 而西京做出的反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那祸乱天下的妖后,自封圣德光耀皇帝的苏杳,她双手捧着玉玺,站在了西京开元门城外,亲自请降。 站在她身后的,是乌夜骑的主帅——褚戌,以及留守西京的所有乌夜骑人马。 第五百三十三章 最是无解盘外招(上) 旌旗卷霜寒,战鼓闷沉雷。 年关将尽,在这个盛阳七年的尾声当中,西京城外渐渐泛起一抹银白。 苏杳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双手托着那枚象征着至高、至强的玉玺,此刻的她好像成了那冬日里的雪人,一动不动毫无生机可言。 在其身后的褚戌双脚夹了夹马腹,身形离苏杳更近了一些。 他低声说道:“陛下无需担忧,臣等与陛下共进退!” 苏杳对于后方的效忠言语,并没有太大的感触,她只是看着前方不断汇聚的三方兵马,脸上没来由地生出些许惨笑。 突然,她出声道:“却邪是何时反的?” 褚戌思量一番,应声答道:“回禀陛下,应是李大人带至东都前,或者更早...” 苏杳语重心长地哦了一声,侧过半边脑袋看向了后方的褚戌。 后者不等她言语出声,迅速翻身下马等待苏杳的指令。 苏杳言道:“稍后前来纳降之人,若是那位楚王...你们即刻回防城中。” 褚戌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无奈,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向眼前之人抱拳行礼。 “微臣领命!定不负陛下所托!” 在两人言语交谈之时,雪地的另一头陆续行出了百余人,看着行军甲胄样式各异,似乎是三批人马皆在其中。 位处左侧之首,披挂一身明光铠,此刻的他右手紧握腰间佩剑,眼神坚毅地直视着前方西京城。 是那位领受楚王敕封的北燕王——君飞羽。 位处右侧之首,同样是全身披挂甲胄,但手中兵刃却是一路拖于地面,硬生生将雪地划出一道沟壑。 是那位领率燎原军奔袭北上,只为勤王的踏雪侯——萧保立。 在其右侧稍稍靠后些,还有一名面容粗犷,眼神狰狞的中年汉子,看其衣饰与那乡野匪寇无疑。 是那位横渡千山,翻越龙道南下的“焚骨三山共主”——御牛化及。 而在他们三人的簇拥之下,位居队伍正中的位置,是一名身着蟒袍的少年。 炎阳夏氏最后的血脉,楚王夏桓。 面对百步之外的情形,此时的苏杳却是像孩童一般垫了垫脚尖,尽可能地去看清那个高坐马背的楚王。 她将来人面容看清,确认无误后,再次言语出声。 “看来纳降之人,的确是那孩子了,往后就交由褚校尉啦...” 褚戌听着这十余年来,都不曾听人提及的叫法,心中的某种念想越发加重。 “末将定当万死不辞!” 说罢,褚戌抬手一挥,在其身后的乌夜骑近乎同时扯动缰绳,迅速护卫在了苏杳身侧。 褚戌眼神阴寒地看着不远处的百余人,他伸手便要抓向马背上的佩刀,随时准备迎敌。 就在这时,君飞羽言语出声:“苏后今日既是受降,为何要让人护卫在你左右啊?” 苏杳冷声言道:“今日是将炎阳还于夏氏,而非交于你们手之手...” 还不等苏杳如何把话说完,在夏桓身侧的萧保立便拖着手中大梦上前。 他一脸讥讽地看向苏杳:“苏杳...北燕王敬你一声苏后,还真当自己是那二圣啊?窃国之贼也敢在此放肆!” 苏杳托起手中玉玺,面露凶光地盯着萧保立。 “那可要我唤你一声侯爷啊?你萧保立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嘛...来拿啊!” 说罢,玉玺就被苏杳重重砸在了地上,本是无暇的玉玺就这样坠入泥地当中。 玉玺坠地时,碎裂声随之响起,霜雪和泥泞沿着缝隙渗入玉玺之中,使之就此污浊。 被道破内心想法的萧保立面露凶光,他挥动手中大梦就准备直冲向前。 就在他即将奔袭而出时,君飞羽的提醒随即响起:“侯爷,今日之事已成定局,无需与之多言!” 萧保立闷哼一声,这才勒马停步。 就在两人不远处的御牛化及,也跟着开口说话。 “侯爷若是想要,再寻匠人做一方更大的就是,咱就是个俗人...是那爱美人不爱江山的货色,要是两位大人都看不上眼,那婆娘便交给小弟我来吧...” 此话一出,百人队伍中皆是大笑出声,就连表情严肃的君飞羽,也跟着会心一笑。 御牛化及本该是三人年纪当中最大的,此刻自降身份以小弟自称,言语中更是表现出对于美色的无尽贪念。 再看萧保立一方,不管是从先前的交谈,还是其手下心腹的安排来看,都该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 两人此刻的表现,都极其反常...又或者说此刻的关系,实在有些兄友弟恭了。 萧保立要权,御牛化及求色,那他君飞羽只能求财了。 想到这里,君飞羽跟着附和出声。 “侯爷若是喜欢收藏古物,我记得国库当中还收录有一枚年代更为久远的大方玺,侯爷可要一起去看看啊?” 萧保立将大梦刺入地面,双手环胸地应了一声。 “想起来了...前些年听说过那大方玺,当时可是找了许久啊...” 君飞羽再次出声:“那今日便与侯爷一同入城,好好去看看那大方玺!” 三人就这样在军阵前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在他们三人正中的夏桓,就像是不存在一般,根本没有人去理会。 面对这样的光景,又或者是屈辱,苏杳一侧显得有些按捺不住了。 站于首位的她,抬脚踩在了玉玺上,用着尖锐、刺耳的声音竭力嘶吼道。 “窃国之贼?分明你们才是乱臣贼子...想要什么就过来拿啊!想要什么就从这道门里走进去啊!” 起初,她的叫喊还有一些效果,萧保立、君飞羽三人还会看她一眼,但随着越发往后,她的呼喊就越发显得苍白无力。 君飞羽感叹一声:“雪怕是要下大了,两位一同进城吧?” 萧保立嗯了一样,御牛化及也跟着点头示意,三人便依照最开始的站位,簇拥着他们的“楚王”走向苏杳所在的位置。 君飞羽离夏桓的距离最近,等到他们的这位楚王靠近苏杳时,他就开始代替楚王发话。 “还请苏后交还玉玺!” 在他的呼喊声下,夏桓身形僵硬地翻下马背,开始走向乌夜骑以及苏杳一侧。 褚戌身后的一些乌夜骑刚要有所动作,立刻察觉到君飞羽三人后方,百余人陆续拉开弓弦,瞬间瞄准向了所有乌夜骑。 苏杳看着眼前的木讷身影,很快就跪倒在雪地当中,她双手没入泥泞里,将那块满是污垢的玉玺重新捧起,随后高高举过头顶,等待着胜利者摘去果实。 正当所有人以为,乌夜骑会碍于三军震慑,苏杳走投无路只能投降,只有夏桓安然接过玉玺这种情况的时候,意外就这样发生了! 一道无声箭矢从百人之中离弦而出,其声势极难寻觅,在场之人只有萧保立、君飞羽以及对面的褚戌注意到。 褚戌随即迅猛出刀,刚要上前拦阻,那枚箭矢就已经刺入了苏杳的眉心... 顷刻间,双方皆是一片哗然,这一结果,在场之人都没想过。 对于他们三人来说,苏杳事后是死是活,也不管她往后会成了谁的床上玩物,其实他们都不关心。 但唯独不能让苏杳死在眼前,死于他们之手。 毕竟苏杳也当了一时半会的皇帝,将君王斩于皇都之外,多多少少是会影响他们往后谋划的。 褚戌暴喝出声:“迅速回防皇城,与这些国贼拼个鱼死网破!” 就在众人都以为乌夜骑会急忙逃窜回城时,在城外的这六十人竟是反其道而行之,个个手提长兵冲杀向了君飞羽、萧保立等人。 所有乌夜骑口中,都在高喝一声:“向死而生!” 只有褚戌一人徒手抓住夏桓的脖颈,随后朝着西京城方向冲去。 萧保立一脸错愕地看着眼前景象,从那枚羽箭射出到双方对冲也不过几息功夫。 他突然叫喊出声:“通知后方兵马,准备攻城!要快!” 君飞羽也随即想到了什么,他从怀中摸出一枚响箭朝着天幕射去。 嗖—— 不过多时,位于征西联军的方阵内,就跟着响起了号角声。 嗡嗡——嗡—— 代表着攻城的号角声连绵数里,从西京的东南面一路蔓延到了正南方向。 除却留守驻地的两位统领,北燕王座下其余统领倾巢出动,并且带上了此行所有的御城载具。 从一方受降演变到双方撕破脸皮,都源于一枚无声箭矢。 而射出这枚箭矢的始作俑者,此刻正在缓步后退,只需要总攻的号角打响,他就能功成身退。 他嘴角弯起一个弧度,用着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开始自言自语。 “阿杳啊...为兄这一手,可是算的一个好收官啊?应该只比先生差一些了吧...” 就在他准备退出那百人队伍时,突然有一名外覆甲胄,内着儒衫的男子拦下了他的去路。 “敢问阁下可是姜家姜旭?” 被出言道破身份的姜旭,迅速将目光看向了衣着古怪的儒衫男子。 “是又如何?” “姜公子大可放心,方才你的出手无人察觉,我亦不会公之于众...” 姜旭思量片刻,心中便有了猜测。 来者可能与他目的相同,又或者有合作、共事的意图。 姜旭言道:“先行退出此地,有事稍后再议!” 儒衫男子并未拒绝,与姜旭一同向后方退去,期间有些焚骨三山的匪寇注意到了两人,但却没有一人出声阻止。 姜旭看着周围景象,大致可以猜出对方身份了。 “姜某唤一声柳解元可以嘛?” 柳凡情摇了摇头,应声说道:“凡情倒是希望可以跟姜公子兄弟相称!” 知晓彼此身份的两人,很快就退出了战阵前线,寻得一处三军会晤的营地落脚。 姜旭开门见山道:“那不知柳兄寻我,是为了何事啊?” 柳凡情也不墨迹,直接点名了姜旭先前的出手。 “姜兄不想三军安然入城,可是在城中已有布局、谋划?” 姜旭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应声答道:“那妖后险些害我赔了全身家当,我杀她还需要理由嘛?” 柳凡情出声道:“若是我不曾走出中原,倒是会信...可如今重新踩在故土上,便有了新的见解和认知。” 不等姜旭继续辩驳,柳凡情直接指向了西京城。 “姜兄,南北两地诸多乱事,还有今日西京之乱,皆是出自那苏杳之手,对嘛?” 此话一出,姜旭眼底泛起一道寒光,左手也跟着微微下垂,准备去抓向藏好的匕首。 柳凡情就好像没有看到他的动作一样,从甲胄当中摸出一卷画轴。 他将整卷画轴铺开,上面是一幅标注极为粗略的炎阳疆域地图。 可随着柳凡情双指划动,一条又一条的路线被他勾勒而出... 起初是南地匪寇主要聚集地点、屠恶门祸乱江湖的行进路线、天地盟的反攻方向。 紧接着是燎原军的深入南疆、六王汇聚西京城内、乌夜骑横扫北地、北燕王军伍行出草原。 最后是征西联军、燎原军、焚骨三山之流向西京开拔的路线,就连三军的先后顺序都一清二楚。 姜旭看着眼前之人的动作,握刀的手已经迟缓下来。 柳凡情出声问道:“姜兄是为局中人,定然比我看得更加清楚吧?” 姜旭反问出声:“那又如何?” 柳凡情言道:“那姜兄当真觉得,方才那一手收官箭,真的收官了嘛?” 姜旭没有出声作答,其实从柳凡情在那比画路线、脉络时,他就已经开始在心中复盘和反问了。 这场以天下为局的棋局,他当真看清了全貌嘛? 此次行事他是局中人,亦是一部分棋盘的执棋人,刚刚那一箭让两军彻底没有言和的可能,是他的期望,亦是他这枚棋子的落幕。 往后发生的事情,他姜旭已然无法左右... 阿杳,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柳凡情突然出声,打断了姜旭的思索。 “不管西京城中的结果如何,我都希望姜兄能够与我联手一次!” 姜旭眼帘低垂,刚刚还有的精神气已是荡然一空。 他有气无力地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驱逐外虏!门是我柳凡情开的,自然要我去将门关上!” 第五百三十四章 最是无解盘外招(中) 短短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兵卒之间的厮杀声、御城载具的轰鸣声就将整个西京城南侧吞没。 本是洁净无瑕的雪色,变作凶残暴戾的血色,仿佛所有人都杀红了眼一般,根本无人会去在意之前那一片宁静、祥和。 对于这一次的受降,不论是攻城一方,还是守城一方皆有提前谋划,使得此刻的西京城攻守战暂时陷入了僵局。 就在两军对垒、僵持不下的情况下,西京城的东北方向出现了两支即将会晤的人马。 双方人数皆在百人以内,借着南面城门战事吃紧,以及此刻的漫天大雪,使得他们的行踪不被西京斥候察觉。 由东往西的队伍里,站在靠前位置的少年郎踮起脚尖,远远地朝着对面望去。 许是认出了来人身份,他下意识地握向身后兵刃。 “老骗子...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们?” 少年郎口中的我们,是他和他的师父,也是他们所在的弈剑山庄。 与弈剑山庄相对而行的是那却邪之流,并且站在最前方的八人,正好是那却邪八将。 云亦尘、叶成竹皆在其中... 林满六的这个问题,只有事情真正了去之后,他才能从对方口中得出了。 毕竟叶当听并未出现在此次行动之中,带队之人是重新与林满六他们会合的陆风白和青岚两人。 少年郎心中的疑惑,同样是弈剑山庄其他人心中的不解。 陆风白为此步伐加快了些许,等到往前多走了几步后,他侧头看向身后的庄中弟子。 他出声解释道:“倒也不全是当听的意思,先前在南疆时我也与之接触过几次...” 此话一出,便打消了所有人的顾虑。 有了先前的冲突,弈剑山庄众人自是信不过却邪的,但他们可以没有理由地相信陆风白。 本就在不远处的却邪,很快就与弈剑山庄成功会合。 位居首位的云亦尘,先是向陆风白抱了抱拳,很快又朝向青岚拱了拱手。 “陆庄主如约而来,倒是让云某有些意外啊...” 陆风白应声道:“先前于雪山之下既定的策略,你我双方都心知肚明,不过是为了促成西京城外的战事,为真正的杀招做掩护罢了。” 当时在却邪的帮助下,陆风白将云亦尘请出西蕃雪山后,两人有过一次秘密会谈。 会谈的核心内容,便是双方一起搭台唱大戏,促成如今的西京攻守战。 云亦尘抚须笑出声来,朝不远处的叶成竹使了个眼色。 “那么客套话就免了,稍后你们随成竹潜入皇城,北门兵卒由我一人牵制即可!” 林满六听到这话,顿时细细打量起这位八将之首。 一人牵制整个北面城门...未免有些夸大了,即便是他以却邪八将之首的威名震慑,也没有办法拦阻多久啊... 就在林满六迟疑之际,云亦尘开口出声。 “你这小娃...陆风白都信,你怎么就不信呢?” 林满六这才反应过来,对方竟然已经看向了自己,并且脸上还露出一种极其古怪的笑容。 霎时,就像刚刚看清却邪的人影一样,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握紧剑柄。 在其身侧的月寒枝跟着动了起来,抬手握住了林满六的手腕,向他摇了摇头。 他心中的慌乱、不安,随之减少了些许。 云亦尘砸吧了嘴,一脸失望地看向叶成竹。 “成竹啊,你这看人的眼光是越来越不行了啊,过了这十多年了咋还倒退了呢?” 叶成竹也不奉承于他,没好气地看向了林满六。 “你行你上啊,不行赶紧憋着...还当是自己年轻气盛那会?” 云亦尘年轻时所处的江湖,跟现在的江湖很不一样。 虽是天下初定时,但也正值百废待兴之际,各门各派皆有能人辈出,好若那夜幕上的群星般闪耀,出身于兵家的他便是其中之一。 云亦尘没有辩解的意思,径直转身向北面城门行去。 叶成竹看着独行风雪中的身影,没来由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就看向了陆风白、林满六一侧。 “直到我们双方会晤的前一刻,局面都在却邪的掌控之中...” 叶成竹的言下之意,已经不用他再如何细说,林满六和陆风白都听得明白。 在却邪稳操胜券的局面下,西京城内有了异变! 只见这位却邪的二把手,将一封染血的密信从袖中抽出,很快就递到了陆风白身前。 密信之上,写就四字... “龙隐入城!” 林满六看到密信内容的一瞬间,表情先是变得有些错愕,紧接着便下意识看向叶成竹。 “临行之前,老骗子与我再次推演了一番...他不该出现在这里才对啊...” 又是一声叹息从叶成竹口中传出,他仰头看着天边落雪,自嘲地笑了起来。 “非要找个理由的话,可能就是赶着下雪了?人想来皇城过冬也说不定呢?” 玄天覆雪,龙隐寒川。 短短八字,便是坐镇炎阳北地边陲的最强之师。 号称“关外无敌”的玄天军,其中杀力最强的精锐,名为覆雪骑。 而坐拥这支兵马的寒川王谢乾,也有着一个以其佩剑命名的尊号“龙隐”。 叶成竹手中的密信,是在告诉在场之人,谢乾已经进入西京之中,不与城外三军有所联系,不与却邪、弈剑山庄有所密谋,那么他的站位显而易见。 在起事初期,却邪、弈剑山庄连同姜旭在内,都曾顾虑过这位坐镇炎阳关外的寒川王。 虽无拉拢、结盟之意,但也不期望对方会跟着一并落子,并且是站在对立面。 林满六看着前方被漫天大雪笼罩的西京城,将心中思绪尽数收拢。 他出声道:“已是行至此地,再无退路可言,走吧!” 叶成竹与陆风白会心一笑,便带着却邪、弈剑山庄之流,向西京北城门方向行去。 等到众人走近时,发现北侧城门已然大开,好似根本不惧南面疑兵出现在此。 云亦尘独自一人坐于风雪中,身前摆放起了一只酒碗、一柄佩剑、一盆已然枯萎的莲花。 而在他前方两百步外,西京重宣门之下是百余骑黑金软甲的骑卒,那便是玄天军覆雪骑。 为首之人并未坐于马背,只是双手叠靠着一柄长剑,与盘坐雪中的云亦尘遥遥相望。 “笑尘大人今日一人攻城,可是因为大人出山多时,若须都未曾前去拜会...所以要发难若须啊?” 云亦尘没有出言回应,只是抬起了手中酒碗。 下一刻,散落其中的霜雪瞬间化作雪水,随后被云亦尘一饮而尽。 江湖有酒,我掌快哉剑! 不等重宣门下的覆雪骑如何动作,只见云亦尘身侧的佩剑蝉鸣不已,剑刃已然出鞘半寸! 自称“若须”的覆雪骑统领见状,立刻抬手示意身后的骑卒散开,很快就让开了一条道路出来。 等到覆雪骑全数站于重宣门两侧后,云亦尘这才将手中酒碗放下。 他满脸笑意地看向前方,目光落在了那名覆雪骑统领身上。 “为何不见寒川王啊!今日小老儿东西可是带全了,等着跟他好生叙叙旧呢...” 云亦尘言语出声的同时,抬手就要去拿那一盆枯萎的莲花,这一动作顿时让所有覆雪骑为之戒备。 那位覆雪骑统领极为识趣地抱拳行礼,并没有太多的纠缠。 “末将镝若须,自是不会阻拦笑尘大人行事,亦不会阻止其他人入城...只要笑尘大人不入西京,王爷之后定会与大人叙旧的。” 云亦尘笑容玩味地“哦”了一声后,两只手便轻轻托在双膝上,好似成了那静坐风雪中的人形石雕。 等到林满六众人走近之后,少年原以为这位八将之首,会与叶成竹交代些什么的时候。 结果云亦尘什么提醒也没有,只是像个无良长辈一般,打趣起了他。 “娃娃啊,这下信了不?” 林满六随即停步,向云亦尘躬身行了一礼。 “晚辈受教了!” 云亦尘也无那高人风范,听到林满六的话后,整个人便仰头大笑出声。 西京重宣门外与风雪一同呼啸的,是云亦尘那一辈人的自得和快意。 ...... 随后潜入皇城的过程,要比林满六想象的简单,期间不断地有却邪内应协助,两百多人的队伍在西京城内好似隐身一般,巡视的兵卒根本无法察觉到。 直到他们行至一处御马苑的位置,才出现第一批拦路之人。 来者是一队刚刚返回皇城的乌夜骑,他们察觉到附近有人员异动后,立即开始对皇城边缘进行严密搜捕,最后在御马苑与弈剑山庄等人相遇。 林满六才见到领头之人的第一眼,双瞳便是瞬间收缩。 林满六认识此人,是那王霄座下义子之一王铁山,那日在商州城外得以突围的乌夜骑残部,便是他和他的手下。 今日潜入皇城,竟然又遇到了... 王铁山的目光却是落在叶成竹和陆风白身上,其眼中那锐利的寒光好似能够杀人一般。 “却邪...好一个帝国利刃...先害得东都失陷,今日来此是要将西京也一并送出嘛?” 叶成竹并未言语,只是将背上的竹伞解下,一脸平静地看向王铁山。 王铁山见状,立刻高举手中兵刃,随后猛地向前挥斩,直指弈剑山庄众人所在的方向。 “乌夜骑向死而生!众将士随我杀敌!” 在其身后的所有乌夜骑,口中也跟着一并呼喊起了“向死而生”四字。 下一刻,伴随着铁蹄震地的声势,全数乌夜骑都涌向了弈剑山庄、却邪众人的位置。 陆风白轻喝一声:“稍后全局交由青岚先生,我与却邪前去牵制大头!” 白袍身影向前闪动数步,在其手中的黑刀白剑也跟着一并前冲而去。 漆夜在雪地里如同一道黑芒,所及之处无不是人马分尸、人首分离,丝毫不留一个活口。 白昼反之,天边的日光映照在雪地上本就耀眼夺目,此刻映照在白昼上,更是让人头晕目眩,根本无法看清剑刃本体所在。 漆夜挥斩,断马斩头颅,白昼直刺,眩目破铁甲。 在旁的叶成竹显得极为闲适,独自一人站在冲杀军阵中,好似一副闲庭信步之姿。 随着他手中竹伞挥动,伞面一挑便是七、八人飞落下马,伞面一压更是人马皆倒地,那些御骑之人就这样,被坐下马匹和身上重甲给活生生压死。 就在王铁山的指挥下,所有乌夜骑准备一并强杀陆风白、叶成竹两人的时候,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形如实质的白袍身影,在这一刻好似变得虚幻起来,旁人只能看清他手中刀剑,却根本无法捕捉到他的真正踪影。 这样的景象让在场的乌夜骑皆是心头一震,这跟见了鬼有什么区别!? 王铁山心中响起了一个答案,随后便竭尽全力呼喊。 “十骑合一伍!注意两翼身后!后方将士随我冲阵!” 他口中的话语显得十分急促,心中却是已经凉了一半了... 煌璃...一定是煌璃...在他眼前闪动的身法,一定是那陆氏的大圣煌璃! 昔年凭借是王霄义子的他,有幸跟着王霄一同翻阅过炎阳兵家卷宗,其中有一卷他印象最为深刻。 其中记录的,便是炎阳一统南北时,那支陆氏私兵的首领——陆许的个人武技,名唤“大圣煌璃”。 与其余兵家不一样,陆氏的大圣煌璃并非什么绝地通天的招式,而是他们自身的一种身法。 动时,如那鬼魅游魂,忽而显现,忽而消逝。 静时,旁人不可察其踪,仿佛就根本不存在一样。 正是这样的鬼魅身法,让陆许早年就拿下了不世之功! 亲率二百骑私兵,奔袭三天三夜夺回炎阳印信、五十骑精锐深入敌营,只为斩下叛军头目首级...... 王铁山看着眼前出手不停的陆风白,缰绳已经被他的汗水打湿。 知道踢到了铁板的他,此刻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尽快突围! 除了深入腹地的陆风白、叶成竹两人,弈剑山庄和却邪其余人等的表现,也同样在震惊着这些“向死而生”的乌夜骑。 这些没有御马驰骋,也不曾披挂甲胄的江湖客,出手比起城外的三军人马,要显得更为狠厉、果决! 其中更是有几名女子,出剑之快、挥刀之狠! 月寒枝人随剑走,不论前方袭来的是高头大马,还是操戈挥斩之人,皆是被她一剑又一剑递出,最后无声地倒在雪地当中。 自从佩剑换成天下四剑之一的衔寒梅后,她自己的剑招就更加的得心应手起来。 飞光既逝,出剑当无回! 就在她的不远处,却邪八将之一的“君心”沐安,同样是出剑不停。 沐安所用的剑法,其实更像是一种剑舞,在林满六的几次接触后,少年发现对方剑法与萧潇姐有些相像。 记得有一次,他还曾与月寒枝开玩笑地说了一声。 “如沐安和萧潇姐这般的侠女,手中双手剑挥动时,都好像是在跳舞一样...” 当时的月寒枝先是白了林满六一眼,随后就撂下了一句云里雾里的话。 “只有一把,多的你给我?” 御马苑内,就在双方战至正酣时,战局之中再起异象! 一道破空声响从人群当中响起,乌夜骑的人马被重物给砸出了一个窟窿。 轰—— 一时间,眼前人仰马翻的景象,让在场乌夜骑显得有些慌乱...战马嘶鸣声、兵卒惨叫声不绝于耳。 等到距离最近的乌夜骑四散躲避后,那柄重物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是缺了冬雪藏的四季一时,又或者是夏鸣蝉和其余两剑。 围困在夏鸣蝉周围的乌夜骑,都将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一名少年,还有其身后的黑袍男子。 方才的出手,正是林满六和陈风合力为之。 前者挥动手中夏鸣蝉,以镇北营拖刀术开道,强行把乌夜骑的军阵撕开一道口子。 后者在旁协助出剑后,抬手便托住林满六,使其能够借力飞跃空中。 待在林满六将夏鸣蝉掷出时,陈风更是效仿着林满六的剑势飞孤鸾,跟着递出一剑。 让已经飞出去的夏鸣蝉,得以再次借力,最后以一种极为恐怖的劲道砸入了乌夜骑的人群之中。 林满六笑言出声:“陈大哥这是又学去了一剑,往后剑心不纯粹...可不要怪小子啊!” 陈风扭了扭脖颈,同样跟着笑了起来。 “有时间管别人,倒不如多看看自己...先前城头的杀伐气是白看了?生死关头,还是一点长进没有...” 林满六随手捡起一柄长刀,盯着远处的夏鸣蝉。 他朗声说道:“与陈大哥初见时就说过了,小子心中有万千活命的理由!如今的局面,算不上什么生死关头!” 陈风一剑斩出,冬雪藏将其身前的乌夜骑连人带马斩成两半。 “好!” 林满六也跟着动了起来,他径直冲向夏鸣蝉所在的方位,凡是阻道的乌夜骑皆是被他一刀挥出,就地斩杀当场。 开天阵!列地营!碎昆冈! 镇北营拖刀术如今在林满六的手中,已经算得上是得心应手了。 只要不是如陈风、叶成竹之流,林满六都有自信能够与之过上几招,至于落不落下风...自然是要看林满六自己的选择了。 战,便是以死战而终,心存死志定然战之必胜。 不战,则是心中已有退路,待到时间成熟之际,便是脱身远遁之时。 林满六身前根本无人能挡,即便有乌夜骑侥幸能够近身,也会被其身侧的陈风拦住。 此战他没有与月寒枝一同出手,便是陈风想要林满六真正地去领悟战阵厮杀的凶险,去体会先前在城头感受到的杀伐气。 唯有这样,手中挥出的兵刃,才能够更加迅猛! 御马苑内的冲杀并未持续太久,在王铁山试图带领着一队人马突围的时候,这一战便迎来了终局。 形如鬼魅的白袍身影,诡异地出现在王铁山身侧,那漆黑的刀刃径直横在了他的脖颈前方。 陆风白淡然出声:“南门战事如何?” 王铁山顿时如临大敌,握紧缰绳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胆怯的出声说道:“褚戌将军...亲自坐镇南门,短时间内...恐怕难以攻破...” 陆风白看着所剩不多的乌夜骑,言语显得格外冰冷。 “方才出入皇城,是为何事?” 此话一出,王铁山便陷入了沉默,似乎是在纠结要不要全盘托出。 树倒猢狲散...如果褚戌都守不住南门,他这个王霄义子还有什么活路?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陆风白,小声了一句。 “阁下可是...军神之后...” 陆风白根本没有想回答的意思,只是将漆夜向前一递,刀刃瞬间贴在了王铁山的脖颈上。 霎时,一抹猩红就从刀刃上显露出来,王铁山在这一刻也彻底慌了。 他赶忙把脖子缩了缩,强行挤出一抹笑容看向了陆风白。 王铁山出声道:“回禀两位大人...方才我等是奉命将夏桓殿下带回皇城...只是奉命行事...若有需要,我可以带两位大人前去解救夏桓殿下!” 砚临!? 听到王铁山的说辞,林满六脸上随即露出一抹惊骇神色。 南门城外的那三头老狐狸,怎么会让砚临落入险境...即便是他们要簇拥楚王纳降,也该是竭力护住砚临才对啊。 陆风白和叶成竹的脸上,同样闪过些许惊讶和不解。 不过他们两人的心思,却不是在西京南门外的变数上,而是在那个进入城中的寒川王身上。 楚王刚被擒入城内,他这个寒川王就突兀地出现在了皇城当中... 陆风白言语出声:“若是谢乾当真坐镇皇城之中,却邪有几分把握拖住他?” 叶成竹看着皇城方向,心中盘算了起来。 “覆雪骑既然只是拖住笑尘,而不是阻拦你、我,想必他的出现虽是变数,但却影响不了终局...” 陆风白喃喃说道:“但愿如此吧...” 王铁山听着两人的对话,整个人更是肝胆欲裂,覆雪骑、寒川王...光是听到这些名字,他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就在他准备主动请命,带领着陆风白等人进入皇城的时候,王铁山突然感觉脖颈位置,有一股不合时宜的温热涌出。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陆风白,他逐渐涣散的双瞳中满是不解和愤慨。 为什么...为什么! 已然走远的白袍身影,回头好像是看了他一眼,撂了一句不轻不重的话来。 “既是向死而生,何必求活呢?” 第五百三十五章 最是无解盘外招(下) 林满六等人行过御马苑后,便来到了一处湖中水榭,前方婉转悠长的廊道好若银丝一般垂于湖面。 这些平日里用于宫女、太监行步的廊道,此刻显得尤为狭小,使得他们的前行速度减缓了许多。 行伍出身的花尽、无计两人看着眼前的弯弯绕绕,嘴中更是不忘说上几句闲话。 “老三啊...你说这皇城建得...走个路忒费劲了不是?” “可不是嘛!二哥,有建这些亭台楼阁的银钱,拿去给前线的将士们发放军饷,指不定能养活多少人呢!” 就在两人不远处的沈与同,也跟着言语出声。 “还能少死很多人...” 无计闻声看向沈与同,随即抬手炫耀起了刚刚抢到的乌夜骑佩刀。 “大哥!大哥你看,刚刚瞅见这两柄刀还不错,等出去了能不能给咱寻个师傅重新打打?” 沈与同点头嗯了一声,出言示意他收好即可。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突然有一道黑影从水中涌出,目标直指背对水面的无计。 呜——呜—— 沈与同和花尽两人反应最快,一人挥刃横扫拦阻,一人呼喊提醒躲避。 “小心!” 前者手中卷出的链刃速度极快,就在无计侧身躲过以后,就朝着那道黑影射了过去。 打到了! 随着“扑通”一声响起,那道黑影就彻底没入水中,再也看不到了。 三人之间的默契,以及方才闪动的黑影,将整个前行队伍都给惊动了。 叶成竹和陆风白两人近乎同时举起兵刃,时刻注意着廊道两侧的变化。 林满六跟月寒枝有过短暂的眼神交流后,也开始小心翼翼地看向了水面,夏鸣蝉被他握住手中随时准备出手。 陆风白言语出声:“方才可看清是什么了?” 根本不用他回头,沈与同立即出声回应。 “其身型应不过四尺,两臂位置衔有短刀...看其方才动作并非掷刀,多半还有杀招!” 陆风白嗯声过后,随之侧头看向叶成竹那一侧。 后者应声说道:“先前探查时,并未发现此物...只能稍后留心了。” 陆风白对于这样的答复,整个人表现得极为平淡,脸上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其实对于他和叶成竹来说,都是如此... 毕竟这一次的皇城潜行,从城外得知谢乾已至的时候,他们便对以往的安排不报任何希望了。 陆风白很快就针对刚刚黑影,下达了往后的行路安排。 林满六、陈风两人跟随叶成竹一同前行,陆风白自己坐镇队伍正中位置,最后由沈与同三人以及同行的却邪人手断后。 如此一来,两百人的队伍开始在湖面廊道上缓步穿行,时刻戒备着两侧湖水变化。 就在众人快要靠近湖中水榭时,原先从沈与同三人那里传来的声音,再次在人群当中响起。 不过这一次的黑影数目,足足有四十余只! 呜呜呜——呜呜—— 这一次的倾巢出动,让在场所有人看清了黑影的面容,竟然是一些脸色煞白的孩童?! 并且这些孩童身着的衣饰,是皇城当中特有的阉人服饰,似乎因为常年泡水的缘故,颜色显得有些不太正常。 在他们的两臂上,分别捆绑着大小不一的锈迹短刀,随着他们的身形闪动,短刀也跟着一同下坠,直直指向廊道上的众人。 顷刻间,才从御马苑结束战斗的弈剑山庄弟子,又一次陷入厮杀。 比起刚刚宽敞的马场,这里的湖中廊道很难让所有人大展身手,一些善事重兵、长兵的弈剑山庄弟子,只能被迫抵御黑影的侵袭。 才将这些阉人打扮的孩童打入水中,下一刻便是另一只刺出水面,一时间让在场众人有些被动。 沈与同眼前前方受阻,在他的催动下手中链刃挥舞不停,尽可能将一些黑影摔至后方。 一个、四个、六个...... 花尽很快也察觉到了大哥的想法,立刻将手中佩剑换长戈,只要沈与同摔一个过来,他就把那黑影再往后面勾去。 “老三,一起帮忙啊!” 无计听到二哥的叫喊,也跟着动了一起。 似乎是三人的默契配合,原本阻拦在前方的黑影,除了被陆风白一刀斩断的那些,几乎全数被他们牵制在了后方。 无计一刀拍出,将最后一个黑影丢掷后方湖中。 他朗声笑了起来:“大哥、二哥咱仨今儿,可算是扬眉吐气一会咯!” 沈与同手中链刃朝着无计一挥,后者闻讯脑袋一歪,那道裹挟着劲风的链刃就从他的面庞划过。 下一刻,一道想要偷袭无计的黑影,再次被沈与同砸入水中。 沈与同没好气道:“事还没忙完呢,这会就想着喝酒吃肉了?小心待会栽咯...我和老二可不给你收尸!” 无计爽朗笑起:“有大哥在!还有陆庄主在,我这皮糙肉厚的怎么会有事呢!” 其余两人看着这个憨厚的老三,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远处的陆风白环看四周,目光依旧在注视着湖面变化。 他刚刚以漆夜劈斩成碎肉的黑影,在落入水中后都有明显的血污浮上水面,但其他人拦下或是重新打回的黑影,却没有这么明显的迹象。 没死透... 林满六也注意到了这点,不停的扭转脑袋看着两侧湖面。 陆风白所在的中段,湖中血水最盛,他们和叶成竹所在的前段,湖中血水次之。 而在人群的最后方,这些血水在湖中几乎看不清... 林满六和陆风白同时想到了什么,两人一并向后呼喊出声。 “小心后方!!!” 霎时,跟他们一同呼喊出声的,还有那水榭当中一道足以刺透耳膜的凄厉嘶吼。 “娃娃们!给干爹还礼的时候...到了!” 短短不过一息的功夫,远超先前数目的黑影,开始从人群后半段涌出。 八十、一百、两百... 这看似平静的湖水当里,竟是藏了两百多名阉人扮相的孩童! 两百多个小太监涌出水面后,就径直冲向了沈与同三人所在的后半段人群。 沈与同挥舞着链刃,正准备竭力拦阻的时候,数十道黑芒就从那些小太监们口中射出。 嗖——嗖嗖—— 随着一道又一道的黑芒射出,多有几分弩箭攒射的景象了。 好在断后的基本是却邪所属,作为帝国利刃的他们,随行携带的制式装备,自然要比弈剑山庄精良的多。 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势,所有人对应对的井然有序,被黑芒袭伤或是被小太监近身的次数少之又少。 不过百密终有一疏,就在陆风白踏步赶来的前一刻,突然有道黑芒就快刺向一名却邪弟子头颅了,更快的一道黑影闪到那人身前。 黑影先是将小太监吐出的黑芒打偏,紧接着手肘向右一推,将那名却邪弟子送走。 待到他站定之时,脚步显得有些虚浮,后退的时候差点没有踩稳。 就在黑影准备向后看一眼他的大哥时,又是一道黑芒向他袭来。 就在这一瞬间,沈与同双眼通红,他的口中仿佛有千万句骂娘的话想要脱口而出。 可是看到无计乐呵呵傻笑的那个表情,他就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无计闷哼了一声,冲他咧了咧嘴。 “大哥...刚刚贪心了些,挡得有些多了好像...” 说罢,这个平日里没事就傻乐呵的男人就倒在了地上。 血泊当中,除了他刚刚挥刀打掉的一道黑芒,此刻无计的身上已经多出了六、七道伤口。 皆是那些黑芒所伤... 沈与同近乎发疯地冲到无计面前,他环视着那些被一次又一次打落水中的小太监。 紧握着链刃的那双手,虎口位置有些崩裂的迹象,但他丝毫没有察觉。 花尽亦是如此,他刚刚见攻势突起时,便跟无计一同出手御敌,可就在那些黑芒攒射的时候,这平日自己都照顾不好的老三,居然想着去帮衬别人了。 无计看着冲至自己身前的两个好兄弟,将脸上的痛苦竭力压下,强行挤出了一张笑脸。 他颤声说道:“大哥...咱有些旧疾你是知道的...本来就活不长的了...不用太...” 沈与同将手中链刃一挥而出,把距离最近的一名小太监当场斩碎。 他背对着无计嘶吼出声:“你给老子闭嘴!” 可这一次,无计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听话,依旧在絮絮叨叨地念着。 “大哥...咱打小就没名字,是遇着了你...才有这名儿的...” 沈与同将眼前的小太监尽数逼退后,双眼通红地回看向了地上的无计。 “我说了...你给我闭嘴!等会会有法子的...你在坚持会...坚持一会...” 原本严厉的话语,在短短数字过后,就成了无力的哀求。 可即便如此,又怎么能留得住快要消逝的生机呢? 陆风白赶到以后,也跟着参与到后方的拦阻战事中,他已经注意到了沈与同三人的变化,但此刻还需尽快破除眼前的困境。 叶成竹也来到了后方,他行至三人身侧时,先是将目光看了一眼拦阻小太监的花尽,随后才看向已经倒地不起的无计。 “这些黑芒当中多半有剧毒,却邪随行携带的伤药只能暂缓伤势,无法抑制毒发...” 沈与同听着他的话语,赶忙转头看向叶成竹。 后者从怀中摸出两瓶伤药,从中丢出一瓶给沈与同后,很快就朝着陆风白的方向赶去,行步过程中与还在御敌的花尽擦肩而过。 沈与同接过伤药之后,便开始手忙脚乱地帮助无计包扎伤势,尽可能地将其全部伤势处理干净。 此刻的无计并没有看向自己的大哥,而是看着那些逐渐减少的小太监。 他忍着痛楚出声道:“大哥哎...咱今儿被这些没带把的娃娃打了,会不会没人说没出息啊...” 听着无计的碎碎念,沈与同包扎伤口的动作,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无计见自己大哥没有说话,就闭起了双眼继续念叨了起来。 “前些年大哥没来的时候...咱总被那些下来贴金的富家子弟欺负...有几次都想偷偷跑出军营去了...” “可是一想到咱家里...也不要我这个吃白饭的啊...” “小那会家里交不起粮...咱就被丢来当大头兵了...要是我回去了...他们咋办啊...” 无计说着说着,泪水就伴着血水一同从眼眶当中流出,最后没入那乌黑的血泊当中。 “自打遇到大哥以后...什么都好起来了...大哥还把军饷给咱和二哥分了,咱也能给家里省下好些钱了...” 沈与同看着眼前终于包扎好的无计,无力地呼喊出声。 “够了...够了...” 无计终于不再言语了,他双眼紧闭的同时,嘴却是勾起一个得意的弧度。 随着他鼻尖气息的逐渐减弱,他就这样静静地躺在了血泊当中。 沈与同缓缓吐出一口气,双手在身旁不停摸索着,直到那些小太监们被击杀殆尽过后,他终于摸到了自己的两柄链刃。 他站起身来看着远处那座湖中水榭,连同他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驱使着这些小太监的人就在水榭之中。 沈与同正要向前狂奔时,陆风白的声音在旁响起。 “稍后若是可以,会将机会留给你的...现在先行调息。” 沈与同沉默片刻,简单嗯了一声,立刻在无计身侧盘腿打坐。 重新返回的花尽看着安详睡去的无计,脸上表情显得有些失神。 他正要跟着陆风白、叶成竹一同前行时,被后者回身看了一眼,花尽只能就此作罢,留在原地为自己的大哥护法。 已经在水榭附近停步的林满六、月寒枝几人,等到陆风白、叶成竹两人回来后便汇聚在了一起。 后方发生的事情,林满六已经听说了,只是此刻情况危急,只能稍后再去查看伤势。 陆风白看向青岚,向其抱了抱拳说道:“稍后我们进入水榭即可,劳烦青岚先生留守外侧,以防贼人再次侵袭。” 青岚没有出声,径直提着手中两柄短枪向后走去。 林满六看着后方人马,很快扫了一眼前方的水榭。 他出声说道:“陆庄主,先前水榭之中的那声呼喊,我觉得有几分熟悉...” 叶成竹在旁出声道:“若是我猜的不差,多半是那个假死了的李成抟!” 林满六听到这个名字,随即想起了在东都天枢下见到的那袭朱红大袍。 那天...此人应该逃了才对? 叶成竹看出了少年脸上的疑惑,一边向前行步一边解释出声。 “东都一役,却邪在城北、城西位置皆有埋伏,为的就是防止李成抟之流败逃西京...” “可等到却邪勘破李成抟‘焚城’意图时,此人已经集结起人马向外逃窜,随后在两天的截杀当中,曾斩杀过一名与之身形相仿的人,但却不是他...” “而皇城之内,能够豢养这么干儿子的...除了那个朱高九,只能是他李成抟了...” 林满六听着叶成竹的解释,对于那名声音尖锐的红袍大太监对了几分忌惮。 等到众人行至水榭入口时,林满六便看到一袭朱红大袍,极其突兀的出现在了水榭正中位置。 李成抟面目狰狞地看着众人,目光死死地盯着叶成竹。 “却邪当真是一条忠贞不二的好狗啊...” 叶成竹将手中竹伞撑开,脸色淡然地回看向李成抟。 “彼此彼此...李公公忠于皇后娘娘,而帝国的利刃只会忠于陛下!” 李成抟狞笑出声:“当今的天子...是圣德光耀皇帝!哪里还是什么夏氏江山,炎阳已经改姓了!” 说罢,这位李公公双手将身上的朱袍撕成两半,一些木块和铁片拼接而出的古怪物事,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林满六看着眼前仿佛已经不是人的大太监,看着那些在其腹腔位置不停打转的木块,心中不禁有些惊骇。 这些在不停运转的木质结构,他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起初是木天蓼、乐清秋两人绘制的“八相”、随后是经手老骗子指导,以及在东都内城外围看到的“火牛”。 这些原本运用于身体之外,投入到战阵厮杀之中的“天工造物”,此刻竟是诡异地出现在了人的身上。 李成抟除了那颗脑袋,身体的其他部位都已经被木块和铁片所替代。 他用着尖锐的声音大笑道:“想必诸位已经知道了...为什么咱家那些个干儿子们会那般听话?” 不光是李成抟,先前藏于水下的小太监们,也是如他这般模样。 已经算不上是人了... 李成抟双眼微眯成线,又一次将目光所在了叶成竹脸上。 “你们却邪总说自己忠于皇权...可你们究竟知不知道...这些年二圣的苦衷啊?“ ”你们不知道!但咱家知道!咱家那些死绝了的干儿子们,也都知道!” 双方的对峙以这一道尖锐的声响告终,不等李成抟如何动作,叶成竹已然抽出竹伞内鞘的细剑,径直奔向了不人不鬼的大太监。 青竹郎出鞘后,在叶成竹的手中就像一片轻快的柳叶,随着他的大步向前,剑尖急速地指向了李成抟的面门。 锵——锵—— 就在两人就快接触的瞬间,叶成竹手中的青竹郎竟是被一柄古剑给拦了下来。 叶成竹身形一动,手中细剑即刻向后撤去,不等支援李成抟的人如何动作,他整个人就向一侧倒掠而去。 青竹郎方才明明可以刺中李成抟面门,即便是后者用尽浑身解数强行避开,也能伤及其根本... 但却因为一柄古剑的突然到场,导致叶成竹的进攻节奏被彻底打乱。 若是寻常人,他肯定是不会退让一步的,但因为那柄古剑的模样...让他不得不退。 刺入李成抟脚边的古剑,其样式显得极为朴质,好似是百年前的一个王朝曾推崇过的三尺剑。 在古剑的剑身底部,快要靠近剑柄的位置,刻有古篆“龙隐”二字。 顷刻间,所有人的心中都响起了一个答案... 谢乾到了! 李成抟的目光从龙隐之上扫过,满脸讥讽地看向某处。 “咱家原以为...要等到咱家先以死效忠后,寒川王才会出手拦上一拦,又或者跟他们一起...” 不等李成抟把话说完,一道黑影就从他身后走出,同时抬手抓住了他的脖颈。 顿时,一股无力的窒息感压得李成抟说不出话来。 他只能强撑着气力勉强叫出声来,满脸谄媚地看向后方男子。 “咱家...冲撞了寒川王...是咱家的不对...但都是为了皇后娘娘办事...” 谢乾有些厌恶地看了一眼李成抟,手中劲道一扯就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太监摔倒在地。 李成抟刚要起身,谢乾便是一脚踏下,将其膝盖彻底踩碎。 前者对此是一点声响也没敢发出,整个人缩卷在地就像一条哈巴狗,开始向谢乾摇尾乞怜。 这一幕看得在场众人有些错愕,先前还在口口声声为了圣德光耀皇帝、为了皇后娘娘的大太监,此刻就已倒向了来意不明的寒川王。 谢乾将佩剑龙隐握住手中,环视一周后将目光定在了陆风白身上。 他出声问道:“弈剑山庄,陆风白?” 陆风白抱了抱拳,应声答道:“正是在下,不知寒川王今日到此,所为何事啊?” 谢乾站于水榭高台之上,居高临下地看向在场众人,开始自问自答道。 “昔年有人问过谢某,如若有人在关内造反,该如何?” “谢某曾言,侵扰国祚者,杀!” “不知今日却邪和弈剑山庄来此,是要在关内造反嘛?” 陆风白抬步走上台阶,将漆夜和白昼一并出鞘,跟叶成竹并肩看向了不远处的谢乾。 “寒川王或许能做到一力降十会,但能拦下城外三军合围之势嘛?” 谢乾听着陆风白的发问,脸上露出一副极其古怪的笑容。 他发问道:“陆风白...你大可来试上一试啊?” 第五百三十六章 也倒是胜天半子(上) 突然出现湖中水榭的寒川王谢乾,几乎打乱了陆风白、叶成竹后续的全部布局,让他们秘密靠近大贞殿的谋划只能以失败而告终。 陆风白握紧手中黑刀白剑的同时,目光从谢乾身上移到了其佩剑龙隐上。 谢乾见状,脸上笑容依旧。 “好得很啊...” 他抬手将披挂着的黑袍一扯,下一刻,一身黑金软甲便出现在了谢乾的身上。 “你们一起上吧!” 此话一出,谢乾便提剑狂奔向了陆风白所在位置。 陆风白同样一步跨出,就在他脚步快要落地的时候,整个人就变得虚幻起来。 就在在场众人以为,谢乾无法第一时间察觉到陆风白的踪迹时,这位寒川王竟是挥剑横扫向后,硬生生将那道突然出现的白袍身影拦停当场。 什么!? 林满六在内的所有人皆是无比震惊,谢乾仅仅只用了一个照面的功夫,就把陆庄主的诡异身法给看破了? 谢乾好似得意地闷哼了一声,紧接着就把手中龙隐剑刃一横,直直朝向陆风白的腹部击去。 后者自也不甘示弱,黑刀白剑在其手中来回斩出,漆夜斜劈向上将袭来的龙隐打偏半寸,随后白昼一剑向前递出,试图转换双方攻守之势。 可陆风白的这次出手,换来的却是谢乾又一次讥笑。 “若只是如此,终归只是徒劳罢了!” 在其言语说尽时,本是要袭向谢乾右肩的白昼,竟是被其肩甲强行顶了上去,随后谢乾以一记手刀迅猛砸出,直接砸在了陆风白的心口。 霎时,陆风白只觉喉咙一甜,整个人也被谢乾给砸得倒飞了出去,白袍身影一直退到了水榭边缘,才得以站稳身形。 众人护住陆风白的同时,身着黑金软甲的寒川王缓步向前走来,目光注视着在场所有人,脸上戏谑的笑容比之先前更甚。 谢乾一直走到众人二十步外才停下了身形,他双手杵剑而立,等待着其他人的继续出手。 “方才就已经说过了,你们一起上吧!” 叶成竹看着从怀中摸出一枚止血丹丸,迅速递到了陆风白身前,后者没有半分犹豫就把丹丸吞咽腹中。 “陆庄主先调整内息,稍后先由我来拦阻一二!” 就在叶成竹准备提前前冲时,有一道黑袍身影跟他一起动了起来。 陈风言道:“虽是不敌,但也算我一个!” 叶成竹嗯了一声后,率先看向了谢乾所在方向,他一边前行一边提醒身侧的陈风。 “谢乾以心中霸道作剑,与陈兄所用剑招算是背道而驰,稍后对敌还需谨慎,切莫剑心蒙尘!” 陈风握紧手中冬雪藏,向叶成竹比了一个手势后,两人便一同向前大步跨出。 谢乾看着迎来的是两人,便将龙隐横于身前,静静地等待着叶成竹和陈风的出剑。 反守为攻,以静制动。 就在青竹郎近身之际,谢乾以龙隐剑柄回挑后撂,竟是用剑柄末端拦下了叶成竹的出手,随后在陈风逼近之时,在其手中的龙隐抽剑向前,与之身前的湛蓝剑光撞在了一起。 把叶成竹、陈风两人拦停之后,谢乾手中的龙隐依旧保持着原先横剑模样,仿佛根本没有动过... 这一刻的寒川王,就像是变作那人间金刚一般,不动如山! 就在叶成竹和陈风准备继续出手时,突然有一道呼喊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胧月出!玉竹伏!” 二者闻言过后,与谢乾同时拉开身形,待到三人位置适中的时候,陈风率先出剑! 冬夜冰轮转! 在湛蓝剑光的挥动下,一轮又一轮的弦月被陈风斩出,谢乾从最初的随意挥剑抵挡,逐渐变作移步转身、身形回转,开始借助身法来规避陈风的出手。 叶成竹寻觅到出剑时机,手中青竹郎瞬间向前递出,所用剑招便是他与叶当听合创剑招。 春山竹浪涌! 细剑如翠竹,青竹郎剑身弯折锁向龙隐剑柄所在,谢乾为保自身剑刃不受阻,只得迅猛挥斩一剑袭向叶成竹所在,紧接着为规避陈风出剑,身形也随之向后退去。 谢乾站稳身形之后,并没有看向叶成竹、陈风二人,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先前提醒二人的方向。 就在他的注视之下,从廊道方向飞跃出了一名双鬓斑白的中年男子。 后者双手各提一柄短枪,名唤“双识”。 林满六见到是青岚行至水榭,立即向其言说起刚刚的事情经过。 青岚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冲林满六随口说了一句。 “稍后一同御敌!” 说罢,他将两柄短枪合在一起后,开始打量起了谢乾。 青岚出声道:“要打可以,先让那阉人将解药交出来!” 听得这么一句命令言语,谢乾双眼微眯成线,满脸不屑地看向青岚。 青岚好像没看到他脸上表情一般,将目光盯向了倒地不起的李成抟。 “寒川王倘若真要阻道,也无需大费周章让覆雪骑固守北门了吧。” 对此,谢乾没有立即回话,反而是他身后的李成抟咧嘴笑了起来。 “解药?咱家那些干儿子们...心甘情愿为了皇后娘娘而死...岂会有解药一说!” 就在李成抟想要继续讥讽些什么的时候,谢乾转身就踩向了他的脊柱。 咔——咔—— 一阵木块、铁片的碎裂声响起,李成抟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寒川王。 他满脸惊恐地说道:“谢乾!你难道忘了对陛下的承诺了嘛!” 谢乾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意图,将龙隐径直插入李成抟的腹腔就开始搅动起来。 后者下半身的“天工造物”,虽然替换的七七八八了,但终归是有些血肉的,可经不起谢乾的这般折磨。 李成抟艰难出声:“今日来此...咱家就没想过能活...自然没有将解药傍身...” 听到这里,谢乾便停下了动作,他从怀中摸出了一物抛向了青岚。 后者将那黑盒物事握在手中,从其中飘出一股淡淡的药香,这股药香味极为特殊,距离最近的人只要吸入鼻尖一息,就感觉全身心的疲态被一扫而空。 谢乾言道:“所剩不多,兑水用吧...” 青岚凑在鼻尖闻了闻就递给月寒枝,后者立即带着黑盒向来时廊道行去。 谢乾重新握紧佩剑龙隐,看向在场之人。 “如此一来,可以一起上了吧?” 陆风白应声说道:“稍后定不会让寒川王失望!” 经过先前叶成竹、陈风的拦阻、青岚的言谈交涉,陆风白也已调息完毕,随时可以再次对敌谢乾。 谢乾言道:“稍后还望这位先生坐镇中枢,好让其余人放开手脚一战,以免被谢某斩杀当场...” 青岚倒提双识在侧,呼喊出声:“正有此意,出招吧!” 下一刻,双方几乎同时动了起来,谢乾以一人之力,同时对敌林满六在内的五人。 第一个对上谢乾的,自然是刀剑并使的陆风白。 有了帮手在侧,这一次陆风白要显得得心应手一些,不论出刀出剑都没有过分依赖于煌璃。 就在他与谢乾两兵相接之际,身后响起了青岚的呼喊。 “刀剑旋,双识出!” 得到行动指示的陆风白立刻身形一闪,同时将手中白昼、漆夜回旋斩出,就在谢乾准备出剑回挡时,青岚一跃而出,手中双识直刺向前! 谢乾对于这样的出手,脸上流露出些许快意。 他手腕一拧,龙隐剑身之上好似传出一道龙鸣,剑刃裹挟着劲风挥斩向了青岚、陆风白两人。 就在这时,双识被青岚一分为二,一枪点向龙隐剑尖,一枪刺向龙隐剑格。 谢乾所用剑招还未递出,就被青岚出手化解,进而破招。 “好一个双识出!再来!” 谢乾振臂一挥,迅速将龙隐举过头顶,这一次他便是要以霸道剑,把眼前的阻碍全数破除! 青岚没有想要躲避的动作,继续出声喝道。 “刀阵反复,摘星断崖!” 林满六闻讯立刻向前跨出一步,双手拖拽夏鸣蝉击打向了谢乾。 对于少年的出手,后者只是将那霸道剑挥斩而下,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镇北营拖刀术在他手中不停递出,三招三式反复击出,只为给陈风寻得一次破剑机会。 就在林满六不敌谢乾威势时,陈风动了! 冬雪藏朝着龙隐下劈的方向一剑挥扫,随后更是沿着其剑身一路斩向龙隐剑格所在。 剑出摘星!剑入断崖! 谢乾暴喝一声,脸上的表情一改先前模样,此刻的他好似刚刚尽兴。 随后五人与之对敌的节奏越来越快,可谢乾的每一次出手,都在青岚的指挥下,被五人合力化解。 落于下风、节节败退、出招皆被破... 这位寒川王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恼怒,反而是笑意越发浓了。 “双识传,冬剑揽!” “刚劲柔挡,玉竹反制!” “心剑敌霸剑,轻心镇重气!” “昼引灵光,夜没吞日!” “破剑出,天阵返!” ...... 五人与谢乾之间足足过招二十一剑,青岚剑剑破之,将谢乾的霸道剑全数化解。 谢乾收剑归鞘,以此表明不再出手。 缩卷在地上的李成抟,一直注视着双方的出手,看到谢乾居然收剑不战后,额头上的青筋顿时暴起。 他用着那股尖锐、刺耳的声音,再次向谢乾发问出声。 “谢乾!你今日来此究竟是为了做什么!你别是与那云亦尘一样,只是寻人切磋的...” “咱家一定要将此事...告知陛下...你给我...” 不等这位大太监将话语说尽,谢乾抬起一脚就踩向了他的面门。 “本王今日来此,的确不是为了切磋的...还用不着你来提醒!” 林满六看着谢乾此刻的举动,联想到先前重宣门下的覆雪骑,心中随之升起一个念想。 或许眼前这个寒川王,与他们今日所行之事,不谋而合呢? 谢乾确认李成抟断气之后,抬头看向了陆风白。 他出声说道:“陆风白,你现在觉得本王可以挡下那三军合围之势了嘛?” 陆风白答非所问道:“为何?” 谢乾随口答了一句:“受人之托,走了!” 说罢,这位寒川王便朝着皇城大殿广场行去。 就在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已经走远了的谢乾又补了一句。 “两个时辰!城外之人不得入皇城一步,我谢乾一人便是那千军万马!” 林满六在内的所有人,看着那袭黑金软甲逐渐走远,对于这位寒川王的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所有人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真实感。 后方廊道传来一阵小跑的声响,林满六回头看下发现是送完黑盒的月寒枝。 月寒枝吐出一口气后,向他们说明了后方情况。 “那黑盒当中虽只是些零星药粉,但给中毒之人兑水服用后,不光是毒素尽数逼出体外,就连身上的伤势都有自愈的迹象...” “不过无计师兄伤得实在太重...等我赶到的时候,已然气绝了...” 林满六抬手轻拍月寒枝的后背,应声安慰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无计师兄去了,我们更要尽快解决此事,好让他能走得安心些!” 月寒枝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出声。 半柱香后,确认完伤亡的弈剑山庄、却邪所属,继续朝着大贞殿所在的方向行去。 随后的一路上,林满六原本以为还会有人拦阻,结果却是畅通无阻、一帆风顺。 直到他们行至大贞殿外,所有人便看到在那高台之上,站着一名凤冠霞帔的绝美女子,并且在其身侧还有一名半躬着身的少年。 砚临?! 林满六第一眼便看到了姜砚临,那么在其身侧的女子身份就不用他们去猜了。 自然是昔年的二圣之一,如今祸乱天下的妖后——苏杳。 苏杳眼帘低垂,那玉面朱唇的菩萨相便看向了在场众人。 她出声道:“诸位是否有些意外,本宫为何能够城外受降不死,如今还活着?” 叶成竹应声道:“皇后娘娘,我等并不知晓皇后出城受降一事!” 苏杳抬手揉了揉姜砚临的头发,冲他小声说了一句。 “阿桓啊,往后你也该如他们这般,该知道的便知道,不该知道的便不要知道...” 姜砚临本能地点了点头,他对于眼前之人的恐惧深入骨髓,不管对方说什么,他听得都会双腿打颤。 苏杳顺着姜砚临的目光,看向了人群之中的林满六。 她抬手指向了林满六的脑袋,出声问道:“你,就是柳满林对吧?” 林满六原先一直在注视着姜砚临,听到问话后便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苏杳。 都不用林满六如何言语,苏杳就转身朝着大贞殿方向走去。 “除了他一人以外,还望其他人就此止步,不想寒川王临阵倒戈,最好听本宫的!” “阿桓啊,请你的柳大哥一同入殿!” 林满六思量一番,向身旁的月寒枝递出一个放心的眼神。 他向前跨出一步,转身看向了在场众人。 “那谢乾来意不明,陆庄主和青岚前辈还需提防一二,关乎砚临一事,小子有责任将其带回!还望陆庄主、青岚前辈应允!” 青岚本想出言阻止,却是被陆风白和叶成竹一并拦了下来。 林满六向众人抱拳行了一礼,目光最后停留在月寒枝身上,后者随即扭头看向别处,摆出一副根本不想理他的样子。 可等到林满六转身走上大贞殿的石阶,月寒枝又小心翼翼地偷瞄向了他的背影,似乎是怕他突然转身回头一般,看一眼又不看完,再看一眼又看完。 陈风没来由言语出声:“心中有那万千活命的理由,死不了!” 月寒枝听着后方传来的声音,耳根顿时有些发红。 第五百三十七章 也倒是胜天半子(下) 在弈剑山庄、却邪两批人手的共同注视下,林满六三人先后步入大贞殿内。 林满六扫了一眼身前略显冷清的大殿,确认没有第四个人隐藏殿内后,随即将目光看向了苏杳的背影。 后者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前进步伐不停的同时,率先言语出声。 “柳少侠可知,阿桓得以出逃皇城一事,其实是本宫有意为之?” 林满六思量一番,应声说道:“南疆一行追兵行径诡异,后返江南又遇人刻意阻道,小子从那时起心中就有了猜想...” 苏杳斜瞟向林满六,语气淡然地发问道。 “那柳少侠为何...还要将阿桓重新带至险境?” 她说话的同时,脸上浮现出一抹极为怪异的笑容,讥讽、鄙夷、不屑...尽数显露无疑。 林满六向前跨出一步,抬手朝向姜砚临的方向虚按了两下,以此示意对方不必惊慌。 他出声答道:“皇后娘娘所问,无非是想离间我们二人罢了!已是这般境地,不妨将关系挑明了说...姜旭是一枚可以黑白互换的棋子,他着黑、着白是由你来决定,小子说得对吧?” 起事之前,姜旭自囚弈剑山庄,是为弈剑山庄、却邪合作谋事,此为同色的黑子。 东都战事过半,姜旭挟姜砚临走上战局,是为鼓动北燕王所属拥兵自重,此为异色的白子。 商州城内,燎原军与征西联军正式会晤,姜旭故意放手姜砚临,再次化作黑子。 待到西京大势已去,姜砚临意外入城,其中定有姜旭的谋划,如此再变白子。 苏杳听到林满六的答复,前行的步伐终于停了下来,她脸上的那些表情也随之一扫而空,换来的是一种赞誉?又或者一种欣赏? 苏杳正要继续开口发问,她想了想,先抬手按在了姜砚临的肩膀上。 “阿桓,正如柳少侠所说,你自己看明白了多少?” 姜砚临原本稳固下来的心境,被苏杳这一拍一问过后,再次变得支离破碎。 他不敢看向林满六,嘴唇发颤地应声答道:“阿桓不知...不知...” 突然,林满六冲其呼喊出声:“砚临!稳住心神!” 姜砚临整个人顿时一颤,很快便双腿无力地跌倒在苏杳身侧,就在他想要缩卷在地上的时候,后颈立刻被苏杳抓在手中,紧接着就被强行提了起来。 苏杳在旁冷声道:“给本宫起来!” 姜砚临踉踉跄跄站稳身形,双手无处安放地在下摆位置摩挲,直到他抬头看向林满六时,整个人才勉强站直了身子。 林满六对于眼前这一幕,感到有些诧异和不解。 这个苏皇后的目的,究竟是为了做什么? 城外三军齐攻正南启德门,西京城破只是时间问题,如今在她手中的姜砚临,对于萧保立、君飞羽之流,作用也已经不大了。 即便谢乾此刻与之为伍,也无法将三军彻底逼退啊。 正值存亡之际,让自己这个无关紧要的人入殿一叙,并且还有几分训斥姜砚临的意思。 林满六本以为看破了姜旭和眼前苏皇后的联系,往后的事情便不会太过复杂,可是进了这大贞殿后,他才缓过神来,可能整件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般简单。 苏杳先是看了眼林满六,随后又看了看身旁的姜砚临,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比之先前要表现得轻松许多。 她快步走上台阶,离九阶之上的至尊之位近了些许,最后在第六阶的位置席地而坐。 苏杳双手慵懒地叠放在膝上,此刻的神态像极了一名稚嫩少女。 “柳少侠既是江湖人,那是否知晓昔年铸剑峰老山主为何暴毙?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司玄自己求死...只为保留铸剑峰的根基呢?” 见林满六没有言语,她伸出一指开始在自己的额头上摩挲了起来,继续言语出声。 “铸剑峰早年的锻剑之法已然失传,如今还留存于世的...也只有那天下四剑了,我说得对也不对?” “所以铸剑峰藏于庐中的四剑,便是一把可以扰乱江湖、搅动各方纷争的钥匙,就如今的江湖局势来看,四剑功效可是要远胜四剑之威啊...” 林满六听到这里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他双拳紧握看向了正在自话自说的苏杳。 苏杳就像没看见一样,将脑袋一侧便搁放在了小臂上,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瞬间变得有些兴奋起来。 “对了,对了!老山主的暴毙势必会让铸剑峰沉寂一段时间,如果要想加快的话...柳少侠你觉得司衍这位新山主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柳少侠,这般沉默寡言的样子是要干什么?看在昔年帮助炎阳一统南北的功绩上,没有对铸剑峰赶尽杀绝,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好嘛?” “之前高九每次提议,让我除掉司衍永绝后患的时候...” 就在苏杳准备继续说话的时候,林满六猛地朝身后一抓,立刻将夏鸣蝉握住手中。 已经不用苏杳如何言语了,林满六在这一刻全都明白了! 且不论逼死司玄之人是谁,但后续谋害司衍、抢夺天下四剑、挑起南地江湖内斗的始作俑者,都是眼前之人。 林满六高举手中兵刃,径直指向了苏杳的面门。 “南地兵匪勾结,扰乱一时一地安宁,也是你所为?” 苏杳言道:“若非如此,如何让你们这些江湖大侠、高门大派有事做啊?” 林满六语气渐冷,出声说道:“那为何要助长屠恶门祸乱江湖,迫使南地生灵涂炭,因他们而死的,可不止是江湖人...” 苏杳应声答道:“自然是为了促成天地盟啊?只有各门各派同气连枝,才能让掌权之人将整个南地江湖双手奉上,就是有些可惜...那问剑湖临了自个逃了!” 林满六握紧夏鸣蝉的手劲逐渐加重,如果不是今天亲自步入大贞殿,听着苏杳自己将事情全盘托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过往所见的荒唐事,竟是出自一人之手。 对于他的反应,苏杳全然不顾,只是将脑袋歪向了姜砚临的方向,她轻声唤了一句。 “阿桓...” 姜砚临不敢出声也不敢回头,只能木讷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苏杳继续说道:“为大事者,就该有这般魄力和能耐,只要能将南北两地真正整合,死一些无关紧要之人怎么了?” 姜砚临颤颤巍巍点了点头,脸色极为难看地看向林满六。 林满六心中顿时有了决断,他猛地向前一步跨出,整个人便从冲向了台阶上的苏杳。 姜砚临看到突然暴起前冲的林满六,他本能地呼喊出声:“柳大哥,不要!” 苏杳看向林满六时,后者已经距离她不过二十步的距离,她根本没有躲闪的意思,甚至脸上流露出些许期待? 马上就要结束了... 就在林满六踩上第一级台阶时,突然有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把林满六和台阶上的苏杳就此隔断。 林满六与苏杳两人皆是一脸错愕的表情,他们刚才交谈的时候,谁也没有察觉到黑影的存在。 苏杳的反应甚至要比林满六更加剧烈,她看着那道熟悉的背影,原本已是将生死看淡的她,在这一刻整个人都要快崩溃了。 “默郎?不要——” 苏杳连忙站起身来,好似发疯了一样冲向那道黑影,抢在林满六靠近黑影前,用力环抱住了那具身躯。 林满六也随之停下身形,不等那黑影如何动作,快步退至姜砚临身前。 苏杳已是泣不成声,她双手用力地环抱住身前之人。 “默郎...你终于回来了嘛...为什么要让我等那么久...为什么...” 在她抽泣的同时,林满六也在一步步向后退去,带着姜砚临尽可能地远离那道黑影。 苏杳或许看不到黑影的表情,但对于面对面的林满六来说,从黑影突然出现的第一时间,他便看到了黑影的面容。 若是如正常人一般面无表情的话,眼前黑影无疑会显露出一种无形的威严,让人根本不敢接近一步。 但此时此刻,出现在林满六眼前的面容,却是一种近乎呆滞的痴傻模样。 双眼呆滞无神、嘴角不时还漫出些许口水、鼻间也有一些粘稠的鼻涕若隐若现。 林满六警惕地注视着那道黑影,心中暗想到,此人究竟是谁...方才入殿之后,竟是没有察觉到他的气息。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情绪崩溃的苏杳也缓过神来,她好似知道了什么,双手迅速从身前之人腰间抽离出来。 “你不是他...我也不再是我了...” 黑影听到这一句话,呆滞的表情上第一次出现了变化。 他转过身形半蹲下去的同时,朝着苏杳高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阿杳...阿杳...我刚刚学得不像嘛...” 苏杳眼神冰冷地看向身前“痴儿”,冷声说道:“给本宫速速退下,回去!” 被她这么训斥过后,半蹲着的“痴儿”显得有些委屈,他转身又看了一眼林满六和姜砚临。 “阿杳...是不是他们欺负你...我去打跑他们...” “够了!” 苏杳一把抓住眼前“痴儿”的肩膀,紧接着便要摇起手腕的银铃。 叮叮——叮—— 银铃的声响回荡在整个大贞殿内,但这一次的铃声好像失效一样,苏杳眼前的“痴儿”一动不动,不再向平日里那般对她言听计从。 苏杳见状咬紧牙关,不停地摇起手腕处的银铃。 “为什么...不能再多给我一些时日...” 姜砚临看着台阶上近乎陷入癫狂的苏杳,小声劝解出声。 “早些时...那位温太医就说过...如果不以药物压制,铃声之效只会越来越差...” 此话一出,苏杳顿时尖叫出声:“夏桓!你给本宫住嘴!” 随着铃声逐渐减弱,苏杳也像一个泄气的皮球一般,再也没了先前那股精神气。 她将额头抵在了“痴儿”的肩膀上,再次抽泣了起来。 后者也随之有了反应,抬起一手在苏杳后背上轻拍了两下。 “阿杳...别哭...我把他们打跑就是了...” “你们这些坏人...休想欺负阿杳...” 正当“痴儿”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在其怀中的苏杳一记手刀劈向了他的脖颈,就这样让其昏死过去。 苏杳过了良久,重新整理好了自身情绪后,将目光看向了准备退出大贞殿的林满六两人。 她出声说道:“柳少侠,既然知道了诸事原委,可否听上本宫一言?” 此刻的林满六哪里还会想听她说什么,尽快退出大贞殿与陆庄主会合才是上上之选。 苏杳见林满六脚步不停,立即再次出声。 “今日过后,不论走到九阶之上的是谁,弈剑山庄或是整个南地江湖都将难逃一死,柳少侠当真不愿听本宫说一说破局之法?” 林满六的脚步停了下来,他转身看向原地不动的苏杳。 “皇后娘娘布局多年,岂会因为小子一人改变往后谋划?” 苏杳应声答道:“柳少侠暂留片刻,往后弈剑山庄便可活,柳少侠即刻离开,便是其他人可活...往后谋划无非如此。” 林满六思量片刻,出声说道:“愿闻其详...” 苏杳没有立即出声,先是抬手将身旁“痴儿”的鬓角抚平,随后又将其衣饰尽可能地打整一番。 把这些事情全数弄完后,苏杳才开始言语出声。 “默郎继位前后,并未对他那些手足动手,六位兄弟皆是礼送出京,安然抵达各地封王就藩...” “可只有他一人念及手足之情...又能如何呢?在我入京的那一年,那六个畜生就暗中勾结,意图毒害于他...” “结果让他们大失所望,默郎没死...只是回不来罢了...” 苏杳看着一脸震惊的林满六,脸上挤出一抹惨笑。 她继续出声道:“正如柳少侠现在所想的一样,哪里有什么二圣临朝,不过是我一人苦苦支撑至今罢了...” “想必柳少侠又要问,那我说的这些与南地乱象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也时日无多了...兴许还有半年,或者是三月多些的光景...只有尽快将这些障碍扫清,才能把一个相对太平的天下交到桓儿手中...” 林满六沉默良久,言语出声道:“朝中应该也有忠于炎阳的臣子,云亦尘前辈...又或是那位寒川王,为何不与他们细细谋划,远远要比你之前的作为好才对...” 苏杳脸上笑容变得更加凄惨,她捂住心口想要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难道要我与他们说...皇帝早就失心疯了?还是要我跟他们说,往后推举我当那受命于天之人?” 说到这里,昏死过去的“痴儿”眉目紧锁,就像是孩童做了噩梦一般,双手开始攥紧自己下摆的衣角。 苏杳随即屏住呼吸,双手叠放在了“痴儿”的眉头上。 她身子向前一倾,凑到了“痴儿”脑袋一旁,在其耳边轻声呢喃了一句。 “默郎,三娘这就为你展眉...” 在苏杳动作轻柔的双手下,“痴儿”眉目得以舒展,最后沉沉睡去。 林满六将先前苏杳自曝的谋划,以及刚刚从其口中说出的苦衷相结合,在心中重新复盘了一番,没有找到任何纰漏。 林满六出声问道:“你如何能保证,往后格局会如你心中所想,将整个天下交到砚临之手,会变得比现在还好?” 苏杳摇头苦笑道:“为何不会呢?过往不论江湖还是朝堂...这天下所有的恶都由我一人受之,而将我这罪人斩于大殿之上的新王,为何做不得那明君?” 此话一出,林满六不敢置信地看着苏杳,在其身后一言不发的姜砚临更是跌坐在了地上。 苏杳双眼微眯,一脸严肃地盯着姜砚临。 “夏桓,你给本宫站起来,从今日起!你不能在外人面前表露出一丝胆怯!” 林满六回看了一眼姜砚临,随后将目光看向了大贞殿外。 “萧保立已有反心,君飞羽所图也不小,还有那御牛化及更是关外之贼,如此多的麻烦岂能是砚临他一人受得住的?” 苏杳没有立即回答林满六的问题,只是站起身来向他们两人所在位置走去。 随着她一步又一步的走来,林满六立刻握紧了手中夏鸣蝉,只要她敢靠近十步以内,他就带着姜砚临尽快撤出大贞殿,不再与眼前之人纠缠。 苏杳就像能看穿林满六的心思一样,极为凑巧地停在了十步之外。 她也朝着大贞殿外看了一眼,脸上洋溢起本该是少女才会有的微笑。 “先生...又是盘外招,又是无理手的,这一次是阿杳赢了...往后师兄弟们念叨起来,可要提阿杳拦上一拦啊...” 说罢,这位祸乱天下的妖后,从腰间抽出了一柄匕首后,猛然刺向了自己的腹部。 苏杳身形踉跄地跌倒在地,目光死死地看向大贞殿外,无论如何也不看向自己的身后。 ...... 西京城外,征西联军临时驻地内。 一路快马加鞭赶至西京城外的墨无言,其实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到了,原本在赶路过程中显得有些匆忙的他,等到了联军营地后反而冷静下来了。 他在入营的第一时间,就找来叶当听和宁珂两人,让前者陪同他一起下棋,而后者则是为他们二人拾子、算子。 墨无言每每举棋不定时,都会将头看向硝烟四起的西京城,不过很快便继续在棋盘之上落子。 叶当听循着目光一同看去,墨无言对此只是一脸释然地摇了摇头。 棋局行至终盘,宁珂道出了心中疑惑。 “师伯为何昏招频出...本是稳赢之局才对啊?” 见墨无言没有出声,叶当听便在旁说了一句:“每一次落子皆是心中所想,又何来昏招一说?” 就在叶当听这句话说完的时候,姜旭不知从何处走来,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极一条丧家之犬。 ...... 西京皇城外侧,御道之上。 身着黑金软甲的谢乾一人杵剑而立,面对攻入西京的三军人马岿然不动。 萧保立朗声言道:“不知寒川王今日在此,是要拦阻我等入城勤王靖难不成?” 谢乾看向百步之外的萧保立,眼底露出一道寒光。 “当今天子安然无恙,妖后也已伏诛...诸位今日贸然入城,当真是为了勤王靖难?” 御牛化及看着只有一人,手中缰绳一扯就想带着手下弟兄一同冲锋。 结果萧保立竟是极为反常的抬起一臂,制止住了御牛化及的动作。 萧保立冷声道:“妖后既已伏诛,我等自会退出西京,还望寒川王也早些北上,稳固炎阳北地防线!” 谢乾提起佩剑龙隐,转身背对御道上的三军人马。 “有我谢乾在关外一日,便无人可以南下入关内!” 御牛化及双手紧紧握住缰绳,他看着那逐渐走远的身影,双眼之中闪过一丝狠厉。 第五百三十八章 关内关外尽封王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就可以不顾天下安定、不念手足之情,一次又一次地让他退让... 为什么他这样的人,却要变成这般模样,再也回不来了... 为什么?! 在这象征着至高皇权的大贞殿上,倒地之人的对天三问,让林满六和姜砚临都停下了脚步。 苏杳神色黯然,她也不管林满六二人作何念想,就如交代临终遗言一般,将自己口中的“破局之法”一一道出。 苏氏门生皆处死,关内关外尽封王。 自二圣共治天下起,攀附皇后一方权势者,拜于苏氏门下之人,至今大半还留于庙堂,皆可杀! 反之,废帝前后敢请死谏者,早已囚入幽狱内进行严加看管,多为忠臣良将、贤能之士。 他们有多恨祸乱天下的妖后苏杳,便会多么爱戴、拥护拨乱反正的楚王夏桓。 所以,他们可活! 此战首功者有三,在夏桓未能独当一面之前,可让三人相互制衡,以此稳固炎阳局势。 在天下人眼中... 忠义当先者,是为踏雪侯萧保立,可封平南王。 兵力最盛者,是为北燕王君飞羽,可正其封号。 至于漠北匪寇御牛化及,可将昔年归顺炎阳的领地还于其手,封赤戈王。 林满六听着苏杳断断续续的言语,心中也开始揣摩起其中意味。 从砚临被擒入皇城之后,先手便一直在她手中,此刻从其口中言语出的“破局之法”,的确有稳定、制衡三军统帅的可能。 但弈剑山庄又该如何自处,自此归于其中一方势力,待到时机成熟再寻脱身之法? 林满六想到这里的时候,苏杳突然道出的言语,好若平地起惊雷! “弈剑山庄陆风白...可再启陆许王号‘平靖’...还有那叶当听...拜安武侯...如何?” 林满六一脸愕然,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在其身后的姜砚临率先出声。 “不可!不...能这样...” 姜砚临全身上下再次颤抖起来,他仿佛用尽了所有气力,才将回绝的话语艰难道出。 他无力地拉拽起林满六的衣袖,似是在催促林满六将他带离此地。 林满六抬手轻拍起姜砚临的臂膀,眼神晦暗地看向倒地之人。 他出声发问道:“时至今日,为何还要弈剑山庄入局,又何须推至人前?” 不等苏杳回答,林满六自个儿就想明白了... 屠恶门为祸南地江湖的初衷,是为了促使天地盟的出现,为了让掌舵之人彻底沦为王朝的鹰犬。 而今问剑湖已被明兮带去外海,眼前之人便是需要一个新的“天地盟”,亦或是一个新的领头人。 让陆庄主和老骗子一同并入仕途,就可延续她的想法。 而弈剑山庄若要今后安然度日,这“一王一侯”的头衔,的确很诱人... 可当真能够安稳嘛? 苏杳听到林满六的发问后,双手在腹部伤口死死按住,整个人又恢复了些许精神气。 她尽力挤出一个笑脸,惨笑出声道:“弈剑山庄短期之内,没有这些个名头...柳少侠以为,能够苟活多久?与江湖各派离心了的你们,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一个屠恶门的下场...” 林满六看得出,此时容光焕发的苏杳,只是回光返照罢了,自然也听得出,她话语当中的提醒,其实是威胁。 今天答应了她这将死之人,弈剑山庄往后就是领衔南地江湖的魁首。 如果是拒绝了,弈剑山庄从今以后就会在她生后的布局中,沦为扶植新魁首的垫脚石。 林满六言语出声:“明白了,小子稍后会与陆庄主言明其中利害...可有遗言?” 苏杳突然笑了起来,就仿佛是被林满六的最后四字逗乐了一般,她的笑声逐渐趋向癫狂,回荡在整个大贞殿内。 “林满六...铸剑峰之祸是我苏杳一手早就,你不恨我?” “还有...与你同行的商队...以及之后风雪大观楼诸事...这些都出于我手...你还不恨我?” “再者...今日潜入皇城之人,皆是被我所害...你为什么不恨我!” 林满六看着眼前已然陷入疯魔的女子,就在后者还想出声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开口打断了苏杳的话语。 “小子知道你是墨先生的弟子,也明白了你心中所求,所以心中恨意虽有,但也想代墨先生问一句,可有遗言?” 苏杳听到这里,原本凄厉的嘶吼声顿时变得沙哑,她双眼茫然地看着不远处的人影。 在她的眼中,前方不再是持剑站立的少年,渐渐地变作一袭紫袍大袖。 苏杳脸上笑意不减半分,但却带着哭腔抽泣出声。 “先生...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几息过后,苏杳见无人回应她的问题,身形随之缩卷起来。 她恍惚间想起,在数年前,也是如今日一般的大雪,她因为先生和他一局手谈相识。 自那以后,每逢炎夏、寒冬之际,他都会来到学宫与先生对弈,如此一来她与他之间,也多了些言谈、打趣的机会。 几次言谈交心过后,心智聪慧的她自然猜出了对方身份,不过双方都没有道破,极为默契地保持好距离。 可彼此之间的分寸感,被他一次醉酒后的言语打得支离破碎。 三娘...你才是我心中的皇后... 苏杳脑海当中的画面戛然而止,即将消逝的生机将她从幻想当中拉了回来。 她无力地出声道:“若有机会,劳烦告诉先生...弟子这些年很开心...没有任何怨言和后悔...” 苏杳的双瞳,随着她的言语逐渐涣散开来,她看着殿外的天光,轻唤出一声只有她自己能听清的话。 恭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自始至终,她都不曾看向后方的“痴儿”,可在她气绝之时,那酣眠的“痴儿”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像是做了个噩梦一样,脸上顿时双眼紧闭、面露难色,过了许久才渐渐散去。 ...... 林满六、姜砚临两人刚刚走出大贞殿,殿外两侧便有十数名太监在一袭朱红大袍的带领下,进入殿内“营救”当今天子。 不过多时,尖锐且刺耳的叫喊声从殿内传了出来。 “妖后已死,皇上龙体无恙!” 大贞殿两百步外,立即有太监跟着一同呼喊出声。 紧随其后,四百步外、六百步外...直至皇城入口处,皆有太监接连呼喊出声,以此将消息传至皇城外围。 与陆风白等人成功会合后,林满六将殿内诸事全盘托出,并且还将自己的猜想一并道出。 “这位苏皇后能够如此安排生后事,并且还能出言威胁...恐怕皇城之中还有后手!” 陆风白点了点头,同意了林满六的猜想。 他转身看向皇城入口,出声说道:“谢乾方才的确屏退了城外三军,想必他们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交易,那么在谢乾离京北上之前,多半会作为权利交替的纽带...” 用寒川王之威,来监视众人瓜分炎阳权柄。 如果不按照苏杳的既定安排来办,那施以惩戒的刽子手,便是寒川王以及其麾下的玄天军了。 林满六沉默片刻,提议出声:“陆庄主,我们可要先行退出皇城,等待皇城入口的交锋结束再现身?” 叶成竹对此言语道:“事已至此,无需这般顾虑...稍后却邪会出面与三军人马交涉,想必那位寒川王也不会作壁上观!” 说曹操,曹操到。 披挂黑金软甲的谢乾,从一个廊柱后方缓步行出,神情显得格外闲适。 弈剑山庄、却邪两批人手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一步,众人警惕地看向这位神出鬼没的寒川王。 谢乾率先开口道:“想必殿中商议已经结束了,陆风白你想怎么选?” 他言语出声的同时,腰间龙隐已经出鞘半寸。 陆风白应声道:“弈剑山庄可以在南地撑个一时半会,还望早些再寻台柱来撑...” 谢乾将手中龙隐归鞘,脸上浮起一抹冷笑。 “如此便好,稍后也无需却邪出面交涉了,把楚王交之我手即可!” 林满六下意识地将姜砚临护在身后,可还不等他动作做完,陆风白和叶成竹几乎同一时间言语出声。 “不可!” 叶成竹向前跨出一步,朝着谢乾拱手抱拳。 “寒川王只需代为公布赏罚即可,至于楚王殿下的去留,却邪自会处理妥当,就不劳烦寒川王费心了...” 陆风白也跟着走向前一步,同样朝着谢乾行了一礼。 “今日过后,寒川王便是那万万之上的炎阳第一权臣,难道还需要一个小辈嘛?” 谢乾听得两人言语,随手从腰间解下龙隐,用剑鞘朝着陆风白和叶成竹二人面门指了指。 “好一个却邪...好一个弈剑山庄,本王记下了!” 说罢,这位寒川王径直向大贞殿方向走去,等他穿过弈剑山庄众人的时候,他将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陆风白的身上。 先前进入殿内的十数名太监,全数都绕过了倒地伏诛的苏皇后,所有人都是争先恐后地去搀扶昏迷不醒的皇帝。 只有那名领头的御前公公在苏杳身前长跪不起,止不尽的泪水从其面庞上不停坠落,身上的朱红大袍了浸透大半。 听到有人进入大殿后,这位御前公公连忙起身看向入口。 发现是寒川王亲至大殿,他略微侧身再次跪了下去。 “奴才...参加寒川王!” 谢乾没有理会他的言语,只是朝着苏杳方向行去。 御前公公心中像是想到了什么,再次起身拦在了谢乾身前。 “寒川王...皇后娘娘已然毙命...万万不可扰其清净了!” “寒川王若是...再上前一步,先将咱家性命拿了去!还望寒川王就此止步!” 御前公公出声的同时,两侧衣袖已是无风自动。 “咱家本就该跟娘娘一起去死的,今日斗胆!在寒川王面前拦上一栏!” 谢乾终于看向了这位男不男、女不女的御前公公,他的眼底好似有金光显现。 后者瞬间瘫软在地,方才从口中涌出的豪言壮语,顷刻间荡然无存。 谢乾从其身侧走过后,言语出声。 “在此哭丧有何用?待到那三军统帅进入皇城,你觉得这尸首还能完好如初嘛?” 谢乾说着就将苏杳的尸体抱了起来,一路朝着大贞殿后方行去。 御前公公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他看着即将消失在龙椅右侧的修长身影,连忙爬起身来跟了过去。 ...... 往后的十数天里,正如苏杳临终前的提议一样,领兵勤王、靖难的三路人马,都成了匡扶炎阳的忠良之士。 三军统帅皆封王,麾下部族跟着一同加官进爵,其中一些战功卓越之人,更是拜将封侯。 在这之中,萧保立以及其麾下的燎原军声势最盛,但凡是知晓三军事迹之人,都会说上一句... 平南王妙计安天下,提前领兵入驻南疆,定是早就提防起了妖后,最终使其无法得逞。 其次便是楚王夏桓,都说这位年少有为的夏氏后人,在被妖后擒拿的情况下,还能将其反杀并且救出天子,若不是萧保立战功在前,他定当得首功! 故而关内关外封授完毕后,楚王夏桓便被推至监国之位,在皇帝伤病没有痊愈之前,都由他来代行皇权。 不过也有出人意料的封赏,让听者实在琢磨不透。 一个无兵无权的江湖门派,竟落得一份“大庄主封王,二庄主封侯”的大礼。 有心之人几番深究后,终于醒悟过来... 自炎阳王朝一统天下后,这南地江湖、北地王朝的局面,马上就要一去不复返了! 随着妖后乱局一除,炎阳版图尽数归为太平,唯独美中不足的一点,便是叛军乌夜骑逃了... 在那三军合围的局面下,原本死战的乌夜骑不知为何,开始向城墙西侧撤离,在冲出西京城开元门后,很快就从焚骨三山的营地边缘方向突围,最后消失在崇山峻岭之中。 第五百三十九章 百无一用是书生 越是临近年关,从天边呼啸而来的风雪便越发加重。 可即便如此,也无法冲散西京城内的欢庆氛围,各家各户皆是张灯结彩,所有人都在庆贺着天下重归太平。 特别是那些先前遭逢妖后算计,家中男子被迫下放幽狱的门户,其中的喜庆氛围就更浓了。 受得楚王恩惠,得以重见天日的他们,此时不显摆何时显摆? 林满六一行人来到宅院门口,随着陆风白在屋门上轻敲数下,不一会院门便由内向外打开。 裹上一袭雪白狐裘的老骗子从中探出脑袋,一脸坏笑地看向了林满六。 “哎,这不是咱们的林大侠嘛,怎么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林满六白了一眼叶当听,心中还想着如何出言反驳于他,在其身侧的月寒枝就率先开口了。 “眼瞅着这雪要下大了,就想着寻个地方避寒,咱们的侯爷不会不给吧?” 这“侯爷”二字,从月寒枝嘴中说出后,在场众人皆是哄笑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叶当听。 老骗子嘴角抽搐,一脸无奈地看着眼前两人。 “得嘞...以前是被一个小骗子恶心,这往后可是要俩人一起恶心咯!” 叶当听说完便转身向宅院当中走去,对此林满六、月寒枝二人相视一笑,也跟着走进宅院之中。 这些天里,林满六一行人在陆风白、叶成竹的带领下,在西京城中辗转过了很多地方。 期间最为耗费时间的,自然是各路人马的受封仪式了,前前后后快忙碌了三天之久。 不过他们的辛苦并未白费,经过却邪的几番运作,由几位年事已高的老臣出面,成功收回了陆风白的王号敕封,就连叶当听的安武侯也只作为一个有名无实的名号。 所有人都明白,往后的弈剑山庄是不能轻易落入权利角逐的,更不会因为“一王一侯”的头衔,而去为了某一个势力去卖命、投诚。 推门而入的林满六只是看了一眼,就有些震惊于这座却邪“随意”安置来的宅院。 放眼望去,这座隐于西京东南角的僻静宅院,都快跟弈剑山庄一般大小了。 要知道弈剑山庄的前身,那也是杭州陆府,是陆风白的父辈行商之后的最大家产,结果西京城内随意一座老宅,就快有江南富甲一方的商贾宅院大了。 叶当听好似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根本不用他转身,阴阳怪气就从其口中涌出。 “林大侠也是进过皇城的人了,这点小院子定是入不了林大侠眼的,稍后咱就托人拿些银钱,去给林大侠置办一处上好的院子去!” 陆风白眼前一黑,只得言语出声:“当听稍微消停一些,搁着跟满六阴阳怪气,是诚心让却邪的弟兄看笑话?” 除了前一日动身离去的叶成竹,其余几位却邪八将都在随行队伍当中。 孟岫烟将双手枕在后脑勺上,满脸嬉笑地看向叶当听背影。 “陆庄主哪里话,我倒是觉得叶庄主风趣得很,有时间定要跟叶庄主好生学上一学!” 叶当听闻言过后,抬手朝着孟岫烟的方向比了一个大拇指。 上道! 孟岫烟随即再次说道:“平日里咱们这些师兄弟啊,都是被叶哥使唤来,使唤去的...早就想恶心恶心他了!” 他口中的叶哥,自然是却邪八将其二的“青竹”叶成竹了。 就在这位却邪“寒魄”的话才一说完,众人前方的廊道位置就走出一道身影。 来者怀中抱着一柄竹伞,身子斜靠院墙的同时,一脸慈祥地看向了孟岫烟。 孟岫烟兴许是过于开心了些,并没有察觉到这一道和蔼的注视,他继续在众人面前撂起狠话。 “如今帮主回来了,然后还有叶庄主为我们撑腰,终于有机会可以收拾一下叶哥那个狗日的了!” 说出这番话后,孟岫烟已然双手叉腰,仰头看向了漫天飞雪。 “我跟你们说啊,先前别看小孟我对叶哥他言听计从,那都是因为我在让着他,往后绝不会再让一步...” 就在其他人捂嘴掩笑、幸灾乐祸的时候,裴忆情实在看不下去了,抬手按在了孟岫烟的脑袋上。 孟岫烟将黑红大褂一掀,正准备出言“教训”一下裴忆情的时候,他刚好与斜靠院墙的身影对上了眼。 叶成竹双眼眯成一道细线,那种源自于长辈的“慈祥”尽显无疑。 他出声问道:“咱们小孟是出息了啊...日后可也要好好教一教我啊!” 孟岫烟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刚准备远遁开溜就被人向后推了一把。 他一脸幽怨地看向后方,从推人的力道就已猜出这记冷不防的元凶。 却邪八将之一,“君心”沐安。 孟岫烟没好气道:“沐姐姐平日里不是最疼小孟了嘛,怎么这会反倒是来害小孟了!” 沐安掩嘴轻笑出声,她与身旁的姐妹靠近了些后,向孟岫烟递出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孟岫烟只得走出人群,垂头丧气地向叶成竹方向行去。 可还不等他靠近对方所在的廊道,叶成竹出声制止了孟岫烟后续动作。 “你先带师兄弟们前去歇息,稍后帮主也会来,我与陆庄主他们还有要事商议!” 孟岫烟身形先是一僵,随后便是如获大赦一般,整个人蹦跳而起。 “得令!叶哥尽管放心!小孟这就去准备!” 林满六看着这一溜烟就跑没影的孟岫烟,没来由想起了同是弈剑山庄的崇婴。 他抬脚踹向了叶当听的脚后跟,后者转身看了过来。 “林大侠,干嘛呢?” 林满六应声说道:“没啥,就是有点想崇婴了...” 叶当听跟着林满六一起朝着西南方向看去,随即感慨出声。 “这一趟出远门的时间,倒真是有些久了...” 早些年,叶当听跟着陆风白一起闯荡江湖的时候,苍天为被、厚土为床的日子其实并不少,比起这一次游历在外的时间也要多得多。 但要说哪一次在外游历,要比这一次更加凶险? 根本没有! 这辗转南北千万里,三军共战西京城的场面,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头一遭,并且也希望是最后一次。 ..... 不过多时,在叶当听、叶成竹的带领下,众人行至宅院主殿之中。 林满六才一进屋,便看到坐在左侧靠前位置的墨无言,在其身后还站着两人,分别是姜旭和宁珂。 墨无言也看向了林满六,他朝着少年所在方向招了招手,示意靠向左侧位置坐下。 林满六拉起月寒枝的手快步向前走去,很快就在墨无言身侧坐好。 等到却邪和弈剑山庄两派人手悉数落座后,站于首位的陆风白也跟着坐了下去。 陆风白看向叶成竹,率先出声道:“此次能够全身而退,实属不易...不过往后还需却邪再帮衬一二,让弈剑山庄以及那些随行商贾安然离开京畿地界。” 叶成竹应道:“无妨,我等前后布局都是为了今日这番光景,既已事成自会安排诸位离开,这些时日就在此处静候消息,最快年初便可全数离去。” 陆风白抱拳出声:“如此便好!” 两位当家之人本想继续聊些往后安排,可包括他们二人在内,议事主殿中的所有人都明显地捕捉到一道彼此对视的目光。 位居主殿左侧的,是身着紫袍大袖的文士——墨无言。 位居主殿右侧的,是一位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青岚。 顷刻间,一股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势态,就以他们二人为中心,在这议事主殿当中扩散开来。 墨无言单手扣住身前那一只白瓷茶盏,双眼在青岚身上打量了起来。 他向后者出声问道:“我与阁下可是在哪见过?” 青岚开口答道:“你我二人,今日是第一次会面...” 墨无言随手一推,身前那一只白瓷茶盏便朝着青岚方向推去。 后者手指在桌案一叩,原本直冲而来的白瓷茶盏,竟是被他拦停在了双方正中位置。 青岚笑声说道:“难道尚水学宫出来的先生,都如墨先生这般浮躁心境?倒是让我这小老儿有些失望啊...” 此话一出,站在墨无言身后的姜旭、宁珂二人顿时有些皱眉。 他们两人不过出于何种目的,都与对面那位青岚前辈接触过,但今日所见与往日大有不同。 姜旭和宁珂的心中,极为默契地生出同一种想法... 他是在故意激怒先生! 墨无言出声答道:“不过是出于想请青兄喝一盏茶罢了,再者墨某已经不是学宫先生了,还望青兄莫要再将墨某与尚水学宫牵扯在一起...” 青岚故意流露出一脸诧异的表情,不敢置信地看向墨无言。 “当真?” “青兄若是不信,大可去西京城内的学塾询问,自然可以得知尚水学宫中,可还有墨无言这一号人物...” “那我可是错怪墨先生了?” “自是没有错怪...” “那不就行了!” 青岚与墨无言这云里雾里的对话,让旁人听着有些摸不着头脑。 方才在其他人的眼中,青岚似是纠结于墨无言学宫先生的身份,但等到墨无言亲口道出已经不是学宫先生了,两人依旧在进行着古怪对话。 在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林满六突然反应了过来。 青岚前辈与墨先生之间,是在纠结于东都外城的布局谋划! 当时从李延鹤将军手中接过指挥权柄的青岚前辈,曾在东都外城战事中大有建树,可每当要斩获战功之际,都会被那时的北燕王军伍给抢了去。 起先,李延鹤和管骁两位将军还猜测过,是否是宁珂所为... 可等到林满六带着宁珂一同前去找寻弩车配件后,青岚前辈的布局依旧在跟北燕王所属不谋而合。 那会的青岚前辈,就仿佛是在跟北燕王军帐中的谋士虚空对弈一般。 他在城中这头落子,那边便也寻一处好地方埋下妙手,只待两军共克外城乌夜骑。 此时此刻,知晓北燕王所属在东都战事之中,暗中执棋者身份的人,多半只有林满六、叶当听两人。 墨无言双手笼袖,一脸笑意地看向青岚。 他出声说道:“那可要墨某向青兄拱手致歉啊?” 青岚与墨无言的动作一致无二,同样是双手藏于袖管当中。 “我这五十多岁、半截身子入土的小老儿,哪能让墨大先生出言致歉啊?” 墨无言侧头看向林满六,脸上笑意不减分毫。 “看来咱们这位青岚先生,已经将山庄的精髓学至大成了!” 林满六听着墨无言的打趣言语,脸上却是挤不出一点笑意,神情尴尬地看了看两人。 他看身侧的墨先生不合适,看对面的青岚前辈也不合适,只得心中暗自叫苦。 得嘞,墨先生这是要把火朝自己身上引咯! 主殿之中的其他人,看着林满六吃瘪的情形,不约而同跟着偷乐起来。 林满六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站直身子看向墨无言、青岚两人。 “墨先生先前居于幕后,也是为了促成今日的局面,青岚前辈在东都战事当中,同样也为南地联军谋得了诸多战功,于我们而言都是...” 林满六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叶当听无情打断。 “林大侠好生歇着,不会端水就赶紧麻溜地坐好!” 叶当听出声吆喝的同时,一脸嫌弃地朝着林满六挥手,示意他尽快落座。 林满六哼了一声,重新坐回椅背后,就将脑袋别过去,不再看向那老骗子。 叶当听抬手轻拍出声,让主殿当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啪—— 就连剑拔弩张的墨无言、青岚二人,都开始等待起这位弈剑山庄的二庄主,该如何将这一碗水给端平了去。 叶当听咳嗽一声,言语说道:“咱就是说...墨先生北上以后,都在忙于奔波也是很累的,青岚先生这些时日也看得出对吧?” 青岚对此默不作声,墨无言也是一脸苦笑地摇起头来。 叶当听随即继续出声道:“墨先生虽是几番运作,将局势彻底打通,可东都一战中,若非青岚先生坐镇南地联军之中,要想与北燕王所属里应外合,多少也要费些功夫...墨先生你看是也不是?” 墨无言摇头变点头,青岚却依旧没有任何表示。 叶当听又咳嗽了几声,发现青岚还是没有动作,这位弈剑山庄的二庄主只得抬脚朝青岚脚边踢了踢。 脚下出奇招的同时,他侧脸看向一旁的青岚,竟是开始挤眉弄眼起来。 青岚一如先前林满六的模样,转头不再看向叶当听,不过这人嘛,还是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收官如何与我无关,只不过先前那中盘下得......墨先生不是什么好鸟,我青岚也不是!” 墨无言笑声答道:“青兄与我既然都是下得一手臭棋,自是无需纠结这些!” 青岚之于东都战事,明面上赢了北燕王军伍的先手,最后却被君飞羽、姜旭二人联手偷梁换柱。 墨无言之于西京战事,明面上造就三军合围之势,终成妖后伏诛的结果,最后却是苏杳以盘外招、无理手搅乱终局。 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下了这么多年的天下局,临了却下得不堪入目,赢得憋屈至极。 读书有何用?弈棋又有何用? 第五百四十章 失之毫厘差千里 议事主殿当中,原先那股针锋相对、令人不适的氛围,被墨无言和青岚两人的自嘲给彻底冲散开来。 随后,便是陆风白与叶成竹几人商议往后安排,为弈剑山庄一行人的去留提前做好准备。 墨无言最先起身离开主殿,临走时他在林满六的肩膀位置轻拍,示意少年跟着他一并离开。 林满六才站起身来,就跟墨无言身后的姜旭对上了眼,后者神态比之先前显得有些萎靡不堪,毫无精神气可言。 姜旭略带疑问的“嗯?”了一声,见林满六没有出声回话的意思,便跟着墨无言一同向主殿出口走去。 林满六向在场众人告辞后,带上月寒枝也离开了议事主殿。 叶成竹看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面向不远处的叶当听和陆风白。 他出声说道:“那姜旭虽然也被摆了一道,但此子心思着实是难以揣测...不可将其看作常人,陆庄主还需小心慎用。” 陆风白十指交叉叠放在膝上,表情与叶成竹一致无二。 “嗯...我等自是明白其中利害,但终归是墨先生的弟子,并且先前经其布置的诸事,已是全数败落,十不存一...” 叶当听跟着附和道:“成竹放心好了,姜旭心结从始至终都在那苏皇后身上,如今心结已解,倒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尚能一用!” 叶成竹听着这两位庄主的话语,没来由打趣出声。 “两位就不怕其他江湖门派知晓,弈剑山庄私藏屠恶门余孽?先前是寻寒山、问剑湖之流泼你们脏水,如今可是要自己给自己头上扣屎盆子?” 叶当听闻言过后,整个人随即大笑出声。 “今时不同往日咯...只要弈剑山庄回到了南边,便可拿着那一纸诏令狗仗人势,已经臭了的名声还怕再臭一些?” 陆风白双目微闭,也跟着轻笑起来。 “没成想...一路行来,咱这庄子真的活成了屠恶门第二了...” 弈剑山庄虽是尽力推脱掉了“一王一侯”的封号,但炎阳对于南地江湖的掌控目的,却没有半分改变的想法。 等到他们安然返回南地之后,弈剑山庄势必会被炎阳王朝推举到曾经问剑湖的地位,以武林魁首之姿问鼎整个南地江湖。 届时,弈剑山庄便成了炎阳王朝掌控南地的一柄刀,至于幕后操刀之人,就要等待各方势力角逐完毕,由最后的胜者为之。 封王就藩南疆,扩张燎原军的萧保立... 整合征西联军,稳固朝堂内部的君飞羽... 坐镇关外漠北,遥望中原大地的谢乾... 这三人皆有可能! 除却三人之外,亦有一些需要留意的势力,例如那焚骨三山共主御牛化及,还有此刻羽翼未丰的楚王夏桓。 陆风白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叶成竹言语出声。 “却邪按理来说,应该是扶植楚王夏桓才对,为何云老哥会赌上整个却邪押注北燕王?” 叶成竹思量片刻,出声说道:“过早地暴露真正意图...只会让这位楚王早早夭折,在之后的权利角逐当中粉身碎骨,毕竟安天下...可是要比打天下难上太多!” ...... 宅院一处僻静小亭内。 墨无言落座其中后,余下的四人便分别站在了亭内两侧,临近廊道的是林满六、月寒枝两人,靠水池近些的是姜旭、宁珂两人。 身着紫袍大袖的文士,神态懒散地匍匐在石桌上,在场之人他谁都不看,就这样开始闭目养神。 兴许是听着亭内没有动静,墨无言只好开口煽风点火。 “这盘天下局已经落幕,你们谁都没赢...就连我也没有赢过阿杳,摆到台面上说说吧,省得往后心生嫌隙!” 此言一出,姜旭默不作声,只是抬眼看向了石桌对面的林满六。 林满六双拳一握一松,如此反复数次过后,从口中长长吐出一气。 四目相对之后,林满六语气渐冷。 “姜旭,我只问一句...你究竟知不知道,那苏杳心中所求为何?” 姜旭应声答道:“先前以为知道,西京城外不知...” 这位姜家大公子的答复,正如林满六心中所想,但也让林满六心中生成一股莫名的怒意。 “所以姜大公子,今日你到此是要向我说一声,你也只是被那苏杳利用?这与先前山庄议事时的说辞,有何区别?你觉得我还能信你?” 起事之初,姜旭亲自登门弈剑山庄,主动自囚于山庄之内,口口声声只是为了能够反制苏杳。 对于他在屠恶门当中的诸多恶行,全部都由一句“被苏杳利用”来洗清罪孽。 事到如今,那苏杳自缢于大殿之上,终局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包括他这个姜家大公子。 对于他这些时日里的种种谋划,依旧是全部推到了那个已死的苏皇后身上。 姜旭听完林满六咬牙切齿地发问,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轻松了许多,这样的神态变化,让在场其余三人都有些不解。 姜旭拱手向亭内众人一揖到底,以此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出声说道:“阿杳先前与我们所说,她只是为了报仇雪恨,待到六王皆死尽,她就会将整个天下还于夏氏...” 林满六听到这里,原本已经松开的双拳重新握紧。 “信口雌黄!若是依照你现在所说,何必在商州城中将砚临交于我手,还要多此一举地告诉他,不会将他推到如今的位置?” 姜旭惨笑出声道:“若非是从你林满六口中得知皇室秘辛,谁能知道当今天子已成了一个痴儿?只要朝堂之上的天子一日不死,怎会轮得到姜砚临一个外姓子弟来继承大统?” 宁珂看着火药味十足的两人,随即低头看了一眼故作酣眠的师伯。 她此刻帮谁都是添乱,只得抬脚去踢墨无言的脚背,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对于弟子极为严苛的师伯,竟是反踢了她两下,以此示意继续噤声。 师伯莫不是...要让林满六跟姜师兄继续吵下去? 吵开了,就能不吵了? 宁珂带着这样的疑惑向后一退,将这唇枪舌战的石桌让给了林满六、姜旭两人。 正当她准备寻一处位置坐下歇息的时候,姜旭突然转头看向了她。 “宁珂,还有你!师父前后布局你岂会看不明白,东都之时为何要一再扰乱布局,若不是却邪留有后手,东都战事还要耗时多久?你难道不知?” 宁珂看着矛头突然指向了自己,一脸不解地看向这个师伯的得意门生。 她从腰间抽出折扇,作势要朝姜旭面门上抡一道闷棍。 宁珂抬手的同时,言语讥讽出声:“姜大公子哟...你先前这边落子、那边招呼下套的,谁能看得明白你的立场?若是我不拦上一拦,万一你真要欺师灭祖、离经叛道怎么办!” 对于宁珂的嘲讽,姜旭侧身躲过那一记纸扇挥砍后,连忙拍手笑骂出声。 “不堪大用之人,也想要我来与你交心、透底?” “先前我可是见着一条垂头丧气的老狗,哭丧着脸来与师伯诉苦呢...” “宁珂,你给我闭嘴!” “我就不,略略略!赶紧跟林满六吵去,跟我吵了作甚?” 姜旭额头青筋暴起,他看着眼前摇晃折扇的宁珂,双眼之中的鄙夷神色尽显无疑。 墨无言听着亭中吵闹一直没吵到点子上,只得开口继续添油加醋。 只见他紫袍大袖一挥,在场之人都将目光看向了他。 墨无言一手指向姜旭,出声道:“姜旭,帮衬着苏杳祸乱南地江湖,落得如今境地你可知作茧自缚?” 不等姜旭如何言语,墨无言便再次抬起一手,指向林满六的方向。 “满六,你明明被他算计了这么多次,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信他,莫不是以为他会与你说上一句交心真话?” 正如刚刚姜旭所说,对于一些他看不上眼的人,断然是不会与之交心、透底的。 林满六拱手向墨无言行了一礼,出声说道:“小子也不想与之过多接触,只因时势所逼,姜旭当时的提议,也正好适用于当时的情形...” 姜旭双手环胸,对于林满六的这番说辞,他还是很得意的。 从屠恶门在岭南起事,再到搅乱风雪大观楼,最后在南疆覆灭,他与九昭、千靥笑三人可是出力颇丰。 在这其中,林满六作为他选定的一枚棋子,同样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如果不是要加以利用林满六和弈剑山庄,他先前都有些想拉拢入伙的打算了,谁叫这初出茅庐的小子好用呢? 墨无言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姜旭,紧接着便叹了一口气。 他出声说道:“阿杳就是知道你的心性如此,让你前面赢了这么多,近乎是以一人之力挑翻整个南地江湖,好让你觉得胜券在握...” 姜旭听到这一句话,脸色先是一僵,随即变得萎靡不堪。 他双手覆面掩住难看的神色,最后有气无力地坐在墨无言身侧。 “师父...弟子知错了...” 墨无言再次叹气出声:“唉...往后还需多多思量,莫要再失了眼前人...” 姜旭默默点头,不再言语出声。 林满六看着姜旭的反应有些出神,墨无言见状便继续出言解释。 “姜旭自离开学宫之后,一直以为自己的棋力要高于他那位师妹,这些年看着风云变幻,他这做大师兄的就想着帮衬一手,从他开始帮助谋划南地乱局开始,就已经落入苏杳的计划之中了...” 林满六出声问道:“那墨先生是从何时得知...” 墨无言一如先前姜旭的表情,摇头惨笑起来。 “起先是那次行出南疆,姜旭带人逼我北上的时候,直到我与北燕王所属搭上线后,也才后知后觉...” “本以为能够压制自己这位弟子,结果跟姜旭一样,棋差一招便是无力回天啊...” 对于苏杳的手笔,林满六这个当面对峙过的人最是明白。 自己以身入局,把自己的师兄弟、师父全都算计了个遍,让他们以为自己只是为了从皇权争斗之中脱身,结果只是为了那个已经痴傻的皇帝,为了那人心系的天下。 林满六也跟着叹息一声,他看向墨无言出声说道。 “那日在大贞殿内对峙过后,她让我向墨先生说一句,她这些年过得很开心...没有任何怨言和后悔...” 墨无言点了点头,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似是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 就在众人交谈之际,有一名弈剑山庄弟子从廊道远处跑来,一直走到了亭外才驻足停步。 来者向墨无言抱拳行过一礼后,很快身形就转向了林满六。 后者出声问道:“师兄此刻前来,可是有事要找我?” “林师弟,皇城之内有人带话来此,让你尽快前去皇城一叙...”前来传讯的弈剑山庄弟子点了点头,立即表明来意。 林满六神情一凝,心中立刻蹦出了一个猜想。 皇城之内会寻自己的,多半只有两人...到底是那北燕王君飞羽,还是砚临呢? 墨无言看出林满六的顾虑,随即对传讯之人发问。 “告知之人是何扮相,可能分清是行伍中人,还是寻常小吏?” 前来传讯的弟子回忆了一番后,向墨无言出声答道:“看其扮相和声调...似是宫中太监,与那日我们见着的小太监神态极为相像!” 林满六听到这里如释重负,到底不是那位北燕王君飞羽。 墨无言看向林满六,言语出声提醒。 “满六,稍后可以前去主殿,跟风白、当听他们确认过后,最好让却邪之人与你一并前去!” 林满六点头回应道:“满六明白,此番进入皇城定会小心谨慎!” 说罢,林满六与月寒枝一并向墨无言行礼告辞。 宁珂看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刚想出声说话就被墨无言摆手制止。 “还需注意些分寸...” “师伯,不是你想的那样!” 第五百四十一章 卸磨杀驴人心异 仍在主殿议事的陆风白、叶当听等人,自然要比林满六更早知晓召见一事,他们与墨无言的安排一致,让叶成竹亲自带着林满六进入皇城。 等到两人一同进入马车后,叶成竹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满六一眼。 他出声问道:“林小兄弟,对于此次再行皇城的目的,心中可有猜测?” 林满六应声答道:“只要不是那君飞羽有意安排,只是与砚临商议一些事情的话,多半不会有事...” 叶成竹闻言过后,抬手掀起车帘一角,让街道两侧的欢闹声涌入了车厢,伴随而来的还有冬日里的阵阵寒意。 此时的他就像富家公子哥出游一般,神情闲适地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 叶成竹悠哉悠哉地说道:“你早些年在家乡时,可曾见过那些秋收之后的贫苦人家?” 林满六默默点了点头,他都无需去看其他人家室如何,自己家便是叶成竹口中的贫苦人家。 叶成竹出声问道:“那你可知,农户如若供养不起家中牲畜,例如刚拉完磨的驴...他们会怎么做?强撑着留到明年入秋,让那头忠心耿耿的老驴继续拉磨?” 林满六愣了一下,没有出声作答。 此时此刻,两人心中都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卸磨杀驴! 叶成竹向帘外的风景砸吧了下嘴,示意林满六跟着他一同看去。 “这些天里啊...各家各户皆是张灯结彩、欢天喜地之景,你觉得热闹嘛?” “我倒是觉得...未必都是如此!” “有些人其实更盼着自家的清官老爷死在幽狱之中,不管是那一边胜出,他们都可混得一个好名声...” 若是三军溃败,妖后大胜而归,他们便可大义灭亲,对着自家老爷口诛笔伐,表明自家忠良赤诚之心。 如此一来,在百废待兴的格局下,作为昔日门阀的他们,翻身的机会不就有了? 而今三军大获全胜,妖后伏诛大贞殿,结果自家老爷早就含恨死于幽狱,最好能在墙壁上痛批一道绝笔。 纵使拼得玉碎,也浑然不怕,要将一身赤胆、清白还于天地间... 诸如此类话语,在他们心中字数越多越好! 即便自家老爷手旁没有炭笔,他们也会想尽办法让人送一只进去,好让自家老爷能够表露“心声”。 只要这些一切准备完毕,他们便可对着自家老爷歌功颂德,老宅门前立牌坊,新宅门前奔哭丧... 只需从一个死人身上赚足名声,往后仕途就是一条四平八稳的康庄大道! 叶成竹眼见林满六没有反应,只得继续轻声说道。 “贫瘠如南疆凤城,农户是如此...富饶如京畿西京城,亦有吸食人血之辈...林满六,即便是你认为的亲近之人,也需提防一二才是!” 林满六良久过后,终于有了回应。 “小子受教了!” 叶成竹闻言过后,便将身前的车帘放下,街道两侧的风雪也就此被阻拦在外。 ...... 马车行进的速度不快不慢,并且还有却邪的手令开道,林满六、叶成竹两人很快就进入皇城当中。 在一位御前公公的带领下,他们两人被迎到了御书房外。 这样的安排就连叶成竹也有些错愕,即便这位楚王受制于萧保立、君飞羽二人,也不应该这么早用到这些排场才对。 趁着那位御前公公进入屋内禀报的空档,叶成竹向林满六小声提醒。 “你还需记住,此刻屋内之人除了楚王这一身份,还多了一个监国的名头...” 林满六轻声嗯了一句,抬眼就看到跟着御前公公一同走出御书房的姜砚临。 后者看到林满六当真来了,脸上顿时露出一股难以掩饰的欣喜之色。 姜砚临根本不管周围那些太监的看法,快步朝着自己的柳大哥走去,抬手间就抓向了对方的手臂。 “柳大哥,你快随我来!” 林满六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声。 “砚临,还是注意一下...” 姜砚临摇头笑道:“无妨,这几位公公都是我第一次进宫那会,娘亲就已经替我打点好的,都信得过!”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身侧那些太监们点头示意,看见姜砚临眼神后的太监们,皆是一脸温和的恭敬行礼。 就连那位御前公公也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林满六对此稍稍放心了一些,也就任由姜砚临拉拽着自己进入御书房。 叶成竹驻足原地,他看着两人消失在御书房入口位置后,紧接着就把视线移到了那位御前公公脸上。 御前公公也察觉到了他的眼神,随即言语出声。 “青竹大人看着咱家作甚?莫非是咱家今日衣饰不够得体?” 叶成竹没有出声回应,只是摇了摇头示意无事,他双手负后静静地开始等待御书房内的议事。 御前公公见状,向周围的太监们使了一个眼神后,自顾自转身离去。 “青竹大人若是要一直在门外等着,可以托人寻一条座椅歇脚,咱家先去处理其他事宜了...” 叶成竹略微侧头,看向那袭逐渐走远的朱红大袍。 “叶某到底还有三条腿的,自然可以站得久些...让公公费心了!” 御前公公听到这一句话,整个人险些跌倒在地,幸好有小太监在旁搀扶,这才让他没有在外人面前出糗。 他转头死死盯住叶成竹的身影,咬牙切齿地似是想说一些什么污秽言语。 叶成竹脑袋再次歪斜了几分,正好与这位御前公公对视在了一起。 “叶某如今脱不开身,就不送公公了!慢些走啊!” “叶成竹...你给咱家等着!” 撂下狠话的御前公公大袖一甩,将身旁那些唇红齿白的小太监悉数屏退,只身一人大步离去。 御书房门外的喧闹声响,丝毫也没有影响到房内的两人。 姜砚临此刻的心情极佳,他先是将自己的柳大哥引至一条太师椅前落座,随后便从桌上捧起一盏热茶递到了对方身前。 林满六看着眼前之人的怪异举动,心中生成些许不解和困惑。 砚临究竟是怎么了...为何跟之前转变如此之大? 姜砚临把那一盏热茶硬塞给了林满六,脸上洋溢起的笑容就像街边玩耍的孩童一般。 他激动地出声道:“柳大哥!我成了!我终于成了!先前答应你的我做到了!” 林满六的脸上,终究还是露出了一丝诧异。 姜砚临抬手在整个御书房里扫了一圈,脸上喜色随之更甚。 他向前一步跨出后,语气也跟着发生改变,变得自信且得意。 “那日城外竹林结义时,砚临就与柳大哥说过,他日相见必将所得之物与柳大哥一同分享,共赏这些荣华富贵!” 林满六不愿姜砚临沉浸在眼前的富贵,只得出声打破他的美好幻想。 “砚临,这皇城中的凶险你最是清楚不过,眼下只是暂时的安定,必然不会长久的...再给我一些时间,一定会把你从这里解救出去!” 林满六还想继续劝说,不料被姜砚临抬手制止了。 后者叹气出声:“柳大哥,你口中所说的凶险,砚临都明白、都知道!至于往后的事情砚临已有了打算,你不用担心!” 此话一出,林满六就明白了,此刻的姜砚临无论他说什么,都是听不进去的。 正当林满六叹气之际,姜砚临在身前桌案一敲,两人身后的书架突然就动了起来。 咔嚓—— 摆放有名家字帖、珍奇古玩的书架一分为二,开始向两侧缓缓移动。 林满六循声看去,只见书架的背后是一处细小的暗格,约莫可以容纳两人进入其中。 姜砚临笑言出声:“柳大哥,且随我来!” 林满六简单嗯了一声后,就跟着姜砚临一同向暗格方向走去。 等到两人走近之后,林满六就看清了其中物事,分别是一只青瓷小瓶、一方漆黑木盒以及一份封面泛黄的书本。 姜砚临先是抄起那一方木盒,不等林满六出手阻拦,他就把木盒徒手打开。 木盒之中空无一物,但看着其中呈现出的凹陷大小,林满六没来由想起了...苏杳手腕位置的银铃。 姜砚临咧嘴一笑,一脸欣喜地看向自己的柳大哥。 他出声说道:“柳大哥,这就是装有那一对银铃的木盒,之前我在皇宫时就见那苏皇后用过,可以驱使当朝天子...” 林满六听到这里,立即伸手按住了姜砚临的肩膀。 “砚临,万万不可学那苏皇后!她的下场你没看到嘛!” 姜砚临随手将木盒放回原位,一脸无奈地看向自己的柳大哥。 他出声解释道:“柳大哥放心,砚临定然不会学那苏皇后的,况且仅凭那只银铃是无法驱使的...” 姜砚临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指向了另外一件物事,那一只透露着淡淡药香的青瓷小瓶。 林满六这才将注意力放到了青瓷小瓶上,闻到药香的那一刹那,林满六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不久之前,才闻到过这股特殊的药香! 大贞殿背后的湖中水榭,谢乾抛出的那一方黑盒! 皇城之事结束后,月寒枝还曾向他再次提及过,这些藏于盒子缝隙中的“边角料”... 仅凭那些细微粉末,简单兑水后给中毒之人服用,半柱香的功夫就能将毒素从伤口处逼出,就连伤口结痂的速度,都要比起寻常伤势快上许多。 林满六像是想到了什么,姜砚临看着他的表情,双眼之中隐隐有金光闪烁。 前者出声问道:“那小瓶之中,便是砚临你以前说过的古药?” 后者随即应声:“嗯!不过这只青瓷小瓶已经空了,不然可以直接拿去给叶庄主试试!说不定真的能续筋接脉...” 此刻的林满六,对于青瓷瓶空了的消息并不懊恼,因为他已经隐约猜出了姜砚临的心思。 南疆一行时,姜砚临曾说这一味古药,是送入炎阳皇陵的陪葬品,而此刻的他,拿出一只出现在御书房的空瓶,显然是有原因的。 林满六随即将目光看向了最后一件物事,那一本封面泛黄的书本。 姜砚临脸上喜色更浓,伸手一探就抓向了那卷书本。 林满六从他的指缝间,隐约看出了书本的名字。 《天工要术》! 老骗子以前就提及过这一本书,专门收录一些奇技淫巧的器械,其中用于沙场攻伐的御城载具最多。 可是依照老骗子所说,光是收录炎阳王朝前后百余年的器械,就足足归整出二十四册之多。 眼前这册封面泛黄、略显单薄的书本,莫非是其中一卷? 姜砚临看着林满六脸上流露出的不解,随即一边翻看书本一边向他解释出声。 “这一卷是《天工要术》的第二十五卷,砚临也是近些时日才知晓,整个炎阳仅此一卷而已!” 他言语说尽时,正好放到了自己做好注脚的一页。 姜砚临将书本推至林满六身前,被他用朱笔勾勒的一段文字清晰可见。 险磡,自日曜三年起,共计耗时十七年,制得四千零九十份,全数归入皇陵之内...... 姜砚临出声道:“险磡就是这一味古药的名字,即便这些年有所消耗,这四千多份...说不定皇陵之中还有很多!” 林满六抬手拍了拍姜砚临的肩膀,准备出声打消他的荒唐念头。 “砚临,我知你心意...但这皇陵也不是我们想进就进的,即便你现在是...” 不等林满六把话说完,姜砚林就握住了他的手臂,脸色显得极为亢奋。 “柳大哥!我们只需向外传递一个消息,说那败亡的乌夜骑逃窜至皇陵附近,为保贼人不侵扰先皇安眠,所以派人前去围剿...” 林满六听到这里,身形略微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同龄人。 姜砚临的话语并未就此终止,他脸色淡然地看向御书房的入口位置。 “届时,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可以让李延鹤、管骁这些柳大哥信得过的将领带兵,随意在皇陵当中搜寻一番,柳大哥就可以将这险磡带出皇陵!” 这一刻,林满六只觉眼前的姜砚临变了一个人,变得有些陌生和捉摸不透。 第五百四十二章 人各有志不可强 林满六并未答应姜砚临的提议,后者的脸上也隐隐有些不悦,两人就这样不欢而散。 姜砚临将书架重新合拢,随后便退到了桌案后方自行落座。 他只是伸手一抓,手中便多出了一支北尾狼毫笔,把玩良久过后,姜砚临的神情逐渐恢复正常。 姜砚临很快又随手抛出,狼毫径直坠向书案上的书卷,尚未干涩的墨迹由毫尖划出,从书卷的这头一直划到了那头的镇纸位置。 他脸上重新洋溢起林满六熟悉的笑容,仿佛刚刚那个口中妙计频出的姜砚临,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姜砚临说道:“柳大哥既是不愿,那砚临就都听柳大哥的,刚刚那些就当是砚临随口胡诌的屁话!” 林满六点了点头,同时也抑制住自己想要出言劝说的想法。 “嗯,不过今日还是要谢过砚临,让我知道老骗子的旧疾还有法子可治...” 姜砚临连忙起身,冲着林满六不停挥手。 “柳大哥那里的话,往后要是让砚临寻得那险磡古药,定会派人尽快送往弈剑山庄!”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林满六迎向御书房出口方向,显然是要送客了。 林满六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两人一并向外走的过程中,他与姜砚临只是随口提了些,平日里要注意的琐碎事。 临别之际,姜砚临驻足御书房内,由于两侧廊道屋檐遮蔽的缘故,冬日的阳光并不能将他的身形尽数照亮。 林满六停步在御书房十步之外,好巧不巧,那带着略微的暖意的阳光一直漫过了少年的头顶,让他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之下。 姜砚临拱手立于胸前,就像昔年竹林相见时,他与他义结金兰时的情景相似。 林满六缓缓呼出一口气,吞吐出的白雾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如此一来,立于阴影当中的人影,就更加看不真切了。 等到白雾散去时,作揖行礼的姜砚临早已转身,没一会就消失在御书房的阴影里。 叶成竹看着站立不动,久久无言的林满六,向前跨出一步走到了他的身旁。 “与之谈妥了?结果如何?” 林满六摇了摇头,轻声念了一句。 “我们走吧...” 叶成竹对于林满六、姜砚临的谈话,并不有多大的兴趣。 因为从他得知入宫一事开始,他就对两人之间的会面有了一定的猜想。 以林满六的反应来看,与他料想的八九不离十,多半是那位楚王殿下不愿离开自己的舒适区了。 重新进入马车后的林满六,话就变得更少了,即便是叶成竹与他介绍起皇城内的屋舍布局,又或是一些陈年旧事和过往秘辛,都未能再次打开他的话匣。 待到马车行出皇城后,见林满六依旧没有变化,叶成竹只得捻动双指在自己的眉心位置搓揉起来。 他出声说道:“林满六...人各有志,从你带着他远遁南疆的那一天起,你真的有问过一次,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嘛?” 林满六喃喃出声:“这皇城中的阴谋算计、钩心斗角...只会比外面更加凶险,他如果一直留在这权力的漩涡中,只会被那些人撕得粉身碎骨...” 叶成竹抬手按住少年的肩膀,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那也是他选的,你为什么要出手干预?当真觉得那次竹林刺杀以后,你就该帮他一辈子嘛!” 见林满六再次陷入沉默,叶成竹伸手掀开车帘,让驾车的却邪弟子加快些回程速度。 他又补上了一句:“林满六...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若是想好了要早早放弃,就将兵刃全数还给当听,我会派人送你返回南疆,还有你爹娘也会一并送回去...” 对于这一次进入皇城,他对林满六既是失望,又是期望。 ...... 御书房内。 此刻屋内,除了静坐桌案后方的姜砚临,还多出了那名去而复返的御前公公。 姜砚临抬手将一枚四方小印捡起,与皇城内的寻常印章不同,这枚印章显得有些过于朴质,是由品质最为劣质的寿山石雕刻而出。 石印之上,阳刻有“皇权天授”四字。 这方有违礼制的印章,出现在了并非夏氏直系的姜砚临手中,有一种意料之外的合适。 姜砚临将石印没入印泥后,紧接着便在身前书信页脚戳下。 他将书信递给了御前公公,后者极为迅速地收入袖中,脸上表情显得谄媚无比。 姜砚临好奇发问:“有此印...当真可以让那些乌夜骑听我调遣?” 御前公公拱手行礼,表情显得神采奕奕。 “回禀殿下,不论是皇帝陛下还是皇后娘娘,皆是以此印号令那支乌夜骑,往后他们就交由殿下调遣了...” 姜砚临嗯了一声,又把原先被他用北尾狼毫砸过的书卷,从镇纸下方缓缓抽离出来。 “再将这一纸调令送往兵部加盖印章,动作稍慢一些也无妨,最好是让那个死在大贞殿上的谁来着...” 御前公公立刻接话出声:“兵部的张侍郎,张泉灵大人...” 原兵部侍郎张泉灵,暗中勾结踏雪侯萧保立,主动请柬率领亲兵驰援金州,被他这个御前公公亲手斩杀在了大殿之上。 但才不过数日,西京幽狱的最深处,就离奇地多出一位自毁面容的张泉灵。 姜砚临点了点头,将书卷折叠好后,放在了御前公公的手中。 “往后就全权交给公公了,夏桓还需再当些时日的无忧无用人...” 御前公公接住调令之后,朝着桌案后的姜砚临一揖到底。 “老奴必定不会辜负殿下的期望!” 说罢,御前公公转身朝着御书房出口位置行去。 就在他即将跨出御书房时,姜砚临突然出声问道。 “夏桓在宫中也待了些时日了,还未请教过公公名字,还请公公莫要怪罪...” 御前公公停下脚步,抬手掩住半开的屋门,紧接着转身重新走回屋内。 不等姜砚临作何反应,这位面对叶成竹也丝毫不惧的大太监,竟是朝桌案方向跪倒在地。 “老奴贱名吕弓虽,昔年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都会叫老奴一声...小吕子,殿下若不嫌弃,也可这般叫唤!” 姜砚临绕过桌案,将年过半百的大太监扶了起来。 “嗯...我可不敢这么喊,还是喊一声吕爷爷吧,切莫推辞!” 听到这一声“吕爷爷”,双鬓雪白的吕弓虽不禁浑身颤抖起来,注视着姜砚临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殿下,老奴可当不得...” 姜砚临摇了摇头,出声道:“起初离京前,皇后娘娘便与我提及过你们三位,朱、李两位公公常年奔波在外,伴于皇后娘娘身侧最久的,就是吕爷爷了...如何当不得!” 吕弓虽听到这一番说辞,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绪,顷刻间,便已是痛哭流涕不止。 姜砚临劝慰出声:“如今奸贼未除,夏桓能信得过的,也只有吕爷爷了,所以也只能麻烦吕爷爷...” 吕弓虽稳住心神后,准备再次向姜砚临行那跪拜大礼,后者立即托住他的双手。 “老奴一定会将事情办妥,殿下静候即可!” 姜砚临连忙点头,一路送着吕弓虽走向御书房出口方向。 吕弓虽站在门前,看向一旁的姜砚临。 他提醒出声道:“殿下只需忍到寒川王离京即可,其余几人的手还没那么长...想在皇城之内翻云覆雨,他们还不够资格!” 姜砚临嗯了一声后,随即咧嘴笑了起来,重新变回了那个无忧、无用且无权的楚王夏桓。 吕弓虽走了很久,走出了很远的距离,最后在一棵枯黄桃树下站稳身形。 他仰头向天的同时,抬手遮住了映照在面庞的阳光。 还是皇后娘娘教导有方,原以为殿下还需沉浮一两年的时间,心智才会略微开窍。 如今看来,是老奴想多咯... 即便那一声“吕爷爷”是殿下有意为之,并非发乎本心,那又如何呢? 能使上一些小手段、小伎俩,就能让咱家这些老骨头为之肝脑涂地,不正是其才能所显嘛? 老奴提前恭贺娘娘,教出了一个好明君啊! 此时此刻,心中有所念想的不止是他吕弓虽,御书房内的姜砚临同样如此。 姜砚临双眼微眯、嘴唇微动,竟是对着林满六刚刚坐过的位置,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柳大哥,你不愿再起兵戈...无妨,那就交由砚临来做!” “砚临定会小心谨慎,既然有了前车之鉴,砚临定会时时自省,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让那位拼尽妻儿性命,也要与萧保立一同合谋的张侍郎来下令,即便李延鹤他们不去,也有的是痛恨乌夜骑的人马前去...” “届时,不管皇陵当中如何变故,砚临都会将那险磡古药带出来,完好无损地送到你身前...” “只有这样...只有这样,砚临才算对得起你我二人的兄弟情义!” ...... 林满六两人回到弈剑山庄所在的宅院后,由于云亦尘的到来,叶成竹需要跟着一同前去主殿议事,两人就此分别。 林满六先是与月寒枝报了一声平安后,就直接前往墨无言的住处。 随后半柱香的功夫,在林满六的讲述下,御书房内他与姜砚临的言谈过程,悉数说给了墨无言。 紫袍大袖的文士听完以后,张口与叶成竹竟是如出一辙的话语。 “人各有志,既是拦不住...就无需去拦了。” 林满六暗自叹息,这些道理他也明白,也听得懂,但就是想不通为什么姜砚临最后会选择留在皇城之中。 在南疆逃命的日子里,与他年纪相仿的姜砚临,可是一想到皇城中的过往,就会吓得睡不着觉,浑身僵硬地不敢动弹的啊... 原先在一旁研习课业的宁珂,偷瞄向了林满六的背影。 她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声:“这有啥想不通的,窘迫的逃难日子过多了,有一天可以安安逸逸地在皇城里呆着,谁不愿意啊?” 墨无言看都没看向宁珂,紫袍大袖一挥,一枚棋子就从他袖口当中飞掠而出。 只是眨眼功夫,棋子就撞在了宁珂身旁不远处的书架上,等到宁珂寻声看去,已是有两本书籍从书架上滑落而下,最后极为巧合的落在了她的身前。 “将这两册也批注完,三天时间若是完不成,就自己返回学宫禁足一年...”墨无言的声音随之传来。 宁珂一脸懊恼地看向身前书籍,小声嘀咕起来。 “我这嘴啊...当真是祸从口出...早知道看戏好了...” 墨无言再次出声:“一天时间!” 宁珂整个人直接扑倒在了书案上,开始耍起了无赖。 “一天怎么批注得完啊,师伯不如今日就送我回学宫好了,何必如此刁难于我啊!” 墨无言无奈笑了笑,抬眼看向了身前的林满六。 结果见着眼前的少年依旧眉头紧锁,这下就轮到墨无言犯难了。 月寒枝出声说道:“墨先生可别开解他了....他这人就这样,拧巴!” 墨无言看着一旁帮着自己收拾棋盘的蓝衣女子,又看了看身前驻足原地的少年。 月寒枝顿时嘴角一歪,随后便站起身就朝着林满六方向走去。 下一刻,在宁珂和墨无言的注视下,这位平日里总要强于林满六一头的女子,双手抱住了身前少年的脑袋,将其按在了自己胸口位置。 月寒枝声音轻柔,细细入耳。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谁都无法去全权干预,就像是你林满六,不也一路走到了这里?” “从弈剑山庄决意参与其中开始,从那老骗子跟却邪合谋开始,你可曾问过自己,为什么要选这么一条路?” “所以他如何想,都不是你该去管的,你如何想也不是我该去管的...” 林满六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他想要抬头看向眼前的心仪之人,却被月寒枝抱得更紧了。 “这一路走来,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抱怨,你如何选我便如何做,可是我已经很累很累了...我好怕心中生出一丁点抱怨,我就再也追不上你了...” 第五百四十三章 恐将做那倒斗郎 一路走来,自离开江宁月府之后,月寒枝从未道出的心声,在这一刻涌入了林满六的心房。 此刻的林满六只觉喉咙干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林满六终于艰难出声:“寒枝...” 月寒枝抬手拂过他的发间,轻声说了一句。 “休息一会,就一会...好嘛?” 少年的双手环住了身前女子的腰肢,两人就这样静静地依偎在了一起。 在旁远观的墨无言随手拾起身侧茶碗,将其中茶水一饮而尽。 他侧头看向后方,对着宁珂轻言出声。 “宁珂,你随我来...” 宁珂赶忙应声:“是,师伯!” 就这样,身着紫袍大袖的文士带着免受责罚的书生郎一并离开屋舍,整个房间之中就只剩下了林满六、月寒枝两人。 良久过后,月寒枝终于松开了双手,她低头看向了眼前少年。 少年同样抬头看向了她,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月寒枝两颊渐渐泛起一抹红晕,可即便如此,她依旧强撑起满脸的笑意注视起林满六。 林满六许是察觉到了心仪之人的羞涩,他随即率先出声。 “寒枝,我明白了...” 月寒枝脑袋歪向一旁,身形正准备向后退去,结果发现自己还被林满六抱着。 她没好气地出声道:“林满六,你明白什么了?” 林满六应声说道:“往事种种,即便是旁人...我都太过纠结对与不对,或许对于我而言是错,但对于别人来说却是对的...” 月寒枝听到这里,抬手就冲林满六额头上来了一记板栗。 “得,你知道了就行,赶紧松开啊!刚刚羞死了...” 此话一出,林满六却是抱得越发紧了,这让月寒枝早就泛起红晕的脸颊变得更红了,从耳垂一直到脖颈位置,此时的她只觉滚烫无比。 “林满六...再不松开,我可要生气了!” “寒枝,让我再抱一会。” 月寒枝抬手作势要打,林满六仰头起身的动作简直是行云流水,紧接着整张脸更是直接凑上前来。 这一套动作让月寒枝恨得牙痒痒,这小子学什么不好,竟是耍起那些街边泼皮的无赖来了。 可她的手终归是没有向前扇去,他的脸庞也只停留在了半掌之外,再也没有上前一步。 林满六松开手后,看向月寒枝喃喃出声。 “此间事了,明年开春我们一起回江宁,到时候我与爹娘知会一声就好。” 月寒枝没有立即出声回应,她先是往后退了一步,等到脸上潮红悉数散去之后,笑容玩味地看向林满六。 “林满六,我们家中倒是有几户倒插门来着...可是你爹娘真能同意?” 林满六闻言过后,一时间愣在当场不知如何回话。 看到少年郎的窘态,月寒枝掩嘴笑起。 “哎哎哎...逗你玩得来,这还哪跟哪呢!真跟我娘讲了去,她还不得骂死我啊...” 林满六就像没有听清她的这番解释一样,眼神坚定地言语出声。 “寒枝,等到我们一起回了江宁,我定会与冉姨说明心中所想!” 听完少年口中的言语,这会换到月寒枝愣在当场了。 不是吧,这小子来真的?! 林满六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月寒枝赶忙抬手堵住了他的嘴。 “给我收!就此打住,赶紧把屋子还给墨先生他们...” 林满六眨了眨自己眼睛,随即更是不停地点起脑袋,月寒枝这才将手掌撤去。 就在他们刚刚走出墨无言屋舍的时候,院门位置已经站有一名身着素白道袍的年轻道士。 舟墨?他为何在此处... 林满六心生困惑之际,舟墨便自己开口解释出声。 “早在一个半月前,沈小道长就找上了我,以及留于弈剑山庄的一些人,她让我等一同赶赴西京...” 林满六出声问道:“沈道长让你来,你便来?” 舟墨答非所问道:“那与你林满六无关的事情,你为何还要牵扯其中?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每次林满六与舟墨接触,两人之间总会有一些口角之争,林满六自知倒也不是他们的关系有多差,而是这位舟道长管的实在有些宽了,并且每每提及注意之事,林满六在事后都会应验。 故而林满六对于他的观感,已经没有初见时那般坏了。 舟墨见林满六没有出声作答,就继续自顾自地言语出声。 “此番前来西京,是沈小道长解卦之后提议的,你林满六若是有什么疑惑,还请自行找她询问,回见!” 说罢,这位年轻道士转身就走,根本不给林满六继续问话的机会。 解卦...山石观的投石问路... 对于那位沈小道长极其玄妙的卜卦之法,林满六、月寒枝两人都是知道的,彼此之间根本不用任何言语解释,心中想法就一致无二了。 ...... 等到林满六、月寒枝两人寻到沈阿豆时,发现沈倾裴、行基、行义等人都在,这可着实让林满六有些意外。 这一行人本不是弈剑山庄弟子,但却因为与林满六相识一场,暂时留在了弈剑山庄。 众人在略显拥挤的小院里四散开来,沈阿豆率先走向林满六,这位扬州小半仙绕着少年郎开始细细打量起来。 沈阿豆抬手摩挲起了自己的下巴,一脸好奇地看向不远处的月寒枝。 她出声问道:“月姐姐,是如何护下这人的?竟然没有缺胳膊少腿的...难得啊...难得!” 林满六闻言过后,立马伸出两个食指从自己的眼角位置抹过,扮起一张古怪鬼脸看向沈阿豆。 “沈小道长怎么还会咒人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沈阿豆抬脚就朝着林满六膝盖踹去,不跟林满六任何还手的功夫,整个人就朝一侧倒滑而出。 “林满六,你知不知道!这几个月里,我光是投石子...都算到你死了几个来回了!你还搁着有心情扮鬼脸...” 这位沈小道长从衣袖当中掏出几枚石子,举过自己头顶后就要冲着林满六方向砸去。 林满六面色一僵,神情尴尬地向月寒枝看去。 沈阿豆最终还是没把那几枚石子丢出,只是一个人蹲在地上默默抽泣起来。 “要不是一直投,一直有不同的死法...我都以为你真的死了...” 林满六挠头出声:“我这不是在这好好站着的嘛,什么死不死的...你那法子不灵的,你看那舟墨的都会不灵,别信啊!别信!” 月寒枝听着林满六的劝慰话语,只觉得一阵头疼。 她快步穿过林满六,最后在沈阿豆身旁半蹲下来,抬手轻拍起了这位沈小道长的后背。 “月姐姐我啊,确确实实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这人给护住了呢,别哭咯...都快哭成小花猫咯!” 月寒枝一手抚过沈阿豆的眼角,将其面庞上的泪水擦拭干净。 沈阿豆终于止住哭腔,她冲着林满六哼了一声后,回头看向月寒枝时已是破涕而笑。 月寒枝柔声说道:“方才听那舟墨言语,说是一个半月前,你就准备前来西京的安排了...是怎么了嘛?” 一个半月前,那会三军可还未兵临西京城呢,月寒枝可是听林满六提起过,他们解卦有反噬一说的。 山河倾覆之际,要是沈阿豆当真是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那么她所要承受的反噬,那就不可能是简简单单的嗜睡了... 天地间的鬼神之说,她还是信的。 沈阿豆看出了月寒枝脸上的担忧,脑袋顿时像个拨浪鼓一样,满脸欣喜地摇了起来。 “月姐姐放心,咱算不了那些天下大事,是那舟墨早早地用自己跟他一起观道,你们才走了不久,那舟墨就自个呕了好些精血呢!” 沈阿豆一脸嬉笑地指向林满六,后者听着她口中话语,随即想起了舟墨解卦的手法。 舟墨手中一片龟甲上,刻有自己与他的名字,当时被发现的时候,他自圆其说的解释着实让林满六觉得荒唐。 可随着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发现后,林满六也开始相信舟墨口中所说,也会时刻谨记对方的提醒,以此避免远游途中遭逢祸乱。 林满六出声道:“那此次前来西京,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做?” 他出声的同时,抬眼看向了院内的其他人,沈倾裴以及行基、行义两位大师。 沈倾裴只是朝林满六点头示意,并没有出声言语的打算,行基、行义两位大师同样也是双手合十,向林满六行了一礼后,同时修起了闭口禅。 这么神秘?! 沈阿豆一脸坏笑地看向林满六,她用自己的纤细手指卷起了头上的羊角辫。 “咳咳...林大侠,听说过倒斗嘛?” “倒斗”两字从沈阿豆口中吐出的瞬间,不光是林满六自己,就连在其身侧的月寒枝也跟着面色一凛。 沈小道长对于两人反应表现,感到有些诧异,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头看了数次,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林满六身上。 她试探性地出声问道:“你莫不是已经有些门道了?” 林满六僵硬地点了点头,神情复杂地看向了皇城方向。 沈阿豆随即扬起手中石子,她举过头顶后刚要准备向下掷去,可就在这将丢未丢的时候,她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 沈阿豆喃喃出声道:“我们不去了,不该去...不能去...弈剑山庄多久能够离京?” 林满六应声说道:“可能要翻过年去才行...” 顷刻间,众人面前的沈小道长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向后连连退了数步,就在快要摔倒的时候,有一人托住了她的后背。 “沈小道长无需多虑,这些时日先好好歇息一番,走一步看一步,也可算作‘投石问路’...” 沈阿豆转头看去,发现是裹着一袭雪白狐裘的叶当听。 林满六也看向了门口的老骗子,后者等到沈阿豆彻底站稳身形,这才给林满六使了个眼色。 他出声道:“墨先生已与我讲了个大概,稍后我也会让延鹤那边留心一番。” 前有姜砚临的“巧妙提议”,后有沈阿豆、舟墨一行人的意外到来,对于炎阳皇陵一事,林满六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构想。 倘若真要前去皇陵寻药,他必须要保证不被阴险小人算计的同时,顺便把那有可能医治老骗子旧疾的险磡古药带出来。 只是那阴险小人,林满六真的不希望...是如今深陷皇宫之中的姜砚临。 叶当听故意没去看沉默的林满六,心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竟是直接朝沈倾裴方向走去。 他抱拳行礼说道:“沈女侠所求兵刃,却邪明日就能送至此处,如今也算是了却了沈女侠的心愿,弈剑山庄不曾食言!” 沈倾裴南下的初衷,是为了寻一柄承受的好刀。 她结识了林满六一行人后,心中最开始的目标,是弈剑山庄三庄主薛唐曾用过的一柄刀——焚朱阙。 结果从林满六口中得知,竟是在与柳梅对阵之中毁掉了。 而后弈剑山庄给出了另外一柄刀刃的线索,早些年由外来传教者带入炎阳的“殊明”,虽是下落不明,但却邪可能知晓。 听到叶当听的言语,身着一袭红衣的沈倾裴眼中似有光亮显现。 她展颜一笑,感叹出声道:“叶庄主竟真能信守承诺,还让我这闲散之人在山庄之中白吃白喝了这般久...我要是再不加入弈剑山庄,有些说不过去了啊!” 叶当听与之神情一致,笑言说道:“沈女侠当真?往后的弈剑山庄...名声可不会比屠恶门好到哪里去啊?” 沈倾裴应了一声:“外人如何看,与我何干?” 叶当听双手抱拳,再次向红衣女子行了一礼。 “叶某在此,先行谢过沈女侠!” 沈倾裴将腰间佩刀一解,随手就朝雪地当中抛去。 “别整这些虚的了,给个准话!能不能跟林师弟一样,喊你叶庄主一声老骗子啊!” 不等叶当听如何作答,除却他和两位大师以外,院内的其余三人皆是异口同声的喊了一声。 “直接喊就行!” 第五百四十四章 欲入皇陵寻险磡 三天后,正如弈剑山庄众人所料想的一样,李延鹤当真被一纸调令派往炎阳皇陵清剿乌夜骑。 林满六看着李延鹤传回的书信,心中不禁回想起了那日前去皇宫的路上,叶成竹与他曾说过的“卸磨杀驴”。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就算砚临他真的只是为了寻求险磡古药,也需让李延鹤将军多加留心才是... 此刻的议事主殿内本就没什么人,只有叶当听、林满六以及月寒枝三人。 叶当听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宽大狐裘,脸色平静地看向林满六。 “我的林大侠哟...如今时局微妙得很,静观其变才是上上之选啊...” 林满六将书信投入不远处的炭火盆中,他盯着逐渐被火焰吞噬的密信,心中的打算更加坚定了。 他出声说道:“李延鹤将军此去定是凶险万分,我等也该帮衬一二才是...” 叶当听拾起一枚蜜饯,抬手就向林满六的脑袋砸去。 可才刚刚脱手,就被不远处的月寒枝出手拦下,察觉到的林满六站着身子双手环胸,摆出一脸鄙夷的表情看向了他。 叶当听看着一唱一和的两人,只得无奈出声。 “哎...风白和成竹他们已有应对之策,稍后也会让裴公子与你们一同行事,切记进入皇陵之后,事事皆需听从裴公子的安排!” 林满六才“哦”了一声,叶当听便再次开口提醒。 “不论那险磡是否存于皇陵之中,你给我记好了...我都不需要!” 林满六刚想出声,叶当听抬手就把身上狐裘裹得更严实了些。 “终日游手好闲的有什么不好的?即便你把那药带来了,我也不会用,赶紧走吧!” “老骗子,你!” 林满六一脸不解地看着叶当听,但终究没有把心中的话给说出口。 你这般模样,当真活得轻松自在? 你这般模样,不就是不敢去找师父的原因嘛? 你这般模样,到底是为了扮给谁看? 林满六随即摔门而出,月寒枝冲叶当听抱了抱拳后,跟着林满六一并离开了议事主殿。 如此一来,灯火昏暗的主殿之中,桌前只剩下蜷缩在狐裘里的叶当听。 抑制不住的疲态,从他的眉心位置缓缓显现,叶当听极其反常地抬起了那只右手,似乎是想要用右手去搓揉自己的眉心。 可无论他如何用力,右手只是略微上扬,根本无法触及到自己的脑袋,更别说去触碰眉心了。 就在这时,主殿的阴影当中行出一袭白袍。 “当听,这些时辛苦你了...” 叶当听咧嘴挤出一抹惨笑,出声说道:“这有啥?我们三人都是一辈子的劳碌命,我这样已经很好很好了...” 白袍身影停在叶当听的身侧,两人一同看向主殿出口位置,看着那两道消失在白雪当中的身影。 陆风白轻叹一声:“往后只能麻烦这些小辈多出手了...” 叶当听用肩头撞了撞陆风白,一脸欣慰地言语出声。 “说到底,还是十一收了个好徒弟,给我俩省下了好些气力,可以提早做好准备!” “当真以后就当一个碌碌无为的看庄老汉了?” “可不是嘛,我这起码少走二十年弯路了,你看看这十数年来的江湖大侠,哪一个最后是有好下场的?” 问鼎江湖之人,诸如柳梅、明兮之流,一个龙困浅滩被弈剑山庄乱拳打死,一个时势所逼早早地远逃外海。 对于叶当听的这一番无赖说辞,陆风白也不再言语回应,只是与他一同默默地看向门外。 ...... 林满六、月寒枝两人退出主殿后,便动身前往沈阿豆等人所在的院落。 可还不等他们靠近院门时,就有一袭素白道袍挡住了林满六、月寒枝二人的去路。 林满六看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场景,脸上流露出些许无奈。 他看向那身素白道袍,拱手出声道:“舟墨,你这一次拦我,又是要劝说些什么呢?你只管说明,我全盘收下...” 舟墨伸手将别在腰间的拂尘一抽,紧接着便托在了自己手肘上,仙风道骨之姿尽显无疑。 “林满六,你这次倒是猜错了...小道不是来拦你的,是让你跟着小道早些上路,尽快赶往炎阳皇陵...在那里有着你、我所求的莫大机缘!” 舟墨主动要求合作? 林满六心中随即警惕起来,看向不远处的素白道袍继续询问出声。 “舟墨,你若是心中早有估量,稍后直接与我们一同前去就是,来此阻拦是为何事?” 舟墨应声道:“我可去,他们不可去...尤其是那位沈小道长!” 就在林满六刚要出声时,舟墨身后的院门大开,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从中探出脑袋,一脸恼怒地看向了舟墨。 “你这过河拆桥的登徒子,是我千辛万苦将你带来此处的,不然凭你自己走到西京城,恐怕黄花菜都要凉了!” 舟墨没有看向后方,只是将手中拂尘抖了抖。 他出声回应道:“没有沈小道长的帮衬,小道我倒是真的走不到西京城,但这也不是带着你去皇陵胡闹的理由,还望沈小道长在此处好生歇息,切莫意气用事...” 沈阿豆根本不理睬这一番说辞,从衣袖当中摸出一枚石子后,作势就要砸向舟墨的后脑勺。 她刚要动手,舟墨便再次出声。 “沈小道长,先前你已经算清了皇陵变故,若是还要试图以身犯险,行那逆天改命之举,当真是要死的...” 此话一出,顿时让在场众人为之一愣,林满六的反应尤为明显。 先前沈阿豆不是亲口说过,算不得这些的嘛...她又为何要强行解卦?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林满六看向这两位掌握玄妙法门的道士,他对着他们拱手一揖到底。 “我不会向两位询问解卦的结果,同样也不希望两位前去涉险,倘若真如舟墨所言,你们二人不论是谁,都不该去那炎阳皇陵的,还是在此等候为好...” 沈阿豆既然能算,舟墨为了那所谓的观道一事,只会算的更加彻底! 站于院门边上的沈小道长,一脸抓耳挠腮地看向那道袍背影,心中恨得牙痒痒。 她嘴上却是说着:“这下好了,我去不得!你舟墨也去不得,咱俩算是两败俱伤...那我躺被窝咯!” 沈阿豆说完转身就走,朝着自己屋内迅速跑去。 啪—— 一声屋门关闭的声音随之响起,算是给所有人下了逐客令。 舟墨也识趣地向一旁院门走去,拂尘在他的手中轻轻摇晃,一下偏朝这头肩膀,一下又偏朝那头肩膀。 “道可道,非常道...” 林满六看着故作轻松的道袍身影,心中不免生成了些担忧。 月寒枝在旁提议出声:“我们走后,可以让跟墨先生说明其中凶险,可以由他出面阻拦两人,以免沈小道长和那舟墨离开宅院。” 林满六点了点头,应声说道:“如此最好,不能让他们再深入险境了,为了以防万一,还可与两位大师也说上一声!” “走吧!” “嗯...” 两人快步走向那道没有关闭的院门,才一进门就发现沈倾裴已经站在院落当中了,包括行基、行义两位大师也已静候在了檐下。 沈倾裴率先出声:“刚刚门外的动静,我已经听清楚了,此番前去就让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正好试试手中这柄刀!” 红衣女子说着,扬起了手中那柄样式古怪的弯刀——殊明。 刀柄形如一轮满月,刀刃中段同样有一环形物事,从远处看去,仿佛刀刃被那环形物事一分为二,近看细看过后,才会发现那环形物事竟是与刀刃融为一体,就像一轮大日嵌入其中。 沈倾裴在身前舞出一个漂亮的刀花,脸上笑容更甚先前。 “叶庄主和陆庄主寻来的这柄刀,我很喜欢!” 林满六抱拳出声:“那往后的时日里,就劳烦沈女侠照拂一二了!” 沈倾裴点了点头,她收刀归鞘之后,就去自己的屋舍当中收拾行李了。 林满六转头看向檐下的行基、行义两位大师,他双手合十学着佛家弟子的礼数,向两位大师行了一礼。 “小子此番前来,本意是想邀两位大师一同前去,不过现在想来,还是希望两位大师也留在此地,静候我等消息即可。” 林满六出声的同时,向行义小和尚不停地使了好几次眼色。 自幼聪慧的行义小和尚,看着林满六一会看向他,一会看向沈阿豆的屋门,自然心领神会。 行义双手合十还了一礼,出声说道:“嗯...那小僧就静候林小施主的佳音了!” 一直躲藏在屋门背后偷听的沈阿豆,哪里会听不出屋外之人的话里有话。 此时此刻,她气得直跺脚,却拿门外那个林满六一点办法没有。 那叶当听不管事了,你林满六就开始充大王是吧...给我等着!你们俩这大小骗子! 就在沈阿豆思索如何破局的时候,她屋舍一侧的窗纸被人捅破,紧接着就有一个小纸团从中掉落地面。 沈阿豆将搓揉成团的书信捻开,看到信上内容的她随即会心一笑。 ...... 林满六在处理一些事情上,显得格外迅捷,从不拖泥带水。 在将舟墨、沈阿豆两人的事情安排妥当后,他就跟裴忆情联系上了,着手准备前去炎阳皇陵一事。 这让月寒枝有些忧心又有些苦恼,忧心的是他终究只是个人,总有一天会撑不住的,苦恼的是能不能事事如此,怎么一到她这边就变得优柔寡断,特别拧巴了? 暮色里,两辆马车开始朝着西京通明门行去,在却邪的通行手令下,西京城的宵禁根本无法阻拦他们。 林满六与裴忆情坐在前面的马车当中,月寒枝、沈倾裴则是居于后方的马车。 裴忆情从袖中抽出一封标注简易的皇陵构造图,这种东西本不该留存于世,但凭借却邪多年运作的手段,强行拼凑出了这么一份构造图。 他将图纸推至林满六的身前,伸出食指点在了一处标注为“炎阳大阵甬坑”的地方。 裴忆情出声说道:“李将军这些时日多半会在此处驻留,搜寻那些不知来意的乌夜骑残部...届时,我等可以从一旁甬道小心绕行,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再去跟李将军等人会合...” 林满六看着大阵甬坑后面的构造布局,心中多出了一些猜想。 假如自己是那做局之人,会如何做? 林满六询问出声:“敢问裴先生...” 裴忆情摆手制止林满六的发言,开口纠正眼前少年。 “唤一声裴师兄就行,先生不先生的...听着瘆得慌!” 林满六随即改口,继续出声道:“裴师兄,小子心中有一种猜想,若是此番皇陵剿匪,目的是要将那乌夜骑和李将军一并绞杀,光是皇陵外围的大阵甬坑...能行嘛?” 裴忆情心中一凛,仔细盘算了起来。 良久过后,裴忆情出声答道:“若只是战于外围,双方皆有退走的可能,要是如林师弟所言,恐怕战局要再深入一些...” 随着这一句话从他的口中道出,两人极为默契地看向了对方,随后又一并看向了炎阳皇陵的更深处。 林满六再次出声:“裴师兄可能确保,这一份构造图的完整?” 裴忆情应声说道:“眼前的皇陵构造图,皆是从各地找寻到的工匠口中探出,这些人都是却邪秘密送出皇陵的,多半可信!” 事已至此,林满六心中的顾虑不言而喻,两人都对之后的皇陵潜行多出几分忌惮和谨慎。 ...... 就在林满六一行人离开的第二天清晨,行义小和尚还在蒲团之上静坐诵经,行基却是一脸焦急地冲进了屋内。 “行基师弟,你的心境还需打熬一二...” “行义师兄,不好啦!沈小道长还有那位舟道长...都都都不见了!” 行基说完之后,双手不停摩挲着他那颗脑袋,心中的急切和不安,此刻在他脸上尽显无疑。 行义放下手中经卷,喃喃出声道:“昨日林小施主动身离开前,他们便已商议好了对策,我们俩谁也拦不住的...” 行基一脸焦急地左看右看,出声说道:“我们可是答应了林施主,这下可怎么办啊!” 等到行基见着转过身来的师兄时,顿时更加傻眼了。 在他面前的行义小和尚,脸上不知被谁画了一只王八,两颊上还写有“静候佳音”四字。 第五百四十五章 所幸犹有人记得 炎阳皇陵依京畿凉山而建,位处西京城西北方向,整座皇陵百里之内只有一处叫作“茂林”的小县。 等到林满六一行人赶到茂林县时,有关皇陵的消息已由却邪安排好的斥候传递而来。 半旬之前,的确有乌夜骑出现在炎阳皇陵附近,随后便是李延鹤亲率人马赶至凉山山脚。 而就在林满六他们来到茂林县的前一天,似乎是有军令传来,要让李延鹤带人进入皇陵彻底剿灭乌夜骑。 林满六将手中密信攥紧,喃喃出声道:“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裴忆情摆手说道:“无妨,我们最开始料想的,也是两军战于大阵甬坑之中,即便我们能赶在军令之前抵达此地,也无法第一时间与李将军会合的。” 站在两人身后的沈倾裴出声问道:“这是为何?先前听你们商议所说,此次出行,不是已经跟那位李将军搭上线了嘛?” 月寒枝在旁解释道:“乌夜骑莫名出现在此,不知其来意为何...而李将军他们奉命前来清剿,从围困到入陵不过几日的功夫,这前后两批人的动向多半是有人故意为之。” 沈倾裴在心中思量一番,后知后觉地看向了其余三人。 “你们的意思是...觉得这两批人马当中,都有那幕后黑手的暗线?” 月寒枝抬手拍了拍沈倾裴的肩头,出声说道:“嗯,应是如此,不过沈姐姐也不用担心,前面那两人啊...肯定会安排好的。” 她话才说完,林满六便摇头晃脑地接上一句。 “山人自有妙计!” 月寒枝抬脚轻踹少年膝盖,小声嘀咕道:“没个正形...” 有了林满六这个反面教材,裴忆情就要显得正常许多,他只是与一旁等候的斥候交代了些后续安排,随后就带着众人朝向茂林县东北角走去。 约莫快走了半个时辰,四人在一处简陋茅屋前驻足停步。 裴忆情本想上前去扣响屋门,突然有一道极其细微的碎裂声响,从茅屋右后方传出。 咔—— 四人寻声看去,是一位年迈的老人死死地抱住一名羊角辫小女孩。 老人双眼虽是浑浊不堪,但此刻依旧可以从他眼中...看出惊恐、慌乱以及一丝愤恨。 裴忆情见状,立即从黑红大袖中摸出一只简易香包,很快就抛向了老人脚边。 老人被吓得急忙躲闪,可就算如此他也第一时间把小女孩护在了身后。 裴忆情出声道:“老伯,你可以先行看过香包,再来辨别我等是好是坏...” 老人听到这一番话,小心翼翼地看向脚边物事,似乎是看不清的缘故,他抬手反复在眼眶上来回搓揉,对着眼前香包看了许久。 正当林满六一行人疑惑之际,老人的神态先是有些失神、木讷,很快又变得激动起来! 已过花甲的老人连忙拉过身后的小女孩,什么都没说就要拉着小女孩向裴忆情下跪。 “小婉啊...恩人来了!恩人来了!” “爷爷...” “快点跟爷爷一起给恩人磕头,快!” “好...” 小女孩怯生生地看了裴忆情一眼,随后便要跟老人一起跪下。 霎时,林满六只见身侧黑红大袖身形一闪,裴忆情快步来到了两人身前,他一手托起老人臂膀,一手把那唤作“小婉”的女孩抱起。 他出声说道:“老伯无需如此,今日我等前来也是有事想让老伯帮忙...” 老人连忙叫好,他那干枯的手掌一直攥紧裴忆情的衣袖,就连他的双眼都变得清明了许多。 “恩人尽管吩咐便是!要是没有恩人啊...咱一家老小都熬不过当年的疫病...” 裴忆情没有接上这一句话,只是拉着小女孩往茅屋方向走去。 老人将那只香包捡起后,回头看向裴忆情背影时,像是想起了曾经那场痛苦、折磨的疫病。 “李先生啊...老头子没交错吧,这些年里啥都忘了,就是恩人的姓不敢忘!” 裴忆情身子微微一僵,但很快又恢复如常,继续带着小女孩向茅屋方向走去。 “老伯...没记错!记性挺好啊!” 听得恩人的一声夸赞,让年迈的老人心情好了许多,脚下步伐都要快上了一些。 眼前这一幕,让其余三人看得有些困惑,林满六没来由想起了清江引的那位苏先生。 他也曾提及过,裴忆情早年应是一位治病救人的行脚郎中,并且有一位姓李的同伴。 两人为了那一场荼毒中原大地的疫病奔波数地,救了许多人...比如眼前的老伯一家,还有清江引整个戏班。 但他的同伴,那名被人称作“李先生”的医士,却倒在了疫病结束之前。 林满六出声道:“稍后我们静观其变即可,莫要打扰到他们,如有需要,尽可能与老伯一样喊作‘李先生’。” 沈倾裴、月寒枝一并点头回应,随后就跟上了前者的步伐进入茅屋。 比起一些贫苦人家,这间茅屋已要好上很多了,屋内陈设相对齐全,至少能够让林满六一行人全数落座。 老人让自个儿孙女先陪着众人唠嗑,说是要去给他们烧一壶热水泡茶,可刚要起身走向后院,就被裴忆情出声拦下了。 “老伯,为何不见你膝下子女?如今也不是耕种的时节啊?” 原本还满脸欣喜的老人,听到这一番问话顿时变得萎靡不堪,他故作镇定地解释出声。 “李先生,我家那俩没出息的娃啊...前些天有亲戚要他们帮忙杀猪来着,这不是快过年关了嘛...老婆子那边的亲戚要提前弄下腊肉...” 裴忆情并没有像刚刚那样,继续接着老伯的话说下去。 他出声问道:“老伯,你与我说实话,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如今风雪渐起,家中不见膝下子女,老人又带着自家孙女躲在屋外土瓦后边,多半是为了避祸了... 老人双唇渐渐开始打颤,裴忆情身旁的小婉也跟着慌了起来。 前者艰难出声:“李先生...当真是帮老婆子那边的亲戚杀猪去了,你怎么就...” 不等他把话说完,那名唤作“小婉”的羊角辫小姑娘就哭了起来。 “阿爹、阿娘...还有二叔都被坏人抓走了...爷爷,我要去找阿爹他们...” 老人快步向前走来,抬手就要去给自个儿孙女一耳光。 “不许哭,不许在李先生面前撒泼!” 裴忆情伸手拦住了老人,小婉也被沈倾裴一把接过搂在了怀中。 老人看着眼前一幕,整个人顿时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神情变得越发憔悴。 裴忆情出声道:“还望老伯细说,我等也好帮衬一二!” 老人从怀中掏出那一只素洁香包,眼神木讷地盯着香包上绣的图案。 他喃喃说道:“老头子怎么能再麻烦李先生...你都已救过我一家老小的命了...” 裴忆情伸出一指,在香包图案上缓缓划过。 “老伯,当年婆婆把这只香包送给李...我时,那治病的银钱就已结清了,今日前来,并不是来索要钱财的。” 老人眼眶中缓缓有泪水流出,他胆怯地看向裴忆情面庞。 “可那些人...那些人是官啊,即便是李先生,也斗不过他们啊...” 林满六默默地打量起老人的神态变化,同时也观察起屋内一些物品摆放的位置。 眼前老者虽是身形佝偻,但是不难看出其臂膀、小腿要比寻常人健硕的多,想必早年农家活干得特别足, 林满六早些时就是如此,家中糕点不好卖的时候,他经常被爹抓着去给公家干活,一来二去的,比起同龄人总是要高一些,身材也要壮实一些。 同时,屋舍的墙壁上和门后的角落之中,除却一些寻常农具,还摆放有一些挖地用的镐、锹的器具,比起那些寻常农具,后者要显得干净许多,并没有沾染太多的泥土。 裴忆情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思考。 “可是这些时日才来的官兵,他们可有说过要喊去做什么?” 老人连忙点头,沙哑的哭腔中悲痛和愧疚交织在了一起。 “老头子实在是,不敢再麻烦李先生了...那些官兵也说了,只要他们跟着去两、三天...说不定明儿就会回来了...” 可老人越是这么说,林满六一行人却越觉得不对劲。 他们从其口中的呼喊,只能听出比之先前更加的绝望。 老人明显是知道,自己的子女是回不来的... 裴忆情随即出声道:“老伯莫慌,这件事我们可以留意一二,如果有幸遇到你家中子女,定会设法将他们带回来!” 老人不敢置信地看向裴忆情,他用力搓揉起自己的眼眶。 “当真?!” 裴忆情搀扶着老人重新坐下,眼神坚定地看向对方。 “既是还能救、还能活,李某便不会弃之不顾!” 这一声熟悉的话语,让年迈的老人听得再次老泪纵横。 当年也是这样的一句豪言壮语,让他们一家老小熬过了疫病,让他那老婆子多活些年岁,让他这老头子能够见着自己的孙女,也能让他再看一眼济世救人的大恩人... 老人转头看了一眼自己孙女,强行挤出一抹笑容。 “小婉啊,你先陪这些哥哥姐姐出去玩,我与李先生说些事情...” 小婉终归是孩子心性,被沈倾裴轻声哄了几句后,已经没有刚刚那么害怕了。 月寒枝在旁又补了一句:“小婉!我带你去玩雪好不好,等到小鼻子冻僵了,说不定阿爹、阿娘就回来咯!” 小婉看着身前两位好看极了的姐姐,瞬间挥舞起自己的双手,率先朝茅屋外边跑去。 林满六本想留在屋内,看到裴忆情的眼神后,已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他看向屋内的最后一眼,是那名老者再次跪倒在地,但这一次的裴忆情并没有去阻止。 林满六三人陪着小婉足足快玩了有一个时辰,裴忆情才从屋舍当中走了出去。 他的脸色极其难看,手中还攥紧了一张羊皮卷轴,显得格外神秘。 林满六并没有看向他,只是将目光看向了裴忆情的后方,紧随其后的老人脸上,洋溢起一股从未有过的释然和轻松。 就像是一个人守了十数年的秘密,终于有一天能够告知别人的感觉。 裴忆情低声说了一句:“我们走!” 说罢,他便要大步向前离去,就在他经过小婉身旁时,这位羊角辫小女孩捧起一捧白雪,将其高高举过头顶。 “恩人...给...” 这一刻,少女的脸上腼腆、羞涩一目了然。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画面,出现在了林满六众人眼前,本是养气功夫极好的裴忆情,竟是抬手打掉了小婉手中的白雪,什么话也没说就朝来时方向走去。 小婉不解地看向身侧三人,随后又慌张地看向茅屋位置的爷爷。 老人咳嗽几声后,向她招了招手。 “恩人啊...是有些急事要办,小婉跟爷爷快些进屋,可别生病咯...” 随后老人看向林满六几人时,向他们躬了躬身子以表歉意。 林满六在少女背后推了推,对其言语出声。 “小婉你先回家,我们去给你教训他!然后再过些时,就带着你阿爹、阿娘回来好不好?” 小婉重新展颜笑起,将手中仅剩的白雪递到了林满六身前。 “我相信大哥哥,给!” 林满六从少女手中接过白雪,学着刚刚过家家的样子,把白雪放到自己嘴边发出一阵咀嚼的声音。 “嗯!小婉捧的雪最好吃了,我们就先走咯!要乖乖听爷爷的话!” “好!” 等到林满六三人重新跟裴忆情碰头时,发现这位却邪八将之一的“诡医”,正在捧着一卷医书愣愣出神。 后者察觉到三人的到来,转头看向了林满六一眼。 “那一家人的子女,应该是被乌夜骑擒入皇陵了...” 林满六结合起方才所见,试探性地出声问道:“那老伯或者子女...可是参与过皇陵建造?” 裴忆情嗯了一声后,从怀中摸出那一卷羊皮卷轴,随手就抛向了林满六。 他出声说道:“那老伯的身份...早年就被却邪做了更改,多半是家中子女向外人提及,才招来今日祸事...” “而这羊皮之中,是他昔年参与构造的‘水门’细节,对我们进入皇陵会有帮助...” 林满六听着裴忆情的言语,心中仍是有些不解。 即便如此,他也不该失态才对啊? 随后,也不用林满六三人如何开口询问,裴忆情就自顾自地惨笑出声。 “老李啊,总算...总算还是有人记得你,还有人记得...” 英雄无需佩剑,侠者亦可无名,但请将他记得。 第五百四十六章 陵外偶遇变故起 裴忆情感慨过后心情大好,看着身前三人向他递来怪异的眼光,他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跟那位年迈老人的对话重新复盘一遍。 裴忆情对于那位老人很是开门见山,主动提及起却邪当年助其从皇陵脱身的经过。 老人也似乎是在他的提醒中反应过来,眼前的黑袍大袖并非救治他们的李先生。 由于知道了裴忆情的真正来历,老人也就不藏着掖着了,随即将自己偷藏了数十年的皇陵构造图交了出来。 林满六听着裴忆情的讲述,将手中那一卷羊皮卷轴推开,一幅更为细致的图纸就映入众人眼帘。 沈倾裴凭借记忆回想起最开始的全局构造图,再结合起眼前的“水门”所在。 她出声说道:“这‘水门’......似乎是在显光麒麟厅附近?你们看这!” 沈倾裴指向了羊皮卷轴的右侧,在“水门”布局的右侧有一条向外延展的甬道。 裴忆情从自己衣袖当中,摸出了那一份皇陵构造图,双手摊开后放在了羊皮卷轴一侧。 两幅图纸在标记方位上,虽然有几分出入,但只要仔细端详一会,也能看出两幅图纸之间的微妙联系。 在主图的“显光麒麟厅”正门右前方,正好标注一个向外勾勒的缺口,原先众人都以为是建造皇陵时,废弃掉的甬道,此刻却能跟“水门”联系在了一起。 裴忆情略作思量,抬手在“显光麒麟厅”后方的门洞划过。 他出声说道:“皇陵当中的每一处构造,都应该有其作用所在...既然留有暗道,这道正门之后便不是我们能轻易打开的了...” 林满六应声说道:“等我们靠近皇陵之后,是否会走到那显光麒麟厅还未可知,稍后多做留意即可!” 此刻的情况,是乌夜骑以及李延鹤所率的兵卒先后进入皇陵,林满六一行人在皇陵当中的去留,还由不得他们自己做主。 当务之急,是尽快潜入皇陵与李延鹤搭上线,防止此次清剿事宜出现意外。 其次,才是去考虑是否要深入皇陵之中,去探寻那古药险磡。 一个时辰后,林满六四人在却邪斥候的帮助下,巧妙地避过了皇陵外围驻军的监视,成功靠近到了炎阳皇陵入口处。 皇陵正门入口处,一左一右分别竖立着两座高大金人,左侧金人高举一柄长剑直指天幕,右侧则是金人双手杵刀而立。 林满六细细端详起那杵刀的金人雕像,不管是从其所用的刀刃样式,还是从那眉宇间散发出的英气,都让林满六有些许熟悉的感觉。 为何这般像陆庄主... 裴忆情看出了林满六的疑惑,言语解释出声。 “靠右的那一位金甲神将,其样貌便是取自军神陆许,也就是你们陆大庄主的爷爷...” 裴忆情口中言语说尽,林满六顿时明白了金人雕像的用意,随即将目光看向了另一个金人。 这一次,都不用裴忆情去出声解释,林满六就知道了那一位金甲神将,是仿照谁来铸成的了。 铸剑峰的老山主——司玄。 林满六心中能够生出这样的猜想,都源自于过往这些年里,荼毒南地江湖的罪魁祸首,那位已然死去的皇后苏杳。 从她的口中得知,铸剑峰老山主的暴毙并不意外,也非他杀。 是司玄为了保全铸剑峰一脉的根基,所以这位老山主自己带着铸剑峰的铸造秘术一同离世。 早在炎阳征伐天下、问鼎中原之前,铸剑峰算得上是无所不用其极,曾将峰山大大小小七十二座剑庐,都用来铸造炎阳需要的兵刃。 可等到炎阳一统南北,将分崩离析的乱世重新归一之后,位居首功之列的铸剑峰,就迎来了他的败亡。 用一山之主的性命,还有铸剑峰百年光阴造就的秘术,才能换来如今的疲敝之态。 林满六心中暗自叹息一声,在其身旁的裴忆情出声问道。 “想必林师弟是看出另一位金甲神将的身份了?” 林满六点了点头,脸上也泛起了一抹苦笑。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不是没有道理的。 如果陆庄主的父辈、祖辈没有激流勇退,陆府能不能安然坐落杭州城中都不一定,更不要说弈剑山庄的存在了。 裴忆情再次感慨出声:“这便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啊...往后林师弟还需多留些心眼...” 林满六应声答道:“小子知道了,定会注意好分寸。”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炎阳皇陵的正门入口处突然变得有些吵闹,那些四散开来的兵卒们,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所有人都动起来,尽快将那贼人揪出来,不可让其靠近皇陵一步!” “那人恐是叛军斥候,速速将其找出来,只要看见了那人踪迹,拦下之后无需禀报!就得格杀!” “先前分明看到那人靠近皇陵才对,人呢?!” 皇陵入口位置的叫喊声越发地大了起来,就连林满六一行人藏匿的土坡都能听得清楚。 沈倾裴见状,小声嘀咕道:“莫非除了我们...还有另一批人?” 裴忆情沉默片刻,随后摇头出声:“依照方才斥候传来的消息,今日除却我们和围困守军之外,就再无一人靠近炎阳皇陵了...”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只如同紫玉般的蝎子破土而出,蝎子的尾刺位置呈现出一抹渗人的血红色。 裴忆情反应最快,只见他黑红大袖一提,便是要将身前那只来历不明的蝎子绞杀。 可就在其衣袖距离紫玉蝎子只剩三、四寸时,一道软绵嗓音从众人背后响起。 “不要!还望大哥高抬贵手!” 听着这声音,似乎一名稚气未脱的少女? 很快,随着裴忆情手腕一抖一提,本是要将紫玉蝎子绞杀当场的黑红大袖,这一刻仿佛成了一条缚仙锁,瞬间将那紫玉蝎子包裹起来,只剩下那血红色的尾刺裸露在外。 他与身旁的林满六使了一个眼色,并未转身看向后方出声之人,依旧在注意着炎阳皇陵入口位置的变故。 林满六与之相反,侧头看向了众人后方。 只见小土坡的后方,不知何时站立着一名苗寨打扮的少女,在其背后还有一张被棉布包裹的木琴。 苗寨少女看着尾刺在空中不停摇晃的紫玉蝎子,她满脸焦急地看向裴忆情。 “这位呃...好大哥,能不能放了我家小六...它刚刚只是有些贪玩...” 小六?! 林满六出声问道:“方才你的蝎子...只是贪玩而已?”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起苗寨少女的打扮,怎么看怎么古怪... 凭借江清则师姐所说,还有南疆遇到的夏心、还云霞所言,眼前这位不合时宜的苗寨少女,应可以化作黑苗一系... 可纠结是为了什么,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带着一张木琴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炎阳皇陵外围? 除了林满六一行四人外,恐怕只有意图盗墓的倒斗郎,才会在此观察地形了吧! 苗寨少女自然看得出,眼前四人没有一个人是信她说辞的,随即这位苗寨少女就抬手摇起了手腕位置的铃铛。 叮叮——叮—— 铃铛摇晃的声音极小极小,但随着铃铛之中传出的响动,原本还在裴忆情黑红大袖中拼命挣扎的紫玉蝎子,就此安静了下来。 她继续言语解释道:“我来这里...没有恶意,只是路过此地而已,但听说好些乡亲都被抓来这里,这才上来看看...” 林满六略微侧头看向裴忆情,后者摇了摇头,以此表明来者口中的消息不准确。 在却邪提前安排的斥候口中,他们并未听说茂林县中有人被带上皇陵,从不知来意的乌夜骑到前来清剿的李延鹤人马,都未有过从茂林县中抓人的情况,除了他们刚刚去过的那一间茅屋... 苗寨女子见着林满六回看过来的眼神,整个人表现的更加慌张。 她双手抱头蹲下的同时,手腕位置的银铃再次响动,这一次的声势比之先前,要显得更加急促。 短短不过一息的功夫,在林满六四人的左右两侧,树丛当中、泥地之内、树干后方...这些能够用于遮掩身形的物事后方,不约而同地涌现出一些“东西”。 有鳞甲赤红、脑袋稍扁的小蛇,有后背布满古怪纹路、两腮不停收放的蟾蜍,还有在苗寨少女身旁来回萦绕的蝴蝶,以及不停在泥地当中涌入、下沉的蜈蚣... 这些不正是南疆的那些苗寨里,用起来最为顺手、实用的蛊物嘛? 苗寨少女双手抱紧脑袋,脸上依旧是原先的焦急神色。 她口中喃喃出声:“真的有人被抓了...好多人都被抓了,那座山头的李大爷、张老头...还有前面那座山里王村长的儿子...” 裴忆情终于转头看向了她,他手腕向上一提,那只紫玉蝎子就被提至苗寨少女正前方。 “那些村寨之中,可曾说过是何时、何地被何人所擒?” 苗寨少女急切出声道:“都说是一些披挂甲胄的官爷,乡亲们大多没见过什么世面,也就没说清楚...” 林满六想起了什么,他出声问道:“被擒之人的家里,你可有一家一户是相对熟悉的?” 苗寨少女将目光移到了林满六身上,或许是因为方才林满六流露出的凌厉眼神,让她控制不住地向后退了一步。 可就是苗寨少女这么一个细微动作,原本还在等待着她发号施令的蛊物们,竟是像商量好一般,朝着林满六四人就冲了上去。 裴忆情另外一只衣袖随即鼓荡了起来,他只是围绕着四人周围一扫,便是一道劲风刮起将那些靠近四人的蛊物全数逼退。 苗寨少女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一边哭丧着说着“不要...”,一边重新摇晃起手腕的铃铛。 “小三、小六、小八...回来!快点回来!” 数息过后,除却那条赤红小蛇以外,其余的蟾蜍、蝴蝶、蜈蚣都退回到了苗寨少女的脚边。 与此同时,在众人不远处的炎阳皇陵入口,再次有呼喊声传了过来。 “可算是抓到了!大家伙来看看,原以为是那叛军斥候,没成想居然是只野鸡啊!弟兄们等会开荤啦!” “王伍长!那可不是野鸡啊,是孔雀!这是可是难得一见的祥鸟啊!” “是啊,王伍长!你咋能把孔雀说成是野鸡呢,不过要是能给弟兄几个开个荤...管它祥鸟不祥鸟的!” 苗寨少女听着这些叫喊,脸色顿时变得无比煞白,她连滚带爬的跑到小土坡边缘,抬头可劲看向炎阳皇陵方向。 直到她看见一只全身素白、不染半点尘埃的孔雀,被那些官兵掐住脖子,在手中肆意蹂躏的时候,她整个人浑身颤抖了起来。 “不可以...不可以...” 苗寨少女就像疯魔一般准备冲下土坡,可就在她刚要冒头的时候,后领口就被人一把抓住。 她悲愤欲绝地看向后方,发现是那个擒住自己小六的男子。 “你快给我放手!稍后我会向你们赔礼道歉,能不能先让我去救老一...放手啊!” 裴忆情出声道:“你觉得...他们会跟一个突然出现在皇陵的陌生人客套,还会听你的老实放了那一只孔雀?” 不等苗寨少女如何反驳,黑红大袖一甩就把她重新抛回刚刚的位置。 裴忆情转头看向她,出声说道:“你最好留在这里,稍后还有一些问题要问你,那只孔雀我会拿回来。” 随后他又看向了林满六的位置,轻声嘱咐了一句:“稍后皇陵之中再会!” 下一刻,只见这位身着黑红大袖的男子缓步走上土坡,将那只紫玉蝎子放回地上后,整个人就暴露在了那些兵卒面前。 裴忆情双手笼入袖口,不慢不紧地向炎阳皇陵入口走去。 “却邪奉命来此,协助李延鹤将军一同清剿叛军!” 此话一出,原本还在戏耍那只孔雀的兵卒,几乎同一时间看向了裴忆情方向。 第五百四十七章 言谈试探知跟脚 炎阳皇陵入口位置,先前叫喊声响最大的王伍长反应最快,他右手握紧腰间佩刀的同时,开始向身侧下属们迅速传达指令。 “老二速速去禀报张大人,要快!” “其他人跟我死守入口,随时留意好其他方位,防止有宵小趁乱闯入其中!” 王伍长眼神一凛,与逐渐向他们靠近的裴忆情彼此对视起来。 他出声说道:“我等此次清剿叛军,并未收到有却邪从旁协助的指令,阁下究竟是谁?” 裴忆情的脚步显得格外缓慢,他的目光始终注视着那一只陷入惊恐的孔雀。 “却邪此行是奉北燕王之命来此支援,我等收到消息...叛军此次潜入皇陵,就是为摧毁皇陵,坏我炎阳未来百年根基...” 王伍长听着这些说辞,腰间刀刃已经出鞘半寸,对于他来说,眼前之人身份还未明了,不可知其真伪,根本没有相信的必要。 “即便你就是那却邪之人,仅凭你一人如何成为我军清剿叛军的助力啊?还不快让你的那些帮手出来受死!” 就在裴忆情距离炎阳皇陵不足百步时,王伍长已经抽出腰间佩刀高举向天! 在其身后的炎阳兵卒同样挥舞起手中长戈,只要他再次出声,驻足入口的守军就会向裴忆情所在的位置,进行军阵冲锋。 王伍长见那黑红大袖依旧没有就此止步的意思,他手中刀刃即刻向前挥斩。 杀——杀——杀—— 入口位置的炎阳守军口中,皆是高声喝出一个“杀”字! 一时间,犹如虎啸山林般在整个皇陵入口响起,激起了所有人心中的杀意和戾气。 那位王伍长看着裴忆情的注视方向,心中似是想到了什么。 “想必那只孔雀...便是你这妖人用于试探我等的...那爷爷我就先宰了这畜牲!” 说罢,他便在人群不停向前奔涌的同时,开始朝那只被下属死死按住的孔雀走去。 他只需手起刀落,就能让眼前的畜牲毙命当场,随后也会激起对方的怒意。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也敢在老子面前装大尾巴狼? 可就在王伍长心中刚刚生出念想,原先还是一路缓行的裴忆情,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变化。 两只黑红大袖在他身前分离开来,本是空无一物的手中,此刻多出了十数枚银针。 只是一息过后,正在前冲的炎阳兵卒便看到了惊奇的一幕! 只见他们五十步之外的黑红大袖一脚向前轻踏,随后竟是直直飞向了空中,紧接着在他空中身形旋转的同时,那十数名银针就从他的双手之中丢掷而出。 嗖嗖——嗖—— 嗖—— 从第一个兵卒倒地开始,一直到冲锋军阵停步不前,只用了几个眨眼的功夫... 倒地之人几乎是一样的惨状,银针从其眉心位置没入半寸,并且双眼还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墨绿色。 那些还未倒地、停步不前的炎阳兵卒,只是朝气绝的袍泽身上看了一眼,对于眼前之人的手段就有了一定了解。 是毒! 而那个正要提刀绞杀孔雀的王伍长,也被眼前一幕给震惊到了,他其实已经在心中暗自拔高眼前之人的实力了,根本没有与之斗将的打算,试图直接让军阵冲锋消磨对方气力。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数十人一同合力的军阵冲锋,竟是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与之打个照面了。 王伍长正在纠结着是否还要出刀斩杀孔雀的时候,三四名甲胄鲜亮的校尉,就从皇陵内部走了出,在他们的簇拥这下,是一名头戴面甲的中年人。 是张大人他们来了...定能制住眼前之人! 顿时,王伍长不管顾冲锋出去的弟兄是死是活,抬手在胸甲位置用力一砸,朝着皇陵内部行礼,态度显得极其谄媚。 “张大人!有一名不知来路的男子前来捣乱,我等会将其尽快...” 头戴面甲的中年男子,就像是没听到他说话一样,继续加快步伐朝入口位置走去。 等到男子走出皇陵,看清裴忆情面容之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阴霾,但很快就被谦卑和恭敬所替代。 与此同时,那位王伍长从下属手中接过了孔雀,正准备在面具男子背后扬武扬威一番,结果还不等他如何动作,在其身前的张大人一脚就扫向了他的脑袋。 这一记鞭腿对于他来说,躲自然是躲得过的,但是对于他这么一个小小伍长来说,能躲了去嘛? 下一刻,王伍长九结结实实地受了身前大人一脚,随后便整个人跪倒在地,等待张大人的发落。 虽已跪地,但他的心中仍有不解... 莫非那人真是却邪之人? 可就算真的是却邪来此,为何张大人的反应如此剧烈? 就在他疑惑之际,身前张大人的举动,就向他进行解释说明了。 “原来是裴大人亲自来此...张某本该在皇陵入口候着的,罪过...罪过...” 裴忆情闻声后,双眼的注视就从那只孔雀身上,移到了言语出声的面甲男子身上。 两人就此四目相对,前者摆出一副下官见了上司的模样,后者表现得却根本不领情,并没有好好解决眼前事情的打算。 那位面甲男子再次开口道:“方才的事情...是张某办事不周,才会让手下部族冲撞了裴大人,还望大人不记小人...” 不等他话说话,裴忆情便出声打断了他的发言。 “将那只孔雀交还于我,稍后却邪会与张大人对接皇陵事宜...” 此话一出,头戴面甲的中年男子立刻向后招了招手,很快就有两名护从将那王伍长拉开,让其手中的孔雀得以挣脱束缚。 面甲男子下意识地出声问道:“不知裴大人此次驰援,带着一只孔雀是为了...” 一如先前模样,裴忆情依旧没有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并且这一次要显得更为蛮横。 原本还在十余步开外的黑红大袖,整个身形猛然向前狂奔,在面甲男子反应过来之前,一只手已经按住了他脸上佩戴的面甲。 裴忆情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在面甲男子一侧淡淡出声。 “张大侍郎哟...如今既然改换门庭了,就该学着变通一下,咱们都是为了炎阳做事,可没谁就高人一等了...” 被识破身份的张泉灵,怎么也想不出来自己是在哪一个环节出的纰漏,即便是此行一起参与清剿的李延鹤也不知他身份才对啊。 他前去军营传令之时,诸如李延鹤、管骁之流,至多是知道自己曾被囚入过幽狱,无论如何都无法跟原本的身份联系在一起的。 难道是那位大人在故意试探自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明明自己已经表明忠心了,那人也欣然接受自己的提议了,即便有意加害自己,也不该是在这个时候才对啊。 张泉灵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的身份为何暴露,最后只得回看向了身前的裴忆情。 他试探性地低声道:“裴大人...此次皇陵清剿一事,是王爷命我前来斡旋一二,并非张某本意...” 裴忆情闻言后古怪一笑,单手扣住面甲的力道也随之加重。 “王爷?莫非张侍郎还是狗改不了吃屎...难道是殿下给你的不够多嘛?” 裴忆情言语说尽时,面甲碎裂声已经在两人之间响起,只要他再稍稍加重力道,张泉灵用于掩盖身份的面甲就会崩碎当场。 张泉灵听着他的言语,心中顿时多出了些许疑惑和纠结。 王爷...殿下... 他心中暗自想到,为何先前从未听说过,却邪是那位大人的手笔? 但结合到东都战事之中,却邪近乎反常的举动,在连上后续西京一战时,他也曾听闻是却邪秘密潜入皇城,才成功保下了那位大人。 莫非,却邪真的是同盟? 裴忆情、张泉灵的三言两语间,就将对方背后靠山试探了一个遍。 他听着裴忆情口中尊称了一声殿下,眼底顿时浮现起些许冷静,整个人也跟着镇定下来。 张泉灵抬手一挥,那些本想上前围堵裴忆情的兵卒尽数散开,以两人为圆心让出了一个巨大的半圆场地。 他继续出声道:“裴大人!方才张某只是试探,想必裴大人知晓的也会比张某多些,大可派人前去查证一番!” 裴忆情终于撤出了手中力道,张泉灵看着那只手从自己脸上撤了下去,整个人顿时放松了下来。 可等到眼前的黑红大袖再次开口时,让他的心弦再次紧绷! 裴忆情出声说道:“如今皇陵之中的两批人马,可有想好如何处置了?” 张泉灵心中大骇,却邪纵使比他先依附于那位大人,又或者是有意在那位大人身上投下更多的筹码,也不应该知晓此次皇陵清剿的最终目的啊? 不对...绝对有问题... 张泉灵强行压下心中疑惑,为了不被眼前之人识破,他强装镇定地挪开身形,抬手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大致已经布置完整了,裴大人请随我来,稍后在布防图前会与大人好生讲一下...” 裴忆情嗯了一声后,双手再次笼入袖中,率先朝皇陵入口位置行去。 张泉灵没来由地想起那一只通体素白的孔雀,他转头看了一眼。 “裴大人...那只孔雀?” 裴忆情侧头看了过来,出声说道:“张大人若是调查的明白,想必不会不知却邪之中,也有擅长御蛊催虫之人吧?” 张泉灵赶忙应声说道:“是张某愚钝了,裴大人莫怪...莫怪...” 此时此刻,他虽是表现得恭敬万分,但心中却已将眼前的裴忆情列为必杀之人。 方才被他随口试探,就点破了自己与那位大人之间的关系,定然不能让他离开此地。 想到这里,张泉灵略微侧头,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那个王伍长。 后者察觉到前方的注视,也随之看向了张泉灵,两人仅凭眼神交汇,就明白了对方心中意思。 那只畜牲留不得,藏于皇陵之外的却邪门人,同样不可留! 王伍长得到指令之后,他的脚步逐渐减缓,很快就消失在了前行队伍之中。 等到这位王伍长重新返回皇陵入口时,才刚要开口询问那只畜牲的踪迹,很快就有一名下属奔跑到了他的身前。 “王伍长...王伍长...方才那只野鸡,在你们进入皇陵之后,突然间就消失不见了!” “什么!你们这些废物...怎么连只畜牲都看不住!” 王伍长才听到这么个消息,整个人简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要是让那位张大人知道了,可就不是简简单单的皮肉之苦了,自打这位头戴面甲的张大人进入军营后,已经接连死了好些人了,都是办事不力所致。 “都他娘给我去找,就算把外面翻了个底朝天,也给我找出来!” ...... 炎阳皇陵右侧一处石阶之下,林满六一行人潜行至此,他们听着那竭力嘶吼的呼喊,面面相觑后四人皆是露出一脸怪笑。 方才裴忆情与张泉灵的谈话,一方面是在试探张泉灵背后的靠山,另一方面就是替林满六四人争取潜行时间,同时让那位苗寨少女有时间召回自己的孔雀。 林满六看着此刻蛊物齐全的苗寨少女,向其询问出声。 “我们稍后要潜入皇陵之中,你可要一起?” 苗寨少女想都没想,立即应了一声:“我去!我还要替乡亲们把他们的子女找回来!” 林满六最开始预想的,是准备劝说她离开此地,他们会代行寻人之事。 但看着苗寨少女眼中的坚定,让林满六没来由想起一年之前的自己,那时也是这样的稚气未脱,就想着要把商队人马全数带回来。 不过自己那会,好像没有现在这般凶险吧? 林满六将心中的打趣言语压下,看向苗寨少女点了点头。 “那稍后便跟我们一起吧,不过你的这些蛊物尽量不要带入其中,如遇危险我们可没时间等你召回...” 苗寨少女故意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抬手又将那只铃铛晃了晃。 “哪有什么蛊物?咱可不是那些整日与虫蝎为伴的黑苗嘞!” 第五百四十八章 初入皇陵战俑坑 少女的玩笑举动,引得在场众人皆是微微一笑。 林满六也不再纠结于那些“消失一空”的蛊物,带着众人朝石阶拐角位置走去。 出现在四人面前的,是一处空无一物的石墙死角,林满六扭动身后夏鸣蝉的剑柄,一抹碧绿剑光就从剑匣正中弹射而出。 苗寨少女一脸惊讶地看着身前背影,只见林满六伸手一探就将那抹碧绿剑光握在手中,紧接着就朝石墙上一处砖块凹槽中插去。 咔—— 随着一阵细微的声响从石砖缝隙中传出,众人面前足足有等人高的数十块石砖开始向内凹陷。 此处,竟是一道石门?! 林满六将春窗蝶递给身侧的月寒枝后,双手便朝石门之上发力,只是几个眨眼功夫过后,眼前石门就被推开一个能够让人通过的门洞。 沈倾裴好奇出声:“方才也没听林师弟和那裴公子提起过这石门,你是如何知晓此处有暗门的?” 林满六出声说道:“从那两卷图纸上,不难看出这炎阳皇陵建制与西京皇城基本一致,并且从那羊皮卷轴上的几条甬道上,也能看出与之相连的几处密室方位,而我们眼前便是那大阵俑坑的正上方...” 沈倾裴恍然大悟,率先走入门洞之中。 她言语出声道:“所以林师弟是断定此处也有密室,即便没有这石门也可将石砖拆去,随后强行进入其中?” 林满六点了点头,跟上前者的步伐一并朝着门洞走去。 月寒枝等到那苗寨少女走入其中,再次打量周围一番后,这才跟着走入门洞之内。 四人借着从洞外射入内的细微光亮,尽可能地将眼前暗室看清楚一些。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道紧闭的朱漆大门,从门上的虎头环扣可以看出,此处应是由内向外的出口。 林满六提醒出声:“稍后尽可能不要点起火光,大门背后往下走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靠近那处大阵俑坑了...” 说罢,林满六从腰间摸出四枚夜明珠,分发给了身后三人,这也是为了此次潜入皇陵裴忆情提前准备好的。 林满六拉动眼前的朱漆大门,借着夜明珠的光亮看向门内。 从夜明珠上散发出的微光,透过大门缝隙将里面略微照亮后,林满六才一看到门中物事,整个人顿时愣在了当场。 即便心中早有准备,即便裴忆情早就与他们说过皇陵当中可能出现的东西,可看着眼前一幕,林满六还是被震撼得无以复加。 在朱漆大门之后,竟然是数不尽的兵甬...这些陶土制成的兵甬就像是真人一般,脸上的五官细节到眼珠、牙齿都像是真人一样。 这些栩栩如生的兵俑就矗立在通道两侧,他们手中无不是握紧一柄长戈,彼此相互朝着对面的兵甬指去。 林满六深呼吸一口气,与身后三人确认没有危险后,这才将整个朱漆大门推开。 在其身后的三人,同样跟刚刚的林满六一样,险些被这些好若活人的兵俑吓到。 苗寨少女的反应最为剧烈,毕竟她是唯一那个没有提前做好功课的人,她下意识地想要去摇晃手中铃铛。 就在这时,月寒枝握住了她的纤细小手。 下一刻,轻柔的声音就在苗寨少女耳畔响起。 “别怕!跟紧我!” 苗寨少女连忙点头,被牵着的那只手也拉住了月寒枝的衣角。 随后,四人的潜行顺序,便以林满六做开路先锋,沈倾裴坐镇中段护卫前后,月寒枝则是带着苗寨少女走在最后方。 约莫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四人前方就传来了一些细微的厮杀叫喊声、兵戈碰撞声。 林满六细声提醒道:“多半是李延鹤将军他们与乌夜骑交上手了!” 为了保证能够与李延鹤早些会合,四人朝着眼前那一道光点开始加快步伐,直到他们眼前一亮的时候,林满六一行人就出现在了炎阳大阵俑坑的左上方高台。 此时,大阵俑坑正中。 李延鹤带领着手下士族,在甬道之中不停穿梭、变换方位,追击着那些四处逃窜的乌夜骑。 受限于那些陶土兵俑,以及那些青铜马车的缘故,李延鹤所带的人马并不能较快地展开攻势,每当快要将乌夜骑围困堵死时,都会被后者凭借这些阻碍给成功逃脱。 一场显得极为压抑的“猫鼠游戏”,就这样在炎阳大阵俑坑当中上演。 就在林满六犹豫要不要暗中出手时,李延鹤一行人的后方,也就是炎阳皇陵的入口位置,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袭声响。 并且还有人从中呼喊出声:“你们这些贼子宵小,还不快速速受降!李将军我来助你!” 随着这声话语说尽,比起李延鹤所带手下还要多的炎阳兵卒开始涌入大阵俑坑。 林满六双眼微眯成线,看清了先前呼喊之人的身影,是那名头戴面甲的中年男子,此刻裴忆情就站在他的身侧不远处。 有了炎阳兵卒第二批人马的增援,大阵俑坑刚刚还僵持不下的局势,便开始朝着李延鹤、张泉灵一方倾斜而去。 眼看那些乌夜骑就要被两派人马彻底围死的时候,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 “动手!” 此话一出,整个炎阳大阵俑坑在这一瞬间,就仿佛“活”了过来! 本是安静停靠在俑坑两侧的青铜马车,竟然动了起来,并且前冲的速度极快,就像是真的战马前冲一样。 不过让其前冲的并不是马蹄,而是马蹄之上的细小车轮。 霎时,整个炎阳大阵俑坑都陷入混乱之中,位居正中心的李延鹤一行人无疑是最为凶险的。 他看着从两侧冲来的青铜马车,握紧尘无垢的双手猛然发力,径直冲向了距离最近的一辆马车。 “所有人跟我一起!先行击毁一辆马车,尽可能留出一个缺口!” 跟在他身后的兵卒,几乎全是李延鹤这些年的心腹,即便面对眼前慌乱的场景,他们也一并出声回应。 “得令!” 此时此刻,张泉灵对于大阵俑坑中的麻烦,故意摆出一副惊恐不安的样子。 “这是什么...这些马车怎么活了...裴大人,这该如何事好!” 裴忆情眼神淡漠,出声应道:“多半是有人触发了皇陵的机关,无需担心...既然触发了,那些叛军也就活不下去了。” 张泉灵向后退了一步,朝着身前的黑红大袖拱手一拜。 “裴大人...可否请你出手...将李将军从中带出来,其余人等是死是活...都没什么关系...” 裴忆情转头看向头戴面甲的张泉灵,后者顿时浑身一颤。 张泉灵再次出声:“若是可以...多救出几人自然更好,可是眼下这种局面...张某只怕...” 裴忆情没有言语,只是黑红大袖一甩,整个人就朝着前方大阵俑坑冲去。 张泉灵透过面甲,看着在自己眼前逐渐变小的黑红身影,面甲之下的他终于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冷笑。 却邪是吧...今日就让你们八将先死一人! 张泉灵双手来回在袖口上拍了拍,将皇陵当中的尘埃尽数拍散,随后又仔细整理了一番,这才转身朝皇陵出口方向走去。 跟着他一并向后退去的兵卒不过寥寥三人,皆是他亲自扶植起来的亲信。 距离他最近的一人,身材比之常人要魁梧的许多,名唤孙大眼。 孙大眼出声说道:“大人,我等就这样返回西京?” 张泉灵反问出声:“不然呢?” 孙大眼回头看了一眼,看着那厮杀声依旧的炎阳大阵俑坑。 “大人,我等此刻撤离,若是那李延鹤或是裴忆情侥幸没死,怕是不好交代吧...” 张泉灵压低嗓音说道:“大眼啊...就刚刚那阵仗,你觉得他们活的下去嘛,还是说...你对自己拉动的机关这么不自信?” 孙大眼听得这一番话,整个人就憨笑了起来。 “这哪能啊...小的拉动扳手那会,可是差点就被吓死了...若是让我去怕是一轮冲杀过后,就要变成一滩烂泥了!” 张泉灵转过身来,抬手在孙大眼的肩头拍了拍。 “所以就无需多想,等待我们返回西京城后,上报一个李延鹤、裴忆情英勇就义即可,至于皇陵方面...往后驻军由我们接管就是,如此一来,谁还能知道今日发生的事情!” 随着张泉灵面甲之下,那一声声自负、欣喜的笑声传出,其余三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 而与此同时,炎阳大阵俑坑的中心地带。 即便李延鹤再怎么用兵如神,可寻常人的躯体即便再坚韧,又怎么比得过这些不知疲倦、伤痛的青铜马车。 在他们尽力毁去四辆青铜马车后,那大阵俑坑两侧的门洞内,依旧有数不尽的青铜马车冲出来。 李延鹤先是回望了一眼皇陵出口位置,随后又看了一眼那些乌夜骑所在的方位。 前后两批人手,竟是在这一瞬间都不见了! 皇陵出口到大阵俑坑正中心的路上,的确有一些前来增援的兵卒尸首,但却没有看到那个“张大人”的身影。 乌夜骑原先在的位置,同样也能看到四、五名倒地不起的尸首,想必是趁乱退走时没有跟上,最后被马车碾压至死的人。 就在李延鹤决定以一人身死,为身后弟兄强行开路的时候,只见一袭黑红大袖坠入他们人群之中。 裴忆情双手挥舞不停,数枚银针从他十指之中飞旋而去,朝着李延鹤及其手下身上刺去。 他出声解释道:“诸位不用担心,裴某暂时封住了你们的经脉,如此一来,短时间内可以加快自身行动,暂时恢复到全盛时期...” 李延鹤嗯了一声,手中银枪朝着最近位置的马车刺去,在他双手猛然发力之后,身前这架青铜马车硬是被掀翻在地。 李延鹤侧头出声问道:“裴兄可有什么破局之法?” 裴忆情点了点头,驻足原地像是在盘算什么。 “李将军再等片刻,应该快...” 不等他话说完,四道身影就先后从大阵俑坑一侧闪出,冲在最前方的手中一柄碧绿剑光直刺向前,将一架青铜马车强行拦停下来。 在其身后又是一道身影闪动,那人手中剑光在略显昏暗的大阵俑坑内,显得虚幻无比。 看似只是递出一剑,却是已经三剑齐出。 而后又是一袭红衣,手中那柄古怪刀刃直接砸向了一架青铜马车中段,随着一道碎裂声响起,整个马车就被那红衣女子劈成两半、一分为二。 最后是那名身侧娇小的少女,她刚刚落在地面,似乎想要摆出一个帅气的姿势,结果被那即将冲至面前的青铜马车给吓到了,立即躲在了众人身后。 李延鹤看清四人面容之后,脸上顿时多出了几分喜色。 他朝着林满六所在位置招了招手,后者也随即挥了挥手中春窗蝶。 裴忆情看着这四人的粉墨登场,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开口出声道:“诸位且随我来,如今能走的...就只有眼前的路了。” 说罢,只见他两只黑红大袖无风自动,双袖鼓荡的同时,整个人就随即朝着炎阳皇陵深处冲去。 沿途那些快要冲撞向他的青铜马车,竟然只是被他大袖一挥就直接被掀翻在地,不过裴忆情每次挥袖横扫,他那两只黑红大袖都会破损几分。 就这样接连数次过后,一条通向炎阳皇陵深处的通道,就出现在了所有人眼前。 李延鹤随即轻喝出声:“走!” 大阵俑坑内的所有人闻声过后,不论是谁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纠结和由于,就跟着裴忆情、李延鹤一并朝向炎阳皇陵深处冲去。 不过数息功夫,炎阳大阵俑坑之中便再无一名生人,那些青铜马车也逐渐停止了动作,除却被李延鹤等人击毁的马车残骸,余下的青铜马车都回归自己原来所在的位置,这一幕若是被人看到,定会觉得荒诞无比。 而这样诡谲的画面,的确被人看入了眼中... 就在林满六四人原先躲藏的甬道之内,此刻正站着一男一女,从两人的衣饰打扮不难看出,他们似乎是两名道士? 第五百四十九章 阳炎吞天龙吐珠 林满六一行人穿过炎阳大阵俑坑后,随即进入了一条略微狭小的甬道,由此便进入了炎阳皇陵的更深处。 看着前方逐渐明显且变大的亮光,所有人心中不由得多出几分忌惮和警惕。 倘若刚刚那些乌夜骑得以成功退走,那么他们的去路自然也是这一条甬道的尽头——显光麒麟厅。 就在众人快要临近甬道出口时,李延鹤与裴忆情两人同时停步,一人面朝前方严阵以待,一人看向后方眼神凝重。 李延鹤低声说道:“这一路行来,都未曾见到乌夜骑的埋伏,多半会在前方再次阻截我们,稍后尽可能听我与裴公子指挥!” 裴忆情紧随其后,也跟着出声提醒。 “不管先前启动大阵俑坑机关的是何人,这些在我们前方的乌夜骑人马...一定比我们更了解皇陵其中的构造,万事小心为上!” 在场众人齐齐点头回应了前方两人,随后就跟着一起走向那光亮之中。 先前长时间处于阴暗之中,此刻终于可以看见灯火光亮,难免会有一种晕眩之感。 可就在所有人去适应这种感觉的时候,比之先前那俑坑大阵还要骇人的一幕,出现了! 首先,在这显光麒麟厅四个边角位置,分别有四根从麒麟厅顶部刺入地面的盘龙柱,连同龙首、龙身在内,整根盘龙柱快有三五人一同环抱那般粗壮。 紧接着,在显光麒麟厅的正中心,赫然矗立着一尊六、七丈高的麒麟雕像,周身各处关节位置充斥着一种令人不适的血色暗纹。 本该是祥瑞之兽的麒麟,在这些血色暗纹的雕琢下,却显得极为不祥...甚至有一种摄人心魄、吞噬人心的感觉。 最后,经过林满六一行人仔细观察,在那尊麒麟雕像的左右两侧,还分别占有一具高大的持盾兵俑,比起刚刚在炎阳大阵俑坑中见到的兵俑,这两具持盾兵俑要更加“像”一个人! 林满六双眼死死盯着那麒麟的两只眼瞳,他心中莫名有一丝慌张和不安。 就在林满六刚要向前跨出一步时,他敏锐地察觉到,那两只漆黑的眼瞳动了! 霎时,林满六一把拉住身旁的月寒枝,将其朝着向自己身后迅速拽去。 与此同时,他也开口出声提醒在场众人。 “麒麟眼睛动了!大家小心!” 随着他的话语说尽,所有人都看向了正前方的麒麟双瞳,可他们都没有看出有何异样。 正当李延鹤身后的一名下属想要出声调侃的时候,一道低沉、可怕的吼声从那“死物”口中响起。 吼——吼—— 下一刻,那原本黯淡无光的麒麟双瞳,也在所有人面前露出两道血光。 是血...竟是有鲜血从麒麟眼眶之中流淌而出! 但与其说是流出,不如说是向外喷涌,那不知是从何处而来的鲜血,仿佛永无止境一样从那麒麟双瞳当中喷出。 死物低吼、神秘鲜血、血色暗纹...... 这些充斥着怪异、非凡的事物,就在所有人的面前交织在了一起,他们的心都在这一刻沉在了谷底。 人群之中,有人咽了一口唾沫,神色慌张的出声说道。 “李将军...这只麒麟,不会是活的吧?” 李延鹤没有出声回应,只是再次以双手握紧尘无垢,一人独自站在了最前方。 “备战!” 一声令下,彻底镇住所有人的心神,也以此稳固了军心! 最开始打量麒麟的裴忆情、林满六两人,此刻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更后方,在这尊麒麟尾部似乎有几具匍匐在地的“尸体”? 两人在同一时间认出尸体的身份,是那些比他们先行逃窜至此的乌夜骑!? 林满六随即想到一种可能... 能让他们用自身性命去换的东西,莫非真的是启动眼前这尊高大无比的凶恶麒麟! 林满六心念微动,随即呼喊出声:“李将军,先行躲避在两侧廊柱之后!” 李延鹤也没有半分犹豫,抬手向身后袍泽示意,根本不需要他去如何调遣,在他身后的所有兵卒便一分为二,井然有序地向两侧廊柱推去。 不过是眨眼功夫,所有人就快退到了廊柱之后,可也正是这样的紧要关头,最后撤离的一名兵卒,突然间就被不知全貌的重物一砸,等到其他人反应过来时,只有一滩碎肉裹着甲片留在那里。 李延鹤是最先抵达廊柱的,同样也是最先转身回头的,在场众人也只有他看清那重物全貌。 是那只凶恶麒麟的石爪...他们眼前的麒麟雕像当真“活”了! 位于另一侧廊柱的林满六,明显察觉到了李延鹤的脸色不对,随即向身旁裴忆情询问出声。 “炎阳皇陵建造之初,可有注明此处显光麒麟厅的作用?” 裴忆情低声说道:“从记载有当时皇陵建制的手札来看,所谓的显光麒麟厅,都是在说皇陵内部入口上的麒麟头首,从未提及过眼前这尊麒麟雕像...” 林满六正要继续询问一些细节,试图找寻破局之法的时候,方才那声低吼再次从显光麒麟厅正中心传来。 吼——吼—— 这一次的嘶吼比之先前,要显得更加凄厉、渗人... 随着而来的,还有一声接着一声的沉闷踏响,所有人在这一刹那都反应过来,是那只凶恶麒麟动了! 李延鹤再次看了一眼地上死尸,整个人斜提尘无垢,一脸坚决地从廊柱后方走了出去。 “诸位,稍后便有我来先试探此物实力高低,裴公子若是可以,尽可能推演一番破局之法!” 裴忆情立即应声道:“还请李将军多多提防,裴某也会竭尽全力!” 接下来,便是由李延鹤只身一人,对上了那尊通体血色暗纹的麒麟雕像。 麒麟雕像被人以血点睛之后,仿佛真的拥有一双眼眸,李延鹤才一出现,那颗硕大的脑袋就歪向了他所在的方向。 李延鹤一步跨出过后,整个人就开始狂奔起来,他绕着显光麒麟厅的右侧,开始大步前掠。 对此,那尊麒麟雕像也随之扭动身形,时时刻刻注意着李延鹤的动作。 就在李延鹤手中银枪一抖,紧接着就是一枪递出的时候,麒麟雕像竟是比他反应还要快,两只后脚向后一蹬,两只锋利无比的前爪就飞扑向了李延鹤所在方位。 尘无垢在他的手中舞出数道绚烂的枪花,枪尖在那石爪上来回挥挑、劈斩,除了能摩擦出细微火花后,根本无法形成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从李延鹤行动之初,裴忆情和林满六就一直在注意那麒麟雕像的反应,就在李延鹤与之交手数个来回,或者是说在那麒麟雕像石爪下逃脱数次后,他们都注意到了一点! 这尊坐镇显光麒麟厅的“凶物”,并非真的生成一双洞察周遭变化的血瞳,而是通过一种媒介来辨别李延鹤的身位、动作。 声音...又或者是脚步声! 林满六与裴忆情只是互看了一眼,两人就明白对方与自己都想到了。 随后,林满六解下身后的夏鸣蝉,只是单手握紧春窗蝶,从他这般模样不难看出,下一步动作就是要去驰援李延鹤。 而裴忆情更是夸张,他双手朝两臂一抓,就将他那两条破烂不堪的黑红大袖撤出,裸露在众人眼前的,是他两条捆满了黑布的手臂,在那些黑布之间,似乎有数不尽的银针裹胁其中。 林满六跟裴忆情根本不用出声商议,一左一右就朝着显光麒麟厅两侧走去。 前者才刚刚抬脚踏出,手中碧绿剑光就轰砸向了自己地面,有别于石砖的碰撞声瞬间就在大厅之中响起。 嗡嗡! 顷刻间,原本还在追逐、虐杀李延鹤的凶恶麒麟,在林满六击打地面的那一刻,高大身影先是稍作停顿,随后那颗硕大头颅就转向了林满六所在的位置。 林满六心中大定,他们两人的猜想不错,那尊麒麟雕像果然是通过声音来辨别方位。 猜想得到证实的裴忆情,自然也不甘示弱,只见他双臂在身前挥动,随即数十个银针就击射向了两侧地面。 嗡!嗡!嗡! 只是眨眼功夫,就是数十道奇异声响在显光麒麟厅中回荡开来。 那尊凶厉无比的麒麟雕像身形再次一顿,那颗原本已经看向林满六的头颅,略微朝向裴忆情的方位偏移而去。 可也只是偏移了那一丝一毫,麒麟雕像的身形就再次陷入了停顿。 心领神会的李延鹤,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大好时机,效仿着林满六、裴忆情的动作,开始以尘无垢击打显光麒麟厅的地面。 但作为镇守炎阳皇陵内部入口的“凶物”,如果只是被一些细微的敲击就阻滞住身形,难免有些儿戏了吧? 林满六三人心中自然知道,眼前之法并非根除危险之法,但也只能先以此招威慑,从而寻觅更多的破绽,从而击破眼前的麒麟雕像。 没过多久,麒麟雕像似乎是因为不同方位的声响,整个身躯开始不规则的扭动起来,它那两只锋利无比的石爪也开始胡乱拍打地面。 咔——咔咔——咔—— 墙壁碎裂声随之响起,整个显光麒麟厅也因为这尊麒麟雕像的拍打,开始变得摇晃起来。 松散的泥土碎屑、细微的落石粉末....这些物事随着晃动而从大厅顶部落下。 林满六见状心中一凛,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莫不是整个显光麒麟厅,都要在眼前麒麟的拍击下坍塌不成?! 就在这时,所有人的后方突然出来一道清亮嗓音。 “那四根盘龙柱!快去击打那四个龙首!” 李延鹤、裴忆情连同林满六在内,三人已经顾不得辨别后方消息的真伪,只得各自奔向距离自己最近的盘龙柱。 尘无垢一枪直刺而出,径直刺向了龙首上的一颗眼珠。 春窗蝶以剑势飞孤鸾丢掷向前,瞬间就击打在了龙首面门之上。 裴忆情的距离最远,但他挥舞而出的“兵刃”却是最多,只见近乎百根银针从他双臂击打而出,只用了片刻功夫就全数没入龙首之中。 在他们回身看向麒麟雕像时,三道劲风就从他们的身侧呼啸而过! 三枚粗壮如成人手臂的金锥,从那龙首之中疾射出来,目标直指麒麟雕像所在的范围。 下一刻,略显沉闷的轰砸声,就在麒麟雕像上响起。 铛——铛——铛—— 李延鹤看着静止不动的麒麟雕像,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个念想。 真的成了? 当真压制了那麒麟雕像了?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在场众人看着那一动不动的麒麟雕像,心中都跟李延鹤生出了一模一样的想法。 林满六寻着先前提醒的声音看去,在他们的更后方不慢不紧地出现了两道身影。 舟墨...还有沈阿豆... 他们俩终究还是来了,看来是怎么都拦不下啊。 舟墨看着林满六脸色没有任何惊讶之色,随即调侃出声。 “林满六,莫不是真的希冀于我俩会出手帮忙,所以根本不惊讶我们的到来?” 林满六没有立即出声回应,只是再次看向那尊静止不动的麒麟雕像。 少年郎发问出声:“舟道长,既然你能看出那盘龙柱的用途,想必也能断定那麒麟此刻是否还活着,对对吧?” 此话一出,原本已经松懈的所有人,他们的内心都在这一刻再次紧绷起来! 什么,难道眼前这尊麒麟雕像还没“死”? 甚至还有继续动的可能!? 舟墨脸上泛起一抹古怪笑意,他双手在身上道袍来回拍了拍,可怎么也拍不干净那些泥泞、污渍。 他出声应道:“当然,麒麟还未吐珠,便算不得身死道消!” 舟墨的这句话,就像是一柄重锤无情地敲打在所有人的心口。 也就在林满六一行人震惊之余,那尊麒麟雕像当真再次“活”了过来。 原本已经被金锥砸得歪斜、破损的头颅,这一次转向了在场所有人。 紧张!紧张!!紧张!!! 夺目的阳炎、烈光、厉火...都在这一刻,从那麒麟雕像的口中涌现! 方才还是光线灰暗的显光麒麟厅,也在这一刻,被那点点火光照得无比透亮! 第五百五十章 一剑紫光破麒麟 位于麒麟雕像正前方的林满六,对于眼前这头“凶物”的威压感受是最为强烈的。 林满六双瞳微微一缩,死死地盯着那呼之欲出的熊熊烈焰,他竭力嘶喊出声。 “寒枝!” 月寒枝反应极快,根本不需要林满六做出下一步指示,她双手托起夏鸣蝉剑柄的瞬间,就将这柄厚重剑匣朝着林满六方向丢去。 林满六也无需向后看去,右手朝身侧一探便抓住了飞旋而来的夏鸣蝉,随后又借助着那一股冲劲,整个人原地旋转一周,再次将手中力道提上了一个档次。 剑势飞孤鸾! 夏鸣蝉脱手之后,便是朝向那麒麟雕像的头颅砸去! 咔—— 就在烈焰迸发的那一瞬间,夏鸣蝉成功将麒麟稍稍打偏,使得这头“凶物”的第一次吐息,未能伤到在场的任何一人。 人群的最后方,舟墨看着林满六的处理方式,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向一旁的沈阿豆询问出声:“沈小道长,当真不用我再提醒提醒?” 对于舟墨的发问,这位沈小道长顿时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丝毫想要出声回应的意思。 舟墨叹息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得嘞!那就让林满六自个想办法去吧...” 有了一次麒麟吐息,在场众人除了肌肤上感知到的炎热,内心当中同样是一片躁动不安、难以消去的炙热。 几乎所有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想法,这头“凶物”实在太过吓人了! 若非亲眼所见,他们怎会相信这世间,竟然真有这种比肩的诡异凶物。 但也正是这样慌张的情绪下,他们又看着林满六、裴忆情以及李延鹤的轮番出手,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他们,这终究只是一尊麒麟雕像。 就是它会动罢了... 林满六的出手奏效之后,暂时延缓麒麟雕像的吐息,但却无法彻底将其根除。 此刻的他也不指望舟墨能够继续出声提醒,随即开始搜寻起了显光麒麟厅中的其他布局。 方才因为三人的连番出手,使得整个显光麒麟厅内声响异样,进而加快了那尊麒麟雕像的暴走。 而后由舟墨提醒敲打盘龙柱,从中弹射而出的金锥,便强行镇压了近乎狂暴的麒麟雕像。 眼前整个显光麒麟厅里的各项布局...极有可能,都是抑制麒麟雕像的手段? 林满六将这一点想通之后,眼神下意识地就看向了那两具高大的带盾兵俑。 烈焰...巨盾!? 林满六再次将手中夏鸣蝉丢掷而出,勉强再次延缓了麒麟吐息的攻势。 他向一旁的裴忆情、李延鹤呼喊出声:“那两具带盾兵俑!我来拖住他!” 裴忆情都未听完林满六的嘱咐,在少年喊出“带盾兵俑”四字之后,他已然朝着最近的一具带盾兵俑倒掠而去。 李延鹤闻声过后,右手猛然发力将尘无垢轰砸向了麒麟雕像的脖颈位置,随后他也跟着动了起来,朝着另一具带盾兵俑跑去。 两人靠近带盾兵俑时,先后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朝着林满六呼喊出声。 “空的!” “是空的!我进去看看!” 李延鹤才刚刚绕到带盾兵俑正后方,见着了兵俑身后半开的躯壳后,他双手立刻扣在了兵俑后背两侧,紧接着整个人就跃入带盾兵俑之中。 好巧不巧,兵俑内部的空间刚好就是一个成年男子的身材大小,李延鹤惊喜之余,便将双手插入兵俑的两臂当中。 随着他的指关节扣动,就像是触碰到了什么机关一般,他的腰间、小臂、大腿......四肢上下,各处关节都被带盾兵俑内部机关扣住。 对此,李延鹤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惊吓神色,他的脸上反而洋溢起自信和从容。 这具带盾兵俑,或许可行! 他透过兵俑面甲上的空隙,勉强能够看清位处显光麒麟厅正中心的“凶物”。 就在麒麟雕像的另一头,裴忆情同样跟他一样,身体各处躯干跟带盾兵俑紧密地“连”在了一起。 裴忆情也看向了那尊麒麟雕像,随着他手臂微动,身前那一面厚重的青铜大盾随即高高举起。 李延鹤轻喝一声:“满六,为我二人引路!” 林满六身形在地上来回翻滚,几番躲闪之后,终于跑到了夏鸣蝉所在的位置。 他一手握紧李延鹤的长枪,另外一只手朝地上一抓,将夏鸣蝉重新握在手中。 林满六强换一口气,勉强应声说道:“好!” 纵使林满六的剑势飞孤鸾再熟练,他也无法彻底限制麒麟雕像的吐息。 从刚刚第一次出手开始,直到此时此刻,少年上半身的长衫已经因为火苗侵蚀的缘故,被他彻底撕扯丢去。 他肩膀、小腹、臂膀位置的各处烫伤,旁人看上去都会觉得心惊胆颤。 林满六将手中银亮长枪朝地上一刺,地面随即响起这显光麒麟厅特有的敲击声。 嗡——嗡嗡—— 顷刻间,麒麟雕像的硕大头颅闻声赶来,只见这头“凶物”的巨口再次打开,那熊熊烈焰也随之从其中呼啸而出! 就在此时,两道黑影闪动! 下一刻,本该因为气竭力尽,再也没有任何机会躲避,最后被火焰吞没的少年郎,安然无恙地站在了两具带盾兵俑身后。 在两具高大兵俑的更前方,是两面刻有凶厉鬼像的青铜巨盾。 麒麟巨口中的烈焰,被青铜巨盾全数挡下,林满六得以脱离凶险,在场众人也有了破局之法。 位居人群最后方的舟墨,他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 在林满六出声提醒其余两人注意带盾兵俑时,他对于林满六此次皇陵一行,心中也随之多出一些新的想法。 舟墨自顾自出声说道:“沈小道长莫不是一开始就算到了...即便没有我们的援助,林满六他们也能成功退出这炎阳皇陵?” 沈阿豆本想继续修那闭口禅,可她实在是被这舟墨烦了一路了,只得转头看向了身旁高着自己一截的年轻道士。 “你所求...跟我所求不一样,烦请舟道长就不用再来套话了,至于林满六他们如何,你自己不也已经算到了?” 舟墨自嘲地笑了笑,应声说道:“要是小道真的算得明白,也不必次次涉险求证...我那法子,其实没有沈小道长那般准!” 沈阿豆这一次直接闭目凝神,不再理会身旁的年轻道士。 她在收到舟墨的邀请后,两人就暂时皆为同盟,一并前来这座炎阳皇陵探究他们心中所求、所算。 可舟墨性情实在古怪,从赶路之初,他就在有意无意地言明自身所求大道,随后见沈阿豆不感兴趣,他就开始挑着一些细枝末节来套沈阿豆的话。 对于沈阿豆而言,这位师出同门的舟墨,绝对不可轻信了去。 要是真的将心中所求、所算告知于他,想必最终只会落得一个道心崩碎的下场。 就在两人言谈之际,显光麒麟厅正中心的战局,再次发生了变化。 虽然有了两具带盾兵俑的帮助,林满六三人对于眼前陷入狂暴的麒麟雕像有了应对之策,但终究是出于被动。 就在三人一次合力出击的时候,那尊麒麟雕像不知是开了灵智,还是意外得手,竟然强行破开了李延鹤和裴忆情的联手防护,导致林满六暴露在了那对锋利石爪面前。 幸亏林满六反应迅速,将手中兵刃一并丢掷而出,借此暂时抵挡麒麟雕像的攻势,这才得以脱离险境,最后退至了麒麟雕像四十步外的位置。 少年的脚步有些虚浮,在原地来回踩踏了三、四次后,林满六才勉强站稳身形。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里越发明白,想要彻底解决眼前麻烦,还需再次从显光麒麟厅找! 林满六借着两具带盾兵俑的暂时抵挡,他尽可能地抬头向四周扫去,似乎是想要将整个显光麒麟厅尽收眼底。 可他越是仔细查看,双目便越发觉得有些晕眩,直到他仰头看向正上方时,整个人顿时瘫软倒地。 林满六早就已经力竭了,再加上这一刻的盲目搜寻,全身心的疲惫将周身痛楚全部吞没,他再也无法以身上的痛楚去逼迫自己坚持下去。 只能走到这一步了嘛... 就在林满六双眼即将陷入空洞无神的时候,一袭蓝衣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下一刻,有些许温热、湿润的触感从他脸颊上划过,流淌着那些烫伤部位的时候,林满六终于再次感知到了痛楚,让他重新恢复了一丝精气神。 林满六艰难开口说道:“寒枝...那道紫光...” 话语还未说尽,他再也坚持不住身心的疲惫,无奈陷入了昏迷。 月寒枝一把扶起林满六后,就将他带离了显光麒麟厅的中心地带,把他在入口廊道两侧安置完毕后,月寒枝随即替代了林满六的位置,重新走回那尊麒麟雕像所在的位置。 舟墨看到这一幕,伸手推了推一旁的沈阿豆,故作慈悲的言语出声。 “沈小道长,要是再不说...林满六可就要死老婆了!” 沈阿豆睁开双眼,看着那一袭蓝衣铸剑走向显光麒麟厅的正中心,她心中几番思量过后,双唇微动像是有话要说。 舟墨向后退了一步,开始等待着这位扬州小半仙道出心中演算结果。 可就在他心中的期待到达了顶点,沈阿豆也已开口呼出一字的时候! “龙...” 锵——锵—— 显光麒麟厅的正中心位置,兵刃碰撞声在这一瞬间迸发而出。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发出声响的地方,不是那尊麒麟雕像,也不是举盾拦阻的两名高大兵俑,而是在三者的头顶! 一道紫光从那飞速坠下,而在紫光的后方是一名单手握剑的蓝衣女子。 月寒枝从带离林满六那时起,她就注意到了他最后言说的紫光所在,显光麒麟厅的正上方,是一个样式朴素的青铜长灯。 单单从造型上来说,看上去与先前甬道中的装饰没有什么差别,可其中有一物...细看之下,却是极为引人注目! 青铜长灯的正中心,原本是放置灯芯的位置,倒挂着一柄酷似灯芯,剑柄上嵌有紫色珠玉的长剑。 舟墨方才的话语,不止在林满六的心间回荡,同样也被月寒枝暗自记在心中。 麒麟还未吐珠,就算不上身死道消。 那如果眼前的麒麟雕像,它本该衔于口中的珠玉,从始至终就不在其中呢? 如此一来,岂不是就根本无法麒麟吐珠,那凭借着舟墨口中的晦涩言语,可以说上一句...这尊麒麟雕像是不死不灭的存在? 而经过林满六的几次出手,完全可以断定镇压麒麟雕像的方法,全都存于眼前的显光麒麟厅内。 阻滞麒麟身形的,是四周的盘龙柱中的金锥。 抵挡麒麟吐息的,是两侧高大的带盾兵俑。 那么终结麒麟性命的,自然是可以让麒麟吐珠的物事! 月寒枝行入显光麒麟厅的中心地带后,她先掷出一剑,衔寒梅刺入一根盘龙柱的中段,随后又是一剑,春窗蝶也没入了盘龙柱的顶部。 随后她身形前掠狂奔,在裴忆情、李延鹤两人竭力阻拦之下,她一步轻踏衔寒梅剑身,随后伸手一抓春窗蝶剑柄,整个人就飞跃向了空中。 在月寒枝身形继续腾挪过后,她便来到了那青铜长灯之上,紧接着她一把抓住那柄嵌有紫色珠玉的长剑,整个青铜长灯随之崩碎! 再后来,便是映入所有人眼中的画面... 月寒枝单手握剑从天而降,手中兵刃直指麒麟雕像的头颅所在。 “给我去死!!!” 她双脚踩到麒麟头颅的瞬间,手中长剑也已然刺入了那颗硕大头颅之中。 在这一刹那,整个麒麟雕像静止不动,两具带盾兵俑的攻势也随之减缓,所有人都看着月寒枝,看着她用尽全力递出的一剑。 等到月寒枝口中话语吼完之后,她脚下的麒麟雕像口中,不再有烈焰喷涌而出,取而代之的是那颗冒着紫光的珠玉。 麒麟吐珠,身死道消! 第五百五十一章 道之所指水门否 约莫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经过李延鹤、裴忆情再三确认后,终于可以断定麒麟雕像再也没有“复活”的可能。 此时此刻,显光麒麟厅中的危机暂时解除,他们也有时间可以去查看那几具乌夜骑尸首的情况。 李延鹤将眼前尸首尽数翻找了一遍,发现这几人的死因出奇的一致,由一柄利器将小腹彻底割裂,最后失血而亡,又或是被强行抽干了全身的气血,这才导致尸体的干瘪和萎缩。 裴忆情在这些乌夜骑尸首和麒麟雕像之间来回扫视,最后他翻越到了麒麟雕像的背部,没过多久就从雕像的后劲位置摸出了几样东西。 他出声说道:“他们刺入腹中的器皿,多半就是此物了...” 说罢,裴忆情随手一抛,那沾染着血污的长管物事就跌落在了李延鹤身旁。 李延鹤握住手中尘无垢,他以长枪枪尖刺挑、翻动身前器皿,尽可能地将其花纹、样式看得仔细些。 “仅凭这麒麟雕像来看,深入皇陵内部的乌夜骑,恐怕掌握着整个皇陵中的秘辛...” 若不是尸首就在眼前,可以提供给他们进行查验、鉴别,他们如何能够快速找到麒麟雕像的“开关”所在。 而那些在慌乱之中,强行潜入炎阳皇陵内部的乌夜骑,他们不光知道麒麟雕像的启动方式,甚至还能留作拦阻他们的后手,以此方便他们的再次深入。 裴忆情心中,与李延鹤此刻的看法一致,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显光麒麟厅的更深处——皇陵内殿大门。 李延鹤率先向前走去,抬手按在了内殿大门之上,他的手从真正的显光麒麟图案上抹过。 此刻,他的脸上虽是一副愤慨和不甘的神色,可直到最后,他的心中都没有生出一丝去用力推开大门的打算。 在他眼前的,终究是炎阳皇陵所在,是前两任炎阳皇帝,以及往后帝王的安眠之地... 既是炎阳的臣子,那又如何能做出僭越的举动? 裴忆情自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很快就走到了李延鹤的身后,看着那道背影出声说道。 “李延鹤将军,还是容裴某讲句不好听的...我们如果就此止步,那乌夜骑在其中打闹一番,你当如何?” “再者,若是我们此刻退走,在炎阳皇陵出口等待的人,恐怕不是你手下亲兵了...” 不等裴忆情将口中话语说完,李延鹤便出声打断了他的言语。 “裴公子,我明白了...” 随着李延鹤的话语说尽,他双手一并撑在了刻有显光麒麟图案的内殿正门上。 可不论他如何发力,额头上的青筋再如何暴起,身前这道石门都是纹丝不动,没有任何打开的迹象。 李延鹤尝试了几次过后,脸色显得有些低沉。 “或许是有什么机关...这道内殿大门光靠蛮力,多半是打不开的...” 就在李延鹤抬头四处打量,准备找寻开门机关的时候,他猛然发现裴忆情走向了一根盘龙柱的后方。 看着裴忆情的动作,好像是要从那盘龙柱一侧跳下去? 李延鹤赶忙出声制止,想要阻止裴忆情的举动。 “裴公子!那盘龙柱黑雾弥漫,根本无法探知其中深浅,还望三思而后行!” 裴忆情就像没听见一样,双手翻过显光麒麟的护栏,就要朝着那盘龙柱后方的深涧中跳去。 李延鹤再次出声提醒:“不可!” 他刚要前冲拽回裴忆情,后者就从怀中摸出了一卷羊皮卷轴。 “李将军无需担忧,你先看看这个!” 李延鹤见裴忆情出声答复自己,也就放弃了制止他荒唐行径的想法,随即双手推开羊皮卷轴。 他一边看着卷轴当中描绘的构造,临近盘龙柱深涧的裴忆情一边解释出声。 “裴某是想找一下那‘水门’的方位,那内殿大门的开启或许是由机关操控,但先入为主的乌夜骑,若是不想我们进去,岂会留给我们开启机关的机会?” “而眼下想要追赶他们的步伐,我们就只有‘水门’这一条路可走了,所以李将军放心...裴某岂会是那种意图轻生之人?” 最后的打趣言语,着实让听者安心了不少。 李延鹤对照着手中羊皮卷轴,也开始估算起了水门的真正方位。 依照羊皮卷轴上的连接甬道上看,“水门”所在的方位,应该是显光麒麟厅里那道内殿大门的右侧,可他们两人都曾看向内殿大门右侧,那里是显光麒麟厅中最为牢固的一道墙面,根本看不出有何门洞的样子。 就在两人陷入沉思的时候,后方休憩的人群中传来一道细微的咳嗽声响。 “咳...咳咳...” 李延鹤、裴忆情两人极为默契地一并转头,他们都在同一时间放弃了手头事物,将心思都看向了那名重新苏醒的少年。 是林满六醒了! 少年脸上的血污和灰尘,早已被人擦拭干净,不过等他睁眼的时候,还是被眼角的烫伤给刺痛的厉害。 林满六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垂着脑袋看向自己的月寒枝。 他就这样枕在了她的膝上,他强忍着刺痛睁大眼睛,看向了眼神迷离的她。 月寒枝就像是没听到刚刚的咳嗽声,直到林满六彻底醒来的时候,她才从失神之中反应过来。 “满六...你醒了...” “寒枝...哎,疼!” 月寒枝双手抱住林满六的脸颊,紧接着脑袋跟着向下一贴,她将自己的额头静静地凑在了少年的额头上。 林满六感受着从额头处传来的温热,他只觉全身上下的痛楚都在这一刻减去了许多。 他抬手从她的发间摸过,刚想出声安慰几句,不料月寒枝抬手就将他的双唇捂住,让林满六根本无法出声言语。 “下次,不能这样了...不能再突然睡过去了...” 细微的抽泣声渐渐响起,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到。 林满六轻轻嗯了一声,以此作为回应。 少年本想就这样继续枕在心仪女子的膝上,可后者却没有给他太多的休憩机会,整理好情绪的月寒枝很快就松开了林满六,脸色如常地看向在场众人。 月寒枝开口说道:“满六他的伤势,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随时可以继续深入皇陵内部!” 等到月寒枝的话语说尽,林满六听得嘴角抽搐不已,他强行将脸上的无奈变作镇定,目光也随之看向了李延鹤、裴忆情两人。 他刚要出声时,先是咽下一口闷气,随后才跟着附和出声。 “嗯,已经没什么事情了!” 李延鹤、裴忆情两人先是面面相觑,把脸上的古怪笑容给压了下去后,这才看向了林满六。 前者率先开口:“满六不妨再休息一会,我与裴公子还需探查那‘水门’的位置。” 后者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出声说道:“那羊皮卷轴上绘制的构造,多半只是皇陵内部的最初构想,又或者水门入口被后续的工匠加以隐藏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林满六将右手在腰间悄悄竖起一个大拇指,随即准备装出一副伤病在身的模样,企图去央求自己身后的心仪女子,希望可以在那温柔乡中再歇息片刻。 可三人心中的这些弯弯绕绕,都称不上道行的小伎俩、小把戏,岂会骗得了月寒枝? 月寒枝双手一推,就把林满六朝前推了一步,紧接着整个人就站直起身,不再给身前之人一丝机会。 对此,林满六心知温柔乡铁定是没了,随后只能跟着站起来,一边搁那挠头一边对着月寒枝傻笑。 月寒枝看着他还在装傻,抬手就扯过了林满六衣领,在其耳畔轻轻出声。 “学什么不好,为何跟他们学的这些...油腔滑调?” 林满六刚要找个理由辩解,不料月寒枝手中劲道一松一放,让他险些重新摔倒在地。 月寒枝歪头哼了一声,转身就去找沈倾裴和那名苗寨少女去了。 如此一来,吃了闭门羹的林满六,只能去找自己的两位难兄难弟去咯。 从李延鹤、裴忆情的口中,林满六简单了解到了他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一边听着他们的描述,少年一边看向那尊归于死寂的麒麟雕像。 林满六看着那从头颅顶部刺入喉间的一剑,以及麒麟口中那颗蕴含着紫光的珠玉,他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月寒枝。 后者此时也在看着他,见着林满六回看过后,月寒枝得意得挥舞起自己的小拳头,脸上逐渐泛起的笑意好看极了。 她仿佛在说... 林满六你看看,我厉害吧? 这一剑的威势,怕是可以打你林满六十个、八个了吧? 好好练剑!别整天学他们的坏毛病,不然我可是要给你两拳的! 林满六向她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与裴忆情、李延鹤两人一同开始查看“水门”的位置。 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的,除却月寒枝几人外,还有舟墨、沈阿豆两人。 前者的目光在林满六、月寒枝两人身上来回打转,没好气地出声说道。 “沈小道长啊...沈小道长...你说方才是你泄露天机在前,还是林满六知晓那斩龙方位在前啊?” 沈阿豆盘坐在地,双手笼在袖口之中,仙风道骨之姿尽显无遗。 她悠哉悠哉地说道:“舟墨,你莫不是在嫉妒林满六?” 舟墨见对方答非所问,索性就没了出言打趣的想法。 他忽略了沈阿豆的问话,继续出声说道:“那沈小道长以为,即便他们找到了‘水门’所在,又有几成把握能够从中通过呢?” 沈阿豆斜瞟了舟墨一眼,对于这位年轻道士的好感,她已经近乎为零了。 在她眼里,舟墨心中的念想,哪里是什么通天大道,分明是一种极度自我的偏执! 沈阿豆出声道:“我赌他们顺利穿过水门!” 舟墨眼前一亮,连忙拍手叫好。 “好一个赌字!沈小道长与小道我都是演算过此次皇陵结果的人,可是此时还是以这么一个赌字,来强行遮掩自己心中所算...当真是让小道越来越好奇,沈小道长对于皇陵一行,究竟算到了什么?” 舟墨的声音根本没有压低一丝一毫,在场众人皆是听得清清楚楚。 在李延鹤的亲信看来,这位年轻道士就像是一个满口胡话的癫子,突然间就来这么一出大惊小叫。 如果不是刚刚提醒了李延鹤去击打盘龙柱,恐怕就要被他们好生收拾一番了。 而在月寒枝、沈倾裴两人看来,舟墨口中话语多半是可信的,毕竟他那龟甲解卦的手段,还有身旁那名可以投石问路的小女孩,她们都是有所了解的。 这两位师出同门,却是演算路数各不相同的道人,从他们口中说出的话语,都是需要谨慎对待的存在... 如果舟墨、沈阿豆两人的皇陵演算为真,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求真的话,是否意味着他们的这一次的皇陵潜行不会太过凶险? 月寒枝心中刚刚生出这个念想的时候,她突然间察觉到了沈阿豆的注视。 后者脸色难堪地向她摇了摇头,这一古怪动作于常人而言,无非是少女的随意注视。 但对此时此刻的月寒枝而言,无疑是一盆寒冰彻骨的冷水,结结实实地浇在了她的头上。 月寒枝刚想出声询问,沈阿豆便竖起了一根中指,抵在了自己的唇间。 舟墨看着两人的眼神交流,再次出声说道。 “沈小道长哟,你这虽是闭口不言,可手中的小动作又不停歇,不还是泄露了天机嘛?” 沈阿豆对此没有出声回应,只是将脑袋一歪,看向了显光麒麟厅出口位置的壁画。 舟墨见沈阿豆不理睬自己,随即将目光也一并看向那面壁画。 他继续出声说道:“哎,沈小道长!你我二人不妨就这一幅画论道一番?” 沈阿豆应声说道:“如何论道啊?” 舟墨抬手并拢双指,紧接着就点向了那一幅壁画上的龙首。 “小道猜那‘水门’就在龙首之后,沈小道长要不猜猜‘水门’不在那龙首之后?” 此话一出,不光是沈阿豆脸上闪过一丝震惊,远处还在探查“水门”的三人,同样脸色凝重地看向了舟墨。 第五百五十二章 暗室獠牙石门现 “舟墨,你疯了?” 年轻道士刚刚惊为天人的荒唐言语,已是震惊了在场众人,沈阿豆的反问则是为其没有道理的偏执,再狠狠地添上一笔。 癫子... 此人一定是个癫子! 就在林满六一行人看向舟墨的时候,这位年轻道士已然双手负后走向了那面绘有龙首的壁画。 他自言自语地说道:“我辈修心、求道之人,既是敢以心谋天算,为何不能将所求一一道出呢?” 待其言语说尽时,舟墨身上那件道袍顿时大袖飘摇,只见他右手掌心多出了一物,好像是一枚破碎不堪的龟甲。 舟墨转身凝视林满六所在方位,脸上多出了一丝狡黠的狠意。 他朗声说道:“林满六!遁入水门后...你必死之,可还敢一同前去啊!” 舟墨的声音,随着他的话语逐渐加重,直到最后已是用尽全力的尖锐嘶吼。 沈阿豆寻声看向林满六,她神色慌张地想要劝阻林满六。 可后者已然向前踏出一步,眼神坚定地看向了那位陷入癫狂的年轻道士。 少年郎的一声轻喝,自是其心中的侠气使然。 “有何不敢?” 听到林满六的答复,舟墨随即放声大笑,紧接着他就将手中龟甲用力一抛,直直砸向了那壁画上的龙首眼睛。 “好...好得很!那小道也就跟着走上一遭,不过是条必死之路罢了!” 月寒枝走到林满六身旁,向他递出一个询问的眼神,后者微笑着摇了摇头。 林满六轻拍身旁女子手背,不慢不紧地看向壁画之下的年轻道士。 “舟墨...你算得我死,我就真的该死了?那我也可说上一句,水门之后,就该你死了!”说话间,少年已是双眼微眯,摆出了一副讥讽神色。 舟墨脸上癫狂笑意虽是不减半分,但他那双狭长眸子当中已经恢复了些许清明。 “那我们便走着瞧...” 夹在两人正中的沈小道长,满脸不解地来回看向林满六、舟墨两人。 就在沈阿豆震惊于林满六的话语,不解他为何跟舟墨较上劲来的时候,整个显光麒麟厅都摇晃了起来。 震感最为强烈的地方,便是舟墨以龟甲击打龙首壁画的位置。 可即便是这样的突发状况,作为始作俑者的年轻道士脸上没有一丝慌张,反而有一种自得和骄傲。 画龙点睛,出于我手。 随着显光麒麟厅的剧烈摇晃,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面龙首壁画,就在这摇晃的过程中,所有人都惊奇地发现那龙首竟然动了?! 龙首原本半开的巨口,从内到外裂开地越来越大,甚至壁画上描绘的水流也在这一刻“活”了过来。 水流声逐渐加剧,从细细流淌到奔涌不止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竟是真的有水从那龙首口中涌出。 水... 水门! 林满六向后方李延鹤、裴忆情呼喊出声。 “李将军、裴师兄向两侧盘龙柱外看看,那些深不见底的黑雾,稍后可会有什么变化!” 林满六心中突然想起那一卷羊皮卷轴,朝着距离稍远些的裴忆情再次发话。 “内殿大门右侧!” 裴忆情才一看到他的表情,便已是心领神会,顷刻间就向那最为坚固的墙壁奔去。 那喷涌不止的水流,随着龙首壁画的裂口变大,而变得越发湍急起来。 先前围绕在显光麒麟厅四根盘龙柱周围的黑雾,也被水流冲刷的一干二净,盘龙柱下的神秘光景也终于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裴忆情赶到内殿大门右侧时,他向低头向下一看,双眼瞳孔猛然收缩。 纵使是加入却邪多年的他,也不曾见过眼前的惨淡场景! 神秘黑雾之下,居然是看不尽、数不完的尸山血海... 并且这些尸首不知过了多久,竟是能够保持肉身不腐,伤口处的血迹猩红依旧,就像是才刚刚死了被人投入水中一样。 可不管是驻守在外的炎阳守军,还是逃窜进入皇陵内部的乌夜骑,都无法短时间杀死这么多人才对! 在裴忆情心中粗略估计,眼中所见最少也有千人之多。 而他的反应,也落入了身后众人眼中,几乎所有人都是一脸疑惑地看向裴忆情。 就在林满六准备出声询问之际,距离稍近的李延鹤也看清了水流之中的凶残画面。 他抬手一挥,制止了身后其他人靠近的动作。 李延鹤思量许久,喃喃出声说道:“看他们身上所穿衣物...多半是当年修建皇陵的工匠,可为何会有这么多人...当年不是将这匹工匠牵至北地修筑龙道了嘛?” 对于这位炎阳将领的疑惑,在旁的却邪门人一边惨笑着一边出声为其解惑。 “遥想当年,天下初定之时,那些亡国遗民何其多也,若是修建一座皇陵、一条龙道就得用到同一批遗民,那除却炎阳以外的子民怕是有些少了...” 李延鹤听着裴忆情的言语,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可他仍是不愿去相信,只得痛心疾首地看向了那正殿大门。 裴忆情继续出声道:“李延鹤将军,现在还不是你质问本心的时候,你可知为水中尸首肉身不腐、血色不败?” 李延鹤理了理心中思绪,尽可能让自己的状态恢复如常。 他出声答道:“藏于皇陵之中多半只是其一,方才那看不清的黑雾也应该有一定影响,但要是让这些尸首数十年不见腐朽,恐怕身前还曾服用过一些神秘药物...” 磕药,这种事情并不稀奇。 就拿当年征伐天下的兵卒来说,行伍之中就有流传过一种唤作“炎池”的草药,食用之人可以在短时间内气力大涨,就算是以一人之力去博十人,也是有可能的。 但“炎池”奇效的背后,从中带来的副作用和后果,便是食用之人的性命! 裴忆情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看向后方。 “水门入口所在,多半就藏于水下了,稍后李延鹤将军坐镇上方,由我带人下潜探查,可有人愿一同前去!” 林满六上前一步的同时,抬手按住了月寒枝的肩膀。 “这一次,等我回来!” 月寒枝起初还有要反驳的意思,可是看着林满六递来的目光后,她轻轻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除了林满六之外,还有两名李延鹤的手下走出人群,他们是在场众人之中水性最好的。 裴忆情从怀中摸出一瓶墨绿丹丸,将其中细小的药丸倒出,依次分发给了林满六以及那两名兵卒。 他出声说道:“水下尸首不腐不坏,多半是有药物压制...避免被神秘药物侵入体内,先将这些丹丸含于口中!” 裴忆情所递出的丹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非什么驱邪避毒的解药,而是一种药性极小的毒药。 但也正因为这些墨绿色丹丸的存在,可以让人短时间内不被其他毒性侵蚀,也算得上是一种以毒攻毒的法子了。 待到四人准备充分之后,裴忆情、林满六两人先行跳入水中,其余两名炎阳兵卒紧随其后。 入水之后,彻骨的寒意开始将他们包裹起来。 林满六看着那些沉于水底的不腐死尸,心中没来由的咯噔了一下。 他握着手中夜明珠,围绕着显光麒麟厅的台面边缘四处寻找,细细微光将水中璧影照得来回闪烁。 就在林满六准备绕过内殿大门下面的空洞时,后方就传来的搅动水流的声音,随着而来的还有人声的呜咽。 呜呜...呜... 林满六和裴忆情一并转头看去,两人脸上同时闪过震惊和不解。 本该水性极好的兵卒,竟是出现了快要溺亡的迹象,前一刻林满六才留心过那两人的状况,没有什么怪异之处才是。 林满六没有细想,随即游向了那名炎阳兵卒,双臂张开勉强环住对方身躯,准备先将其送回水上。 没过多久,林满六就带着兵卒开始上浮,此刻的他心中暗自庆幸,好在下潜之前,他们将身上那些厚重甲胄褪去,倘若连上那些甲胄,恐怕是两个他也拉不上去。 就在林满六才刚刚浮出水面,想要地面上的人来接过那名兵卒时,李延鹤和月寒枝的声音近乎同时响起。 “满六,小心身后!” “出剑横挡!” 早在入水之前,被他临时解下的春窗蝶,此刻就在背负在他的身后。 林满六没有丝毫犹豫,先是一掌将身前兵卒推开,肩颈收缩的同时,他伸手将朝春窗蝶抓去,紧接着碧绿剑光就被他斜扫向了右后方。 随着“扑通”一声响起,那不知全貌的重物被春窗蝶一剑拍去,就再次坠落向了水底。 在春窗蝶击中目标的那一刻,林满六清晰地感受到一阵骨骼断裂声,以及剑刃割裂肌肤的感觉... 林满六斜眼之际,略微看清了大致形状,好像是水底那些不腐不灭的死尸? 不等林满六如何细想,裴忆情与另一名兵卒很快也从水中探出头来。 裴忆情出声说道:“刚刚在水中...竟是藏有两名乌夜骑,一人由我二人斩杀,还有一人死于满六你刚刚的出手。” 此话一出,不管是水上还是水中的人,皆是不敢置信地看向裴忆情。 从林满六三人与那尊麒麟雕像交手开始,他们就不曾见到一名活着的乌夜骑,要说是与那头麒麟交战时间不长,但也没有太短吧? 如果从他们出手之前,就有乌夜骑一直藏匿于神秘黑雾之下,随后经过水流冲刷之后,他们还能安然隐于其中,这样的水性未免有些夸张了吧... 只有一种可能,便是舟墨画龙点睛之后,水流奔涌的动静让乌夜骑去而复返,最后藏匿在了水中准备截杀他们。 这样的猜测,根本不用有人道出,所有人就都想到了。 裴忆情心中大定,他出声说道:“那乌夜骑既然可以去去而复返,那我们自然也可寻着那水门追上去,还请李将军带人看好上面,防止乌夜骑从那内殿入口返回!” 李延鹤出声道:“嗯,你们探寻水门入口,也需小心为上!” 有了乌夜骑会卷土重来的可能,林满六、裴忆情几人的下潜行动,比之先前要谨慎了许多。 从一开始的四人分散,变作现在的两人一组,由他们二人分别带队寻找“水门”入口。 经过几次上浮换气后,就在林满六一次重新下潜的时候,他猛然从漫无边际的找寻之中反应过来。 少年睁大双眼,看着水中那些气泡的游离方向,最终找到了一股气泡最多的水流走势。 林满六向身后的兵卒招了招手,示意对方尽快跟上自己。 距离他不远的裴忆情,同样注意到了林满六的动作,与身旁兵卒提了个醒,也就一起跟了过来。 他们三人在林满六的带领下,很快就来到了一处水下凹槽。 此处正好处于内殿大门右侧的墙壁之下,如果没有林满六手中的夜明珠加以照明,离远了是根本看不到这一个隐蔽凹槽的。 林满六侧头与身旁的裴忆情互看了一眼,后者随即点了点头,同意了林满六的想法。 四人便顺着眼前等人高的凹槽游了进去,约莫才过了几息功夫,林满六一行人顿时豁然开朗,就连周身的水流也迟缓了不少。 这样的感觉,很快就让他们四人都明白了,前方的空洞之中多半是死水了。 林满六率先游出狭小甬道,他看着方方正正的一间暗室,根本不需要旁人作何言语,方才他们一直找寻的“水门”就是这里了! 可这里既是死水一片,又有何出口可言呢? 就在四人悉数进入暗室后,开始向四处张望找寻出口的时候,裴忆情拍了拍林满六的肩膀,脑袋朝暗室顶部扬了扬。 林满六寻着他的目光看去,随即领会了裴忆情的意思。 暗室的顶部,他们的头顶有空隙! 林满六四人迅速向暗室顶部浮去,等到四人都浮出水面后,刚要大口喘气换气,就被一道石门给震慑住了心神... 这间暗室顶部的正中心位置,有一个刻有青面獠牙的石门,并且那獠牙凶相的样式,他们很早之前就已经见过了,正是乌夜骑的胸甲图案。 第五百五十三章 一人一剑破水门(上) 乌夜骑的甲胄图案,出现在了炎阳皇陵之中,并且还用于装饰进入皇陵的暗道——“水门”。 这种匪夷所思的巧合,在四人的脑海中飞速闪过,对于这其中的不敢置信,林满六的感触最为深刻。 他是知道的,乌夜骑全军上下都是那苏杳的手笔,可从她口中的消息可知,乌夜骑即便再早也只是这些年才暗暗经营出来的。 但此刻从“水门”石板的雕刻上来看,只能证明一点,这支只听命于皇权的神秘军队,他们的身份在炎阳王朝一统南北后,就已经存在了... 最开始,或许是形如陆氏私兵的皇室亲卫,专门服从于炎阳王朝的一国之君。 接下来,随着炎阳王朝的地位越发稳固,这支神秘军队就跟着历史一同沉于万里山河之下,藏于炎阳版图之间。 直至最后,成了那苏杳倾覆天下的得利棋子,即便在其身死道消之后,依旧能够按照既定的布局,左右整个炎阳走势。 这便是...向死而生的乌夜骑嘛? 林满六短暂的失神,被裴忆情的言语给重新唤醒。 “那两人多半就是从此处返回显光麒麟厅的,我们分散找找看,看看可有机关能够打开石门!” 林满六回过神来,点头嗯了一声。 少年环视一周后,发现水面上并无什么奇特之处,他便重新下潜到了水中。 约莫是从上往下看的关系,林满六比之先前上浮时,注意到了更多的东西。 在暗室的四个角落,好像是有四个铁索拉环? 林满六在水中向其余三人比划了比划,他就先行游向其中一枚铁索拉环。 等到他靠近了一些,林满六猛然发现,眼前这常年浸泡在水底的铁索拉环,竟是跟外面那些不腐不坏的尸体一样,根本看不到一丝锈迹... 人体可以用药性抑制,那铁器又该如何延缓? 林满六心中突然闪过一个猜想,倘若那些尸首身前并未有什么药物影响,而是他们入水之前看到的神秘黑雾,得以让尸身不腐不坏的同时,也让铁器不锈呢... 原先那些沉寂在盘龙柱周围的神秘黑雾,恐怕就是让整个炎阳皇陵变得诡异的源头。 林满六侧身看向已经就位的其余三人,他向三人都比了一个准备的手势,随后就朝着铁索拉环扯去。 四个人同时发力,位处暗室四个方位的铁索拉环,就在同一时间朝着正中心拉动。 咔——咔—— 短短不过数息功夫,水面之上绘有青面獠牙的石板门随即打开,林满六四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正在打开的“水门”。 可他们的欣喜并未持续太久,在那石板门打开的同时,一股巨大的吸力也从他们脚下传来,水流开始沿着他们来时凹槽涌去,“水门”入口与水面的距离也随之拉开。 水面在下降! 最先注意到这点的裴忆情,不顾水流侵入鼻腔的不适感,张口提醒其余三人。 “放...放手...快...” 含糊不清的呜咽声,让林满六四人都反应了过来,迅速将那扯动拉环的劲道撤去。 铁索拉环重新回到了暗室的四个角落,众人头顶的石板门也再次合拢关闭,唯一不变的是那已经下降的水位。 在裴忆情的手势指挥下,四人再次回到水上换气。 林满六看着此刻需要手臂全数伸直,才能勉强触及到的石板门,心中生出了几分懊恼。 方才如果自己多留心一些...或许还有可以试错的机会。 可这世间,又有多少的如果呢? 万事行路前,还需准备准备充分才是。 正当林满六心中自嘲之际,他看到了裴忆情的侧脸,在其口鼻位置似乎有鲜血渗出! 他立即询问出声:“裴师兄,可是方才水下呼喊所致?” 裴忆情抬手从自己鼻尖抹过,看着那有别寻常鲜血的猩红,脸上强行挤出一丝笑容。 “我当多大点事啊...没什么问题!” 林满六刚准备继续出声时,裴忆情抬手制止了少年的发言。 “此番潜入皇陵,都得听我安排!稍后由我留于水面之上,你们三人尽可能地去扯动拉环,待我进入其中后,你们就正常返回...” 裴忆情口中安排还未交代完毕,那一抹猩红就从他嘴角位置再次流出。 他屏住呼吸,将喉间涌起的“沸血”重新咽下,语气平淡继续说道。 “水门之内,多半跟皇陵内殿入口接通,到时候我会设法由内到外打开大门,届时就由你们在外接应我...” 林满六摇了摇头,以此回绝了裴忆情的提议。 “裴师兄既是顾虑水门之后的凶险,那也该明白如今你自身的情况,贸然闯入水门之后,如若遭遇到乌夜骑群起围攻...你能撑住多久?” 一语道破对方身体异样的少年郎,抬起自己手腕放于嘴边,将那绑作护手的“着铁衣”尽数解下,随后就抛向了裴忆情。 林满六出声说道:“稍后由我进入水门,这‘着铁衣’韧性极好,待你们三人返回显光麒麟厅后,可以多带几人下来,让他们凭借此物再次进入水门!” 裴忆情看着手中的黑色布卷,沉默良久过后,他也不再纠结。 “稍后若是可以,等到我们返回之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林满六抽出身后的春窗蝶,将原本固定剑身的绳索捆在了自己小臂上。 他出声应道:“嗯,不会死的!” 如此一来,进入水门的先后顺序就已划分明确,由林满六率先进入其中,而后裴忆情重新带人返回此间暗室。 林满六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重新下潜靠近铁索环扣的三人。 他等待着头顶石板门的再次打开,就在那青面獠牙重新张口后,这次距离最近的林满六,顿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跟之前在显光麒麟厅中的感觉一模一样,他看着眼前青面獠牙缓缓长嘴的动作,就跟那龙首张口喷水时如出一辙。 他们好像“活”了过来! 从林满六潜入皇陵开始,这种感觉越发地微妙起来... 炎阳大阵俑坑的青铜马车,只是可以借助车轮的“活”。 显光麒麟厅中那尊凶厉麒麟雕像,是在机关的催动下,得以变作活物的“活”。 而那绘制龙首图案的壁画,还有眼前绘制青面獠牙的石板门,都是一种真实且诡异的“活”。 仿佛它们从创作之初,就该这样“活”着一样,根本不需要借助其他外力,他们便可“活”下去。 “水门”在林满六的注视下,变得可以容纳他一人进入其中。 林满六随即向下呼喊出声:“小子去也!你们也尽快返回!” 说罢,林满六身形一动,手中碧绿剑意劈向石板门一角,以此借力冲入“水门”之中。 ...... 林满六刚刚踩在地面,脚下的石板门已然闭合完毕,在那石板门关闭的最后一瞬,他看到三人重新返回凹槽后,心中也安定了下来。 少年握紧手中夜明珠,只让其露出极为细小的一面,以此用作“水门”之内的照明。 此时此刻,还不能断言乌夜骑已经彻底深入,万一在内殿大门之后,又或是这水门之中伏击他们,那林满六可就得一人孤军奋战了。 没过多久,林满六摸到了一处应该是防止火把的壁挂,来回扯动了几次确认牢固程度后,林满六就将“着铁衣”固定在了壁挂之上,以此留作裴忆情等人再次进入“水门”的机会。 林满六开始朝着甬道前方行去,没过多久视野便开阔了起来。 他看着眼前一个全新的暗室,通过手中夜明珠能够隐约辨别出,此刻他所站立的暗室与先前水下的暗室几乎一模一样。 羊皮卷轴之下,并未有过这一间暗室的构造才对啊... 林满六仔细回想着那一张羊皮卷轴上绘制的“水门”构造图,同时开始朝暗室四个角落打量而去。 一样的布置、一样的铁索拉环、一样的房间大小,林满六随即仰头看向暗室屋顶。 那道刻有青面獠牙的石板门,再次出现在了少年眼中! 整间暗室之中,顿时充斥起了诡异和不祥,林满六在这样的环境下,只觉得后背发凉、心中寒意渐起。 就在林满六驻足原地,准备思考的时候,突然一道劲风冲着他后颈位置掠来。 在这样落针可闻的环境下,林满六的感知极其敏锐,他才刚刚察觉到后方有动静的时候,身体本能的就向前方倒去。 林满六躲过那一道劲风侵袭过后,他固定子啊小臂上的春窗蝶即刻朝后方飞旋而去。 剑势飞孤鸾! 碧绿剑光在光线灰暗的房间当中闪动,再与林满六身后不知何物的东西碰撞过后,一阵火星就从表面带起。 随之而来的,还有数道兵刃碰撞的声音! 锵锵——锵—— 林满六回身的同时,借助这火星闪烁,将那出手偷袭的人看了个大概。 果然是潜入皇陵的乌夜骑! 他们还没走远! 林满六手腕一抖,原本即将被那乌夜骑拦停当场的春窗蝶随即向后回飞,很快就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那名突然出现在林满六身后的乌夜骑,显然是被他这招回剑妙手给震惊到了,身形先是猛地向后一退,与林满六拉开了一段距离。 林满六同样警惕地看向对方,并且时刻留意着周身变化。 通过“水门”对他们进行伏击的,都能有两个人...那么眼前在“水门”之后拦路的,定然只多不少。 两人四目相对下,那名乌夜骑见林满六没有率先出手的动作,他便将手中扑刀改作反握。 不过多时,那藏于甲面下的双眼中闪过一道凶光,整个人猛然暴起前冲! 林满六随即身子一倾,先是与对方堪堪擦肩而过,紧接着便是手腕一抖,碧绿剑光从下往上斜斩而起,直指那名乌夜骑的脖颈划去! 后者终归是久经沙场的兵卒,对于杀机的敏锐捕捉自是要强于常人,即便林满六的出手再快再果决,也还是被其察觉到了。 这名乌夜骑见碧绿剑光袭来,非但不躲反而是将自己头戴的甲面斜朝剑身蹭去。 又是一阵火星在其甲面之上四溅开来,林满六心中不禁生成些许疑惑,他为何不躲? 并且春窗蝶作为四季一时的辅剑,自然也算铸剑峰昔年所铸的天下四剑之一,铸造四剑的材料极为不凡,为何会在乌夜骑的甲胄身上频频击出火星? 就在林满六迟疑之际,那名乌夜骑兵卒的身形再次前冲而来,林满六为保万无一失,只得先暂时避其锋芒。 林满六心中有一种预感,眼前这名乌夜骑所披挂的甲胄,一定有问题! 少年一手握住春窗蝶,一手抓住那枚夜明珠,在光线昏暗的房间之中,他与那名乌夜骑的缠斗场景,就像两团火焰在空中摇曳不停。 而后者每每前冲,皆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手中扑刀斩出之后,整个人的身形就要朝着林满六撞来。 在两人无休止的争斗之中,林满六总归是要与之短兵相接的,正如刚刚劈斩甲胄、面甲的情形一样,春窗蝶击打在那扑刀之上,同样会引得火星四溅。 林满六在这你追我赶的缠斗中,也不是没有收获的,通过他一次又一次的试探,终于可以确认这间没有出口的暗室之中,只有这名举止怪异的乌夜骑。 可也就在林满六打定主意,决意出手强杀眼前之人的时候,那名乌夜骑的行为变得更加诡异起来。 他突然丢了扑刀,双手在自己肩甲、胸甲上开始捶打起来,力道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夸张。 直到林满六看到对方,竟是只凭借自己的一双手,就活生生把两个肩甲捶打碎裂的时候,林满六终于反应了过来,对方身上所披挂甲胄的意图。 在那乌夜骑的肩甲之下,有黑色的粉末从中滑落而出,刺鼻的味道也随之传至林满六身前。 火药!? 第五百五十四章 一人一剑破水门(中) 从以袍泽鲜血驱动麒麟雕像,以及不顾性命之危,潜藏水下伏击的行为,再到此刻暗室之中企图自焚己身,尽显内心疯狂的举动。 林满六眼前所见种种,都在提醒着他...这群唤作“乌夜骑”的人很危险! 与之对视相望的乌夜骑,急促的喘息声从那残破甲面下传出。 呼呼...呼... 还不等林满六有何动作,他便抬手猛地朝脸上一扯,甲面连同他脸上的皮肤竟是被一并撕扯了下来。 如此一来,一张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恐怖脸庞就出现在了林满六眼前。 再无皮肉包裹的牙齿开始上下晃动,从中发出了一种极为渗人的笑声,在这间暗室之中回荡开来。 桀桀——桀—— “小辈...仅凭你们...也想撼动...我乌夜骑...” 林满六将手中春窗蝶立于身前,时刻注意着眼前这名举止诡异的乌夜骑。 后者再次言语出声:“若是再没...援手...可真的要...葬身于此了...” 对于这些断断续续的言语,林满六置若罔闻,没有半点想要出声作答的意思。 只要对方敢在此逼近,他便尽可能的找寻时机,在不被那些火药侵蚀的前提下,卸去对方一条手臂,而后再尽快了结对方性命。 可林满六心中念头才起,那名乌夜骑竟是硬生生掰断一片甲胄,紧接着就握紧甲胄碎片在自己胸甲位置划动起来。 霎时,火星四溅而起! 细微的火光触碰到那些黑色粉末后,火势顿时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整间暗室都在这一刻被那名乌夜骑身前的火光照亮。 在他胸甲上的青面獠牙图案,与暗室顶部的石板门图案遥相呼应,此刻的他仿佛接受了上天馈赠一样,成为了一名全身附着火焰的金甲神将。 “来啊...来啊...来杀我啊!!!” 竭力的嘶吼声从那血肉模糊的口中传出,这便是属于乌夜骑的“向死而生”。 林满六找准时机后,整个人瞬间向右侧翻滚了出去,就在那火焰甲人冲着自己奔来的时候,林满六立即停步,同时手中春窗蝶也有了动作。 看似是跟刚刚一样的出手,以剑势飞孤鸾阻挡对方前冲动作。 全身被火焰包裹的乌夜骑,看着林满六即将以离手剑对敌,双臂随即高举朝前。 看其模样,似乎是想强行扣下林满六手中的春窗蝶。 可剑身才刚刚离手半寸,林满六瞬间向前一探,再次将短剑握回手中。 不等那火焰甲人有何反应,少年的身形随即向地下一蹲,下一刻竟是开始朝着甲人所在方向贴地前冲。 少年的速度极快,等到对方反应过来的时候,碧绿剑光已然从其膝盖位置抹过。 咔—— 等到林满六从对方身体穿过之后,也只有细微火星燎到了他的下摆和右手衣袖。 而在其身后的火焰甲人,此刻却是身子一斜,险些就要摔倒在地。 “啊!!!我要杀了你!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刺破耳膜的嘶吼声,在这一刻响彻了整间暗室。 林满六先前出手,便是找准了对方身体上火势最少的地方——下盘。 若是与之双臂对招,十息之内,林满六有信心将其断臂当场,但却不能确保会不会被对方身上的烈火侵蚀自身。 攻其下盘,是刚刚对冲之中的最优之选。 虽不能对其造成危及性命的损伤,但却可以较好地限制对方行动,而后便可继续找寻破敌之法。 林满六从对敌之初,就时刻保持着冷静,此刻岂会被他那些吼叫自乱阵脚。 不等火焰甲人再次展开反扑,林满六就再次动了起来。 随着碧绿剑光在暗室之中闪动,他距离那火焰甲人的距离就越发地近了。 剑势尽黄龙! 林满六极为干脆的出手,手中短剑直直挥斩向了那火焰甲人的头颅。 后者先是用尽全力扭转身形,紧接着又将右肩猛然向上一提,以此径直撞向了眼前的碧绿剑光。 春窗蝶从其肩头位置斩过,在没有甲胄包裹的皮肉面前,春窗蝶便以一种势不可当的劲头,没入了甲人肌肤当中。 “小辈...受死!” 火焰甲人以自身皮肉困住了林满六的出手,另外一只手随即动了起来,抬手就要抓向林满六的臂膀。 可在他眼前的持剑少年,居然再次做出了出乎他预料的动作。 林满六先是一脚递出,击打向了他那负伤的膝盖,随后又是一脚找准胸甲位置踢去。 就这样,林满六以此借力,很快就与火焰甲人拉开了距离。 这黄毛小儿...竟然舍得弃剑远离...他竟是没有丝毫的犹豫... “鼠辈,尔敢!” 与之叫喊声一同响起的,是他甲胄之中接连响起的爆裂声。 砰——砰—— 这名被火焰包裹的乌夜骑,整个人的身形显得异常扭曲,他在随着火焰摇摆而动,也在随着烈火侵蚀而冲林满六所在方位冲去。 林满六接连退让数次,皆是堪堪躲过他的蛮横冲撞,甚至有几次情况十分危急,他真的要被那火焰甲人给撞上了。 在这位被火焰包裹的乌夜骑看来... 眼前这个投机取巧的小辈,方才在退走的时候,春窗蝶与他手臂相连的绳索已经被火焰烧断,此刻的他想要强行取回春窗蝶,无疑是火中取栗! 优势在他! 两人再一次冲撞过后,林满六终于被他设法逼到了暗室死角。 那张已经被火焰烧焦的狰狞巨口,从中再次呼喊出了狠厉言语。 “再来啊...方才那些花架子...全都给老子使出来啊...” 在他眼中,现在的林满六已经仍由他拿捏的蝼蚁罢了,只要在自己临死之前,把眼前之人彻底挫骨扬灰,他便可以安心的去了。 可实际情况,当真如此嘛? 林满六即便脚后跟已经抵在墙壁时,脸上的神情已经没有半分变化。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赤手空拳地看着那逐渐向自己走来的火焰甲人,心神在这一刻陷入了史无前例的宁静。 以前都是自己去做那倒行逆施之人... 初学老骗子传授的《山水养剑诀》时,因为月寒枝的离别而心神不定,险些在换气法门未及小成前就走火入魔。 而后在东都内城之中,与那叶成竹对招对剑,为了强行提起自身力道,还有调整体内走气,再次将体内气机倒转。 而此刻应对的乌夜骑人手,不正是一个过去的自己嘛? 并且,还是一个可以作为查缺补漏的反面教材! 就在火焰甲人提速前冲时,林满六也随之朝着对方冲去,就在他与对方不过五步之时,林满六再次以先前的战法行动。 继续攻他下盘! 林满六双手朝着火势稍小的腿甲位置抓去,那乌夜骑无论如何都没有想过,眼前这个黄毛小儿看似提剑,结果出手竟是这般毫无章法可言。 就在他准备提脚将林满六踹起时,后者已然先提一步死死扣住他那负伤右腿,紧接着林满六半蹲的身形瞬间一提,双手也随之将那右腿举起。 一往无前的火焰甲人,就这样被林满六撂翻当场! 就在这名乌夜骑准备抬起另一条腿钳住林满六的时候,他身前这位招式繁杂的少年,又一次有了变化。 只见林满六双手一松一放,整个人就向右踏出一步,随后只见他脚踏罡步,像是准备再次出击! 这名乌夜骑透过浑身燃起的火焰,他看着林满六的动作,随即准备翻身与之死斗。 可他才刚刚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是被死死的顶在了地上... 等他察觉到身体异样的时候,这才猛然发现,原本被他右肩血肉锁住的碧绿短剑,不知是什么时候竟然刺入了地面,并且刚好斜刺在了身后,使得他短时间内无法动弹。 在这间只有林满六与他的暗室之中,能够造就这一局面的,除了林满六还能有谁? 能够迫使春窗蝶更近一步,自然得益于林满六刚刚的手脚并时。 林满六方才出手时,最后踢向乌夜骑胸甲那会,其实不止一脚,而是三脚之多。 第一脚,是为彻底击倒眼前的火焰甲人,冒着双腿被火焰侵蚀的可能,径直踹向了他的胸前。 第二脚,是为让春窗蝶更近一步,林满六以脚尖踢向春窗蝶的剑柄,最后以鞋底带着剑格一同前行。 第三脚,是为隐去乌夜骑的察觉,再次朝向其胸前踢出的一脚。 林满六这三脚齐出的间隔极短,一前一后皆是踢向乌夜骑的胸甲,自然让其不可察觉其中杀招所在。 至于这三脚的出处,当然是林满六“偷师”于月寒枝的剑招了。 就在乌夜骑震惊之余,林满六便再次有了动作,他一脚踹向对方腰部,随后又是一脚踩向那膝盖所在。 这一连番操作下来,可是让躺在地上的乌夜骑憋屈至极,他可是从未想过自己的拼死一搏,换来的却是被人拳打脚踢,根本不需要用刀用剑? “鼠辈...休想继续折辱于我...” 被火焰包裹着的乌夜骑再次发出嘶吼,在林满六出脚的间隙,他整个人瞬间坐了起来。 春窗蝶也在他这奋力起身的动作下,彻底贯穿了他的整个右肩,最后空落落地留在地面。 对于眼前火焰甲人的疯魔举动,林满六从退至暗室死角的时候,心中就已经有了一定的预料。 所以此刻他看着对方重新坐起身来,脸上依旧如刚刚一般没有任何变化和动容。 林满六也在这一刻,终于开口出声。 “你该死了...” 短短四字,便是少年对于眼前怪物的临别赠言。 林满六身形腾挪而起,乌夜骑才刚刚看清他的奔跑方向,腹部已然传来一阵剧痛。 哐—— 随着重物撞击甲胄的声音响起,乌夜骑那烧焦的双眼中,满是不解和惊讶... 莫非先前这黄毛小儿都是在隐藏实力,有意藏拙? 他的速度怎么可能突然这么快了? 林满六突然展现出的爆发力自然是有,但更多的...还是他自己的速度慢下来了。 “向死而生”一说,终归是以命搏命的战法。 从他点燃全身的那一刻开始,他越是没有极快击杀林满六,他便离自己的“向死而生”就越远了。 他本就是将死之人,而林满六却不是! 林满六以手肘击向他腹部以后,立刻绕向了乌夜骑的背后,抬脚轻踹春窗蝶剑柄之后,碧绿剑光就在暗室之中飞旋而起。 随后,林满六伸手向前一探,春窗蝶就再次回到了他的手中。 从他将春窗蝶脱手而出,到此刻剑柄重新入手的这一过程,都在林满六的算计之内。 在此期间,林满六并不是放弃了自己的兵刃,而是用起了他远行之前就已习得的战法。 我身为锋! 林满六握紧手中春窗蝶,看着身形踉跄的火焰甲士。 少年再次重复了一句:“我刚刚便说过了,你该死了...” 说罢,碧绿剑光一闪而过,春窗蝶在林满六挥动下,挥斩向了眼前火焰甲人的脖颈。 后者直到气绝身死的那一刻,那不敢置信的双眼都在死死的盯着林满六。 此战他会死,他当然知道。 留在这里拦阻后方追兵,他也明白这一使命的重要性。 可他不甘心啊...自己使劲浑身解数,竟是无法撼动一个小辈,甚至还被对方以拳打脚踢羞辱。 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的,原本他以为... 他以这身烈焰之躯,至少也能拼死个六七人,最后吓得那些个鳖孙没法继续再进一步。 结果身死之际,竟然连眼前一个黄毛小儿的命都没有换去。 起先燃起的熊熊烈火,在这名乌夜骑身上逐渐褪去,最后正剩下一具焦黑的尸体躺在地上。 林满六只是斜瞟了一眼尸首后就不再理会,他强忍着双臂上的烧伤,开始在暗室之中来回踱步。 有了跟这名乌夜骑交手的经过,林满六心中隐隐有一种猜测,暗室的出口应该不止头顶的石板门,一定还有其他出口! 第五百五十六章 一人一剑破水门(下) 与此同时,裴忆情带人刚要准备返回水下暗室的时候,显光麒麟厅内殿入口方向突然传来一阵爆裂的轰鸣声! 月寒枝下意识地看向内殿右侧的那道厚重石墙,石墙就在她的注视下开始向下坍塌,朝着水底下沉而去。 “不!!!” 蓝衣女子不顾显光麒麟厅的剧烈摇晃,疯魔一般朝着那坍塌的石墙方向奔去,可她的反应再快,又如何能拦下眼前的千斤巨石呢... 除却月寒枝以外的其他人,也在同一时间看向了那塌方的石墙。 几乎所有人皆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唯独舟墨一人看着那一处裂石坠落、水花四溅的场景,脸上流露出一脸释然笑容。 月寒枝刚刚翻过护栏,就被身旁的沈倾裴给拦了下来,强行阻止了她想要跳入水中,去找寻林满六的行为。 “求求你...沈姐姐,让我下去...” 哀求的声音,从平日里极为要强的她口中说出,显得格外凄惨。 沈倾裴劝解出声:“方才裴师兄也说了,满六已经进入了那水门之中,刚刚的塌方想必也不会遭受波及...” “可是那声音就是从大殿内侧传出的啊...沈姐姐,你不要拦我..就让我去吧...” 听得月寒枝的诉求,沈倾裴将其紧紧拥入了怀中,抬手在她发间轻轻抚摸。 “寒枝,你该相信他才对...” 不远处的裴忆情思量一番,刚想走上前去也跟着劝阻,就被身旁的李延鹤抬手拦了下来。 后者言语出声:“裴公子还是不要去过多解释,方才是你与满六一同下水的,若是你前去说了,只会更加坚定月姑娘下水找寻的决心。” 裴忆情蹲坐在地,看着那塌方的位置,暗自叹了一口气。 “方才就不应该听那小子的提议,换作是我去...即便水毒入体,也还能撑上一些时日...” 正是因为他先前的水下呼喊,显光麒麟厅下的毒水侵体,才导致他们延缓了再次入水的时间。 他在自己服用减缓毒性的丹丸后,为了防止之后跟着一同入水的兵卒毒水侵体,临时混合了一些避毒丹丸交予众人。 可无论是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么一会的功夫,导致他们再也无法靠近水门,更别说是进入其中了。 林满六所留下的后手,也在这一刻变得没有意义。 就在所有人原地止步,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做的时候,舟墨理了理自己的道袍,准备走向显光麒麟厅的中心地带。 在其身侧的沈阿豆抬起一手,制止了他前进的动作。 舟墨见状,侧头看向了这位“扬州小半仙”。 他故作疑惑出声:“沈小道长,莫非你是想让大家都困在这里嘛?” 沈阿豆答非所问道:“那你舟墨...是真要林满六死在此处?” 舟墨继续装起糊涂,恭敬地向眼前的沈小道长询问出声。 “敢问沈小道长,我以己身道行救得此次潜行皇陵的多数人,难道不是在做善举嘛?” 沈阿豆应声言道:“你道心向善?” 舟墨反问出声:“难道小道不是向善?” “你这么做,只会害得他死无全尸!真的...死在这里...” “是他林满六自己要进去的,并且还说是小道会死,他一心求死,我好生成全于他...这难道不是善举?” “你就是一个癫子...” “在世人看来,小道确实是有些癫了...可沈小道长与我是同道中人,为什么也觉得小道癫呢?莫非沈小道长并非一心向道,还在留恋俗世因果?” 两人的对话,以沈阿豆的沉默而告终,但舟墨准备上前告知众人“结果”的行为,也被其他人制止了。 月寒枝看着石墙坍塌的方向,整个人黯然失神的时候,有一名少女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她的身侧。 沈倾裴侧头看了看,发现是那个在炎阳皇陵入口遇到的苗寨少女。 等到少女蹑手蹑脚地在两人正中坐下,沈倾裴便拍了拍她的脑袋,苗寨少女也冲她抬头笑了笑。 “沈姐姐...还有月姐姐...我有件事情就跟你们偷偷说一下...好不好?不要告诉其他人!” 月寒枝依旧看着那石墙位置,没有任何反应。 沈倾裴对此叹息一声,随后冲少女点了点头。 “水水,你说吧!不过也不要吵到寒枝妹妹...” 被沈倾裴唤作“水水”的苗寨少女,在他们先前潜行甬道的时候,就已自报了姓名——穆水水。 穆水水连忙点头,随即一手拉住沈倾裴的胳膊,她另一手刚要抓向月寒枝的手臂,动作很快又停了下来。 “月姐姐!我先与你说个故事好不好...” 月寒枝终于有了反应,表情木讷地嗯了一声。 穆水水出声说道:“早些年呢...这附近的村子里,会有偷小孩的人贩子,哪家小孩只要傍晚没有回家,多半就是被人贩子给拐跑了...” “当时我初来乍到,很快就帮村子里的乡亲们找到了那人贩子,可是那人贩子表面上...是四里八乡内很有名望的读书人,根本没人会相信是他骗走了小孩...” “为了让他显出原形,我就偷偷给村里的小孩下了蛊...等到有小孩被抓之后,就带着乡亲们找到那人贩子藏匿小孩的地方...” 说到这里,就连一旁的沈倾裴也听得出少女此次的来意了。 月寒枝双唇颤抖,试探性地向身侧的苗寨少女询问出声。 “水水...那你是不是有在他身上也藏了蛊物?” 穆水水从腰间摘下了一枚铃铛,与她手腕位置的样式一致,只不过要显得小上一圈。 她将铃铛轻轻推到蓝衣女子手中,同时言语出声解释。 “先前我是怕那位大哥哥在水中再遇到不测,所以才擅自下蛊的...并非是有意下蛊的...” “月姐姐,铃铛之中的是母虫,大哥哥身上的是子虫,这对蛊虫子母是共心异体...只要你以鲜血喂食母虫,母虫振翅响铃,就说明子虫尚存!” 穆水水好像是怕月寒枝没听明白,继续解释出声。 “子虫自下蛊以后,就算是与携蛊之人同生共死,只要子虫不死,那携蛊之人也就还没死!” 苗寨少女话还没说完的时候,月寒枝已经用嘴咬破了指腹,将鲜血滴入了那铃铛之中。 她急切地将铃铛放在耳边,想要以此去听清其中声响。 可久久没有声响传出...整个铃铛当中仿佛空无一物。 穆水水反应过后,赶忙抬手按住了月寒枝的臂膀。 她出声说道:“刚刚我过来之前,就已经确认过一次了,大哥哥身上子虫还活着的,这会多半是母虫吃饱了...这才暂时没有反应...” 月寒枝并没有因为这一句解释罢休,她不停将指腹当中的鲜血滴入铃铛之内,随后又将铃铛放在自己耳边。 就这样,她来回反复了数次,最后在她临近崩溃的时候,那铃铛之中终于传出了细微的振翅声响。 嗡嗡——嗡—— 先前一直强撑着,从未有眼泪流出的蓝衣女子,在这一刻喜极而泣,整个人缩卷在地上,只是为了继续去倾听那铃铛之中的振翅声。 穆水水和沈倾裴看着这般反应的月寒枝,她们两人也终于放下心来。 沈倾裴让少女陪在月寒枝身侧,她则是起身去向李延鹤、裴忆情二人,向他们告知林满六性命无忧的消息。 ..... 内殿大门的另一侧,被困暗室之中的林满六,自然也感受到了刚刚的轰鸣声响。 他抬手从墙壁上抹过,指尖那种略显湿润的触感,无疑是在告诉他这间暗室离崩坏不远了。 如果那诡异的轰鸣再次传来,恐怕这间暗室的墙壁就会损毁,等到墙外的水流挤压入内,就不是被水淹了这么简简单单了。 先前那间暗室是本身就有水,即便有水流再次涌入,至多是流水溢满罢了。 但这一间暗室,只要有一个细微的缺口被流水撕开,四面墙壁恐怕会迅速塌陷,届时林满六就会被彻底埋藏在这水下。 林满六一边回忆着那名乌夜骑刚刚冲撞的地方,一边开始拿起手中的夜明珠贴到地上探查起来。 暗室的地面上,除却一些零碎的甲胄碎片,剩下的就是从那名乌夜骑身上散落的火药了。 林满六仔细的开始找寻那些没有被烈火侵蚀的黑色粉末,只要不是因为那乌夜骑横冲直撞下散落在地的火药,都有可能是他进入这间暗室时,从其身上散落在地的。 只要将他刚刚冲撞过的地方避开,随后找几处粉末散落最为密集的地方,或许能够找到这间暗室的出口。 林满六心念微动,整个人的动作也随之加快。 他本能地将头看向一侧墙壁,在心中暗自喊了一声。 寒枝,等我! 可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林满六的一番找寻之下,还真让他找到了一处粉末密集的地方。 这个位置是在他进门的右前方,如果参考入水的方位以及外侧显光麒麟厅的布局,林满六此刻驻足的地方,恰好在那内殿大门之中。 林满六随即心中一喜,就开始徒手在身前墙壁摸索了起来。 一定是有什么暗格...出口就在眼前! 很快,少年的右手就在一处石砖位置反复摸过,经过林满六数次确认过后,他敢断定这一块石砖跟墙面的其他砖块不一样,显然是有意这样嵌入的。 林满六举起手中春窗碟,将剑身缓缓地推入石砖的空隙之中。 随着“咔擦”的一声响起,林满六所处的这间暗室突然一晃,他立即环视四周开始找寻出口。 可是四面墙壁在夜明珠的注视下,并未发生什么变化... 正当林满六迟疑之际,他有意无意地朝头顶那道会有青面獠牙的石门看了一眼。 少年看着没有任何变化的石板门,正准备继续观察四周的时候,他猛然再次抬头死死地盯向了那青面獠牙的图案。 林满六心中一惊,这图案怎么比先前要大了?! 不对...这绘制在石板门上的图案怎么会无故变大呢...除非它真的“活”过来了... 这样的心思在少年的心中一闪而逝,林满六正想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彻底抛之脑后时,他猛然地醒悟过来。 是啊,他们此番潜入的炎阳皇陵中,所有布局都是围绕着死物可“活”而展开! 眼前突然变大的青面獠牙图案,它此刻的“活”法,定然是此间暗室的破局关键。 林满六想到这里,将手中春窗蝶再次往石砖空隙里一推,推动的同时,林满六也在仰头盯着那可能会发生变化的青面獠牙图案。 果然,随着林满六推动手中春窗蝶,碧绿剑身没入石砖空隙一寸,他头顶那青面獠牙图案就变大一圈。 等到林满六看清这一变化之后,少年心中的疑惑瞬间就解开了。 并非是那图案鬼使神差地“活”了过来,只是这间暗室的屋顶降了下来。 林满六看着逐渐靠近自己头顶的石板门,脸上泛起一抹喜色,暗室出口虽然依旧是那石板门,但这一次他显然是有出去的可能了。 直到春窗蝶的整节剑身没入其中,石板门终于停在了林满六头顶一丈高的位置。 他凭借着先前那间暗室的经历,可以肯定只要他抽出春窗蝶,头顶的石板门就会再次回到原位。 林满六转头扫了一眼那具烧焦了的尸体,长长吐出一口气。 “借刀一用!” 说罢,林满六将春窗蝶固定好后,就朝着那尸体不远处的朴刀摸去。 乌夜骑的制式朴刀要比寻常刀刃宽上许多,显然是无法代替春窗蝶固定石板空隙的。 林满六只好将刀刃嵌入那石板门之中,随后催动刀身向两侧石板发力。 春山竹浪涌! 林满六发力的同时,没来由想到...要是老骗子知道自己用他所传的剑招用来开门,他会作何感想? 算了,管他怎么想的,给我开! 第五百五十七章 合力破门踏神道 绘有青面獠牙的石板门被朴刀强行撬开,林满六也随之看清了石板门之后的景象。 粗略看了一眼,在这一层暗室屋顶的背后,应是一条更加深入炎阳皇陵内部的甬道。 林满六从下摆位置撕扯一条布卷,将春窗蝶的剑柄和自己的手臂重新固定好,待到翻越进入石板门后,随着他抬手一扯,碧绿剑身便从石砖空隙之中脱离,很快就飞回到了少年手中。 也正是林满六的这一举动,暗室屋顶开始朝着那条不知去路的甬道重新回升。 待到石板门回到原位后,林满六也成功抵达甬道之内。 凭借甬道之中焚烧艾蒿的残留气味,林满六得以辨别所处甬道的进出方向,味道稍重些的自然是乌夜骑继续深入留下的,反之便是返回显光麒麟厅的方向。 林满六抬着夜明珠开始向回走,此刻他必须尽在与李延鹤、裴忆情等人汇合,先前从顶部传来的轰鸣响动,他还不知发生了何事。 约莫也才走了不过五十步,林满六便被一道石墙拦住了去路。 他看着眼前并未豁然开朗的道路,心中莫名生出了些许烦闷。 依照先前的估算,此刻应该是到了那内殿大门背后才对啊...为何眼前不见内殿大门,反而是一道石墙? 林满六提起手中春窗蝶,尝试以剑身击打眼前的石墙。 锵——锵—— 数剑过后,碧绿剑光在石墙之上竟是无法留下任何痕迹,远远出乎了林满六的意料。 正当少年思索着是否要原路返回,再次找寻其他出路的时候,石墙的另一侧有了回应。 咚——咚—— 发出的声音虽是与林满六出剑不同,但是击打的频率却与他方才的出手极为相似。 林满六刚刚听到声音的时候,脸上先是闪过些许惊愕,但很快喜色就将其取代。 他方才击出的那几剑,是同行之人最为熟悉,并且见过最多的剑招。 剑势尽黄龙! 而石墙的另一侧,虽是用其他物事击打,但却与他所施展的剑势尽黄龙及其相似。 如此,便是在告诉他,石墙之后便是此番同行的李延鹤、裴忆情等人,并且还有她。 林满六深吸了一口气,以此稳住自己的心神,全身心平静下来后,他开始提剑走向不远处的石墙。 碧绿剑光在昏暗的甬道中不停闪动,春窗蝶在少年的手中出剑不停,一次又一次地击打下那道厚重石墙。 与此同时,石墙的另一侧也开始有了动作... 起初,是那力破万钧的一记重击,似乎是有人以手中长兵掷向石墙。 接着,又是一记不输前者的挥砍,即便只用耳朵去听,也能分辨出是一柄刀兵所斩。 最后,是数次挥剑斩出,每一次出剑都要比先前一剑快上一分,待到十数剑之后,石墙另一侧的林满六也能感受到出剑之人的急切。 石墙的那一头如此,石墙的这一头林满六岂会坐以待毙。 少年将毕生所学所见的剑招一一递出,有师父十一所传的铸剑峰剑势,有叶当听所传的四季轮转之剑,有风雪大观楼、参星观之剑。 剑势断秋月! 秋渡沉舟畔! 雪中寒! 摘星扫剑式! ...... 手中剑招皆出,只能在身前石墙上留下细微剑痕,看着眼前景象少年郎心中一横。 剑招全出,我还有刀! 镇北营拖刀术三式全出,每一刀都斩向了石墙磨损最深的剑痕所在。 开天阵!列地营!碎昆岗! 林满六最后一刀斩出的时候,石墙另一头的击打也临近尾声,与他的出手极有默契。 咔咔——咔—— 一阵石块崩碎的声响,随即从那石墙之上传来,林满六见状立即向后退了数步,以此避开飞溅来的碎石。 等到林满六重新看清显光麒麟厅的一角,他也看到了人群最前头的蓝衣女子。 在这一刻,月寒枝自然也看向了他,但只是看了一眼过后,便率先收剑归鞘朝着人群之中走去。 林满六从石墙之中走出后,很快就飞掠落到了显光麒麟厅的台子上,裴忆情、李延鹤两人随即迎了上来。 在三人的一番交谈下,林满六将先前在水门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一道出,同时也从身前两人的口中,了解到刚刚轰鸣声前后的变化。 林满六猜测出声:“多半是乌夜骑笃定我们可以发现水门,准备在我们半数或者更多的人进入水门后,随即引起那石墙和水下的塌方,如此断绝我们去路的同时,也能确保无人再能入内。” 裴忆情对于少年的猜想很是认同,目光随即看向内殿大门右侧的缺口。 “可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因为我们水下的错误操作,直到石墙塌方之前,我们都没有再次潜入下水...” 对于裴忆情的这个说法,林满六脸上露出些许坏笑。 “看来裴师兄定是再三思虑过后,才会在水下好生喝了一大壶,是也不是?” 裴忆情转头瞪了林满六一眼,高举手掌做势要打。 林满六赶忙身形一闪,躲在了李延鹤的身后,有了可以狐假虎威的依仗后,少年郎朝着裴忆情扮了一个鬼脸。 对此,裴忆情只能弹出一指,点了点少年脑袋。 “林满六啊...林满六,倒是真应了成竹所说,从那叶当听身上可能学不到什么上乘剑招,但肯定可以学来一张上乘嘴脸啊...” 少年郎听得这么一个说话,脸上笑意比之先前更甚。 “小子学艺不精,往后还会更加精进!” 李延鹤无奈叹气一笑,抬手在林满六脑袋上轻轻一拍。 有了这么一个结结实实的提醒,林满六收敛了许多,侧头看着李延鹤傻笑。 “有这耍嘴皮子的功夫,不如快些去看看...” 林满六循着李延鹤目光,看向了显光麒麟厅外围的一角,是三名并排而坐的女子。 少年随即点头嗯了一声,一路小跑向了月寒枝三人所在的位置。 林满六刚要出声说话,就被月寒枝出声打断。 “与李将军他们对接完了?” 林满六连忙点头过后,刚想挤在月寒枝身旁坐下,后者便侧头看向了三人正中的穆水水。 苗寨少女神情疑惑地看了月寒枝一眼,见到对方脸上的表情后,穆水水赶忙挥动衣袖。 没过多久,原先被她藏起来的赤红小蛇,就绕着少女的手臂爬了出来。 “月姐姐一看,小三它是不是很乖!你要不要摸摸看!” 月寒枝背对着林满六,伸出一根手指在那赤红小蛇的脑袋上摸了摸,被穆水水唤作“小三”的赤红小蛇很快就回蹭向她的指腹。 月寒枝手指再次点了点赤红小蛇的脑袋,这只在穆水水所用蛊物之中排行老三的小蛇,它瞬间将脑袋向后一仰,冲着月寒枝右肩方向吐出口中蛇信。 嘶——嘶—— 月寒枝故意侧头看了过来,正好对上了林满六递来的目光。 “既然对接完了,那你还在这里作甚?” 林满六刚到嘴边的话,被身前女子这么一问,彻底给压回了腹中。 “李将军他们说可以再修整一番,稍后再进入那甬道也不迟...” 月寒枝语气平淡地哦了一声,随即从袖口摸出一只环在手腕的铃铛,自顾自把玩了起来。 林满六只是轻轻瞟了一眼,就已认出是穆水水先前操纵蛊物的铃铛,只不过比起穆水水的那只要小一些。 少年看着眼前画面,顿时向那位苗寨少女挤眉弄眼起来。 他瞪了瞪穆水水,然后又看了看月寒枝手上的铃铛。 穆水水回瞪了他一眼,先是拼命摇了摇脑袋,随后又撅起小嘴看了看月寒枝手上的铃铛。 就这样,这一大一小的两人开始隔着月寒枝,说起了属于他们的密语。 【穆水水,你那驱使蛊物的玩意,怎么就出现在寒枝手上了!】 【林满六,你自己没嘴嘛?不会自个儿去问月姐姐,搁着问我干什么啊?】 【没看见寒枝不理我嘛,还不赶紧先给我解解围啊!】 【你自个儿惹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不帮不帮!】 苗寨少女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再也不去理会林满六那无声的挤眉弄眼。 林满六把手高举过自己头顶,看他这架势...是要给穆水水额头上来一个结结实实的脑瓜崩。 可数息过后,少年那将落未落的手始终保持原位,迟迟没有落下的迹象。 月寒枝嘴角弯出一个弧度,她终于抬头看向了身前神色略显尴尬的少年郎。 “好啦好啦,不逗你啦!” 看到心仪女子的展颜一笑,林满六立即跟着笑了起来,很快便挤在月寒枝身旁坐下。 林满六出声问道:“寒枝,这只铃铛是做什么的啊?” 月寒枝侧头看了看穆水水,随后才言语道:“方才我觉着好看,就麻烦水水送我的!” 许是见着少年脸上的疑惑,月寒枝继续出声道。 “那就是我看水水那些小玩意好玩,打算以后也养一些,某人要是敢一个人乱跑,就让那些小玩意爬遍某人全身!” 说到最后那一句话的时候,月寒枝是一字一句地念出来的,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只铃铛之上。 此刻的林满六不敢说天资聪慧,那也算是灵光一现啊! 又有台阶下了,那不就得赶紧借坡下驴嘛? 林满六赶忙双手合十,出声应了一句:“下次不敢了!” 少年郎的这一举动,瞬间引得周围人哄笑不已,就连距离稍远些的李延鹤和裴忆情也跟着会心一笑。 裴忆情感叹出声:“倒真是一对妙人啊...” 李延鹤应声说道:“起初见到满六和那位月姑娘的时候,我也是跟裴公子一般看法!” 裴忆情双手负后,开始在那破碎的石墙缺口位置来回踱步。 良久过后,这位却邪八将之一的男子,转身看向了不远处的李延鹤。 “李将军,我等此番潜行炎阳皇陵...对于那乌夜骑的目的,其实没有过多的看重,只是想确保你和手下不遭其毒手。” 李延鹤嗯了一声,也跟着一并看向了那石墙缺口。 “李某在此先行谢过却邪诸位袍泽,但乌夜骑潜入皇陵一事,李某不得不管...即便有可能陷阱,李某也想闯上一闯!” 从林满六的口中,他们已经知晓了乌夜骑和炎阳皇陵,或者是说跟炎阳夏氏的神秘联系。 如今仍在中原版图上兴风作浪的乌夜骑,极有可能还在听命于某人的指示,而此次贸然进入炎阳皇陵,想必是为了找寻某种可以倾覆天下的东西。 就好比那些一往无前的青铜马车,再或者是他们身后那尊凶恶麒麟,这些东西若是搬出皇陵,都会给中原大地带来不小的影响。 裴忆情见劝阻无用,只得放弃劝说李延鹤等人离去的想法,稍后只能继续潜入炎阳皇陵内部了。 半柱香后,在李延鹤和裴忆情的共同提议下,所有人开始朝着林满六先前退出的甬道进发。 比起炎阳大阵俑坑到显光麒麟厅的甬道,这一条甬道要显得狭小许多,李延鹤一行人当中个头稍大些的兵卒,就需要低着些脑袋才能继续前进。 在众人前行的过程中,林满六一边举着火镰,一边摊开手中的皇陵构造图。 刚刚在修整的时候,他就将羊皮卷轴的细节,增补在了这张皇陵构造图上,并且还将自己的所行过的两间暗室,也一并描绘在了构造图上。 起初,林满六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但随着一条又一条的甬道在构造图上勾勒,他惊奇的发现,原本那些错综复杂的甬道,其实都在围绕着一条道路延展而出。 神道! 这标注构造图上的“神道”二字,林满六没来由看得有些出神。 青铜马车、凶恶麒麟、龙首壁画、獠牙石门... 之前遇到的种种物事,都会在炎阳皇陵的构造之中,由死物转变为活物。 那么他们之后即将踏足的“神道”,又该是什么东西会“活”过来呢? 第五百五十八章 惟愿此间尘无垢 随着林满六一行人的继续深入,原本狭小的甬道逐渐开始变得开阔起来。 等到众人行至一处拐角时,位于人群最前方的李延鹤前脚刚刚踩出,他便明锐地察觉出...此刻脚下是与来时路不一样的石砖地面。 李延鹤仅凭鞋面踩动,也能辨别出脚下的石砖质地比之先前要硬上些许。 他抬臂握掌作拳,示意后方人手停止前进的指令刚刚下达,拐角的另一侧方向便已亮起了火光。 很快,烈焰在火炬上引燃、爆裂的声音也陆续响起,经过这么一阵此起彼伏后,林满六众人前方的拐角已然亮如白昼。 嗖——嗖——嗖—— 林满六跟不远处的裴忆情相互对视一眼,双方的心中猜想随即一致。 神道,到了! 李延鹤抬起的手掌一收一放,如此反复了三次过后,整个人率先向前方行去。 这是众人行动之初,就已拟定好的决策,深入炎阳皇陵之后,一切调度和指令以李延鹤为主,林满六跟裴忆情开始在适当时机做出改动。 而此刻李延鹤向他们传达的,便是他独自一人上前探查的指令。 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要驻足此地不得轻举妄动,待到李延鹤只身一人探查明白之后,才能跟着他继续向前行进。 林满六在其转身之际,向李延鹤递出了一个加油的目光,李延鹤微笑着点了点头,紧接着就提起自己的配枪尘无垢向神道之中走去。 在两侧火光的映照下,一条仿佛看不到尽头的无尽长廊出现在了李延鹤的面前。 虽说心中早有预料,李延鹤依旧被眼前的画面震撼得无以复加,每两道火光之间都矗立着一尊三丈高的青铜甲人。 青铜甲人在长廊两侧依次排开,左侧的甲人双手持戈直指向了头顶,右侧的甲人横剑在前掩住半边身体。 除却动作各异以外,这些青铜甲人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脸上附着的甲面,正是乌夜骑以及“水门”石板上都有的青面獠牙甲面。 就在李延鹤警惕地打量四周时,突然有道洪亮的声音从一尊青铜甲人后方传出。 “大胆李延鹤,私自带兵擅闯炎阳皇陵内殿,你可知罪?” 此话一出,先是从声音传出的位置走出一名乌夜骑将领,很快这些青铜甲人的背后开始不断涌现出乌夜骑。 在这一瞬间,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神道入口处的李延鹤。 李延鹤倒提手中尘无垢,与那名问责出声的乌夜骑将领对视起来。 他出声问道:“乌夜骑祸乱中原,意图倾覆天下,就凭你们还能定得李某的罪了?” 那名乌夜骑将领不怒反笑,随着他的手腕一扯,就将腰间佩剑强行扯下。 他高举掌中佩剑,言语讥讽道:“此剑名唤龙池,是为当今天子所赠,上可斩宗室子弟,下可杀佞臣小人...你李延鹤如何不可杀?” 李延鹤只是在那龙池剑身上扫了一眼,随后就从甲胄当中抽出一面旗帜将其披挂在了身后。 古朴的旗帜上,独独写就两字“日升”。 “乱我国者,灭!” 乌夜骑将领听得这声轻喝,脸上讥笑更浓。 他龙池抽出剑鞘后,直指向了李延鹤的面门。 “乱我君者,诛!” 其余出现在神道之中的乌夜骑,在这一声嘹亮的呼喊下,近乎同一时间都有了反应,所有人开始朝向李延鹤的方向奔袭而去。 银亮长枪在李延鹤手中一提,他也开始向前方发起冲锋。 “诸君,虽我冲阵!” 藏身于神道外侧拐角的林满六、裴忆情一行人,听到了李延鹤这一声指令后,瞬间便越过拐角出现在了神道之中。 为首的那名乌夜骑将领,看到李延鹤身后涌现出的人手,远超自己预估之后,脸上闪过一丝阴霾。 他心中暗暗道了一声,怎会还有这么多活口...前方阻拦之人都是废物不成? 李延鹤提枪前冲,位处人群的最先前,不一会就跟前冲而来的乌夜骑对撞在了一起。 先前的炎阳大阵俑坑还有显光麒麟厅,他们都未能与乌夜骑如何正面接触,都是被后者一路下绊子、使阴招。 如今在这神道当中,可以双方堂堂正正地争斗一场,终于能让李延鹤一方的兵卒好生出一口恶气了。 以林满六为首的几人,在他与裴忆情的眼神对视下,他们都将目标落在了那名乌夜骑将领身上。 擒贼先擒王! 留守在这神道之中的乌夜骑,显然不是对方的最后留手,如果与之再次缠斗时间太久,只会让后续处境变得更加难堪。 少年郎以镇北营拖刀术开道,抓住一名乌夜骑的出手破绽后,夏鸣蝉就朝着对方肩头轰砸而去。 咔—— 骨骼碎裂声与惨叫声一并在神道之中响起,林满六也以此借力飞跃向了空中。 他朝着不远处的李延鹤提醒出声:“那人交给我们,李将军放心御敌!” 后者轻喝了一个“好”字,随后为了阻滞以他为中心的乌夜骑回援后方,银亮长枪随着李延鹤的手腕一抖,一阵绚丽的枪花就跟着他的身形转动,开始抖向了身旁所有乌夜骑。 林满六怎会错过这种大好时机,他双眼死死地盯住那名发号施令的乌夜骑将领,他的身体在空中腾挪回旋一周,夏鸣蝉在他回身之时,已然飞掠向那名乌夜骑将领。 剑势飞孤鸾! 那名手持龙池的乌夜骑将领,看着率先攻向自己的竟是一名黄毛小子,脸上随即浮现出一种渗人、恐怖的狞笑。 “小子,是赶着投胎嘛...受死!” 龙池剑在他手中挥斩而去,他极为托大的根本不去关顾夏鸣蝉的势大力沉,打算将眼前兵刃拦停之后,就亲自去割下那小子的脑袋。 可当他手中宝剑与样式古怪的重兵相撞后,在这一刹那,乌夜骑将领立即察觉到了不对劲。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是一个小娃能够挥斩出的力道... 不对,刚刚这小子使的,是那镇北营拖刀术... 倒是小看这黄毛小儿了! 乌夜骑将领的胸腹之间强撑了一口气,终于将夏鸣蝉的力道削减过半后,他整个人立即向后倒飞了十数步,最后是以后脚跟抵在一尊青铜甲人雕像上,这才彻底稳住踉跄的身形。 “小子,你与那镇北营是何关系...若是好生讲上一讲,本将可以大发慈悲给你留一具全尸...” 林满六没有丝毫想要回应的意思,一个箭步就继续朝着乌夜骑将领所在的方向冲去。 少年郎路过夏鸣蝉剑身的那一刻,他以左拳击打向了夏鸣蝉剑柄位置的环扣,一柄暗金色的长剑便飞离出鞘。 林满六前进动作不减反增,就在他快要飞离夏鸣蝉五步外的时候,那柄暗金色的长剑已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乌夜骑将领还在震惊于夏鸣蝉的巧妙构造时,林满六的身形已经逼近了他十步以为。 这是什么兵刃?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提剑而走的林满六与他已经不过五步。 秋渡沉舟畔! 暗金色的长剑猛然向前一递,少年郎脚下罡步起风雷,剑身瞬间就刺向了乌夜骑将领的面门。 后者赶忙催动手中龙池,斩向林满六递来长剑的同时,沿着秋寂寥的剑身一并向前斩去。 “小子,给我死!” 竭力的嘶吼从乌夜骑将领口中响起,他要让林满六伤及自身体肤之前,就先行殒命当场。 就正当他以为林满六无法阻挡,如果再不退去就会死于他这一剑挥斩的时候,少年的身后一左一右分别涌现出两道身影。 速度较快的是一袭蓝衣,她手中所递出的长剑,简直是快到了极致,乌夜骑将领恍惚之间,竟是看到了三柄一模一样的长剑斩向自己。 气势更盛的是一袭红衣,她手中挥斩出的刀兵,那残影闪动的样子,好若一道足以隐月蔽日的天光,在那刀光中的日月星辰都已黯然失色。 月寒枝三剑齐出,分别点向乌夜骑将领的右肩、小臂、龙池剑格所在。 沈倾裴手中“殊明”一斩,径直斩向了乌夜骑将领的左臂。 而在她们两人正中的林满六,又怎么会在这一刻坐以待毙? 不用势大力沉的夏鸣蝉,是为了出剑速度更快!不用轻若游龙的春窗蝶,是为了出剑力道至极! 他此刻手中所用之剑,是他用的次数最少,但是却感到杀力最盛的秋寂寥。 林满六手腕轻抖,先以春山竹浪涌彻底限制龙池的行动,而后又是夏炎斑驳影击打向挥剑的乌夜骑将领。 面对三人的齐齐出手,这位身形被彻底拖住的乌夜骑暴吼一声,强行将手中龙池在此推进。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与此同时,林满六同样闷哼一声,对面身前之人的疯狂出手,他也做好了以伤换伤的准备。 此番潜入炎阳皇陵的所有人中,除却领兵讨贼的李延鹤以外,便是林满六与这些乌夜骑的交手最为频繁。 对于这些人胸腹中那一股“向死而生”的心气,林满六自然也了解得最为深刻。 能够在此作为新一道防御工事的乌夜骑,定然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才会在这神道当中拦阻他们的。 只要能够拼死林满六一行人中的几个,或者是能够强行拖死李延鹤或是裴忆情其中一人,他们的“向死而生”就已达到了。 对于他们这种不要命的疯子,林满六只能做得比他们更加不惜命。 但这样的举动,并非是林满六想相仿乌夜骑的“向死而生”,而是他坚信同行之人的出手。 就在龙池即将削去林满六半张脸,他手中的秋寂寥即将贯穿对方胸甲的时候... 顷刻间,有数十道、数百道银针在林满六的身后飞掠而起,半数击向了龙池剑尖,剩余半数全都没入了那名乌夜骑将领的右臂、脖颈位置。 最终,龙池停在了林满六面前半寸位置,再也无法更进一步。 而秋寂寥的暗金剑身,则是结结实实地没入了乌夜骑将领的胸腔之中。 不敢置信的表情开始从这位乌夜骑将领脸上显现,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的败下阵来。 无力的呜咽声从他喉间缓缓响起,极度不甘的眼神也随着瞳孔涣散而消逝不见。 林满六四人后方的战局,随着他们将那名乌夜骑将领斩杀之后,也逐渐落入尾声。 李延鹤及其手下兵卒在先前的皇陵潜行中,可算是吃足了瘪,皆是因为乌夜骑的种种布置,让他们寸步难行。 所以这一次神道当中的两军厮杀,李延鹤和他的袍泽战意已然达到顶峰,根本不是这些乌夜骑可以轻易阻挡的。 尘无垢在李延鹤手中一次次击打而出,无人可挡的气势尽显无遗。 人挡杀人,神挡杀神! 李延鹤见得林满六一行人得手之后,双腿猛然下蹲的同时,手中银亮长枪也已蓄势完毕。 以我手中八尺枪,惟愿此间尘无垢! 银亮长枪脱手而出后,化作一道长虹直刺前方乌夜骑军阵,力破万钧的威压瞬间将那些乌夜骑给吞没。 只是眨眼功夫,便是一枪穿六甲的壮举。 从最开始的那名乌夜骑,被尘无垢给洞穿的脑袋,再到最后一名乌夜骑,全身甲胄碎裂,银亮长枪将他的整个腹腔贯穿,死死地钉在了地面上。 其余遭受波及的乌夜骑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很快就被李延鹤的手下兵卒给逐个击破。 这一次的皇陵潜行他们不需要俘兵,自然也不会尝试接受对方的受降,悉数坑杀于此才可告慰炎阳大阵俑坑外,被这些乌夜骑戏耍至死的袍泽故旧。 为了保证不放过任何一名乌夜骑,李延鹤亲自带人清扫战场,将可能还有一息尚存的乌夜骑彻底毙命当场。 而以林满六、裴忆情为首的几人,则是开始探查起神道附近的布置,尽可能找出乌夜骑可能留有的后手。 至于一直置身事外的舟墨、沈阿豆两人,他们从始至终都只是在观望,不曾施之援手,同样也不需要林满六他们照看一二。 第五百五十九章 横江断潮出此乎 舟墨双手笼入袖口,神态闲适地从一众乌夜骑尸首当中穿过,路过一些死状惨些的乌夜骑尸体时,这位年轻道士的眼里还不忘流露出些许悲悯神色,显得极为做作。 沈阿豆对于他的反应,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快步穿过周身尸体的同时,侧头言语出声:“舟墨,事已至此还要这般做派,是要演给自己看嘛?” 此话一出,位置稍稍靠后的舟墨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随即转身看向一名被拦腰斩断的乌夜骑。 年轻道士抽出双手在身前用力挥了挥,随后就抱起了自己的道袍下摆,紧接着整个人就蹲坐在了尸体一侧。 沈阿豆不再侧头看向他,舟墨也没有仰头看向沈阿豆的想法。 他自顾自伸出一手,双指并拢在尸体腰侧摸过,还未干涸的血污逐渐将他的双指染成猩红色,就连他的道袍袖口也染上了几丝血色。 “沈小道长以为,这神道之事已了?” 沈阿豆冷声道:“方才在显光麒麟厅内,我的态度还不明显?” 听到是这么一个答复,舟墨无奈地摇了摇头,最后也没了去逗弄那尸体的打算。 “这神道当中虽有活人,可神道本身可还没活呢...所以事情还未结束...” 他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撤去了摆弄尸体的右手,见到沈阿豆没有丝毫想要理会他言语的打算,舟墨又是自嘲的一笑。 两人的话语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位处队伍中段的林满六、裴忆情等人自然听得真切。 并且在这一行人中,林满六的反应最快,率先就看向身后言语出声的舟墨,并且开始谨慎地打量起了四周。 没错...他们眼前的神道,可还没“活”过来呢! 事情还没完! 舟墨抬眼一看,与林满六递来的双眼对视起来。 他朗声笑道:“林满六,小道可以再提醒你一句!约莫再过不久..这神道可是要吃饱了啊!” 年轻道士的这一番话,不光是林满六听入耳中,在场众人也是听得一清二楚,可他们都是用一种怪异的眼神回看向那名癫得无法无天的道士。 【这人在说什么胡话...怕不是真的是一个疯子...】 【不帮忙也就算了,还在这一惊一乍的,到底是想在吓唬谁啊...】 【乌夜骑本就藏匿在这皇陵当中,他言语这般大声,岂不是会导致打草惊蛇...】 一时间,猜忌、不解、疑惑的情绪,开始在在场众人心中渐渐升起,大部分人都对这位年轻道士的印象差到了极点。 就连李延鹤麾下的一些兵卒心中,出于对舟墨先前在显光麒麟厅提醒的好感,也全都败得一干二净了。 可就是在所有人都不理解舟墨这一古怪行为的时候,林满六开始观察起了那些乌夜骑的尸首。 他们伤口位置的血,好像快干了... 明明刚刚才死的乌夜骑人手,只是这么一会的功夫,他们身上血色竟是无故消失了大半! 林满六结合起显光麒麟厅内见到的情景,立即朝向李延鹤、裴忆情两人呼喊出声。 “所有人都躲到青铜甲人两侧,快!!!跟那麒麟一样!” 少年的提醒,惊醒了在场所有人。 位处人群最前方的李延鹤行动也极为果决,听得林满六的提示后,他立即向两侧一抓,分别扣住两名袍泽的肩膀,开始带着他们一同向青铜甲人之间的凹槽躲避而去。 李延鹤一边退走的同时,一边下达行动指令。 “所有人即刻退入凹槽之中!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提前出来!” 裴忆情的速度只是稍稍逊色于李延鹤,他在退走的时候,同样在抓住一名不远处的兵卒后,也开始朝向一侧空隙位置奔去,期间路过穆水水位置的时候,他顺手也将这位苗寨少女给带离了神道正中位置。 剩下的人行动也不慢,在李延鹤率先行动后,所有人都开始依葫芦画瓢躲到了离自己最近的凹槽中。 林满六为确保所有人的安危,是最后一个人回到凹槽之中的,就在他前脚刚刚离开一尊青铜甲人的身前,原先那柄被甲人高指向天的长戈,开始朝着林满六原先在的位置刺去。 锵——锵—— 金石撞击声顿时从那柄长戈尾部响起,刚刚还在林满六一行人手中坚韧无比的石砖,瞬间就被那柄青铜长戈轻松刺穿了。 这一画面,让在场之人皆是大吃一惊。 若是刚刚在与乌夜骑缠斗之时,这些位处神道两侧的青铜甲人,暗搓搓地给他们来上一刺或是几刺...他们还能留下多少活人呢? 神道中的青铜甲人“活”了! 这一消息对于林满六而言,既是噩耗,也是希望。 在还没有出现的人员伤亡的情况下,他们就得以窥探到神道的一丝真面目,对于之后的破局意义极大! 林满六凭借着心中猜测,继续向神道中的所有人出声提示。 “位于左侧之人,留意甲人手中长戈可会调转方向,位于右侧之人,时刻准备躲避那些等人高的巨剑!” 就在林满六话语说尽时,果然有一名手持长剑的青铜甲人挥剑站下,径直朝向其身前空隙的兵卒刺去。 这名兵卒有了林满六提醒在先,对于身后出现的奇异变化,他的反应自然极为迅速、敏捷。 巨剑还未轰砸在地的时候,兵卒就已向前方的火把冲去,不仅躲过了青铜甲人的“冷不防”,也因此获得了一个最佳的观战位置。 可与他有一墙之隔的袍泽,显然就没有他的好运了... 一声闷哼在人群当中响起,在这条看不见尽头的神道当中,沉闷的声音回荡许不已,许久不散。 林满六的目光朝向闷哼声响看去,那名不曾呼喊出一声痛楚的兵卒,已然倒在了地方。 眨眼功夫过后,那柄贯穿他胸腹的青铜巨剑被甲人重新举起,最后剑尖从其身躯上抽离而出时,剑身没有带上一丝血色。 并非是这些皇陵中的青铜古剑滴血不沾,而是青铜古剑从刺入兵卒胸腹中,再到剑身从起躯壳当中抽出的这个过程,就已经将兵卒体内的鲜血吸食殆尽了。 与那头凶恶麒麟一样,这神道当中的青铜甲人会吸血!? 这种不切实际的念想,开始不停地在所有人心中绽放开来,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个摆在眼前的“事实”,这条神道当中的青铜甲人,都“活”了! 林满六扭动夏鸣蝉的环扣,春窗蝶随即从剑身正中飞出,碧绿剑光只是在少年的手中停止一瞬,就被他朝着神道中心位置丢去。 剑势飞孤鸾! 春窗蝶先是击打向了李延鹤走过的一个地方,剑尖轻敲地面之后,即刻回弹而起,这道碧绿剑光又朝着一处裴忆情走过的方向飞去。 林满六在剑身落地之前,朝着裴忆情呼喊出声。 “裴师兄,靠你了!” 裴忆情从林满六出声之后,目光就一直留意起少年的动作。 他等到春窗蝶击打向地面之后,双臂猛然向前一递,那些被黑布条包裹在臂膀上的银针接连脱手而出。 咻——咻—— 十数枚银针井然有序地击打向春窗蝶的剑柄,使得即将坠入地面的短剑再次飞旋向天,又一次朝着林满六逃入空隙前的位置飞去。 碧绿剑光朝着林满六飞回的时候,神道两侧的青铜甲人也开始有了变化。 在这些诡异甲人之中,动作幅度最为明显的,正是刚刚林满六出手击打过地面的两尊青铜甲人。 先前李延鹤身侧的青铜甲人,手中长戈不光是直刺地面,随后更是以一记“龙甩尾”从地面挑起。 这石破天惊的一记挥斩,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些被击碎的裂石,只是片刻功夫,这些裂石就已嵌入了神道两侧的墙壁。 这般恐怖的劲道,倘若用在人身上...想要留个全尸都是奢望了。 刚刚裴忆情所在的青铜甲人,其威势也不亚于刚刚那名持戈横扫的青铜甲人。 原本用于掩住身体的巨剑,随着青铜甲人的双臂扭出一个常人不可及的动作,巨剑瞬间砸向了春窗蝶刚刚点向的地面。 咔——咔—— 裂石四溅起来的声势,犹如那大江潮起一般,惊涛拍岸激起千层浪! 见多识广的裴忆情,看着眼前这势大力沉的挥击,莫名其妙的四字就脱口而出。 “横江断潮?” 短短四字,却是让李延鹤在内的所有兵卒心中一震。 这一招被命名为“横江断潮”的绝技,在炎阳军中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 因为这一招,正是出自于炎阳军中第一人,坐镇关外漠北的寒川王——谢乾。 这些构造精密的青铜甲人,竟是能使出那寒川王绝学之一,甚至其威力只多不少? 李延鹤和裴忆情二人几乎在同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要说先前看到象征着乌夜骑的青面獠牙图案,是说这支不知来历的乌夜骑,曾听命于炎阳皇室。 那现在这青铜甲人能够使出谢乾的绝技,又该作何解释? 炎阳皇陵早在天下一统后,就开始着手修建,并且通过却邪平凑出的构造图来看,这些青铜甲人也应该是在皇陵建造之初,就已经投放到皇陵中的。 而那位坐镇炎阳北境,一人一军固守漠北的寒川王,却是近十余年来才出现的一方霸主啊。 莫不是谢乾的绝技“横江断潮”,就是出自于炎阳皇陵的这些青铜甲人? 这样的念想只是在裴忆情心中闪过一瞬,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 绝无可能... 自却邪开始运作之后,眼线就已经遍布中原各地州城了,并且对于几处地方的监视、看护,更是尤为紧密。 而他们现在所处的炎阳皇陵,就在却邪的重点关注之中! 除非这位寒川王是那从天而降的谪仙人,不然如何能够在不被外人发现他悄然南下之后,还能不露声色的潜入这炎阳皇陵之中,并且在不破坏皇陵当中的构造、部署,最后抵达神道之中... 就在裴忆情绞尽脑汁思索的时候,春窗蝶最后一次击打的地方,也终于有了动静。 林满六远遁两侧甲人的空隙前,距离一名持剑甲人最近,而春窗蝶击向这尊青铜甲人之后,甲人的动作起初显得尤为缓慢,但在李延鹤、裴忆情两人刚刚所处甲人动作结束后,这尊青铜甲人终于有了他的动作。 在他们三人的注视之下,一记超乎所有人预料的出手,在这尊青铜甲人手中显露而出。 林满六看着那一挥、一斩,不正是铸剑峰的剑势尽黄龙嘛?! 一如先前裴忆情的表情,林满六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尊青铜甲人不停挥舞巨剑。 在少年的眼中,那大开大合的架势有别于铸剑峰上的剑势尽黄龙,就连乔可思师姐所施展的剑招,也跟这尊青铜甲人挥舞出的不一样。 这样的出手,林满六曾经见过... 分明就是埋剑谷当中,陷入疯魔的上代山主司衍所用的剑招。 林满六将青铜甲人的出招,与自己记忆当中师父所传授的技巧,还有上代山主司衍所用的剑招,三者合在了一起。 顿时,林满六恍然大悟...心中不禁感叹出声,这才是铸剑峰真正的剑势。 不光是铸剑峰昔日的铸造之法,就连剑势也都断绝在了炎阳初定天下的时候。 林满六回想起那尊矗立在炎阳皇陵外的金甲神将,内心之中不由得泛起一抹苦涩。 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需要把一同攻伐天下的袍泽,逼到这般境地?! 自断铸造之法... 自绝剑势精髓... 如果不这么去做,难道就真的要被卸磨杀驴,最后成了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嘛? 为了不让眼前局面失去控制,林满六压下心中的悲愤,开始向其他人再次呼喊出声。 “每一个青铜甲人的出手,应该都不一样,大家尽可能地试探身前甲人出手,随后再找寻汇合破敌的时机!” 有了林满六先前的出手试探,所有人都开始以手中兵刃、身边的碎石丢向那些青铜甲人。 第五百六十章 见招拆招破万法 在兵刃、碎石等诸多器物的丢掷之下,整个神道内的青铜甲人都开始有了反应。 左侧的青铜甲人手中长戈挥舞不停,其中作枪、作矛者不在少数,并且每一尊青铜甲人递出的招式,皆是军队当中、行伍之间的御敌战法。 另一侧的青铜甲人同样如此,厚重古剑在这些甲人手中劈、斩、挑、刺皆有,他们的出手让林满六、月寒枝等人无不是为之一震。 问剑湖、参星观还有风雪大观楼的剑术、剑招皆有,同样也有林满六所见的铸剑峰剑势... 甚至以刀法问鼎江湖武林之巅的金乌门,还有那寻寒山早年的刀法,也在这些青铜甲人手中挥舞地炉火纯青。 可以说在江湖百年之内,最为兴盛的几大门派,他们世代相传的本门招式,近乎一股脑地出现在了这炎阳皇陵之内、诡异神道之中。 林满六正思索着如何应对这些招式时,在其身侧的月寒枝已经看出了些许端倪。 她没来由地出声说道:“可还记得那日湖中水榭的谢乾?” 见林满六点了点头,月寒枝就继续言语出声。 “当时我虽没有亲眼观望全程,但多少也能想象出那谢乾出手,能够以一人之力对阵处于巅峰时期的二十余人,并且直到退走之前都还能见招拆招...” 她的话还未说完,林满六已是眼前一亮。 两人四目相对下,月寒枝知道自己已经不用讲完了。 当时那位自称“一人便是千军万马”的寒川王,他曾一人一剑化解了陆风白、叶成竹等人的出手,若非青岚前辈入阵主导,想要逼退战至正酣的谢乾,绝对不是一件易事。 湖中水榭的谢乾,是以一力降十会,一剑破万法的天人姿态,压制在场所有人。 而将之招式一一化解,最后使之战意减弱的青岚前辈,则是调动在场之人的长处,两两配合或是几人同时发力,得以破招谢乾的霸道剑。 二者之间,实质上并没有孰强孰弱之分,只是在招式运用的方向上各有千秋。 对于当时的谢乾来说,若是他决意死战到底,自然也有破解青岚前辈调度、安排的可能。 然而眼下的情形,不就正好相反?! 此时此刻,他们要面对的是炎阳军伍、江湖门派双方的百家之长,那最为有效的破招之法,自然是相仿那位独占炎阳军伍鳌头的寒川王谢乾了。 林满六与月寒枝点头示意后,立即提剑冲向了一尊施展参星观招式的青铜甲人。 少年朝着甲人狂奔的同时,向周围所有人再次出声喊道。 “先行解决自身能够应对的招式,诸如参星观、铸剑峰之流的剑招,就先交由我来!” 林满六话音刚落,身形已然抵达那尊青铜甲人之前。 脚步踏地的声势,早就惊动了这尊手持青铜古剑的甲人,只是一呼一吸间,古剑就朝着林满六扫了过去。 摘星扫剑式! 林满六身先士卒的举动,自然不是故意托大,他首选这尊施展参星观剑招的甲人,其原因就是铸剑峰上乘之剑,刚好可以克制参星观下乘之剑。 少年身形微动,堪堪躲过古剑斩击之后,他便抬脚朝地猛然一踏,整个人就飞跃向了空中。 不等眼前的青铜甲人再去施展参星观的剑招,林满六便已向前递出了数剑。 剑势断秋月! 剑势氲满泉! 前者单要论威势,是为铸剑峰内杀力最强一剑,此刻被林满六用作己用,是为了更快地贴近青铜甲人。 后者则是追求出剑之快、出剑之极,每一剑击打而出,都是为了让下一剑更快跟上。 青铜甲人的大部分躯体,都被厚重的甲胄包裹其中,唯独其脖颈位置空无一物,要想以常人之法击败青铜,就需从此地入手! 林满六又是一剑递出,剑势氲满泉在夏鸣蝉的轰砸下,攻势变得越发凌厉起来。 青铜甲人本就是一个死物,而非活人,岂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避过林满六的出手? 夏鸣蝉击中甲人脖颈的瞬间,林满六拇指在剑柄拉环一抹,暗金剑身即刻飞离剑身,他另一只手向前一探一推,秋寂寥刚刚入手就被林满六刺向了甲人脖颈。 秋渡沉舟畔! 待到暗金剑身彻底没入甲人脖颈后,一阵碎裂声就从剑身上下两侧传出。 咔咔——咔—— 林满六面前的青铜甲人随着头颅的跌落,高大的身躯也随之停止了行动,他手中那柄青铜古剑就怪异地停留在了空中。 有效果!? 林满六所展现出的克敌制胜,无疑是给在场众人服下一颗定心丸。 李延鹤冲少年郎轻唤了一声:“好样的!” 说罢,这位手持银亮长枪,背披着“日升”令旗的李将军,毅然决然地走向了那名使得一手“横江断潮”的青铜甲人。 若是以往寒川王谢乾无人能挡,那么今日就由他李延鹤来会上一会! 李延鹤才从空隙当中走出,整个人就朝向那尊青铜甲人开始狂奔。 由于枪尖托地的缘故,银亮长枪在他的疾行道路上拖曳出一道极长且夺目的绚烂火花。 李延鹤一枪扫出之后,在其不远处的青铜甲人也有了动作,手中巨剑蓄势完毕的瞬间,谢乾的成名绝技就再次显现而出。 横江断潮! 面对巨剑带来的威压,李延鹤没有半分妥协和退让的意思,只是将单手托住的尘无垢改作双手紧握。 霎时,银亮长枪的枪尖率先与那柄青铜巨剑撞上,很快便又是枪身扭打向了气势不减分毫的巨剑。 锵锵——锵—— 一人一物之间的比斗起手式,以李延鹤倒飞而出告终。 李延鹤这一次出手,虽是被青铜甲人逼退了十数步,但也让他摸清了青铜甲人的出手门道。 他可以断定,眼前死物出剑气势虽盛,但肯定没有掌握谢乾的精髓所在。 没了那股霸道剑的精气神,眼前青铜甲人所使出的“横江断潮”,至多是一记势大力沉,但却没有真意的杀招罢了。 李延鹤抬手在尘无垢枪柄之上抹过,在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后,身形再一次向前狂奔! 这一次,再与那使得“横江断潮”的青铜甲人交手前,还顺道惊动了两侧其余的甲人攻势。 有风雪大观楼的骤雨寒,有炎阳军伍之中的龙甩尾,还有一门早已销声匿迹的飘逸刀法...... 李延鹤没有与这些甲人交手的想法,身形向前闪动的同时,银亮长枪不断舞出一阵又一阵枪花,将两侧袭来的长戈和巨剑全数挡了回去。 就在他即将临近那尊青铜甲人时,一柄毫无征兆的巨剑径直飞向了他的头顶。 这一记阴狠毒辣的冷不防,竟然是从神道更深处的青铜甲人手中飞出! 并且出招样式也极好辨认,就是出自铸剑峰的剑势之一。 剑势飞孤鸾! 李延鹤正要换气规避,身后立刻闪出一道身影,随着而来的还有林满六的呼喊。 “李延鹤将军放心御敌,满六为你掠阵!” 李延鹤高喝了一声好后,整个人继续朝着那尊青铜甲人冲去。 包括他们两人在内,所有还在应对眼前麻烦的人,因为刚刚那一柄飞剑袭来,都猜到了一种可能。 不光是他们惊动的青铜甲人“活”了过来,神道深处的甲人极有可能也“活”了。 如果诱发这些的机关的不是他们,那就可以再次说明一点...乌夜骑还留有眼线在这神道之中! 银亮长枪在李延鹤手中不停挥扫而出,颇有一种“闹海”的气势,尘无垢在火光映照之下,那留于众人眼前的残影,更是有了几分“狂狼怒涛”的感觉。 枪法刚猛如此,如何不敌眼前霸道伪剑? 银亮长枪与那柄巨剑每一次相撞,枪身弯曲出一个弧度后,立刻就会被李延鹤以双臂发力,强行震散枪身上的威压。 李延鹤在数次出手之后,终于抓到了一个出手时机,随即一枪向前递出,直指那尊青铜甲人头颅而去。 长枪越过青铜甲人的拦阻,很快就以枪尖贯穿了那颗脑袋,刚要斩向李延鹤的巨剑也随之跌落在地。 哐—— 在其身后帮忙掠阵的林满六,听到李延鹤得手之后,立即奔向了月寒枝对敌、交手的地方。 月寒枝在林满六动身后的不久,也选中了一尊持剑的青铜甲人,这尊青铜甲人是以剑作刀,击打出的是金乌门的刀法。 金乌门刀法冠绝江湖武林,算是一些善使刀兵的游侠儿心中,最为神往的江湖门派。 月寒枝所用剑招,最为出奇的就是一招一式间的灵动飘逸,往往以三剑克敌时,敌手只可察其一剑。 面对眼前的青铜甲人,她尽可能地以自身身法拉开差距,随后再找寻时机逼近青铜甲人。 可就在月寒枝三剑递出之后,正准备回身换气时,又是一道劲风从神道更深处袭来,目标直指她的后背。 还未赶至月寒枝身侧的少年,察觉那道袭来的劲风后,立即提醒出声。 “寒枝,退!!!” 言语出声的同时,林满六手中兵刃齐出。 刚刚弹出夏鸣蝉剑身的春窗蝶,朝着那道劲风飞速掷去。 随后秋寂寥也被少年双手握紧,身形猛然一转后,便是试图以秋寂寥剑身去拦阻那呼啸而来的劲风。 月寒枝反应过来后,身形也随之开始倒退,根本不给眼前青铜甲人有任何可乘之机,也不让那道劲风有袭伤自己的可能。 可这道出自神道深处的劲风尤为诡异,林满六的两次阻拦,全都以失败而告终。 不光是飞旋而出的春窗蝶,还是竭力横挡的秋寂寥,都未能触及到那道劲风,更不要说将之其中的物事拦停了。 当劲风从林满六面前划过的时候,他都未能看清其中究竟是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是暗器嘛? 林满六带着心中疑惑,继续向后方提醒出声。 “先退!!!有古怪!” 月寒枝已然退出身前青铜甲人的挥击范围,正要着手准备拦阻袭来的劲风,听得林满六这一声呼喊,她也不敢再强撑托大,准备继续向后远遁。 可当她身形向右侧后移的时候,她留意劲风呼啸的双瞳猛然一缩,使得自身退走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 那道诡异的劲风,竟是偏移了原本的方位,依旧朝着她的方向袭来? 恐怕是避无可避了... 月寒枝双腿站定,双手握紧衔寒梅剑柄,随时准备与那即将呼啸而至的劲风,切切实实地拼出一个高下来。 就在这时,后方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呼喊声,有些轻浮又有些急切。 “月女侠!横剑格挡,乾字可避...” 这让旁人琢磨不透的言语,却是在林满六、月寒枝心中同时生成了惊讶和不解。 后者是那劲风首当其冲的目标,已经没了给她过多思考的时间,故而只能遵循着那声提醒,向右后方退了两步。 回看后方的林满六,以及还在驰援路上的沈倾裴,都在同一时间看清了月寒枝的脚步。 这是他们初遇之时,却邪以八卦站位围困青岚时,乾位所在的位置。 紧接着,月寒枝横剑在前,一只手紧握衔寒梅剑柄,一只手抵在了剑身之后。 待到劲风刮过时,剑身恰好挡住了那劲风之中的古怪物事,但月寒枝整个人也随之倒飞了出去。 虽未能彻底拦停那道劲风,但这样的结果,已是最好... 林满六、沈倾裴二人对于这道势不可当的劲风,以及其中疾射向前的物事,心中都生出了一种猜测。 此刻神道的最深处,不是什么行伍战法,也不是什么门派招式,而是却邪索敌的八卦战阵。 林满六立即呼喊出声:“裴师兄,可曾破过那和光的八卦身法?” 裴忆情原本还在忙于应付一尊青铜甲人,听到林满六这么一问,对于刚刚袭来的冷不防,顿时心领神会。 他犹豫片刻后,脸上露出了些许微笑。 裴忆情应声道:“若是玄同之法,我自可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