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 第一章 无人可见之死 四月份，天气开始逐渐暖转，淮阳县的农户们在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后，扛着锄头往村里走去，苏临擦掉脸上的泥点，扭头看向天边西沉的落日，心中默默计算着家中的储蓄。 去年的粮食在交完税赋后仍有盈余，如果今年年景和去年一样，他就能筹够前往京城的盘缠，参加科举，考取功名。 “哥！”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苏临转过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光着脚从村口跑来。 “灵雨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呆着练字吗？” “哥！张府的家丁来了，说明天是他家少爷的大喜之日，让你早点去！全村的人都等着吃你做的菜呢！”苏灵雨有些骄傲地说道。 “这我早知道了，走吧，刚好我也准备回了。” 苏临笑着摸了摸对方的脑袋，扛起锄头往村子走去，夕阳将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拉得老长。 苏灵雨一蹦一跳得跟在苏临身边，指着苏临手中的竹篓问道：“那是什么？” “捉的蚱蜢，小娥昨天一直吵着要。”苏临说。 苏灵雨眉头一皱，疑惑道：“小娥是谁？” “灵雨，有时候你还是有点幽默细胞的嘛。”苏临笑道。 苏灵雨皱眉，摇了摇头，不再去关注苏临口中的小娥。 反正她哥从小到大都奇奇怪怪的，经常说些奇奇怪怪的词，比如资本、无产者之类的，又比如刚才的幽默细胞。 直到现在，她都无法理解什么是幽默，也不知道什么是细胞。 苏灵雨摇了摇头，话锋一转道：“哥，你听说了吗？隔壁村的王秀才死了，他在先生家上吊死了。” “王秀才死了？”苏临眉头一皱。 王秀才和他，算得上是君子之交，虽然两人地位差异悬殊，但互相欣赏，在王秀才眼中，苏临是少见的天纵奇才，经文诗卷不学自通，才思敏捷，眼光独到，皇上颁布的新法令，他只需稍加揣摩便能猜得圣意，屡屡皆中。 而在苏临眼中，王秀才是一个思维开阔，创新意识强烈的人才，最难得的是他悲天悯人，虽然出身读书世家，却深知百姓疾苦，知道劳作不易。 当然，苏临知道自己并非天纵奇才，他能屡次猜中圣意，也只因他和大夏朝的开国君王朱九勤一样，同为穿越者。 大夏朝虽然是封建王朝，但朱九勤却是个明君。 他推翻隆昭登基后，大力减轻税负，惩治贪官，改进了堤坝、犁等农耕用具，发明了时针、风车、水车等超前设施，并且颁布革新法令，扼制世家豪族，大大提升了国家生产力水平，颇受百姓爱戴。 十年前苏临刚穿越过来，听到这些事迹，便知道朱九勤和他一样也是穿越者，只可惜在他穿越的前几天，朱九勤便驾崩了，苏临也无缘和这位穿越者前辈见面叙旧。 此后没过多久，太子朱民本继位，他虽然没他老爹那般旷古绝今的雄才大略，但对待老百姓却很好，登基后便开始细化商行律法，二度减轻农民税负，改进恩科制度。 苏临从那些新法中，隐约看到现代法律的些许影子，但从细节方面又能看出一些迂腐守旧。 如果他没猜错，朱九勤应该给他儿子留了一本社会改造指南书，但朱民本应该不是穿越者。 前些年，苏临听说王秀才去龙园县拜师去了，走之前还特意给他留书一封，信中他意气风发，满怀雄心壮志，完全不像是会寻短见的人，这么一个好端端的人，咋就突然死了呢？ “他咋死的？”苏临问道。 “爷爷说，他是发了疯，他说自己和先生的女儿相知相恋，今年本打算上门提亲，结果今年那女子被人杀死在树林里，头颅被割了，脏腑也被剐了去，遇事报官想要寻个公道，官府自然不乐意，遇事上吊死了。” 苏临闻言一惊，郑重其事道：“官府为什么不乐意？他们凭什么不乐意！” “哥！他先生哪有什么女儿啊，就个儿子，他和谁相知相恋呢？别说先生没女儿，就连树林里的尸体都没找着，捕头和村里人赶到时，就看着王秀才一个人指着地上一片空地，说尸体就在那，大家都说他疯了。” 苏临眉头皱得更紧了，隐约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天色渐渐昏沉，铁灰色的天幕从西边一直盖过来，苏临和苏灵雨走进了淮阳村，光线晦暗，村屋便只剩轮廓，村口的老槐树下，一个模糊的人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苏临放慢了脚步，无奈地摇了摇头。 村里的李二狗又喝醉了酒躺在这，去年入冬他也是如此，如果不是苏小娥及时发现，早就冻毙在树下了。 苏临苦笑着摇头，上前想要叫醒对方，还没走几步，忽然脚下一顿，整个人僵在原地。 老槐树下，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童躺在地上，猩红的血浸透了她身下的黄泥，双腿自膝盖以下完全消失，膝盖断裂处露着森森白骨，骨茬尖锐，仿佛某种生物用蛮力，强行将下肢折断扯下。 苏临如坠冰窖，血管里的血都仿佛冻结了。 “小娥？小娥！” 苏临的声音因恐惧而扭曲，他踉踉跄跄地跑到苏小娥面前蹲下，颤抖着将她扶起，但怀中的妹妹早已失去了生机。 “哥，你突然大叫什么啊？”一旁的苏灵雨吃惊地望着苏临，一脸不解。 苏临颤抖着转过头，双眼通红，不敢置信地望着苏灵雨。 她稚嫩的脸庞没有一丝悲伤，也无一丝恐惧，有的只有不解和疑惑，而她的视线，也从未落在自己的妹妹身上。 苏临震惊地盯着苏灵雨，将怀中的尸体抱得更紧。 “灵雨，你看不到吗？”苏临沙哑道。 苏灵雨双手捏着衣角，慌乱地摇了摇头：“哥，我不明白你说什么？你干嘛哭啊？” “小娥啊……你妹妹啊。” “我，我家就我和你啊，这玩笑一点不好笑，一点，一点都不幽默！”苏灵雨咬着嘴唇，急得就快哭出来了。 苏临沉默了。 王秀才的事，再次浮现在苏临的脑海，电光火石间，苏临忽然明白了对方为何会死。 他咬紧牙关，强行压制着内心的悲伤，放弃了继续追问。 事态的反常已经摆在眼前，纠结于细枝末节什么都无法改变，现在最重要的，是确保他和苏灵雨的安全，以及搞清楚小娥为什么会被苏灵雨遗忘。 是妖魔吗？还是邪修？亦或是其他什么？ 穿过过来十年，他可从未听说过有这等东西，但现在，他却不得不往这方面去想。 悲伤和恐惧犹如魔鬼侵蚀着苏临的内心，然而潜在的危机感压住了失控的情绪，苏临知道此时此刻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苏临轻轻放下妹妹的尸体，压低重心，在尸体旁趴下，仔细观察地面的痕迹。 尸体附近的黄沙十分干净，地上也无倾轧拖曳痕迹，除了小娥躺的地方，四周没有明显血渍，说明这里很可能是小娥遇害的第一现场，杀人者并没有挪动尸体。 那么杀人的凶手……或妖魔，很有可能还在这附近。 “哥，你到底在干嘛？”苏灵雨吓坏了。 “嘘！躲到大树后边……别出声。”苏临指着村口的歪脖子树，做出噤声的动作。 苏灵雨愣了下，虽然很害怕，但仍乖乖跑到了老槐树后，抱着树干蹲了下来。 她偷偷瞄着苏临，惊恐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茫然，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哥哥肯定是为她好。 苏临警惕地观察四周，握紧手中的锄头，弓着腰，小心翼翼地往土屋的方向走去。 他必须先确保家中的安全，安置好苏灵雨后，再做打算。 他们的爷爷三天前，便离村去探亲了，按时间没可能这么早回来，所以家里不可能有人。 苏临的手掌抚上粗糙的木门，轻轻推开，简陋的外室一览无余，并没有可疑的东西。 他蹑手蹑脚走到内室的布帘旁，用锄头缓缓将布帘挑起，膝盖高的土炕靠在墙边，墙角放着簸箕，狭窄的空间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屋子里很安全。 苏临松了口气，出屋跑到老槐树下，拉着苏灵雨走进屋内。 他来到内室，把土炕上的棉被一把掀开，露出一个干裂的木质隔板，苏临的两根手指扣住隔板的凹槽，指筋发力，将木板整个掀开，朱红色的狭长木匣出现在他们眼前，旁边的苏灵雨看得张大了嘴巴，她从不知道家里还藏着这样的东西。 “看起来好贵！”苏灵雨惊叹道。 苏临拎出木匣，打开盖子，一长一短两把刀安静地躺在匣中，长刀刀鞘微微弯曲，表面木纹油光发亮，中段捆绑的绒绳已被血渍浸透，显出一种诡异的黑红，刀鞘靠近刀镡的位置，铭刻着不属于大夏国的文字。 苏临的拇指顶住刀镡，缓缓将长刀抽出，刀身寒光似水，锻纹复杂优美。 另一把刀，刀身笔直，形似匕首，苏临判断应是小太刀。 这两把刀是苏临的爷爷，从东瀛贼手中夺得，锋利无比，多年来老人都在定期保养。 也是苏家能拿出来的最好的兵器，如果真有所谓妖魔，这便是苏临唯一的依仗。 “咯吱——！” 苏临面无表情，缓慢无声地抽出刀刃，将苏灵雨护在身后。 他们这间老屋的门轴年久失修，开合时如不小心，便会发出尖锐嘶鸣。 刚才那声音，说明有人进来了。 第二章 王秀才的遗信 “小临在吗？”苍老的声音从外室传来，一个独臂老头单手掀开幕帘，看到苏临持刀而立，吓了一个激灵，“小临你这是干嘛，你爷爷的刀，就别随便拿出来玩了！” “原来是李爷，您有事吗？”苏临略微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却并不放松警惕。 李爷是苏临爷爷的战友，曾在抗击东瀛贼的战役中失去了左臂，现在每月在各村之间往来，为人传信送物。 背着木箱的李爷手中拎着一个布包袱，神情紧张地望着苏临。 “王秀才上吊前让我把这个带给你，我给你放这了。”李爷匆忙放下包裹，转身正欲离开，忽然又止住脚步，回首提醒道，“小临，这刀你在家里耍耍也就罢了，可千万别拿出去，要被官府抓起来的。” “当然，当然。”苏临笑答道。 等外面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苏临收刀回鞘，捡起地上的包裹解开，里面放着一封信，还有一件染血的丝绸罗裙。 【苏兄敬启： 苏兄，时隔多年不见，你可安好？ 在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已魂归九泉之下，在写下这封信前，我左思右想，终觉在我诸多亲友之中，也只有你可能相信我，虽然你曾经说过你是无神论者，但你也曾跟我说过名为“科学”之物。 我想，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相信我。 阿雪是我师尊的掌上明珠，我和她相恋多年，虽未成亲，却已将她视作爱妻。 就在去年，我和她已经许亲，但在七天前，我却亲眼看到她死于枯木林中，被人活活剖去内脏，割去头颅，置于泽岸，我将此事报之官府，县衙捕快却对尸体视而不见。 我知道，这不是他们的错，因为不光是他们，连我师尊也同样如此。 所有人都忘了阿雪，他们看不见阿雪的尸体，也无法认出师尊家中有一处小姐居住的闺房，那显然是女子的居室，却被他们说成客房！ 此类事种种，至今我依旧无法理解。 我的神思一片混乱，思绪万千，然而我断定，龙园县有妖魔作祟！ 这并非我信口胡诌，而是怪事种种，不得不令人往此处遐想。 当时我痛失爱妻，悲痛欲绝，但在阿雪死后没多久，当地李员外家的少爷也不见了，他是我同窗好友，我多日不见他，于是登门拜访，却听到李员外自称膝下无子，唯有一女。 我还保留着好友的诗稿词赋，将之拿给他父亲看，对方却不见纸上字迹。 就在昨天，郑屠夫也没来早集，我三番打听，县上的人都已忘了有郑屠此人。 没几天，郑屠夫的老婆孩子也不见了，我想也是被妖魔所害了罢。 我最近隐约感觉，总有一道令人不安的视线跟随着我，在我独处时这道视线尤甚，所以除了夜晚我都尽量避免独处。 我想妖魔已经找上了我，或许有一天我也会被妖魔所杀，那时世上之人都会忘记有王霄风其人，那时即使我留下绝笔，想必也不会有人替我送出罢。 近来我辗转难眠，寝食难安，觉得不论如何，都要将此事告知与你！ 苏兄啊苏兄！你乃我知音，应知王某绝非软弱之人，此去阴曹绝非殉情，只为你能收到此信，包裹内附亡妻死时衣物，不知你能否看见……】 此后，又是洋洋洒洒数万字，说尽了这些日子他所经历的一切，可谓是事无巨细，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在信纸最后的末尾，几滴泪痕清晰可见。 【言尽于此，愿君之勿忘也。纸短情长，伏惟珍重。——王霄风，绝笔。】 苏临轻轻叠起信纸，叹息道：“王兄，一路走好。” 王霄风用自己的死，让苏临得以收到这封绝笔信，而这封信所包含的价值，绝非简单揭露了妖魔的存在。 他让苏临知道，妖魔并非鬼魂一样缥缈不可知的东西。 在王霄风察觉到阿雪死后，他明显已经被妖魔盯上了，但他却没有第一时间被妖魔所杀。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是妖魔没有人类的智慧，其二，是妖魔当时没有办法杀他。 从王霄风屡次感受到诡异的视线来看，妖魔应该是在伺机而动，但无法杀他。 如果苏临猜的没错，妖魔想要杀人，必然需要达成一些条件！ 苏临拉着苏灵雨的手，走出了家门，苏小娥的尸体还躺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距他不过三丈之遥。 刚才情况紧急，他一直没来得及处理。 当然，苏临其实也没想着处理，他和大夏国百姓的生死观不同，没有神鬼概念，认为只有人活着的时候才有价值，那时人的感情和身体都非常珍贵。 但人一旦死了，肉体就只是一堆肉而已，和肉铺里卖的猪肉牛肉没有任何区别，仅仅存在生物学上的价值。 而人们生前赋予那个人的尊严、尊重，都和这堆肉没了关系，它再也不是大家所熟悉的某人，不会接受任何人的爱意，也不会爱任何人。 当年他和爷爷在龙滩之役上相遇，和爷爷一同出生入死，见惯了离别，像他年纪这么大的孩子被东瀛贼生生刺死，几个村的人被活活屠光。 军队为了不让瘟疫蔓延，几百几千具尸体垒堆成山，一焚而尽。 从那时苏临就知道，人只有活着的时候才有价值。 但小娥死了。 这一次……是他妹妹没了。 苏临的头埋在双手之间，无声地哭泣，指甲嵌入头皮，血丝从皮下沁出。 “小娥，哥对不起你。” 苏临擦干眼泪，在尸体前蹲下。 他不想那么做，但他也知道，和活人比起来，死人算不得什么。 苏临轻轻翻过小娥的身体，双目血红，神情犹如铁铸。 “不管是什么妖魔，我都会让你付出代价。” 第三章 妖魔的习性 根据洛卡德交换原理，只要发生接触，就必然产生物质的交换，或许痕迹极其细微，但一定存在。 除非杀人的人是无形的鬼魂，那小娥的尸体上一定存在着痕迹，这是目前唯一可接触的物质线索。 苏临没有想到，线索竟然会这么容易被他找到，他在小娥的伤口里找到了几根细长的毛。 那绝非人类的毛发，而是某种野兽的毛发，但和大部分动物的毛发都不同，它表面粗糙，结构上似乎有肉眼不可见的倒刺，逆方向捋会有轻微阻力。 此外，小娥的肋骨全断了，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手，一手抓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抓住她的腿，将她像拧麻花似的一拧一折，把腿撕拆了下来。 “要解剖吗？”苏临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他没有解剖的知识，不过做总比不做，得到的线索更多。 苏临想了一下，轻轻抱起小娥的尸体，走进了后院的厨房。 苏临并没有靠谱的解剖知识，但经历过战争的他，可以大致判断出伤口的形态是怎样造成的，比如小娥断掉的肋骨，透露的信息就极其明显，她两侧的肋骨不是被砸断撞断，而是被握断的。 妖魔从两侧同时施力，将小娥的肋骨折断，而断裂的肋骨内翻刺穿了内脏，这或许是小娥的死因。 此外，最最重大的发现，是小娥的心脏消失了。 心脏完整的从小娥的体内失踪了，在他下刀解剖前就不在，而小娥躯干没有任何创口。 苏临让苏灵雨在厨房的角落坐着练字，他拿着菜刀，试图从一些细节，推理出更多线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坐在厨房角落的苏灵雨，已经安然入眠，站在砧板前的苏临，面无表情地思考着每一处细节。 他必须隔绝自己的感情才能完成这种事，哪怕稍一留神，苏小娥的音容笑貌便会浮现在苏临的脑海，他的身体便会止不住地战栗，泪水便无法控制地夺眶而出。 但他却不能停下。 王霄风在信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小娥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受害者，接下来还会死人，会死很多人…… 清晨第一缕阳光穿过厨房的门缝照在地上，地上的砂砾浸饱了血，显出一种异样的鲜红，墙壁地面血迹斑驳，苏临神情木然地站在砧板前，眼神麻木呆滞。 他长出一口气，颓然瘫坐在地，脑海中又浮现起王霄风在信上写的内容。 在阿雪死后，王霄风察觉到了那股诡异的视线，于是他便不再在家中居住，他会在入夜前离开龙园县，在树林的树上，悬崖边的山洞内，旱厕里睡觉，他以一种近乎病态的谨慎，不断转移着自己的休息地点，有时一晚上会变换两个地点。 而事实也证明他的谨慎并非多次一举，他曾在家中设置了几个简单隐蔽的小机关，譬如在门缝里塞进一根用火烤成碳的细木枝，这种树枝只有铁针粗细，硬脆无比，一碰就折，断裂时会在表面留下炭纹，只需有人开门，他就必能察觉。 他还会在街上收集几根狗毛，在家里固定的位置放上。 起初，这种机关没有任何变化。 但在某一天，他白天回家时，虽然现场摆设无一丝变化，但门缝中的木枝却断了，地上放着的几根毛发也移动了位置。 王霄风在离家前特意关紧了门窗，连窗户缝隙都用黏土封死，确保室内不会有气流流通，一根毛发改变位置，可能是蟑螂鼠虫作祟，但这么多毛发都移动了位置，并且方向还都一致，只能证明有气流吹过地面。 唯一的解释是，有人在他不在时，开门来找过他。 然而王霄风家中的门锁却并未损毁，那个妖魔甚至不需要破坏门锁，便能穿门而入。 除此之外，最令人在意的是，除了阿雪的遗体被王霄风发现了，之后消失的人，尸体全都找不到。 从妖魔的习性来看，它们无法让人无视自己在现实中的行为，否则妖魔就不必瞻前顾后，完全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击杀王霄风。 其次，像苏临和王霄风这样可以察觉妖魔痕迹的人，应该极其稀有，很可能妖魔也从未见过，所以它们平常猎杀的习惯是不处理尸体，甚至会将尸体随意丢弃在杀戮现场。 但在王霄风发现第一具尸体后，妖魔却将后续的尸体都进行了隐藏，这恰恰证明了他们拥有近似人类的智慧，知晓继续弃置尸体是一种极度危险的行为。 “看来不仅仅是智商接近人类，它们完全可以理解人类社会的概念。”苏临喃喃自语道。 隐藏尸体。 这种行为，对人类而言十分普通，但其实有着特殊的意义。 动物隐藏尸体，是为了储存食物，而人类隐藏尸体，是为了不被同类发现自己杀人的痕迹。 妖魔很清楚人类社会的运转规则，甚至在发现王霄风能看见尸体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王霄风或许并非能看到死者的唯一一人，因此，它果断选择了将后续尸体全部隐藏。 如果现在有人告诉苏临，妖魔就是人，苏临也完全相信。 但最让苏临疑惑的，是为什么在这之后，妖魔的猎杀突然加快了呢？ 特别是郑屠户死后，几天时间内，郑屠户的儿子老婆便接连遇害，但李员外家和王霄风的老师家，却并未出现这种现象。 “啪啦啪啦啪啦！” 外面响起了震天响的鞭炮声，这是大夏国男方娶亲的一道流程，当天早晨会放炮仗。 苏临这才记得自己今天还要去张员外家做厨子。 苏临低下头，沉默良久，最后握住了那把菜刀。 第四章 找到你了 肉排洗净，锅中放水，水开后放入肉排过水，将过水的肉排用水冲洗净，沥干水分。 锅中放油，油热放入肉排翻炒片刻，放入料酒、糖、酱油……焖至肉排熟烂，大火收干水分，起锅装盘。 一碗红烧肉排出锅。 再然后是肉饼。 将用于测试的肉，必须和真正的猪肉混合在一起，放入酱油葱花等调料搅拌，剁碎后放入石锅，丢入火堆烘烤。 切肝，毛血旺，爆炒大肠…… 苏临知道自己的做法有违世俗道德，但人有道德，妖魔没有。 如果还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只会让牺牲者更多。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正常人应该会无视这些肉。 张少爷的婚礼全村都会来参加，这是最好的试探机会。 太阳渐渐升起，时间差不多了，苏临擦干眼泪，调整心情，带着厨具向张家走去。 在进门前，张家的家丁便拦下了苏临：“阿临！你拎着个什么东西啊？” “铁锅啊，我比较擅长用我自己的东西做饭，用别人家的不称手，今天是少爷大喜之日，我怎么着也要拿出十成功力来把这事儿做好啊！”苏临笑得和往常无二，开朗亲切。 家丁掀开铁锅上的布往里头一看，里面一盘盘放好的菜肴他全都视而不见，淡淡点了点头：“进去吧，今天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啊！” “当然。” 苏临刚入张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双眸覆上一层寒冰。 看来初步的猜测没错，只要与小娥有关的事物，都会被普通人无视。 苏临走进厨房，开始准备做菜，他把凌晨做过的菜重新完整地做了一遍，最后将事先准备的那份混入其中，并且将每个特殊的事物位置牢牢刻印在脑海。 为了能有时间观察宴席现场，苏临加快速度，从上午便开始做菜，他知道这种提前做好的菜口感会大打折扣，但此时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张府外又响起了鞭炮声，随后传来人群的欢呼，外面锣鼓喧天，唢呐喇叭吹得震天响。 苏临面无表情地踏出厨房，天空飘落的鞭炮碎屑犹如红色的雪洒落在他肩膀，看着挂满府邸每个角落的红色绸缎，苏临感觉有点冷。 “哈哈哈！今日各位乡亲父老能来参加犬子的婚礼，老朽感激不尽，今日此情此景，犹如当日！想当年，我内人和晓月的母亲同日怀孕，我和刘县令，为结世家之好，指腹为婚……” 张员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举着酒杯，怀念当年，感慨如今。 新郎新娘被宾客簇拥着，接受着全村人的贺喜，两人郎才女貌，天造地设般相配。 苏临耷拉着双肩，蹲在在府院偏僻的角落，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心想小娥如果长大了，结婚时一定比刘家小姐更好看。 ……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屋内传来司礼的高喊，之后便是既定的流程，新郎新娘拜完堂，随后喜宴也随之开始。 苏临收起悲伤与愤怒，摆出平日里开朗随和的性格，将一盘盘饭菜往桌上端。 “小临！你厨艺真好啊！不如来我府上做厨子吧。”刘县令不吝夸赞道。 “哈哈哈，县令大人谬赞了，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技罢了。”苏临恭敬地弯腰陪笑。 刘禄身为县令，却对苏临这等平民如此客气，原因要从朱九勤开国之初的血腥杀伐讲起。 当初朱九勤为惩治贪官，设立督察部，短短三月，杀得朝野上下人头滚滚，朝廷官员人人自危。 以民为本的口号，被朱九勤一刀刀砍进了所有官员心里，他以这口号为长子起名，并将这四字定位国策。 而朱民本也算是知行合一，真的将这四字放在了心上，所以大夏国的官吏对平民格外亲切。 虽然无官不贪，但比起苏临印象中的封建社会，大夏国的官吏谋私更需要脑子，也更隐蔽，即使对苏临这样的农户，县令老爷也没什么架子。 当然，这只是表象，大夏国的官员依旧对平民有着生杀予夺之权，只是无法做的那么张扬而已，不至于草菅人命。 “县令大人慢用，小人告退了。” 苏临躬身告退，低调谨慎地往四周扫视。 随着时间流逝，饭桌上的菜越来越少，但有几块肉却始终安静地躺在盘子里，宾客们对其视若无睹，在旁伺候的家丁哪怕看到盘中有肉，也毫不犹豫的将其撤下，叠成一摞后，端往后厨。 在刘县令的桌上，最受人欢迎的红烧牛肉和烤羊排，始终有两块剩下。 在察觉到那些肉块始终无人问津后，刘县令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僵硬，他伸出的筷子悬在半空，慈祥渐渐从眼中褪去。 苏临站在院子的墙边，隔着五丈的距离，安静地注视着刘县令的后背。 似是对苏临的目光有所察觉，刘县令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转过头，阴冷的目光和苏临在半空对上。 “找到你了。” 苏临嘴唇无声地开合。 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暴露，现在的局面也在他意料之中，如此明目张胆的试探，不暴露反而不正常。 或者说，他在移动苏小娥尸体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被怀疑了。 此时此刻，只是他与妖魔，都互相确认了对方的身份而已。 刘县令用杀人般的眼神盯着苏临，随后那瘆人的阴寒在眼底化开，他嘴角上扬，露出平日一样的和善微笑，缓缓伸出筷子，夹起瓷盘中仅剩的几块红烧肉，慢慢送入口中。 他当着苏临的面缓慢咀嚼着，露出享受美味的陶醉神情。 苏临转身回到厨房，从灶台下拿出那两把东瀛刀。 苏临缓缓抽出东瀛刀，盯着光可鉴人的刀身，又缓缓将刀送回鞘中。 情况很棘手，妖魔竟然是刘县令，这是苏临预想中最棘手，最难处理的情况。 在众目睽睽之下砍杀刘禄风险太大，成功率也太低，即使成功，自己也要被关入大牢。 但要用暗杀的手段干掉刘禄，却是难上加难，除了刚才已经布下的一手，他需要做更多准备。 第五章 神通……电脑……源代码 苏临知道，自己没有太多准备的时间，刘禄只需一天，就能找到理由把他收押入狱。 他能自由行动的只有今夜。 今夜无月，油灯在桌边摇晃着微弱的烛光，苏临借着这光，细细打量着手中的兵器。 东瀛刀的刃口在昏黄的灯光下，凝成一条银白色的亮线，亮线的反光随着刀身角度的变换，在苏临脸上缓缓移动，他眼眸深处的寒光犹如手中的兵器，已经打磨得至锋至利。 墙上挂着的黄杨硬木弓已经被取下，和装满箭矢的箭囊一起摆在桌上，每根箭矢的铁簇都有些许湿润，表面的液体在油灯下显出一种诡异的淡绿。 桌子的角落，一个双筒望远镜竖直立着，那是独属于苏临的秘密武器。 这些都是当年爷爷在战场上用过的兵器，当然……他也用过。 “咚咚咚。” 敲门声忽然响起，苏临用布盖住弓箭和刀，高声问道：“哪位？” “小临，是我啊！你赵叔。” “赵叔？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苏临皱眉道。 “哦，也没啥事，就是我家猎狗草用完了，明天要猎个大东西，想问你借一点。” “不好意思啊赵叔，我家猎狗草也用光了。”苏临回道。 站在门外的赵虎闻言眉头一皱，疑惑地摸了摸脑袋。 赵虎记得，苏临的爷爷这次出门把旺财也牵走了，没了狗，苏临把那些猎狗草用到哪去了？ 忽然，赵虎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变，凑近门缝说道：“小临啊，你不会是把那些猎狗草吃了吧？听叔一句劝，猎狗草人不能吃，你没媳妇吃这玩意做什么？这东西虽然能壮阳，但一不留神就会出人命的，我见过好几个人吃猎狗草，结果马上风死了！” “赵叔，是我一不小心当柴烧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屋里传来苏临的声音。 赵虎微微颔首点头：“那就行，那我再上别家问问去，你早点睡吧。” 苏临听到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重新将布掀开，将弓箭背在身后，提刀出门。 “哥，你要去哪儿？”苏灵雨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苏临露出微笑：“乖乖在家等着，天亮我就回来。” “你今天一整天都怪怪的，是因为那个小娥吗？” “是的，哥哥有很重要的事要做，灵雨也不想给我添麻烦吧？” 苏灵雨犹豫地点了点头。 苏临本还想叮嘱几句，但想到如果自己被妖魔所杀，苏灵雨也会忘记他，所有的叮嘱都没有丝毫用处，于是作罢。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不死，只有不死才能保护自己的家人，否则不管是爷爷，还是灵雨，亦或是村里其他人，都会被妖魔所杀。 苏临离开家门，他借着阴影，在无人的街道掠过，如一个游荡的幽灵。 终于，他来到了刘府的后院。 夜很静，连人的脚步声都没有，出乎意料的，刘禄并没有在今夜加强巡夜，苏临翻上院墙后，沿着外墙绕了一圈，连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是觉得可以轻易杀死我吗？”苏临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可能。 对方不加强巡夜，甚至将原本巡夜的人都撤去，是在对苏临发出了邀请。 苏临拿出望远镜，仔细观察刘府的每一个厢房，除了刘禄的书房灯光亮着，其他房间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动静从里面传出，仿佛今夜刘府上下全都早早睡了。 但整个府邸的走廊却都挂上了灯笼，简直就像刘禄为了让他走路方便些，特意布置的照明。 苏临的视线投向书房，一个苍老的剪影在纸窗上微微晃动，似乎是在伏案写字。 他只要紧靠着厢房的门，就能悄无声息地接近书房，但事情真的会这么简单吗？ 苏临的目光落在灯笼上，他忽然知道了为什么今夜刘府会这般畅通无阻。 …… 客房内一片漆黑，唯一微弱的光源来自于门外的走廊，灯笼的光透过门缝照在地上，聚成一条窄窄的黄线，刘禄一动不动盘坐在地上，双目一眨不眨牢牢盯着地上那条光线。 府中的家丁今夜已经被他打发走了，“家眷”全都被安置在张家暂住，今夜整个刘府只有他。 他相信，苏临一定会来，他从那小子的眼神可以看出来。 他请师爷在他的书房里抄书，而他亲自在这里埋伏，等到苏临走过时，他便可以从后方偷袭，杀死那小子。 对方一定想不到他会这么谨慎，毕竟很少有狮子会费尽心思去杀死一只兔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门缝的光芒短暂的被遮蔽了一瞬，有什么东西从门前经过了，对方的脚步很轻，轻到几乎听不到，但光影不会骗人，苏临已从门前走过。 刘禄单掌撑着地面站起，苍老的身体显出一种不属于老年人的稳定感，双足落在地上没有声。 厢房的门被无声地推开，老人布满褶皱的手指缓慢胀大，松弛的皮肤被绷紧，裂纹从皮肤最脆弱处出现延伸，带着兽腥气的真容从皮下逐渐显现。 刘禄跨过了门槛，看向走廊通往书房的方向，那里却没有苏临的身影。 “咻！咻！” 破空的啸声在背后响起，沾着剧痛的锋利箭矢深深扎进刘禄的后腰。 苏临站在走廊尽头举着弓箭，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头蜕变完成的妖魔。 和他猜的一样，刘禄根本不在书房，长廊上挂的那些灯笼，是为了他能察觉到自己的位置所布置，这头妖魔不但拥有非人的力量，还有着狐狸般的狡猾和谨慎。 如果不是他花一个时辰的时间缓慢挪动了灯笼的位置，改变了影子的方向，恐怕现在已经命丧妖魔之手。 “没有作用吗？”苏临喃喃自语。 普通野兽中了他的毒箭，三步内必然丧命，刘禄却没有丝毫反应。 苏临估计白天他掺在菜中的猎狗草也全然无用，那么杀死这头妖魔便只剩下一种方法。 沉闷的野兽低吼从刘禄的胸膛传出，如低沉的闷雷，宽松的锦服从后背处撕裂，刚挺的鬣毛从丝绸下根根刺出，他的脑袋突然如拧麻花般，猛地转到背后，直勾勾盯着苏临。 刘禄对苏临咧开嘴角，仿佛是要大笑，裂开的嘴角却突然撕裂至耳根，上下颚发出软骨断裂的怪响，一个似犬似狼的头颅从刘禄的口部钻出，热气腾腾的兽毛沾染着粘稠的黑血。 他的肉体依旧在膨胀，剥裂的皮肤在空气中迅速自燃，化作漆黑的灰烬，毛茸茸的躯体撑裂了华美的锦衣，布料撕裂发出尖锐的嘶响，却没能惊动那正在书房中写字的某人。 现在的刘禄，看起来和电影中的狼人极其相似，这反而让苏临稍微安心了些。 他不害怕拥有实体的怪物，不管是狼人，还是山精虎豹，和那些故事中没有实体的鬼魂比起来，都要可爱太多。 “县令大人，能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吗？”苏临冷冷问道。 刘禄张开血盆大口，嘴里发出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声音，那不是野兽的嘶吼，更接近法术的神秘吟唱。 但那种声音很快就变得可以听清，虽然模模糊糊，但有几个字眼却能辨认—— “神通……电脑……源代码……程序指令……蚂蚁找到了一根火腿肠……” 苏临瞪大双眼，盯着眼前吐露着破碎字眼的刘禄，心跳加快到了200以上。 他在说什么？电脑，源代码？ 随着那一个个字眼从刘禄口中蹦出，苏临的视野迅速发生着扭曲。 灯笼和古色古香的长廊都在变换，视网膜上的色块像一团快速搅拌的浆糊，迅速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混合为肮脏浑浊的色团。 灯光和月色混合，狼人的身体也变成漩涡，融入了月亮。 妖魔快要在眼前消失了，它要和月亮和灯笼融合在一起了！ 该死的！ 想要逃走吗？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给我死！” 苏临咬紧牙关，拔出腰间的东瀛刀飞奔上前，矫健地跳劈。 他劈中了，但是手感有些不对。 世界变黑了，手里的东瀛刀忽然消失，脚下的地面也不见踪影，连熟悉的重力也没感觉到。 下一秒，一只巨大的眼珠在至暗的虚空中猛然睁开，一股令人震颤的压迫感席卷了苏临全身，虚空中唯一的有形之物，在深邃的漆黑中缓缓显现。 苏临看到了章鱼般粘腻的触手、类似蜈蚣的足节，和蜘蛛般的复眼，这些器官被一团鼓动的肉连接在一起，但很快扭曲变形，肉团化作似鳞似羽的球状物。 它的肢体细节变成正方形，变成三角形，又忽然延展铺开几千几万米，变成网状物，它不断以苏临完全无法想象的方式，连续变换着形体。 苏临感觉脑髓在震颤，仿佛有鱼钩勾住他的大脑皮层在向外拉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感觉被他感知到了，在他的认知中能描述这种全新感官的只有两个字眼——崭新、陌生！ 但很快，那肉团迅速变小，周围的环境也逐渐有序。 铁艺吊灯、动听的小提琴、华美的灯带、牛排的香气和银质刀叉，他突然就坐在一个极其高档的西餐厅内，一个女人坐在他的对面。 苏临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少女，用任何语言都无法描述她绝美的外貌。 第六章 天尊 倾国倾城？沉鱼落雁？ 任何修饰都无法描绘，只有站在她面前才能明白那种令人惊骇的美感，唯有此刻的感受，才最真实。 苏临敢保证，只要是男人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绝对会沦陷，没有例外，当然他也是。 但少女的样貌却在迅速改变，进行着细微的调整，完美的五官在细节上出现了一些可以被忽略的小瑕疵。 很快，她就从天人般的美貌，变成了世俗评价中可以打9分的大美女，虽令人心动，却不至于丧失理智。 “用你喜欢的现代人方式交流吧，现在稍微冷静点了吗？”女人开口道。 苏临忽然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还在和刘禄决一死战。 “不行，必须马上回去！” 他准备起身，却震惊地发现他的身体无法动弹！ “放心，即使那头狼人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思想的速度，快不过意识的速度。”少女微笑道。 她继续开口：“你好，穿越者。我是神，从你的世界观来判断，我最接近的形象应该是克苏鲁，尤格索托斯这种存在，你也可以这样去理解我。但在这个世界，他们称我天尊。” 苏临内心剧震，他穿越者的身份，竟然被瞬间看穿了。 而且对方还知道克苏鲁和尤格索托斯这样只有他知道的词汇！ 经过短暂的思索，苏临很快便冷静下来，对方低调地宣示着她的力量，但每处细节都能看出天尊强悍的掌控力。 不管是这逼真的幻境，亦或是阻止他反抗时温和的压制，无不彰显着她的强大。 眼前这个自称神明的存在深不可测，比刘禄要强上太多，她不可能是和刘禄同一阵营的存在。 她把自己拉入这个特殊空间中，时机过于特殊，对方应该有着特别的目的。 苏临的世界观有了新的突破，这个世界不仅有刘禄那样的妖魔，还有这种未知的至高存在。 但为什么明明神明存在于世，这个世界却没有神的痕迹呢？ “这个问题，我之后会向你解释，但现在让我们谈谈另外的事。”天尊读取了他的思想。 “你想对我做什么？”苏临说。 “我想让你当我的信徒，简单来说，我会赋予你相应的力量，而你也要帮我达成相应的目的。”天尊微笑道。 信徒？ 苏临想到了很多传说故事，在穿越前，他曾是个恐怖小说的狂热爱好者，对克苏鲁这类小说十分热衷，在故事中接触此类神明的人类几乎都会发狂。 而小说中的神明，也不会像眼前的天尊那样礼貌，比起现在温柔端庄的少女形象，他最开始在那片虚无中，看到的不断变换的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形象，反而更接近苏临对此类神明的印象。 “如果你真是尤格索托斯那样的存在，那我这个渺小的人类，应该帮不上你什么忙。” “并不是帮忙，只是调教，就像巴浦洛夫调教狗那样，我也只是利用你完成一些事。 就像赛马场的马一生都在和同类比赛；斗牛场的牛，一直都在同类相残；拉磨的驴不断围着石磨转圈。 人类无法将这些行为的意义告知他们，只能让这些动物明白做这些事会得到怎样的反馈。 我和你现在的关系就是如此，你无法理解。 当然我并不是说你是狗或者牛，我所说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便于你理解，而我会给予你最大的尊重。 因为对人类的尊重，于神而言，不算成本。” 天尊露出惊心动魄的笑容，温柔、善良、体贴，各种美好的品质都在这个笑容中体现。 但这个笑容在出现后又迅速进行着微调，从亲密变成了疏远的礼貌和友好。 苏临意识到，这是天尊在向他展示力量，他还从未想过能和克苏鲁级别的存在面对面交流，而且还是以人类的形式。 “我会让你的妹妹复活，让你其他家人在这场游戏中远离纷争，在你以我满意的方式死去之前，他们会很安全。 而在你完成自身价值之后，不管成功与否，他们都将拥有完美的归宿。” 苏临瞳孔微微收缩，心中的震撼早已无法用语言形容。 对方的许诺轻描淡写，但他却完全升不起质疑的念头，毋庸置疑，天尊可以轻松做到刚才她说的一切。 苏临终于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场谈判，正如天尊所说，他没有拒绝的权力和资本，甚至刚才他有谈判的念头，就已经十分愚蠢了。 “你同意了，但你似乎还有很多疑问，但我劝你最好不要去深入探究。 我知道你原来的世界给你灌输了很多有趣的思想，超脱轮回、弑神灭魔、独断万古，还有其他令人感到身心愉悦的美好愿景。 在那些作品中，仿佛人类靠着自身的优秀品格，就无所不能。 这种想法用来愉悦身心很不错，但可千万别当真了，世界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归根究底，人类还是在通过器官在感受这个世界。 所谓的科学，也只是对高概率现象的通俗解释，它并不正确，只要没有窥见全貌，谁都无法洞悉真相。 就比如，你最初看到了我的本相，但那只是冰山一角，因为你的感知只有五感而已。 我的形象一直在你眼前变化，就像人在太阳下移动，影子也会随之变换，我形体的变换并非法术或神通，只是千万种外在条件产生的综合反映。 人类所知的一切，不管是从显微镜看到，还是从助听器听到，到最后都只能由人类的五感接受，这就注定了信息的差异。 你看过的书中有一本《三体》，里面有句话叫‘光锥之内，即为命运’。 从你们人类的角度来看是对的，因为你们无法超越光，你没有那样的器官，去感知光锥外的情况。 人类只有听、嗅、触、味、视五感，而神的感知有yi、lo、mu，以及其他无数种感觉。 你们和其他种族，将自己拥有的感知进行命名，虽然这只是神的感知中的某一份功能，但你们却认为这是一种健全的功能，这便是感官带来的先天局限性。 我以你们人类的立场，单独告诉你一个真理，未知即是幸福，囚笼即是幸福。 你可以将它理解为，我对你的爱。” 第七章 神爱世人 “神也有爱吗？”苏临压制着内心的震撼问道。 “神爱世人，本就不是谣传，当然，神的爱和你心目中的定义，有着细微差别，我所给予你的，远高于所谓爱情，而你可以坦然接受，不需要任何回馈。”天尊露出少女般的微笑，语气淡然。 毋庸置疑，他的思想被全方位观察着，但这种感觉却并不令人讨厌。 正如对方所言，他感受到了充分的尊重，就像人类以蚂蚁的礼仪与蚂蚁进行交流，最重要的是真诚。 这种来自神明的迁就，让苏临感到些许的舒适。 “我明白了。” 苏临松了口气，紧绷的双肩彻底放松。 他和对方的差异比蚂蚁与人类还要夸张，一旦明白这一点，苏临反而可以随心所欲的与对方展开交谈。 “虽然已经了解到神和人的差异，但我想要知道更多。” “当然可以，别有丝毫负担，任何要求都可以对我提出，你们人类所能想到的所有的要求，在我这里都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我可以回答你所有的问题，即使在这里说上一百年也没关系，时间对神不是成本。 但现在，你得回去杀掉刘禄，他是红尘仙的信徒。” “红尘仙？”苏临皱眉，这个名字好像被用烂了。 “嗯，在这里他被这样叫，现在是测试你资质的时候了，光凭这样的你，可没办法杀死他。” “你不是神吗？不知道我资质怎样吗？” “一个神全知全能，多个神就不是，就像一个世界存在两个先知时，就等于没有先知……暂时用博弈论来理解这句话吧。 更通俗点讲，就是套娃，因为事物在变化，所以时间对神也真实存在。” 苏临眉头紧皱，摇了摇头。 对方说的太复杂了，苏临感觉自己只理解了一部分。 “好了~” 天尊优雅地起身，周围的环境再次发生了变化：“我会赋予你一个新的感官，多出来的一份感官，将会让你看到冰山的第二粒冰屑，很多人都因此疯狂。” “为什么多了一份感官就会发疯？” “接受的信息量太大了。 假如一个人，忽然拥有了70亿人的全部记忆感受和思想，而这些思想却是互相矛盾的，那么疯了就很正常。 在没察觉全貌之前，你们的世界观是错误的，而当你没有坚信的世界观时，多个不同的世界观会拉扯你的思维，此时你看起来就疯了。 而疯狂，其实只是区别于大部分人的状态，它并非缺陷。” 天尊缓缓伸出手，触向他的额头，微微有些冰凉的指尖，轻轻贴在苏临的眉心。 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无限漫长的刹那，苏临有了一种平生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那种感受无法用语言形容，因为在人类发明的词汇中，并没有描述这种感受的字眼。 就像普通人无法向瞎子说明红色。 聋子无法理解声乐。 苏临也从未接触过此类感受。 非要描述，就只能创造词汇来对其定性。 空间和时间，此刻仿佛可以用视觉感受到了，但这只是第七感和原本存在的五感融合在一起，才能描述的部分现象。 他对人类的寿命有了全新的见解，肉体的消亡，不单纯是物理层面上的影响，还有其他不知道名称的条件，也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苏临感觉自己的精神世界正在崩溃，虽然看到的是无法概括的事物，然而这些东西和他用人类思想所接触到的观念截然不同。 但很快，他像是醉酒般昏昏沉沉，对那些“真貌”的感知也变得模糊了。 天尊的声音在脑海响起：“不要频繁地使用神通，频繁地窥见真理，会让你发疯，变成非人。” 时间的流逝在神妙的感知体验中，被暂时忘却了。 等苏临回过神来，他又坐在了那个西餐厅。 眼前的天尊，表情异常激动，她忽然站起，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苏临，无比兴奋道：“真是太棒了！这超凡绝伦的资质！即使在我诸多信徒中，你也是最特殊的！” 苏临被吓了一跳，他看着情绪激动的天尊，问道：“你……你不是说你没有人类的感情吗？” 天尊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她放下手臂，露出温和的笑容道：“只是用人类常见的情感反应，让你更清晰地理解自身天赋的难得。 如果我是人类眼中的幕后执棋者，看到你的资质，就应该是刚才那种反应。 苏临，放轻松点，我还从没见过你这么难调教的人类。 比起视觉和情感上的愉悦感受，你似乎更执着于我的真貌。” “不行吗？”苏临皱眉。 “不是不行，但我觉得，你还是享受我以人类这种外形给予你的美好感受吧，仅凭现在的你，可无法承受神的面貌。人类的知识和语言，注定无法承载神的重量。” 苏临眨了眨眼，半晌说不出话，最后憋出一句：“神还真是平易近人。” “但如果你能走到最后，或许你能取代那位陨落的神，到那时，你就能目睹我的真容。” 苏临屏住呼吸，不敢置信地看向对方，天尊面如古井，无一丝波澜，眼神从容安定。 他忽然意识到，观察天尊的表情没有任何意义，这一切都是对方故意展示给他看的。 但刚才天尊提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取代神……神也是可以被取代的吗？ “你说的成神，是什么意思？” “说起来很复杂，我现在做的事，能被人类理解的那部分，可以总结为寻找新神的继任者，你也有可能成为神，当然概率无限趋近于零，因为你的竞争对手，数量是‘京’的指数级。 当然，这个数字正在不断变小，即使什么都不做都在不断变小，我要做的就是在这数字归零之前，努力培养出一个继任者。” 苏临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也拥有这种可能，哪怕这种可能无限趋近于零。 “那么……该干活了，我的信徒，一个月后见吧。”天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等等！为什么要一个月？” “你把它理解为游戏规则吧。虽然我说了可以陪你聊一百年，但这是没有规则的情况下。现在的情况是……你得干活了。” 天尊妩媚一笑，刹那间，面前的场景和人物瞬间破碎，仿佛光滑如镜的水面投入了一颗石子，在苏临眼中逐渐扭曲崩裂。 第八章 给我闭嘴！ 一个恍神，苏临已经回到现实，腥臭味扑鼻而来，苏临迎着那血盆大口，手中的东瀛刀一刀劈下，自刘禄的右肩切入，一直割划到左肋。 刀锋切开刘禄铁皮般的肌肉，他碧绿的兽瞳缓缓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的皮毛坚如钢铁，刀枪不入，犹如金刚，却被苏临一刀劈开。 不论是肌肉、血管、筋膜、皮肤、细胞，凡是被刀锋掠过的区域，再强悍的血肉都分解消蚀。 这绝非人力所能做到，这是神通！ 对方也是其他仙人的弟子吗？是谁的弟子？玉京仙人？还是清虚菩萨？ 此时此刻，刘禄心中念头千回百转，竭尽全力揣测着苏临的身份。 在淮阳县做了这么久县令，他竟不知道苏临也是仙人弟子！ 如果是清虚菩萨的门下弟子，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事后可得好好赔礼道歉才行。 虽然他杀了苏临的妹妹，但既然大家都是以成仙得到为目的，那凡事都可商量。 “道友师从哪位真仙门下！” 沉雄如滚雷的兽音从刘禄的口中传出，他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暂停了攻击。 苏临的握着东瀛刀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听到刘禄在问他什么问题，但却无暇顾及。 他的脑袋疼得仿佛裂成了无数瓣，每一瓣脑块中，都有一个声音在深处不断呐喊着重复的话语，那不是天尊的声音，而是许许多多陌生的男男女女的声音。 他们一个个说着各种神神叨叨的话，无法理解，却传递着真实激烈的情感。 “此功法就名为《千钧一丝》！第一重境界便叫摧锋断岳吧。” 苏临仿佛看到一皮肤黝黑，披头散发的魁梧男子手持巨大铁剑，傲立山巅。 “将真气聚集凝于一点，便能将剑锋的威力最大化，若论近战，三尺之内，我自无敌！哈哈哈！”在他眼前，一名青年意气风发，对着一貌美女子许诺。 “我悟道了！我悟道！肉身成仙，我要肉身成仙！” 深山老林，癫狂老者在嘶哑呐喊，他身体枯瘦如柴，双目炯炯有神，金石在他掌中捏作齑粉。 …… 苏临咬紧牙关苦苦支撑，他不想去听，注意力却被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不断拉走。 “你们！能不能闭嘴啊！！” 苏临发出怒吼，愤然出刀。 他的身前空气爆鸣，似有一道极其强烈的气流掠过长廊，然而长廊内却无一丝风声。 灯笼下的红丝未曾摆动，刘禄的右臂却已经和身体脱离，地面的青砖裂开一条极细极深的裂隙。 刘禄震惊地望着眼前癫狂的苏临。 不好，这小子入魔了！ 修仙者一旦入魔，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道躯崩解，另一种便是像苏临这样，实力暴增，然而心智混乱，神智丧尽！ 现在他只需暂时撤离，无需多时，苏临便会彻底堕入心魔幻境，到那时，对方便是任人宰割了。 苏临手握兵器，眼前刘府的场景，不断和未曾见过的陌生地域重合在一起，刘禄的形象也随着场景的变更不断变更。 一会刘府变作一片尸山血海，刘禄变成了一个身披重甲手持长朔的鬼面将军。 一会，他又身处一清雅肃穆的道观，刘禄变成一白发纷乱，道袍染血的老者，手持长剑，颓然而立。 又一眨眼，他跌入晦暗山洞，刘禄变成容貌刚毅，肌肉虬结的老汉，如金刚怒目。 “该死了！” “该死了！” “你该死了！” 三个不同年龄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在脑海炸裂，威若雷霆！ 苏临完全能感受到他们的情绪。 他们是宿敌，亦为知音，是仇恨，也是惺惺相惜…… 他们是师徒，怨，由他斩断，恩，也由他还清…… 他们是师兄，数十载的光阴，重不过一声道歉…… 苏临此刻，觉得自己的脑中填满了精妙绝伦的超凡绝技。 此时此地，他自觉已悟得仙人不传之秘！练就绝世功法，傲视天下群雄！ 随手间，他便能扫平眼前一切之敌！ “闭嘴！我是苏临！” 苏临将手中长刀重重插入地面，东瀛刀的刀身，完全没入青砖铺就的地面，刀镡和地面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世界安静了，那种无所不能的错觉也随之远去。 夜风习习，汗水微凉，散乱的发丝在苏临额前随风摇晃，他深吸一口气，拔出地下的东瀛刀，千锤百炼的刀身，此刻已经残破不堪。 苏临手中兵器的残破，并非锋刃出现缺口，而是整段刀身的磨损，不管是刃口还是刀背，都有着微如发丝的细裂，仿佛千钧巨力被均匀施加在了整段刀身之上。 他可不是为了和宿敌对决来这的，他是为了妹妹，苏小娥！ 对自我人格的认知回归了，灵魂重新变得清澈，但对那份继续感情却依旧残留着些许的印象，刚才他所感受到的是其他人的领悟。 那三份领悟，和他所掌握的神通，乃是同源。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么多人会疯掉。”苏临喃喃道。 这个世界所谓的修为和道行境界，或许只是对某种感官的感觉，产生了深入的理解，从而获得了更高层次的力量。 就像人同样有听觉，但有些人却拥有绝对音感，人都有嗅觉，有些人却能成为调香师。 所以并非神通本身在变化，只是层次深浅的参差，造成了不一样的理解，以致神通在现世中的运用，出现了质的差异。 身为信徒，想要获得这份理解很简单，那便是全盘接受其他人的领悟，就像苏临刚才所感受的那样，如此一来，境界便能一日千里。 但问题是，那时的自己还是自己吗？ 苏临品味着刚才那几次挥刀的感悟，他觉得天尊赋予自己的神通，似乎是让力量在一定空间内流窜。 普通人挥出一刀，劈砍的力量会被肌肉传递到身体其他部位，斩击的冲击力也会让被砍者的架势发生变化。 这些变化无一例外，都会一定程度卸去斩击本身具备的动能，减弱威力。 而他的神通能断绝这份力量的传递，使其在限定空间内获得百分百的爆发。 而刘禄的神通，似乎是让身体兽化，肉体力量和韧性都会大幅增强。 苏临也发现自己的五感变得出奇敏锐了，体质也得到了明显增强，就像修仙小说中的洗精伐髓一般。 此外不知为何，刘禄似乎有点惧怕自己，刚才他还提到了玉京仙人和清虚菩萨之类的称呼，还叫他道友，问他师从何处。 由此可以判断这个世界有着成熟的修仙体系，像刘禄这样的妖魔，不，邪修，应该还有很多！ 第九章 诛杀刘禄 刘禄所供奉的红尘仙，也是和天尊类似的存在，但刘禄却并未将红尘仙当成类似克苏鲁般的邪神。 这说明红尘仙是以这个世界文化中，常见的仙人形象出现在刘禄面前。 如果他没猜错，神会用每个人世界观中最容易理解的事物，来阐述自身的存在。 在苏临眼中，天尊他们是类似克苏鲁的不可名状的至高存在，而在刘禄和其他人眼中，红尘仙就是飞升得道的大罗金仙。 这让苏临想到了大道万千，殊途同归这句话。 失去手臂的刘禄纵身一跃，野蛮的兽躯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轻松跃过高高的院墙，跳出刘府。 苏临眉头一皱，紧随其后，在墙上顺势一蹬，如猿猴般敏捷地翻出府邸。 巨大的兽影掠过无人的街道，冲进黑暗的树林。 苏临提刀追上。 论速度，他远不及兽化后的刘禄，然而苏临很清楚，刘禄不可能长时间维持那种状态，任何神通都不能频繁使用，否则会导致感知的锐化。 而感知的锐化，会带来精神上的狂乱，这也是天尊提醒他别频繁使用神通的原因。 茂密的林叶拍打着苏临的膝盖，带来微痒的触感。 他的双眼此刻已经能在晦暗的月光下视物，听觉也变得无比敏锐，从最初只能辨认声源的具体方向，变得能听出远近与高低。 虽然随着距离变远，信息量逐渐减少，但只要距离足够近，即使只有风掠过树皮的声音，苏临都能在脑海中勾勒出树木的形状和粗细。 听觉和视力互相补足，每时每刻，都有庞大的信息流入他的脑海。 每一份情报，都在纠正苏临的判断，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凡人。 带着草叶和泥土味道的风，穿过层层叠叠的林木，不仅带来了树木的位置，也带来了那特殊的兽腥味，苏临深呼吸，品味着那转瞬即逝的味道。 刘禄此刻，应该在他前方左侧的位置。 听声音，距离大约在十丈左右！ 苏临再次举起弓箭，拉弓搭弦，在这十丈的距离之间，茂盛的灌木挡住了苏临的视线，还有几颗大树横亘在弓箭必经之路上。 苏临深呼吸调动着自己的第七感，黄杨弓弯如满月，“噔”的一声暴射而出！ 伴随连续几声树干爆裂的脆响，箭矢如穿过豆腐般，将一人合抱粗的树干居中贯穿，射向极远的地方。 没有惨叫传来，但风中多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对方仍在移动，苏临搭起第二根箭。 破空之声骤起，箭矢掀起一阵鬼魅般的尖啸，从密林的缝隙间穿过。 这次苏临听到一声压抑的惨叫，以及什么事物倒在地上的声音。 他收起长弓，握刀急冲上前，刘禄此刻身上的毛发已经逐渐缩回皮肤，野蛮的躯体也像缩水似的迅速变小，他的小腹和右肩有两个前后贯穿的空洞，是苏临方才射出的两箭造成。 “道友饶命！道友饶命啊！”刘禄抬起仅剩的一条手臂挡在身前，满脸惊恐。 苏临举到指着对方的鼻尖，厉声问道：“还有谁？” “什么？” “我说这里除了你，另一个妖魔在哪里？”苏临问。 “妖魔？” “就是像你这样的人。” “我……我不知道。”刘禄颤声道。 苏临手腕一转，反手握刀刺入对方小腿，顺势一拧，顿时血如泉涌。 “啊啊啊啊！！”刘禄发出凄厉的惨叫，恐惧地望着苏临。 苏临舔了舔嘴唇，眼神阴冷：“我想你很清楚。” 在和刘禄交手后，苏临终于确定妖魔不止刘禄一个。 刘禄的神通只是兽化，但小娥却在躯干完好无损的情况下，失去了心脏，刘禄做不到这点。 而且小娥死前的表情十分惊恐，但却不痛苦，这证明小娥死得很快，肋骨戳破内脏不是致命伤，心脏的瞬间消失才是致命伤。 苏临没有忘记王秀才在信中提到的事，妖魔曾经去过他家，而门锁和窗户都没损坏，这和小娥消失的心脏何其相似。 如果他没猜错，除了刘禄之外还有一个妖魔，而且还是在龙园县作祟的那一头。 “对，其实我看到小娥时，她已经死了，我想既然人已经死了，也没人能看见，还不如为我所用，这样如若我今后成仙，小娥也算是有一份功德……啊啊啊痛！” 苏临将插在对方腿上的东瀛刀狠狠转动，咬牙切齿道：“你当我傻子啊，酒宴上吃得这么欢，还说这种鬼话！莫非你还想让我谢谢你不成！” 刘禄被吓得全身颤抖，汗如雨下。 他差点忘了眼前这个男人，是能把自己妹妹做成菜的疯子。 “你本来就想对小娥下手，但有人抢先了，对吧？”苏临冷冷质问道。 刘禄内心一震，犹豫地盯着那双冷冰冰的双眼，咬牙点头：“是有其他修士！但不是我杀的，真不是！” “知道是谁杀的吗？” “这我真不知道，道友，我师从桃林散人，受红尘仙庇佑！你今日若杀了我，我师尊必然不会放过你！但如果道友愿意和我冰释前嫌，我愿将我多年积攒的宝物双手奉上！” “宝物在哪儿？”苏临眉头一皱，将刀从对方腿上拔出。 “在下藏宝之地距离此处尚远，等我禀报师尊后，便带你前去！”刘禄说。 刘禄还没傻到会把藏宝地点直接告诉苏临，他要把这件事上报师门，如果苏临敢出尔反尔，那他的师尊桃林散人，便会率门人弟子前来杀他。 若是苏临答应，只要到那个地方，他就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杀死对方。 “我不会骗你的！”刘禄挣扎着说道。 “你为什么取走了小娥的腿？那个人又为什么取走了小娥的心？”苏临无视对方的许诺，话锋一转。 刘禄闻言一怔，惊讶对方竟然连这都不知道，于是当即说：“容我先联络师门，随后便带道友前往藏宝之地，路上将此事慢慢与你细说，我看道友是初涉大道，我……” 还未等刘禄说完，苏临手起刀落，一颗苍老头颅滚落到苏临脚边。 对方耗尽了苏临的耐心，他一开始就没想与他合作。 刘禄阴险狡诈，城府极深，虽然满嘴都是好处承诺，但凡是他关心的事，对方一点一滴都不肯透露，即使继续僵持也问不出什么，不如砍了干脆。 更何况天尊也说了，红尘仙是他们的敌人，就更不可能让他活了。 杀死刘禄之后，苏临看到一丝粘附在刘禄尸体上的浅红色雾气，忽然腾空而起，朝自己飞来。 还未等苏临拉开距离，那一抹朱红色气体便透过衣物钻入了苏临身体，刹那间，苏临感觉周遭的世界在他眼中，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风声、虫鸣、枝叶抖动的沙沙声响，与土壤散发的泥腥味…… 这些五感本就能察觉到的信息，好像多了一些无法描述的情报，但苏临却说不上来。 就在此时，一股令人毛骨悚然从背后出现，苏临汗毛倒竖，转身引弓拉弦，瞄向漆黑的密林。 刚才，身后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但不知为何，随着他的转身，那道令人心悸的视线也缓缓散去了，现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错觉？还是另一只妖魔？ 苏临心中暗自揣测。 他抬手将满是裂痕的东瀛刀收回刀鞘，趁着夜色的掩护，重新溜回了刘府。 虽然刘禄没有告诉他藏宝的地点，但既然他是修士，身边必然放着一些有关修炼的物品，如果自己能找到那些物品，或许对今后的修仙生涯有所帮助。 情况和苏临猜的一样，他在刘禄的卧室四下搜寻了一番，很快便找到了一个品相不凡的铁块。 这块方方正正的铁块上雕刻这奇异复杂的符文，一看就知道不简单，但苏临也不知道怎么用，只好先揣着带走。 除此之外，他还找到了一本功法，名叫《天狼食月壮体功》的修炼秘籍。 仔细搜索数遍之后，确认没有其他遗漏，苏临带着搜刮到的战利品，回到了家中。 等他回家时，家中已经空无一人，亮着油灯的桌上，放着几张不该属于这个时代的物件——照片。 照片一共三张，分别是三个人和一个貌美少女的合照，他爷爷、苏小娥和苏灵雨，与他们同框的便是天尊。 天尊已经兑现了她的承诺，善后的速度快得令苏临咋舌。 苏临长舒一口气，整个人都彻底放松下来，多日来，积压在胸口的仇恨与悲愤终于散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苏兄。” 苏临瞳孔骤然收缩，如针芒的寒意从身后袭来，苏临的身体瞬间紧绷！ 他猛地转过身，掀起的气流晃动着油灯的烛火，而身后空无一人。 刚才那声呼唤，温文尔雅，带着淡淡的欣喜，和印象中完全一样。 错觉吗？ 不，他不是相信错觉的人。 苏临提刀打开门，夜晚的街道空无一人，蹲在对面屋顶上的猫轻喵一声，转身跳向另一个屋顶，它的速度极快，还未等苏临反应过来，几个纵跃便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苏临盯着黑影消失的方向，怔怔出神，那只猫，双色瞳，他在村子附近从来没见过，是其他地方新来的吗？ 打更人的声音从极远处传来，打断了苏临的思绪，木梆声阵阵叩响，今夜的淮阳村和昨晚一样安宁祥和。 苏临关门回屋，在桌边坐下。 虽然刘禄死了，但他所熟悉的一切却变得更加混乱。 开国皇帝朱九勤，大概也不知道邪修的存在，否则他绝对会将这些事公之于众，在苏临眼里，这位穿越者前辈就是这样的性格。 而且，最让苏临疑惑的一点，是邪修为什么可以抹去死者存在过的痕迹？ 这是神通？还是神定下的规则？ 在苏临思考神明奥秘的同时，在千万里之外，三十个洞府和六十四座山门，同时受到了天尊的启示——圣子降临了。 第十章 督察府 杀死刘禄的第二天，村里人在树林里发现了刘禄的尸体，村子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刘禄做官时，极懂分寸，政治手腕高超，再加上他心在修仙，不喜贪腐，因此颇受百姓爱戴。 刘禄被害一事一经传出，村中百姓个个义愤填膺，誓要抓住凶手。 朝廷命官无故身亡，自然也引来了平山城督查府的捕快。 老捕头带着一队捕快，在上午抵达了淮阳村，而凶案现场的痕迹，却让凶案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调查陷入了僵局。 “班头，不如叫苏临来吧？”秦雪夜说道。 “差点忘了，那小子就住在淮阳村。”马勇对苏临印象很深刻，是个脑子很灵光的年轻人，十分擅长还原现场，几年前的屠门案就是在苏临协助下解决的。 马勇本就想着等苏临再长大些，就举荐他进入督察府，这次正好再试试他水平。 “把他叫来。”马勇说。 秦雪夜面露喜色：“好嘞！” …… 苏临被叫到了刘府，他早就知道杀死刘禄后，必然引起督察府的注意，但没想到督察府竟然找他来协助调查。 如此一来，只要他小心引导督察府的查案思路，对方就没可能抓住他。 将所有的可疑地点都走了一遍后，苏临随秦雪夜一同来到了县衙。 苏临走进县衙，便看到马勇正在挨个询问村民昨夜的所见所闻，两人四目对视，苏临憨厚一笑：“马爷好。” 马勇点了点头：“小临来了啊，几处地方都看过了吧？” “都看过了。”苏临恭敬道。 “你有什么想法没？” “想法的确有些，听雪夜姐说，刘大人的一条胳膊是在府中发现的，但尸体却在村外树林里，而府中留下的血迹却沿着内院走廊一路越过院墙，就像刘大人是越墙离开了刘府。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一来刘大人年事已高，自己肯定无法做到，二来刘大人已经丢了手臂，这种高难度动作根本不可能完成，所以必然是刺客在砍下他手臂后，挟持他离开了刘府。”苏临说。 秦雪夜点头附和：“没错，而且昨晚刘府家丁全被遣散，家眷都被安排在张员外家中过夜，只有师爷被叫到了刘府抄书。 县令大人的胳膊就在书房外不远处，但师爷却什么动静都没听到，这说明刺客武艺高超，不但瞬间制服了刘大人，还能带着对方翻墙逃走。” “家丁家眷全被遣散，刘禄仿佛知道刺客会来，但他却没将此事告知官府，难道说……刘县令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让他宁愿冒着死的风险，也要和这个刺客对峙？” 此话一出，周围村民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马勇双眉紧锁，手掌摩挲着腰间刀柄，绕着尸体慢慢踱步。 几圈下来，他停下脚步，指着尸体腿部的伤口，分析道：“这是刀刃在肉里旋转留下的痕迹，他死前承受过残酷的折磨，刺客一定是想从他口中问出什么。” “那这贯穿伤，会是箭留下的吗？”秦雪夜指着尸体肩膀和肚子上的两处通透孔洞，问道。 苏临当即否决：“几乎没有可能，要几石的弓，才能让一根箭直接穿过肩胛骨？村外树林里那几棵树也被贯穿了，寻常箭矢绝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即使是神机营的烈风弩，恐怕也无法射穿树木，即使弓弩劲道再强，弩箭也无法承受这么大的冲击。 更何况，刘大人在府中就已经被砍下手臂，刺客没理由在之后又用弓箭射他。” 马勇微微颔首，觉得颇有道理，但如此一来，案情就变得更加诡异了。 “那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马勇问道。 “小人也不知，县令大人的死实在蹊跷。”苏临遗憾道。 “真奇怪，最近总遇到一些怪事，昨晚平山城的花魁也失踪了。”秦雪夜随口道。 站在一旁的赵虎闻言，顿时来了兴趣：“捕快大人，您说的可是平山城头号花魁洛槐南？” 一旁的李二狗听得两眼放光，拉着赵虎袖子问：“你见过那个花魁？” “前天去城里卖狐皮时，路过醉仙楼见过一面！那小娘们才十六岁，但胸却那么大，长得细皮嫩肉的，那眼睛那鼻子，随便扫你一眼，就能让你热得浑身受不了。 我去的时候，醉仙楼在给洛槐南找第一位恩客，全城的富家少爷都来了！最后是宝山钱庄的钱公子，买下了洛槐南的第一夜。”赵虎说。 秦雪夜瞥了赵虎一眼，不屑一笑：“哼！消息挺灵通啊，不过那富家少爷连那花魁的手都没摸到。” “失踪了？” “不，死了。” “死了？！那您刚才说的失踪是？” “尸体失踪了，看街上的脚印，还是尸体自个走出去的，你说奇不奇怪？”秦雪夜笑道。 “雪夜，不可胡言乱语！忘了大夏律法了吗？”马勇冷喝道。 秦雪夜闻言，一改调侃之色，干咳了几声，纠正道： “刚才吓你们的，其实应该是哪个变态偷走了花魁尸体，逃跑时还故意穿着花魁的鞋子，用以混淆视听，意图干扰我们办案方向，你们放心，不出几日就能抓到了。” 苏临在旁默默听着，并没放在心上，花魁尸体自己逃走这种事，虽然奇怪，但既然那花魁没被人忘记，就证明不是邪修所为，因此并不值得苏临关注。 很快，马勇重新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刘禄一案，几名捕快七嘴八舌各抒己见，而苏临则是不是插上一句，不动声色引导着几名捕快的思路，导致想象与真相越来越远。 就这样，苏临被秦雪夜抓着一直讨论到晌午，才被放回家。 虽然长时间的剧烈用脑，让苏临精神有些疲劳，但不出意外，督察府是不可能抓到他了。 “应该没问题了。” 苏临重重叹了口气，推开家门，左脚刚进屋，一股奇异的芳香便钻进了鼻腔。 苏临进屋的动作一顿，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神经，瞬间恢复至紧绷的状态。 屋里有其他人来过了……这似乎是胭脂水粉的味道，芳香细腻绵长，久闻不厌，除了达官贵人的千金，就只有那些青楼的头牌红倌才会使用。 苏临眉头微蹙，缓慢而仔细的扫视目力所及的一切。 桌边的凳子和椅子，有细微移动的痕迹，窗户被打开过，窗口还挂着一缕被撕裂的锦缎。 苏临上前，摘下这一丝锦缎，这柔软丝滑的触感，很名贵，女人的罗裙才会使用这种丝滑布料。 “笃。” 内室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苏临转头看向通往内室的布帐。 闯入者竟然还敢藏在屋内？ 胆子这么大？ 第十一章 洛槐南 苏临悄无声息的向内室走去，单手缓缓掀开布帐，他看到一名容貌秀丽的少女坐在床榻上，一脸惶恐地望着他。 少女脸色苍白，眼眶微微青紫，她的胸脯饱满挺拔，却长时间没有起伏，仿佛无需呼吸。 看到苏临进来，少女慌张地举起双手，似是想要安抚苏临，但双唇开合，却没有声音发出。 过了一会，她像是意识到自己没有出声，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苏公子，别害怕，我……我不是歹人。”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嘶哑模糊。 苏临瞬间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她就是醉仙楼的花魁，洛槐南。 但她怎么好像认识自己？ 难道也是因为天尊？ 但看她这副茫然惊恐的表情，又不太像有备而来，反而像是走投无路才闯进这里。 “你先坐在这别动。” 苏临立刻转身，去外面把门关上，随后搬了张凳子，回到内室，在花魁面前坐下。 “你是洛槐南，醉仙楼的花魁，对吗？”苏临表情淡然。 洛槐南惊讶地看着苏临，随后又羞愧的将头低下，轻轻点了点。 “苏公子，你不害怕我吗？”洛槐南问。 “你也是天尊信徒吗？失礼了，我得检查一下你的身体。”苏临一边问，一边伸出手，握住了洛槐南的手。 洛槐南微微一愣，却并未抗拒，反而表现得十分顺从。 “我不知道什么天尊，我是从王公子口中听说你的，他和我说了许多关于你的事，但其实我早就……”洛槐南显得有些激动。 但似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又马上低下头，低声说：“如果公子觉得我麻烦，那我……我能留到深夜再走吗？” “王兄？”苏临皱起眉头。 洛槐南见苏临皱起眉头，当即解释道：“我和王公子是清白的！我只把他当做兄长！” 苏临举手打断道：“我知道，王兄对阿雪姑娘情真意切，不可能有这种风流雅兴。 更何况醉仙楼在前天还为你举办了试才大会，说明洛姑娘你还是清白之身，你和王兄自然是君子之交。 但洛姑娘你人脉应该很广吧，为什么要来找我？” 说的同时，苏临已经将对方的手掌和小臂彻底揉捏了一遍。 不得不说，洛槐南的手长得十分好看，即使回到过去也是一等一的手模，她的手指指节圆润分明，手掌冰凉且柔软，富有弹性，虽然是死者的体温，但肌肉却有着生者的弹性，手腕关节也十分灵活。 正常尸体这么长时间已经出现尸僵，洛槐南的尸体显然和寻常死尸不同，不知道是什么神通法术在起作用。 “苏公子，你可能已经忘记了，但其实在七年前，你曾经救过我的，就在淮阳村外，有一帮山贼打劫，是你和那位老先生救了我们，你还记得吗？” 洛槐南微微低头，眼神流露出一丝失望，苍白的脸庞却难以表达她此刻的情绪。 “这……我想想……哦哦！” 苏临闻言一怔，过了一会，恍然记起。 当年的确有这回事！ 当时，他和爷爷两人刚从战场上退下来，回淮阳村时，在半路遇到了山贼打劫，于是顺手宰了几人，击退了他们。 被他们救下的那支队伍是群人贩子，苏临本想解救那些即将被贩卖的孩童，但在爷爷的极力劝阻下，最终罢手。 他那时穿越才三年，并且三年都是在战场上度过，还没完全理解这个时代的局限，一心觉得人贩子干的是伤天害理的勾当。 如果不是爷爷极力劝阻，他那时肯定已经动手。 “你当时也在队伍里啊。”苏临长叹一声，感慨万分。 那件事对苏临的思想影响十分深远，也是那时候，他才认识到，大夏终究不是21世纪，21世纪的道德，也无法限制这个封建时代的人们的行为。 就像易子相食，只是绝境中的无奈之举，在这个时代，父母卖掉孩子，反而是救了孩子和自己。 苍天之下，所有生灵都只是在苟活罢了。 “你还记得啊！”洛槐南显得十分激动：“当时，哥哥你是想救我们吧？” “抱歉，我还是没下定决心，但我不后悔，其实那时，即使我杀了那人，也无法改变任何事。甚至放任不管，才是对你们好。”苏临无奈苦笑道。 洛槐南用力摇头，如果她现在还活着，一定已经哭出来了。 但现在她是个死人，无法流眼泪，甚至连说话都要刻意呼吸。 “我一开始，也不确定王公子口中惊才绝艳的旷世奇才就是你，但他说你和你爷爷，曾在东境抗击过东瀛贼，还经常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我就想那个人可能是你……果然，我没猜错。 你记得我吗？ 那天晚上，你和我聊了一整夜呢。” “原来是你啊。” 苏临笑了，他的确和一个小女孩隔着木笼子聊了一整夜。 当时的自己很天真，乱七八糟的心灵鸡汤都说得出口，自持现代人的身份，想当古代人的精神导师，自以为思想高人一等。 现在回首一看，才发现当初的自己有多么愚蠢。 也就是那时，苏临才知道同为穿越者的朱九勤有多么牛逼，朱九勤能在这个落后的时代，硬生生将以民为本这个信念贯彻到整个国家，说上一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不为过。 “如果没有你那句话，我现在肯定和其他姐妹一样了！我一直都没有放弃！”洛槐南紧紧握住苏临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苏临的错觉，洛槐南的眼睛好像在闪闪发光，但那双眼睛明明一点生气都没有。 她绞着手指，咬着嘴唇，纠结地说：“我能和那时一样，叫你……叫你大哥哥吗？” “可以的。” 苏临伸出手，摸了摸洛槐南的头，就像多年前的那一夜一样。 苏临知道，自己其实没有资格承受洛槐南的信赖，当年的他，只是凭借现代人的傲气，自以为是地说了很多不切实际的话。 “大哥哥。”洛槐南轻声喊道，嘴角终于流露出一丝笑意。 她虽然是名震城都的花魁，但深处烟花柳巷的女子，在十六七岁就要被老鸨推出去接客，洛槐南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 归根究底，她其实只是个不成熟的孩子。 即使她被教得极尽风情妩媚，但在眼眸深处，仍能看出那份青涩和茫然。 苏临深吸一口气，收拾情绪道：“你先在这住下吧，之后的事我来想办法。” “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没关系，有什么麻烦我会处理，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吗？什么细节都好，我想听一下。” “我……其实我当时并不知道我死了，我前天本来想找机会逃出来找你，这些年我已经存够了钱。 但那天夜里，我喝下一杯茶后就昏了过去，清醒后身体却无法动弹，只能听见周围的声音，我听到有人说我死了。 我想要喊叫，却喊不出来，除了听觉，身体什么感觉都没有。 我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了知觉，身体能动了，睁开眼，就已经成了这样。” 身体已经死亡，灵魂却没有脱离肉身，可能这种情况并不算死，所以洛槐南才没像小娥那样被人遗忘。 这件事的背后，一定是某个修士在操纵。 屋内的光线忽然变得昏暗，苏临看向窗外，天穹不知何时，遮上了一层铁灰色的阴影， 明明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却乌云罩顶，仿佛即将暴雨倾盆 “笃笃笃！笃笃笃！” 外面忽然响起急促的叩门声，洛槐南面露惊慌，不知所措地看向苏临。 苏临指了指后门：“你去后院里躲一躲，我没叫你别出来。” 秦雪夜在屋外大喊苏临的名字，苏临打开门，看到秦雪夜一脸凝重地站在门口。 “秦姐，发生什么事了？” “额……出了些怪事，班头让我来找你商量商量。” “你说吧。” “你相信山精鬼怪这种传说吗？”秦雪夜轻声问。 “不信。”苏临嘴上否认，心里却隐约猜到对方是遇到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否则身为捕快的秦雪夜，绝不会说出这种话。 因为大夏律法，严禁官吏宣扬鬼神之说。 “你跟我来，有个东西要让你看看。” “什么东西？”苏临疑惑道。 秦雪夜深吸一口气：“去了就知道了，班头说他做这行几十年了，从没遇到过这种怪事。” 第十二章 诡异的断手 外面的天空传来隆隆的闷雷，空气也变得格外潮湿闷热，令人心绪不宁。 苏临跟着秦雪夜走进县衙，白天聚集在县衙中的平民，已经被马勇全部驱散，只剩下和他一起从督察府来的同僚。 苏临的到来打破了凝滞的气氛，在场的所有人表情都十分古怪，一名捕快看了苏临一眼，又看向马勇，犹豫道： “班头，真要告诉他吗？这孩子毕竟不是督察府的人。” 马勇抬手打断了对方的话，拿起桌上的盒子，走到苏临面前。 “小临，我就直说了，我很看好你，你有没有兴趣加入督察府？跟我当一名捕快，我很久以前就听雪夜说，你也想当一名捕快。”马勇问道。 周围其他人的视线都聚焦在苏临身上，秦雪夜在苏临背后上轻轻一推：“问你呢，当初我问你想不想当捕快时，你不是说很想当吗？” 苏临瞅了秦雪夜一眼，沉默地站在原地。 他的确说过这话，毕竟进入督察府得到的俸禄，远远高于种田和打猎的收入，如果不是后来遇到了王秀才，让他对考取功名充满自信，他肯定早就毛遂自荐了。 但今天的情况有些反常，马爷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反常的事，并且觉得这种事决不能被督察府之外的普通百姓所知，所以才才这么紧急的邀请他加入。 “我愿意。” 苏临略一思索，最终答应下来。 现在他成了天尊信徒，入朝为官这个选择自然失效了，毕竟他为天尊办事，需要更大的自由度。 而督察府捕快的身份，比他现在的农户身份要好得多，不管办什么事都更方便，而且辞职也没朝廷官员那么多条条框框，真不想干了，交接一下就行。 马勇用力拍打苏临肩膀，表示欣赏。 “很好，现在你可以把盒子打开了，但要做好心理准备，说实话，这种事我当差这么多年，也是头回遇到。” 苏临的目光落在面前那个木盒上，隔着薄薄的木板，他听到木盒里有活物在爬来爬去，听声音不像昆虫。 那东西爬动时所发出的声响，像是人的指甲在木板上刮擦，令人毛骨悚然。 苏临双手扣住盖子的两边，缓缓掀开，一只苍白的手映入眼帘。 那是一只属于女人的手，皮肤惨白，毫无血色，此刻它正不断收缩着五根手指，在木盒中四下摸索着，仿佛想要探明自己所处的环境，就像一只拥有自我意识的人手蜘蛛。 苏临看着这只死人的手，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其他捕快看见苏临如此镇定，倒吸了口凉气。 “老李，你连小孩都不如啊。” “妈的！你也别说我，你刚才看到那玩意不也吓得叫出来了吗？” 他们中绝大部分人，在看到这只会动的断手时，都被吓坏了，每一个人像苏临这么镇定的。 马勇瞅着面前淡定的苏临，越看越喜欢，心想这小子果然是当捕快的好材料，不愧是从东境战场上退下来的人，心理素质就是强。 见苏临已经看过诡异断手，马勇开口对众人说道： “虽然高祖定下律法，官吏不可迷信，不可宣扬虚妄之物，但这只手真实存在，自然不算虚妄之物。我想刘县令的死，或许就和这东西背后的妖魔有关。” 苏临注意到马爷已经开始坦然使用妖魔这种“迷信”词汇了。 “它可以听懂人说话吗？” 苏临一边问，一边伸手朝断手摸去。 秦雪夜连忙道：“诶别动！这手会抓人的！” 但已经来不及了，苏临的手已经碰到了那只断手。 诡异断手在触碰到苏临的瞬间，似有所感，猛地一把抓住苏临，死死不肯松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震惊地盯着这一幕。 苏临却依旧没什么表情，他观察着紧紧抓住他不放的断手，认真问道：“如果你能听到我说话，就放开。” 断手没有松开。 是啊，怎么可能放开，这种事他们之前就试过了，秦雪夜被断手抓住时，吓得上蹿下跳，最后是用刀柄敲了半天，才敲下来的。 “我们试过了，它听不懂人话，当然也没什么危害，就是吓人。”李捕快说。 苏临点了点头，抬起左手，放到断手的手背上轻轻抚摸。 苏临先是安抚般拍了拍断手的手背，对方抓握的劲道，果然松懈了一点。 秦雪夜见状，激动道：“有反应！它好像主动松开苏临了！” “怎么可能！之前我用拳头砸它都不松手。”李捕快惊讶道。 苏临主动和断手相握，似是感受到苏临的善意，断手不断在苏临背上滑动着手指，似是想要传达什么。 “它好像是在写字。”苏临说。 马勇：“快！把纸墨拿来！” 秦雪夜当即拿来纸张和砚台，苏临拿过一张纸，在断手的手背上摩擦了一下，使其感受纸张的触感，然后缓缓抬起断手的食指，放在砚台中，蘸上一点墨。 断手似是明白了苏临的意图，松开了抓住苏临的手，任由苏临将它放在纸上。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围观这只断手会在纸上写出什么。 食指在纸上舞动，写出了一个“人”字，又在“人”下画了一点，随后停顿，用没有蘸墨的小拇指轻轻敲击纸面，似是在催促旁人给他换个位置。 它似乎是知道自己若是不移动位置，写出来的墨迹会叠在一起，令人难以分辨。 苏临轻轻将断手拿起，换了一个位置重新放下，断手在移动位置后，食指重新放在纸上，就在它即将继续书写时，忽然断手是的五根手指猛然攥紧，将宣纸捏做一团。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齐齐后退一步。 那只断手在抓住宣纸后，过了一会，又突然张开五指，吃痛般不断颤抖，在地上抽搐挣扎，像一只中毒濒死的蜘蛛，胡乱抓挠爬行着，场面极其诡异。 断手的手背青筋凸起，皮肤表面渗出一颗颗晶莹的血色汗珠，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在几秒的挣扎后，它五根手指猛地张开，随后食指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在地上缓缓写下一个“一”字，之后整只手的肌肉便骤然放松下来，再也没了动静。 “这是……死，死了？”秦雪夜提起佩刀，用刀鞘轻轻戳了戳断手。 众人等了一会，忽然闻到一股恶臭，随后，断手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萎缩变黑，在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便膨胀渗出尸液，最后腐烂坍塌，留下一只完整的手骨。 令人作呕的恶臭向四周散发扩散，捕头们捂着鼻子，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才一眨眼的工夫，那只新鲜的死尸之手，就成了一只骨手，这种事他们活了大半辈子，也是头次见到。 “见鬼了，这什么情况？”副班头怒喝道。 马勇神情犹如铁铸，令人难以看出情绪。 秦雪夜黛眉紧锁，表情极其凝重。 至于其他捕快，似乎还沉浸在这种奇异怪象的震撼里，并未细思它背后的含义。 苏临捂着口鼻，蹲在地上看着失去生机的断手，想到了洛槐南。 不知为何，他觉得洛槐南和这只手有些相似，虽然肉身已经死去，但却保留着近似活人的行动能力。 现在这只手化作了白骨，那么过一段时间，洛槐南是不是也会像这只手一样，变成一具腐尸呢？ 另外，刚才这只手，明显想要传达一些信息，但却被一股神秘力量阻止了。 “班头！”衙门门口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喊，几名捕快大汗淋漓地跑进县衙。 马勇神色微变，问道：“话都带回去了？” “没，没带回去！有点不对劲，我们好像撞鬼了！”一名捕快气喘吁吁道。 另一名捕快用力拽了同伴一下，纠正道：“我们回不去了，只要过了西丘村，再往东走上几里地，不管怎么走，最后都会回到淮阳村。 班头，不是我们吓自己，是这这事儿真的太古怪了！” 第十三章 合体之法 山雨欲来，空气潮湿闷热，南志贤站在案台前，用灵巧的手指轻压刀背。 手法之流畅，用庖丁解牛形容也毫不为过。 小心翼翼地收起刀具，拿出一张符箓贴在这条大腿上，符箓在接触到死尸皮肤的瞬间，便剧烈燃烧起来，眨眼的工夫便化作了灰烬。 南志贤咬紧牙关，焦虑的搔挠着油腻的头发，低声抱怨道：“这个也不行。” 这已经是他在这个村子收集的第三个人了，但这三个人能没有资格与他进行双修合体。 本来，就在前几天，他好不容易物色到了一个最完美的素材，他一看到对方就知道她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人，少女浑身都散发着冰凉阴冷的气息，神念的流动平和有序，就像大晴天晚上的月亮般，冰冷且温暖。 为了得到对方，他做足了准备，用上了自己这十几年来炼出的最好的活尸丹。 但就在昨天，他准备前去醉仙楼回收尸体时，却发现那女人竟然已经复活离开。 这比他估算的时间要早得多，更证明了那女人的体质，极其适合修炼月阴功法，也让南志贤更加渴望得到她的身体，这对他无比重要。 自他踏上仙途以来，修仙已经数十载，没有修行资质的他，只能依靠对外修之道的过人理解，用别的修士口中那些旁门左道，来提高修为。 但即使如此，南志贤依旧靠着这些外物，硬生生突破了练气，成就了筑基，而当年比他资质更好的师兄弟，修炼进境却远不如他。 如今他距离结丹，只差一步。 但恰恰就是这最后一步，他靠丹药无论如何都无法突破，甚至一些邪门功法，都无法帮助他得到寸进。 他的命源在五行当中，属于烈阳，在修炼命源的同时，他还辅修木玄。 因为木可生火，练一些木玄功法，可以大大助长他的修行进度。 然而同修火木两种功法，等于烧木取火，烈阳真气虽然受到了木玄真气的滋养，得以突飞猛进，但木玄始终只是供养的一方，等到烈阳真气壮大之后，残存的木玄之气，便难以为继了。 就好比树没有水的滋养，终究无法壮大，火如果没有木柴的助燃，也烧不旺。 南志贤那一点贫弱的木玄之气，用来当柴烧，还勉强可以，但若是想通过这点柴火，让熊熊烈火再长火势，却是痴人说梦。 想要继续以木生火，就必须用水来浇灌树木，令木玄真气重焕新生。 但是，命属烈阳的南志贤，根本无法修炼与之相克的月阴功法。 就在他苦思无果，准备放弃这种修炼方法时。 机缘巧合之下，他获得了一本双修合体的功法残卷，里面详细说明了如何利用他人真气，来滋养自身。 既然自身属火，无法修水，那么便寻找适合修炼月阴功法的人，让对方凝聚月阴真气后，通过合体，来滋养另一方的木玄真气，从而达到阴阳并济，水火相容的大成之道！ 这些年来，南志贤之前抓了许多人，但没有人是凝聚月阴真气的完美体质。 他也从未想到，自己竟会在这小小的平山城中，找到那个绝佳的月阴之体！ 可惜在大夏国，修仙者不能当着凡人的面，施展神通法术，否则必然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否则昨天他肯定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女子掳走。 一想到让那花魁跑掉，南志贤越想越气，他可是在那女人身上花了大工夫，用了他这十年来炼制最好的一颗活尸丹。 南志贤皱着眉头，放下刀具，起身来到自己的茅草屋内。 只见他大袖一挥，扫开地上尘埃，露出一道暗门，屈指一弹，暗门自动打开。 他迈步走下地窖，沿着幽深隧道一路向下，阴冷的石壁上，亮起一团团苍蓝鬼火，照亮潮湿冰冷的台阶。 他拾阶而下，一路来到最深处的密室。 在密室之中，有几个女人被锁链牢牢捆住，她们的身体各有残缺。 她们看到南志贤，无一例外面露惊恐之色，浑身战栗不止，一些精神错乱的女人发出凄厉的尖叫，不断扭动着身体，想要从铁牢中逃离。 南志贤面露不悦，随手掐诀，地牢中的尖叫戛然而止。 他冷哼一声，呵斥道：“叫什么叫！能和本道爷双修合体，是你们的福分，竟然还露出这种不情不愿的表情。 芸芸众生能踏上仙途的万中无一，你们能遇到道爷我，是十世修来的福报！” 南志贤一边说，一边脱掉了衣服。 他的身体密密麻麻布满针线针脚。 他的脸庞线条刚毅，充满男人的阳刚之气。 他的手臂强健有力，肌肉隆起，但十根手指的指根处，却有截断痕迹，十根纤纤玉指与粗糙的手掌格格不入。 如若仔细分辨，就能发现他的身体，竟然由数十个不同女子的身体组合而成。 “这合体之法，除了道爷我，一般人可是修炼不了，也只有我这能让人分而不死的神通，方能与人双修！” 南志贤握紧双拳，眼中涌出癫狂的狂热。 他看着眼前这群面如死灰，疯疯癫癫的女人，失望地摇了摇头。 他本想通过展示这完美的道躯，来让这帮蠢女人明白这机缘有多么可贵，她们却毫无悟性，一点都不珍惜。 罢了罢了，一帮凡人，也只能当做牲畜看待。 “本来，你们明明只要乖乖听话，便能和我一道羽化登仙，飞升太虚。 但昨天，有人趁我修炼之时，偷偷把手藏进了我箱子里，想向外面通风报信。 我就纳闷了，你们害我有什么好处？难道你们还不明白，现在你们和我是同气连枝，如若我有意外，你们谁都活不成。 但是，只要你们乖乖听话，我也不会亏待你们。 今后如果再有什么人想做傻事，其他人要第一时间禀报给我，我自有奖赏。 记住，帮道爷，就是帮你们自己！害道爷，就是害你们自己！” 南志贤摇头叹息，他知道自己说得再多，这帮肉眼凡胎的俗人，也不会理解他这个仙人的想法。 她们只能看到自己这道躯的怪异之处，却无法窥见这身躯下隐藏的奥妙，和远大前程，这就是仙人与凡夫的区别。 “知道了，如果有人再想做违背上仙的事，小女子第一个告诉上仙！” 一个没有下肢的女人，满脸堆笑的对南志贤说道。 南志贤双眸一亮，望向对方，露出满意的表情。 他随手掏出一本功法丢到女人面前，恩赐般说道：“好生修炼，等你练的差不多了，我亲自给你挑选合适的手脚接上，保准你比之前漂亮百倍……到时，你就知道什么是脱胎换骨了。” “多谢上仙！多谢上仙！”女子激动道，捡起秘笈，珍宝般捧在怀中。 南志贤轻轻点头，披上外袍，从女人中间走过，来到地牢最深处的工坊内。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块刻满复杂符文的罗盘，对着罗盘开始念诵咒语。 晦涩难懂的音节从他喉咙里一个接一个蹦出来，罗盘上的铜针缓缓转动，内外的金属圆圈以不同的速度和方向旋转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罗盘终于停下，南志贤盯着罗盘，不断掐指计算。 “西边阴气极盛，那女人是从平山城跑到淮阳村了吗？” 虽然能计算出大致方位，但具体位置却无法得出，想要找到那女人，他必须带着这罗盘亲自跑一趟。 第十四章 朱九勤的梦 【九勤贤弟见字如面： 这封信或许可以送到你手中，但更大的可能是在半途遗失了，毕竟一封信想要漂洋过海送到一个人手上还是很难的，拖你的福，我已经安全抵达东瀛国了，但当地人把这里叫做正日国。 和你说的一样，我梦里看到的建筑的确是这个国家的建造风格，当地人似乎都很喜欢樱花，贤弟你真的是见多识广，连没有去过的地方都能如此熟悉，我想整个大梁也没有像贤弟你这般学识渊博的人了。 愚兄最近依旧没有摆脱那个病症，现在已经被搞得有点……按你的话说，就是有些神经衰弱了，我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到樱子姑娘。 实话实说，即使现在，我还不敢相信我竟然在梦中和一个异国姑娘相恋了，但我从来没来过这个国家，却在梦中梦到了这个国家的房屋建筑，甚至对他们的风度也有所了解，这已经不是能用巧合解释的现象了。 在这语言不通的确是个大问题，但我向樱子姑娘在梦里学了几句正日国的语言，的确能够使用。 我在当地找了一名向导，一边向他学习日语，一边请他带我找人。 他看了我画的宅邸画像，说这是一位大名的居所。 但他们口中的大名和贤弟你所描述的有些不一样，你说大名是这个国家拥有大量领土的人的称谓，但其实大名是一国之主，这个正日国分为很多小国家。 另外，这里也没有你所说的天皇，给我做向导的那位老人家说天皇统治正日国的人，但正日国一直战乱不断，从来未曾有过统一。 这种话让我感到很奇怪，既然未曾统一过，那为什么会有正日国这个称呼呢？ 如果将这个岛屿称作正日岛，我倒是可以理解，但既然没人能统一这个国家，这个将所有国家都概括进去的国的名称，是怎么被各个大名所认可的呢？】 苏临看着眼前的信，他的头脑很清醒，知道自己是在梦里。 但这个梦却很奇怪，他在阅读一封信，而他现在似乎是大夏国的开国皇帝，朱九勤。 苏临看不到自己的脸，只能看到自己的双手和身体，并且无法自由操纵，就像借用了这具身体主人的视角一样。 这应该是朱九勤的身体，并且时间是朱九勤还未覆灭大梁，创立大夏之前的年代，写信的人似乎和朱九勤关系颇好，以兄弟相称。 苏临看到朱九勤放下了信，随后拿起了另一张信纸。 【九勤贤弟见字如面：】 第一行字，苏临就发现字迹变得十分潦草，纸张似乎也有揉皱的痕迹。 【在前往寻找樱子姑娘的路途中，我和随行的向导遇到了妖魔。 贤弟，为兄并不是在说疯话，我遇到的是真正的妖魔，一个青面獠牙，头顶长角的小鬼。 那一天，我和向导在翻越梦山时，听到了一个人呼救。 当时我想要前去救助，但向导却说在这种深山老林里，听到任何陌生人的声音都不要回应，甚至还要远离，因为呼救的人很可能不是人类，而是妖魔。 如果是以前的我，说不定就会听从对方的劝阻，但和你这些年相处下来，我已经不再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传说。 我执意要去帮助那名呼救者，但向导却煞有介事的极力阻止。 但最后，他还是愿意跟我一同前去一探究尽，他根据呼救声传来的位置，改变了行进的方向，我们在穿过一条小溪后，呼救声越来越清晰，劈开一丛荆棘后，我看到了一个人靠在一个大树背后，声音就是他发出的。 当时我没想这么多，现在如果再让我选择，我一定会听从那位老人的劝阻。 但那时却已经来不及了，在这里，我一定要和你说，妖魔是真实存在的！它们是真实存在的！ 当我绕过那棵树，看到呼救的人时，我的思维停止了思考，因为眼前所见颠覆了我平生的认知。 向导被吓得大叫出声，在我反应过来前，就转身钻进一片树丛消失不见。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名和尚。 他背靠大树而坐，僧衣被粗暴地撕开，胸腹像是被兽爪撕裂，胸肋和腹肋外翻折断，露出腹腔中的内脏。 我从未见过人的脏腑，但却能辨认出对方的内脏缺失了很多，他没有肠子和胃，只有两块肺不断鼓动着，除了连接肺部的气管，我找不到心肾肝脏。 这是一个被开膛破肚的人，他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但他看到我却露出了笑容，张嘴大喊：“人来了！人来了！” 我当时吓坏了，我身体自己动了起来，随便找了个方向便跑了出去。 双脚像是自己在动，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但却依旧清晰，我摔了好几个跟头，手和脸被磨得全是血，我顾不得看脚下的路，只是一个劲地往远处跑。 在茂盛的树丛中奔跑时，我听到有什么东西在我身旁不远处奔跑，对方和我好像只隔着一层枝叶，只要掀开那层枝叶，我就能看到尾随我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当时是不想的，但旁边的树丛却自己分开了，那张脸就这样暴露在我眼前，刚刚我小憩了片刻，依旧在梦中梦见了那张脸，那脸布满粗糙颗粒，两根獠牙露出嘴唇之外，向上嘴唇的方向歪斜，头顶上长着犀牛般的角。 它骨瘦如柴，身形矮小，但手掌和脚却出奇的大，长满了利爪。 我说不出那种感觉了，我知道它盯着我，但那种凝视和猛兽的凝视并不一样，它跑的飞快，如果不是他拖着向导的身体，肯定已经追上我了。 我和这只妖魔对视了大概几个呼吸，它忽然伸出手，那丑陋的爪子擦过我的后背，我感到火辣辣的剧痛，犹如刀割火烧般，或许它的爪子手带着倒刺，在爪子离开我后背时，能清楚的感受到皮肉被牵引拉扯。 最后，我当然没有死，否则也不可能在这给贤弟你写信了。 在最后的关头，向导的尸体好像卡在了石头缝里，把它扯了个踉跄。 我一直往前跑没有回头，听到身后奔跑的声音消失了一瞬间，随后便感受到对方以远超刚才的速度，穿梭树丛朝我身后逼近，现在想来，它应该是暂时放下了尸体。 但就在那时，我听到遥远的森林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呼喊。 那声音如泣如诉，哀怨凄厉至极，她不断重复着喊着“苏临”两个字，尾音拖得很长，在呼喊的同时还带着悠长的颤音，让我想起渡海时听到的鲸吟。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接近的形容，但其实那声音和鲸鱼的鸣叫有着细微的差别，令人毛骨悚然，汗毛倒竖，不像是动物所能发出的声音。 也就是我听到这声音的同时，身后追赶的脚步声停了下来，我疯狂地往前奔跑，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脚步声和那怪异的凄厉呼喊都消失在耳边，才重新恢复了思考。 现在我回想起来，觉得那个声音呼喊的两字，和大梁国的人名十分相似。 正日国的百姓都不取这种名字，而我四下打听，当地居民也从未听说过“苏临”这个词。 距离这件事过去已经三天，等信送到你手中，或许我已经见到樱子姑娘了吧。 如果樱子愿意，我会带着她回大梁……】 苏临还在阅读，信还没到最后，忽然门外便响起了金属环的扣门声，朱九勤将信纸折好放回抽屉中，导致苏临没能看到最后几段话。 他跟着朱九勤从书桌前站起，往外走去。 一路上苏临观察着宅邸的环境，朱九勤住的地方似乎条件很好，至少不像是穷苦人家，但地方也不大，出了门走上几步，就来到了大门口。 苏临跟着朱九勤来到了门口，移开门栓，将两扇木门徐徐打开。 一把寒光四溢的刀从门缝中劈入，对准他的额头当头劈下！ “卧槽！” 苏临喘着粗气从床上坐起，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他口干舌燥，额头似乎还残留着刀锋冰凉锋利的触感。 “喵~~” 后院传来一声猫叫，苏临打开床边的窗子，看到了昨夜的黑猫，黑猫碧绿的瞳眸与苏临对望了片刻，转身翻下院墙，消失在视野里。 思绪缓缓平复，苏临回过神来，突然感觉身下有个柔软的事物缓缓蠕动着，苏临慢慢皱起了眉头，抓住了被子的一角…… 第十五章 五行功法的理解 掀开被子，洛槐南像一条温暖的蛇，上身紧紧贴着苏临的腰，抱着他沉沉睡着，修长的大腿则轻轻搭在苏临的腿上。 苏临感觉对方的身体竟然出奇的温热，仿佛恢复了生者的温度，身体变得更加柔软，除了没有呼吸，她甚至比活人更像活人。 然而，苏临很快就意识到并不是洛槐南的体温升高了，而是自己的体温下降了，因为他发觉到房间内的空气十分温暖，而现在这个季节的气温，绝对不可能让人在夜里感觉温暖。 “槐南，醒醒。” 苏临轻轻摇了摇洛槐南柔弱的肩膀，密而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了几下，她睁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看向苏临：“苏临哥哥，早上了吗？” “不是给你临时搭了一张床吗？”苏临问。 她眨了眨眼，突然清醒过来，慌张的从床上坐起，以跪坐的姿态迅速挪到床角，双手搭在大腿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观察苏临的神色。 这种谨小慎微，是洛槐南在醉仙楼的十年中，和那些富商才子打交道留下来的习惯，楚楚可怜令人动容，不忍责怪。 她开口想要解释，却突然愣住，指了指额头道：“苏临哥哥，你这里……流血了。” 苏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受到了轻微的痛感。 指尖擦到了一滴血珠，这伤口是刚刚产生的，血液丝毫没有凝固迹象。 苏临后背升起一丝寒意，这应该是梦境中门口那一刀。 梦中的刀，也能斩到现实吗？ 苏临冰冷的身体在迅速升温，他并不觉得寒冷，这肯定不是单纯热量被洛槐南吸走了。 “本来我是在那睡觉的，但实在是太冷了。”洛槐委屈地说，“感觉浑身都冻僵了，所以我才钻进了……你的被子。” 苏临起身，拿出火折子点亮了油灯，洛槐南青白的肤色现在变成了病态的苍白，至少像个活人了，就像小说中的神怪志异所描述的那样，他身上的阳气被洛槐南吸走了。 苏临的脑子一片混乱，一些零碎的头绪像纷乱的毛线团裹在一起，越是想要理清，却越混乱。 他想找天尊问个清楚，但天尊说了一个月后才会和他见面，这是神的游戏规则。 “你继续睡吧，我要想些事。”苏临对洛槐南说。 洛槐南摇了摇头，穿鞋下床：“我也没什么睡意了，我帮你烧茶吧，苏临哥哥家里又茶叶吗？” “在柜子里。”苏临说。 夜很安静，除了洛槐南在院子里扇扇子的声音，就只剩下油灯中棉芯间歇性的轻微爆响。 苏临往日所熟悉的事物，正在一个接一个陆续崩塌，淮阳村和附近的村庄仿佛被设下了无法进出的结界，秦雪夜他们白天遇到了鬼打墙，没能进城。 这种现象在傍晚就大规模应验了，村里进城卖货的人都没回村，而想进城去找的人，都莫名其妙无法离开，只要出了西丘村，兜兜转转总会回到原地。 而苏临自己莫名其妙做了有关于朱九勤的梦，梦境中的一刀，竟然真的伤到了他。 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毫无征兆，让人摸不到头脑，这种不安感让苏临更加渴求力量。 但现在他除了间歇性地练习摧锋，唯一能快速增加实力的，只有从刘禄府中搜出的那本功法——《天狼食月壮体功》。 这本书昨天苏临已经研读了一遍，秘笈的第一页，写着“万兽门入门功法”几个大字。 第二页写的，便是功法之间的的相生相克。 苏临不知道这本功法所描述的常识，是否是这个世界修仙界公认的常识，但如果仅看这本秘笈，那么世间功法，都需归于五行之中。 所有修士，都靠着吸收五行真气，炼化成真元法力，才能催动各种法术法器。 而金木水火土五行，这五种真气都来源于大自然中的天地精华，仙人们用五种和五行性质相似的事物，为其命名。 火，至阳至烈，犹如盛夏的太阳，充满无法抑制的热力，因此火被叫做烈阳。 水，阴柔无形，不断变化，但又循环往复，不断圆缺的月亮可作代表，被叫做月阴。 土，厚重内敛，近似大地，万事万物混为一体，沉凝于泥，因此叫做归元。 木，生长的力量，存在于任何活物之中，而长盛不衰的唯有植物，因而称木玄。 金，稳定不变，虽然遇火会熔，然本质不变，金银是最好代表，称作金刚。 修炼功法，首看相性，如若修炼相克功法，轻则走火入魔，陷入癫狂，重则真气反噬，爆体而亡。 天狼食月壮体功，虽然提到了月亮，但其实是烈阳功法，至阳至刚，修炼起来必须用阴柔的外物进行压制，方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否则修炼者很有可能性情大变，变得暴躁易怒。 书中给出的解决方法，是每隔一段时间，在大晴天的子夜，在水中对着月亮修炼其中几步，吸收月阴之气，以达到调和之用。 在苏临的认知里，只有那些奥妙神功才有走火入魔的风险，但这个世界随便一个入门功法，都有可能发疯。 这足以证明这个世界的修仙，比他想象的艰难得多。 昨天，他一直很犹豫要不要修炼这功法，但他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和天尊见面在一个月后，但淮阳村内至少还有一个邪修，并且四周已经被设下了类似结界的屏障，刚才在梦里受的伤，甚至带到了现实。 这些事，他通通无法理解，但天尊曾经说过，所有无法理解的力量，归根究底，都是感官。 凡人的感官无法察觉到是何种力量作用在自己身上，因此才茫然无知，无法理解，就像人类碾死蚂蚁，蚂蚁却只看到同类被压扁，除此之外，再也无法理解更多。 在看完了天狼食月功后，苏临对寻常的修仙体系，有了自己的理解。 在和刘禄的战斗中，他曾经历了短暂的癫狂体验，那很可能就是书中所说的走火入魔。 依照苏临的分析，这所谓的走火入魔，其实并非世人理解中的癫狂失智，而是当事人对外界的感知，远远超过了自身精神所能承受的极限。 这种瞬间扩大的认知感，会让当事人对自我的认知产生偏差，从而表现出疯癫的外在。 所以，五行的相生相克，在现实中可能还要反过来。 第十六章 砍一刀嘛 按苏临自己的理论，修炼相克的功法，获得的效果，其实是一加一大于二，能极大幅度提升修炼者的感知力。 但这样也会让修炼者在短时间，接受瀚海般庞大的信息量。 最终修炼者会“看”到数量庞大的真实，这些真实带来的新的理念，将远远超出他们本来在俗世中理解的“真实”，那个时候，意志不坚定者就会走火入魔。 苏临认为，靠着新感官所感知到的崭新真实，应该不是人类意志力所能抵抗的东西，这一点他在对战刘禄时深有体会。 当时，他在极短的时间内，把自己当成了三个截然不同的人。 但事后想起来，他却无法理解当时的自己为何会产生那种误判，即使现在也想不通。 这种瞬间将一个人的思想变成截然变成另一个人的现象，在克苏鲁跑团游戏中，被叫做掉san。 苏临觉得自己也应该给这种奇妙的现象取个名字。 但要稍微科学点，学术点，比如说“感官暴走”之类的。 “那么，是否有办法能阻止感官暴走呢？” 暗淡的灯光，照亮苏临的侧脸，他忽然想要尝试着使用天尊赐予的神通。 那种扭曲物理常识的诡异力量，只要使用过一次，事后想起来，总会念念不忘。 在使用神通时，他似乎能够理解那反常的新法则，可一旦停止使用，那么对法则的印象便会渐渐模糊。 他知道这是天尊的力量在保护他，防止他过度接触那陌生的领域，就是不知道其他修士身上，是否也有着神明留下的庇护？ 昨天白天，他在家中的后院，第二次尝试了摧锋，比起在刘府使用的第一次，他对神通的掌控力，大大增强了。 但在使用神通时，那种亲密接触的感觉却淡化了许多。 苏临暂时不清楚这是因为重复练习的缘故，还是他从刘禄尸体上掠夺了那一缕红色气息的缘故。 但他觉得…… “叮~~~” 一声清脆的铃铛响从屋外传来，打断了苏临的思考。 苏临能清晰分辨出铃铛声传来的位置在屋外，但这声音却有着极其恐怖的穿透力，仿佛就在他耳边响起。 突然，他感到一种令人心满意足的困倦，让他想要睡觉。 这种充满满足感的困倦让人心旷神怡，就像他劳作了一天回到家中，发现家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条，两个妹妹都在认真地读书写字，而爷爷也没在叨叨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种傻话。 这种美满顺利的局面，让身体上的疲劳变得值得，生活似乎变成了一种良性循环，而他只需要好好睡一觉，开启下一次的良性循环。 “叮~~~” 铃铛声再次响起。 苏临想到了自己方才的推理。 自己刚才对修仙体系的分析，真是太完美了，那大概率应该是正确的，即使在这诡异莫测的世界，他应该也能顺利活下去吧。 所以现在好好睡一觉吧，然后明天起床，把那些烦心事一个个陆续解决。 一切都会非常顺利，因为自己是天尊信徒，并且被天尊说了有超凡绝伦的天赋。 苏临露出满足的微笑，将秘笈重新塞回柜子。 他吹灭了油灯，迈开双腿，鬼使神差地走到墙角，拿起那把已经接近报废的东瀛刀。 在拿完刀后，他在屋子靠近入口的墙角蹲下，抱着兵器，靠墙而坐。 背后的墙壁凉凉的，地面硬邦邦的，硌得屁股难受，苏临抱着刀，觉得很奇怪。 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睡觉，刚才他不是在床上睡觉的吗？现在更应该回到床上睡觉。 但他却偏偏想要在这里睡。 可是在墙角坐着打盹，可不会有获得良好的睡眠质量，现在自己的行为，完全是病态的自我折磨，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更何况，有谁睡觉是抱着一把刀的？难道深更半夜，还会有人来袭击自己吗？ 真是，别开玩笑了，苏临你是有被害妄想症吗？ 因为成了天尊信徒所以脑子都不清醒了，前半夜你睡得好好的都没人来杀你，现在你竟然要在墙角坐着睡，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吗？ 苏临在内心自嘲，然而这份自嘲却并未打消心底那份焦虑，他不想承认也得承认，此刻他心神不宁，极度不安。 他觉得有人要杀自己。 但仔细一想，却根本没人会在现在杀他，他感觉自己像是担心天会塌下来的杞人，愚蠢到自己都无法理解。 “我为什么要傻乎乎的坐在这？” 苏临忽然想起在自己穿越之前，他有个患有被害妄想症的叔叔。 那位叔叔总是号称有人跟踪他，并说那个跟踪者想要杀他。 即使他的妻子整夜守在他床前，并用录像机全方位无死角的录像，他醒来后，依旧能坚称有人来过了。 面对完美无缺的录像，他却说自己能感觉到那个跟踪者的视线，并且那个跟踪者用妻子不知道的方法，避开了妻子的看守，顺带着篡改了监控的录像，所以监控都是假的。 当时，他觉得那位叔叔很可怜，但很快又觉得对方愚不可及。 一个人的妄想，竟然会病入膏肓到扭曲现实逻辑来满足自己的臆想，大抵他的确是大脑的某块区域出现了病变。 但现在，苏临却发现自己也变成了这样，一方面，他的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十分安全，像现在这样坐在角落睡觉，从情理上是说不通的。 就像正常人不会带刀出门，更不会假设政府官员是外星人变的。 而如果他这样错，只是出于谨慎，那他就应该天天这样睡觉，甚至为此守夜，而不是今夜忽然心血来潮，想在角落睡一晚。 但这种谨慎有必要吗？ 那样只会摧毁自己的神经，在别人眼里也只是个怪胎。 “叮~~~” 铃铛声再次响起，这一次，苏临听到屋外的门开了。 深夜的门开了，其实也挺正常，可能是风吹开的，或许自己入夜前忘了锁门，毕竟盗贼不会穿墙而过，而龙园县来的那名邪修，可是能穿墙的。 “啪，啪，啪。” 缓慢且有节奏的脚步声逐渐接近，苏临皱起眉头，他突然清醒了，他突然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出现了幻听。 其实门绝不可能打开，他很清楚的记得，自己关了门，所以绝不可能有人进来。 所以现在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苏临的手握住了刀柄，无声的将武士刀拔出。 有人要进来了。 但这其实只是自己的幻觉，你可能已经走火入魔了，苏临在心里对自己说。 快把刀收起来，克服它！你绝对不能发疯。 苏临在黑暗中，盯着门口的布帐，他看到布帐的一角被缓缓掀起。 苏临没有任何犹豫，瞬间起身挥刀！ 他在心里很清楚，自己所面对的是一个幻觉，是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像他这样挥刀的结果，只是破坏本就已经简陋的屋室，而无法攻击到任何人。 但他还是挥刀了，因为在他内心深处，有个声音用十分可笑的理由劝说着他：砍一刀吧！砍一刀吧！说不定这不是幻觉呢？反正砍一刀也没坏处，不砍白不砍。 愚蠢…… 实在是太愚蠢了…… 苏临不知道自己的心理是在什么时候出了问题，是从吸收了刘禄的红色尸气那时开始的？ 还是刚才修炼功法，感知到气感那一刻开始的？ 苏临已经不想思考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他要砍上一刀！ 不管这玩意是真是假，反正他要砍一刀！ 因为砍一刀好像也没什么坏处。 这个滑稽至极的念头，占据了苏临每一个脑细胞，这一瞬间，他忽然理解了那位被害妄想症的叔叔。 记忆中的一段画面浮现在苏临的脑海，穿着白色病服的叔叔，认真地问他： “我知道有人跟踪我，但你们不信，那么我给你们做一个假设，我假设有人跟踪我，请问这有什么坏处吗？ 我做出这样的假设，并为此防备，会给我带来什么坏处吗？还是说我伤害了什么人？ 其实你们都知道，这没有任何坏处！除了你们这些不相信我的人，把我关进了精神病医院，我之前的感觉都很好。 重视这个假设，让我清醒的活着，而你们想让我忽略它，这却是自欺欺人……当然，事实上那也不是假设，是真的有人在跟踪我。 昨天他有来过了，扮成了一个医生。” 苏临当时听完，想法是你变成神经病，就是因为这种不切实际的假设。 但现在，苏临醒悟了。 他羞愧地发现叔叔是对的。 是的，那种假设没有坏处。 这种假设能有什么坏处呢？ 无论是在公寓的每个窗户都装上电网，还是定制配装铁芯夹层的防盗门，这些防止被杀的举动，和他现在朝着幻觉挥舞刀刃一样——它一点坏处都没有！ 苏临嘴角扬起一抹兴奋的弧度，他压抑着这种放弃思考的狂喜，手中的东瀛刀如一抹碎裂的闪电，陡然落下！ 并且，他使出了神通摧锋，仅仅是想砍一个不存在的幻觉。 神通的力量将刀刃释放的动能，集中在一道极细极窄的空间，化为一阵锋利的风。 隔开内外房间的布帐没有任何抖动，即使有人肉眼观察，也无法发现任何切口。 但不管是眼前这布帐，亦或是他身处的房屋，那道斩切的缝隙，已经悄无声息的存在于那里。 第十七章 你要死了 在出刀的瞬间，苏临彻底清醒过来，疯狂和冷静的思维近乎无缝切换，之前在脑海中建立起的令人心服口服的逻辑，在清醒后瞬间崩塌，原来用于说服自己的说辞，变得可笑滑稽。 什么无缘无故劈一刀，什么幻觉，都是自欺欺人的理由，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人，都能分辨出刚才的一切，全是那诡异的铃铛声造成的幻象。 那铃铛声扰乱了他的心智，竟然让他相信门会被风吹开这种漏洞百出的谎言。 但现在那个扰乱效果似乎消失了，是刚才的攻击命中了对方吗？ 苏临并不确定，但手里攻击的动作却丝毫未曾停歇，手腕随手一抖，东瀛刀隔着布帘子斜斜撩起，刀柄传来轻微的阻碍，这种阻碍感苏临十分熟悉，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一些老兵，甚至可以通过这种触感，判断出刀口的深浅。 更有甚者，甚至可以分辨出受伤者是男是女。 苏临眉头皱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但刚才那一刀十分古怪，初时像是劈中了男人的身体，但随着刀锋的拉扯，后续那种顺滑却又像是女人或者孩童。 刀口很长，但很浅，连骨头都没碰到。 “叮~~” 清脆的铃铛声再度响起，但这次苏临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一只手从分开的布帐中央伸了进来，苏临的双眼已经适应了黑暗，他在朦胧的月光下，看清了那只诡异的手，那只手的手掌和手指用黑线缝合而成，明显属于不同的两人。 苏临抬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随着神通施展，苏临的手指像捏烂豆腐似的，轻易将对方的手腕捏压成一团。 细密的骨头碎裂声从皮肉下传出，被压烂的肌肉从苏临的指缝间溢出，一股死肉将腐未腐的肉腥气钻进鼻腔，粘稠的红色膏状物从伤口处流出。 布帘子对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几乎在苏临做出反击的瞬间，又有一只手从布帐下方探出，闪电般抓住了苏临的手腕。 正当苏临打算将这只手也捏烂时，腹部忽然一凉，在半人高的位置，又有两只手从对面伸过来，将匕首送进了他的肚子。 那两只手转动匕首，苏临忍着钻心的刺痛，求生的本能让他瞬间抓住了其中一只匕首，另一根匕首在肚子里横向一拉，鲜血泼洒而出。 他从肚脐到腰肋，被切开一道极深的伤口，被切断的肠子犹如鲜红的死蛇，从肚子的豁口出探出头来。 苏临掰断了对方的第三只手，爆发出一声怒吼，将藏在布帐后的闯入者猛地拉进内室。 耳畔再次响起方才的铃声，身穿道袍的男人在空中翻了个跟斗，双脚贴着墙走了几步，轻飘飘的落在炕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苏临。 他左手托着一块罗盘，右手握着一个铃铛，而在他腹部的位置，又有三只手从道袍下伸出，其中两只手腕已然被捏烂，仅靠一些脆弱的筋骨黏连，但他脸上却毫无痛苦之色。 “区区一个练气修士，竟然敢对道爷我出手，活的不耐烦了？”南志贤冷漠地望着苏临，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对方，轻蔑的眼神渐渐变得明亮。 还未等对方说话，苏临已经挥出了第二刀，刀气平滑的将对方的身体从腰部斩断，下身的道袍散落一地，露出与男人面部截然不同的女人躯体。 密密麻麻的缝合痕迹，让苏临想起了科学怪人和奇美拉。 对方被腰斩的上半身缓缓平移，眼看着就要和下半身错位分离，伤口处却忽然飞出几股粘稠的红色膏体，在空中变换形态，发出昆虫般尖锐的高频嘶鸣声。 那些红色膏体最终变化成丝线的形状，根根刺入皮肉，将即将分离的腰部重新缝合。 而道士腹部的两根手臂，却从身体上剥离脱落，就像抛弃报废的装备一般，如垃圾般掉在脚边。 那两根手臂在脱离道士躯体的刹那，关节猛地弯曲，肌肉激烈震颤着，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而道士却将那两根手臂随意踢开，轻轻摇了摇手中的铃铛，口中念诵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音节。 苏临的脑子里又响起了乱七八糟的杂响，像是一些人在对话，声音不小，却模模糊糊难以听清。 他不知道这是铃声的作用，还是自己神通的消耗到达了极限。 血液在大量流失，大脑在缺氧，视野出现了黑色的小点。 肚子上的血怎么都止不住，他不敢随便乱动，即使是驻剑跪地这个动作，都感觉内脏的碎片在肚子里乱晃。 要死了吗？ 神通摧锋对这家伙没有效果。 苏临咬紧牙关想要站直身体，但双腿却不听使唤。 这种无力感他很熟悉，人在受伤时，就是这样。 打仗的那几年里，苏临深刻认识到，人类这种生物有多么脆弱。 人的意志力再强，也无法超越肉体的极限，不管是多强烈的憎恨和怒火，都无法让一个濒临死亡的人，爆发出远超平常的惊人力量。 爆种只是谎言，在死亡面前，坚强的意志能助长的，唯有无止尽的不甘罢了。 “我……我是天尊信徒。”苏临强撑着说。 南志贤闻言一愣，面容突然扭曲，瞳孔深处涌现出强烈的嫉妒和憎恶。 “天尊？竟然还是信徒，修仙天赋不错啊……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的，你还有用呢！” 南志贤冷冷瞥了苏临一眼，看向后院。 “那小妞就在这吧？” 苏临感觉身体很冷，他想不出其他办法了，唯一寄予希望的天尊的名头，不仅没用，反而更加激怒了对方。 原来即使有了神通，人的身体还是那么脆弱，和印象中的修士完全不同。 “你要死了……不是说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吗……不管是在这个世界……还是那个世界……” 苏临听到有人在对他说话，声音十分熟悉。 “苏临哥哥！”现实中苏临听到了洛槐南的呼喊，还有茶壶摔碎的声音。 “人类的定义是什么呢……你想出来了吗……快告诉我人类的定义……你答应我的……” 这是谁的声音，如此的粗涩，犹如口吐人言的野兽。 但为何竟又如此熟悉。 “你还不能死……交给我吧……交给我来。” 人类的定义是什么？ 苏临忽然莫名其妙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忽然他想到，人类的定义是否是恐怖谷理论？ 他的视野彻底沉如了无尽的黑暗，而身体进入到了一片湿热的空间，被柔软的肉包裹着，仿佛和那温暖的肉融为一体。 有风从某个方向吹来，令人感觉十分凉爽。 苏临将手伸向那个方向，触摸到了新鲜的空气，他感到莫名的舒适…… 第十八章 黑影 南志贤站在炕上，眼看着苏临松开了手中的刀，缓缓瘫软在地上，大片的猩红在他身下迅速扩大，他好像是死了，但尸体躺在那，却让南志贤觉得哪里很不对劲。 区区一个练气修士，虽然有神通，然而肉身毕竟只是凡人，这种伤势的确该死了，他的匕首上带着特制尸毒，只消碰着血，筑基以下必死无疑，这小子自然也不例外。 一旁的洛槐南终于回过神来，扑到苏临身上，颤抖着试探对方的鼻息。 下一刻，她像失去力量般肩膀耷拉下去，双目无神地望着苏临的尸体。 南志贤终于确定是自己多心了，他将目光投向洛槐南，语气淡漠道： “我和这小子并无冤仇，如果不是他主动对道爷我出手，我本不愿杀他，现在这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 但道爷我宽宏大量，只要你听我的话，道爷我一高兴，说不定便愿施展法术，令他起死回生，重新还阳。 现在，只消他吃下这一枚活尸丹，便能让他变得像你一样。 若你能助我得道成仙，那我飞升上界后，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也不是不可以。” 南志贤恩威并施，想要双修合体，必须另一方积极主动地修炼功法，如果洛槐南因为这小子的死，宁可死也不修炼功法，那他就亏大了。 更何况，这小子的身体着实不错，肢体拆下来能充当耗材，他还是仙人庇护的信徒，自己还能通过他来向仙人请教修仙之法，可谓一箭双雕。 洛槐南抬头看向南志贤，忽然感觉怀中的苏临动了一下。 她惊讶地看向苏临，苏临的身体却如虾般猛地弹了一下，他的表情依旧是死时的样子，除了刚刚弹的那一下，没有任何动静。 但洛槐南却感觉到苏临体内有什么东西蠕动着，仿佛他的肚中寄宿着一条蛇，或者章鱼……她的直觉告诉她，藏匿在苏临身体里的是一个无形体的柔软的活物。 随后，仿佛是为了证明她的感觉，苏临的腹部的衣服被缓缓撑起，不断起伏着，就像他肚中的那只活物不愿破坏苏临的尸体，正在探寻合适的出口。 南志贤皱起眉头，猛地摇起手中的法铃，霎时间刺耳的铃声大作，洛槐南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而苏临肚中的活物仿佛受到了铃声的刺激，开始更加猛烈地挣扎，内脏的碎片和被截断的肠子，不断从腹部刀伤的豁口挤压出来。 洛槐南吓得放开了苏临，双腿蹬地，惊恐地退缩到墙角。 “什么妖物？”南志贤皱起眉头，将罗盘收起，取出一个铁匣，弹指间匣子敞开，几根造型精致的降魔杵从匣中飞出，如飞鸟般围绕着南志贤盘旋。 他瞥了洛槐南一眼，冷声喝道：“你先出去！” 洛槐南是珍贵的素材，他可不想对方有什么万一，他这么多的准备就都白费了。 然而洛槐南并未离开房间，她睁大双眼，仅靠墙壁，死死盯着苏临的肚子。 伴随一声皮肉打滑摩擦的声音，一只漆黑的手，猛地从苏临肚中伸出，张开五指朝向天空。 那只手是最纯粹的黑，洛槐南只能勉强通过它的轮廓来分辨出那是一只手，但她无法看清，因为太黑了，所有的光线仿佛都被那只手吸收，它看上去并不立体，更像是一块黑色的剪影。 然而事实证明，那只手并非剪影，它拥有着实体！ 手臂弯曲撑住地面，像是用力挣扎般撕扯着苏临的肚皮，洛槐南听到了苏临的肋骨被掰断的声音，随后苏临的胸腔被粗暴地掀开，另一只漆黑的手，也从肚子里探出来。 两只黑手撑住地面不断用力，如蚕蛹蜕变，一个黑色的人形挣扎着从苏临的肚子里钻了出来。 南志贤面无表情，但态度明显比之前严肃了许多。 他修仙数十载，见过的妖魔不计其数，知道什么东西棘手，什么东西容易对付。 眼前这个黑色的人影他闻所未闻，更别说见过，而不知道的玩意，往往是最危险的。 身边的降魔杵瞬间飞出，在空气中掀起一阵心惊胆战的雷鸣。 湛蓝色的电光照亮漆黑的房间，最终熄灭在黑色的掌心，纯黑的人形握住了六枚降魔杵，用他六只漆黑的手臂。 洛槐南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形容此刻看到的景象，因为从苏临肚子里钻出来的怪物，完全是一个漆黑的平面影子，单单从一个方向看，只能用轮廓辨认他的动作和形态，就像一副纯黑的画。 她现在所能分辨的，是这个怪物好像有六只人类的手臂。 “麤毳淼掱焱垚赑煊火！” 南志贤口中迅速吐出几个音节，降魔杵发生了爆炸，猛烈的雷光割伤了黑影的身体，他的身体出现了缺口，就像一副漆黑的画上被人扣出了一个洞，洛槐南可以透过这个洞，看到房间另一头的墙壁。 一个呼吸之间，空洞发生了变化，一根根黑色线条开始填补这些空洞，黑线高频震颤着，仿佛狂风中乱舞的蛛网，遮掩着那些窟窿的存在。 这些由杂乱黑线构成的空洞，让这个黑色人影第一次有了立体感，洛槐南能通过那些空洞的消失和出现，判断空洞前是否存在遮挡物。 金属的碎裂声从黑影的手中传来，一瞬间湛蓝色的雷光照亮了整个房间，屋内所有事物都被照得一片惨白，唯有那道黑影没受到任何影响，仿佛完全脱离于这个空间。 洛槐南甚至产生了一个错觉，那片黑影是她眼球上的一块污点，并不存在于现实，因此才会扁平得像一幅画，就像瞎子见不到光，她现在或许只是恰好瞎了一块人形的影子。 虽然知道这是自欺欺人，但洛槐南却无法自控地胡思乱想，她看到闪电被黑暗包裹，蓝光在黑块下若隐若现。 激烈的雷鸣从黑影手中传来，像一万只蝉在痛苦的嘶叫，盖住了世间所有声音。 伴随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降魔杵的碎片从黑影六只手臂中掉落，赤红色的熔银落在地上发出嘶嘶烧响。 洛槐南看到黑影做出了下蹲的动作，刹那便消失在原地，漆黑的色块在二维空间发生了平移，那种没有厚度、严重脱离于现实的形态，让洛槐南感到恐惧，而这种恐惧，反而压制了她另一份恐惧。 南志贤全神贯注盯着那片影子，他看到黑暗在面前不断放大，自己却只能以周遭的物体作为参照物，来判断黑影的位置。 当他觉得黑影已经进入自己的攻击范围，道袍下的尸手果断挥出了法器。 然而攻击落空了，一股无与伦比的巨力却突然轰击在他的头部，半边上下颚尽皆粉碎，牙齿和扭曲的牙龈挂在脸上，将坠未坠。 红色的膏状体从南志贤残缺的面部溢出，似乎是想要粘合破损的面部，但后续攻击来的更加迅猛狂暴，摧枯拉朽般摧毁了躯体其他部分。 南志贤的下巴受到了来源不明的冲击，眼睛的视角无法自控地仰向天空，随着一抹黑色在眼前划过，视觉也被彻底剥夺。 他知道自己鼻子以上的头颅已经消失，现在他只剩下半个脑袋。 “叮铃铃铃！！！” 他全力摇动手里的法铃，刺耳的铃声犹如涟漪般在房中荡漾开来，空间似乎起了肉眼可见的波纹。 但这波纹并未存在多久，黑暗立刻覆盖了那个法铃，连带着整条手臂被撕扯下来。 几乎在瞬间，南志贤的身体便被撕裂成无数碎块。 世界安静了，诡异的铃铛掉在炕上发出最后一声铃响，洛槐南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黑色的人形静静站在那里，洛槐南不知道对方现在具体是什么动作和表情，但她感觉自己好像正被“看”着。 “苏……苏临哥哥？”洛槐南轻声呼唤着，声音略微颤抖。 她心里有所期待，但又无所期待。 第十九章 人蛹 黑影从床上跳下，踩着血泊走到尸体前蹲下，当着洛槐南的面，将苏临的尸体拉到面前，将它那疑似头颅的黑色部分埋到了尸体胸口。 “咔……咔……卡哧……” 令人牙酸的咀嚼声从黑影身上传来，它从苏临胸腔的位置开始啃食，血肉连带着筋骨一同嚼碎。 它啃食的速度很快，很快尸体躯干便只剩下累累白骨，而它正在一根根掰断那些骨头，像嚼鸡脆骨似将其一一咬碎。 洛槐南看着这一幕，浑身战栗不已，她之前还抱有黑影是苏临的希望，现在这个希望已然破灭，任谁看到这一幕，都能明白眼前的怪物不可能是苏临。 当妖魔将手伸向苏临的脸庞时，洛槐南的精神产生了一瞬的恍惚。 看着苏临的身体一点点变成她无法直视的模样，当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拿着扫帚来到怪物身后，高高举起了扫帚。 洛槐南将扫帚对准怪物的后背狠狠砸下，扫帚柄一下断裂飞出。 黑影进食的动作停了下来，在洛槐南反应过来之前，一团黑色的东西闪电般扫出，甩在洛槐南身上，巨大的力量让她像个沙包般高高飞起，一阵天旋地转后，她的后背遭到重击，意识逐渐模糊…… …… 漫天的飞雪，半个月前山贼下山，村里所有人家都没粮食了。 这里天高皇帝远，官兵也拿那帮山贼没办法，这个冬天，她家要怎么熬过去呢？ 茅草屋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一个陌生的男人语重心长道： “留一个吧，隔壁家也把闺女卖给我们了，跟着我总比跟着你们好，明天我们就走，你们好好考虑考虑一下。” “那是让阿花去，还是让阿狗去？” “让阿花去吧，阿花长得漂亮，又这么乖巧，会有好人家看上她的，说不定被哪个阔老爷买了去当小妾，过得比我们还好呢。” 爹……娘……不要卖掉我，我吃的很少，能干很多活。 “你俩说什么蠢话，都要卖闺女了，还用这种话骗自己，有意思吗？她跟我走当然是去青楼做娼，怎么可能去富贵人家当小妾！ 但说实话，去那地方卖身也比跟着你们强，这里距离京城多远啊，衙门的官兵都不敢打山贼，你们即使留着她，保不准哪一天就被山贼抓到山上当女奴了，那些山贼可没人性，饿极了人都吃的。” “那……就让阿花去吧，能给我们多少粮？” “够你们活过这冬天了！行了，签字画押吧，待会我就领她走。” 大雪洋洋洒洒，天色暗了下来，黑暗迅速笼罩了洛槐南的视野。 不要，爹，娘，我不想走，不要卖掉我！ 洛槐南猛地睁开眼，剧烈起伏的心情在短时间内迅速平复下来，这个梦，她这些年做不知多少回了，早已习惯。 洛槐南从地上坐起，忽然想起之前的事，猛地转头看向周围。 屋内一片狼藉，苏临的尸体已经消失，徒留地上大片大片干涸的血渍，一个黑色的人影半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宛若雕塑。 但这个黑影却不是之前那个黑影，杀死那道士的黑影是让人看不见的黑，光照在上面都看不出什么，明明有着身体，却像一副扁平的黑画。 但眼前这个黑色人影是立体的，它表面散发着瓷器般的光泽，透过光线的反射，洛槐南能分辨出这个黑色人形瓷器的形体。 它虽为人形，五官轮廓却模糊不清，与其说它是人体雕塑，不如说是一个人形的蛹。 黑色人蛹以半蹲的姿态矗立在最大的一片血泊上，像一块很久以前就存在于此的石头，它没有任何动作，没有危险，也没有生命。 “卡拉！” 瓷器碎裂的声音从雕塑上传来，人形瓷器的脸部出现了几道纵横交错的裂缝，黑色的瓷片碎裂后，从雕塑的表面剥落。 洛槐南警觉地捡起地上断掉的扫帚柄，直勾勾盯着眼前这个人形瓷器，她慢吞吞地挪动脚步，往黑色雕塑的裂口内部看去，她瞳孔骤然收缩，赫然发现里面竟然是人的皮肤！ 洛槐南张大嘴巴，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虽然只露出了小半张脸，但洛槐南却分辨出这好像是苏临的脸，她紧绷的身体松懈了些，小心翼翼地靠上前去。 “额……” 一声极其轻微的叹息惊醒了洛槐南，她丢开扫帚柄，向瓷人的裂口伸出颤抖的手指…… “苏临哥哥。” 呼唤声遥远缥缈，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苏临的思维激起了涟漪。 他从一场无休止的激烈争辩中清醒过来，理智回到了现实。 苏临艰难地睁开双眼，黑色的粉末从眼皮上受伤沙沙坠落。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层无形盔甲包裹着，但这些盔乎并不牢固，只需稍微用力，便可破坏挣脱。 对了，记起来了，自己还在和那个邪修战斗！ 苏临猛然反应过来，身体的操控权完全回归了身体，他粗暴地击碎了套在身体上的盔甲，脸上的瓷层被震裂脱落，苏临终于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屋内一片狼藉，满地鲜血，他的身体被一层质地硬脆的釉质包裹着，没穿任何衣服，而洛槐南正站在他面前，表情十分震惊。 “那道士呢？” 苏临摇摇晃晃地转身，看到炕上躺着一具四分五裂的尸体，道袍被撕得粉碎，一切都明白了。 战斗结束了，而且是在他无意识的情况下结束的。 所以最后自己还是爆种了？ 苏临低头看向腹部，本该存在于那里的伤口已经消失，但受伤的位置却发生了诡异的异变，本该柔软的皮肤变得光滑坚硬，触感冰凉，和刚才包裹他的釉质十分相似。 苏临转身看向洛槐南，刚一转身，洛槐南立刻收回目光，乖乖背过身去道：“我……我帮你拿衣服，衣服是在柜子里吗？” “我自己拿就好。”苏临打开床边的木箱，从里面拿出一套衣服迅速穿上。 穿衣服时，苏临无意间看到了床上干瘪的尸体，眉头皱了起来。 他几步上前，弯腰仔细观察南志贤留下的尸块，那些尸块一个个都十分干瘪，仿佛在太阳下暴晒数日，血液都被蒸干枯萎了一般。 但苏临记得之前捏烂对方手腕时，对方的身体里溢出了红色的粘稠膏体。 “槐南，躲到我身后。” 苏临俯身捡起地上的东瀛刀，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个道士，或许还没死。 第二十章 追杀 苏临仔细检查床上的痕迹，上面残留着薄薄的红色半透明粘液，半透明的轨迹一路从炕上延伸至窗外，这应该就是那些红色膏状黏液移动时留来的痕迹。 苏临顺着这些痕迹，一直追踪外面的院子里，随着距离变远，半透明的痕迹越来越淡，最终消失在墙边。 不出所料，它应该是翻墙离开了这里。 “竟然还能做到这种事。”苏临惊叹道。 对方不但能附身于缝合的尸体，还能在身体被撕碎成那样后，金蝉脱壳逃生，这种神通当真是深不可测。 之前那个道士嘲笑他是练气修士，那对方又是什么境界的呢？怎么着也该是个金丹修士吧。 虽然这次侥幸得胜，但苏临没信心赢第二次。 如果对方借尸还魂再杀回来，他绝无可能再死里逃生。 那道士身上带着各种诡异法器，铃铛的效果他已经见识过了，除了铃铛之外，对方还有其他厉害的法器，屋内那个破碎的铁匣和熔化的银块，便是最好的证明。 仅仅靠一个神通摧锋，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战胜。 唯一的办法，便是趁对方还是一滩黏液时，直接杀死对方！ “必须趁他还没借尸还魂前，宰了他。”苏临冷冷道。 但变成黏液逃走的道士，会去哪里呢？ “喂，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秦雪夜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苏临猛地转身，看到对方拿着刀，表情惊恐地走到院子里。 当秦雪夜看到洛槐南时，倒吸了口凉气，直接将刀尖对准了洛槐南，随后对苏临喝道：“小临，过来我这边！她就是平山城失踪的那个花魁！这家伙不是活人！” “我知道。”苏临淡淡道，“雪夜姐，先把刀放下，真正要杀的人已经跑了。” 秦雪夜眉头皱得更紧了，小时候曾经听过的一大堆志怪传闻一个接一个浮现在脑海，虽然不理解当前的状况，但秦雪夜还是缓缓将刀放了下来，问道：“你屋子里发生了什么？那尸体是怎么回事？” 她当然不相信那干枯的尸体是苏临的杰作，昨天见识到那只会动的手之后，大夏律法中的官吏不信鬼神已经被她抛诸脑后了，看到常识无法解释的事，现在她第一反应就是妖妖鬼鬼干的。 “你可以理解为妖魔做的，槐南之所以变成这样，也是那家伙的杰作。”苏临说。 “槐南？” 秦雪夜皱着眉头，斜瞄了洛槐南一眼，心说才刚认识就叫的这么亲昵了，花魁不愧是花魁，三两下就把自己看中的小弟弟迷得不要不要的。 好在这女人现在只是一具尸体了，谅她也掀不起什么大浪。 苏临朝屋里走去，捡起床上的铃铛随手摇了摇，身旁的秦雪夜便打了个哈欠，用充满倦意的眼神看了看四周，说：“这地方也住不得了，你今晚和我们一起睡县衙吧，我得先回去休息休息，昨晚好像没睡好。” “雪夜姐，现在可是白天，我们还得抓妖魔。”苏临一边说，一边继续摇动着铃铛。 秦雪夜思索了一阵，笑着拍了拍苏临的肩膀，云淡风轻道：“区区妖魔何足道哉，如果它真有本事也不会藏头露尾了，等我养足精神后，和马爷说一声，再从长计议不迟。” 很好，这个法器不需要口诀便能催动，效果似乎是让人内心产生充足的理由睡觉休息。 不过……洛槐南好像没什么反应。 “你不想睡觉吗？”苏临望向洛槐南。 她乖巧地摇了摇头：“不困。” 这法器对洛槐南貌似没有作用，是因为她是死人的缘故吗？ 苏临没再花费时间研究刚获得的战利品，他停止了摇动铃铛，拉着秦雪夜往县衙方向走去，边走边说：“那个妖魔现在十分虚弱，必须趁现在赶紧杀掉他，否则等他恢复元气，我们谁都不是对手。” “真的？”秦雪夜的神智稍稍有些恢复。 苏临没有理会对方，他前往县衙是为了重新观摩之前那只断手留下的讯息。 之前他并不知道那只断手究竟是什么东西，但现在他知道了。 那只断手应该是那道士手底下某人的手臂，并且和洛槐南一样，没有被道士操控。 按照苏临的猜测，尸体的断肢只有连接在道士身上时，才会受到道士的操控，一旦脱离道士的身体，那些断肢的控制权便会归还给原来的主人。 所以刚才的战斗时，两只断手被道士抛弃后，立刻表现出极其痛苦的样子。 没多久，苏临便来到了县衙，县衙里依旧残留着断手腐烂后残留的恶臭，最中央的地面上还留着断手留下的墨痕，因为挣扎的缘故，墨痕杂乱无章，难以辨别。 苏临在地上蹲下，头也不回道：“雪夜姐，还记得之前那只断手写的第一个字是什么吗？” “算不上字，是一个叉叉，然后一个点，我不认得这个字。” 说着，秦雪夜就把那张被揉皱的纸拿了出来，苏临摊开一看，立刻将纸递还给秦雪夜，起身往衙门外走去。 秦雪夜连忙抬腿跟上：“你知道那个妖魔在哪儿了？” “那只断手看不到，所以不能看形状要看笔画，一撇一捺一点，我能想到的是一个义字，这最有可能是地名中的一个字，那个妖魔擅控尸体，我问你，哪个地方的尸体最多，名字里还带着一个义字？” 秦雪夜双眸亮了起来：“义庄！” “没错，这就是答案。”苏临说，“烦劳雪夜姐去通知马爷，我自己先去村外最近的义庄。” 苏临脚步一顿，思考了片刻，补充道：“待会到了义庄不用进来，在外面等着就好，一定要这么做，知道吗？！” “你一个人行吗？” “你说我行不行？我屋子里那尸体忘了？”苏临笑道。 如果不是洛槐南知道真相，看到这自信的笑容，会真的以为苏临胜券在握。 苏临看向洛槐南，说：“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等苏临哥哥回来再说吧。”洛槐南绞着手指笑道。 “槐南，如果我杀了那个道士，不出意外，你应该会变回一具尸体，如果你有什么事还没做完，我可以帮你去完成。”苏临说。 洛槐南呆住了。 她苦涩地皱起眉头，低头盯着苏临的脚尖，轻声笑道：“那，如果我变回尸体了，苏临哥哥能带走我的小拇指骨吗？就把它当成我……一直陪着你吧。” 苏临沉默了半晌，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那槐南……我就先走了。” “嗯！一路小心。” 第二十一章 义庄 距离淮阳村外，三里地便是义庄，从前天结界出现之后，暗沉沉的天色就再也没有出过太阳，天穹始终被一片阴霾笼罩着。 义庄之内，棺材横陈，阴气森森，门边留着一堆蜡烛燃烧后凝固而成的蜡堆，一叠石头被纸钱压着，旁边散落的香灰，都是用来祭奠枉死的孤魂野鬼的。 虽然大夏国不崇尚怪力乱神，然而也仅仅针对官吏而言，朱九勤并没有限制平民百姓祭拜鬼神。 大概朱九勤也知道，鬼神是人类对希望的寄托，也是恐惧的宣泄渠道，对生活条件落后的封建王朝来说，这种对轮回的寄托更加重要，一刀切式的禁止，不但没有好处，反而会造成社会动荡。 毕竟如果人人都知道没有所谓的轮回，这辈子再怎么努力都只能给人做牛做马，保不准有几个狠人揭竿而起，妄图推翻朝廷。 但若是有了轮回这种寄托，即使有人想造反，一想到来世说不定自己就成了权贵，自欺欺人之下，也就忍了下来。 想到这里，苏临越发佩服起朱九勤来，对朱九勤而言，他为大夏做出的贡献已经超越了历史上任何一代君王，甚至历代君王捆在一块也不够他打的。 他完全可以采取愚民政策，用天命加固王权，用自己远超时代的意志，独裁式的引领国家发展。 然而，他依旧选择了开民智这条路。 那个男人，不谋一世，而谋万世，这种觉悟是现代人也不曾拥有的，与其说他是穿越者，不如说他本身就是圣贤，穿越对他而言，或许只是个巧合的契机。 苏临迈过义庄的门槛，走进义庄的瞬间，他便感觉自己跨过了某条特殊的界限。 义庄内弥漫着灰尘，空气充斥着腐朽潮湿的味道，不知放了多少年的白幡立在墙边，一阵阴风吹来，招魂幡摇动不止。 苏临随手打开身边一具棺材，一股令人晕眩的腐臭味扑面而来，苏临往棺材内看了一眼，便将盖子合上。 他将周围的棺材逐个打开检查，这里绝大部分尸体都已经腐烂，有的甚至在棺木中化作白骨，可见看守这座义庄的人，根本没打算将这些孤魂野鬼下葬。 苏临觉得自己找对了地方，如果不是邪修，再懒惰的守庄人也不可能做到如此放肆的地步。 然而检查完所有棺材后，苏临发现这些身体不是严重腐败，便是已经化作白骨，那道士不可能使用这些尸体。 如果那邪修真有本事驾驭白骨腐尸，也没必要让洛槐南和那些断肢保持新鲜。 “也就是说，这里应该还有密室。” 苏临环顾四周，不断在附近敲敲打打。 苏临的目光无意间落在布满灰尘的地上，一串细密的小脚印映入眼帘。 苏临蹲下身，看出这是狐狸的脚印，他顺着脚印穿过义庄来到义庄后的树林，狐狸的脚印也在此断绝，一间茅草屋矗立在树林的边缘。 狐狸躺在茅草屋的门口，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腐臭味，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而在它旁边有一条浅浅的湿痕，一直延伸到屋内。 “看来就是这里了。” 苏临走进茅草屋，用袖子拂去地上的泥土，两扇隐蔽的暗门出现在面前。 他将随身携带的长刀插进暗门的缝隙，靠着巧劲硬生生撬起其中一扇，暗门的背后，一条深邃的地道一路往地下延伸，阵阵阴风从幽深的地底吹来，令苏临打了个寒颤。 “居然在地下有这样一个密室，看来那家伙在这义庄内生活了很多年。” 苏临点亮火折子，摸着冰冷的岩壁一路向下。 不知走了多深，终于，他的耳边听到了除自己脚步声以外的声音，那似乎是铁链在岩石地面拖曳的声音，脚下的台阶终于变成了平地。 鞋底传来粘腻的触感，地上铺满了半透明的红色黏液。 “救我！少侠救救我们！” “终于有人来了，我以为我要被关在这一辈子!。” 形形色色的女人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借着火折子的微光，苏临看到了一个肢体残缺的女人，随着他点燃墙壁上的油灯，庞大的地下空间完整地呈现在他面前。 此地空间极大，布局酷似地牢，少说几十个女人被关押在这里，她们身体各有残缺，也的没有下半身，有的没有手臂，被一根根铁链缩在一人合抱的铁柱周围。 “那妖人刚走！但他很快就会回来，少侠快带我们走吧！” “少侠，那妖人很快便会回来，请你快去通知官府。” “那老怪物很快就会回来，他现在是去换他自己那具身体去了。” 那些女人急迫地对苏临说道。 苏临没有搭话，目光安静的在地上扫过，整片牢房的地面都铺满了之前那种黏液。 他抬起头，视线逐个从这群女人身上扫过。 最终，苏临的视线落在了其中一个断掉一条大腿的女子身上，她除了大腿之外，肢体健全，但左手却始终藏苏临看不到的视角盲点。 而且她从刚才开始身体就一直在颤抖，似乎忍受着难以想象的剧痛。 “把你的左手拿出来。”苏临举起刀对准那个女人。 “少侠，你，你这是干嘛？” “拿出来！”苏临怒吼道。 “少侠，我，我的手骨折了。” 女人将左手拿了出来，她的手腕像麻花似的拧了一圈又一圈，而从伤口处流出来的血，却是正常的人血，虽然色泽暗淡，却不是膏体状。 “原来如此，我好像明白了。”苏临说。 “少侠，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是很明白。”女子说道。 另一名失去双腿的女子焦急道：“那妖人很快就要回来了，像我这样的人只会成为累赘，我只求你告诉我弟弟，我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银钱都放在我们从小玩耍的那个地方，让他不用再找我了！我弟弟名叫刘阿虎，家住西丘村！” 苏临随手甩出一刀，将对方的手臂划开，伤口深入骨髓，那女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用另一只手捂住伤口。 周围其他女人发出尖叫，有些人貌似脑子不太清醒，一边尖叫一边喊着一些意义不明的话语。 其中有个比较冷静的女人，鼓起勇气质问道：“少侠，你，你这是做什么！” 苏临没有言语，转身向旁边另一人挥出刀刃，那女人发出一声尖叫，身体慌乱地躲闪，被铁链铐着的右手，却主动向苏临的刀锋探去，仿佛想让苏临斩断她的手掌。 就在长刀即将斩断对方手腕的刹那，苏临瞬间收刀。 他转身看向女子，脸上浮现出冰水般的笑意。 “找到你了。” 第二十二章 怎敢弑仙 秦雪夜带着洛槐南回到了县衙，在和马勇一起前往义庄之前，她得安顿好洛槐南，听到刚才苏临对洛槐南说的话，似乎这孩子已经命不久矣了。 不，用命不久矣这个词不太准确，现在的洛槐南已经不是活人了。 “你就待在这里吧，这是我的房间，等办完手头的事，我就和苏临一块来接你。” 洛槐南没有说话，怔怔看着挂在墙壁上的牛尾刀，缓缓将牛尾刀拿了下来。 秦雪夜见洛槐南缓缓抽出刀鞘中的牛尾刀，上前阻止道：“别乱动，很危险的，别伤了自己。” 秦雪夜刚想伸手从对方手里拿过牛尾刀，洛槐南突然反手一刀，直接将刀捅进了秦雪夜的腹部。 秦雪夜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洛槐南，她姣好的面容露出癫狂的笑容，眼神凶残地盯着秦雪夜。 “区区凡人，也敢对道爷我指手画脚！” 洛槐南手腕轻轻一转，顺势往前一推，秦雪夜的腹部传来一阵钻心剧痛，她肚子里的刀刃被拧转一圈，刀身更进一寸，刀尖几乎刺透后腰。 这种身体被缓慢洞穿的恐惧感，让秦雪夜止不住后退，而洛槐南却步步紧逼，一路将她逼至墙角。 见退无可退，秦雪夜探手朝洛槐南的肩膀抓去，妄图施展错骨手将对方肩膀卸下，却被对方轻巧躲过。 洛槐南顺势将刀刃从她腹部抽出，大片大片的鲜血泼洒在地上，脸色苍白的秦雪夜滑坐在地，身后的墙壁上留下一道浓稠的血痕。 “你……你究竟是谁？”秦雪夜喘着粗气质问道。 洛槐南随手甩了甩牛尾刀，表情森冷道：“这身体真是孱弱啊，完全没经过修炼的肉体，连动刀子都这么吃力。 不过还好，总算把那小子骗走了，为了夺取这身体的控制权，我可是花了不少力气呢。” 秦雪夜大概猜到了，现在潜藏在洛槐南体内的，就是苏临在找的妖魔！ 苏临被算计了，他不知道现在妖魔已经进入了洛槐南的身体，自己必须给他留下讯息，秦雪夜心想。 就在这时，秦雪夜看到洛槐南忽然高举牛尾刀，一刀劈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刀锋卡在膝盖骨上，一时间难以抽出，而洛槐南用娇媚的声音疯狂大喊：“混账！你在干什么！给我住手！” 洛槐南的左手朝着持刀右手的手腕抓取，结果却被右手反手一刀，直接砍掉两手掌，随后洛槐南的左右脸庞忽然扭曲成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半张脸吊眉竖目，癫狂而暴怒，而另外半张脸表情恐惧又无助，仿佛就要哭出来。 洛槐南的右手再次举起牛尾刀，对准膝盖狠狠砍下，因为劈砍的角度不太方便，第二刀仍旧未能干脆利落地砍掉小腿，直到第三刀下去，才将右小腿彻底砍下。 “小妞，给我马上住手，苏临已经被我在义庄设下的陷阱制服，道爷我之前的承诺依旧有效！只要你肯乖乖听话，道爷我可以将你俩都收为弟子，否则，你之后就只能见到那小子的尸体了！”南志贤恩威并施道。 红色的膏状物从断掉的膝盖处涌出，在空气中尖叫着变形延伸，化作一根根细小如爪的小手，灵活地扭动着，朝着那断掉的小腿抓去。 秦雪夜看准机会，忍着剧痛，咬牙一扑，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洛槐南的小腿从她身边扯开，让即将触碰到断腿的黏液触手扑了个空。 那些诡异的红色触手在空中嘶叫了一番，悻悻缩回伤口处。 而洛槐南将手中的牛尾刀投掷而出，丢向秦雪夜，口齿不清地说：“捕快姐姐……把我的头……砍，砍下来！” 秦雪夜咬紧牙关，捂着腹部的伤口，用刀撑着地面颤抖着站起，强撑着举起沉重的牛尾刀，对准了对方纤细娇弱的脖颈。 “区区凡人，怎敢弑仙！”洛槐南发出她那张脸不该有的恐怖怒吼。 …… 义庄的地下牢房，苏临站在那女人面前，从腰后拿出了一捆绳子。 “真是拙劣的伪装，你是以液体的形态进入了这个牢房，但这个牢房里所有女人都被锁着，所以你即使占据了他们的身体也无法离开。” 苏临随手指了指那个手腕拧成麻花的妇女，说：“本来你应该是附身在她身上，但你听到我下来了，所以就换了一个地方，是吗？” 苏临拿着绳子走上前，将南志贤的身体捆紧绑好，南志贤并未反抗，反而不再掩饰自己的真面目。 “本道爷这次算是栽在你手上了，但你也别高兴太早，如果你杀我，那女娃也活不成，她现在全靠道爷我的活尸丹吊着一口气呢。” 苏临并没有回应对方，他有自己的打算。 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让洛槐南就这么死掉，但留着这个邪修始终是个祸患。 想让洛槐南“活”着，这邪修就不能死，但也不能让他恢复元气。 现在这邪修已然是最虚弱的状态，而且不出所料，他应该无法离开他特制的尸体长期存活，否则他完全没必要回到义庄，借着那个狐狸的尸体就能逃得远远的。 其他村也有义庄，他完全可以去另外的义庄，随便寻一具横死之人的尸体，没必要以黏液的形态回到这里。 “我不会杀你，我会把你装进一个罐子里养着你。”苏临冷冷道。 南志贤发出一声冷笑：“可笑！你觉得那些凡俗之物能关得住本道爷？就算你关得住一时，也关不住我一世，你还不如和本道爷做个交易，你放了我，我便还你们自由，不再打那女娃的主意，小友你看可好？” “你装什么装？我看起来就这么像白痴？” 苏临拎起铁柱上的铁锁晃了晃，那铁锁并非特殊法器，只是寻常锁具，虽然形制复杂，但只要有点本领的梁上君子，一盏茶的工夫便可将其打开。 而这邪修有着让那红色黏液任意幻化形态的能力，想要打开寻常锁具，更是轻而易举，昨晚上对方悄无声息潜入他家，用的应该就是这等手段。 然而现在这妖道宁愿折断手腕逃生也不开锁，证明他已经虚弱到一旦离开尸体，就连特定形状都无法维持的地步。 这也是苏临敢上前捆绑对方的原因。 南志贤见谎言被拆穿，恼怒地别过头去，任由苏临对他上下其手。 而就在此时，一股恐怖的威势突然压在苏临的双肩。 一瞬间，南志贤和苏临齐齐变了脸色。 第二十三章 抓获南志贤 几乎是出于本能，第七感在没有他允许的情况下被激活了，而且感知程度之深远超以往任何一次。 苏临肉眼可见空气中排满了纷乱的线条，它们如疯蛇般狂舞抖动，高速震颤，最初这些线条均匀分布在空气中，随着时间推移，一些线条开始慢慢聚拢，合并成一个又一个黑色朦胧的鬼影。 四周的线条朝着苏临靠近，如丝茧般将苏临和南志贤缠绕起来。 苏临发现自己四肢的移动变得困难无比，最初他挥动手臂像在水中划动，几个呼吸之后，手臂变像被埋在了沙土中，连移动都变得十分困难。 那些人形鬼影缓慢挪动着逼近苏临和南志贤，包围在四周，用一种似男似女的尖细嗓音，沙哑质问道：“谁是苏临……你，是苏临吗？” “谁是苏临……你，是苏临吗？”围绕在南志贤身边的黑影也用同样的声音问道。 苏临茫然地看着周围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黑影，一动不敢动，更不敢回答他们，鬼知道这群黑色的影子想要对他干嘛，说不定是红尘仙的信徒想杀了他呢。 “你是……苏临吗？”包裹身体的线条压迫感更强了，苏临的皮肤上出现了一条条浅浅的划痕，而他也变得完全动弹不得。 反而是旁边的南志贤，似乎并不受到那些线条影响，他挣脱了身上半松不紧的绳子，伸手从苏临腰间抽出了刀。 只见南志贤先是一刀斩断了自己的手腕，挣脱了镣铐的束缚，随后将刀对着苏临高高举起。 眼看着刀就要落在自己头上，苏临咬牙大喊道：“我就是苏临！我就是！” 旁边的黑影毫无征兆地出手，密集黑线构成的手，在空中挡住了南志贤的劈砍。 周围的黑影闻声迅速向苏临飘了过来，将他团团围住，不断询问着同一个问题。 “你是苏临？……你就是苏临？” 苏临满头大汗，感觉头脑发胀，隐隐约约听到了之前他听到过的声音 发觉自己身上的无形禁锢松懈了，虽然依旧无法移动，只是方才那种强烈的压迫感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下次见面，道爷我一定会把你做成人傀。” 南志贤冷冷瞪了苏临一眼，便头也不回地往地牢出口走去。 眼看着南志贤就要消失在视野里，苏临大喝道：“他是苏临，他才是苏临！” 随着苏临一声大喝，本来无视南志贤的那些黑影，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般，以极快的速度向南志贤飘去，将他团团围住，一眨眼的工夫，南志贤周围的线条密度便浓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密密麻麻的线条将他团团包围，令他动弹不得。 “滚开，道爷我不是，他才是苏临！那小子才是！”南志贤大吼道。 黑影却恍若未闻，用手牢牢将南志贤的四肢禁锢住。 与此同时，一团极其浓密的线条穿过地牢的顶部，朝着地面落下，起初苏临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但随着那团高密度线团落在他身边，他看清了。 那是由黑色线条构成的，类似于兽爪一样的东西，从这爪子的大小来推算，这只兽爪的主人，体型极其庞大。 “不许看……不许看。”周围的黑影伸出手，遮住苏临的双眼。 苏临什么都看不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黑影把手从他眼前拿开时，那只巨大的兽掌已经从他眼前消失，他身边那些诡异的黑影，慢慢在空气中淡化，最终消失于无形。 身上的禁锢随之解除，苏临恢复了行动力，第一时间朝南志贤的方向望去。 不远处，那具被南志贤寄生的躯体倒在地上，一团淡红色的粘稠液体，正朝着地牢出口的方向缓慢蠕动，犹如重病的蜗牛。 苏临四下张望了一番，看到不远处的木柜上，放着几个装满奇怪丹药的玻璃瓶，于是上前将玻璃瓶中的药丸全部倒光。 苏临拿着刀，来到爬行的黏液前，用刀将黏液尽数刮到玻璃瓶中。 苏临用力摇了摇玻璃瓶，里面的黏液撞击瓶壁啪啪直响。 本来这家伙呈深红粘稠的膏体状，现在却变成了半透明的粉色，或许颜色的深浅和透明程度，就代表着对方的健康水平。 “喂，听得到吗？你已经被我装到玻璃瓶里了，别想逃了。” 黏液四处蠕动探索者，当确定自己被抓住后，它艰难变出一个嘴巴形状，发出模糊不清的人声：“给我……一块肉……求求……给……一块肉。” “我会给你的，毕竟我也不想让你死，但你也要保证她的安全。” 苏临一边说，一边捡起南志贤自己砍断的手掌，丢进瓶中。 他看着红色黏液缓缓钻进手掌里，最终安静下来。 苏临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这是苏临预想中最好的结果。 如此一来，洛槐南就不用变成真正的尸体了，他也能完全控制住这个邪修。 他现在对修仙这种事还过于陌生，而这个邪修貌似境界不低，他有着夺舍这种强大的神通，少说也该是个金丹期修士，应该能告诉他不少东西。 “喂，说说话，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苏临说。 “叽叽——血……给我……血。”瓶中的断掌艰难发声。 血？应该是需要一些养分吧，它看上去的确太虚弱了。 苏临想了一下，打开瓶子，用刀尖轻轻挑破自己的手指，往里面滴了几滴血。 粉色黏液似乎能“嗅”到血的味道，从手掌中伸出几个细小的触手，触碰那几滴血，吸得一干二净。 那触手将血洗干净后，在干净的瓶底摸索了一番，发现只有这点后，发出叽叽的轻响。 “没了，就这么点。” “你还是……把我弄…死…算了。”黏液说。 苏临叹了口气，又往瓶子里挤了几滴血，这次量稍微多了些，南志贤的本体终于从半透明的淡粉色，变成了粉色。 “没你这么做事的。”南志贤又说，这次他的声音流畅了许多，但或许是模拟口器的水平太差，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奇怪。 苏临默默点了点头，心想以后就把他喂到这种可以流畅沟通的程度就行了。 “行了，能说话就好，这位道友怎么称呼？” “道爷我人称无常令，门下弟子众多，我劝你——” “别来这套，上次这么说的修士已经被我杀了，现在你只有两种选择。 第一种，是对我言听计从，就这么苟活下去，直到某次意外发生，你或许能从这瓶子里逃走。 第二种，就是你以死明志，现在就自决在这瓶子里，看看我怕不怕。” “那女娃的命还在我手上，我劝你——” 还未等对方说完，苏临再次打断道：“你试试吧，杀了她试试。” 南志贤沉默了，他沉默良久，又说：“你以为，这样就真的抓住我了？” “哼，不然呢？” “你快回去吧，看看那女娃还在不在。” 苏临脸色骤变，突然想到了他之前未曾想到的可能。 第二十四章 同心咒 他竟然忘了还有这种可能，既然南志贤可以占据这些人的尸体，那为什么不能占据洛槐南的尸体呢？ “估计现在那丫头已经藏起来了，你想找也找不到。”南志贤得意洋洋道。 苏临没搭理对方，开始在这地牢里搜寻起来，既然这地方是南志贤的据点，那一定留着很重要的东西，比如说珍贵的法器功法，或者丹药。 苏临将刚才自己撒掉的丹药重新收集起来，问道：“这丹药什么用？” “我凭什么告诉你？” 苏临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他现在的确失去了命令对方的筹码。 南志贤的神通让他感到头疼和无可奈何，他本以为对方将生命凝聚成一团黏液，离开肉体生存就已经是极限。 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将自己的生命一分为二，寄宿在两具不同的身体中，这种能力实在是过于棘手，如果事先有所准备，苏临甚至想不出杀死他的办法。 “能告诉我，像你这样的人是什么境界吗？”苏临好奇道。 “道爷我虽然只是筑基巅峰，却已然摸到了结丹的门槛，如果没有遇到你，恐怕不出几年我便会晋升结丹之境！别看我只有筑基，古往今来，像我这样的人可找不出第二个！”南志贤不无骄傲道。 苏临心中暗暗心惊，他没想到对方拥有这种不死神通，竟然还只是筑基。 苏临记忆中的小说里的筑基，最多也只是力敌千钧，然后可以使用各种法宝之类的，像南志贤这样用尸体当身体，自身生命化为无形黏液的本领，基本都是一些元婴老怪才会有的神通法术。 苏临之前猜测对方是金丹期，实际上已经刻意压低境界了，毕竟他自己只是练气，却也有摧锋这样的神通。 “你在筑基修士中，大概是什么水平？”苏临更加好奇了。 但南志贤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先是沉默了一阵，随后用平淡的语气说： “虽然我实力不如他人，但成仙之道，又岂能以杀戮手段一言蔽之，谁能活到最后，谁才是胜者。 哪怕你杀伐手段筑基第一，遇到金丹老怪，不一样如蝼蚁般被碾压？能活！能活才是修仙正道！道爷我就是能活！” 苏临点了点头，知道对方在同境界修士中，战斗力应该归到很弱的一类。 “刚才那些黑影是什么，你知道吗？” 苏临走进地牢最深处的工坊，很快便找出了几本秘笈，有些功法的名字很朴素，但有些功法名字却是用苏临不认得的字写的。 他觉得修仙界中，或许有一种只有修士才会学习的高深文字。 “我也没见过那种黑影，但人不在场，却能施展这种神通，最起码也是金丹期吧。最近这附近不是布下了结界吗？应该就是这个金丹大能所为。 那大能是来找你的，你这次估计是九死一生，道爷我和你说句实诚话，你小子估计是活不成了，但若你想让那妮子活下来，就先把我放了，我保证会善待她。” 苏临眉头皱得死紧，头疼得不行，自从见过天尊之后，麻烦事一桩接着一桩，莫名其妙就有不认识的家伙找上门，还不知是敌是友。 好不容易抓住一个筑基邪修，对方还把他当傻子看，劲说些骗白痴的蠢话。 要不是苏临还有用得着这家伙的地方，南志贤绝对已经被火烤干了。 “这些书写的是什么？”苏临指着上面的文字问道。 “不认得。”南志贤说。 “你——” “我真不认得，这些功法都是我捡来的，估计是哪个发了疯的前辈写的吧，类似的功法秘籍数不胜数，但能用的几乎没有，我也只是随便收着罢了。”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勉强还算坦诚。 “喂，小子，你之前说你是天尊信徒，你亲眼见过天尊吗？” “见过。”苏临说，“你说话比刚才顺多了，是不是我血给多了？” “刚消化而已，你看到的天尊长啥样？” “你这里藏着其他法器吗？” “道爷我问你呢！天尊长啥样？” “我问你有没有什么好用的法器。” “其实我一直想见到上界的仙人，我们不一定非得拼个你死我活，如果你愿意帮我向天尊请教一些事，那放过那丫头不成问题。 我还能帮你点小忙，我看出来了，你是刚入道是吧？” 苏临停下翻找的动作，看向玻璃瓶内的断掌：“帮你问问题不是难事，但我要怎么相信你呢？” “只要你肯帮我！我可以给你还阳丹，这还阳丹是我二十年间走遍大夏险地，花费大心血炼制而成，你让那丫头服下还阳丹，便能起死回生。” 南志贤的语气伴随着一点粗糙噪音，显然他也十分紧张，以至于口器的变换有些不稳。 见苏临沉默，南志贤立马接着说：“还阳丹自然不可能马上给你，但我可以你告诉你我的法器在哪？这样你对付那金丹老魔，胜算总归高些。” “一个月后我才能见到天尊，如果我死在这，哪怕我答应你也没用……另外，你凭什么说那金丹修士是来杀我的？”苏临说。 “金丹之上，修仙者想要再进一步了难如登天，服用人丹感应天道是最好的办法，你既然是天尊信徒，那么来找你的，估计也是天尊信徒吧。 对他而言，你可是大补之物。” “信奉同一个神明的信徒之间，也会互相厮杀？” “不要大惊小怪，狮子吃狼，狼吃兔子，不和这一个道理？道爷我虽然在感应天机上差了些天赋，但我却精通外道，只要你愿意和我联手，帮你度过这次危机不是难事！”南志贤胸有成竹道。 苏临狐疑地盯着对方，拉过一张凳子坐下，认真道：“只要你放过洛槐南，我可以和你联手，但你也别提出让我放了你这种傻话。” “呵呵，看来你不知道同心咒这种秘法。” “同心咒？” 听到这名字，苏临就猜到这咒术有什么作用，大概是和小说中奴印一样的多东西，只不过不是奴印，而是约定。 “元婴之下，同心咒可令缔结约定双方不可违背，违者魂魄永生永世遭受义三爷拘禁。同心咒的咒文就在那抽屉里，你可取来自观！”南志贤说。 第二十五章 义三爷 苏临从抽屉里取出了南志贤所指的那本书，翻到了同心咒那一页。 举行施法的仪式并不难，只需画两个较为复杂的圆形法阵，然后将需要缔结约定的双方分别放在两个法阵当中，然后不断念诵：“义三爷，烦请你做个见证人。” 法阵便会顺利实施，并且这个法术是极其安全的一种法术，走火入魔的风险极小。 苏临按照书上所画的阵法，画了两个圆形法阵，将自己和南志贤分别摆在两个法阵里，随后念起了召唤义三爷的咒语。 “义三爷，烦请你做个见证人。” “义三爷，烦请你做个见证人。” 苏临和寄宿于一只断掌的南志贤，同时念起了这简单的咒文，随着同样的咒语不断念诵，苏临产生了一种恶心的反胃感，同时发现眼前的景象正在扭曲。 地牢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平台，而在他身边的南志贤，则从断章变成了一个长相刚毅的中年男子，眼前的平台中央有一条十丈长的石桥，在石桥的对面是个和他们作站立的平台相同大小的平台，只不过那里盘坐着一名体型极其庞大的人。 那人面如重枣，长须及腰，长相威武不凡，他的眼睛细成了一条缝，眼缝中却精光四溢。 他袒露的上半身肌肉强健，虎背熊腰，盘坐被金光闪闪的腰甲盖住，盔甲上每片鳞都有人手掌大小，他就坐在那里，眯着眼打量着他和南志贤二人。 “那就是义三爷，可以做我们的见证人。”南志贤说，“走吧，一同过去。” 苏临深吸一口气，跟着对方走过十丈石桥，来到义三爷面前。 走到近处，苏临才更深切地感受到对方体型带来的压迫感，他如小山般矗立在那里，苏临抬起头，只能看到那如瀑布般的长须倒挂在他的头顶，在对方面前，他就像一只可以被随手碾死的蝼蚁。 只见义三爷随手从旁边的平台下方一捞，一个骨瘦如柴的赤裸男人被他单手抓住提拎起来，直接丢进嘴里一嚼。 下一秒，骨头折断后，和牙齿摩擦的艰涩声音，从苏临头顶传来，抬头看，淋漓的鲜血顺着那瀑布般的黑须淌下，滴落在苏临面前的金色甲片上，苏临咽了口口水，来之前对所谓义三爷的良好印象，悄然坍塌。 “吾来坐汝等见证人。”义三爷气沉丹田，声音雄壮威严，震得苏临气血翻涌。 苏临镇定心神，看向身边的南志贤，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哼！小子，别怕，就正常谈我们的约定就好了。这样，你帮我向天尊请教问题，并且放了我，我就尽我所能帮你逃脱那金丹大修的追杀，并让那花魁小丫头死而复生，你看如何？” “放了你可以，当如果你想对我图谋不轨怎么办？” 南志贤长叹一声：“这次是我败了，我自然也不会再对你做什么，只要你不打我的主意，我也不会加害于你，这约定期限十年，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但现在你的命可还在我手上，不觉得这交易，太便宜你了吗？”苏临说。 南志贤闻言，脸色一变，恼火道： “小子，道爷我已经够有诚意了，你还真当自己能杀我不成？若不是道爷我不舍得这具分身，就算让你杀了又有何妨？若不是看在你是天尊信徒的份上，我都懒得搭理你！” 苏临懒得搭理对方，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条件：“约定一桩桩来，首先，你这分身的命换洛槐南的命，很公平，我没意见。 你帮我度过这杀劫，我帮你问天尊，这也很公平。 但你现在落在我手上，如果没有这次交易，那你的丹药法器，自然全都会落在我手里，现在让你就这么平白无故恢复原身，要了回去，你不得便宜谁得了这便宜？ 所以至少一年，一年内，你得做我的保镖，如果我死了，你这分身也得消失，这很公平吧？” “你简直是得寸进尺！这种条件，不谈也罢！”南志贤怒而甩袖，愤然转身。 苏临闻言，点头道：“行，那就不谈了，回去了。” 说罢，他转身便朝石桥走去，南志贤一愣，震惊地看向苏临离开的背影，表情极为难看。 他本来的确是想占苏临一些便宜，但没想到苏临竟然这么难说话，他都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竟然还敢摆烂，这小子难道不要命吗？ 眼看着苏临就要走上石桥，南志贤一咬牙，高声道：“慢着！” 经过激烈的天人交战，南志贤最后还是不愿放弃这难的的请教天尊的机会。 他不是没见过其他仙人的信徒，但仙人信徒多是听从仙人神谕教诲，鲜少能与仙人沟通，更别说请教了。 像苏临这种可以向天尊请教修仙之道的人，可谓万中无一，如若能得到仙人一二教诲，定然胜过他苦修十年，这等机会，恐怕一辈子也就遇到这一次，乃是罕见的大机缘。 “半年！半年内，我护你周全！”南志贤怒道。 苏临停下脚步，脸上露出笑容，但旋即又恢复原样。 他转身走回义三爷面前，对南志贤说：“关于修仙的事，你也得如实告诉我，如果答应，那保护我的时间便缩短为半年。” 南志贤叹了口气，不耐烦地点了点头：“这倒无妨，小事一桩。” 南志贤抬头，对义三爷高喊：“三爷！我俩都说好了，您老做个见证吧。” 义三爷微微弯腰，巨大的阴影笼罩了苏临二人。 苏临看着对方伸出那只能抓起一人的巨手，朝自己的头顶缓缓伸来，下意识的想要躲避逃开，但理智却让他乖乖站在原地。 那巨大的手掌轻轻放在他的头顶，竟出乎意料的轻盈，天灵盖只传来轻微的压迫感。 与此同时，南志贤的想法灌入了苏临的脑海，如果没猜错，自己的想法，现在应该也已经被南志贤所知晓了。 苏临瞬间就明白，在这场交易中，南志贤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不过这些小心思，倒也全在苏临的接受范围内，而且他的小心思其实更多。 最令苏临惊讶的是这同心咒的效果，它竟然能在保证契约绝对执行的情况下，还保证契约的双方都不钻契约的漏洞空子，达到坦诚约定的效力。 “汝二人，接受此约定吗？”义三爷威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南志贤冷笑一声：“行吧，道爷我就让你占些便宜吧。” 苏临：“我也同意。” 话音刚落，苏临的掌心便浮现出一红色的“义”字，随后义三爷将放在二人头顶的巨手缓缓收回，沉声道：“汝等可自行离开。” 南志贤俯身行礼，转身向石桥走去。 苏临学着对方的模样，躬身作揖，随后与南志贤一道回到之前进来的平台前。 两人在那平台上默默等待了一会，眼前的场景再次模糊。 第二十六章 金丹大圆满 苏临回到了现实，南志贤依旧被关在玻璃瓶内，可见和他一同前往义三爷所在的，其实是南志贤真身的形象。 “该答应的我都答应了，还不快放了道爷我。”南志贤没好气道。 苏临打开盖子，随对方去了。 虽然他刚刚和南志贤缔结了同心咒，但这只是权宜之计，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金丹杀劫而已。 在度过这次杀劫后，他得想个办法宰了这货。 说到底，这家伙也是个不择手段的邪修，和刘禄那种人没区别，他们都该死！ 玻璃瓶中的黏液蠕动着来到一名女子身上，从嘴巴钻进了那女子的体内。 那女子立刻用南志贤的口吻说：“喂，钥匙就在那抽屉里，赶紧给道爷把锁解开。” 苏临拉开抽屉，随手将一大串钥匙丢给对方，没过多久，南志贤便解开手铐，走进工坊，熟练地翻出一瓶血，咕嘟咕嘟喝了个精光。 “啊！舒坦！” 南志贤将血瓶一丢，扭头看向苏临，挤出怪异的笑容。 “嘿嘿嘿，道爷我这次算栽在你手里了，但你也别怨我，修仙就是这样的，千万修士争夺那一线天机，注定要厮杀，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但现在不同了！咱俩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前尘往事，便莫要挂在心上了。” 苏临没接对方的话茬，转而问道：“我发现修仙者，好像都不愿意在凡人面前显露神通，甚至修士杀死了凡人，其他人都视而不见，这是怎么回事？” “当然是因为天条。” “天条？”苏临面露疑惑。 “修仙者若是有朝一日，能修成真仙，便可订立天条，真仙之下不可违背。 大夏国的天条，便是不可在多个凡人面前，展露神通法术，否则便会承受天罚，轻则失智，重则爆体而亡。 被修士所杀的凡人不会被其他凡人看见，也是因为“凡眼不可见仙”这条规定。 但直至如今，这天条依旧令人捉摸不透，那些宗门大派也没能摸索出天条的全部禁忌。 你只需要记住，修士可以屠戮凡人，但绝不可在众目睽睽之下，除非像现在这样布下遮天屏障。” “那现在的天条，由谁订立？” “这就不得而知了，很多人说现在执掌天条的是大夏的开国皇帝。 那皇帝建立大夏之后，鬼神不可在凡人面前现身这个禁忌就变得格外强力，不管怎样，天条威力变强与他脱不了干系。 但也有很多人说朱九勤不是修仙者，当今在朝为官的不只有凡人，也有修士，他们说朱九勤也看不见妖魔和各种神通术法，一定是个凡人。” 听了南志贤的话，苏临知道了一些新消息。 首先朱九勤和天条脱不了干系，但他似乎又真的是个凡人，无法看见法术神通。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最让苏临奇怪的，是朱九勤为什么要宣扬世上不存在鬼神这种言论。 身为现代人，他想要破除迷信可以理解，但一旦鬼神被证明存在，那便不再是迷信。 身为一个接受过科学教育的现代人，以朱九勤的性格，不应该压制鬼神之说，反而要大力搜寻修仙者，深入研究探索才对。 毕竟了解未知，是消除对未知恐惧的最好方法 虽然苏临没有见过朱九勤，但从他听说的事迹来看，这位穿越者前辈，应该是个实事求是，非常崇尚科学的人才对。 但他为什么偏偏选择了蒙骗世人，甚至不惜颁布律法，勒令官吏不得信怪力乱呢？ 苏临和南志贤离开了义庄，和这种邪修同行，让他心里很不自在，但眼下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仅凭他一人，无论如何都应付不了即将到来的金丹修士。 苏临走在路上，正思考间，忽然被南志贤一把拉住，拖进了路边的小树林。 “找你的人来了！” 南志贤咬牙道，神色凝重地望着天上。 苏临循着对方的目光所指，往天空搜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但很快，一个小小的人影由远及近，迅速出现在他们视野当中，一名身着洁白锦袍的男人踩在一柄剑上，缓缓向他们这边飞来，这是苏临第一次见到御剑飞行。 遇见飞行的男人相貌称得上丰神俊朗，但他的脖子上却长着一颗有两个篮球大小的肿瘤肉球，让他看上去像一个畸形的怪胎。 身边的南志贤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叹道：“竟然是金丹大圆满！” “你这么远，看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境界？”苏临问道。 “你没看到他脖子上那颗肉球吗？内丹外显到这种程度，就是丹胎了，接下来他只要破胎结婴，便进入元婴期了。”南志贤面露欣羡之色，眼中满是嫉妒。 苏临听了心下一紧，心说好家伙，普通的修仙是丹田炼丹，这个世界的修仙怎么是长肿瘤啊。 “每个结丹修士，都会长那种肉球吗？”苏临有些担心。 “不一定，有的人长在胸口，有的人长在腿上，每个人的丹胎形状都不一样，道爷我曾经见过一位金丹大圆满的邪修，他的丹胎是厚厚的肉茧，长在背上，穿上衣服什么都看不出来。” 苏临眉头皱得更紧了，想到自己今后可能也要变成这样，他有些无法接受。 此外，他竟然从南志贤嘴里听到了邪修二字，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就是一彻头彻尾的邪修吗？ 南志贤：“遮天结界不可能持续太久，最多三天时间，只要你能躲过这三天，我便能带你离开这里。” “他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各大宗门都有秘法寻找新弟子，只能说你运气差，刚好被找到了。” 说话间，他们便看到那男人在义庄上空缓缓降落，走进了义庄。 看到这一幕，苏临便猜到刚才那诡异的黑色鬼影，应该就是此人施展的法术，否则他不可能如此精确地找到他的位置。 现在必须趁他搜索义庄时，去淮阳村带洛槐南离开，否则让这修士抢先，指不定会发生点什么。 正当苏临想叫南志贤走，突然他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他的双手双脚也开始融化！ “是被法术攻击了？” 不，并不是，这和进入义三爷祭坛时看到的空间扭曲很像，他正在被拉进另一个空间！ “顾云生！你不知廉耻，竟然与妖魔苟合！” 苏临听到身前传来一声怒喝，眼前的景象慢慢清晰，掌心传来粘腻的触感。 怎么回事？ 是和上次一样的梦境吗？这次梦境的主角不是朱九勤了？ 第二十七章 顾云生 这个地方似乎是宫殿，又像是某个宗门，而现在在苏临的脚边躺满了年轻弟子的尸体，这些年轻弟子很多身上都长有肉包肉球，其中大部分都是结丹修士。 而几名身受重伤的老者站在他面前，捂着胸口，指着他破口大骂。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苏临疑惑地喃喃自语。 他看着自己的身体，白色的衣袍已经被鲜血浸透，握剑的掌心全是凝固的血。 从这一片狼藉的现场来看，是他把这里所有的人杀了，并且将眼前这几名老人打成了重伤。 这个身体叫做顾云生，听刚才对方的话，他和一个妖魔在一起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苏临在意的，最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他竟然能在这全新的梦境中自由行动！ 上一个梦境，他在朱九勤的身体里，是没有自主控制权的，只能跟着朱九勤的动作浏览整个梦中的空间，但现在他居然获得了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苏临看向面前五六名老头，这些老头的穿着都贵气十足，虽然须发皆白却丝毫不显老态，反而器宇轩昂，有两人更是鹤发童颜，皮肤像年轻人一样紧实细嫩。 苏临看到他们，内心竟莫名其妙升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些破碎的记忆片段，让苏临对这几人有了大致的印象，这些门派长老为了快速提高修为，经常派遣宗门弟子下山搜寻有潜力的凡人，将他们收为外门弟子，教授修道之法。 如果这些人中有人能顺利结丹，那么他们便会将这些弟子的身体活活剖开，取出内丹用作药引，配合其他天材地宝炼成人丹，用于辅助自己修行。 这个宗门从外表看，虽然金碧辉煌光明正大，这些门派元老待人接物，全都落落大方，每日不是和其他门派的长老交流练功心得，便是指导门中弟子修炼，他们每天的生活就像真正的仙人一般。 而所有肮脏恶心的黑暗，都隐藏在他们闭关时服用的那一颗颗人丹之中。 这些长老知道人丹的由来，但从来不接触这种脏活，他们看不得那些丧心病狂的取丹过程，却心安理得的服用着那些由人命凝聚而成的丹丸。 他们标榜自己名门正派的同时，却不忘扩大抓捕药人的队伍，炼制人丹过程中，所有血腥的步骤，全都被文雅的名词所代替。 那些代替他们做这些事的人，被叫做采药弟子，用人炼制出的丹药被叫做功德丹。 虚伪！ 为什么会有这么虚伪的人呢？ 明明自己做的事更像妖魔，却因为他和妖魔相爱，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到底谁才是妖魔？难道只要长得像人，不管做什么事都始终是人吗？ 苏临持剑的手在发抖，随时都有可能一剑挥出，但他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刚才那些情绪并不属于他，而是顾云生的情绪。 难得进来这个可以自由行动的梦境，他必须尽可能收集更多的情报，而不是放任这些情绪控制自己，大开杀戒。 苏临冷冷瞥了那几个老头一眼，转身跨过一具具死尸，朝殿外走去。 他看到了那高挂头顶，布满剑痕的牌匾，上面写着“玄剑堂”这几个大字。 玄剑堂，记住了，待会回到现实后，问问那家伙，有没有名字里带有玄剑二字的门派。 这具身体的主人，有着远超自己的感知，同样是摧锋的能力，用这具身体却能更加完美的运用，并且理智不会受到额外的影响。 “这是现实中曾经发生过的事？还是我通过梦境穿越了时空？” 如果自己只是梦到了过去所发生的的事，那么自己在梦里就应该只是一个浏览者，浏览者或许可以体会当事人的感受，但不可能获得自己所没有的感官体验。 这就像庄周可以梦到蝴蝶，他以蝴蝶的视角遨游着，但他无法获得蝴蝶的身体感觉，因为庄周没有蝴蝶的感觉器官，现实中没有，所以梦中也不会获得。 那么……自己是通过梦境穿越了时空吗？ 他现在是真的在顾云生的身体里，所以才可以获得顾云生才有的高级感知。 “孽徒！再给你一次机会，如若你能就此悔过，杀死那妖魔，我可以让掌门对你之前犯的错既往不咎！”那几名长老从殿内追了出来。 他们显然对顾云生有所忌惮，只敢放狠话，不敢冒然动手。 苏临看向对方，问道：“你们知道朱九勤吗？” “朱……朱久什么？”五名长老不约而同地露出困惑的表情。 苏临看出来了，这帮人并不知道朱九勤，那证明现在朱九勤还没覆灭大梁，建立大夏。 “现在是大梁几年？”苏临追问道，他必须确定时间，才方便在回去后展开调查。 “大梁？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一名长老呵斥道。 “难道是比大梁更早的年代？”苏临低声自语。 忽然，另一名长老忽然脸色煞白，指着苏临道：“你……你不是顾云生！” 苏临神色微变，内心一震，他没想到对方的直觉竟然如此敏锐，居然一眼看穿了他的身份。 其中四名长老明显愣了一下，忽然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脸色变得煞白。 对面五双眼睛死死盯着他，看得苏临毛骨悚然，他们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极其恐怖的怪物。 “你……你是苏临？！”其中一人伸着手指，颤声念道。 苏临瞳孔骤缩，从对方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的大脑再次宕机了。 为什么？ 为什么又出现了自己的名字？ 和上次那梦境一样，在某人写给朱九勤的信里，他也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但当时他觉得那只是巧合，毕竟妖魔不可能知道他的名字，可能只是妖魔的叫声恰好和他名字的音节撞上了。 但同样的事，出现第二次就不可能是巧合了，这帮老头显然知道他。 但这又怎么可能呢？ 如果这是曾经发生于现实的事件，这些人就不该知道他的名字，因为他这时候还没穿越到这个世界，他是在朱九勤驾崩前几日才穿越过来的！ “他是苏临！杀了他！”一名长老反应过来，举剑直指苏临。 “快杀了他！” 他们发出沧桑的怒吼，提着剑，闪身劈了过来。 刚才还犹犹豫豫，不敢与顾云生开战的老不死，在得知他是苏临后，一个个像是不要命似的冲了上来，表情狰狞疯狂。 几乎是一眨眼的瞬间，一人就瞬移到了苏临面前，泛着寒光的剑锋笔直挥下，向着他的额头劈落。 千钧一发之际，苏临下意识地双足蹬地，刹那，他便退出了十丈远，而他方才的立足之地，坚硬的青石砖尽皆碎裂，中间两个脚印深达一寸。 刚才，苏临本能使用了神通，同样是摧锋，却是他从未想到过的另一种用法。 并不是将力量凝聚于狭窄的空间，而是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在脚下，将自己的身体也纳入力量释放的空间，从而定向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推力。 如此一来，他的身体就可以像装了喷射器般，进行短距离的超速移动。 “原来还有这种用法。” 但显而易见，这种神通的使用方法副作用也不小，这种技巧会让神通的破坏力作用在自己身上，仅仅一次双腿便彻底麻痹。 或许熟练之后，可以完全消去这反作用力。 正当苏临琢磨着，如何用这具身体进行还击时，他的左肩忽然传来剧痛。 痛楚来得很突然，完全没有任何征兆。 他什么都没看到，那五人都在距离他十丈远的地方，但鲜血却从他的左肩至右肋涌出。 在受伤的刹那，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变慢了，对这具身体的感知却变得无比清晰。 苏临能感觉到，那切开他身体的力量还在缓缓深入，仿佛要把他的躯干，从这条线一分为二。 苏临咬紧牙关，猛地闭上眼。 是梦，一切都是梦。 都是假的！ 快醒来！ 第二十八章 谪仙 身体的剧痛反而让苏临更加清醒，而这时的清醒反而让他无法顺利脱离当前的梦境，回到真正的现实。 苏临深吸一口气，他必须忽略身体的痛楚，让自己的思维进入到模糊的境界。 而目前主动能让思维模糊化的手段，他只知道一个——深度体验神通。 苏临闭上双眼，思维沉入意识的深海，越过了天尊为他准备的屏障，那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陌生的体验感再次袭来，眼前的所有景物都分割为黑白两色的线条。 而那些线条本身存在的意义，也清晰地浮现在苏临脑海。 它们是这个世界“力”传递的通道，或者说媒介，它们可以被意识感知并影响，分割为肉眼都无法辨认的无限小的单位，这些线条就是“摧锋”的秘密！ 看到这些黑色的线条，苏临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稍加回忆，他就想起了自己在义庄看到的那些黑色鬼影，还有那巨大的兽掌。 那两种东西，都和这些线条十分相似，只不过这些线条十分稳定，而构成鬼影和兽掌的线条却是不断震颤的。 当时他看到那巨大兽掌的时候，那些黑色鬼影过来蒙住了他的眼睛，现在想来，应该也是想要阻断他对那只兽掌的观察。 不管怎么看，那兽掌的主人都是一种生命体。 那是否可以理解为，在这“力量”真实被传导的世界中，也存在着他们平常无法看到的生物。 而人类的认知，是否就是和这种诡异的生物接触的重要方式？ 思考中，苏临的身体不再痛了，眼前的场景事物正在扭曲淡化，他成功了，他即将要返回现实。 “快醒醒！快醒醒！” 苏临仍旧沉浸在深度感知的状态当中，头脑无比清醒，南志贤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于是他迅速从感知状态抽离。 随着思维浮出意识的海洋，胸口本已淡化的痛楚，如潮汐般再次涌了上来。 苏临冒出一身冷汗，扶着树干大口喘气，他发现自己抓着树干的无知已经深深嵌入树干之中，几乎要将其拦腰捏断。 低头看，衣服已经被血水浸湿，但似乎已经止住了。 苏临掀开衣服，发现一根根红色的肉线将他的伤口缝合了起来，缝合技艺十分高精湛，这应该就是南志贤的杰作 他缝合的速度应该很快，但即便如此，自己还是流了不少血。 “如果没有道爷我，你现在已经死了。”南志贤长舒了一口气，不忘为自己邀功。 他现在和苏临是同命相连，如果苏临挂了，那他也要被义三爷抓了去。 “来，吃点这个，是补血的。”南志贤从包袱里拿出一小瓶丹药，倒出一颗递给苏临。 “告诉我这丹药的全部效果，还有它的副作用。”苏临问道。 他和南志贤的同心咒，包涵对方为他答疑解惑的要求，他只需提问，对方就必须如实回答他，可以防止这邪修坑害自己。 “只是用来恢复气血的，没有任何副作用，放心吃吧。”南志贤说。 苏临将丹丸丢进口中咽下，虚弱地问：“我……我这样过了多久？” “也就一盏茶的工夫，那修士已经去淮阳村了，没发现咱们。”南志贤说。 看来淮阳村是去不成了，他现在只能等那修士再离开村子后，再去把洛槐南接出来，苏临心想。 …… 淮阳村中，捕快队迎来了一名贵客。 在经历了几天鬼打墙后，淮阳村的村民们早就人心惶惶，如今看到有人从外头进来，自然激动不已。 这个名叫陆凡的俊秀青年，自称是修仙者，来到此地是寻找以有仙缘的圣子。 最初，村里还有人质疑，但当陆凡用一瓶药粉，将濒临死亡的秦雪夜从生死边缘拉回来时，全村的人对他的身份都深信不疑。 “这位上仙，为什么我们都出不了村啊？是不是又妖魔作祟？”村长拱手作揖，恭敬地问道。 “对啊对啊，上仙大人，给咱们出个主意吧！”其他人纷纷附和。 “或许的确有妖魔作祟，此事对我而言，只是小事一桩，待我离去时，自会帮大家解决，倒是我有一事，想请诸位帮忙。”陆凡微笑道。 “上仙但说无妨。”老村长说，“做法事若是需要钱财，乡里都是可以筹措的。” “哈哈哈，我做善事不收钱财的，我今日来此，是为一人。 淮阳村应该有一人叫苏临吧，请问苏临在哪儿？ 我师尊占测天机，算出淮阳村有一叫苏临的人乃是谪仙，特遣我到此，将谪仙接回，引他重登仙途。”陆凡笑道。 众人闻言，一个个激动不已，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十分兴奋。 “我就说嘛！小临这孩子不简单，果然，这家伙是天上贬下凡间的谪仙啊！” “是啊是啊，王秀才可是这几个村远近闻名的读书人，清高得很，但他对小临态度可不一般。 我好几次看到王秀才蹲在田埂上和苏临一起吃馍馍，聊得火热，还说苏临是什么天下奇才！” “对得很呢，我就想这么聪明的孩子，为什么有时候说话怪怪的，你们也听过他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词吧？ 什么幽默啊、共产啊、资本剥削之类的，叫人半懂不懂的。” “谪仙嘛，自然和我们凡夫俗子不一样，他脑子聪明的很，不好几次帮马爷破了案嘛。” 陆凡安静地站在一旁，听众人乱哄哄吵作一团，依旧面带微笑地点头迎合。 等众人讨论的热情稍稍冷却，他才接着道：“那，苏临现在身在何处呢？” “哦！那小子去义庄了！说是要杀什么妖魔，如果不是上仙你来了，我们正打算一同去义庄救他呢。”一捕快插话道。 躺在地上，刚刚缓过气来的秦雪夜，强撑着地面直起身，脸色苍白地问道： “上仙……槐南她，她身体里藏着妖魔，您能将那妖魔祛除吗？” 提到洛槐南，现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村民们个个面露恐惧之色。 他们刚刚已经看过洛槐南了，明明都是个死人，脑袋都被砍了下来，眼珠子却咕噜咕噜转着，可怕得很。 “这本来就该死的人，怎么还能动？不是成精就是被妖物附身了，一把火烧了算了。” “就是，还祛除什么啊，哪怕那妖魔真的被赶出来，她也就是一具尸体。” 淮阳村的人对这位平山城的年轻花魁，没有任何感情，娼妓本就是下九流，遭人鄙视，即使真的惨死也不会有人怜惜。 更何况现在洛槐南还给他们添了麻烦，心中自然更加厌恶。 此时此刻，洛槐南的身体被绑在一边，头就放在县衙的大堂案上，低垂着眼眸，盯着桌案，一声也不吭，一副任由处置的模样。 秦雪夜看了洛槐南一眼，对众人说道：“活人和死人，怎么能这样区分，她既然还能说话，也听得懂我们说话，怎么就不算活人了？ 小临走之前交代过我，我不能随随便便就让这孩子被烧掉，诸位叔伯婶姨，如果想要烧她，请先烧我！” 现场的气氛又变得沉默，村民们对秦雪夜还是很尊敬的。 秦雪夜一介女流，却能当上捕快，自然有真本事。 更何况她从小在淮阳村吃百家饭长大，被收进督察府，是村里人的骄傲，听到她说这种话，大伙也不好强烈反对。 “这个等苏临回来再做定夺吧，或许这女孩是苏临的一份因果也说不定。”陆凡微笑着，气质儒雅温和，颇有仙人之姿。 他脖子上的肉瘤，已经被他施法遮去，凡夫肉眼无法看到。 但就他刚才的观察，这个被砍下头颅的女孩，似乎能看到他的真容。 第二十九章 黑猫 一番争论后，临近傍晚，众人总算散了，陆凡被村长邀请到家中做客去了。 马勇遣人将秦雪夜搬回房间后，独自一人走到村口的老槐树下，暗自沉思。 小夜的肚子被扎了个通透，能侥幸活了下来是好事，照理说他应该感谢那位陆神仙才对，但不知为何，马勇总觉得这个陆凡来历不明，相当可疑。 的确，他手段非凡，用那些药粉就轻易帮雪夜止住了血，长得也像个仙人。 但马勇一直观察着对方的言行举止，觉得此人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心善。 现在淮阳村的麻烦多得很，村里人莫名其妙走不出去，外头的人也进不来，还有妖魔藏在暗处，这些事都十分急迫，理应尽快解决，但那陆凡却不急不躁，张口闭口就是轻而易举，话锋一转立刻又问到苏临身上。 马勇越是细思对方之前的举止，越觉得对方根本没帮他们解决妖魔的打算，单纯只是来找苏临的罢了。 而且最最可疑的，是他从那年轻人身上闻到了一丝淡淡的尸臭味。 他和尸体打交道这么多年，对这种味道再熟悉不过，绝不会闻错，虽然极淡，但那陆凡身上的确有尸臭味，他在不久前应该接近过腐**较严重的尸体。 方圆十里，有这种尸体的地方大概也只有义庄了，对方很可能去过义庄。 小夜说苏临去义庄抓妖魔了，他相信以苏临的才智，决断不会出错，那妖魔应该就在义庄，但这陆凡去了义庄，一没提起苏临，二没提起妖魔，这又是什么意思？ 古怪。 实在是古怪得很。 “喵~~” 一声悠长的猫叫从老槐树上传来，马勇抬头看去，发现一直黑猫蹲在树枝上，金色的猫瞳直勾勾注视着他。 下一秒，那只黑猫从树上一跃而下，轻盈落地。 它在马勇面前弓起背，身体舒展膨胀，漆黑的毛发仿佛融化般黏在一起，变成颜料的质地，最后融化的皮毛逐渐凝固，软化，幻化出一件水墨风的劲装。 猫身逐渐有了人的形体，她颈部往后一甩，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出现在马勇面前。 对方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眯起的双眼带着一丝冷酷。 还未等马勇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对方就拿出一块黄金令牌举到马勇面前。 令牌九龙勾边，雕刻繁复精致，中间写着四个字“镇武上谕”。 镇武，乃是大夏太祖朱九勤在位时的年号，而上谕二字，意为诏书，皇帝的指令，持有这张令牌的，便是皇帝亲自派遣的钦差大臣！ 当然，朱民本登基后改年号为尚文，所以眼前这位钦差大臣，遵循的是已经驾崩的太祖皇帝的命令来到此地的？ 不对，这家伙是猫变得！她不是人！ ……但这令牌的确是真的，光是看到这雕功就知道此令牌绝不可能作假。 糟糕，见到令牌如皇帝亲临，自己理应跪拜！ 马勇正要跪下，女子却开口了。 “无需跪拜，借一步说话。”陆竹雨冲马勇使了个眼色，走到村外的林子里。 “大人远道来此，对小人有何吩咐？”马勇恭敬问道。 在走过来的路上，马勇已经想过了，虽然对方是从猫变成了人，但不代表她就是妖魔，看此女气度不凡，眉宇间尽是贵气，那猫变人的手段应该是修士的法术神通，而不是妖物的妖法。 这位钦差大人，应该是和陆凡一样的修仙者。 一念及此，马勇心中略微有些郁闷，心说太祖皇帝既然知道有修仙者的存在，甚至还给修仙者颁发了君令，想必也知道这世间有妖魔存在。 既然太祖皇帝知道这世间有仙有妖，为什么要昭告天下，祛除迷信呢？ 陆竹雨：“我和你说的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这是自然，小人这点还是明白的。” “之前你们见到的那个人，他叫什么名字？” “大人您说的是陆凡吗？他自称是修仙之人，来这里是为了寻找谪仙。” “谪仙？谪仙叫什么名字？” “额……苏临。”马勇犹豫了一下，选择如实相告。 陆竹雨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原来是他。” 她略一沉吟，直言道：“马捕头，我要你做的事不多，今晚你得想个办法，在晚上那修士休息时，把淮阳村内所有人都叫出村子，去邻村暂歇，明天晌午再回来。” “此事好办！” “不，其实并不好办，你不能对任何人提到我，不能让村民们心生疑虑，更不能让那叫陆凡的妖觉修察，你得自己想好理由。 这件事三更之前必须办妥，否则，淮阳村的百姓可能会被波及。”陆竹雨说。 冷汗自马勇的额头流下，他忽然就觉得这任务几乎不可能完成。 想要调动全村人而不惊动陆凡，本就难于登天，更何况他还不能提及钦差，这让他用什么理由才好？ 马勇紧抿双唇，思虑半晌，咬牙道：“大人，此事小人做不到，但小人可以让陆凡一人离开淮阳村！前往大人您指定的地点，不知此法可行否？” 陆竹雨眉头一皱，不解道：“你如何让他一人离开淮阳村？” “他一直在寻找苏临，但苏临却迟迟未归，我可以凭此理由，引诱他离开村子。” 陆竹雨微微颔首：“这样更好，等我准备完善后，我会以方才黑猫的形态出现在你面前，到时你就叫他去村南十里外的溶洞里找苏临。 等陆凡走后，你便带着村民们离开吧，往平山城的方向走，路过西丘村时，记得把西丘村的人也全部戴上。” 说完，陆竹雨从腰间的小袋中拿出一方官印和一张纸，在纸上一敲。 “文书怎么写随你，反正要让两个村子的人全都离开村子。 之后你带他们去平山城，撞见鬼打墙后，你把我给你的药粉撒在一缸水中，所有人每人一口服下，之后便会睡着。 睡醒之后，你们便到平山城了。” 陆竹雨说罢，取出以青瓷药瓶递给马勇，提醒道：“这一步，可千万别弄错。” “小人明白！”马勇用力点头应允。 陆竹雨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纵身一跃，在空中重新幻化成一只黑猫，矫健的几个跳跃，如幽灵般消失在树林深处。 第三十章 黑天尊 晚风吹拂，初夏白日的燥热在傍晚达到了顶峰，气温降低，土地吸收的热量却在缓缓释放出来，粘腻的汗水浸透了苏临的衣服，汗水流过伤口传来微弱的阵痛，想蚂蚁在血肉里爬，虽然无需关注，但却总会引起你的关注。 苏临趴在山坡上，村南这处山坡，是观察淮阳村最好的地点，从此地俯视能将整个淮阳村收入眼底，就在刚刚，他看到那个金丹修士进了村长家，马爷独自一人去了村口，不知干嘛去了。 “他肯定开始找我了，看这阵仗，他和村里的大伙混的不错，肯定是装成好人在打听我的下落。”苏临说。 南志贤一直没说话，很认真的思考良久，突然兴奋道：“道爷我想到了！” “想到什么？” “想到要你帮忙问什么了，你就帮我问问天尊，像我这种用双修合体之法，以相克真气促进命源真气的修炼方法，在升入结丹境后，是否还能接着用，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帮我问问有什么改良的方法。” 苏临皱眉道：“还有一个月呢，你急什么？现在还是想想怎么让我活下去吧，那人很快就会来找我了，你知道金丹期找人会用什么手段吗？他会不会用上次那种黑影来找我？” “如果他还能施展，肯定早就施展了，既然现在没用，就证明他用不了，估计是用多了就会走火入魔。”南志贤漫不经心道。 提到黑影，南志贤忽然想到了苏临之前脱壳诞生的黑色人形，比起这金丹修士的手段，南志贤反而更加忌惮苏临死后诞生的黑色怪物。 那个鬼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但既然是来自于天尊的加护，姑且就叫它黑天尊吧。 曾经他联合其他三名结丹期修士，埋伏了一个重伤的金丹大能。 当时偷袭那金丹大能时，南志贤用的就是对付苏临用的降魔杵，那降魔杵本来有十二枚，对付金丹大能时，用掉了六枚，而剩下的六枚，在昨晚被黑天尊捏碎熔炼成了秘银。 虽然结果没什么差别，但那金丹大能接下降魔杵后，南志贤引爆了降魔杵，那金丹修士的一条胳膊差点被炸飞。 反观苏临，徒手捏爆降魔杵不说，身体更是几乎没有受伤。 南志贤觉得苏临的黑天尊，要比寻常金丹修士恐怖得多，如果他能再次召唤出黑天尊，那和这个金丹期正面碰上一碰，也不是没有胜算。 但问题是谁都不知道苏临再死一次，拿东西会不会出现。 突然，南志贤表情微变，他仰起头，看向西边的林子，神情凝重。 “怎么了？”苏临察觉到了对方的异常。 “我们进阵了。”南志贤说。 “进什么阵？” “什么法阵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们被关进来了，不过别怕，不是什么厉害的法阵。” 南志贤缓缓站起身，单手掐诀，念了几个听不懂的音节，眉头一皱。 “奇怪！这阵法对我没什么影响，难道是布阵者对自己用的？” 话音未落，苏临听到山丘下的林子里传来不和谐的响动，仿佛有一群野兽正向他们靠近。 苏临也察觉到了山林间的气氛有些诡异，空气变得凝滞，似乎暗藏着杀意。 西边的太阳彻底沉入大地，最后一抹余晖将山林与云霞烧成一片火海，赤红的霞光中，十几个人缓缓从树林里走出。 他们都很年轻，看外表和苏临一般年纪，身上穿着普普通通的衣服，手里拿着普普通通的兵器，有的拿着牛尾刀，有的拿着长枪，有人拿剑，也有人拿斧。 他们看上去不像是修士，那朴素的装备和衣着，更像临时集结的民兵。 但苏临仅仅只一眼就知道，这帮人绝非善类，他们都是一群亡命徒，那冰冷不带有丝毫感情的眼神，苏临在战场上见过。 那种眼神只会出现在身经百战的老兵身上，而且只有那种彻底抛下一切，信念与肉体全都沉沦于虚茫的老兵才有这种眼神。 苏临只在三人身上看到过这种眼神，那三位老兵全家死在了东瀛贼手上，他们无牵无挂，刻骨铭心的仇恨早已在长年的厮杀中消弭，当他们和憎恨的仇敌一样，对敌国的的女人小孩下手后，仇恨慢慢失去了意义。 杀戮成了他们的习惯，他们都告诉过苏临，战争于他们而言，最大的价值不是保家卫国，而是能给他们一个合理的死亡，好结束那毫无意义的苦痛循环。 苏临对这类人的内心世界没什么兴趣，但他知道这种人非常危险。 想被赐予死亡的人，往往能活得比谁都长，即使到战争结束，他和爷爷一同返乡时，那三人都一个没死，不知去了哪里，而这十五人，肯定比那三个老兵更加棘手。 “两个妖修，这次来的修士有点多，人手会不会不够用啊。”为首的持斧男子摸着鼻子道。 “小兔崽子，你说谁是妖修？”南志贤嘴角上扬，他那张女人的脸上，露出嚣张狂傲的笑容。 他戏谑轻蔑地看着眼前十五人，表情阴森地冷笑道：“区区一帮练气，也敢埋伏道爷！正好道爷我不能杀普通人，就拿你们这几个兔崽子来炼人傀！” 南志贤一脸兴奋，伸手从背后抽出了剑，而那十五人也瞬间朝他们猛冲过来！ “喵嗷！” 一声极其尖锐的猫叫声在林子里响起，突然那十五人同时停下了动作。 “等一下。”苏临也伸手拦住了南志贤。 苏临微微蹙眉，目光看向树林深处，他感觉这猫叫声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 紧接着，苏临听到了布料摩擦枝叶的窸窣轻响，他窥见一个窈窕身影，从树林深处缓缓走出，站在树冠的阴影边缘。 夕阳彻底沉落，黑暗笼罩大地，漆黑的密林中，那双淡金色的瞳眸清晰可见，眼神如猫，敏锐而警惕。 “他就是苏临，先不要动手。”银铃般清脆的女声从女人口中传来。 “他就是苏临？” 十五人缓缓退后，陆竹雨从黑魆魆的林子里踱步走出，站到月光之下。 她隔着三丈的距离，拿出了黄金令牌，对苏临说：“我问你，你现在是修士，还是大夏的子民？” 第三十一章 诛仙司 “我既是修士，也是大夏的子民。”苏临回道。 陆竹雨面露微笑：“你好像没明白我的意思，借一步说话吧，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另外，你能让你旁边那位暂时安分点吗？我不想现在就出现无意义的伤亡。” “小丫头片子，口气倒是挺狂，不如一起上吧。”南志贤轻蔑道。 苏临瞥了南志贤一眼，说：“他们别动手，你也别动手。” 南志贤一愣，脸上有些挂不住，压低声音，沉声道：“小子！同心咒里可不包含你可以命令我这个要求，你当道爷我是你仆人啊！” “我可没这么说，但他们可能不是敌人，或许还能帮我摆脱现在的处境。 我和他们有可能成为同盟，如果你现在动手了，那时你怎么和他们相处？ 你的任务是保护我，而我和他们达成同盟之后，我就会更加安全，换一种角度，他们其实也是在帮你。”苏临给对方分析了一通。 听完苏临的解释，南志贤还有些布满，但想了想，又觉得是这个理，于是嘴唇动了动，嗫嚅道：“有，有点道理。” “那么在这待着，我去一下。” 说完，苏临跟着陆竹雨走到了山坡的最高处，从这里可以看到下方和南志贤对峙的十五人。 “苏临，曾经和你爷爷一同参加过抗击东瀛贼的战争，从坠龙滩之役和鹰嘴峰之役活了下来，但村子里的人已经全部忘了你爷爷和两个妹妹，你家人是全被妖修杀了吗？” “这件事说起来很复杂。”苏临说，“爽快点把，你找我干什么？” 陆竹雨嘴角微微翘起，她背负双手，望向天边的圆月，轻声道： “我叫陆竹雨，是诛仙司第七阁的阁主，我看着你杀死了刘禄，亲眼看到你从凡人变成了修仙者。 这种事只会在一种情况下发生，那便是受到了真仙的感召。 而召唤你的真仙名为天尊，我不知道你是否明白你现在的身份，但你已经被天尊选为圣子，很多宗门的人，此刻都在向这个小小的村子赶来，你之后可能会死，也可能会成为妖修。 而在此之前，你得做一个选择。 是加入诛仙司。 或者……死。” 苏临：“刚才南志贤说了，你们都只是练气，他却是筑基巅峰，真打起来你们没有胜算，你这么有自信能杀我，难道你境界特别高？” “我也只是练气境，但我们杀掉过金丹大圆满。” 苏临心底一惊，侧目看向陆竹雨，对方面无波澜，语气平静。 苏临不相信练气境的修士，可以杀死金丹大圆满。 虽然他之前，莫名其妙宰过南志贤一次，但以他现在的实力，如果再与南志贤来一次决斗，他的胜算无限逼近于零，大概率会在瞬间被对方秒杀。 在苏临眼中，像南志贤这等存在，便已经是无法战胜的对手了。 但即便强到这种地步的南志贤，也只是筑基巅峰而已，他距离金丹期中间还隔着一个结丹期，并且他自己也承认在筑基修士中，属于实战能力十分弱的末流修士，只是很能活罢了。 坦白说，苏临并不相信陆竹雨说的是真话，但偏偏也看不出她有一点撒谎的迹象。 “哦，别误会，那场战斗很惨烈，我们死了很多人。 虽然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但死一个金丹大圆满对修仙界而言，只是拂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对诛仙司而言，失去那些同袍，却像失去了左膀右臂。” 陆竹雨眼底闪过溪流般淡淡的悲伤，很快这股悲伤便流尽了，她深吸一口气，淡定地转移话题： “你才刚刚开始修仙，应该还不知道真正的修仙者是一种怎样的存在吧？ 或许你觉得能长生不老，移山填海，便是仙人了，但这只是他们的本领和手段，凡人经常将这些神通术法，当做仙人区分于凡人的标志。 但是，仙人并不不能算作人，凡是修为高到一定境界，无一例外，任何修仙者都会发疯，不管他们在修仙前是怎样的君子、圣贤，但只要境界一高，无一例外，都会丧失心智。 你也看到了，结丹大成的修士已经不像人了，来找你的那个结丹期修士，他脖子上的肉瘤中已经孕育了元婴。 等到破胎之时，从里面出来的可能是一只蜈蚣、一群飞蛾、也可能是乌贼的触手，额外的一张嘴巴或阴器。 相信我，如果你亲眼见到那一幕，就绝不会认为他配称为仙人。 这些妖修名为仙人，实则为妖魔，绝大部分到了一定境界，必然会屠戮凡人，以达到他们那些常人无法理解的目的，即使少数修士不杀人，也都将凡人视为蝼蚁。 高祖皇帝就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因此才成立了诛仙司。 苏临，我很欣赏你，在你处理你妹妹时，我就看中你了。 如果那天晚上你动作慢一点，我会去找你，但你的果决超出了我的预期。 我希望你能加入诛仙司，即使不加入，也希望你能与我订立同心咒，放弃继续修仙。 否则……我就真的只能杀掉你，因为即使是像你这样重情重义的人，只要一直修炼，到最后也一定会成为妖魔。” 苏临默默听完了这些话，心里没什么波澜，这种修仙发疯的结果，他早就知道了，在和天尊第一次谈话中，对方便毫不掩饰地告知了他修仙的真相。 对陆竹雨来说算得上秘辛的事，对苏临而言，只不过是最早获知的常识。 不过对方的一番话说下来，苏临还是蛮感动的，陆竹雨看上去像个人，说话也算得上真诚。 而且对方供职的地方，还是朱九勤生前亲自设立的诛仙司，这组织内的元老一定和朱九勤有着极深的交流，或许从他们口中，自己能得知朱九勤背后隐藏的真相。 想要让苏灵雨真正复活，他必须找出当年神明陨落的真相。 “我能问一下，加入诛仙司有什么条件吗？”苏临试探着问道。 “订立同心咒就可以，这些事之后可以慢慢说，只要你不修仙，一切都好商量，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得带人去杀了那个结丹妖修，杀掉他后我会来找你，等我就好。 对了，你和那个妖修是怎么回事？是因为平山城的花魁吗？” “对，就是为了复活她，放心，我和那妖人已经订立了同心咒，他不会伤害普通人，也无法伤害我。” 陆竹雨面露微笑：“这件事做的真漂亮，我越来越欣赏你了。那在复活那女孩后，你要和我一起杀了他吗？” 苏临一愣，转头看向对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忽然苏临感受到了一种特别的默契，淡淡道：“我正愁一个人杀不掉他。” 第三十二章 云山万里，天地孤身 晚上，村里家家户户都传来菜香，马勇却没心思吃饭，他提着毛笔，看着刚刚写好文书，在新子里将接下来要做的事一一过了一遍，确认不会有误，才放下提着的心。 “喵~” 温柔的喵叫声从头顶传来，马勇猛地抬头，看到一只黑猫正坐在梁上，双眼直勾勾望着他。 马勇激动地起身，但又不确定这黑猫是否是那女钦差，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大人吗？小人现在是不是可以去办那件事了？” “喵~” 黑猫又叫了一声，轻盈地跃下，落在公案上，对着马勇如人般轻轻点头。 马勇深吸一口气，将写好的文书揣入怀中，立刻出门往村长家走去。 一路上，马勇不断打着腹稿，酝酿着情绪，等走到门口时，他的情绪也酝酿得差不多了。 他举起手，将大门拍得砰砰直响，口中高喊道：“开门！大事不好了！” “谁啊谁啊！敲门这么急是要催命啊！若是惊扰了上仙，你担待得起吗？” 村长的儿媳妇满脸怒容地将门打开，当她看到敲门的是马勇，表情一变，语气立刻变得柔和：“哎呦！马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看您急成这样，出什么事了？” “陆神仙呢？”马勇沉声问道。 “哈哈，神仙在里头吃饭呢！” 马勇点了点头，径直走进屋内，看到村长一家围着陆凡，又是敬酒又是端菜，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吃的是比过年都好。 看到马勇到来，老村长一愣，当即道：“马捕头，吃过饭没？一块吃了去？” 马勇却不理会对方，直接对陆凡说：“上仙，有人说之前在义庄那见过苏临，亲眼看到他被妖魔抓走了！” 陆凡闻言神色骤变，蹭的一下站起身：“什么？被抓走了？他被抓哪儿去了？” “好像，好像是往村南十里外的溶洞那去了。”马勇说。 “看来这顿饭是吃不了了！”陆凡放下筷子，提剑夺门而出。 马勇紧跟在对方身后，心里担心这妖修会不会让他带路，如果让他带路的话，那他带村民离开村子的时间，便要向后推一推了。 不过好在对方完全没有让他带路的意思，只见陆凡拔出宝剑，随手一丢，随后双脚踏地，凌空一跃，踩着宝剑便遁空而去。 眨眼的工夫，已经消失在夜空之中。 “哎呀，不愧是仙人，御剑飞行，我只听说书人讲过！没想到还能亲眼见得。”村长儿媳说。 “希望谪仙不会有事才好，淮阳村能得这仙缘是村民百世修来的福分，可千万不能断绝吶。”老村长叹息道。 马勇仰着头，望着天空等了一会，确定对方不会去而复返，将手伸进胸口，拿出了文书。 正当他打算让村长将这文书的命令通告全村时，忽然一股奇异的花香钻进了马勇的鼻孔，那一缕花香浓烈又淡薄，初闻时令人精神一振，香气浓郁到仿佛置身于花海，细嗅却又似有似无。 “好香啊，啥味道？”村长儿媳用力嗅了嗅，感到十分惊奇。 马勇似有所觉，情不自禁看向村口的方向，晦暗的夜色中，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村口老槐树下，那人慢慢从远处走来，脚步似缓实快，几个眨眼的工夫，便来到众人面前。 来人是一银发苍苍的老者，他身着纯白锦袍，袍内红衣打底，手中持一根开满桃花的木枝，周身环绕莹白光晕，气质超尘绝俗，仙风道骨，令人望而生畏。 村长在见过陆凡之后，再见到修仙者已有了心理准备，他当即迎上前去，拱手便拜：“上仙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敢问这位神仙，也是来寻我们村谪仙的？” 手持桃枝的老者摸着花白的山羊须，听到谪仙二字微微一愣，旋即问道：“贫道倒不是来寻什么谪仙的，但你们村应该有位叫刘禄的县令，此人现在何处？” …… 陆凡御剑而行，往淮阳村南边飞去。 没过多久，他便看到了一座大山，在山脚的位置有一处十几丈高的洞穴，入口上方倒悬如犬牙般的石笋，那应该便是那捕头口中的溶洞。 在靠近溶洞前，陆凡提前降落到地上，往洞窟方向徒步前行，在摸不清对方底细之前，凡事都要小心为上，继续御剑飞行有遭到暗算的风险。 他本以为这次自己肯定是第一个寻得圣子的人，没想到还是被人抢先了。 “一别都门三改火，天涯踏尽红尘。依然一笑作春温。无波真古井，有节是秋筠。 惆怅孤帆连夜发，送行淡月微云。尊前不用翠眉颦。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前方的树林中传来吟词声，陆凡忽然停下脚步，凝聚心神，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吟词者的嗓音如和风细雨，温柔文雅，念诵时带着些许忧伤惆怅，声音情真意切，深藏不舍，仔细品味，却又透着坦然与豁达。 “何方道友，烦请现身！”陆凡沉声喝道。 “高祖不仅明并日月，文采也是世所罕见。 一曲《临江仙》，道尽离别情。” 伴随一声从容的叹息，柔软的草叶被温柔地踏过，一个身穿青色丝绸长衫的男子从树林里踱步而出，厚重的灰云从月亮前移开，清冷的月光穿过稀疏的树影照在男人身上，他手持折扇，负手而立，微笑着望着陆凡。 “你是否是在找苏临？”男人问道。 陆凡皱眉，谨慎地观察对方，却看不穿此人的修为境界。 “阁下师出何门？”陆凡嘴上如此询问，但身体已经开始运起神通，在无人注意的树木阴影中，空间微微震颤，漆黑的丝线从黑暗中缓缓显现，勾勒出模糊的人影，那是比黑夜更深的黑。 然而下一秒，陆凡面前的男子突然消失了！ 没有任何征兆，就是突然在眼前消失了，周围的空间似乎泛起了一丝细微的涟漪。 陆凡瞳孔骤然收缩，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扼紧！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甚至陆凡还没分辨出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就清醒地知道，自己的心脏已经从身体里消失。 那种生命力停止流动，体内血液不再流转的感觉，无法骗人。 树影中还未凝聚成形的黑影消散了，陆凡驻剑跪地，恐惧如这黑夜将他笼罩，视野在迅速模糊，然而修仙者强横的体魄让他在失去心脏后，仍旧能苦撑一段时间。 那已经消失的青色身影，忽然有出现在他面前一丈远的地方，身姿挺拔的立着，骨节分明的苍白手指托着某物。 那物体在清冷的月光下跳动着，折射着猩红的光泽，湿润，且温暖。 “你！你究竟是！”陆凡知道，自己已经没多少时间了，他必须…… 陆凡的大脑还在持续思考，然而五感却被彻底剥离，嗅觉、听觉、触觉……所有的感觉都在离他而去，于是只剩下思考的能力。 他的脑子被完整的取出，暴露在凉爽的山风里，失去核心的躯壳颓然倒地，身上无一丝伤痕。 身着青衫的男子随手将脑子丢开，转身面朝淮阳村，在月光照耀的山路中央席地而坐。 他将那颗依旧滚烫的心脏放在嘴边，慢慢腰下一块，细心品尝着，仿佛这颗心是人士难寻的佳肴美馔。 他吃的很文雅，一直望着远处的大山，眼底盛着那一抹无法化开的忧郁。 许久，他将心脏全部吃下，用袖子擦净嘴角最后一抹血渍，站起身，对着淮阳村的方向深深躬身作揖。 “苏兄，云山万里别，天地一身孤……此番一别，今生或不再相见，珍重。” 第三十三章 与神交谈 欢快的旋律在身下飘荡，旋转木马、海盗船、跳楼机、父母与孩子，还有情侣们的笑声，填满了夜晚的天空。 苏临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和天尊坐在一个狭窄的方盒子里了。 四周是透明的玻璃，透过玻璃能看到远处璀璨的霓虹，摩天轮正在往最高点上升，从这里眺望能看到完美的城市夜景，外界喧哗不已，摩天轮内却格外宁静。 突然苏临就明白为何摩天轮会被选为告白圣地了。 不仅是在摩天轮内有足够长的独处时间，女孩在这段时间无路可逃，对一个能说会道的男孩而言，这十几分钟的时间足以让冷血的鳄鱼都留下感动的泪水。 但苏临觉得，这种身处高空，与欢乐隔绝，却又身处欢乐之中的氛围，才是核心所在，这游离于快乐边缘的渴望，正如恋人在未确定心意前的试探。 “时间过得真快呢。”天尊笑道。 这次她穿的像一个叛逆女高中生，精致的脸庞画着浓重的烟熏妆，披着很短的黑夹克外套，里面是涂鸦风格的露脐装。 亮闪闪的黑皮裤勒住纤细的腰，银色晶片拼成的项圈套在光滑细腻的颈上，她翘着二郎腿，右手优雅地扶着额头，金属链镯在手腕上叮叮当当响着。 她用一种痞子不该有的稳重眼神，安静地凝视苏临，放荡不羁的外表下包裹的是睿智沉稳的灵魂。 当然，苏临知道这也全都是对方想让他看到的表象而已，虽然他不清楚天尊为什么要让他看到这种外表。 “身体很健康，做得很好嘛。”天尊不吝夸赞道。 “不是说要一个月才能见面吗？”苏临问， “意外总在计划之外，邂逅常在繁忙时，突然叨扰，令你感到困扰了吗？” 从容的语调带着体贴的歉意，仿佛知道自己会被轻易原谅，态度高高在上又十分低下，刻意保持着疏远，却无法忽视那丝亲密。 “并没有，相反，我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 苏临直入主题：“我梦到了朱九勤，还有一些不认识的人，我在梦里受的伤投影到了现实。” “我还以为你要问什么呢，第一个问的问题竟然是这个。” 天尊伸了一个懒腰，舒展身体靠着栏杆，往窗外看去，那双深邃的瞳孔倒映着游乐园的璀璨灯光，亮若繁星。 “这种现象有很多种解释方法，但正确的解释你目前还无法理解，所以就暂且用那些修仙者常用的理论来讲吧。 当然，也会夹杂一些科学用词，我想你肯定能理解。” “请说。” “你遇到的事，被叫做托梦，大部分修士认为这是亡者向活人传递讯息的方式，有的人觉得这是死人想让自己帮忙做事，有人则认为这是死者还对世间还有留恋，于是找人倾诉。 被托梦的人有危险也有好处，但这种事很不常见，很少人会遇到，只有体质极其特殊的才会遇到，你的体质可能比较特殊，但也有另一种可能。 还有一种术法叫造梦，也可以达到类似效果。 造梦者用拘谨魂魄的手段，将死人的灵魄关押起来，那些死者的灵魂就像缸中之脑，可以被造梦者随意快进，或者慢放。 他们以最真实的性格，对梦中发生的事做出反应。 换句话说，如果当年的顾云生站在玄剑堂前，做出了和你一样的举动，那么那些长老也会做出和梦中相同的反应。 他们依旧会大喊着‘你是苏临！’，然后冲上来砍你。” 苏临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觉得天尊在避重就轻。 “问题是他们怎么会认得我，那时候我还没穿越到这个世界？难道是未来的我会穿越回到过去吗？” 天尊发出爽朗的笑声，从旁边的手提包里拿出一罐冰镇可乐递给苏临。 “重生回到过去？这要看怎么解释了，时间是需要参考系的，我打个比方吧。 比如有两个世界，世界a和世界b，我在世界a中选择了一位主人公a，这位主人公和其他普通人那样，度过了平凡的一生，然后在他死掉的那一刻，我将他复活了。 我不但要将他复活，还要将他所处的世界a完整回溯到他二十岁时的模样，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物质都被我调整到了他二十岁的样子，在他看来，自己就像回到了当年。 然而，这时候世界b的时间还在继续流淌着，那里文明不断发展。 就这样，让主人公a在他的世界不断重生，不断经历崭新的人生，在他经历重复的人生，做出全新选择的这段时间里，世界b一路往前，死去的人永远死去，新的婴儿不断出生。 那么请回答，这种情况，主人公a是否算是回到了过去呢？” 苏临不假思索道：“并没有，他只是不断回到了一个和过去一模一样的环境里。” 天尊笑着点头：“没错，所以时间的定义没那么重要，从来没有回到过去这种说法，回到过去，只是个人将自身意识与环境割裂所产生的错觉。 主人公a保存着回来的记忆来到了几十年前的世界，他认为自己重生回到过去，于是傲慢地将自身与世界割裂开来了。 如果主人公a稍微有些自知之明，能承认自己便是这世界的一部分，那么就会意识到从来没有重生，世界一直在变化，他本身便是世界变化的参考系。 他也会谦卑地修正自己的说辞：我并没有回到过去，而是来到了一个以我为中心的新世界，新的时间将以我为参考。” 苏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拿起冰可乐喝了一口。 经过天尊这么一讲，思维跳出了原有的框架，那些匪夷所思的梦境稍微正常了点，至少可以解释为何梦境受伤会带到现实。 但他还是想不通梦里的人会认识他，难道真这么巧合，很多年前也有一个叫苏临的人？ 总感觉很不对劲。 “别想了，肯定是有逻辑的，背后一定隐藏着合理的真相，玩拼图游戏最忌讳的就是还没拿全拼图就开始游戏，稍微有点耐心好吗？” “我很好奇，你作为一个神，这个世界的历史应该很容易被你探明才对。 你只需要多找几个信徒，将他们的年代记忆重叠起来，便能构筑出比史书上更详尽的历史，知道当年陨神的真相。何须让我这种人打下手？” “看来你又忘了，关键在于感官，人类的感官并不健全，人类所经历的历史，也只对人类而言的真实。 我希望你能用尽量贴近神的角度，去重新探明过去三千年所发生的一切。” “三千年？这段时间很特殊吗？” “对，这和我那陨落的同类有关，考虑了你有限的能力，三千年大概便是极限。 当然，所谓的极限其实也是虚构的概念，它并不存在，就像人类成神的几率比这要小得多，但对旁观的我们而言，到最后必定会有一个人成神。 苏临，我很看好你，所以我对你所有的预测都不作数。 神，其实是最相信奇迹的存在。”天尊微笑道。 “坦白说，对神稍微有些失望，和我想象中有点差距。”苏临随口说道。 天尊忽然发出放肆的大笑，即使是狂笑，她的美貌也无一丝缺陷，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完美无缺。 不知过了多久，她收起笑容，对苏临露出愉悦而满足的表情。 “对神失望，至少要对神下一个定义吧？全知全能这种说法，在我看来完全不合格。” 此时摩天轮已经升到最高点，周围的线条忽然开始扭曲拉伸，场景以极快的速度变换着。 瞬息间，便来到了一个不知该用什么词语形容的地方。 这个诡异的空间像是宇宙，但却由纷乱的线条构成，乱七八糟的马赛克和像素点闪烁其中，像是抽象的绘画，又像是损坏的电子屏。 这里唯独没有星辰，但它的浩瀚与广袤给予了苏临宇宙的概念，在苏临狭隘的思维和已知的词汇中，宇宙是最接近这里的词汇。 天尊拉着苏临的手悬浮在这片“宇宙”中，她指着远处一个亮白色的小点，说： “那就是奇点，是大爆炸宇宙论所追溯的宇宙演化的起点，或者黑洞中心的点。 你们觉得它的密度无限大，时空曲率无限大，是宇宙大爆炸之前宇宙存在的一种形式。 它具有一系列奇异的性质，无限大的物质密度、无限弯曲的时空和无限趋近于0的熵值。 你原来的世界的确由奇点而来，但你们看不到宇宙之外的事物，现在你来到了宇宙之外，那些线条以时间和因果的部分显现，我赋予了你临时的感知，你才看到它们。 奇点本来也不是亮白色，我只是为了让你看清楚，才让它变成白色，现在我要将它掐灭。” 天尊伸出手，亮白色的奇点消失了，平淡无奇。 而苏临惊讶的发现，自己心中并没有任何震撼。 因为他缺乏对奇点这个事物的具体印象，尽管他的知识告诉他，奇点是宇宙起源，但苏临却感觉这个起源不如他身边任何一个人，甚至一根草，来的更有意义。 一个未出生的宇宙就此消亡，没在他心中掀起任何波澜，这份毁灭过于宏大，终至无感。 “你们口中的全知全能，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全知全能吗？类似上帝能造出一块自己抬不动的石头？ 错了，全知全能这个词汇从发明出来后只指向一个含义——无法想出战胜可能的强大。” 俗气到极致的定义，但仔细思考却又有着具体的深意。 苏临的思绪开始飘荡，他的注意力并没有在这片宇宙外的宇宙上，反而集中在天尊身上。 他好奇天尊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只为了给他展示掐灭奇点？ 但为什么要向他展示神的力量？ 是因为刚才自己随口一句话，冒犯了神的骄傲吗？ 不，并不是，天尊说过她并没有人类的感情，所以人类自以为是的自傲与骄傲无法套用在她身上。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天尊在他面前尽可能表现得像个人类。 掐灭一个奇点来塑造自己的人设，这是苏临无法想象的大手笔。 苏临想到了上次与刘禄的搏杀，那杀戮对苏临而言惊心动魄，令他差点坠入癫狂，但在一个奇点爆炸后所展开的上百亿年的岁月中，这癫狂微不足道，渺若尘埃。 然而，天尊不在乎她刚刚毁灭的那个奇点，却在乎他此刻的感受和想法。 无限宏大的可能，成了他这个渺小人类的展示品。 “芥子须弥，不是假的，这一次的展示，今后你会有所理解。”天尊认真道。 说完，眨眼的瞬间，苏临重新回到了摩天轮上，摩天轮仍旧在城市的最高点，而苏临还没从刚才的上帝视角回过神来，天尊却十分接地气地讲起了苏临的现状： “我让很多信徒去你那了，你应该也知道很多信徒疯得厉害，可能会要你的命。” “哦。”苏临淡漠地点了点头。 他心里其实有很多疑惑，但已经懒得问出口了。 譬如为什么都是你的信徒，你却纵容他们杀我，明明举手投足便能掐灭奇点，却不搞定信徒自相残杀这么简单的事。 这难道也是神明候选人的筛选条件？ “很茫然对吧？过于遥远的目标会令人迷失方向，之后再慢慢谈。 从现在开始，我会陪在你身边，当然，谈得话题肯定要低端许多了。” 第三十四章 多谢天尊教诲！ “苏临！” 苏临听到了南志贤的声音，他回过神来，闻到了花香。 从游乐园回归到现实只一瞬间，但他却觉得自己的记忆出现了一小段时间的停摆，苏临一只手扶着额头，另一只手扶着粗糙的树干，回忆着刚刚自己所做的事。 他在山丘上偶遇了陆竹雨，然后从对方口中得知他们要引诱陆凡前往村南十里外的溶洞，在那里将对方伏杀。 而他和南志贤会在这段时间内，带上洛槐南和村里其他人前往西丘村，村民们会被诛仙司的人送离此地，而他和南志贤则在西丘村那边等待与他们汇合。 “临时把你拉入幻境会造成短暂的神志恍惚，和轻微的记忆迟钝，很快就好了。”天尊的声音从身边传来，苏临吃了一惊，扭头往声源方向看去。 天尊站在树冠的阴影里，双手交叉缠在胸前，背靠大树，嘴里叼着一根青色草叶，她已经不再穿那身时髦的现代服饰，换成了朴素的麻衣，与平头老百姓没有任何区别，然而即使是这种朴素的穿着，也无法掩盖她惊世骇俗的美貌。 “你能直接出现在现实？” “没错，小说里的修仙大能都能又分身，我为什么不能有？”天尊从树荫下走出，好奇地观察四周的环境，似乎感觉十分新鲜。 南志贤瞪大双眼，匪夷所思地盯着苏临：“你在和谁说话？” 苏临立刻意识到南志贤看不见天尊，于是不再用嘴巴与天尊交谈，选用心声询问对方——‘你现在化作了实体，可以战斗吗？如果换算成修仙的境界，你是什么境界？’ 天尊望着苏临，笑道：“你不会是在心里和我说话吧？现在我听不到了，分身没有这样的功能，就像低劣的cpu撑不起庞大的算力，站在你面前的我其实依赖于你的精神。 换句话说，你才是我能显现到这个世界的媒介，这具身体的消耗被我压到了最低的水平，几乎所有知识都放弃了，只留下了对你最有帮助的那部分。 也就是说，你现在可以把我当成人类来看待，把我看作一个能知道很多事的修仙界百晓生吧。” 苏临点了点头：“也就是说，之前我是在和一台超级光脑交谈，但超级光脑不能随身携带，于是你就变成了一台只能运算加减乘除的计算器，方便我随时使用。” “很棒的比喻，我很喜欢！”天尊说。 “你在和谁说话？”南志贤十分紧张，心说苏临不会是疯了吧，他可还指望苏临帮他问天尊问题呢。 “我在和天尊说话。” 苏临并不掩藏自己能和天尊交流的秘密，他身为天尊钦定圣子的身份已经广为人知，能和天尊说话不会再增加风险，只会增加他身为圣子的价值。 “真的假的？”南志贤愣住了。 “爱信不信。”苏临走出树林，站在村口往村子里张望，空气中飘散着桃花地香气，明明是夜晚，村子的上空却笼罩着粉红色的光华，怎么看都十分可疑。 “你帮我问问天尊，我——” “别烦，先把该干的事干完再谈，这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苏临在问南志贤，也在问天尊。 天尊：“肯定是法术神通的效果，但施法者的境界不好判断，我闻到了讨厌的气息，是红尘仙的味道，走过去看看。” “会不会有危险？”苏临担心道。 “肯定危险，所以我没让你走过去，我是让你旁边那位进去看看，你问问他，他想问我什么。”天尊说。 苏临扭头看向南志贤：“天尊说让你进村里去看看，还问你想请教她什么？” 南志贤一愣，忽然觉得苏临在诓他。 “真的假的？” “这是你口头禅吗？你不进去我进去，我死了你照样玩完。”苏临威胁道。 “好好好！我进去我进去，你帮我问问天尊，我现在用的这修炼法门，突破结丹后还能不能接着用？如果可以的话，是否能赐教一二？”南志贤无比恭敬道。 尽管他不信苏临，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天尊现在就看着他呢，自己若是对这位圣子不敬，岂不是对天尊不敬。 况且他和苏临在义三爷面前立过誓，苏临要帮他向天尊请教问题，不得欺骗，否则他的灵魂便会被义三爷拘禁，他应该没忘记这誓言吧。 南志贤害怕苏临忘了誓言，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道：“别忘了你我约定！” 苏临点了点头，正要传话，天尊却提前答道： “可以，大道千万，殊途同归，任何修炼法门都是由大道简化而来，只要不断改善，最后看见的都是致臻仙法，所以世间所有法门的区别只在功用不同，并无优劣之分。” 苏临微微蹙眉，这说辞听起来实在过于敷衍，像是在骗人。 天尊一眼看穿了苏临的心思，微笑着上前，轻轻拍了拍苏临的肩膀，从容道：“你在想什么？当然是骗他的，我怎么可能费脑子帮他想这种事，你的精神力可是很珍贵的。” 苏临大为震撼。 神原来也可以这么坏的吗？而且神坏起来，良心似乎不会受到谴责。 “快和他说吧，你和他在义三爷面前的契约是帮他向我请教问题，所以你只要如实传达我的话就好了，你没有撒谎，撒谎的是我……所以不会有问题。” 天尊竟然连这都考虑到了。 苏临转而对南志贤说：“天尊说，大道千万，殊途同归，任何修炼法门都是由大道简化而来，只要不断改善，最后看见的都是致臻仙法，所以世间所有法门的区别只在功用不同，并无优劣之分。” 南志贤激动得浑身战栗不止，既然苏临还好端端站在这，就证明苏临没有撒谎，他真的和天尊说话了！天尊真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一直以来，他其实都很自卑，因为没有修仙天赋，只能专精于外道。 然而这种钻研在有天赋的修仙者眼中，只是不入流的旁门左道，终其一生也难有小成，因此几十年来，南志贤都是靠着自我鼓励和自我欺骗，才一路坚持到现在。 如今听到至高无上的真仙肯定自己的功法，他觉得自己这几十年来的坚持——值了！ 他突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坚持这么久，这或许就是命运。 他一直在等，等的就是这个机缘！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如果他没有在这个巧合的时间，恰好遇到了刚刚被选为圣子的苏临，又恰好自己挑选的双修对象是苏临看重的人，他就没机会与苏临在义三爷面前立下誓言，更不可能获得天尊的教诲。 所以，这一切都是因果啊！这是他命中注定的大福报！ 南志贤感到扬眉吐气，心气开阔。 过往艰辛的岁月一去不复返了，他仿佛看到了光明大道在自己眼前铺开升向天穹，从此刻开始，他才算真正踏上了修仙坦途！ 几十年来种种心酸经历浮现眼前，南志贤吸了吸鼻子，心中暗骂： 他妈的，你们那帮瞧不起人的狗杂碎！现在道爷我熬出头了，你们就算是天之骄子，有谁能像我一样，让圣子帮我向天尊传话！ 忽然，南志贤从自我感动中回过神来，意识到天尊或许还看着自己。 他“扑通”一声在苏临面前跪下，激动得浑身颤抖。 “多……多谢天尊教诲！” 苏临被吓得后退了一步，双手搓着裤子，有些不知所措。 “额……起来吧，不必如此，回答个问题罢了。” 第三十五章 进村 磕完头后，南志贤毅然决然地走进了淮阳村，看对方走远后，苏临才说：“天尊，既然你的分身到了这个世界，你是不是也能进去观察情况，然后再出来，把里面的情况告诉我。” “可行，但如果里面的环境会影响人的精神，那我的精神也会被影响，这就等于你的精神被影响了。 其实我进去就等于你灵魂出窍进了村子，肉体虽然不会受到伤害，但灵魂依然有受伤的风险。” 天尊说着顿了顿，随后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纤细的腰，再然后是屁股，最后捏了捏胸部，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在干嘛？” “检查一下身体，现在的我已经开始逐渐化凡了，或许过几天你就会见到一个和现在截然不同的我，到时候可不要大惊小怪。”天尊睁大眼睛盯着周围的空气，像是在虚无的空气中寻找什么，有些憨傻。 “你又在看什么？” “有点不习惯，很多东西都‘看’不到了，但习惯还在，这个世界其实充满了因果，而因果是可以看到的，修仙者虽然无法窥见因果，但却能够感知，所以那帮人经常说着斩断因果，斩尘缘之类的话。 不好意思，我抱怨了，但你要谅解我，现在我失去了很多感官，已经不能事事配合你来了，虽然想要给予你最大的尊重，但无法全方位观察你注定了我对你的尊重会有疏漏，你只能暂时忍耐一下。 失策……真是失策，我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天尊皱着眉头，头一次露出了懊恼的表情，让苏临无法判断这是她故意装出来的，还是分身本身就具备人类的情绪。 不过……神变成这个样子，倒是蛮有趣的，她比之前更有意思。 比起天尊的全能，苏临感觉自己好像更喜欢观察天尊因为疏漏困扰的模样。 天尊将自己身体摸了个遍，忽然停下动作，猛地抬头望向苏临，她的眼眸如清澈的湖泊，眼底的情绪如柔软的水草般温柔地摇摆着，似乎能一直看进人心。 “出现了一点小失误，大概是被红尘仙那边分散了注意力，让我连这个都没考虑到。”天尊神情显得十分烦恼。 苏临好奇，究竟是什么失误，能让天尊露出这种表情。 她现在看起来一点都没神的模样，就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常人该有的情感，失去了之前在幻境中完美无缺的形象。 “麻烦把刀给我。”天尊对苏临伸出手。 苏临将刀递给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天尊闪电般往自己脸上刷刷就是两刀，动作之果断和突兀，让人没有思考的时间，她用刀在自己绝美的容颜上割了一个叉，第一刀从左耳至右耳根，第二刀从右额至左耳根，两刀在高挺的鼻梁交汇。 “喂！你在干什么！”苏临刚踏出一步，天尊便举手制止了他靠近的举动。 “淡定淡定，我这是为你好。”天尊举着双手安抚苏临，嘴角噙着温柔的笑。 淋漓的鲜血从她脸上伤口流出，顺着那完美下下颌曲线从下巴滴在胸口的衣服上。 “没事吧？”苏临皱眉道，激动的情绪瞬间平静了许多，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担心一位神，这担心实在多余。 天尊却露出笑容，用手指勾住散落额前的秀发，轻轻撩到耳后。 “你看，就是这样，你已经在担心我了，这就是我在担心的事。 我长得太漂亮了，我怕你会爱上我，人类对爱的要求很浅薄，长得漂亮就行，更何况是像我这么漂亮的，你挡不住的。 你会将现在残缺的我与完整的我等同，当你爱上我之后，再面对之前你见到的我会产生深深的无力感，以及其他负面情绪。 在幻境里我可以完美调控所有细节，以确保你对我的印象和感情处于微妙的平衡，但现在我做不到，你所以我担心你对我的感情可能会失控。 这就是失误啊，我应该以一个老男人的形象来见你的，不过毁容应该可以缓解这个危机。” 苏临感到一阵无语，天尊虽然毁容了，但却没什么作用，即使脸上多了两道血淋淋的伤口，她的眼神和身材也完全可以俘虏任何一个男人。 她似乎还没察觉到自己对身体的设定有多变态。 苏临右手接过对方递还的刀，插入刀鞘，回道：“我不会爱上你的。” 天尊轻轻点头，擦掉脸上的血：“但愿如此吧，希望你没高估自己。” 此时，南志贤屁颠屁颠的从村里跑出来，激动道：“感觉没什么危险，但里面全是开花的桃树。” “桃树？”苏临神色一沉。 现在可不是春天，桃树不会开花。 感觉很不妙，还是先撤退吧，说不定洛槐南他们已经被马爷带去西丘村了。 苏临转身往西丘村的方向走去，尽可能远离淮阳村，当淮阳村在背后消失后，突然远处的天边又泛起了桃红色的霞光！ 情况不对！ “你觉得——” 苏临转身想要询问天尊的意见，然而一转身，却赫然发现天尊不见了！ “阿临，怎么了？你看什么呢？回去了！”一个雄厚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苏临猛地扭头，看到一个长相刚毅，身材魁梧的陌生猛男，他下了一跳，纵身跳出三米远，戒备地拔出武器。 结果这一拔，却发现自己手中拿着的是一根锄头！ “你在搞什么啊？这什么反应？”男人忍着笑说道。 “你谁啊！” “我啊，你南叔都不认得了？”南志贤拍了拍胸脯，迈开大步往前走去，“走了走了，你妹妹还在家等着呢。” “南志贤？”苏临惊了。 南志贤停下脚步，佯装愠怒道：“没大没小啊！敢直呼我名字了，要被你爷爷看到，非揍死你不可！” “我进入幻境了？”苏临略一思索，立刻拿起锄头，用力一折。 锄头没断——摧锋也失效了。 他在这里不能使用神通。 南志贤见到苏临这副模样，关心地走上前来，捏住苏临的下巴左瞧右瞧，担忧道：“小子你不会又犯病了吧？” 犯病？ 这家伙疯了吗？他修为比自己还高，怎么就着相了？ 第三十六章 儿时仙缘 “唉，你这孩子真麻烦，总之先跟叔回家！”南志贤一把拉住苏临，扭头便往淮阳村走去。 “不去！不能去！” 苏临双手用力，却没能从南志贤手中挣脱，他就这样被半拉硬拽地拖回了淮阳村。 当家门被敲开，那个精瘦的白发老头站到苏临面前时，苏临愣住了。 “爷……爷爷。”他呆呆地唤道。 “哥！” “哥！” 一大一小两个妹子跑出屋来，左右拉住他的手，兴奋地跳着：“你回来了！” “哥……你看，这是小娥今天写的字。” 苏小娥指着院子里特意保留的沙子向苏临炫耀，沙子上写着端正的苏小娥三个字。 苏临双唇颤动着，眨了眨眼，他明白这些都是假的，他被某个修士拉入了幻境，小娥和灵雨，还有爷爷都被天尊带走了，他们在现代社会好好生活着，不在这里，眼前这三个人都是假的。 假的……都是假的。 他心里这么想，嘴巴却不受控制地动了。 “今天小娥的字……写得很漂亮。” “嘿嘿嘿，那明天哥你要给我抓蛐蛐！”苏小娥奶声奶气道。 苏临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好，明天给你抓蛐蛐。” 他看向旁边的南志贤，发现南志贤正和爷爷苏正德在院子一角轻声说着什么，爷爷听了眉头都拧在了一起，一脸担忧的往他这边瞧。 过了一会，南志贤转身离去，苏正德把两个孩子赶进屋里，对苏临说：“乖孙，先吃饭吧，爷爷有些事要跟你说。” 苏临默默点头，跟着对方进屋，心里已经在琢磨怎么脱离这个幻境了。 自杀是否能摆脱这个幻境？ 在他所看过的小说中，摆脱幻境的方法中的确有自杀，但也有一部分幻境本身就是诱导中术者自杀，只要中术者在幻境中自杀，现实中的身体也会跟着死亡，所以这个办法不能轻易使用，风险太大。 苏临走进屋里，桌上点着油灯，墙上挂着那张打猎用的黄杨弓，晚饭是一菜一汤，在这个时代农户能吃上这样的晚饭，已经算很难得了，这全要归功于朱九勤。 “乖孙吶，槐南已经被王秀才赎出来了，你也可以放心了，做人总要往前看。 爷爷知道那年劝住你，你心里难受，但进醉仙楼对槐南这孩子不是什么坏事。 更何况现在槐南已经被赎身，虽然名声不好听，但还是黄花大闺女，这些年她过得不苦，明天你就能去见她。”苏正德语重心长道。 苏临闻言一愣，疑惑地望向老人。 苏正德给苏临夹了一筷子菜，徐徐道：“爷爷我考虑过了，那丫头这么喜欢你，你也喜欢她，你俩也都到了该成家的年龄。 过阵子，就把她接过来吧，我去找村东头的老王做司礼，漂漂亮亮办完这件事。 你往后和丫头好好过日子，别想其他有的没的。” 苏临什么都没说，默默吃完了饭，在这个幻境里，他的人生经历似乎是因为没有救下洛槐南，从那以后心生业障，导致神志不清，洛槐南喜欢他，王秀才帮忙把洛槐南赎了出来，想要成全他和洛槐南。 这虚假的经历没什么好深思的，今晚他就去找南志贤，跟他讲一遍真相，看看能不能唤醒那家伙的记忆，既然自己能在幻境中保持清醒，对方未必不能做到。 吃完饭，苏临便马不停蹄地找去了南志贤家里，敲开门，迎接他的是一位长相十分健康，体格粗壮的妇女，一看就是一个能下地干活，帮衬家里的贤内助。 “小临？这么晚有什么事吗？”这位悍妇说话中气十足。 “我找南叔。”苏临说。 妇人点了点头，转身冲屋内吼道：“死鬼出来！小临来找你了。” “来了来了。”南志贤满脸堆笑地跑出屋来，将妻子哄进屋里，自己则关上身后的门，拉着苏临来到黑漆漆的院子一角，在猪圈旁蹲下，“找叔有啥事？” “南叔，你相信修仙吗？”苏临神神秘秘地问道。 他要从细节处击溃眼前这个男人的内心，虽然这个幻境十分逼真，但和现实毕竟不同，在现实中，淮阳村可没南志贤这号人物，他的老婆也不是村里的。 苏临相信只要仔细探寻对方的人生经历，必然能找到矛盾之处。 “我信的，我相信有神仙。”南志贤用力点头，“我遇到过神仙！” “啊？” “我说我遇到过神仙。”南志贤从腰带上取下烟杆子，往里面塞好烟草点燃，深深吸了口，“你南叔我啊，年轻时差点就被神仙招去做弟子。” 苏临微微蹙眉，觉得这展开有些不对。 “我年轻时住在土花村，那时和我同年纪的小孩里，有个人特厉害，姓李，村里人都叫他李神童，他爹妈都是不识字的农民，但他自己特别聪明！ 当时村里的小孩都不上学，没钱的都早早下地干活了，能在村里学堂上课的，家里都不愁吃穿，李神童也没被送去上课，但他站在窗边听先生讲课，就能把先生讲过的字都认喽，听一遍就能把那些课文都背出来！是真他娘的聪明！ 先生见了，也说这孩子聪慧，就免费让他进学堂了。 后来有一天，我在街上玩，李屠户家里的牛发了疯，上街撞人，村里王狗蛋被那头牛顶上了天，肠子都被挑飞了出来。 大家都在乱跑，我吓得钻进了旱厕的狗洞里，那头牛就这么贴着我的屁股跑过，往村口奔去了。 我就藏在那狗洞里往外头看，刚好看到村口来了一不认识的老头，眼看他就要和牛撞上，结果那老头伸手对准牛脑袋一拍，一掌下去，那牛当街就被拍死了！ 这老头，就是我遇上的神仙，李神童就是被他挑中了，才能跟着修仙。 当年他也看中了我，说我体格好，适合炼体，我就问他和李神童比咋样？ 结果他说，李神通修仙能活五百年，我只能活一百年。 说来不怕你笑，我那时八岁，但偷偷和我媳妇亲了嘴，当时小，什么都不懂，觉得修仙哪有和女娃亲嘴快活，即便修成了，也不是天天都有疯牛给你打。 更何况哪怕我去修了也不如李神童，还不如不去。 所以那仙缘，我就这么错过了！” 言罢，南志贤吧唧吧唧抽了几大口旱烟，无奈地叹了口气，似乎也在遗憾当初的决定。 苏临认真地听完，开口道：“南志贤，其实真相是你修仙了！现在咱们只是在幻境里！” 第三十七章 桃花源 “我不太清楚你的修仙经历，但我遇到你时，你已经是筑基巅峰，半只脚踏入结丹。 你来淮阳村后，杀了洛槐南，想把她炼成人傀，好辅助你修炼，有印象没？” 南志贤茫然又震惊地看着苏临，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疯子。 苏临微微咋舌，挠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这件事十分棘手，眼前这个南志贤憨厚老实，肯定不喜欢听自己讲这种惨绝人寰的杀人故事，但如果自己撒谎，这次交谈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来这里，本就是想唤醒对方的记忆，但撒谎不会引起任何共鸣。 当然，或许自己还能对方口中找出一些叙述漏洞，让南志贤产生逻辑矛盾，让他对这个幻境产生怀疑。 “小临，别再说这种话了，我和槐南那丫头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她？还有你为什么总要说杀人这种事，这也太可怕了！ 我看你是魔怔了，见谁都觉得对槐南有想法。” “南志贤，你——” “叫南叔！我看你小子最近欠抽！”南志贤举起手作势要打，苏临赶忙缩头，现在的他，根本打不过这个壮汉。 “你怎么确定你现在所看到的就是真的！”苏临问，“你在淮阳村生活了多久？” “虽然不是一直住在这，搬来也有五六年了吧，你问我我也要问你，你怎么确定那些修仙都是真的呢？我好歹还有村里大伙作证，你除了你自己，谁能证明？” “南叔，那请你把你搬来淮阳村这些年做过的事，一件件和我说一遍！凡是记得的，都说一遍，如果你能全部说出来，我就相信你。” 苏临认为布下这个幻境的人，不可能虚构出一个完美的世界，能封印神通，还能将幻境的所有细节打磨至极致，这种法术过于强大，简直就像天尊口中专门为主人公a打造的复制世界一样，令人难以置信。 苏临相信自己绝对能从细节处找出破绽，凡是虚构的东西，不可能尽善尽美。 但他还是想错了，南志贤还真就开始滔滔不绝讲了起来，他从刚刚搬到淮阳村，怎么认识马爷，怎么认识李二狗，怎么认识赵虎这些事一件件说了个遍，很多细节是苏临知道的，更多细节是连苏临都不知道的大人之间的秘闻。 比如说赵虎非常依赖猎狗草，明明和村里人说猎狗草不能用在人身上，去逛窑子前却从要吃上几根逞能。 又比如说李二狗那年冬天在老槐树下喝醉，其实是故意的，小娥救了他，他觉得这是天不让他死，于是就继续这么浑浑噩噩活到了如今。 事无巨细，丝毫没有编造的迹象，苏临开始相信用这一招也无法找出破绽。 完美，太完美了，就像这个结界能够读取人的记忆似的。 忽然苏临又想到了缸中之脑，他现在的困境就和这缸中之脑类似，这个世界很真实，他找不出破解的方法。 “好了，快回家睡觉去！都这么晚了，你也闹够了，今后别胡思乱想了。” 说罢，南志贤便回屋了，苏临稀里糊涂地回到家里，苏正德看到他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他上床就寝，提醒他明显还得下地干活。 苏临躺在床上，他现在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求助于天尊，可天尊不知道去哪了。 “梦境……” 可能可以做梦梦到天尊，他的体质很特殊，经常遇到托梦的现象，或许做梦能梦到天尊。 想到这，苏临立刻上炕，一家人挤在一块，他和爷爷睡在床边，苏小娥和苏灵雨挤在土炕内侧。 闭上眼，放空脑袋，苏临耐心等待着自己进入梦乡。 没过多久，他忽然被人推了一下，猛然惊醒，看到一张脸上画着叉叉的绝美脸庞俯视着自己，对方看着他露出微笑：“你来找我了。” “那么说我果然在幻境里！”苏临从床上坐起，身边已经没有家人，天尊坐在炕边，她身上披着暗淡的月光，像无主的幽灵般安静地呆在那里。 “我该怎么出去？”苏临问道。 天尊：“我已无法读你的心，和我说说你在幻境里都看到了些什么？” “一切都很普通，就像我不知道有修仙这回事之前的生活那样，只不过南志贤也成了我们村的人，槐南被王兄赎了出来，我爷爷打算让我和她成亲，小娥和灵雨都很乖……很普通，如果没有遇到那件事，这可能是我能过上的最好的生活。” “桃花源。” “你指的是陶渊明写的那篇吗？” “嗯，有点类似。幻境的目的在于击溃人的精神，而击溃人的精神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让你崩溃，产生自毁倾向，譬如折磨陷入幻境的人，使其生不如死，产生自毁的倾向。 第二种便是让精神沉沦，也就是欺骗，让你相信眼前的场景就是真实，从而放弃挣扎，顺从幻境想要让你相信的一切。 如果你自杀，就是选了第一条路，如果你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就是选了第二条路。” “如果我不相信，是不是就能出去？” “光是不相信没用，如果你不相信你身处幻境，你会怎么做？” 苏临心头一紧，嘴上答道：“我会戒备所有人。” “都是假的，全部杀掉也没关系，为什么要戒备呢？”天尊认真道。 苏临嘴巴张了张，没说出话。 对方却接着说了下去：“戒备只是想要相信却不敢相信，真正的不信是彻底粉碎欺骗自己的场景，只要你能把淮阳村所有人全部杀光，这个桃花源自然就不成立，你自然可以脱离幻境。” “全部……杀光……” 苏临低下头，把这四个字重复呢喃了一遍，思维是停滞的。 天尊：“脱离的方法就是这么简单，把所有人全部杀光。” 苏临维持着良久的沉默，直到听到了苏灵雨的呼唤。 “哥！” “哥，起床了！” 他在梦里睁开眼，回到了现实，刺眼的阳光扒拉着他的眼皮，两个妹妹已经穿好衣服站在窗前，空气中飘来热粥和咸菜的香气，爷爷正在后院做饭。 他穿衣起床，跟着两个妹妹来到后院，爷爷已经盛好白粥，备好榨菜。 苏正德一边盛粥，一边笑道：“以前还是大梁那会，老百姓都是没盐吃的，盐贵吶！哪像现在，家家户户都能吃上细盐……现在东瀛贼也没啦，日子越来越好喽。” “哥！吃饭。” 苏灵雨将早饭端到苏临面前，苏小娥从后院一角拉来小木桌。 苏临动作僵硬地端过碗，心里呢喃着，是啊，日子越过越好了。 第三十八章 疯掉的原因 只要杀掉所有人就好。 即使是在田地里干活时，苏临也时不时想起这句话。 天尊给出的破解方法简单可行，随时都可以开始，但苏临却无法开始。 不开始的理由很简单，他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确定这个世界真的是幻境。 他想从南志贤身上找到破绽，然而却没有找到，除了他自己的记忆，以及梦里才会出现的天尊，再也没有其他东西可以证明他有关修仙的经历是真实的了。 “苏兄！今年的科举，你与我一同前去吧！” 王霄风脱掉靴子，将裤腿卷到膝盖，从田埂上走来，他与苏临记忆中一样，依旧是那个没有秀才样的秀才，别的读书人都是五体不勤，他却一天到晚念叨着农为国之本。 谁都知道农业是国家的根基，然而那些在朝中做官的家伙，每一个像他一样。 “我算了算，你路费应该也筹措的差不多了，今年我们一同进京赶考吧。”王霄风笑道。 “这……额。” “难道，你是放不下槐南？”王霄风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苏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方，他其实根本没想到这一点，他只是觉得和幻境里虚假的故人交谈很奇怪，这就仿佛他把幻觉当成真人似的。 “为什么帮槐南赎身？她的身价应该不低，而且……” “不必多言，我实在不忍心看苏兄你就此沉沦下去，槐南她是个好姑娘，不该陷于那烟花之地，至于为她赎身的钱财，你日后慢慢还也不迟，我相信以苏兄的才学，一定会得到圣上重用，到时这些事也就不足为道了。” “花了多少钱？”苏临问。 “槐南自己出了些，我从我那些朋友那也借了些，你不必在意，没多少钱……” 苏临冷冷道：“她是平山城花魁，为她赎身花费少说也要千两之巨，你绝不可能为她赎身！所以都是假的。” “苏兄，你到底在说什么？”王霄风叹了口气，“去见见她吧，她在家里等你，为了能与你在一起，她付出了太多。” 苏临眉头一皱，心里十分疑惑，但还是听从对方的建议，放下锄头往家的方向走去。 还未走进家门，苏临便听到里面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她在院子里看到了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正在与苏灵雨与苏小娥玩闹，看到苏临回家，两个妹妹都迎了上来：“哥！” 那女子蓦然回首，那张精致的脸庞上有一道极其明显的丑陋烫伤。 洛槐南见到苏临，愣了一下，旋即用手遮掩伤口，微笑道：“苏临哥哥。” 原来如此，怪不得王霄风能为洛槐南赎身，恐怕是洛槐南自知这样下去永远也摆脱不了醉仙楼，所以自毁容貌来自降身价，这几乎覆盖左半边脸颊的严重烫伤，的确足以断送她的花魁生涯。 不知何时，王霄风也来到了门口：“赎身不过百两而已，无须在意。这计是槐南想出来的，我本来并不赞同，但她一意孤行，在下也无法阻止，她对你情深义重，望苏兄你好好珍惜。” 苏临愣在原地，心里泛起了涟漪，但这一切明明都是假的。 “肯定是会留疤的，但只要能像一个普通女子那样和你见面，槐南就已经很满足了！”洛槐南微微红着眼说，“苏临哥哥……你会娶我吗？” 苏临感觉重心不稳，左脚往后退了一步。 不对，这完全不对。 他只是将洛槐南看作妹妹而已，他对槐南心里只有愧疚，因为当年自己对她说了那些不负责任的话，给了这孩子莫须有的希望，却没为她提供任何帮助。 但他从没想过要和洛槐南成亲，他甚至连成亲这件事都没考虑过。 苏临下意识就要拒绝，却发现院子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他身上，洛槐南望着苏临后退半步的动作，笑容逐渐从她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失落，以及强力掩饰的惊恐。 王霄风看着苏临，眼神充满不解，张嘴似乎要询问什么，但却没有开口。 爷爷提着锄头从屋里走出来，他听到了刚才的对话，一脸担忧地望着苏临，神情很是震惊。 苏临瞬间就明白了，他读懂了他们的眼神。 爷爷和王兄都误解了他，他们觉得自己是嫌弃洛槐南。 身为花魁，槐南为了保全自己清白之身，不惜自毁容貌也要来找他，这份真挚的心意天地可鉴，令人动容。 而自己在他们眼里，也是因为洛槐南才发疯，如今槐南来到他身边，自己理应欣然接受才对。 刚刚那后退一步的犹豫，伤了所有人的心。 “我……我愿意。”苏临说。 一瞬间，来自外界的眼神压迫散去了，苏正德淡淡一笑，提着锄头出了门。 王霄风松了口气，用力拍了拍苏临肩膀：“苏兄你站稳啊，别激动。” 苏临看着眼前的洛槐南，她怔怔地注视着自己，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但很快，洛槐南便反应过来，她咬着嘴唇，努力想要维持普通的表情，但泪水却从她眼眶无声地滑落，她低着头，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踮起脚尖扑向苏临，紧紧抱住了他。 “苏临哥哥……我要一直和你在一起！”她在耳畔轻声说道。 苏临抱着洛槐南，眼神惊恐地望向天空，这万里无云的苍穹犹如他一片空白的大脑。 他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一切，他没有一点真实感。 这里是幻境吧？这一切都是假的吧？ 如果现在自己立刻把他们全部杀光，是不是就能脱离幻境呢？ 但万一呢？ 万一现在才是他真实存在的生活，之前的所有都是幻觉呢？不管是什么天尊，还是其他，全都是他发癫后臆想出来的幻觉。 昨天天尊在梦里和他说话了，但谁又能肯定天尊不是幻觉，正常人眼里梦本身就是假的，人怎么可以把梦当真。 对了，还有一个办法。 除了杀光所有人之外，他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分辨真假！ 苏临温柔地推开洛槐南，转头看向王霄风：“王兄，你知道我是为什么才发疯的吗？” “因为你没能救出槐南。” “问题就是在这，人贩子拐卖的女孩儿这么多，我都没救，凭什么槐南就让我心心念念呢？这很不合理，不是吗？” 苏临的嘴角缓缓上扬，茫然的表情逐渐变得坚定。 他找到了那个破绽。 这一次，是他赢了。 第三十九章 青梅竹马 王霄风有些同情地看着苏临，指了指木屋说：“进屋子里说吧。” 洛槐南，王霄风，还有苏临，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随后王霄风便讲述起为什么他，苏临，会独独对洛槐南念念不忘。 答案很简单，因为他和洛槐南早就认识，在他和爷爷苏正德背井离乡去打仗之前，他和洛槐南就是很要好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在他上战场的这几年，他们村发生了很多事，因为大饥荒和山贼横行，村里的余粮都被抢光了，家家户户都打起了卖小孩的主意，洛槐南就是那时被父母卖掉的。 她被卖掉的那年，刚好苏临和爷爷也从战场上退了下来，在来淮阳村的路上，遇到了一帮山贼，他们击退山贼救下的那队人，就是买下洛槐南的人贩子。 “等等，我和爷爷既然击退了山贼，那问他们要个人不为过吧？”苏临打断道。 王霄风：“几十个山贼，你和老爷子说打退就打退？是你骗了自己而已，那帮人贩本来就带着镖师，你们只是帮了个小忙。 但从那之后，回来没多久你就失忆了，你忘了她……这些都是我听你爷爷讲的。” 苏临愣住了，很合理，他和爷爷怎么可能打退一批山贼呢，虽然他和爷爷都是老兵，但他那时还没得到神通这种东西，按常理来说，不可能打赢那几十名山贼。 难道自己的记忆真的出问题了？但他杀退山贼的细节还历历在目，不像幻想。 “苏临哥哥，我已经回来了，没事了。”洛槐南轻轻握住苏临的手。 苏临的大脑飞速运转着，试图从刚才那套说辞中找出破绽，但这一套解释在逻辑上却是合理的。 就像自己对南志贤说那些修仙经历一样，王霄风对他说的这些往事，和那些修仙经历没什么区别。 就像南志贤不相信真实存在的修仙人生，他也不相信自己和洛槐南是青梅竹马这一事实。 洛槐南叹了口气，说自己去准备午饭，便往后院走去。 王霄风轻轻拍了拍苏临的肩膀，也抱拳告辞离去。 苏临浑浑噩噩的回到里屋，坐在炕上，目光透过小窗，望向正在后院做饭的洛槐南，她动作有些笨拙，但看得出她知道怎么做饭，这习惯应该是童年在加重帮衬父母留下的。 吃过午饭后，苏临没有去田里干活，而是待在家里沉思。 他坐在门槛上，看着洛槐南带两个妹妹写字，她认真耐心的样子就像一个贤惠的母亲，谁能想到这满脸风尘的女子，前几日还是醉仙楼一尘不染的花魁。 眼前的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 如果这真的是现实，那世间再也找不到像槐南这样好的姑娘了。 古往今来那些名妓花魁，想要脱离烟花柳巷其实都只需要毁掉自己绝世的容颜即可，但历史上却没人能做到。 因为那些名妓根本无法放弃容貌带来的利益，她们的自怨自艾，其实只是对更优渥生活的渴求罢了。 如果要让这些名妓舍弃养尊处优的生活，和劳动人民平平凡凡度过一生，却是万万不可能的，但洛槐南却做到了，她将现在平凡苦闷的生活，看得比醉仙楼养尊处优的生活更珍贵。 在醉仙楼，她学会了琴棋书画，待人接物，风雅到了极致，却甘愿做一个俗气的农妇，在农村长大的她吃得了苦，心性坚定，愿意做最粗俗辛苦的农活。 试问哪个男人能拒绝她的爱呢？ 光是辜负，便已经罪孽深重。 入夜，苏临一家人如往日一样吃饭，只是饭桌上多了一人，爷爷不经意提起了他的婚事，洛槐南却十分务实，说自己还带出来了一些金银首饰，正好用于成婚。 婚礼也不需要办得铺张浪费，请乡亲们好好吃一顿就够了。 苏正德听了，看着自己的孙媳妇，笑得合不拢嘴：“除了槐南你，恐怕也没人看得上我们家这小子了！” “苏临哥哥不嫌弃我就好。”洛槐南温声细语道。 当天夜里，苏正德便忙里忙完，连夜将放置农具的屋子腾了出来，他把乱七八糟的物件都堆到了里屋，把放杂物的大箱子搭上木板，铺上棉被，充当临时的床榻。 他让苏临和洛槐南可以先住在那里，等过些日子，他就请南志贤来帮忙造一个新屋。 虽然房间有些狭窄，但睡两个人却也足够了。 苏临坐在床板上沉思，屋子里没有点灯，忽然门开了，洛槐南端着洗脚盆走了进来，在苏临面前弯腰蹲下。 “我自己来就好！”苏临慌张道。 “我来，身为妻子，怎么能让自己丈夫做这种事呢？”她理所当然地说道，轻描淡写地推开了苏临的手，把他按在了床上。 苏临看着洛槐南帮自己洗脚，他长年下地干活，脚上布满老茧，粗糙得像块石头，洛槐南的双手却白嫩得像刚出生的羊羔，柔软、细嫩，当她为自己洗脚时，苏临总觉得她会受伤。 “槐南，可能现在的你其实是假的，我们不是青梅竹马，我也没有因你而发疯，或许我只是陷入了某个修士的法术里。”苏临说。 洛槐南轻轻搓去苏临脚踝上的泥点，她没有抬头，用并不在乎的语气问道：“那苏临哥哥讨厌我吗？讨厌村子里的大家吗？” “当然不。” “那假的又如何呢？只要你开心，我也会开心，我是不是假的没关系。如果现在我真的只是你的幻觉，至少我在你身边时，希望你快乐……苏临哥哥想回去那边，就回去吧，我会照顾好这边的你。” 洛槐南用毛巾擦干苏临的双脚，端起水盆走出房间。 槐南啊，如果我要回去，就要把你们全部杀掉才行。 苏临在床上躺平，他听到洛槐南重新又走进屋来，然后听到她宽衣解带的声音，一具温暖柔软的身体小心翼翼地靠过来，那两团柔软紧紧贴着他的后背，双手轻轻环过他的腰，掌心放在他的胸口。 苏临闭上了眼睛，他想再次见到天尊。 …… “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痛啊，真的好痛啊，啊啊啊……痛死我了。” 耳边传来一声声痛苦的呻吟，霎时间苏临仿佛来到了地狱。 但他却又闻到了花香，仿佛身处暖春阳光下的桃林。 自己又做梦了，苏临清醒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村口，那颗老槐树已经枯萎，淮阳村的上空粉色的光带犹如极光般扭动着，仿佛女神的裙摆。 村里各处都传来刚才他所听到的呻吟和哀嚎，苏临立刻迈步朝村子里跑去。 桃树，到处都是桃树！ 声音就是从桃树上传来的！ “好痛啊，痛死我了……啊……让我死吧。” 是赵叔的声音！ 苏临往传来赵虎声音的桃树跑去，凑近了一瞧，他看到了树干上长着一张赵虎的脸！ 第四十章 两边都完美无缺 赵虎的脸嵌在粗糙的树干上，皮肤的纹路变成了树纹，五官痛苦地扭曲着，口中不断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 从他脸的周围延伸出许多散发着红光的脉络，镶嵌在树纹深处，向着树冠蔓延，光脉如呼吸般一明一灭，桃花也随着忽暗忽亮，仿佛这棵树在汲取赵虎身上的养分。 “赵叔！听得到我说话吗？”苏临摁了摁对方的脸颊，和树干一般坚硬。 树干上的脸将目光投向苏临，好像认出了对方，沙哑地嘶喊道：“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在没有看到化作桃树的赵虎之前，苏临觉得洛槐南破相毁容的世界，是某个修士为他编织的幻境。 而自己遇到天尊，成为天尊信徒的世界，才是真实的现实。 但他现在开始不敢确定了，既然自己已经被那个修士困入幻境，那对方为什么让他看见外界的现实，这样岂不是会更加动摇他的信念吗？ 莫非自己真的疯了？ 真相是他根本就没遇到天尊，这里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封建社会，刘县令就是一个平凡的好官，小娥和灵雨都好好的，所有的一切都很正常，只有自己因为失去了儿时的青梅竹马，发了疯，以为这世间有妖魔。 “小临……杀了我~~”赵虎气若游丝地哀求道。 苏临猛地回过神来，抚摸着桃树的树干，试图从触感上找出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然而不管是嗅觉还是触觉，都无比真实，他实在看不出这是假的。 “赵叔，你们遇到了什么！告诉我！”苏临的声音很冷静，但若仔细品味，却能从中听出一丝哀求与恐慌。 “我不知道……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什么梦？” “梦里，梦里我成了县里第一猎人，我被督察府请了去……啊，好痛啊。” “你有没有见到可疑的人，打扮像是修仙者一样的人，比如道士和尚之类的？” “我……我不知道，我好痛……救我~~” 赵虎含糊其辞，说不清楚，从他口中大概也问不出什么了。 但对方应该和自己一样，进入了一个无比美妙的梦境，而在梦醒之后，他便成了这副模样！ 但这里真的是现实吗？还是说这是另一个梦境？ 如果这是现实，那天尊呢？天尊为什么没有出现。 苏临迈开双腿，发了疯般在村里狂奔，他看到了数百颗桃树。 有的桃树在屋内生长，树干捅破了屋顶，繁茂的树冠将整个村屋笼罩其下，桃红色的华光照得屋子仙气盎然；有的桃树当街生长，靠的极近的两颗盘绕在一起，苏临听到王婶和他儿子的声音从树中传来。 那些桃树有的在哀嚎，有的愉快地笑着，仿佛沉浸在甜蜜的梦境里，空气中充斥着香甜的气息，令人迷醉。 苏临每逮着一棵哀嚎的树就询问，但很少有树会回应他，大部分连话都不会说，被疼得只会嘶嘶出气，少许能认出他的人，都求他杀了自己。 终于，他找到了马勇，这次甚至苏临没有迎上去，对方就看到了他。 “苏临……快逃！”马勇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苏临一愣，立刻跑上前，一个踉跄跪倒在树下：“马爷！马爷告诉我，你们遇到了什么！” “帮我……帮我找到镇武十三年那个凶手……就是那个，那个做京观的。” “且不说这个，是谁把你们变成这样的！”苏临的语气几近逼问。 “桃林……那个……” 马勇的话没说完，他脸上痛苦的表情却忽然消退，沟壑般纵横的皱纹在脸上舒展开来，他露出孩童般幸福甜蜜的微笑，快乐地说道：“娘……娘你慢点走，来……我扶着您，咱们坐那歇歇。” “妈的！”苏临爆出一声脏话，靠着树干瘫坐在地上。 四周哭声笑声混成一片，像一张大网将苏临罩在中央，让他觉得身上没有一点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苏临扶着马勇缓缓站起，他慢慢转过身，布满血丝的双眼从一颗颗桃树上扫过。 他摊开手原地转圈，向周围的桃林发出质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你们是真的，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 马爷、王婶、李二狗、赵叔……给我一个理由啊，给我一个理由，让我相信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苏临在心里哀求，而回应他的只有哀嚎。 两边的世界都完美无缺，幻觉与真实根本没有区别。 他困在了缸中，什么都无法分辨。 头忽然疼了起来，天灵盖仿佛裂开了几条缝隙，膨胀的大脑像是要从颅骨里挤出来。 苏临伸出手想要按住天灵盖上的裂缝，他没有摸到缝隙，但手掌传来的触感却变得十分奇怪，按到的脑袋十分柔软，坚硬的头骨犹如棉花糖般没有形状。 还未等苏临害怕，眼前的场景已经开始模糊，风里的花香也淡了下去。 视网膜上出现了白茫茫的光点，仿佛天空落下了雪花，剧烈的头疼随着雪花铺满视野，逐渐缓解，飘散的注意力终于得以集中。 他眨了眨眼，看到洛槐南微笑着注视着自己，仿佛在他熟睡时就一直这样看着他。 她的脸距离自己极近，右半张脸的皮肤光滑如瓷器，左半张脸的烧伤如盘曲的蚯蚓。 这时苏临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掌放在洛槐南的屁股上，刚才的触感是她的臀部。 他触电般收回手，洛槐南脸上笑容一僵，随后笑得更欢了。 她牵过苏临的手，放在屁股上：“苏临哥哥，我们很快就要成亲了，你怕什么？” 苏临什么都没说，揉着幻痛的脑袋从床上坐起，狂乱起伏的内心随着外面的鸡鸣慢慢平静下来……这个世界是有序的，他能在这里安静地思考。 两边都没有一点破绽，但这个世界让他感到安心。 这里没有那些妖魔般的修士，他这样的平头百姓不会无缘无故被人掏心掏肺，不会被人制成桃树和人傀，青梅竹马的花魁不嫌弃发疯的自己，王兄还一直等着与他一起为官造福百姓……这个世界是有序的。 苏临缓缓伸出手，抱住了洛槐南，将头埋在对方发丝间深呼吸。 这强烈的真实感。 突然间他觉得这个世界才是真实的……他不想在发疯了。 但很快，苏临立刻放开了洛槐南，即将从眼底浮现的懦弱与妥协，被另一种更极端的的情绪压了下去。 “冷静，你必须要冷静下来。”苏临用力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仿佛要将手指按进脑子里去。 洛槐南挽住他的臂弯，担忧道：“做噩梦了吗？” “槐南，你去做饭，让我静静。” 第四十一章 忙碌的真实 碗里的白粥四溢着米香，苏临和洛槐南，还有大家一起围坐在矮桌边，吃着早饭，旺财在脚边舔着苏临的脚趾，痒痒的。 灵雨和小娥聊着昨天从其他孩子那里听来的故事，爷爷有意无意地提起他和洛槐南的婚事，似是已经决定就在最近选个良辰吉日，让他们完婚。 “爷爷，不用着急的！现在地里还挺忙的，能忙完这阵再说。” 洛槐南嘴角噙着微笑，虽然她嘴上拒绝，但看得出她很开心。 苏临小口喝着粥，想起了自己在穿越前，听过的一个很有名的理论——缸中之脑。 一个人，可以假设为你自己，你被一个邪恶的科学家施行了手术，你的脑子被从身体上切了下来，放进一个盛有维持脑存活营养液的缸中。 脑的神经末梢连接在计算机上，这台计算机按照程序向脑传送信息，以使你能保持一切完全正常的幻觉。 对于你来说，似乎人、物体、天空还都存在，自身的运动、身体感觉都可以输入。 这个脑还可以被输入或截取记忆，譬如他可以截取掉你大脑被手术的记忆，然后输入你根本没有经历过的各种环境、日常生活。 他甚至可以被输入代码，让你‘感觉’到自己正在阅读这一段有趣而荒唐的文字。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你又该如何确定自己不是那个缸中之脑呢？ 答案是根本没有办法确定，当思维和意识都被别人完全操控时，当事人其实已经丧失了任何选择权，不管是否察觉到真相，察觉到真相的事实都会被对方掩藏。 苏临现在所面对的状况，和这个理论十分相似，但又并不完全相同，他所处的环境和日常是那么真实，但唯独自己的记忆充斥着矛盾。 如果他真的是那颗被存放在营养液中的大脑，那只能证明那个为他做手术的科学家技艺不精，只能让他产生无比逼真的幻觉，而无法删减修改他的记忆。 或许破除迷障的关键，就在这小小的区别当中。 “我也想尽快和槐南成亲。”苏临忽然说。 洛槐南和苏正德都愣住了，苏灵雨和苏小娥快乐地鼓起掌来，在一旁起哄道：“槐南姐姐是要嫁给哥了吗？那我以后是不是要叫嫂子了！” 洛槐南愣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宠溺地揉了揉两个孩子的脑袋，向苏临投去深情的凝望。 “那好，我待会就去和老王说一声，再叫些村里人来帮衬帮衬，咱们挑个好日子就把这事儿办了！”苏正德喜笑颜开，真心为自己的孙子感到高兴。 成亲这事，就这么毫无争议地确定下来，在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后，苏临拿上锄头，与平常一样去田里干活了。 这一切都让他感觉似曾相识，其实在苏小娥被邪修杀害的那次，他又何尝不是一个疯子，所有人都忘了小娥，所有人都看不到小娥的尸体，真相只有他知道。 此情此景，和那时何其相似。 只不过，上次他是在张员外儿子大喜之日，找到了刘禄。 而这一次，却轮到他自己结婚了。 很快，苏临要成亲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村庄，大家都纷纷来道喜，虽然苏临平常经常发疯，但他也是村里最聪明能干的人。 高祖皇帝发明的那些水车风车，只有城里厉害的工匠才能修理，苏临没来之前，每次水车出了故障都得去平山城请人，他来了之后，村里东西坏了就都交给他修理。 再加上苏临发疯不伤人，平日又乐于助人，为人正直坦率，因此人缘颇好。 “小临啊！恭喜恭喜，那个什么？有情人终成……终成鸳鸯啊！”南志贤搜刮着肚中存量不多的贺词祝福道。 苏临微笑着点头：“南叔，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对对！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就说念起来怎么怪怪的，原来是我记错了，我也是刚才听王秀才念叨着，现学现用，哈哈哈！”南志贤豪爽地大笑。 他用力锄了几下地，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鬼鬼祟祟走过来，凑到苏临耳边说：“你还记得上次我和你说的吗？赵虎那家伙逛窑子喜欢吃的那玩意。” 苏临眉头一皱：“猎狗草？” “就是了！虽然人吃那东西不好，但洞房花烛夜嘛，稍微吃点不碍事的，槐南这么好的姑娘，你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一下人家。” 说完，南志贤用力拍了下苏临后背，露出一副“叔是过来人”的表情。 苏临无语地摇了摇头，举起锄头继续开始耕地。 到了下午，王秀才来了，带了一大堆书来，说是送给苏临的贺礼。 “苏兄，恭喜了，你和槐南能走到如今实属不易，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古人云书中自有黄金屋，我就将这黄金送与你，我知道普通书籍入不了你法眼，你一直对大梁的历史很感兴趣，所以我便将这些书送来了。 当然等你大婚之日，我还有一样东西要送你！” “多谢王兄了。” “在下祝你们白头偕老，百年好合。”王霄风用一种十分感慨的语气祝福道。 从那天之后，苏临便开始忙起来了，他上午下地干活，到下午就和南志贤一起，在老屋的旁边搭新屋，作为他和洛槐南成婚后的婚房。 后脑贴脚跟的忙碌生活，转移了苏临很多注意力，有时他甚至会忘记自己的目的，将眼下的一切当做无需怀疑的真实。 看着自己挥洒汗水，一砖一瓦搭建起来的屋子，苏临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而洛槐南无微不至的体贴与温柔，也令他感到无比安心。 他再也没有梦到天尊，也没有梦到那地狱般可怕的场景，即使有好几次他祈祷能再次在梦中见到天尊，但却从未如愿，往往带着疲劳闭上双眼，睁开就已是天亮。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正轨上，就仿佛他的疯病在洛槐南回来后真的消失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房子建起来了，不大，但足够让他和洛槐南，还有他们今后的孩子生活。 洛槐南昨天去城里当掉了她仅剩的首饰，置办了些家具……这个家越来越像一个家了。 苏临也发现自己已经接受了洛槐南，她所有的一切都很合他意，她温柔贤淑，善解人意，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从不发火。 她和村里那些动不动就骂人的大婶不同，更像一个出自书香门第的小姐。 他们很有默契，就仿佛从很久以前便一直生活在一起，从未分开。 今天是他和洛槐南搬进新家的日子，因为洛槐南没有娘家，所以在结婚前，他们便住在一起了。 吃过晚饭，苏临坐在院子里抬头仰望星空，他有多久没梦到那些怪异的梦了，已经一个月了吧。 现在回想起来，天尊和那些恐怖的邪修，更像是虚幻的妄想，手里的锄头都比他们更加真实。 但…… 苏临拿出放在怀里折叠好的纸，这是他自己在一个月前写下的。 上面写着：【不要沉浸于舒适的感情，你并非为了自己而活。】 第四十二章 大喜之日 苏临将那张纸重新叠好放进衣服里，回到屋子里，取出自己当年在战场上用过的刀，这几天他把刀磨了又磨，它已经变得与当年一样锋利。 洛槐南在桌旁写字，认真计算着婚礼当天需要购置的物品和花销，她最近在学做菜，厨艺进步飞速。 和往常一样，她和他谈了柴米油盐的琐事，还说进京赶考的路费已经省下来了。 夜深人静，洛槐南已经上床睡觉了，苏临还留在前院磨砺刀锋。 夜晚变成了他最害怕的时间，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洛槐南，用还未成婚来拒绝行夫妻之事，实在有些过于牵强了，特别是在女方提出来的情况下。 他已经委婉拒绝了很多次，每一次都能看到洛槐南失落的表情，以及她对自己的质疑，苏临不想继续伤她的心了，于是只好每晚在洛槐南睡着后才上床睡觉。 当然，其实苏临也不是没想过同意对方，甚至他之前还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辨认方法。 他记得以前做梦时，不管是噩梦还是美梦都难以清醒过来，只有在做春梦时，他才会突然清醒，很多次他睡得很沉，依旧醒得来。 那么是不是只要在这里尝试一次，也能让自己醒来呢？ 这种念头有过，但很快就被苏临否决了，这可不是梦这么简单，而且他也已经想出了解决的办法。 他也害怕和洛槐南变得更亲密。 他怕到时候自己会下不了刀。 …… 三天之后，终于到了他和洛槐南成亲的日子。 村里的大家都来了，刘县令也到场祝贺，送了一副字。 在大夏，基层官员在自己的辖区内，遇到百姓大喜或大丧之事，无论如何都要参与，不必全程参与，但必须到场表达心意，这是没入律法，却被默认的规矩，至于这潜规则的由来，却无处考察了。 碎裂的红纸飘扬在门口的空气中，鞭炮在地上炸成一片，如红蛇在地上扭动翻滚，迎亲队将锣鼓敲得震天响，口中的唢呐吹得抑扬顿挫。 苏临抬起头，今日晴空万里，气温也令人舒适，似乎老天爷都在特意帮他。 成亲是一件十分繁琐的事，中间有着复杂的仪式，但因为洛槐南的身世十分特殊，她没有娘家，因此成婚仪式简化了许多，接新娘这一步骤也从去娘家接人，变成了苏临从爷爷的老屋，把她接到刚刚造好的新屋。 苏临在众人的拥簇下，来到了爷爷的老屋，他整理了一下喜服，迈过门槛，走进屋内，原来脏兮兮的布帐，今日也特地换成了红布。 苏临掀开布帘走进内室，看到洛槐南戴着红盖头端坐在床上，她穿的婚服不算精美，但她是天生的衣架子，即使穿这样的衣服，依然比苏临见过的所有新娘都要好看。 苏临心里有些高兴，这场景让他不由自主想到了今后的幸福生活。 他和洛槐南可能会很平凡，但也可能不平凡，自己有着穿越者的先见之明，更加了解当今皇帝的想法，也想要继续改变这个社会。 将来，他说不定会入朝为官，他会成为一个好官，而洛槐南也会成为一个好妻子。 这种人生，和他幻想里的那种恐怖的修仙人生，不知要好出多少倍。 “槐南，我们走了。”苏临轻轻牵起了洛槐南的手，牵着她往外走去。 此刻，他的爷爷已经去了他的新房，在那里等着孙子和孙媳的拜见敬茶，虽然这样的嫁娶仪式过于简单了，但却正合苏临心意。 刚刚走出屋子，迎亲的乐队闹得更欢了，苏临在一片欢闹声中，托着洛槐南乘上张员外家借来的高头骏马，自己牵着马在前面走着。 等到了新屋，苏临又将洛槐南抱下马，牵着她迈过大门。 院子里被打扫的一尘不染，院子最角落的地方放着一个木箱子，或许打扫的人觉得那时放农具的吧，但里面放的是他昨夜磨好的刀。 “哈哈哈，小临也要成大人了”爽朗的笑声从身后传来，马勇穿过人群，来到苏临面前，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后来督察府，到我手下做事吧！” 苏临微微一笑，并不言语，他的视线缓缓扫过人群，看到王霄风站在人群的角落，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 然后南志贤不知从哪里挤了出来，握住苏临的手连声道喜，顺手往他掌心塞了几个丸子。 苏临向南志贤投去询问的眼神，那粗汉挑了挑眉毛，压着嗓子说：“上回和你说的，我用那草搓出来的丸子，吃一颗就行，吃多了……明天你甭下地干活了，嘿嘿。” 苏临哭笑不得，但还是把丸子好好收了起来。 随后，苏临松开了洛槐南的手，在放开的刹那，洛槐南还拉了他一下，似是有些紧张，但苏临还是挣开了。 “就到这吧，待会拜了堂，我怕下不了手。” 苏临一边说，一边往角落的箱子走去。 他自言自语的一句话，被喜庆的氛围冲淡，甚至无人注意，直到他远远离开新娘，独自来到了院子的一角，前来参加婚礼的众人，方才投来疑惑的目光。 当着所有人的面，苏临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长刀。 “噌！” 寒刃出鞘。 宾客的欢笑戛然而止，所有人不解地看着苏临，表情疑惑。 马勇头一个收敛了笑意，他下意识往腰间摸去，却摸了个空，这时他才意识到，今天来参加婚礼没带刀。 “马爷，别担心，我给你准备了。” 苏临面无表情地抬脚，将脚边的箱子踢向对方。 箱子倾倒，里面散落出几把长刀，还有菜刀、镰刀、剪刀。 “小临，你这是什么意思？”马勇警惕道，他往地上的兵器走了几步，但还是没去捡。 苏临举着刀，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走到门口，用脚后跟将门关上，另一只手随手拴上木条，阻断了众人从院子里离开的道路 “苏兄，你这是要做什么！快把刀放下！” 王宵风从人群中走出，毫不畏惧地向苏临走去，想去按苏临的手。 而苏临也没有犹豫，直接一刀刺出，锋利的刀尖顺滑地刺入王霄风的肩膀，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布衫。 第四十三章 大喜之日（二） 王霄风露出惊恐之色，震惊地瞪着苏临，剧痛让他表情扭曲。 苏临轻轻将刀一推，便将王霄风逼退了回去。 “啊啊啊！”王霄风忍痛咬牙吼道：“苏兄，快把刀放下！你这是怎么了，把刀放下啊！” 马勇终于捡起了地上的刀，和他一同前来贺喜的捕头也拿起了那些可以杀人的厨具。 “不好意思，本来想给你们准备更厉害的兵器，但我能弄到的也只有这些。” 苏临眼眶微微泛红，却强行挤出笑容向马勇等人道歉。 “接下来……我要把你们全都杀光，如果不想死的话，就在我杀了你们之前，把我杀了吧！” “苏临哥哥！你怎么了？”洛槐南摘下来红盖头，伸出双手向苏临走来。 她的手刚触碰到苏临，苏临的左手便顺着她的手臂滑到肩膀，只听一声清脆的骨折之声，洛槐南的胳膊便如抽了脊骨的死蛇般瘫软下去。 她发出一声惨叫，苏临飞起一脚落在对方膝盖侧面，洛槐南的左腿直接歪折成l形，身体倾斜倒了下去，苏临掐着洛槐南的肩膀顺势一丢，把她推倒在墙边。 “你这个畜生，你在做什么！槐南可是和你一起长大的啊！”苏正德也从屋里赶了出来，看到了这惊悚的一幕，他捶胸顿足，老泪纵横。 “痴儿！痴儿啊！孙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苏临你疯了！快把刀放下！”南志贤怒吼道，迈着大步冲上前来。 苏临顺势便是一刀挥出，深浅控制得恰到好处，割开了对方的肚皮，却不伤及内脏，左手并指为刀，极其精准地瞄准肩关节的缝隙，重重插下！ 错骨手，督察府每个捕头都要学的格斗技巧。 苏临并不是督察府的人，但他的擒拿技术却远比寻常捕头更强，在战场上历练出的杀伐手段，目的在于一瞬分清生死，而掌握这种杀伐手段的，需要用命来交学费。 “啊啊啊！啊啊啊！” 南志贤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倒在地上，捂着漏了的肚皮，双脚蹭地连连后退。 苏临神情犹如铸铁般，冷酷到看不出一丝情绪变化，他手里拿着刀缓缓下蹲，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苏临哥哥，为什么？”苏临听到身侧传来洛槐南带哭腔的质问。 声音里没有恐惧，只有不解、悲伤、难过。 苏临的眼眶红了，他觉得这个世界是真实的，他现在走的，却是取死之道。 然而，他必须要分清楚！ “我数到三十，不管农具也好，其他武器也好，尽可能拿点防身的东西吧，之后我就会杀掉你们……马爷，你可以告诉外面的人，让他们去县衙找帮手了。” 马勇这才反应过来，对院子外的人大吼：“快去县衙找人，有人行凶！” 苏临听到外面传来村民们惊慌失措的议论声，纷乱的脚步，他满足了。 院子里的人，有的去拿草叉，有的去拿锄头，凡是能用上的东西他们都拿上了，那些大婶和阿婆没有战斗能力，也语重心长地劝他。 “小临啊，你清醒点，你看你做的是嘛事吗？” “本来好好的大喜之日，被你搞成这样。” 瘫坐在地上的苏正德爬起身来，颤颤巍巍地走上前，双目通红道：“孙啊！你要杀人，那你先杀我！” 苏临咬紧牙关，眼角滑下一滴泪，长刀横出切开了老人的膝盖骨，苏临上前一步撞进爷爷的怀里，用肩膀顺势一顶，将老人顶翻在地。 “啊啊啊啊！”苏临发出大吼，冲向了马勇。 两把刀的交锋，在瞬间胜负就已经分晓，苏临在马勇地肩头割开一条口子，马勇趁势近身，两只手如蝴蝶般翻飞，掐向苏临的肘部。 “卡拉！” 苏临握住对方拇指顺势翻腕，拇指骨折，食指抵住对方的手腕下部，压在对方虎口的掌心用力一推，手腕也脱臼了。 上半身反击的同时，苏临的双腿腾出，一脚踢断了对方膝盖。 长刀破空，鲜血泼洒半空，一个捕头地小臂被直接斩下。 “呃啊啊啊啊！” 苏临仰天长啸，状若疯魔。 杀了我，你们只有杀了我才行！ 杀了我啊！ 苏临在心里呐喊。 经过一个月的思考，苏临已经想到了逃离这里的方法，他想明白了自己与缸中之脑有何区别。 他的记忆无法被修改，自己的思想也无法被操纵，这就是最关键的区别！ 天尊曾经说过，幻境分为两种，一种是靠折磨让人的心智崩溃，从而求死自毁，另一种则是让人在美好的幻觉中慢慢沉沦。 苏临不会沉沦，更不会自杀，但他会用自己的性命来认清这个世界的真假。 眨眼的工夫，苏临将院子里的人全都杀翻在地，院子里男女老少的哭嚎、尖叫、呻吟混成一团，但却没有一个人死，大家都在痛苦地挣扎。 苏临的出手很有分寸，他确保大家都只是重伤失去战斗能力，最多也只是残疾，但没有一个会死。 他的脸上泪水和鲜血混在一起，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苏临看着地上缺胳膊断腿的捕头，和骨折的叔伯婶姨，举起自己喜服的下摆，将刀上的血水擦净，然后他忽然笑了。 “大家是因为害怕伤到我，所以不敢全力以赴吗？这么多人，竟然都杀不了我。”苏临不解道。 刚才的战斗，他只有肩膀被砍伤了，除此以外，没有大碍，这让苏临开始确信自己的判断。 “为什么？！”靠在院墙下的洛槐南大声哭喊道。 苏临扭头看向对方：“因为我分不清。” “分不清又如何？为什么一定要分个真假？”洛槐南哭得梨花带雨。 苏临双目通红，泪水无声：“你不懂。” 门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还有金铁碰撞的声音。 苏临知道是县衙的衙役们带着兵器赶到了，他们将这里团团围了起来。 他走到门口，取下木条，将门打开。 门外果然站满了人，衙役们拿着牛尾刀和柳木棍，个个凶狠戒备地望着他，刘禄站在人群最后方，表情十分惊恐。 苏临可以理解，身为父母官，村里忽然出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任谁都会害怕。 “呵！” 苏临发出一声轻笑，如一头猛虎般冲进了人群，他现在要做的只有两点。 一是决不能被活捉，只能被杀死。 二是尽可能不杀人。 如果他猜得没错，这个幻境是不愿意杀死他的，否则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村里人有几千次机会可以轻易杀死他。 这个幻境是想用美好的生活来囚禁自己。 既然如此，那自己就把这美梦彻底击碎。 我要用自己的命，来换真正亲友的性命！ “来啊！你们不杀了我，我就把你们……全都杀光！”苏临怒吼着，宛若凶神，他在刀剑棍棒间穿梭，血水在四周翻涌，断臂横飞。 周围的场景在苏临眼中变慢了，他本能地挥刀，势如闪电，温热的鲜血里，他想起了许多事，癫狂的感情也得到了平复。 他其实很害怕，他很害怕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如果这是真的，那现在他就是一个发疯的人魔。 他伤害了自己的妻子，伤害了抚养他的爷爷，把前来贺喜的村人们砍伤打残，就像一个没有人性的妖魔。 他希望大家能尽快杀掉自己，然后把受伤的大伙送去就医。 他下手很有分寸，大家一时半会是死不了的，很容易就能救回来。 苏临记得王秀才和他说过，那一年不是他救下了槐南，他只是和那群人贩子一起赶跑了山贼。 王秀才说，他并没有独自击退山贼的本事。 苏临看向周围那一张张惊恐的脸庞，心里念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应该也能杀了我吧。 你们可是衙役啊，有着刀和棍，有这么多人，比山贼可厉害多了，而我只有一个人。 你们可比山贼厉害多了，但你们为什么杀不了我呢？ 为什么……我这么强？ 苏临将人一个个砍倒，凡是有战斗力的人全都被他砍翻。 然后他便追着其他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动手，把他们的腿一条条踢断，让他们不能跑也不能还手。 他已经明白了，这个世界是假的，在最极端的选择面前，这个幻境终于无法再欺骗他。 或者说，这个幻境已经没了欺骗的手段，它本来就无法杀死自己，在这种疯狂行径下，更无法维持美好的桃源生活。 “是我赢了！” 苏临坚定道，但语气却没丝毫喜悦。 他耐心地把所有重伤的人，一个个拖回院子，周围躺着的伤员声声质问着他，有人已经失血过多死去。 “好烦啊，你们真的好烦啊，你们根本都是假的。”苏临抱怨道。 过了这么久，还没有脱离幻境，明明自己已经识破了。 难道非要做到最后一步吗？ 这真是让人讨厌。 苏临深吸一口气，一刀切开了赵虎的脖子，反手一刀又送走了老王，苏临的动作很快，这次屠戮不仅是离开幻境的步骤，也是对他心灵的折磨。 “苏兄，清醒点，不要再一错再错！”王霄风虚弱地说。 “王兄，对不住了。” 苏临走到南志贤面前。 “我草你妈！”精壮的汉子用最淳朴的语言表达着自己的情绪。 苏临冷冷道：“我更喜欢现在的你。” 又是一刀结束。 一刀一刀，砍钝了，就还得从地上换一把。 长痛不如短痛，就当自己在杀狗屠猪！ “孙儿啊……你怎么……” 慈爱的爷爷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可爱的妹妹慌乱地哭喊着，或许她们觉得自己的哥哥还有最后一丝良知吧。 “哥！！” “呜呜呜呜呜呜，哥！哥！” 苍老的声音与稚嫩的童声戛然而止，世界安静了。 苏临仰着头，用力眨眼，走到了最后一人面前。 洛槐南的牙齿咬破了嘴唇，鲜血直流，她死死瞪着苏临，眼里的深情不复存在。 “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 苏临挥刀，鲜血从脖颈喷出，声音像林叶间吹过的风。 看着洛槐南惊恐地捂着脖子，看着她憎恶的眼神变成绝望，变成悲伤，变成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悔恨，瞳眸就像一片干涸的清潭。 “还有真正的家人和朋友，等着我去保护！”苏临用力将刀插在地上。 他的视野开始模糊。 嘴角泛起疯狂的笑容。 第四十四章 元婴 周围的场景泛起了水般的涟漪，苏临的嗅觉和触觉开始发生变化，鼻尖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消散了，浓郁的花香再次出现，脚底粘稠的血浆化作坚实的大地上眼前是被桃红色光芒照耀的淮阳村。 他回来了！ “比我想的还要快，这法阵对元婴之下的火命与木命的修士是无解的，你能靠自己摆脱幻阵，意志称得上万中无一。” 苏临看到天尊蹲在地上，正在画一个阵法。 “这是什么？”苏临问道。 “鸣神阵，可以加强两个修士对彼此元神的感应，本来打算用它来提高你我之间的连接，但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天尊拍了拍手中的尘土，慢悠悠地站起。 “在满足境界压制的情况下，幻术是所有术法中最强的法术，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反制，你是例外中的例外，或许这就是我这么看好你的原因。” 苏临缓缓抬起头，他发现自己又能使用摧锋了。 “你说过神通其实是人类没有的感官，为什么在幻境中我就无法使用了？” “正好给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幻术是境界压制后的最强神通。 答案很简单，因为布阵者也会你的神通，并且对神通的体验深度在你之上。 现在请你想象一下，假如你被关在一个完全封闭没有任何出口的房间里，四面都是墙壁，而我告诉你，这四面墙上其实有一堵门，这扇门的外观与墙壁毫无二致，它的安装是原子级别的拼合，与墙壁严丝合缝，用肉眼无法观察到任何破绽。 但是这扇门可以被轻松推开，那请问，你要怎么做才能离开这个房间？” “还用问吗？只要把墙上每处地方都推一遍，很快就能找到那扇门。” “对，幻境就是那个房间，而破解之法就是那扇外表与墙壁无异的门，你的神通便是双手。 那么请问，如果有个力量远大于你的人在外面按着这扇门，你在里面不管怎么推，门都纹丝不动，请问怎么办？” “没有办法。” “幻境就是这么一种东西，这种术法是用来抹杀比自己弱太多的修士的，还记得缸中之脑吗？ 它最大的破绽其实是在题外，这假想在提出的那一刻，默认了改造大脑的邪恶科学家与被改造者，都是只拥有物种感官的人类。 但如果被困者有第六种，甚至第七种感官，而那名科学家却只有五感呢？ 那么结果将截然不同，那颗大脑能轻易从这个虚假的世界中，看出不符合第七感官的现实破绽。 而因为那个邪恶的科学家是只有五感的普通人，他无法理解，甚至无法观测，更无法修改定制大脑对第七感的信息接受，于是大脑就可以轻松判断出自己在虚假的世界里了。 幻境就是这样一个东西，他建立在绝对的感官压制之上，正常情况下是无解的。 在那名修士眼中，你和这些村民，与蝼蚁无异。” 苏临：“但我还是出来了，我是靠推理才出来的。” “推理？你不会真的觉得自己是靠推理出来的吧？ 在你穿越前的世界，轮回和灵魂被公认为不存在，但如果一个人想要知道真正的答案，只要去死就行了，虽然他无法向其他人证明灵魂存在与否，但自己却肯定可以知晓答案。 如果那个人真的去死了，你觉得这种验证方式是理性的吗？他有考虑自己的家人和现实的生活吗？ 你在幻境中用那种方式验证真假，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验明正假，但你从未考虑过，如果那个幻境是真的，你的所作所为会对家人朋友造成怎样的影响。 王霄风的胳膊会留下隐疾，洛槐南会变成瘸子，马勇做不成捕头了，还有更多人直接因你而变成残疾……你根本没想到这些代价吧？ 或许你想到了，但你觉得这些风险和辨别世界的真假而言，过于微不足道。 苏临啊，你不是正常人啊。 你之所以能出来，也只是因为你坚信那个四面都是墙壁的房间，的确有一扇门。 但绝大部分人，在最初的尝试无果后，就会认为这扇门根本不存在，确信那里就是一个无门的房间。 自欺欺人很容易，但在自己想欺骗自己的时候，轻易骗过自己，那却难于登天。 从某种角度看，在那个绝对封闭的环境中，仍旧相信门真的存在的你——才是真正的疯子。” 天尊露出笑容，她显得十分开心。 而苏临听后，却感到手脚冰凉，他并不认为自己有天尊说得这么异常。 “哈哈哈，别露出这么可爱的表情，我说过，疯狂并非缺陷，你在我眼中是天才中的天才，独一无二的人。”天尊轻轻拍了拍苏临的肩膀。 听完天尊对幻阵的解释，苏临也明白了布阵者于他而言，究竟是何等强大的存在。 根本没有一丝希望。 “所以，即使那个布阵者站在我面前，我对他使用摧锋，也会被他用更高级别的摧锋反制。 在那名修士面前，我就是个没有神通的普通人，对吗？” 天尊点头：“总结得很到位，所以我的建议是逃跑，当然你也可以用你唯一的那张底牌赌一赌。” “你和南志贤似乎叫它黑天尊……我个人不太喜欢这个名字。”天尊摸着下巴思量道。 苏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他扭头看向周围的村屋，哀嚎与呻吟飘荡在淮阳村的上空。 他看到了那一颗颗熟悉的桃树，唯有在梦境中看到的这个，是真实的，全村的人全都变成了桃树，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他们还有救吗？”苏临问。 “有些人还能救，有些人已经没救了，但即使你想救人，第一步就是让布阵者撤去幻阵，我不觉得对方不会这么听话，大概率你也无法杀死对方。 现在布阵者不知道什么原因不在这里，此刻便是逃跑的最好机会。” 苏临沉默了。 他很清楚，天尊的提议是当下最正确的选择，能布下这幻阵的人，绝不是他能对付的对手。 但难道自己就真的要抛下淮阳村的乡亲父老，独自逃跑吗？ “布阵者的修为，大概是什么境界？”苏临试探性地问道。 “当然是，元婴。”天尊轻描淡写道。 第四十五章 幻阵 苏临没想到，布阵者竟然会是元婴。 一个金丹大圆满，便能召唤出他和南志贤无法抵抗的诡异黑影，元婴修士的手段会有多么诡异，他已经无法想象。 此刻苏临手中唯一的牌，就是他死后可能会出现的黑天尊，然而黑天尊究竟能不能匹敌元婴修士，他也不知道。 “天尊，我死后出现的黑色的怪物，是你放在我身上的庇护吗？” “我没有做过这种事，这显然是属于你的力量，至于这力量究竟是怎么来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你本来也不简单，否则也不可能在梦境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就在这时，苏临听到从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桃粉色的光华下，一个身段窈窕的女子，提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一瘸一拐，踉踉跄跄地往这边走来。 苏临凝神细看，才认出那人是洛槐南。 她没了头，腿好像受了伤，手里提着的是她自己的脑袋。 随着两人距离越来越近，洛槐南也看到了苏临，她突然腿上加速，以一种极其怪异扭曲的姿态，朝着苏临飞速狂奔过来！ 她的一条腿似乎有着极其严重的残疾，手腕也歪向反常的方向，但这丝毫不影响她跑步的速度。 这画面让苏临想起了被静音的恐怖片，没有刺耳的尖叫，没有瘆人的音效，但有时这种画面才最令人毛骨悚然。 苏临拔出了刀，犹豫着是否要施展神通。 就在这时，从旁边桃树的树干背后，一个人跳出拦在路中央，挡在洛槐南面前，竟然是南志贤。 洛槐南一个急刹，在南志贤面前停下。 随后南志贤转身道：“别担心，控制她身体的是我。” “这是怎么回事？”苏临警惕地问道，“槐南她人呢？” 任谁都看得出，现在洛槐南身体里的“人”不是洛槐南，甚至那东西根本称不上人。 “被我的意识压制住了，稍微等一会，我就能让那丫头重新掌握这具身体的控制权，我的分魂太虚弱了，只剩下进食的本能，所以才会往你这边扑过来。”南志贤说。 他偷瞄着苏临，脸上波澜不惊，但苏临依旧看出对方很紧张。 苏临偷偷看向身旁的天尊，天尊似乎在发呆。 “咳！”苏临用力咳嗽了一声，天尊才回过神来。 “嗯？怎么了？”天尊疑惑地看向苏临。 而站在面前的南志贤，以为苏临是在冲他咳嗽，淡淡道：“小子，你得给我一点血，寄宿在这丫头身体里的我太虚弱了，无法修复这丫头的身体，这种身体是吃不了还阳丹的。” 苏临看了眼浑浑噩噩，犹如丧尸的洛槐南，拿起刀割开自己的手掌，任由鲜血顺着掌纹留下。 南志贤的伸手在半空中接住苏临的血，掌心窜出几条粉嫩柔软的黏液触手，将苏临的鲜血尽数吞噬，这些触手似乎有着自主意识般，顺着滴落的血液，拼命往苏临伤口的方向延伸，但却被一股力量限制在安全的距离内。 “太虚弱时就会这样，没有事的。”南志贤挑了挑眉，“放心，这丫头的脑袋和手脚，道爷我都给她安好，保准看不出一点痕迹，连疤都不会留。” 天尊：“哦~你在想为什么南志贤也能从幻境里出来吧？ 很多邪修都可以免疫幻境，不用大惊小怪，如果说你的自欺欺人是种天赋，那他们的自欺欺人就是常态，你也可以说他们根本没有在骗自己，而是他们认为是真的东西，恰恰在布阵者和凡人眼里，是假的。” 苏临擦了擦额头的汗，现在这种局面，他自然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向天尊提问。 天尊本体与分身的差异，在这时候就显现了出来，虽然两者都有着极强的的洞察力，但在和天尊的完全体交谈时，苏临心中的疑惑会被全部解答，即使暂时无法解答的部分，天尊也会特意说明。 但天尊的分身因为无法读心，虽然靠着察言观色，可以猜出他的疑惑，但想要完全读懂他的心思，却无法做到。 “她吃下还阳丹复活之后，你不会继续留在他身体里吧？”苏临为保万无一失，多问了一句。 南志贤瞥了苏临一眼：“我们好歹也是在义三爷面前发过誓的人，我骗不了你，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不能寄宿在活人的身体里，这丫头一旦服下还阳丹，她就不算是活尸了，我活人身上住不了。” 随着血液流下，南志贤将养分输送到洛槐南身上，洛槐南那双无神的双眼，也逐渐有了神采，仿佛从漫长的梦境中苏醒过来。 洛槐南眨了眨眼，看到苏临，眼神一亮，嘴唇动了动，没能发声。 直到她的头被按回到脖子上，洛槐南才说出第一句话：“苏临哥哥……这里是哪里？” 她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但很快脸上的疑惑就消散了，她看着自己惨白的双手，茫然道：“原来是梦啊。” “虽然现在我就能让这丫头复活，但这情况你也看见了，暂时还是保持原样吧。”南志贤试探性地征求苏临的意见。 苏临点头默许，现在让洛槐南保持现状，是最明智的选择，南志贤口中的还阳丹极为稀有，如果洛槐南服下后又死了，就麻烦了。 反倒是现在这死人的身体，死不了更方便。 天尊摸着下巴，突然开口：“我从刚才就在想，为什么布阵者不在这里，现在我想到了，他失去是杀人了。” 说罢，天尊抬起头，深邃的目光投向西方天空的云层。 很快，三个足踏飞剑的人影，割裂黑云，朝着苏临所在的方位急速飞来。 南志贤看到苏临望着西边，也跟着看去，呼吸瞬间停止。 一眨眼的工夫，三个气质出尘的修士，便出现在三人面前。 “你们之中，谁是苏临！”为首一人威严地发问，他应该也是金丹大圆满，苏临看到他的左肩膀有着一个圆滚滚的鼓包，那应该便是成型的丹胎。 其他两人一男一女身体也怪模怪样的，女的双手有着数十根肉质触须，男人的额头长着一对形似山羊角的弯曲肉瘤。 苏临看向身边的南志贤，他的腿已经在打哆嗦了。 苏临转而看向天尊，天尊神情仍无一丝变化，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看了苏临一眼，缓缓点头：“尽管承认，他们是我信徒的弟子。” 第四十六章 蚁仙门 苏临站在三名金丹修士面前，缓缓开口：“我就是苏临。” 现在他只能动用手中能用上的一切底牌，竭尽全力与那个元婴老怪周旋，除此之外，苏临别无选择。 虽然他若是愿意抛下乡亲父老，就能很快逃离这里，但这种事，他做不到。 这么多年来，淮阳村的大家都是互相扶持着度日，谁家有难处，村里其他人便帮上一把。 那年冬天他生病，爷爷被大雪封在山另一头，是王婶照顾了他一个冬天。 那年初春他跌进了山里的深涧，在水里泡了两天，全村人上山找了他两天。 他帮赵叔剥过兽皮，刘屠户常常便宜卖他好肉。 他帮村里所有人家割猪草，村里的男人帮爷爷搭起被暴风吹倒的院墙。 一年年下来，他与乡亲们的恩情已经算不清了。 “圣子大人，请赶紧和我们走吧，其他弟子已经托住了那个元婴老怪，但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趁现在请立刻跟我们离开！”左肩鼓包的男修跳下飞剑，跑到苏临面前。 “那他们怎么办？”苏临看向不远处正在呻吟的桃树。 那名修士露出不解的表情，似乎无法理解苏临的意思。 苏临笑了。 这表情比为难更令人难过，只有完全没有救他们这种想法的人，才会露出这种表情，在这个修士眼中，无视凡人的生死是一件理所当然，被默认的事，而救凡人的行为，更是令人翻译所思，无法理解的想法。 这就是修仙者吗？在他们眼里。凡人就是如此不值一提的存在。 “你们来了多少人？”苏临转而问道。 “三十人！其他二十七人去引开那元婴老怪了，有金元师弟在，应该能撑一炷香的时间。” 修士看见了苏临身边的南志贤与洛槐南，识趣道：“这两位是圣子您的朋友吗？跟我们一块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南志贤闻言喜出望外，刚刚他听到苏临自言自语，便感觉情况不妙，现在又听到对方提到了布阵者的境界是元婴，早就吓得六神无主。 如今对方又说能带着他离开，他自然高兴得不能自己，这就是命啊！天不绝他！ “苏临，趁现在赶紧走吧！晚一步就走不了了。”南志贤催促道。 但苏临却不急着上剑，他扭头问天尊：“这什么门派，可信吗？不会是诛仙司说的疯子门派吧？” “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们是我的信徒。”天尊摇头道。 苏临轻轻咋舌，略一思索，沉声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完，苏临向自己家跑去。 他刚刚想到了在梦境中马爷曾经对他说过一些话，他让他去调查镇武十三年做京观的凶手，而在之后，苏临询问马勇把他们变成这样的是什么人时，马勇说了两个字。 当时苏临没太在意，但现在他记起来了。 桃林二字，他从刘禄口中听到过。 “是桃林散人。” 刘禄那混账说，他的师父桃林散人一定会帮他报仇，如今桃林散人真的来了。 但苏临却不觉得这元婴老怪来淮阳村，就是为了帮一个废物练气徒弟报仇，他来这里一定是有更重要的目的。 当日，苏临在杀死刘禄之后，从对方府中找出了一本秘籍与一块无法使用的诡异铁块，那本秘笈是万兽门的入门功法，应该没什么价值。 如果一定要给桃林散人屠戮淮阳村找个理由，就只有块铁块了！ 苏临冲进屋子里，在屋内翻箱倒柜，找到了他从刘禄府中得到的铁块。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苏临举着铁块问天尊。 天尊取过铁块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看了看上头的符文，说： “里面放着东西，用寻常手段无法打开，必须拆解物质线才能打开。 物质线在这个世界，被修仙者叫做斩仙丝，你可以理解为构成物体的线条，空间维度中的长宽高，也是施展你那个神通的必须媒介。” 又是全新的概念，听起来还蛮科学的，苏临心想。 “这要怎样打开？” “你打不开，构成这铁块的物质线强度很高，你这修为拆不了。” 苏临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带上铁块跑出村子，问那三个修士：“你们门派叫什么名字？” “蚁仙门。” “你们的掌门是什么境界？” “师尊乃是元婴，圣子您问这个干什么？” 看来是一个背景雄厚的大宗门，如此一来，便有了谈判的资本，淮阳村的大家或许有救了。 现在，苏临也只能想出这个办法。 苏临缓缓点头，突然抬手指着南志贤说：“你把藏在槐南身体里的分身取出来，我现在就要让她还阳。” “诶？但是……”南志贤愣住了。 他只有一半分魂与苏临订立了同心咒，另一半藏在洛槐南体内是最安全的，现在要让他离开这具身体，这让南志贤很不情愿。 “没有但是，否则你就一个人留在这吧。”苏临冷冷道。 南志贤一愣，瞅了瞅苏临身后那三个金丹大成，咽了口唾沫。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力，如果自己不答应，恐怕这具立过誓言的身体，就要交代在这了。 南志贤在留下洛槐南伤口必需的肉线之后，将剩余的本体全部召唤了出来，随后将一颗漆黑的药丸递给洛槐南。 “是还阳丹吗？”苏临问道。 南志贤郁闷地点头道：“是是是！就是还阳丹！用得着每次都问吗？” “槐南，吃吧。”苏临说，“南志贤，把你没和我订立契约的身体留在这里，给那个元婴老怪传个话，就说他要的铁块在我手上，淮阳村的村民一个都不能少，否则就别想要回去了。” “我？让我留在这？”南志贤大惊失色。 苏临瞥了对方一眼：“又不是让你全部都留在这，只是让你留一半而已，你慌什么？” “为了这些凡人，你让我……”南志贤的表情逐渐绷不住了，但说到一半，他便乖乖闭上了嘴。 看到苏临那张冷酷到极点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没得选。 苏临眼亲眼看着洛槐南服下仙丹，在她服下还阳丹的刹那，她的身体迅速发生着改变，苍白的肤色变得红润，七窍开始流出黑色的浑浊黏液，苏临有些担心，但看到洛槐南的表情并不痛苦，便知道这只是人体在排出毒素 洛槐南咳嗽了几声，咳出一堆肮脏的黏液，她的胸脯开始起伏，恢复了呼吸。 苏临握住洛槐南的手，那双手不再冰冷，带着生命的温热，手腕的脉搏在苏临的指尖跳动着，洛槐南惊讶地望着自己的身体，随手擦去脸上的脏物，一脸激动地看向苏临。 “苏临哥哥，我活了！” 苏临点了点头，心想一桩事算是解决了。 “那我们赶紧走吧。”苏临对蚁仙门的弟子说道。 对方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样精致物件，随手置于地上，单手掐诀念咒。 只见那东西在地上快速膨胀起来，短短几个呼吸，它就从一个只有核桃大小的玩意儿，变成了一个足以容纳十人的巨型车辇。 其他两名修士掀开帘子，看向苏临：“请三位上车吧。” 第四十七章 域外天魔 苏临在上车前，叮嘱留下的那个南志贤道：“你就和桃林散人说，他要的铁块在我手上，我愿意给他，但要让他用淮阳村全村人的命来换，告诉他我是蚁仙门的弟子，我们的掌门也是元婴修士！” 留下的那个南志贤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而另一个南志贤，早就飞速爬上车辇，挑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坐好。 虽然两者都是南志贤，但果然魂魄一旦分开，双方的情绪感受也会分开。 “圣子大人，请快上车吧，时间紧迫，那老怪不知何时就会回来！” 苏临也没再犹豫，转身一头钻进车辇，他屁股刚在丝绸软垫上落下，就感觉这车辇凭空飞起，摇摇晃晃朝着高空飞去。 苏临掀起窗帘探头往下俯瞰，整个淮阳村尽收眼底，沐浴在桃红色的光华之中，是周围黑茫茫的大山格格不入，犹如坠入凡间的仙境。 身边的南志贤比他更加兴奋，整个脑袋探出窗外，兴奋地喊道：“道爷我还是头一次坐这样的法器呢！” 苏临无视发癫的南志贤，靠在座位的最角落，沉默地看着手中的神秘铁块。 三天。 他杀死刘禄只过了三天，就遇到了这些事，好端端的村庄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凭借天尊赐予自己的圣子身份，狐假虎威地与桃林散人谈判。 “又在伤春悲秋了？”天尊开口道，她似乎无时不刻不观察着自己的情绪。 “真实的世界比我想得更令人讨厌，凡人就真的只是蚂蚁，他们甚至都不在乎我们，我会不会有一天也变成那个样子？”苏临像是在询问天尊，又像在自我拷问。 旁边的洛槐南看到苏临与空气说话，惊得一愣一愣的，她想要插画，却被南志贤阻止了，南志贤激动地看着这一幕，他知道苏临现在是在和天尊交谈。 他只能说不愧是圣子，就算是元婴老怪也难求真仙一言，苏临却随时随地可以和真仙交谈，谪仙不愧是谪仙，这待遇令人歆羡嫉妒。 天尊看着苏临忧郁的侧脸，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挣扎是每个修仙者的必经之路，认知的突破便是灵魂的突破，扭曲的过程固然痛苦，但只要最后没有毁灭，就能行走于更广阔的真实。 你在战场上已经见过了不把人当人的敌人，修仙者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是啊，有什么区别呢，服食人丹的修仙者，与那群把人叫做两脚羊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天尊似是觉得还不尽兴，接着给苏临开始讲故事：“你在小说里看到过域外天魔吗？” “这个世界也有吗？”苏临终于把目光投向天尊。 “有~~域外天魔会夺舍人类的身体，他们的天资如果按这个世界的标准衡量，全是天骄中的天骄。 练气筑基，他们几天便过，在金丹境最多待上数月，最多一年，便能稳定在元婴境，极少数在数年内，即可突破元婴，晋升化神。 每次他们出现，都是整个修仙界的大劫难，域外天魔的行事作风无法用常理度之，他们的眼里只有杀戮，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凡是能杀的他都会杀。 所以一旦域外天魔现身，修仙界各门各派都会放下成见联合起来，齐心协力对抗天魔。 可惜，古往今来上万年，他们还是没能弄明白，域外天魔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直至如今，依旧有人在不断探索着域外天魔的真面目。 但他们从没想过，其实域外天魔已经将自己的真面目告诉他们了。” “什么？域外天魔自己把真面目告诉他们了？”苏临皱起眉头。 “在人类眼中，生是快乐的，死是痛苦的，但对天魔而言，这两种状态要反过来，他们的感官，让他们对生死这两种状态有着与人类截然不同的感受。 他们死亡时，会去往这个世界之外，精神长期处于一种极度愉悦的状态，但一旦时间到了，他们就会被这个世界拉回，对他来说是投胎，你们眼中，则是夺舍。 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会感受到巨大的痛苦，大部分的域外天魔在来到这个世界后，会第一时间选择自杀，重新回到那个死者留存的极乐世界，但有极小一部分，是那类有坚定信仰的天魔。 他们觉得自己是圣人，觉得你们这样一直生活在地狱中的人实在是太可怜了，没有体验过死亡，却恐惧死亡，甚至将那些轻微的痛苦当做快乐。 所以他们要做好事，积攒功德，你明白了吗？” “所以他们就杀人？！”苏临震惊了。 天尊缓缓点头：“没错，就这么简单，而且他们其实是对的，同一个的灵魂死多了大概率转化为天魔，那些杀人的天魔，是冒着被人类彻底消灭的风险，在行他们眼中的大功德。 所以啊，他们说的‘死其实不可怕，活着才痛苦’，是真心实意的肺腑之言，在他们眼里，自己杀人是普度世人的大慈悲。 域外天魔循环的次数很高，许多突然自杀的人都是被天魔夺舍了，但修仙者眼中那些恐怖的大魔头，其实几百年都不会出现一个，他们是天魔中的圣人。” 苏临沉默了，他感到无法理解。 天尊拍了拍苏临的肩膀，安慰道：“好好品味吧，现在你可能还无法理解这个故事是个有趣的笑话，但或许有一天你能理解。” 苏临沉默良久，实在忍不住问道：“难道没人对那些天魔解释过这一切吗？告诉他们人类根本不需要他这种慈悲。” “哈哈哈！你难道没见过劝抑郁症患者别自杀的人吗？”天尊大笑。 “但是……” 苏临正要反驳，忽然看到洛槐南和南志贤，直勾勾盯着自己，像是在看一只奇珍异兽。 “我在和天尊说话。”苏临解释道。 南志贤满脸堆笑：“理解理解，您继续。” 苏临又看向天尊：“但我觉得这两者不一样。” “根本没什么不一样，只是因为你更了解正常人的世界，所以能找出无数被你认可的理由和观点，去佐证活着更加快乐这个结论。 但你根本不了解抑郁症患者的世界。 当然，并不是说不劝说抑郁症患者是对的，其实这根本没有对错，甚至上升到神的高度，这种针锋相对也依旧存在。 所有的神明都氛围两个终极阵营，终极的毁灭，以及持续的存在，我属于后者，红尘仙属于前者，双方可以理解，却无法妥协。 域外天魔也好，你想要保护乡亲父老也好，对错根本不要紧，甚至它并不存在，关键在于你想做什么。 推动现实的是意识，而力量让意识的根源外显，除此以外的任何言论，都是对真正想做的事的辅佐，都是刻意编造出来的，能被自我认可的合理解释。 就如唯心、唯物、无神、虔诚、仁义礼智信……你们从混沌的整体中，分割出自己喜欢的那部分，冠以姓名，这是所有生物都在做的事情。 但毁灭与存在其实是整体，亵渎与虔诚其实也是整体，大家因为喜欢所以分割，因为无法理解整体所以分割，种种的理由，都是为了方便理解，虚构出自己行动的动机。” 天尊的手缓缓贴近苏临的面庞，光滑的指尖顺着苏临的脸颊缓缓滑过，那淡绿色的瞳孔像是巨大的漩涡，让苏临难以移开视线。 苏临被震到了，他感觉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 这种感觉难以形容，苏临只觉得天尊十分喜欢自己。 那种喜欢，像顶级的鉴赏家看中了一件独一无二的艺术品，又像男人对女人的一见钟情，当然也可以反过来，是女人对男人的一见钟情，兼具两者细微的差别。 这份喜欢里藏着双向的归属，宛如两块吸力极强的磁铁。 苏临突然觉得很可怕，内心有一种无法描述的情感，正在逐渐变得具体。 但他却难以移开凝视天尊眼眸的视线。 即使他竭力想要忽视那份情感，然而却正在逐渐理解。 “如果只以自己内心为标准，那么你就是正义。”天尊忽然把手缩了回去，又低下头避免与苏临对视，“哎呀，真是，抱歉……我这糟糕的自控力……忘了我刚才说的吧，你只要随心所欲就可以。” 苏临终于可以呼吸了，他的脸颊烫得像块烙铁，心跳的速率让他感到胸口剧痛，手脚都在忍不住战栗。 精神上的影响已经反映到了生理表面。 就在这时，苏临闻到了花香，他忽然清醒过来，猛地掀开窗帘，看向车辇之外的夜空。 “圣子大人！他来了，我们得分开逃跑，请你和你的朋友出来。”修士说道。 第四十八章 分头逃跑 苏临看到后方的天空中，有一抹桃红色的光芒正在迅速朝这边逼近，速度极快。 苏临的瞳孔微微收缩，看清了那抹红光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并非是诸如飞剑之类的法器，而是一桃木舟，木舟的边缘生长着分叉的枝丫，枝丫上开满桃花，用红线悬挂着一颗颗血淋淋的头颅，一仙风道骨的白袍老者傲然立于船首，左手负于背后，右手抚须，想着车辇这边看来。 “我们现在兵分四路，或许还能逃出生天，再晚就来不及了！请圣子快上剑吧！我师妹和师弟带着您的朋友走，现在只有如此了！” 苏临听了并不说话，沉默地看着身后追来的桃木舟，他眼看着桃木舟与车辇的距离越来越近，赫然发现元婴修士驾驭法器的飞行速度，竟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快。 他一直以为这个世界的元婴修士，也都像仙侠小说里那样，可以遁光御剑而行，追击一个金丹只在须臾之间。 但看现在两者的飞行速度，那木船指不定连飞机都追不上。 “如果我能在这个世界造出一架飞机，那在不需要起步速度的情况下，是不是可以躲避大部分元婴大能的追杀呢？”苏临轻声自语。 蚁仙门弟子见苏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顿时心急如焚，也顾不得什么尊卑礼节，猛地伸出手抓住苏临的胳膊，打算直接将圣子从窗户里提出去。 苏临一把按住窗沿，将胳膊从对方手中抽回，问道：“这车子飞得快，还是你们飞得快？” “若我全力催动飞剑，即使带上圣子你，这飞车也追不上，所以圣子赶紧上来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这蚁仙门弟子面色潮红，体内气血翻涌，随时会一口血吐出来。 他已经将内息调整到催动飞剑的最佳状态，只要苏临一上来，便能立刻射出，但现在苏临迟迟不动，他也只得强行压着飞剑速度，就像开车时一脚踩油门一脚踩刹车，体内的零件都在被迅速损耗着。 苏临思考了几秒，从怀中拿出铁块，往对方怀中一丢，说道：“你们兵分三路，从不同的路线返回蚁仙门，我和他们继续乘坐这飞车，按原定路线去宗门。” “飞车太显眼了，那元婴老怪很可能追着你们，圣子还是跟我走吧！” “放心，即使被追上我也不会死，反而你跑得越远我就越安全，若你能成功抵达蚁仙门，即使我被对方活捉，你们也能用那铁块把我换回来，不要再迟疑了，赶紧走！” 苏临转头看向南志贤：“你可以跟他们走，他们飞得快。” “我还是留在这好了。”南志贤笑了笑，屁股都不挪一下。 见苏临决意已下，三名弟子也不再犹豫，转身化作三道虚影，朝东南西三个方向遁逃远去，转眼便消失在夜色中。 苏临所乘坐的飞车，则继续以稳定的速度向着东南方向飞行。 虽然这飞车是最容易被桃林散人追上的目标，但苏临的决断，却是经过慎重考量的。 蚁仙门弟子提出的分头御剑逃跑，固然是个办法，但苏临也只能保证自己不被抛弃，却无法保证洛槐南不被抛弃。 洛槐南现在已经是普通人了，飞剑多乘一人，速度便慢上一分，若是带洛槐南逃跑的修士被桃林散人追上，难保他不会抛下洛槐南，独自遁逃。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让洛槐南呆在自己眼皮底下是最好的办法。 而桃林散人的目标，其实是那个铁块，苏临让那蚁仙门弟子带着铁块逃跑，等于留了一张保命符，只要对方能将铁块顺利送到蚁仙门，那他们的人身安全就能得到保障。 至于南志贤么……苏临倒是不怎么关心，他死了最好，留着倒也有其他妙用。 苏临将车辇的帘子掀起一角，偷偷往外张望，看到桃林散人驾驶着木舟，径直朝着北方追去，往那方向逃的弟子没有带铁块，这是苏临最想看到的局面。 这下子，他们便安全了。 苏临刚松一口气，忽然听到车辇的一角发出一声脆响，抬头一看，一根尖锐的木枝不知何时洞穿了隔板，插进车室内，一朵桃花在木枝上缓缓绽放，一阵芬芳花香霎时充满了整个车室。 “卡拉~卡拉~” 苏临听到上下左右都传来犹如白蚁啃噬般细密的窸窣声，车架的木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朽，烙印在飞车上的符文光芒呼吸般明灭数次，便彻底暗淡下去。 伴随一阵猛烈的摇晃，苏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进入了一种失重状态。 他们在坠落！ 洛槐南脸色煞白，一声不吭地紧紧抓着苏临的右手。 天尊面无表情地在失去重力的空中转身，一脚踢散腐朽脆弱的飞车，漫天木屑飞扬，高空的烈风扑面而来，苏临的袖袍被吹得猎猎作响。 他看到远处的桃红色华光，化作一颗指甲盖大小的星点，消失在视野里。 原来如此，桃林散人猜到他们这帮乘坐飞车的人，没有御剑飞行的本事，他只要击毁车辇，他们这些人，要不摔死，要不只能徒步赶路。 不管怎样，他都可以在杀了御剑逃跑的修士之后，再赶回来处理他们。 天尊在空中舒展身体，从容地下落，长发迎风飞扬，如一只俯冲的飞鸟。 苏临咬紧牙关，想起了曾经在顾云生梦境中所看到的线条，那是天尊口中说过的物质线。 随着神通的发动，空间的真貌在苏临眼中清晰起来，树木、风、大地、山，所有的一切都以密密麻麻的黑线形态，呈现在他面前，身边的洛槐南也变成了一团线构成的人。 地面逐渐靠近，苏临伸出左手，掌心陷进柔软的土壤中，他碰到了碎石砂砾，还有扎根于泥土中的柔嫩草叶。 在他的身体与地面接触的刹那，无形的巨力被均匀地施加在这片土地上，松软的土壤被瞬间压实为密度堪比岩石的坚硬土块。 蓬松的草地像被一面无形的墙壁压倒，根根紧贴地面，成了一幅扁平的超现实风景画。 苏临发出一声闷哼，与地面接触的左臂皮肤绽裂，鲜血渗出。 安全落地！ 第四十九章 赶路要紧 “原来如此。”苏临喃喃自语道。 在一次成功的技巧使用后，苏临对摧锋的理解更加深入了。 结合天尊对物质线的解释，苏临逐渐触摸到了摧锋的本质，它其实是一种可以影响“力”在物质线中流动的能力。 它可以将在物质线中自然流动的力，集中在某段物质线上，当巨大的力量从一条线上急速流过时，与这条物质线交叉的其他物质线，便会在力量流过的瞬间被截断，于是现实中便有了无坚不摧的剑气。 而苏临刚才施展的，则是摧锋的另一种用法。 他将本来只会在一个小范围内流淌的力量，平均分摊到千千万万条物质线上，于是足以毁灭苏临肉体的恐怖冲击，被完美转移到了脚下的大地中，均匀分摊到了每一根草叶、土壤、砂砾中，从而完成了一次近乎完美的冲击消解。 就像在开闸泄洪的瞬间，趁洪水全部流出后，重新放下水闸，阻止洪水的回流，将高涨的潮水封印在另一边。 这个力量如果使用得当，便能起到格斗漫画中消力的效果，并且是纯度极高的消力！ 神秘的力量在靠近观察之后，苏临感觉到了可理解的科学之处。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睛出了一点毛病，一根根扭曲的黑线像是烙印在视网膜上，如细长的蠕虫般扭动着，除了常人能够看到的光线色彩之外，他看到了一些外显的物质线。 而且这些黑线即使他闭上眼也不会消失，这还是他在没有施展神通的前提下。 “苏临哥哥，你还好吗？”洛槐南被苏临夹在腋下，毫发无损，她看着苏临血淋淋的左臂，担忧地问道。 挂在树杈上的天尊用力压断了插进腹中的树枝，从树冠摔进灌木丛中。 还没等苏临开口，天尊的声音便从茂盛的枝叶后传来。 “不用担心我，消耗你的精神力能恢复我的身体，虽然这具身体很像人，但不要小看它的功能性，在创造这身躯前我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天尊拨开灌木走到苏临面前，拔出肚子上的树枝，随手丢到一边。 她的衣衫被尖锐的木刺割裂，大片大片白皙细腻的肌肤暴露在月光中，苏临看到平坦的腹部有一个手掌大小的贯穿伤，伤口的出血量却出奇得少。 另一边传来草丛摩擦分开的沙沙响声，下一秒南志贤抓着自己的手臂从树林里窜了出来，他看到苏临安然无恙松了口气，将断掉手臂重新接回肩膀，粉嫩的肉芽将断臂重新缝合。 除了洛槐南，他反而是所有人中受伤最轻的了。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摔死了。”南志贤说。 苏临甩了甩左手的鲜血，面无表情道：“我死了你也没了，我活着还用猜吗？” 南志贤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他本来只是想表示一下关心，没想到苏临这小子竟然油盐不进，他这张滚烫的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天尊，为什么那些黑线不会消失了？我一直看得到它们。”苏临问道。 “感官适应，那些黑线的力传导效率远高于其他物质线，如果你能更深一步体验你的神通，那你就能够操纵他们，这就是修士们口口相传的……斩仙丝。” 苏临皱了皱眉，又问：“所以那个元婴老怪是不是也有和我一样的神通？” “对，摧锋是和人类相性最好的神通，觉醒的概率很高，桃林散人的摧锋比你厉害得多，你不可能赢他。”天尊淡淡道。 苏临稍微有些郁闷，他一开始还觉得天尊给他的神通一定很厉害，毕竟她也说了自己的资质非同一般，是她见过最好的。 他万万没想到，摧锋竟然是如此烂大街的神通。 天尊走上前，轻轻搭上苏临的肩膀，温柔地安慰道：“别露出那样的表情，我绝不是吝啬，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好的安排，因为我爱的是你……你以后一定能理解的。” 苏临举起手摆了摆，示意天尊别再说了，他的心情很差。 他觉得自己跟神完全合不来。 “趁那老怪物还没回来，赶紧走吧，能走多远是多远。”苏临很熟悉这座大山，他只要继续往南边的方向移动，就能抵达溶洞。 不但诛仙司的人在溶洞那里，而且只要穿过溶洞，再走上十几里路，就到了东会坡，走过东会坡，进了武安城他们就安全了。 因为遮天结界已经消散，即使是元婴老怪，也不可以在凡人面前显露神通。 苏临确信遮天结界的建立十分困难，否则“凡人不可见仙魔”这个天条不会让这么多修仙者感到困扰。 “要怎样才能建立遮天结界？”苏临扭头看向天尊。 天尊指了指南志贤：“你问他，这种事我不是太清楚，他们创造那结界的步骤一定很繁琐，但我只需要动用一个感官就可以了，所以我的意见没有参考性。” 苏临点了点头，心想确实如此，于是转而问南志贤：“一般怎么建立遮天结界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遮天结界绝不是一个修士就能布下的，而且这里已经布下过遮天结界，短时间内就不能再瞒天过海了，天道的窥视十分恐怖，即使第二次强行发动，也会很快就被看破。 我们现在是要去武安城吧？走多久能到。” “这条路很难走，去东会坡要攀过六处陡峭的崖壁，我以前走要三个时辰，现在可能一个时辰吧……而且，我也没再夜里走过这条路，夜里走这条路的人摔死的人每年都有几十个。”说出这话，苏临自己都感到绝望。 如果自己有神行千里的符咒就好了，可偏偏他没有，而神通这种力量也不能频繁使用。 南志贤闻言，瘫坐在地上，沉默不语。 他觉得是完犊子了。 一个时辰，那元婴老怪杀掉那人后，拉泡屎吃顿饭，再来追他们都从容得很。 “别这么悲观，这茫茫大山他不一定找得到我们。”苏临一边往溶洞的方向前进，一边鼓励丧失斗志的南志贤。 他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安慰一个邪修。 “完犊子了，不过还好，即使我们被抓到了，你送出去的那铁疙瘩也能保我们不死，对吧？”南志贤迫切的想要听到一点安慰。 苏临冷冷瞥了对方一眼：“死不会死，会变成什么样就不知道了，我觉得桃树这种植物还蛮适合你的。” “妈了个巴子！”南志贤一边怒骂，一边折断沿途的荆棘，口中委屈地抱怨，“道爷我这么多年来，还没这么惨过！” “你修仙这么多年，生生死死都经历过，怕个卵子！”苏临也被说的心烦起来，语气重了几分。 “九死一生和十死无生能一样吗？老子我能活到如今，靠的就是谨慎！如果谁都像你一样，刚刚练气就碰上元婴老怪，修仙界的修士早就绝了！” “你特么不想活，就给我滚远点，在军队里你这种动摇军心的人，头一个问斩！说一次就够了，你说个没完烦不烦啊！” 南志贤还想抱怨，但想到苏临是圣子，如果这次自己侥幸逃出生天，还指望着他踏足大道，也就按下了心里的不快，乖乖跟上苏临的脚步。 为了挽回刚才失态的形象，南志贤打好腹稿，想要表表忠心。 “我也就抱怨几句，放心吧，既然道爷我说了要保你，就算死都会保你！” 苏临冷哼一声，无情嘲讽道：“吹牛逼谁不会？就你那筑基末流的功夫，桃林散人一个屁就能把你崩死，你挡在我面前连缓冲都做不到。” 南志贤的脸皱得像朵枯萎的句话，表情像吃了条死鱼一样难看。 他嘴唇蠕动了下想要说话，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乖乖把那条无形的死鱼给咽了下去。 第五十章 吃心鬼 从这片山丘到溶洞的路较为平坦，苏临没花多久时间就抵达了溶洞。 洞内十分潮湿，却很阴凉，山顶土壤里的水滴顺着几千万年前留下的岩缝渗下，沿着钟乳石一滴滴落在地上，像计时的水钟。 黑暗中那些石笋犬牙交错，密密麻麻，犹如某种巨兽的血盆大口。 苏临几人蹑手蹑脚地在洞窟内行走，但即使动作再轻，都会引起微小的回声。 除了苏临他们的脚步声外，这溶洞里没有任何异响。 是陆竹雨他们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吗？他们是否已经离开？ 虽然陆竹雨说，他们曾经杀死过金丹大圆满，但苏临并不看好他们的行动。 一群练气修士说要杀死金丹期，听起来就像是天方夜谭。 在修仙界中，除了筑基与练气较为接近，偶有练气越级杀死筑基的事例，其他境界之间的实力差距，犹如天壤之别。 苏临也很好奇，所谓的诛仙司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一群练气居然敢伏杀金丹，似乎还很有信心。 然而那些人的信心偏偏不是装出来的，苏临看得出来，他们十分自信。 虽然陆竹雨说上次杀掉一个金丹大圆满，让他们死了很多人，但看之前那帮人的表情与眼神，杀金丹这种事他们绝不只做过一次。 苏临只能猜测对方的确掌握着一种以低阶击杀高阶修士的诡异手段。 那手段会是朱九勤留下来的吗？毕竟诛仙司是朱九勤亲自设立的隐秘组织。 “铮！” 后侧方上空传来一声熟悉的异响，那是紧绷的弓弦骤然放松的声音！ 这声音苏临在战场上听到过无数次，但躲过的次数寥寥无几，因为当你听到这声音时，意味着弓弩手与你的距离极近，连二十米都不到。 若对方使用的是大夏国精制的烈风弩，那几乎绝无躲过的可能。 烈风弩射出的弩箭迅如闪电，当弓弦的弹响传入你耳朵时，留给你做出反应的时间只有一瞬，一些天资出众的人兴许还可以反应过来，但身体的动作却绝不可能跟上。 在听到这声弹响之后，箭矢必定命中人的身体，而之后做出的所有躲避动作，都只是为了防止后续继续中箭而已。 几乎在瞬间，苏临便意识到对方使用的正是烈风弩，他在坠龙滩打仗时有幸用过烈风弩，那种强劲短促的弓弦弹响，他至今都不会忘记，声音与方才一模一样！ 尖锐的铁制箭镞命中了他的肩膀，预料中的剧痛却并未传来，刺穿衣服的箭镞迅速变形扭曲，足以将一头牛贯穿的恐怖力道，顺着箭头倒流到箭杆上，整根木杆尽皆崩裂为木屑。 摧锋以最快的速度展开了防御，甚至连苏临都没来得及思考，他只依稀记得自己视野中的某条物质线，突然变得十分显眼，随后下意识便发动了摧锋。 “停下！是自己人！” 陆竹雨的声音也从暗处传来，随后打火石的声音在一块巨岩背后响起。 对方敲击摩擦了几下，火把的光芒从潮湿的巨岩后腾起，身穿水墨劲装的陆竹雨举着火把缓缓走出，她看到苏临，有些诧异。 “你们怎么来了？你没有去平山城吗？” 苏临的太阳穴隐隐作疼，刚才那一瞬突然发动的神通似乎消耗了他大量精神。 他习惯性地看向周围，注意到那些隐蔽的角落里，诛仙司的人正手持弩箭，警惕地瞄准他们，随时准备击发烈风弩。 “把武器放下吧，没事的。”陆竹雨对同伴说道，那些人纷纷放下弓弩。 陆竹雨眯着眼看向苏临，试探性地问道：“你那边出意外了？” “我们遇到了元婴修士，淮阳村的大家都变成了桃树，现在那个元婴修士暂时被我引开了，我打算穿过溶洞，从这边去武安城，遮天结界已经撤去，只要入了武安城，我们就安全了。”苏临言简意赅道。 他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溶洞深处走去，现在时间就是生命，桃林散人随时可能回来。 陆竹雨闻言点了点头，挥了挥手，那群手下也开始麻利地收拾东西。 身为专门杀修士的屠仙者，他们比苏临更清楚元婴这两个字的分量，像他们这样的人对付元婴只能依靠一个东西——天条！ “一起走吧，既然是元婴，就没有任何胜算了，我这边也遇到了一点意外。”她说。 “你们没有杀掉陆凡？”苏临问。 陆竹雨摇了摇头：“我们根本没等到他，但我们在山路上，找到了他的尸体，但他的尸体有点奇怪，刚刚我还在研究，就听到你们进来了。” “他死了？”苏临有些吃惊。 陆凡是金丹大圆满，淮阳村能杀他的人可不多，莫非是桃林散人干的？ 可是也不对啊，自己进村之前，是蚁仙门的人引开了桃林散人，如果陆凡也是他杀的，时间上未免太紧凑了。 “把尸体抬过来。” 陆竹雨挥了挥手，招来两名手下将陆凡的尸体抬了过来。 苏临乍一看，完全不觉得这是死人，在橘黄色火光的照耀下，尸体的肤色变得不易分辨，他身上没有一点伤口，甚至衣服都整整齐齐，毫不凌乱。 “听听。” 陆竹雨双指弯曲，用力叩击陆凡的脑门，叩击声有一点奇怪。 “里面好像是空的。”苏临皱眉道。 陆竹雨点头：“就是空的，我们在旁边的草丛里找到了他的脑子，他身上没有一点伤口。” 苏临的瞳孔猛地一缩，一直耿耿于怀的那件事浮上心头。 不破坏躯壳，从人体内部取出器官，这是杀死小娥的邪修的手笔！ 是那个邪修杀了陆凡，他连金丹大圆满都能杀死吗？那家伙的境界莫非也是元婴？ “能看看他的心脏吗？他的心脏可能也没了。”苏临说。 陆竹雨闻言一愣，忽然像想起了什么，立刻叫人道：“小武！看看他的心脏还在不在！” “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招呼人把尸体抬到一边，对准陆凡胸膛就是一刀子，他把手伸进去掏了一圈，抬头道，“没了，心没了。” 果然，就是杀死小娥的邪修！ 苏临握紧了双拳，内心的怒火熊熊燃烧。 “真像吃心鬼啊。”陆竹雨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 “什么是吃心鬼？” “《避灾志异》里提到过的妖物，吃心鬼好食人心，形体容貌与常人无异，言谈举止似人，可穿墙而行，防不胜防，常于月圆之夜，藏于深山老林，以柔弱女子之音呼救，择人而噬。 只食心而不伤肉身，被害者往往可留全尸，因吃心鬼常有报恩之心，好以死者容貌访其亲友，为其排忧解难，因此也有死福鬼之名，也有村乡奉贡品祭拜之。 里面还写了一些例子，我忘记了，但大概吃心鬼就是这么个东西。”陆竹雨说。 苏临冲对方眨了眨眼：“这……是妖怪？” “没错，是妖怪。” 第五十一章 避灾志异 苏临听过《避灾志异》，而且是经常听说，它是说书人口中的一本奇书，所有的神鬼故事全都可以归类到它身上。 苏临一直以为这本书应该不存在，只是作为一个给志怪故事背书的虚构书籍。 “真的有这本书，我还以为是假的。”苏临说。 南志贤跳出来道：“《避灾志异》那可是相当有名，不过如今散落在民间的也只是残卷罢了，说来也挺奇怪的，这本书的作者自称是凡人，将经历过的神鬼故事记录下来，用于给后代躲避灾祸，但流落的残卷中，年代却各不相同。 这证明《避灾志异》的作者并不只有一个，很有可能是很多人合写的。 那些残卷中记录的妖魔异事，很多都真实可考，我侥幸读过半页残卷，还阳丹中最重要的一味药，便是从那半页残卷中获知。” 苏临扭头看向天尊：“你知道吗？” 天尊：“你觉得我需要知道这些？对我而言，这只是一本凡人的经验总结，在凡人眼中行为逻辑诡异，恐怖可怕的妖魔，从更高的视角看其实很平常。 即使是最神秘，最危险的域外天魔，真实身份就是我和你说得那么简单。 但你还是要尽可能了解这些，这些书……或许会比我有用。” 天尊脸色更加苍白了，虽然说话依旧从容不迫，但她额头上却冒出颗颗细密的冷汗，以及微微抽搐的脸颊肌肉，都证明她现在忍受着巨大的痛疼。 但苏临其实也不十分确定，毕竟她是天尊。 这种时候，苏临也不好直接询问，南志贤就在旁边，身为真仙，如果像凡人一样怕疼也太不合理了。 天尊发现苏临在看自己，以为苏临是在质疑她说的话，于是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只能提供比较正确的答案，但靠正确的答案是无法追溯历史的。 历史是在各种错误下不断偏离延伸而产生，按正确的角度去反推历史，往往会迈入虚无，只有按照历史亲历者的思维去回溯，才能看到真实的过往，即使亲历者的判断是错的。” 苏临点了点头，他没忘记自己的任务，他要找出神陨的真相。 “汪！汪汪汪！” 一阵熟悉的犬吠自身后传来，在偌大的溶洞内来回反弹，苏临眼睛一亮，看向身后，熟悉的身影狂奔着向他疾冲而来。 “汪！” “旺财？哈哈哈！旺财你怎么在这儿？”大黄狗一个冲刺扑进了苏临怀里。 苏临高兴地抱起大黄狗，狗子兴奋地伸出舌头，舔舐苏临的脸颊，尾巴摇得和直升机似的。 苏临没想着旺财能独自找回家，它跟着爷爷走了，那里距离这很远，爷爷被天尊接走后，苏临觉得旺财大概率会成为外地的野狗，结果它竟然真的找了回来，而且还沿着他的气味找到了自己。 “乖狗狗！” 苏临大力揉了揉狗头，将它放在地上。 虽然知道带着一条狗赶路有些不便，但苏临已经打定主意要带着旺财一块走了，这条狗是他现在唯一的家人。 苏临没有注意到陆竹雨在旺财出现后，悄悄远离了自己，躲到了小武身后。 “那个，苏临你能抱着它吗？我不太，不太擅长和太热情的狗相处。”陆竹雨说。 苏临疑惑道：“为什么？” “它们……它们总是对我特别热情，我，我不是很喜欢那样。”陆竹雨说。 果然，陆竹雨一开口说话，旺财便有了反应，兴奋地看向陆竹雨。 眼看旺财要向陆竹雨扑去，苏临大喝一声，把它叫了回来。 旺财很听话，但仍旧时不时看向陆竹雨，仿佛她是一个非常好玩的玩具。 苏临瞥了陆竹雨一眼，心说难道这就是猫咪和狗的天生孽缘吗？陆竹雨究竟该算是人，还是算猫呢？ 陆竹雨看到旺财好像很听话，真的不再靠近她之后，从小武身后走了出来。 “苏临，你想好了吗？你愿意加入诛仙司吗？”陆竹雨问道。 苏临愣了一下：“我得去蚁仙门，否则没办法救淮阳村的乡亲们。” “你说什么？蚁仙门？！” “对，你知道这个门派？” “这个门派真的存在？你确定真的是蚁仙门？”陆竹雨一脸震惊地盯着苏临，仿佛刚刚听得是一个十分诡异的怪谈。 苏临放慢了脚步：“蚁仙门……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避灾志异》里提到过，我一直以为这个门派根本不存在，是作者杜撰的故事。”陆竹雨说，“这个门派……很奇怪。” 南志贤舔了舔嘴唇，忍不住插话道：“你们诛仙司，究竟有多少《避灾志异》的残卷？” 陆竹雨看了南志贤一眼，又看了看苏临，眼神在询问苏临的意见。 苏临知道，这是对方在问他要不要解决南志贤。 “如果快的话，可以，慢的话，还是先等等吧。”苏临说。 陆竹雨点了点头：“那我们赶紧赶路，最好能在那元婴老怪回来前，抵达东会坡，那里距离武安城很近，到了那，就算对方追上来也不敢用飞的。” 南志贤眉头一皱：“道爷我问你话呢！” “残卷有的是，不过里面的真假就不知道了，毕竟即使是真的原书，里面也有虚构的故事，不能全部相信。”陆竹雨随口道。 说着说着，众人走出了溶洞，沿着一条狭窄蜿蜒的山路一路往上，诛仙司的人全都很沉默，路上只有陆竹雨和苏临不断交谈。 天尊的状态似乎越来越差，苏临能明显看出她在忍受很大的痛苦。 苏临往天尊身边走了几步，搀住对方胳膊，天尊愣了一下，对苏临微微一笑，将他的手推开。 “我之所以在这里，就是为了帮你理清局面，之所以用人类的身体显现，也只是因为人类的身体不会对你的精神造成负担。 别把我当人看，如果遇到危险就毫不犹豫抛弃我吧，我不会死的。” 天尊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但她依旧保持着最基本的体面。 “苏临，我的身体只是一个躯壳，我和这个躯壳不是一体的，她很痛，但与我无关。” 天尊严肃认真地望着苏临，清冷的月光洒在她汗水淋漓的脸庞上，那带着一丝痛苦意味的绝美容颜，看了格外引人怜惜，但她的眼神却极其固执。 天尊盯着苏临看了一会，咬牙道：“如果真想帮我，就快点到武安城，等你安全之后，我会用你的精神修复自己的。” 第五十二章 逃出生天 东会坡很快到了，站在山坡的最高点，已经能够看到远处那座宏伟的雄城，武安城是大夏男方的交通枢纽，在战乱时期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古往今来，交通越是便利的地方，在盛世便越是繁华，武安城也不例外。 但想要进入武安城，就必须穿过东会坡这几处陡峭的崖壁。 随着目的地不断靠近，那条蜿蜒的天险也出现在众人面前，夜晚光线昏暗，虽然有月光作为照明，但在斑驳的树影下，岩石的轮廓与崖壁上的树融为一体，令人看不清落脚之处。 脚下往前只有一条一脚宽的山径可供踏足，想穿过这几处陡峭山崖，就必须全身都紧贴着山壁缓慢挪动行走。 若是在白天还好，人尚且能够掌握距离感，看东西也清楚，靠着小心谨慎走过去也不算很难，但到了夜晚，什么都看不清，在半路上想要抓一块凸起的石头缓缓，结果却抓了个泥块，下场便只有坠入深渊。 苏临曾经多次走过这条路，现在还有神通傍身，想要过去并非难事，问题是洛槐南和其他人。 虽然他可以把刀插在崖壁上，作为安全点让大家一个个扶着过去，但东会坡这条路最要命的不是险，而是长，兵器肯定是不够用的。 本来这里应该有一根麻绳，是采药人为了方便行走，特意绑在终点与起点处的，但现在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来吧，小武，把绳子绑我身上。”陆竹雨开口道。 陆竹雨走到苏临面前，躬身弯腰变成一只黑猫，他的手下拿出绳子绑在黑猫柔软的腰上，紧接着陆竹雨纵身一跃，轻盈地跳上了狭窄的山路。 苏临恍然大悟，意识到化形竟然还有这样的妙用。 他脚边的旺财看到猫咪更加兴奋了，尾巴摇得像一面风车，上蹿下跳，不断拱着苏临的手掌。 等到苏临用力敲了一下它的狗头，狗子才安分下来。 黑猫消失在悬崖的尽头，麻绳在夜风中晃荡，缓慢改变方向，虽然苏临看不到陆竹雨，但通过绳子的朝向，也能知道陆竹雨在走过悬崖之后并没有停留，反而是往山下继续走。 不知过了多久，绳子忽然拉直，呈六十度角往山下倾斜，显然是陆竹雨在另一头绑好了固定点。 诛仙司的人拿出更多工具，就地取材，用绳子、木头和滑轮做了个简易的缆车，苏临在一旁看的一愣一愣的，他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这帮人还会带着滑轮这种东西。 小武看了苏临一眼，笑道：“如果你加入诛仙司，就知道为什么我们会随身携带这些东西了……来吧！坐好了，你和那小姐姐第一个过去。” 苏临看了看天尊，又看了看洛槐南，对南志贤说：“你待会带着槐南过来，我先一个人过去。” “那我和你一起过去吧，你可能不习惯用这东西。”小武说。 苏临抬手谢绝：“我还是一个人过去吧。” 苏临坐上缆车，在腰上绑好绳子，扭头瞅了天尊一眼。 天尊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苏临身边坐了下来，用另一端的绳子绑住自己的腰，伸手抓紧了苏临的胳膊。 缆车开始向下方滑行，苏临能感觉到天尊抓着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心里刚刚升起一丝关心，但很快就被苏临驱散了。 正如天尊所说，她之所以会表现得那么虚弱，只是因为这捏制的人类身躯限制了她，痛苦的其实是这个躯体，而不是天尊，就像膝跳反应，让腿弹起的不是大脑，而是脊髓的神经中枢。 缆车的滑动速度很快，苏临很快就来到了东会坡下，陆竹雨背靠大树，静静等待着他们，看到苏临一人到来，眼中掠过一丝诧异：“有人掉下去了？” “没，我一个人下来的。”苏临说。 陆竹雨默默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也没细问。 天尊解开腰间的绳子，默默看了苏临一眼，什么都没说。 很快缆车被拉了回去，随后一对对人陆续滑到了底部，没有人出意外。 逃亡比苏临想的更加快，当初计算时间时，他不知道还有缆车这种工具，诛仙司打造的交通工具，让原定的逃跑时间缩短了大半，最花时间的东会坡连半个时辰都不到，便过了。 现在只需走出身后这片树林，他们就能进入武安城。 之后的路很顺利，当苏临和众人进入武安城后，他看到遥远的天边，粉红色的光芒一闪即逝，坠入了山林。 南志贤看着那粉光，发出自嘲地冷笑：“没想到道爷我竟然能从元婴手里逃跑，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夜晚的武安城，依旧热闹非凡，明明已是深夜，城门口却灯火通明，那些卖春的莺莺燕燕从阁楼上半探出身子，袒露着自己白皙的手臂，风情万种地挥舞手中团扇，朝着楼下的男人们柔媚地招呼。 对面的酒肆传来男人们豪爽的欢笑，各种方言混杂在一起，商旅们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谈论着自己的货物，谈论着自己一路上的见闻。 一时间，苏临仿佛回到了凡世，没有什么修仙者，没有可怕的妖魔，人类最大的敌人是山林里的豺狼虎豹，和落草为寇的山匪，他们靠镖师和手里的武器，就能保护自己。 洛槐南仰着头，好奇地张望四周，像是第一次进城来。 南志贤不知何时走到苏临身边，开口问道：“小子，你是怎么从那元婴老怪的幻境里逃出来的？” 苏临直接反问：“你为什么要修仙呢？村子里不是有你喜欢的女孩吗？那老头收的是李神童，又不是你。” 南志贤直接愣住了，他的眼神先是愤怒，但很快这愤怒便变成了困惑。 他将视线挪开看向地面，表情有些茫然，好像很是后悔，但很快那眼神便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一个村姑而已，她怎么配得上我？”南志贤冷笑道。 “你喜欢你现在的身体吗？”苏临又问。 南志贤猛地抬头，凶狠地瞪着苏临，随后嘴角扯了扯。 “我最喜欢的那身体被你给撕烂了，现在这身体也就随便住住，迟早要找个更好的。 小子，你还是太年轻了，既然修仙了，就谁也别看不起谁，我也是这么过来的，人其实都一个鸟样，你以为你了不起，你清高，你看看你能不能清高到最后。” 陆竹雨走进了一家酒楼，直接要了五间厢房，随后给苏临使了个眼色。 “你和小姑娘住一间没事吧？”陆竹雨问。 “我……我可以的！”洛槐南抢答道。 苏临随意地点了点头：“只要不是我付钱就行。” 陆竹雨对苏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轻声道：“晚上别睡，我有事要和你谈谈。” 苏临正好也想要和陆竹雨问问发诛仙司的事情，于是点头道：“我等你。” 第五十三章 诛仙司的入司咒 因为一直赶路，众人都没有好好吃饭，于是便有了这次的夜宵。 主食是烧烤，从对门买来的xj羊肉串，以及用湖水降温后的果子酒。 陆竹雨在开房上很是节约，但在用膳方面却非常大方，至于所谓的xj羊肉串，在这个世界并没有xj这个地方，而是一种羊肉串烧制方法的代称，来历自然是朱九勤。 当然，就如现代那样，随着xj羊肉串的名声逐渐普及，这个世界也没有正宗的xj羊肉串了，只需满足大、长、新鲜这三个特点，谁都可以自称xj羊肉串。 “苏临哥哥，你很难受？”洛槐南看着脸色苍白的苏临问道。 陆竹雨也发现了苏临的异常，关切道：“肚子疼？不会吧，羊肉串很新鲜呐。” 苏临摆了摆手，拿起一串羊肉送入口中：“没事，我没事。” 一旁的天尊拿起果子酒给自己斟了一杯，嘴角含笑道：“所以我才说进了武安城再用你的精力帮我恢复身体，真气和精神亏空，感到头疼是很正常的，没想到你这么怕疼，明明是在战场上刀尖舔血的人。” “我只是不喜欢这种影响思考的痛法。”苏临有气无力道。 被天尊榨取后的头疼，有点类似于三叉神经痛，这种痛楚在苏临的预测之外。 他本以为天尊所说的消耗精神，是小说中常描述的困倦与疲劳，结果被榨取精神后，外在的表现竟然是生理上的头疼。 这种疼法，很不修仙。 “很快就会恢复的，第一次这样很正常，之后就不会了，精神被消耗的副作用，其实是超深度睡眠，入睡后会在很短的时间里进入现实五感完全封闭的状态，很难被叫醒……好处是现实中并不会疲劳。” “听起来还不错。”苏临有气无力道。 天尊笑道：“是不错，但也很危险，现实中的活动虽然不会受到丝毫影响，但一旦入睡，甚至你的手臂被砍下来也醒不过来，因为精神耗空直接睡几个月饿死的修士多如牛毛。” 苏临眉头一皱，隐隐有些担心，天尊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为他杯中斟满果子酒：“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把握好分寸，今晚你会一觉到天明，我会在旁边给你把风，祝你好梦。” 天尊与苏临轻轻碰杯，做出一个敬酒的姿势，随后一饮而尽，然后又开始在餐桌上风卷残云，她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真正的人类，一个烧烤重度爱好者。 “好吃吗？”苏临问。 “很好吃，果子酒也酿造得很不错，可惜只是用河水降温，没有冰镇，如果冰镇一下就更好了。” “你看起来越来越像人了。”苏临吐槽道。 天尊无谓地耸了耸肩，又给苏临杯中斟满酒：“因为我现在就是人，用功能性给事物分类是人类分类标准中最棒的策略，如果你眼瞎了，你就是盲人，因为你失去了视觉。 同样，当神的感官被剥削至只有人类五感时，那和人类的差别就不大了，我现在是和人一样的神，拥有接受这种本质变化的智慧很重要。 你知道吗？修仙界有种法术叫做化畜术，能把人类变成牲畜，听起来是不是很邪恶。 但其实，变成牲畜的人类除了心理上被折磨以外，生理普遍是非常容易满足的，泔水对他们而言，其实非常美味。 若是能彻底舍弃人类的尊严，那凭借着人类的智商，你能在猪群中获得至高无上的地位，堪比人类中的帝王，享受母猪成群，‘锦衣玉食’的生活。 那种享受，普通人一辈子都体会不到。 关键在于认清自己，割舍能割舍的，保留能保留的。” 天尊又拿起一串羊肉串，放在鼻尖闻了一下，陶醉地感慨道：“在我是神的时候，这种东西可不好吃，它的味道太粗浅，不够细腻，刺激的感官数量少且无烈度……但现在，它却如此美味。 这就是我和你说的真理，它在此刻便有所显现——囚笼即使幸福，无知即使幸福。” 陆竹雨瞄着自言自语的苏临，问道：“你在和谁说话？” “天尊，我是圣子，你不是早知道了吗？”苏临说。 诛仙司所有人都呆住了，他们停下了进食的动作，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苏临。 “天尊现在就在你旁边？” “不，只是幻象，我只是在和天尊说话而已。”苏临说。 陆竹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眼神亮若夜星。 “你要不加入诛仙司吧？我想这对你是没坏处的。 你之前问加入诛仙司是什么，我说过是订立同心咒，但这个要求并不会对你造成实质上的约束，契约的内容可以按照加入者的想法更改。 束缚最小的契约，是答应不向诛仙司以外的人透露任何关于诛仙司的情报，除此之外，并且保证不因自己修仙上的私欲而伤害凡人。 如若因为人欲而伤害凡人，若此举不义，便不可动用仙力。” 听起来，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但苏临听到身边的南志贤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小子，我劝你还是打消这念头吧，我知道你现在觉得这没什么，但我是过来人，修仙者中根本没人能做到这一条。 修仙之道，本就是物竞天择！是演化到极致的弱肉强食！你让猛虎只吃猎豹豺狼的肉，不准它吃獐子麋鹿，你不觉得滑稽吗？” 陆竹雨并没有反驳南志贤，她和其他同僚都安静地望着苏临，静静等待苏临做出最终的决定。 苏临没有马上回复对方，他端着酒杯，仔细品味着契约的内容。 诛仙司究竟是怎样一个组织，听完这同心咒的内容后，他已经有所了解了。 不因自己修仙上的私欲而伤害凡人。 也就是说，诛仙司虽然不允许组织内成员，通过伤害普通人来提升自己的修为境界，却默认了他们可以因为人的欲望，而去伤害普通人。 除此之外，诛仙司虽然默许了组织内成员可以伤害凡人，但行的若是不义之举，就不能使用仙人的力量。 恰恰是这一点，让苏临觉得这个组织可信。 透过这些细节，苏临看到了诛仙司对组织成员最底线的要求——他们要求修仙者做一个人，不管是恶人还是善人，加入诛仙司的修仙者，必须是一个人。 这目标，比苏临想的还要纯粹。 “我答应。”苏临点头道。 第五十四章 高祖妖书 听到苏临答应入司，陆竹雨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呼出，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她伸手抓住苏临的手腕，拉着苏临往酒楼内走去，走之前指了指南志贤：“你们看好他。” 南志贤双眉一挑，满脸怒容，正要拍案而起，但看到周围围坐着的一群练气修士，他又只得乖乖坐着。 他们是在街上吃烧烤，大庭广众之下，到处都是凡人，他自然不可能动用神通法术。 而在双方都不动用神通法术的前提下，身为筑基巅峰的南志贤，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这帮人，况且即使打过了，也会被周围的看客押送衙门，那时麻烦就大了。 苏临被陆竹雨拉着进了她的客房，只见陆竹雨在地上扣起一片地板，露出一个比手掌稍大的幽深隧道，紧接着她便化身黑猫钻了进去。 过了一会，苏临听到“咔哒”一声轻响，地上几块地板轻轻弹起，苏临将地板掀起，下方十米处一双淡金色的眼睛对他眨呀眨的，苏临勉强认出了那是陆竹雨的眼睛。 “下来吧，记得把暗门带上。”陆竹雨的声音从地下传来。 苏临下到隧道内，将暗门关上，陆竹雨轻轻打了个响指，隧道墙壁上的油灯都亮了起来，看着这副场景，苏临想到了南志贤在义庄的地下牢房。 “这是什么地方？” “诛仙司的临时据点，放着一些入门功法，你可以挑选合适自己的学习，对你的战斗有好处，诛仙司之所以能越境杀高阶修士，就是因为这些功法。” 陆竹雨双手负于背后，走在苏临面前，来到了地下一层，这个临时据点地方不大，但空间却塞得满满的，左侧的铁架子上放满了各种兵器，部分兵器上雕刻着苏临不认识的符文，显然不是凡品。 至于右边的木架子上，放着许多书籍，应该就是陆竹雨所说的功法。 她率先从书架上拿下两本递给苏临，分别是《焚血功》和《血凝功》，光是看名字就透着一股邪功的气息。 “这两个功法不管什么命源都可修炼，《焚血功》是燃烧自己寿元来提升自身修为与体魄的功法，不论神通的话，练气学了可以和筑基过两招。 《血凝功》是对敌功法，修炼这个功法之后，对手接触到你的血液，体内真气的运转为受到阻碍，对方接触的血越多，修炼者越虚弱，碰触到血液的修士，真气运转就越困难。 但若是单打独斗，这种限制几乎可以无视，它的厉害之处在于围杀！ 对手接触的血液种类越多，对真气的妨碍就越强烈，若是有一百个修炼《血凝功》的人，将血液撒到对手身上，并且这一百人都死了，那么即便对方是金丹之境，也会暂时堕入筑基。” 苏临听懂了，简单概括这两种功法的效果，《焚血功》是自残爆种，《血凝功》是死前自爆换伤。 怪不得他第一次见到诛仙司时，他们一个个都是那种眼神，如果这些人都是修炼这种不要命的战法，那越境杀人的战绩就说得通了。 焚血功，苏临倒是勉强能够理解，但血凝功这样功法，发明者明显是专门针对不要命的低阶修士量身定做。 这种功法需要多人才能发挥效果，并且还得在死后才能达到最好效果，简直就是为诛仙司量身打造。 “《血凝功》是谁创造的？”苏临问道。 “诛仙司第一任司长，大梁国师的关门弟子，顾清秋。”陆竹雨说，“她也死在了《血凝功》下。为了杀她，诛仙司十三阁空了四阁，其余九阁也死伤惨重。” 苏临眉头一皱：“大梁国师？” “没错，大梁覆灭后，她听命于高祖皇帝。”陆竹雨说。 苏临终于听到和朱九勤有关的事了，并且第一条线索就与南志贤之前的供词有矛盾。 南志贤说朱九勤应该并非修道中人，在朝中围观的修士都认为朱九勤只是一介凡人。 但诛仙司的存在，以及大梁国师弟子与他的瓜葛，都在暗示朱九勤绝非凡人。 “但我听人说，朝中有许多修士，都认为高祖不是修仙者。诛仙司，真是高祖创立的吗？” 陆竹雨微微蹙眉，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说道：“的确是高祖亲手创立的诛仙司，但我是之后才入司的，所以对当年的事了解不多，我师父说当年的确发生了一些极其古怪的事。” “古怪的事？能说吗？” “并不是什么不可说的秘密，就和你说的一样，高祖皇帝在创立诛仙司后，好像变成凡人了。 他对诛仙司下达的最后一次诏令是血诏，将诛仙司的所有权力都由顾清秋与我师父掌管，从今往后，诛仙司任何事务不准上奏。” 陆竹雨的手在腰间轻轻滑过，从腰带里翻出一块金牌，上面写着镇武上谕。 “和那血沼一起下发的，还有大量这些令牌，这给了诛仙司极大的权力。 但从那以后，诛仙司其实像是从朝廷脱离了，它像是另一个朝廷，高祖皇帝掌管凡间事务，而诛仙司掌管大夏境内修仙界事务。 当然，诛仙司从来不是真正修仙者的对手，如今更是江河日下。” 陆竹雨长叹一声，表情感慨万分。 苏临拿过令牌翻看了一会，将令牌递还给对方。 有关朱九勤的情报一下子多了起来，然而事情却更加错综复杂，朱九勤显然曾经是修仙者，但修仙者可以重新变成凡人吗？ 若是朱九勤重新变成了凡人，天条又是怎么回事？ 显而易见，朱九勤最后一道诏书有着极其长远的考量，但他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么做的呢？ “那如今皇上是修士吗？” 陆竹雨摇了摇头：“如今朝中已经无人知晓诛仙司的存在了，皇上也只是凡人。” 苏临沉吟了片刻：“那高祖皇帝有没有留下什么呢？” “嗯……很多，这也是高祖皇帝最奇怪的地方，明明在他晚年已经忘了诛仙司的存在，但最后高祖皇帝的遗物，却有很大一部分都被诛仙司接收了，如今被妥善保存在京城总司。 其中最让人困惑的，莫过于高祖日录了，高祖在世时，有亲笔记录日常琐事的习惯，他积攒下来的日录堆满了半个箱子，但除了日录之外，还有七本黄金书。 其中三本无字，另外四本雕刻了高祖自起兵以来，推翻大梁的事迹，虽然是雕刻，但字迹却模糊不清，并且在第四本中段，这段往事便已经写完，写得极尽详明，无处可添。 但古怪的是，诛仙司中，凡是入了元婴境的修士，只要看过黄金书都会走火入魔，极少数没有走火入魔的，也对黄金书中的内容不提一字。 所以，那七本黄金书，也被我们称为《高祖妖书》！” 苏临听了心下震骇，让他震惊的不仅仅是朱九勤的神秘，还有诛仙司对朱九勤的态度。 或许是诛仙司已经是完全割离于朝堂之外的组织，再也不受封建礼教的束缚，因此对朱九勤除了尊重畏惧之外，并没有表面形式上的谄媚，以至于敢将朱九勤遗留下来的遗物，称之为妖书。 “很有意思，值得深入调查！目前来看，我们方向没有走错。”天尊突然开口。 第五十五章 避灾志异：蚁仙门 天尊手里还拿着从苏临那拿走地《血凝功》和《焚血功》，她简单翻看了几遍，直接说：“《血凝功》有另一套练法，或者说现在的血凝功已经是修改后的版本，本来应该是接触其他修士的血，暂时提升自己的修为。” 苏临惊讶地看向天尊，他没想到天尊竟然能从修改后的功法版本，逆推出原始版的功法。 这种能力若是利用得当，价值将无法估量。 “听起来，原始版本比修改版本厉害得多，为什么诛仙司不用那一套？他们难道不知道吗？”苏临看陆竹雨走得远了些，压低声音询问天尊。 “应该是故意不用，修改者很可能对诛仙司彻底隐瞒了原始功法，当然我也不是百分百确定，有可能开创者一开始就没想到他的功法可以逆练。” 天尊将功法整本看完，交还给苏临道：“换一种练法，血凝功的达成条件与功法效果就反转了，现在是一大群低阶修士，献祭自己的血和命，来削弱高阶修士。 但若是将血凝功逆练，那就是献祭一大批低阶修士的血和命，让自己的境界得到短暂提升，这和诛仙司的创立宗旨相悖，被隐藏也理所当然。 而且诛仙司大部分成员，都在刻意压制修为境界，这种需要境界门槛的功法的确不适合他们。” “《焚血功》呢？” “这本没问题，普普通通，现在的你练了没坏处，不用什么事都没有，关键时候用了说不定能保命。” 天尊一边说，一边走向书架，在上面挑挑拣拣起来，最后选了一本递给苏临。 “这个很适合现在的你，摧锋是操控力量的流动，而力量并不会凭空产生，它只是被压缩了，提升最基础的肉体力量，对神通的加成也就越强大。” 那本书叫做《刚体术》。 “你这样随便走来走去拿人东西，他们都无视你，那战斗时你是不是可以帮我直接去偷袭别人？”苏临轻声道。 天尊轻轻摇了摇头：“这无视不是没有代价的，他们对我的无视都在消耗你的精神，只不过正常的行为让这种消耗显得微乎其微，但若是我做出了让对方在意的行为，那么你就会很快疲劳。” 陆竹雨第一时间察觉到苏临拿着《刚体术》，她完全没关心这本书是怎么突然来到苏临手中的，仿佛是苏临自己从书架上挑了这本功法。 “选好了？我看看，这本是体修的入门功法，用来打基础不错。如果没其他问题的话，那现在我们就来订立同心咒吧，然后我带你去看《避灾志异》的残卷，这里藏有几本拓本，我没记错的话，蚁仙门的篇章也在里面。” “我随时可以开始。”苏临说。 有了和南志贤第一次施展同心咒的经历，第二次使用同心咒便轻车熟路了许多，没过多久，苏临就与陆竹雨成功订立了同心咒。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按规定，等回了京城总司，他还得和其他阁主分别订立一次同心咒，这是为了防止陆竹雨意外身亡后，同心咒失效的可能。 二人穿过书架中央狭窄的走道，来到了地库的最内侧，苏临一眼便看到了一本被灰尘覆盖的厚厚典籍，上书“避灾志异”四个大字。 陆竹雨从书架上取下《避灾志异》，用力拍打了几下递给苏临，叮嘱道：“里面写的只要记得就行，但切勿深究，虽然避灾志异没有像高祖妖术那么诡异，但司内在民间收集残卷的人，多多少少有点疯癫。 里面写的故事有真有假，凡是诛仙司有人亲身经历过的，都用朱砂进行了标注，没有标注的那些你都可以认定是假的。” 苏临拿起那本犹如字典般的拓本，在手里掂了掂，问道：“这不是全部吧？光是一本就这么厚？” “真实的残卷很难分辨，凡是有可信度的都抄录进行了，你先看着吧，我在这等你。”陆竹雨说。 苏临点了点头，翻开目录看到了abcd的排序，拼音，也是朱九勤大力推广的学习方法之一，可惜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大面积普及，但朝中文官普遍掌握了这一技巧。 苏临相信朱九勤一定还想过要普及义务教育，但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并不允许这种消耗极大的政策。 顺着拼音，苏临很快便找到了蚁仙门的页数所在。 苏临开始阅读关于蚁仙门的故事，但很快他便发现蚁仙门在这故事中并不算是主角，但也不能说不是主角。 写下这篇故事的作者笔法十分古怪，他以蚁仙门为开端，写了十几篇短小的故事，这些故事有的结构完整，起承转合，读起来颇具戏剧性。 有的却无比琐碎，整段整段的长篇大论里，蚁仙门只出现了寥寥几句，单纯就是个背景板。 还有的笔法诡异，写的前言不搭后语，大篇幅描述了恐惧、喜悦等矛盾的情绪，但却缺少主语，以至于读起来不知道高兴的是谁，恐惧的又是谁。 最最令人无法理解的一篇，开头一切正常，叙述流畅，但写到中段时，拓本的抄录者便注释此处笔记极其潦草难懂，之后更是出现了一大段奇怪的文字符号。 因为抄录者也不解其意，因此只能将这些无意义的鬼画符原模原样画下来。 蚁仙门第一个小故事非常简单，说的是有个村庄出现了妖魔，那妖魔总在半夜三更偷鸡摸狗，一开始村里人以为是小偷，有人开门出去看了，结果开门的那户人家全家被吃光了内脏。 村里的其他人惊慌不已，虽然在夜里听到妖魔来吃鸡的声音，却不敢开门出去，只敢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没过几日村子里的鸡鸭牛羊就被吃得所剩无几，侥幸还有些家禽牲畜的人家，都把禽畜放进屋子里饲养。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忽然有几个蚁仙门的人过来，听说了这件事，于是承诺要杀死那个妖魔，让村民们备足三天三夜的口粮，任何人都不准外出，不准高声呼喊。 第一夜，作者依旧听到妖魔在夜晚出没，听到牛羊惊恐的叫声。 第二夜，他听到了隔壁夫妇在高声争吵，突然就没了声音。 第三夜，万籁俱静，什么声音都没了，等到天明，所有人打开门，发现街上沙土血染，那几个除魔道士道袍染血，正在埋葬隔壁那夫妇的尸体。 第一个小故事就由此中断了，紧接着便是第二个关于蚁仙门的故事。 第五十六章 避灾志异：蚁仙门（二） 第二个故事，一名老翁有一个孙女，因为脸上有胎记，所以年纪大了都嫁不出去，老翁的孙子想娶媳妇，却拿不出彩礼钱。 恰好有一天，有一人剑眉星目的英俊男子路过村庄，落脚时，不知为何看上了老翁那有胎记的孙女，登门拜访，诚恳地说愿意娶她为妻，希望能带她走。 但因为男子有要事在身，无法在此地久留，所以愿意留下十两黄金，自己带走胎记女。 老翁虽然不清楚那英俊男子会看上自己孙女，但对方拿出的黄金却是货真价实的钱财，这十两黄金别说当提亲的彩礼，就算是买个漂亮的黄花大闺女都绰绰有余。 更何况那男子又长得英俊潇洒，孙女也乐意，于是老翁便答应下来，任由那男人带走了她。 女子这一去，便是七年没有音讯，她的弟弟在老家娶了媳妇盖了房，安居乐业，世事如常，岁月静好，直到第八年。 第八年某天夜里，正在酣睡的老翁忽然听到有人在敲门，他强忍着睡意，半夜爬起来，隔着门询问是谁，只听一稚嫩童声回答说自己是他的曾孙子，并且报上了母亲的名讳，正是老翁的孙女。 老翁精神一振，推开门后，看到不止一个小孩站在门口，足足有三十六名孩童站在门口，最大的七岁，最小的只有五岁，有男有女，衣着华贵，个个仰着头，天真地望着老翁。 他们脸上额头的位置都长着一块形状相似的胎记，与老翁的孙女一模一样，容貌也与他孙女儿时极其相似。 第二天，这件事村里人便人尽皆知了，村人询问这些孩童从何而来，皆说来自蚁仙门。 七日之后，老翁与他孙子一家不知所踪，三十六个孩子也不知去向。 “为什么最好他们一家人都消失了？是被蚁仙门接走了吗？另外短短七年时间，就生了三十六个小孩，这不符合常理啊。”苏临喃喃自语。 第三个故事非常简洁，有自称蚁仙门的人在山中问路，想去一个叫陈木村的地方，结果第二天陈木村的人便全都消失不见，方圆百里无一人见过陈木村的人。 第四个故事，与第一个故事类似，是蚁仙门弟子做好事，为人算命解惑的故事，这故事里蚁仙门弟子与苏临印象中正气凛然的修仙者并无不同，不取分文，助人为乐。 苏临将所有的篇章完整看下来，觉得蚁仙门的人非常奇怪，他们非常神秘，不算恶人，但也算不上好人。 所有故事中，他们都没有直接在凡人眼中作恶，但这些故事的结局也绝对称不上圆满。 很多结局都是莫名其妙的失踪，故事中，他们经常想要把某人带走，就像收徒一般。 但若是拒绝，蚁仙门的人也不会强求。 不过拒绝的人，往往过个几年就会搬家。 “看起来虽然很古怪，但并不算坏，但有些细节很不对劲。 按道理，蚁仙门是修仙门派，对凡人没必要遮遮掩掩。看著书的年代，那时应该还没有凡人不可见仙的天条，他们也没理由这么做。”苏临说。 “对，那时妖魔是很多的，但这并不是最奇怪的，你可以翻看其他故事，那些故事的篇幅远远小于蚁仙门，不管是妖魔还是其他，志异的描述次数都十分稀少，但蚁仙门太多了。 你手里的只是残卷之一，我们司用年代来划分《避灾志异》的卷籍，你手里那本是大梁末年，在其他残卷里，蚁仙门也出现过，频率也不算少。 如果按照这种频率，诛仙司不可能不察觉到蚁仙门的存在，但我们却从未接触过蚁仙门弟子，所以我听到你要加入蚁仙门，才觉得很蹊跷。” 苏临转头看向天尊：“你总该知道点吧？” 天尊摇了摇头：“不是每个信徒我都会悉心照料，一般的信徒，我只需给出目标和奖励即可，至于那些人是怎样的人，疯不疯，我并不在意。 很多信徒的精神状态，无时不刻不在改变，他们一天一种疯法，有的人今天还是圣贤，明天便成了人魔，后天又想当一个凡夫。 与他们交流，等于每天和不同的人交流，这种不稳定的沟通毫无意义，我不觉得逻辑错误是种麻烦，但逻辑混乱绝对是种麻烦。 如果你在精神病院待过，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苏临合上书本，将《避灾志异》重新放回书架上，天尊怎么做事，他不想去理解，他现在只想用蚁仙门手中的铁块，换得淮阳村大家的性命。 不过他真没想到，像天尊这样高高在上的神，都有觉得麻烦的事。 天尊斜瞄着苏临，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小心思，淡然道：“你将来会见到符合你想象的神，但最后你一定会失望。” 苏临一怔：“什么意思？” “有时，一只掌控整个井底的青蛙，都比我更像一个神。”天尊冲陆竹雨抬了抬下巴，“别和我论道了，那小姑娘都看呆了。” 苏临这才回过神来，看向一脸敬畏的陆竹雨。 陆竹雨看到苏临看向自己，小心翼翼道：“你和天尊说完了？” “嗯，说完了。” 陆竹雨轻轻颔首，带头朝地上走去，顺带提起了南志贤。 “那个邪修，可以杀，但也可以逼迫他订立同心咒，由诛仙司收押，如果你没有非杀他不可的理由，我想把他关起来。” 苏临沉思了一会，冷冷道：“别留着。他能分割魂魄，即使你们订了同心咒，如果他有机会与另外一个分魂融合，那这个同心咒还起效吗？这种人留着就是祸患，杀了一了百了。” 陆竹雨想了想，觉得苏临说的不无道理，点头道：“确实。” 苏临和陆竹雨两人重新回到酒肆外露天的饭桌旁，南志贤看到苏临出来，给了苏临一个眼色，起身朝偏僻处走去。 苏临迟疑了一下，还是起身跟了上去。 “喂，你没有和他们订同心咒吧？”南志贤沉声问道。 “订了。”苏临说，“有什么问题吗？” “真够蠢的！” 南志贤发出一声冷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当你还是凡人吗？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既然你修了仙，那你就只能从凡人那里摄取资源，修仙不但要钱！还要人！还要丹药宝材！ 你不从凡人那里弄这些东西，难道还想让那些金丹、元婴把这些东西给你？ 你跟了这帮蠢货，不是在修仙，是在送死！” 第五十七章 修仙之道 苏临听后瞥了南志贤一眼，面无表情道：“你知道我之后要做什么吗？” 南志贤一愣，摇了摇头。 “我要用那块铁来换淮阳村全村人的性命，那是桃林散人一直在找的东西，也就是你口中的宝物，你觉得我会为了那铁块，放弃淮阳村的人吗？” 南志贤握紧双拳，表情严肃道：“你用那宝物去救淮阳村那帮人，我可以理解！但那是因为你和他们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如果那帮人和你完全没关系呢？你还会用宝物去救他们吗？” “会。” “那如果有一批你根本不认识的凡人要死了，要救他们，就必须交出你自己的宝物，你还会不会救！”南志贤厉声质问道。 苏临略微有些惊讶，表情也稍稍严肃了些。 “当然不会。” 南志贤用力拍了下手，摊开双掌，露出一副“那不就得了”的表情。 “所以啊，你又不是圣人！你只是个人！只要是个人，这种事都会区别对待。 追根究底，你是为了救你认识的那些朋友熟人，才愿意付出这些代价，换做陌生人，就不值得你这么做。 你修仙就是为了修仙，但那帮疯子修仙是为了杀修仙者！ 你们根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啊。” “没错，我修仙就是为了修仙，但修仙不一定要伤害凡人。” 南志贤恨铁不成钢地连连摇头：“别装清高了！你以为你是圣贤？你以为我是一开始就想要炼尸？ 如果我没有修炼合体双修之法，那到现在我还是一个练气，练气修士是什么？ 一枚人丹里配量最多的辅药！ 既然已经踏上修仙这条路，你就没得选了！修士要壮大己身，就要杀更弱的修士，杀凡人！你不这么做，你就只能被那些修士杀死！” 说完，南志贤稍微冷静了些，语重心长道： “在你眼里，我可能是在杀人炼尸，但其实我是为他们好，他们虽然成了活尸，但也算是半只脚踏入了仙道。 但你想想，一帮连仙魔都看不见的凡夫俗子，修士妖魔想杀就杀了，死了还没人知道，这难道不比变成活尸更可怜？ 他们助道爷我修行，反倒可以从肉身凡躯中解脱，得以见到真实的世界。 他们是活尸，难道我就不是？ 活在这苍天之下，谁又不是受制于天条？” 当南志贤在滔滔不绝，长篇大论的时候，天尊拿着一把羊肉串站在苏临身边默默听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认真但却没有丝毫情绪的起伏，就像正在听学生讲解毕业论文的研究生导师。 等南志贤说完，苏临正要开口时，天尊将一根羊肉串送到苏临嘴边，打断了苏临的发言。 “有没有很熟悉的既视感？”天尊问。 苏临拿过羊肉串咬了一口，想了想，发现还真有很熟悉的感觉。 “有。” 天尊清了清嗓子，模仿某个女人的语气：“哎呀~现在的时代都是笑贫不笑娼了，社会上哪个有钱人，不是靠赚黑心钱起家的？你再有良心，还不是要被那些有钱人欺负？良心这种东西啊，都是有钱人才能拥有的奢侈品！” 苏临眼睛一亮，他想起来了，这是他一个阿姨说过的话，这阿姨的老公是做烂尾楼起家的，虽然家财万贯，但亲戚中发自心底尊敬她的人一个都没有。 每每当她向别人炫耀财富，让人觉得厌烦时，都会有人旁敲侧击提起烂尾楼的话题。 天尊笑道：“你那位阿姨和南志贤说的没有区别，甚至心态都差不多，我们赶紧回去吃烧烤吧，今晚早点睡，否则精神恢复不好。 这家伙说的话蠢得要命，没有人的生存策略是一成不变的，没人规定今天你做好事，就一直要做好事。 即使明天你为了活命，杀了淮阳村全村人，后天又想要再救其他人，也很正常。 人只要活着就是在取舍，南志贤说的是想要让你提前确立取舍的原则，这是十分愚蠢的行为，取舍看的是取舍时的感觉，而非当下的感觉。 当你在面临取舍时，感情会促使你做出符合心意的决定，原则，却只是绊脚石。” 苏临盯着天尊的侧脸，有些不确定，她刚才是在开导自己吗？ “小子，你有没有在听？”南志贤伸出手在苏临面前晃了晃。 苏临斜斜看了对方一眼，说：“天尊说，你说的那些话很蠢。” 南志贤直接愣住了，神情震惊到了极点。 他张了张嘴，试图为自己的观点辩解，但憋了半天一个字都憋不出，如果他不是活尸，脸一定和猴屁股一样红。 “我……我这是，我只是和你说一下我的人生经验，虽然不一定对，但我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希望你将来别后悔！”南志贤轻声嗫嚅道，语气却很没底气。 “我要去吃烧烤了。” 苏临转身就走，南志贤愣了一下，连忙跟上：“天尊刚才还和你说了什么？你帮我问问天尊，我那种想法会不会影响到修行？难道我那么想错了？” “短期来看有好处，但长期来看坏处很大。”天尊说，“这是真话。” 苏临重复道：“短期来看有好处，但长期来看坏处很大。” 南志贤听了整个人身体一僵，眼神开始游移不定，脚下一个踉跄，仿佛精神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此时，苏临已经快走到桌边，南志贤忽然回过神来，突然伸手一把拽住苏临，质问道：“但所有修士都是这么做的啊！那些家伙，不也都修成了元婴吗？” 苏临忍不住笑了：“那你为什么不去问那些元婴修士，而要问天尊呢？那些金丹元婴肯定很赞同你的想法。” 南志贤听了，整个背都弯了下去，精神十分萎靡。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听那个人的话了。”南志贤颤声道。 苏临脚步一顿：“你说什么？” “没事，只是曾经有个人，和我说过刚才我对你说的那些话而已。”南志贤苦笑着摆了摆手，回到刚才的座位上坐下，默默发呆。 苏临没心思做南志贤的精神导师，自己又撸了几把羊肉串，填饱肚子后，便回房睡觉了。 在睡前，他重新翻出了焚血功和血凝功，根据功法上的指引，在体内导引气感运转周天。 简简单单三圈下来，苏临便觉得全身发热滚烫，仿佛血管里的血液都在燃烧。 半个时辰后，苏临睁开眼，发现天尊不在房间里，正疑惑天尊上哪去了，她拎着一大袋零食推门走了进来，右手捏着一根糖葫芦，小手指上勾着一壶酒。 “练完了？你睡吧，我看着你。”天尊笑道。 第五十八章 狂龙噬景术 “先练的焚血功？”天尊目光落在摊在床上的秘笈上。 她将手里的零食放在桌上，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搓着手朝苏临款款走来。 “来吧，我们开始修仙了。先让我来给你修改一下《刚体术》，等你的身体达到最低的要求后，我就教你《金刚六灭佛罗经》。” 苏临神色微动。 金刚六灭佛罗经？ 听名字就像很厉害的功法，就是不知道什么境界的修士才有资格修习。 “练气期的人，也能修炼这种功法？”苏临问。 “本来是元婴练的，但有我在就没事。把衣服脱掉，待会燥热之气散不了就不好了。”天尊一边说，一边快速翻看刚体术。 “其实，现在让你立刻修炼这么高深的功法，有点不合时宜，但这个功法激活的感官与我执掌的本源十分契合，我能帮你尽可能消除这个感官带来的深度体验，你今后可以当做杀手锏使用。”天尊说。 “天尊，你执掌的本源是什么？”苏临问道。 “时间和空间，但时间你要理解成变化，其他神也有各自的权能，你以后遇到其他修士，可以从他们的战斗手段判断出对方的从属。 清虚菩萨执掌的是感情的弱化，还有力量，他的信徒能削弱你激烈的情绪，让你没有斗志和战意，放下愤怒和仇恨。 红尘仙执掌的是世俗理解中的快乐，战斗上虽然没有特长，但他的信徒组建了大量次级邪教，有着一大群精神扭曲的凡人当炮灰。 玉京真人执掌的是痛苦颠倒产生的快乐，以及恢复，这个最好辨认，受虐狂就是他的信徒。 红尘仙和清虚菩萨是一伙的，我和玉京真人是一伙的，记住了没？” 说完，天尊将《刚体术》递给苏临。 “改好了，你先按照现在的刚体术练一遍运气篇，然后我来指导你修炼架势篇。” …… 武安城城外南边七十里，百米高空，一长达三十丈的巨大龙舫漂浮半空，船头屹立着一个头长双角，颈覆龙鳞的男人。 男人身着水蓝锦袍，背负双手，深邃的瞳眸越过遥遥七十里，落在武安城某家酒肆的客房内，锁定了某道微弱的气息。 “大师兄，阵法已经准备好了。” 说话的女子容貌端丽，但双手却酷似某种大型爬行类动物，布满漆黑的鳞片，指节粗大，末端生有利爪，与她的身体极不相配。 “师妹辛苦了。” 龙啸云嘴角上扬，大袖一挥，转身来到甲板上散发白光的阵法中央，席地而坐。 他双手掐诀，口中吐出一长串复杂难懂的音节，守候在四方的四名弟子见状，同时割开手掌，鲜血滴落在四个阵眼之上，汇聚成红色的小溪，向中央龙啸云的方向缓缓淌去。 “媭嫚婻嬛婋……” 最初，龙啸云口中的音节尚且属于人类可以发出的声音，只是有些艰涩。 但很快那些音节就叠在了一起，明明只有一人吟唱，却偏偏生出多人念诵的感觉，到最后甚至变成了一种无节奏的噪音。 宋琬双手安静地立在一旁，耐心等待龙啸云施法。 这阵法名为龙吟阵，是上清灵龙宗的秘法，可以将施法者的法术影响范围扩大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而代价则是四名修习灵龙宗秘法的弟子，以精血为引。 此刻龙啸云施展的法术，是只有最优秀的真传弟子才能修习的灵龙宗无上秘法——狂龙噬景术！ 这法术的强大之处，在于无需与敌人交手，便可趁其不备，直接将对方元神抹杀。 此法术，元婴之下无人能敌，元婴之上也防不胜防，若不是狂龙噬景术代价过于高昂，灵龙宗必能跻身九大派之一。 随着龙啸云不断吟唱，周围的场景开始缓慢扭曲，几名护法弟子惊喜地看着这神奇的一幕，心中佩服不已。 “开始变了！” “我们是快要进入对方心景了吗？” “这还是我第一次接触所谓的元神。” “太厉害了！” 龙啸云猛地睁开双眼，此刻他瞳孔闪烁着耀眼光华，犹如熔金。 “好好看着吧，若不是对方进了武安城，我也不会动用此等秘法。”龙啸云说。 …… 武安城内，苏临已经调息运气完毕，开始摆架势了。 苏临双脚扎马步，举臂过顶，手背相贴，运气的同时，以极其缓慢的姿势移动双手。 这动作如果放在平时，做到轻而易举，但配合特殊的运气法，只感觉双手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他全身大汗淋漓，每个肌肉纤维都在激烈战栗，胳膊又酸又涨，同时伴有潮水般的阵痛，这种痛楚让人想要放弃，却偏偏又维持在可以忍受的程度。 与其说这是在挑战人体肌肉的上限，不如说在挑战苏临精神的上限。 天尊在一旁站着，冰凉柔软的手掌贴在苏临光溜溜的胸膛上，另一只手摸着下巴，认真地思考着。 她不时用另一只手按压苏临身体的某处，引导他运气的方向。 “坚持住，胳膊要断只是你的错觉，你反而应该仔细体会那种痛楚，那是你身体内部力量流淌的感觉。 觉醒这种感官，你会感受到肌肉与肌肉之间的挤压，内脏的详细位置，心脏的状态。 等到你……这里，小腹这边的气少了……不错。 等到你修炼完毕后，你身体的每处肌肉都能如臂使指，筋膜和肌肉互相配合，可以自动将脱臼骨折的骨骼复位，甚至脏腑的位置都能调整。” 苏临已经做完一套，眼神已有些涣散，这是他第十五次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 突然，苏临的瞳孔失焦，架势彻底散乱，身体无力地朝前方倒去。 天尊似有所感，微微一愣，伸手弯腰抱住了苏临，随后抬头望向南边的方向。 …… “人元神所藏之地，便是心景，现在我们已经进入了天尊圣子的心景，你们看，那便是圣子了！” 龙啸云挺着胸膛，自傲地指向远处一片模糊的雾气，那团雾气里唯一清晰的，是一个矮小的人影。 “师弟们随我来。”龙啸云微微一笑，带头领着众人向前走去。 众人跟着龙啸云靠近了看，当看清圣子元神衣着之后，更觉不可思议。 “师弟们看，无论是谁，只要未到化神，元神绝对是最脆弱的，即便是天尊圣子，在心景中也如孩童一般。”龙啸云说。 一名师弟说：“真是小孩啊，不愧是灾祸之子，穿的都是我们没见过的！” 四名弟子皆是睁大眼睛，啧啧称奇。 心景中的苏临，只有七八岁年纪，他头戴小黄帽，身穿白色短袖和黑色牛仔短裤，衣服正面写着“祖国花朵”四个毛笔字，背上的卡通书包画着一个孙悟空。 苏临正了正脖子上的红领巾，睁大双眼，好奇地望着眼前这群陌生的大叔。 “大叔，你们是在玩cosy吗？” “师兄，元神还会说话吗？！”一人惊叹道。 “会的，人最初的元神往往是已经经历的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状态，很多人是童年，少数人是老年，极少数人是成年。不过无论年龄如何，元神都是最没有防备心的。” “哎！这手镯挺别致的，但感觉有点难看。” “大叔，这是手表啦，儿童手表！你们能让一下吗？我要去幼儿园接我弟弟放学了。” 龙啸云露出微笑，向苏临伸出手：“哥哥和你一起去吧，去诱饵园接你弟弟。” 如此一来，天尊圣子的元神，便归他们上清灵龙宗所有了！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动听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小弟弟，别听他们的哦~~到姐姐这来，他们是坏人。” 第五十九章 烛龙 龙啸云猛地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蛇般的竖瞳骤然收缩，其他几名灵龙宗弟子也不约而同拔出兵器对准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刹那间，龙啸云脑海闪过诸多念头，不知为何，眼前这个女子让他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吸引力，以及一种难以道明缘由的畏惧感。 他的畏惧可以理解，毕竟这是在天尊圣子的心景之中，他们能进入心景也要依赖门派无上密法，还要多人协作，但眼前这个女子却能孤身一人进入圣子心景，这很不寻常！ 此外，这女人身上有着一种别样的魅力，这种魅力说不清道不明，难以用语言描述。 身为灵龙宗真传弟子，年轻有为的金丹大成，在同辈弟子中是个中翘楚，天之骄子般的存在，谄媚讨好之人数不胜数，各种风情的女人早已领略过，一张张好看的皮囊早已品尝到腻歪，那些精致的脸庞也让他审美疲倦麻木。 但眼前这个女人却让龙啸云精神为之一振，虽然她的脸上有两道极其明显的疤痕，但她举手投足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微妙的感觉，让他像是触碰到了某个温暖的漩涡，那强大的吸引力让他不由自主揣测起对方的来历。 她端庄、高贵、优雅，还有那清冷的，带着些许傲慢的从容眼神，这都是龙啸云未曾在其他女人身上见识过的。 即使已经破相，那美貌仍旧令人惊叹，普通人乍一看可能无法感受到那种惊人的美感，但只要细看，就会发觉那两道恐怖的伤疤是多么微不足道。 她的五官与眉眼包含了矛盾的风情，妩媚、清纯、冷艳、大胆和含蓄，让人无法从她的表情分辨出此人的性格，五官分开看便完美无缺，合在一起更是浑然天成。 那嘴角似有似乎的弧度，让龙啸云觉得自己仿佛在被嘲笑，但也在被关注。 这种欣赏的念头在龙啸云心中之存在了一瞬，他立刻回过神来，提醒身边师弟： “能独自进入心景，说不定对方是元婴修士！但不必畏惧，元婴修士的元神也同样十分脆弱，我们这么多人在，还有狂龙噬景术加持，对方不可能是对手！” “是！”四名弟子异口同声道。 话音刚落，他们眼前的女子已经凭空消失，一股淡淡的馨香从鼻尖滑过，吹向身后，龙啸云猛地转身，发现那女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瞬间来到了他们背后。 这里可是心景，控制环境的法术，在心景内可是不能使用的，这女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莫非她是灵修！ 苏临看着突然来到身边的大姐姐，眨了眨眼，表情天真纯洁。 “大姐姐，他们为什么是坏人啊？”苏临问道。 “乖，听话，闭上眼睛，很快就好了。”天尊温柔地嘱咐道，一只雪白的柔荑蒙住了苏临的双眼。 龙啸云此刻不再犹豫，双手猛然探出，使出了本门绝学龙行功！ 湛蓝色的半透明龙爪虚影包裹了双臂，空气隐隐震动，心景中的雾气因这强悍的气势翻腾不已，周遭龙吟之音隐隐环绕。 灵龙宗的绝学多能配合狂龙噬景术使用，在心景中能发挥出远超境界的威势。 说时迟那时快，龙啸云的双手已经探向天尊的胸口，这一击足以贯穿胸背，即使是元婴的元神，也定然会元气大伤！ 天尊的双眼安静凝视着眼前所有人，刺眼的紫色光芒猛然从她眼瞳深处爆发绽放，心景中的雾气流动凝滞了，龙啸云觉得的手探进了一片粘稠的浆糊里，眼前女子的身影开始模糊。 “这是什么？” 龙啸云心头一惊，看向身边的同门师弟，他看到了师弟的脸变成了旋转的三角形，半透明的五官，在规整的几何三角形中央，像橡皮泥一样变形。 他们好像在说话，但他却没有听到声音。 龙啸云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自己，那视线来自心景雾气的背后。 他抬起头，他到一双金黄色的巨大眼瞳，如高悬的明灯，在白雾后一开一合，那来自上古的威严如锋利的宝剑贯穿了他的心神，令他为之惊惧，灵魂战栗不已。 那双眼睛闭上，整片心景便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那黑暗深邃如墨，不含一丝杂质。 那双眼睛睁开，天地便光芒万丈，龙啸云几乎可见雾气中悬浮的颗粒尘埃。 那究竟是什么？ 究竟是什么妖魔的眼睛，开合间便是昼夜更替！ 隐隐约约，龙啸云产生了一丝奇异的共鸣，他能感觉到，自己和这双眼睛的主人，有着血脉上的某种共性。 他血管里崩腾的龙血在欢呼雀跃，本来仅仅只覆盖到手肘的鳞片，沐浴在那双眼瞳的眸光之下，开始朝着肩膀生长，那一片片鳞甲像虫蚁般从皮肤下探出头，严丝合缝地将龙啸云的皮肤覆盖。 澎湃如海潮的龙气自丹田涌起，瞬间灌满了全身，那源源不断的龙气犹如决堤洪水，无穷无尽，摧枯拉朽般贯通了全身阻塞的经脉，本来只能强化双臂的龙行功，此刻竟然开始包裹全身！ “这是怎么回事？是龙神的传承！但为什么是我？” 龙啸云心底闪过疑惑，但他没有意识再继续深究，那不断灌入体内的强大力量，以及不断提升的五感锐度，让他忽略了这些细枝末节。 他陶醉地感受着修为境界的不断提升，感受着那肉体蜕变，期待着自己朝上古的神话动物不断进化。 此刻，他感受到了至高的愉悦。 “我是圣子！我就是灵龙宗的圣子！” …… “姐姐，好了吗？”苏临抓住天尊的手，想要扒开。 “好了。”天尊将手从苏临眼前移开。 苏临睁开眼，望着眼前空荡荡的平地，眉头一皱：“那些叔叔呢？” “大人都是很忙的，都走了吧。”天尊说。 苏临抬头：“姐姐你也有事要忙吗？” “嗯，小弟弟你不是也要去幼儿园接你弟弟吗？” 苏临点了点头，向天尊挥手说再见，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发现地上有五只蜥蜴，亦或是壁虎一样的爬行动物，在地上翻滚扭动着，好像喝醉了酒一般。 过了一会，那些蜥蜴便缓过神来，吐着细长的舌头东张西望一番，寻了一处方向，钻进了浓重的雾气之中。 “算了，要赶紧去接苏天。”苏临喃喃自语道。 第六十章 第三场梦 龙舟的甲板上，宋琬和其他师兄弟们都等着龙啸云凯旋而归，所有人都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目不转睛地盯着阵法中央的龙啸云。 既然是真仙亲自选定的圣子，必然是万中无一的体质，若是能将圣子炼成化兽丹，一定能够觉醒强大的血脉神通！ 只要延续这条血脉神通，假以时日，他们上清灵龙宗，必能跻身九大门派之列。 宋琬憧憬地望着端坐阵眼的大师兄，眼底流露出爱慕之情。 就在这时，龙啸云的脸部却缓缓发生了变化，宋琬看见细密的鳞片从他的颈部开始往下巴生长，眨眼的工夫就攀附上了脸颊，迅速将整张脸覆盖。 灵龙宗其他弟子看着这一幕，惊骇道：“这怎么回事？大师兄怎么了！” 宋琬睁大双眼，紧张地看着龙啸云身体的变化，他掐诀的双手开始指节膨胀，指尖生出利爪，上下颌如野兽般前伸，头颅逐渐变得扁平。 在宋琬看不见的衣服下面，龙啸云的肉体也在发生缓慢的转变，他的躯干拉长，骨骼变形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人类的双腿收缩后伸，非人的躯体再也无法撑起量身定做的锦袍，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蜥蜴！ 除了龙啸云，其他四名护法弟子也同样如此。 而这诡异的一幕却没有震到宋琬等人，此刻他们所有人的双眼都散发着夜行动物才有的微弱亮光，粘稠的唾液不断分泌，顺着嘴角缓缓淌下，在下巴拉出透明的晶丝，一种极其强烈的肉香，通过嗅觉攻击了他们的大脑。 这些灵龙宗的弟子的内心升起了难以言喻的煎熬，这一刻他们觉得自己的身体是残缺的，血脉是残缺的，像是三岁的婴孩忽然发现自己从出生起，就有一半还在娘胎里，没有完整诞生。 那未能出生的肉体还只是胚胎，它没有足够的养分就无法长大。 而现在，那至关重要的养分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 周围的弟子踉踉跄跄朝龙啸云几人走去，宋琬伸手想要劝阻众人，一张嘴口水如瀑布般打湿了衣襟，她望着变成蜥蜴的龙啸云，视线无法从那白嫩的腹部移开。 那是大师兄啊。 清醒一点，宋琬，那可是你最尊敬最仰慕的大师兄！ …… 龙啸云缓缓睁开双眼，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已经经过了彻底的洗炼，他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自己了。 虽然不知为何，他突然从狂龙噬景术中脱离，没能带回天尊圣子，但自己在对方心景之中获得的大机缘，绝不亚于带回天尊圣子的元神！ 他定了定心神，发现周围的同门师兄弟正朝自己走来，眼神表情十分异样。 “师妹，师弟，你们一定不知道我在那心景中遇到了什么！”龙啸云激动地说。 然而他的师弟们却恍若未闻，一个个张开双手朝他扑来，一把将他的手臂和双脚按住，将他仰面翻了个四脚朝天，其他人开始撕扯他身上的衣物。 “喂！你们在干什么！住手！你们疯了吗！”龙啸云大吼道，这些人却全然没有反应。 正当他想运功挣脱时，却惊讶地发现自己体内的真气竟然空空如也！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在蜕变的时候，耗空了所有真气吗？ 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从他的腹部传来，龙啸云痛苦地仰起头，看着自己平常最照顾的小师弟，将五指插进了他的肚脐之中，那只手不断搅拌旋转，扩大着肚脐的入口，仿佛要将他的腹部生生撕开！ “快放开我！你们疯了吗！我是你们大师兄啊！”龙啸云面容扭曲，癫狂地呐喊着。 没有人回应他，只有那无法抵抗的剧痛，他听到自己手臂传来清脆的骨裂之声，转过头看到另外两名师弟拗断了他的手肘，张开嘴朝着他的手指重重咬下！ 如剃刀般锋利的利齿简简单单咬下了他的手指，但龙啸云却不感觉很痛，此刻他心中唯有无穷无尽的恐惧，他亲眼看着自己的肚子被撕开了个大口，然后看到宋琬挤进了人群。 “琬儿！快拦住他们！快帮我把他们拉开！” 已经绝望的内心重新燃起了求生的欲火，他一直知道宋琬非常爱慕他这个大师兄，甚至明里暗里多次示好想要献身于他，但他却因不喜欢对方那双龙手，每次都装傻岔开话题。 但现在，宋琬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只有她能让自己活下去！ 龙啸云还没上扬的嘴角僵硬了，她看到宋琬那严重畸变的口腔，她的牙齿也变成了和其他人一样的锋利獠牙，透明粘稠的唾液如溪流般从嘴角流出。 宋琬看了他一眼，两人四目相对，这一刻龙啸云知道，宋琬并没有失去神智，她是认得自己的。 下一刻，她将整个头颅埋进了龙啸云的腹腔中，龙啸云只感觉自己体内一阵翻江倒海的乱搅，随后宋琬抬起鲜血淋漓的头颅，向他投来委屈悲伤的目光。 龙啸云看到宋琬的眼角躺下一滴晶莹的泪，在布满血污的脸颊上开出一道清澈的细痕，她嗓音颤抖着说道：“师兄，其实你一直很恶心我这双手对吗？” 说完，宋琬眼神忽然变得坚定，猛地将手插进龙啸云的腹腔，一阵刮擦。 龙啸云绝望地放平了头颅，他朝身边其他师弟望去，看到的却是一条条巨大的蜥蜴！ 龙啸云心底一震，视野抖动模糊了一瞬。 他终于看清了，他自己的手，也是蜥蜴的模样。 “嘶嘶嘶嘶~~”（原来是这样） …… …… 又是梦境，这是苏临第三次来到梦境了，这次他发现自己并不能行动，和第一次梦到朱九勤一样，他依附在了某人的视角之上。 但这是哪里？ 似乎不是普通的地方。 苏临看到左边的柱子雕梁画栋，红色的木柱上盘着黄金大龙，龙生五爪，威风凛凛。 脚下的地面由朱红色的琉璃砖片铺就，他依附的人，坐在一把雕工精致的木椅上，眼前是半透明的黄色纱账，透过纱帐能看到文武百官跪在地上。 这里，似乎是皇宫！ 那么，坐在那龙椅之上的人，应该就是朱九勤了。 第六十一章 人体的物质线 这里应该是朱九勤上朝的大殿，而自己所在的位置，似乎是通往侧殿的通道，这是一个在通道里特意开辟出的小房间，挂着布帐，不知作何用途。 但可以肯定的是，正常的建筑结构，这里不该有这个房间，因为从苏临这个视角看出去，总有一种垂帘听政的感觉。 “拼音法已经编撰完毕了吗？时针的制造如何了？”朱九勤坐在龙椅上威严地发问。 “回陛下，时针的制造已经结束，但就是这人工的耗费，有些……” “想办法节约一下开支，另外我说的那个水泥完成了吗？” “回陛下，按照您的说法备好了生料，但不管怎么混合，都做不出陛下您所说的水泥啊。” “继续调整配比，一定能做出来的，我记得神机营已经完成了温度计的制作，按照冰是零度，沸水是一百度的标准去划分温度，人的体温在三十七度左右……今天就到这吧，退朝。” 苏临在一旁听完了简短的朝会，在他心里朱九勤一直是完人，天才。 但现在看来，他为了这个大夏国付出了很多，从刚才朝会上的讨论便可知道，朱九勤也不知道水泥的配比用料，以及制作流程，只是大概听说过它的简化步骤。 想必在其他发明上，他也曾经遇到过重重阻碍，也不知花了多少心血脑力，才让这些现代社会才有的简便工具，在这个落后的封建王朝重现。 文臣武将逐渐离开，朱九勤挥了挥手，将身边的太监也陆续赶走。 据传，朱九勤身边的太监是大夏最后一代太监，因为朱九勤废除了阉人才能侍奉皇帝这条规则。 在当时，他的各种想法受到了各方的重重阻碍，世家和贵族们的理由很多，譬如后宫，譬如宫女和侍卫可能造成的内宫混乱。 但朱九勤力压谏言，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与选拔，精简内宫人员。 他成功了，但可惜到朱民本登基后不久，太监便又重新出现了，其中原因极多，不为外人所知。 苏临也只能感慨，有些观念制度，只会在恰当的时代出现，无法提早，也无法延后。 空旷的大殿之上，只剩下朱九勤一人，他孤独地在龙椅上静坐了一会，起身朝苏临所在的方向走来。 苏临本以为他依附的这个人会起身行礼，但令人震惊的是，直到朱九勤掀开金纱隔帘，被附身者的屁股依旧牢牢贴在椅面上，仿佛臀部与椅子间贴了层胶水。 视角缓缓上移，苏临看到了那张威仪十足的脸庞，浓密的胡须经过精心修剪，下颌线条刚毅，大眼浓眉，充满阳刚之气，若是不穿那身华贵的龙袍，他更像一个浴血百战的武将。 被苏临附身的人，安静地盯着朱九勤，朱九勤也回望着他。 朱九勤浓眉微微攒起，但似乎并非不满，而是苦恼。 对附身者不跪拜的僭越行为，朱九勤似乎极为包容。 附身者一句话都没说，朱九勤却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他蹲下姿势毫无皇帝的威严，反而很像苏临以前在公路旁，看到的休息的农民工。 附身者的视线一直跟随着朱九勤，对方抬起头，又看向他，露出疲惫的笑容：“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对方的话还没说完，苏临看到朱九勤的嘴唇还在开合，但视野和声音都在瞬间被剥夺了，周围一片漆黑，梦境似乎要在最紧要的关头中断。 胸口传来几乎无法忍受的剧痛，苏临察觉有湿热的液体，不断从他的喉咙和鼻腔涌出，眼睛里也不断在流眼泪，泪水很黏，流到嘴里的味道像血。 他疼得想要大喊，但狂涌的呕吐物将他的呐喊扼杀在胸肺内，让他无法呼吸。 “放轻松，放轻松。” 很温柔的声音在耳畔不断重复，一只手扶在他的腋下，另一只手托着他的腹部，这依托像是安全的港湾，苏临下意识抓住了对方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不断握紧。 “没事的，不会死，只是重伤而已。”天尊安慰道。 虽然身体承受着刀剐般的酷刑折磨，但听到天尊的承诺，他竟然莫名安心了。 不会死。 不会死就好，即使残废也没关系，唯独不想死，他还想见到爷爷和妹妹。 眼睛终于睁开了，眼前一片猩红，天尊拿着一块布擦拭着他的眼皮。 苏临看到地板上大片的血泊，这些都是从他身上流出来的血，不光是呕吐，体表的每一个毛孔现在还在微微往外冒血，就像流汗似的。 “我……走火入魔了？” “不是，是有人侵入了你的心景，被我击退了，简单来说就是你的元神被人攻击了，如果我不出手的话，你三魂之一就被带走了。” 天尊用力将苏临扶起，让他慢慢在床上躺下，他还没从那强烈的眩晕感中缓过来，眼前天尊的脸是三重的叠影。 人类的身体，居然比他想象的更加脆弱，这是苏临从未体验过的强烈，且持续的剧痛。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战场上那些被烧伤却没死去的战友，会哀求他杀了自己。 疼痛，是让人无法思考的，持续的疼痛到最后，只剩下不断涣散的思维，和最基础的本能。 “要冷静，仔细看你身上的物质线，你可以看到的。” 苏临努力看着自己的身体，黑色的线条在视网膜上若隐若现，物质线在皮肤下缓慢流淌着。 “有些物质线代表着你肌肉内在的力量，有些是血流的力量，力量在物质线的层面是可以均分的，骨头能变得像血液般柔软，血能像骨骼一样坚硬，而人体的存活，最低限度是血液的循环。 尝试着转移线和线之间的力，这是摧锋的精细操作，要注意别把血变得像骨头一样，你只要给它些许的推力，让它在心脏无法提供动力的情况下，依旧能稳定的循环。 要看清它们。” 苏临盯着自己的手臂，皮肤逐渐消失了，或者说皮肤变成了颜色很淡的物质线，类似于灰色，而半透明的灰色下是深灰，深灰中包着一根根黑色的棍状物，那是他的骨头。 之前练焚血功体验过的气感，此刻更加强烈，功法上写过的一句句描述性的文字，一行行浮现在苏临眼前。 此刻，他获得了全新的感悟！ 第六十二章 想要 怪不得焚血功号称是透支寿元的功法，原来它的本质，就是物质线强度的转移，它利用气的循环，将维持血液大循环的力量保留，让维持体内微循环的血液力量剥夺，于是没有必要的细小微循环完全停。 焚血功将这些刻意压榨出来的能量，强制灌注到肉体和骨骼上，进而大幅强化体魄。 苏临结合焚血功的感悟，运转着身体里的气，利用摧锋的力量，将依附在流淌的血液中，收缩的肌肉里的物质线的力量，丝丝剥夺，将这些力量灌注到动脉中疲惫的血流里。 大动脉中，原本艰难行进的血液，忽然得到了来历不明的力量，开始进行必要的循环，心脏依旧虚弱地跳动着，但血液的流动速度却回到了正常的水平。 现在，与其说是鼓动的心脏在挤压血液，不如说是血液自己在推开那一个个静脉瓣膜，甚至于现在心脏就此停跳，苏临也不会死亡。 随着营养开始传输，苏临混沌的大脑恢复清明，接受着不知从何而来的信息，思维重新变得有序。 身体的力量恢复了，就连痛感都轻微了许多，只不过眼前那些残留的黑线更密集了，那些物质线在空气中纷乱抖动着，像患了严重的飞虫症。 天尊用他的上衣，擦拭着他脸上的血污，神情一如既往的镇定。 “做得很好。”天尊说，“擦下脸和身子吧，你也不想槐南被吓到吧。” “我能看到的物质线变多了，能不能把它消除掉？”苏临问道。 “等你的修为境界再提升一些，你就能主动忽略它，但现在还不行，我们得想个办法，补全你的炁，不是气感的气，而是这个炁。” 天尊用手指抹下苏临嘴角的血，在苏临的掌心写下一个“炁”字。 “炁其实就是物质线，但在修士口中称之为气，是构成万事万物的本源力量，你现在也可以这么理解。 血液的流失和伤口的出现，可以通过进食修养恢复，但炁的损耗却无法用寻常手段补足，它的损耗就像有十二条边线的正方体，突然失去了一条边，那么它就注定无法构成正方体，那时便是形体的崩毁。 显现在人眼中就是永远都无法愈合的伤口。” 说完，天尊的目光看向苏临的腹部，那里有一条非常光滑坚硬的皮肤，是苏临第一次死后，黑天尊消失后遗留下来的后遗症。 “我早就注意到你这个地方的炁缺损了，但被其他东西补足了，两种炁相性不好，但又可以完美融合，是件蛮神奇的事。” “我现在还有其他地方的炁缺损了吗？”苏临看着自己的身体，在他的透视里，身体的线条好像很正常，并没有缺失遗漏的地方。 “缺损没有，但纯度被削弱了，要解决那几个偷袭者，光是消耗你的精神已经不够，只能继续损耗肉体。”天尊轻描淡写道。 苏临轻轻叹了口气，再次提出很早之前便有的疑惑。 “为什么你要公布我圣子的身份？如果保密的话，我也不会被这么多人追杀。” “一个人获得了神的关注，是很危险的，信徒是信徒，圣子是圣子，信徒是神的棋子，圣子是神的眼睛。 我不确定我对你的关注，是否会被其他神察觉到，他们有可能可以察觉到，也有可能无法察觉。 但如果被他们察觉了，我却没能做出应对，那么你一定会死，就像我这几年也杀死了红尘仙的两名圣子，对方也可能会杀掉你。 在这种局面下，让我的信徒来接应你是最好的选择，哪怕这么做也有风险。” 苏临沉默了半晌，问道：“为什么选中我当圣子？” “因为我想让你当我的眼睛。”天尊说。 “我说过，万事万物的本质，其实就是‘想要’二字，人想要活着，所以为了活着，找了许多理由和目标。 圣贤想要打造太平盛世，地主想要壮大家族，农户想要延续血脉。 他们甚至会说，愿意为了这个目标去死。 但若是农户发现自己没有生育能力，他活着的理由就会变成照顾亲戚的子嗣，或者漫无目的地等待着，可以被自己接受的新的理由出现。 而地主若是被抄家，只余他一人侥幸存活，或许就看破红尘，了却余生。 圣贤、皇帝，所有人都有活着的理由，但他们绝非因为这些理由而活着，而是因为想要活着才有这些理由，想要活着，然后才有其他想要，他们有先后次序，但又彼此独立，联系它们的，是人类刻意制造的抽象定义。 即使有一天，他们自杀了，也绝非因为梦想破灭而死，而是想要实现的梦想没能实现，于是又想要死，一切一切的本质，都是想要。 我想要让你做我的眼睛，理由可以有很多种，你的能力、资质、心态，在这个历史中所处的位置，都是理由。 我欣赏你很多地方，但那是在我第一个想要之后，才诞生其他理由。” 苏临不太理解天尊的解释，这种接近哲学的思辨，他不擅长去思考。 苏临喜欢实实在在的事物，不喜欢论道辩经，不过天尊说的他也并不讨厌。 他想要活着，也想要再见到爷爷和妹妹，这两个目标是独立的，如果此生再也无法与亲人相见，他依旧想要活着。 但若是能再见到，就更好了，就是这么单纯的想法，支撑苏临走到现在。 除此之外，苏临现在最想要的，就是看清自己的命运。 像那些被妖魔杀死的人，他们或许什么都不知道，就突然接受了莫名其妙的死亡，这种不甘和卑微，让苏临都不愿意换位思考。 他想什么事都明明白白的，想知道如何死，如何生。 想要成为神。 想成神，在想活得明白之后。 想活得明白，在想成神之前。 至于现在…… “我又梦到朱九勤了，有个人和他的关系非常好，那个人和朱九勤之间，或许有着一些约定。” 厢房的门开了，陆竹雨走了进来，看到满地的血，露出震惊的表情。 “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吐了点血。” 陆竹雨秀眉微蹙，看着地上那一大滩血泊，心说你这哪是吐了点血，你是杀人放血了吧。 第六十三章 镇武十三年，京观 “有事？”苏临冲陆竹雨挑了挑眉。 陆竹雨一愣，旋即回道：“刚刚我们遇到了一件事，我在想，你能不能帮下忙。” 苏临没有立刻回答，低下头开始沉思。 陆竹雨见状，立马跟着补充道：“我知道，你还要去救淮阳村的村民，但你应该还不知道去蚁仙门的路吧？” 苏临这才抬起头：“你知道？” “我自然也是不知，但槐南和我说了你们之前的遭遇，我想那个蚁仙门弟子，若真能回到宗门，一定会来武安城找你。 毕竟你们飞行法器陨落的地方，距离武安城最近，这里是最佳的藏身之地，只要你还活着，必然就在这武安城内。 不出意外，蚁仙门弟子这几天就会抵达，当然那元婴老怪说不定也会进城寻你，你和我们一块行动，即使遇上麻烦，互相也有个照应。” 此时，坐在一旁天尊推了推苏临，提醒道：“侵入你心景的人，有一人头生龙角，其他几人的身体或多或少也有龙化的迹象，当然他们肯定不是元婴境，你问问她知不知道这是什么门派的人。” 苏临转而询问道：“你知不知道什么门派的人，境界不到元婴，身上就能有龙化的现象，比如头生龙角之类的。” 陆竹雨眼神一亮，惊讶道：“上清灵龙宗？你见到他们了？” “不算见到，但的确算有接触吧。你知道这门派？”苏临问。 陆竹雨深吸了一口气，拉开桌旁的一把凳子想要坐下，看到凳子上尽是血污，只得作罢，走到墙边靠墙而立，缓缓开口道：“诛仙司第一任司长顾清秋，便是上清灵龙宗的弟子，准确说，是生食。” “什么是生食？” 陆竹雨眉头皱得更紧，似乎这个词让她感到极其不快。 “古往今来，天下修仙者千千万，修炼之道千变万化，但所有修炼法门都可归类为三种，体修、灵修、妖修。 而这上清灵龙宗便是妖修中的代表，他们可以用一种诡异秘术，将妖兽魔物的肢体嫁接到自己身上，让肉身与妖兽血肉缓慢融合，以此获得那些妖魔的血脉神通。 因此妖修的道行进境也是三种修士中最快的，但这种剑走偏锋的修法，实则极其危险。 修士与妖魔血肉融合之后，虽然能获得妖魔的血脉神通，但也会遗传妖魔的本能习性，所以行事作风会越来越古怪。 很多妖修虽有人智，但做事却更像野兽，诛仙司曾经抓到过一个融合了六耳蝠的妖修，他被收押在诛仙司天牢里时，天天就倒挂在屋顶上，即使撒尿也不落地，嗜生血，不喜人食。” “那你刚才说的生食？其实就是……”苏临试探地猜道。 陆竹雨郑重点头：“没错，生食便是妖魔了，我们的第一任司长，也算是妖魔吧，传闻她体内留着上古凶兽无休夜的血脉，哦，无休夜就是一种龙，传闻它睁眼天地便是白天，闭目天地皆黑，高祖皇帝说无休夜也叫烛九阴。” “所以，上清灵龙宗的人，融合的是烛九阴的血脉。”苏临喃喃自语道。 “这我并不确定，不过顾大人的确可以控制周围的光线明暗，就和无休夜一样，她闭上眼睛周围都是黑的，睁开眼周围就是亮的。 她在灵龙宗做生食的时候，失去了双腿双脚，平日里用傀儡机关代替，日常举止与常人无异，外人不知，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从灵龙宗逃出来的，也不知道她如何当上的大梁国师。” 苏临灵光一现，眼前又闪过梦中的画面。 在梦里，他所依附的人的视野里，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自己的手脚！ 一般情况，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双手不是放在扶手上，便是放在自己双腿上，但在梦中，苏临看到椅子的扶手空空如也，朱九勤在她面前蹲下时，她低头看向对方，视野里也没看见自己的双腿。 不出意外，和朱九勤关系如此亲密的人，便是顾清秋了。 朱九勤对她说，接下来就看她的了，两人之间是有什么重大约定吗？这约定是否和神明的陨落有关？ 苏临抬头看向陆竹雨，询问道：“你之前说，你们杀了顾清秋，为什么？” “我当时还没有入司，其中缘由不太清楚，但我师父知道，你下次见到他可以亲口问他，但现在有件更要紧的事要你帮忙，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请说。” “前阵子，诛仙司在武安城做了次户籍校对，这种户籍校对平常大概一年一次，因为天条的原因，妖魔杀人不为人知，记得死者的只有我们这样的修士，因此想要知道有没有邪修妖魔混入城中，只能挨家挨户询问。 就在最近的一次，那个人头京观又出现了。” 苏临盯着陆竹雨，一字一顿道：“镇武十三年？” 陆竹雨惊讶地看向苏临，疑惑道：“你怎么知道？你当时还没出生吧！而且京城离这可远得很。” 苏临沉默了一阵，徐徐摇头，否认道：“我不知道，我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镇武十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死了很多人……这件事很奇怪。” 陆竹雨扶着额头，面露焦虑之色。 她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就这样，苏临等了足足一盏茶的工夫，陆竹雨才开始讲述当年的故事。 镇武十三年的秋天，死了一百三十口人，在京城城外东南西北四处荒郊野外的地下，挖出了这一百三十人的残肢断臂。 他们被人分开手、脚、头和躯干，分好类别，埋在京城的四个方向的郊外地下，搭成了地下京观，颇有邪祭仪式的感觉。 但最诡异的是当时这件事闹得全京城沸沸扬扬，人尽皆知，这说明做这几个京观的，并非修士。 因为修士妖魔杀戮凡人，在天条的约束下，会被凡人忽视，而当时发现这几处京观的，只是京城督察府的几个小捕头而已。 更诡异的是，失踪的这一百三十个人的尸体，在发现时已经经过了细致的防腐处理。 根据腐烂的细节，仵作推断这些人最早的，死了大概两个月，但他们的亲朋好友，却是在京观被发现前的两天内，才陆续报的官。 这就说明凶手在两个月内，陆陆续续在京城杀死了一百三十人，并且将他们分尸做成了京观，但这些死者家属却在这两个月内恍若不觉，直到京观被发现的两天前，集体醒悟了过来。 第六十四章 两个案子的区别 镇武十三年的京观，虽然在当时引起了诛仙司的注意，但调查并未有所收获。 当时朝廷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镇压流言蜚语上，导致这案子最后成了一桩悬案。 苏临记得在桃源幻境中，变成桃树的马爷拜托他去调查这桩案子，也不知他与这镇武京观案有什么关联，会不会是马爷的家人也死在了那案子里？ “当时朱……高祖皇帝应该还掌管诛仙司吧？”苏临问。 “是的，高祖皇帝在年过半百后，才下达了那最后一道诏令，在此之前，他一直十分关注诛仙司的发展。”陆竹雨打量着苏临，试探性地说道，“你好像很在意高祖皇帝的过往，需要我把他留在诛仙司的日录取来吗？” 苏临眼睛一亮：“那就拜托了！” 陆竹雨微微点头，补充道：“我待会就命人去平山城将高祖皇帝的日录拓本取来，七天之内你应该就能看到，不过高祖日录的内容我也看过，大部分笔记平平无奇，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没关系，即使是普通的日录，我也想通读一遍。”苏临说。 “老大，文件已经整理好了。” 厢房的门被推开，小武从门外探进头来，他看到屋内遍地的鲜血，神色骤变，但见苏临和陆竹雨两人面色如常，旋即恢复冷静，什么都没说。 他抬头看向陆竹雨，试探着问道：“那些东西，现在要拿过来？还是说明天再看？” 陆竹雨冲小武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对方取来，随即扭头对苏临说道：“虽然天色已晚，但最新的京观一案，有些地方还想麻烦你尽快看一看，如果你能帮忙请教一下天尊，自然是最好不过。” 苏临恍然大悟，怪不得陆竹雨如此执着要让自己加入调查，原来是因为天尊。 苏临想到陆竹雨帮了自己这么多忙，而且他今后应该也有很多地方要仰仗诛仙司的协助，于是爽快地应允下来。 不多时，小武便拿着一大堆信封文件走进室内，分好类别，整整齐齐地堆放在放在桌上，他来回搬运了好几趟，才将所有文件全都放在桌上，四尺宽的圆木桌被挤得仅能放下几杯茶水。 “额……要我打扫一下吗？” “不用。”苏临说。 “你打扫一下吧。”陆竹雨说。 小武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看向苏临，征求他的意见。 陆竹雨笑了笑，淡淡道：“你不用客气，小武平日在诛仙司便负责打杂，这种事就交给他好了。” 苏临听后也不再推脱，向小武道谢道：“那就麻烦你了。” “没事，习惯了！”小武爽朗笑道，他现在的神情，与苏临第一次见他时，那冰冷肃杀的表情截然不同。 陆竹雨从文件最上方拿下几张纸，放在苏临面前，解释道：“我先和你重新说一遍镇武十三年的京观案的具体细节，那桩悬案和现在刚发生的凶案十分相似，但有些地方却大不相同，最大的区别就是人祭的选择。” 她在那一叠纸山中翻找了一遍，将一沓人脸画像放在苏临面前，这些画像和苏临在电视剧里见到的罪犯通缉令一般无二，但上面用朱砂清晰标注的“死”字，说明了这些人的身份。 一张张画像上标着他们的名字，刘丰、田牛、吴大壮…… 他们都是那场诡异京观案中的受害者，多是普通农户，有的是铁匠，有的是木匠，有的是采药郎，这些人的生辰八字普遍相近，从画像边缘的注释可以看出，这些人的命源很纯，数量均分则是五行。 “这肯定是修士所为，但既然是修士杀的人，为什么他们最开始都没被发现呢？”苏临眉头紧锁道。 陆竹雨的纤纤玉指轻轻敲击桌面，她眨了眨眼，轻声提醒道：“要不……问问天尊？” 苏临扭头看向天尊，天尊正拿着一张纸在涂涂画画，她察觉到苏临看她，愣了一下，然后耸了耸肩：“我也不清楚，如果我连这都能知道，那我也不会让你调查神陨的真相了。” 苏临轻轻点头，心想也是，对陆竹雨摇了摇头。 陆竹雨有些失望，但立刻振作起来，又抽出几叠纸放到苏临面前。 “看看最近的失踪人员吧，这次的京观案和镇武十三年明显不同，镇武十三年的京观案仅以命源选择目标，多是贫苦百姓，鲜少有大门大户的少爷小姐，凶手应该是挑选容易下手的下手。 但这次不一样，已经死掉的四个人，一人是龙记钱庄的少爷，一人是宋员外府上的管家，还有一人是城东王三郎，这三人口碑都很差，龙聚财喜好女色，不知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 宋府管家刘孙昌早年是地痞无赖，经常敲诈勒索街坊邻居，在黑道上混得很开，后来不知为何被宋员外看中，做了管家，从此收敛的暴戾的脾气，不再对平民百姓出手，但在府上经常殴打欺辱下人。 至于城东的王二郎，早年靠贩卖孩童起家，二十五岁得了笔横财，在城东开了家赌场，娶妻纳妾，小日子过得不错。 这些情报，都是从诛仙司的守城队口中问来的，普通人已经把他们忘了。 但这四人中，有一个人却没有被人忘记，那人名叫牛出息，十六岁，住在城西，父亲早亡，家中仅有一母。 听周围邻居说，牛出息天生力气就大，生性聪慧坚忍，极为孝顺，肯干活肯吃苦，在刘孙昌手底下做事，平日里帮宋府放牛打杂。 他和其余三人一样不见了，但却没有被人忘记，来报官的便是他母亲。” 苏临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询问道：“有人没被忘记……镇武十三年出现过这种反常现象吗？” 陆竹雨摇头：“没有，但这不是最反常的，最反常的是……牛出息给他母亲写了一封信，但牛出息从没有读过书。” “是吗？那封信给我瞧瞧。”苏临说。 “让我找找……就是这封。” 陆竹雨将一张泛黄的信纸递给苏临，信纸上的毛笔字银钩铁画，端正大气，只有长年舞文弄墨的人才能写出这等漂亮的书法。 苏临接过信纸，略略扫了一眼，双眼缓缓睁大，表情慢慢僵住了。 “不会吧？” 这笔迹，和那一天李爷带给他的王霄风的绝笔信上的字形，几乎一模一样！ 第六十五章 法术仪式的真相 苏临将整封信通读了一遍，信的内容其实很简单，主要就是牛出息告别老母亲，说自己要跟着仙人去修行，今后不会再回来探望母亲，让她自己保重等等。 并且，他还给母亲留下了十两银子。 但问题是，为什么牛出息用的是王兄的笔迹？难道说王兄还活着？ 但王兄不是上吊死了吗？ 苏临是越想越头疼，心想不论如何，都必须要查清楚这件事。 “人头京观肯定是一种仪式！既然镇武十三年已经发生过一次，你们应该知道这种仪式的后果吧？”苏临问道。 陆竹雨低头，沉吟了片刻，犹豫着摇了摇头： “硬要说反常的话……那年京城修士行凶和妖魔杀人的事特别多，高祖皇帝连续遇刺二十余次，全都是修士行刺，虽然都被诛仙司拦下，但这次数的确太多了。” 苏临又转头看向天尊，想问问天尊有没有什么头绪。 天尊认真阅读着桌上的文件，头也不抬地说：“我不知道，其实仪式和法阵，都是更高维度的强者设下的规矩而已，譬如义三爷的同心咒。 同心咒本身没有太大意义，但义三爷对同心咒的回应，使其有了意义。” 天尊把失踪人员画像看了一遍，缓缓道：“世界上任何法术、口诀、仪式，背后都有更高维度的‘伪神’在给予支持与帮助。 就像我现在就可以给你造个仪式，只要你用自己的血，在随便哪个地方写上‘天尊现身’这几个字，那我即使不在你身边，也立刻去到你身边，这便是最简单的仪式了。 当然其他伪神没我这么厉害，他们需要更多更复杂的锚点来确认施法者的诉求与身份，因此大部分念咒施法仪式都非常复杂，有点像金库的指纹锁认证。” 苏临眼睛亮了，他似乎又从天尊口中听到了推翻寻常修仙常识的暴论。 “所以说……其实所谓的法术符咒、仪式阵法，都只是更强的飞升者的力量，而非施法者的力量？” “没错，就是这样！ 其实这件事很容易就能想明白，无缘无故摆个乱七八糟的阵法，就能引动天地之力，这很没道理吧？ 天地认字吗？这种只有人才认可的图案文字，对天道有什么意义？ 很明显是背后有更强的仙神在回应嘛！你看的那些封神演义，各种古老的传说，不经常出现仙人传授给凡人一句口诀的奇遇吗？这其实就是神仙将自身力量借给了凡人，所谓的仪式口诀，只是动用仙力的钥匙。” “为什么要用封神演义举例？难道封神演义真的存在？” “其实是半真半假，一些事的确发生过，但文字记录的故事最终偏离了事实，你所在的那个世界在我庇护之下，所以那段历史我其实也是见证者。” 天尊将画像重新丢回桌上，摸着下巴喃喃道：“虽然仪式的效果难以推算，但猜出布阵者的下一步行动，应该还是蛮容易的，这个布阵者的个人意志十分强烈，他好像觉得自己的行为是在惩恶扬善。” 苏临：“但牛出息明显是例外，他很可能不是仪式中的一员。” 王霄风的字迹，让苏临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既然洛槐南能死而复生，那王霄风未必就不行。 “南志贤你们还没杀吧？”苏临突然转头看向陆竹雨。 “还没动手。” 苏临点头起身：“我要去见他！把这些卷宗也带上，我有事要问他！” 陆竹雨看到苏临一脸认真，连忙跟着起身：“你找到线索了？” “也不算线索，这封信的字迹我认得，是我好友王霄风的字迹，但他已经死了，上吊而亡！在死人复生这方面，南志贤应该更有经验。”苏临说。 几人刚出门，迎面便碰上了准备回房的洛槐南，洛槐南神色匆匆，表情慌张，脸色煞白，仿佛刚刚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 “苏……苏临哥哥。”洛槐南强行挤出一个笑容。 “你脸色很差，遇到不好的东西了？”苏临问道。 “没！什么都没有，只是肚子有点痛而已。” 苏临看出了洛槐南神情有些不对劲，刨根问底道：“夜宵不是早吃完了吗？这么久你去哪儿了？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拉，拉肚子。”洛槐南深深地低下头。 “别骗我，你一定遇到什么事了。”苏临笃定道。 洛槐南连忙摇头：“没有，真的没有！” 苏临盯着那张清秀俊俏的脸庞，心想从她嘴里暂时是问不出什么了，但槐南情绪有些反常。 虽然接触时间不久，但槐南一直都很听他的话，十分乖巧，如果真遇到了怪事，没理由不告诉他。 “你先回房间等我吧，房间里有点血，小武在打扫，等他打扫结束后你先睡吧。”苏临说。 洛槐南用力点了点头，朝着苏临的房间跑去。 看着洛槐南离开的背影，苏临面色一沉。 从外表上看，的确是他认识的槐南，但行为举止属实有些反常。 “大姐，你能找几个人看着槐南吗？她看上去有些不对劲，而且我看了已经失踪的那几人，五行命源全都很纯，火土木金都有了，但还缺水，槐南是纯阴之体，说不定会被凶手盯上。”苏临问。 陆竹雨脸色一变，不悦道：“叫我阁主，或者叫我竹雨姐姐，不准叫大姐！” “好的，阁主，所以我刚才说的……” 陆竹雨不爽地叹了口气：“知道了，我会找人看着她。” 苏临向南志贤的房间走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欢快的狗叫，一转头，便看到南志贤牵着旺财，刚从一楼上来。 南志贤看到满身血污的苏临稍稍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露出讨好的笑容。 “狗子想拉屎，我怕它被偷走了，所以看着它。”南志贤指着旺财道。 “你对狗，倒是比人上心啊。”苏临揶揄道。 被苏临嘲讽了一通，南志贤也没脸接着示好了，他搓了搓裤腿，尴尬地将牵狗绳递还给苏临。 “您找我有事？”南志贤对苏临用上了敬称。 苏临接过狗绳将旺财牵道身边，揉了揉毛茸茸的的狗头，看向南志贤：“我想向你打听一下死者复生的事，这方面你比较熟，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第六十六章 仙门来人 南志贤思索了一阵，开口道：“死而复生这件事，其实我懂得也不是很多，对凡人而言，身死便是真死了，但对修仙者而言，身死魂消才是真的死，咱们进屋再说？” 苏临点了点头，跟着南志贤走进房间，搬了把凳子在桌旁坐下，陆竹雨本想紧挨着苏临坐下，看到苏临身边的旺财，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靠在门边站着听。 苏临大略扫了眼房间，看到南志贤的床上铺满了零零散散的符咒，这些东西在逃亡时，对方不曾携带，估计是刚才抽空去夜市买了些材料，现场制作的。 “最简单的幻形符，修士行走俗世必备道具，毕竟我这模样仔细一看就不是活人，出门在外太引人注目。”南志贤察觉到苏临的目光，立即主动解释道。 苏临露出了然的表情，说：“言归正传，你刚才说到修士的死而复生，接着说吧。” “一般修士口中的死而复生，也不是纯粹的死而复生，而是在魂魄未消的情况下，让死去的肉身重焕生机。 我用活尸丹保持尸身不腐，并让魂魄和尸身重合，但这还算不上真正的死而复生，只有用还阳丹才算。”南志贤说。 苏临认真沉思了片刻，将王霄风的事与对方说了一遍，问他有什么见解。 南志贤听完后，露出为难的神色，老实交代道：“按你说的，你那朋友可能是像活尸一样，可以控制尸身而已，但并非真的还阳。我的活尸丹只是小道，能达到此类效果的法术法器、丹药符咒，数不胜数，哪种都有可能。” 苏临微微颔首，并不觉得沮丧，反而兴奋了起来。 “也就是说……如果秀才他现在是和之前的槐南一样，处于将死不死的活尸状态，那你也能用还阳丹将他复活？” “可以，但还阳丹只有一颗，其中最珍贵，也最重要的一味药材是凤凰精血，这很难得。” “你搞得到吗？” “你开玩笑吗？我连凤凰都见不着！我之前那一颗，也是得了大机缘，才偶然炼制出来的。”南志贤说完，又补了一句，“当然，若是你能拿到，我能帮你炼制，这方面我还是很有经验的。” 苏临听后，稍稍有些失落，不过想到王秀才还有可能复活，他心情便好了许多，至少在这件事上，他有了一个盼头。 等众人离开南志贤房间时，已是深夜，苏临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之前的虚弱感在此时更加强烈，高速运转的大脑也放慢了思考，苏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去睡吧，估计你明天中午才起得来了。”天尊拍了下他的后背。 “嗯。”苏临轻轻点头。 …… 和天尊所说的一样，精神被榨取之后，睡眠就变得如同死亡般暗想，他这次睡得格外深，以至于根本没有时间流逝的实感，只觉得一闭眼一睁眼，天已经亮了。 他虽然知道自己睡过了，但最后残留的记忆还是躺上床闭上眼的那一刻。 苏临从床上坐起，看到洛槐南像一只小猫般蜷缩在床脚，安静睡着，兴许是昨晚逃亡时体力消耗过大，她睡得也特别沉，即使自己起床动作很大，洛槐南依旧没被惊醒。 咯吱一声，厢房的门被打开，换了身衣服的天尊步入房间，她手中捧着用油纸包好的食物，虽然苏临看不到食物的种类，但他嗅到了肉包和豆浆的香气。 “醒了？先吃早饭吧。”天尊将肉包油条递到他面前，自己在床边坐下。 “蚁仙门的人已经来了，他们已经在楼下等了你一上午。” “这么快？” 苏临吃了一惊，蚁仙门找人的速度快得令人难以置信。 不过更让苏临吃惊的是天尊竟然给他带了早饭，坦白说，有时他真的分不清天尊和他到底谁的地位更高，虽然苏临知道自己是天尊的信徒，但这几日下来，他感觉自己像个没用的拖油瓶，什么事都没办成。 反倒是天尊，经常在一些微不足道的地方，给予十分体贴的照顾，比保姆还要周到，苏临觉得这已经不是神给予人的尊重了，这完全算得上是神的溺爱。 “我衣服换过了？”苏临叼着包子，惊讶地发现自己穿的和昨晚上床时不一样。 昨天他吐了足足几升血，因为太累，店里洗澡也要临时准备，过于麻烦，于是就这么浑身黏糊糊的睡了，但现在，他发现自己身体十分清爽，裤子也换成了没见过的全新款式。 “嗯，帮你擦了擦身子，你那时怎么弄都不会醒，正好清理一下血污。” 苏临震惊地看向天尊，对方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神态自若地拿出两个肉包，丢给趴在墙角的旺财，再把油条和其他餐点一样样从纸袋中取出，一一放到桌上。 做完这些，她才直接绕开了擦身的话题，说回了蚁仙门。 “蚁仙门的人，没带那个铁块来，估计也是怕你有了铁块不愿意跟他们走，你想去救淮阳村的人，大概只能跟他们去了。” “我也没其他选择了。”苏临叹了口气。 他看了看床尾的洛槐南，没有叫醒她，往嘴里塞了两根油条，便起床出了房间。 苏临站在二楼的栏杆边，往楼下张望，一楼的大堂中央，一对气质出尘的男女坐在桌边安静地饮茶，两人皆是仙气飘飘，但男人的左肩有圆滚滚的鼓起，十分引人注目。 苏临一眼认出对方就是那一日来接自己的那名弟子。 不过另一个女子身上倒是没有任何诡异肿瘤，这证明她的境界要比男子低。 似是对苏临的视线有所察觉，那女子仰头看向苏临，两人目光相交，女子面露微笑，微微颔首点头，向苏临问好。 她身边的男子也发现了苏临，正要起身，苏临已经隔空举手，制止了他们上楼的动作，让这两人上楼来找自己太过引人注目，他不想过于张扬。 苏临亲自往楼下走去，穿过大堂时，他明显感觉到周围跑堂的小二，和那正在算账的掌柜，都有意无意地朝他这边瞟来。 他们都是诛仙司的人，对诛仙司而言，任何修仙门派都是不共戴天的敌人。 自己与这些修仙门派走得如此之近，他们自然心有芥蒂，不过苏临猜测陆竹雨应该已经和所有人都交代过了，至少到现在，诛仙司所有人对他都十分礼貌忍让。 苏临来到蚁仙门弟子所在的桌边坐下，他往周围扫了一圈，发现周围没人注意他们这边，这引起了苏临的主意。 第六十七章 初到蚁仙门 苏临跟着陆竹雨来到一楼大堂，跑堂的小二看到陆竹雨现身，便乖乖退到一旁，陆竹雨看了眼前三人一眼，上前拱手问候。 但苏临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虽然肤色、身高、体格有着巨大的变化，但那五官却与苏临记忆中一模一样，不是别人，正是王霄风！ 洛槐南看到苏临到来，困惑地看向他，像是在询问。 她不确定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王公子，他们长得实在过于相像，但体格肤色，还有面部轮廓却又大不相同，乍一看，简直就像把王霄风的五官，用模子拓印下来，印在了另外一具肉体上。 苏临上上下下将对方打量了个遍，确认对方就是王霄风。 仅凭这个眼神，还有双手负在背后的习惯性动作，他就可以断定，他绝对是王秀才！ 或者说，他就是完美模仿了王秀才的吃心鬼！ “这位仁兄，能借一步说话吗？”苏临礼貌地征求对方的意见。 王霄风对身边二人说道：“你们俩在这等着，我和这位兄台说几句话。” “可是……” “没有可是，那人的话，难道你忘了？”王霄风神色一凌。 黑狗乖乖闭上了嘴，警惕地看了苏临一眼，仿佛要将苏临的相貌牢牢印刻在脑海里。 陆竹雨也察觉到了苏临情绪上的变化，非常配合地拿出一块腰牌，当着所有在场的人晃了一圈，这次她出示的不是钦差令牌，而是普通的督察府令牌。 “我是京城督察府特使，这是我的贴身丫鬟，刚才你们说她是谋杀亲夫的淫妇？这是什么意思？这丫头尚未出嫁，哪来的丈夫，你们不会是抓错人了吧？”陆竹雨说。 黑狗盯着那无比逼真的令牌，顿时傻眼了，他们本来就只是动用太守府的特权，想抓个平民百姓回去，没想到居然碰上了硬茬，而且对方还是京城来的督察府特使！ 这下事情可闹大了。 王霄风淡淡扫了陆竹雨一眼，十分配合地说道：“原来是督察府特使大人的丫鬟，那确实可能出了点误会，你们俩配合这位大人把事情说清楚，然后在店外等我，别打扰到客人。” 黑狗当即应允，而没有任何经验的牛出息，自然只能傻傻点头。 苏临带头走在前面，王霄风默默在身后跟着，就这样一路回了客房。 苏临刚将门关上，便听到身后王霄风发出一声轻笑，用那熟悉的语气问候道：“苏兄，别来无恙，没想到我们竟然还能再见，看到你没事，终于放心了。” 苏临缓缓转过身，平静地注视着这位挚友，内心的感情像是汹涌的潮水，看着那再熟悉不过的笑容，想起那一日他收到的那封绝笔信，苏临鼻头一酸，有些情不自禁。 他一点都不觉得对方是妖魔。 但他不能任由自己的感情下判断，秀才是秀才，妖魔是妖魔，如若对方真是吃心鬼，那即便再像秀才，他也要杀！ “王兄，能不能说说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苏临替对方挪开椅子，在他面前添了一杯茶。 “那就说来话长了，不过这次机会千载难逢，恐怕能与你说清楚的，也只有现在了。 苏兄你不愧是天之骄子，竟然被天尊选为了圣子，我当初还担心你会有性命之忧，如今看来，属实是多余了。” 王霄风自嘲地摇了摇头，优雅地抿了口茶。 苏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试图从对方的举止中看出意思不自然，但王霄风的神态语气，都无一点破绽。 王霄风见苏临一直盯着自己，笑着摇头道：“苏兄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了，现在的我，应该算是那邪修的一部分吧。” “什么意思？”苏临眉头一皱。 “具体我也不知，我在龙园县上吊而亡，再睁开眼时，已经身处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当中，我在那片黑暗中，听到了很多人的声音，我和那些人一样，能听，也能说话，但我没有嘴巴和眼睛，只是靠心声在和他们交流。 那些人一天到晚，说的都是飞升成仙的事，我刚醒来时，一连听了好几天，慢慢便知道了自己的处境。 我和这些人，都是被一个道号为瞒天道人的修士，将魂魄拘禁在他的肉体里，而我们这些魂魄要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帮助那瞒天道人修成正果，飞升上界！ 那瞒天道人的修炼的功法，是以人心为食，他喜食修士的心，道行越高，对他的修炼助益越大。若是凡人的心，则以心思单纯的孩童最佳。 苏兄你知道的，我这种人，自然不可能助纣为虐。 但在那瞒天道人体内，像我这样的魂魄，所思所想都会被他窥探，凡是像我这样生有叛逆心的魂魄，都会日夜受到对方的折磨。 苏兄……你想不到那种感觉是怎样。” 王霄风苦笑着低下头：“那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想让你有身体，你就有身体，可以让你痛苦，也可以让你获得极致的愉悦。 我在他身体里被油炸剥皮、千刀万剐，各种酷刑轮番上阵，度日如年。 我以为自己能坚持过去，但我很快就知道，我只是不怕死而已，若是痛苦没有尽头，那种绝望便无人可以抵挡。 最后，我也算是看透了，于是决定帮他。” 苏临眉头紧锁，深深叹了口气。 不知该如何回应对方，在这种时候，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他与王霄风相识多年，深知其为人，一个为了传达情报，愿意献出生命的人，大概也只有超越死亡的痛苦，才会令他不得不屈服。 王霄风淡淡一笑，抬起手指指着苏临，连连摇头：“苏兄啊苏兄，你是在小看王某吗？” 苏临疑惑地看向对方，不解其意：“王兄，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觉得你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了不起了。” “哈哈，别给在下戴高帽了，说到底，我只是个连爱妻都守护不了的懦夫。 不过我在那瞒天道人的体内，也算勉强找到了苟活之法。 虽然我不知道此人是怎样的邪修，但只要你愿意帮他修炼，并且你的修炼速度比其他魂魄更快，那么他便会让你掌控他的身体。 但是，你决不能有一丝损害他肉身的心思！ 否则便会失去控制他身体的权力。 当时，他的身体里有不少修士，也有不少凡人，从他们的交谈中，我逐渐明白所谓的修仙者，其实与妖魔也没什么区别。 于是我就想，若我能在只杀修士的情况下，帮助瞒天道人修炼，又能让陈赞成免受皮肉之苦，也算是免去了一些无辜凡人的杀劫，何乐而不为呢？ 有了这心思，后面做事就方便多了，或许天也在助我，我的确很有修仙的天赋，在功法的感悟上不同于常人，所以的我，已经是那肉身的主事人之一。 自我掌管肉身开始，我杀了很多修仙者，也杀了一些恶人，为人处世无愧于心。 但我知道，我不可能一直这样恪守底线，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变成另一个我。 苏兄，我希望你将来能杀了他。” 第六十八章 紫光洞 进了小破庙，苏临便看到地上有个大洞，一直往下延伸，通往很深的地下。 这隧道的入口四壁被打磨的十分光滑，脚下的台阶棱角分明，尺寸划一，四周光滑的岩壁上镶嵌着星星点点的萤石，散发着日光般的光芒，因此这洞窟的入口并不黑暗。 光是从台阶和岩壁的细节，苏临便可想象出这小庙的地下藏着一座多么宏大的宫殿，这蚁仙门的宗门选址，与它的名字竟格外契合，竟如蚂蚁般生活在地下。 苏临跟在江天和丛冰清身后，顺着隧道入口一路往下，很快便听到了吵吵嚷嚷的声音，往下走了几十米，出了隧道，便豁然开朗，一片极其巨大的地下空间彻底展现在苏临面前。 即使是苏临早有准备，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里几乎称得上是一个地下都城，而这座都城的精妙宏伟程度，即使是世间最出色的工匠都无法想象，用鬼斧神工四字概括，毫不为过！ 苏临看到一根几十人手牵手才能合抱的石柱，矗立在极深的地下，贯通整个空间，顶部支撑着最上方的地层。 十米宽的石道紧贴着地窟的边缘螺旋向下，这是蚁仙门的主道，顺着这螺旋往下的大道，可以从蚁仙门最靠近地表的位置，一路前往地下的最深处。 而在主道之上，还建有几十米长的石桥，将上下两圈螺旋主道相连，方便门内弟子抄近道，节约赶路时间。 苏临睁大双眼，不断观察着周遭新奇的建筑结构，这里的宫殿结构只能说极不科学。 它不像蚁巢，靠四通八达的隧道连接，这个地下宗门，大部分土壤岩层都被完全镂空了，如果去掉最顶上的地层，就和人类的宫殿无异，只是结构上略有差别。 若是没有动用神通伟力，苏临敢断定他头顶的地层一定会坍塌，而这宏伟的地下宗门，也将化作一片废墟。 苏临一路行走，与蚁仙门的弟子们擦肩而过，他们穿着得体的服装，在石桥上来往穿梭，就像苏临穿越前在影视剧里常看到的修仙者那样，或结伴而行，或谈经论道，或端着丹炉法器，匆匆赶路。 这是苏临头一次觉得修仙这件事正常了些，至少有点仙人模样了。 之前他遇到的修仙者都是群什么人啊，不是南志贤这样的妖人，就是桃林散人那样的老魔，完全没有传统修士的样子。 螺旋的主道，让苏临可以从各种角度，观察这座神奇的宗门。 他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弟子，那些人看到丛冰清纷纷低头行礼，而丛冰清似乎还没有向任何人行礼过，她在门内的地位似乎很高。 “这里便是外门弟子的住处，当然您肯定不会住在这。”丛冰清指着一个挂有“外院”牌匾的入口说道。 苏临向内张望了一眼，里面如防空洞般四通八达，每个房间都是从岩石中凿刻出来的空间，与岩层融为一体，大概三丈深，两丈长，内置四张床，应该是四人居。 如此封闭的居所，却并不昏暗，萤石发出的亮光十分充足，如果能忽略光源的特殊，人就像身处地表之上，沐浴在阳光之中。 不过苏临没看到窗户，也不知道房间是怎么通风换气的。 但神奇的是，他居然看到了房间里有几株盆栽，长势竟然十分喜人！ “汪汪！”旺财忽然挣脱了苏临的手，兴奋地在偌大的主道上狂奔起来。 洛槐南见状连忙追了上去，丛冰清微微一笑，宽慰道：“放心，门内弟子也有养狗的，不会有人伤害您的爱犬。” “哦，如此甚好。”苏临呆呆道。 他跟着对方又往下走了一段路，途中路经一处园林，看到了茂盛的园林，还有水池深潭，生活环境简直好得不像话！ 天尊跟在苏临身边，默默观察着这座地下都城，不时点头，似乎也很满意。 “这个门派的人，脑子应该还算正常，能这么多人在这里一同生活，还建成了如此完善的地下城市，说明他们的社会性还不错，屠杀同类，突然发癫这种事，应该不常发生。”天尊客观评价道。 苏临微微点头，想起了蚁仙门在《避灾志异》里的故事。 虽然蚁仙门在避灾志异中的表现很神秘，但他们好像的确不会强人所能。 虽然从细节可以看出，蚁仙门也不太正常就是了。 不知不觉，洛槐南已经追到了旺财，抱着旺财走了回来，她两眼闪闪发光，显得兴奋异常，应该也是被此地鬼斧神工的建筑技巧震到了。 “苏临哥哥，这里和地上没有区别诶！”洛槐南跑到苏临身旁咬耳朵道。 “原来这就是蚁仙门！道爷我算是开眼了！” 苏临循声扭头看去，见南志贤占着一具女人的身体，迈着外八，大大咧咧地跟在队伍的最后，他张嘴仰头看着那通天石柱，眼珠都快从眼眶蹦了出来，那表情，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似是对苏临的目光有所察觉，南志贤呆了一下，旋即挺直腰板，强作镇定道：“道……道爷我是闲云野鹤，浪惯了，不喜欢踏足这些修仙宗门，不过此地的确不错！” 苏临猜南志贤应该没有师门，但他也懒得揭穿这厮。 走到中途，江天领着洛槐南和南志贤去看住处，而丛冰清则继续带苏临往下，大约在第十五层时，周围已经没有普通弟子游荡，在主道上走的那些人，身上往往带着一个肉包。 “就是这了，师尊在里面等您，我就不进去了。”丛冰清站在一个洞口前停下。 苏临抬起头，看到这洞口上面的牌匾写有“紫光洞”三字。 苏临与天尊一起走进了洞口，走进里头才发现内部别有洞天，空间比外面看起来大得多，但这里没有萤石，光线略微昏暗，靠两旁每隔六尺的灯烛照明。 面前挂着一层层白色的纱幔，不知从何而来的气流，摇得纱幔一起一伏，空气安静得有些诡异，苏临放松的心情也开始紧张起来。 “你等着，我帮你去看看。”天尊迈步往前，穿过那些纱幔，过了一会去而复返，竖起大拇指往后一指，“人就在后面打坐练功，直接过去吧。” “是什么样的人？” “没什么特别的，多长了几条胳膊罢了。” 第六十九章 紫光真人 听到天尊说对方只是多长了几条胳膊，苏临顿时松了口气。 神话传说里的哪吒孙悟空都有三头六臂呢，修仙者多长几条胳膊也很正常，只要不是像南志贤一开始那样用零碎的尸块拼成身体，就问题不大。 苏临穿过一张张轻如羽毛的纱幔，来到了这石室的尽头，看到了七级台阶，在七级台阶之上有一张桌案，桌案背后便是丛冰清的师尊。 如天尊说的一样，他多长了几条胳膊，在他的身后总共多了六条手臂，但这些手臂与人类不同，它们在抖动的烛火下泛着光滑的色泽，犹如昆虫的外骨骼，一条手臂长约一丈，分为四个关节，最末端是和人类相似的五根手指，不过也覆盖着坚硬的甲壳。 对方熟练操纵着那六条特殊的手臂，整理着桌案上的卷宗，数量众多的关节让那些手臂像章鱼的触手般灵活，苏临即使回想起自己见过的所有昆虫，都找不到关节数量如此多的原型。 并且苏临察觉到对方的虫臂在挥舞的过程中，会扰乱空气中乱飘的物质线，但对方本来就有的人类双臂，就不会有这种神奇的现象。 “这种非人的器官，就是标准的元婴特征。一般都是因为人的精神深度体验了未知的领域，精神也能够对那领域进行一定程度的干涉，但肉体却无法跟上，这种情况下，人内心对掌控未知的渴求，便会越来越强烈，最终身体就会渐渐进化出相适应的器官。”天尊说。 听到天尊的解释，苏临心里冒出了更多疑问，但现在的场合不适合与天尊交谈，于是他保持了沉默。 苏临站在殿下，耐心等待着这位仙人整理完那些卷宗。 不知过了多久，雄厚沉稳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苏临，我等你很久了。看到你平安无事，我也算不负天尊所托了。” 苏临抬起头，看到了半张精美的甲壳面具，面具遮住了对方的上半脸，只露出明亮深邃的双眼。 而对方的下半张脸，下颌曲线硬朗。 若是不戴面具，应该是个十分英俊的男子。 “见过上仙。”苏临拱手行礼，态度谦卑。 虽然他有着圣子的身份，但想想也知道，对方不可能因为他的圣子身份，让他骑到整个门派头上，他估计圣子这两个字能奠定的地位，差不多就是弟子当中独一档，接近首席真传弟子这种身份。 “我已经和长老们讨论过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亲传弟子，来吧，为师带你去挑选蚁仙门的入门功法，再带你见见你那些师兄师姐，对了，冰清还在门外候着吧？”紫光真人问道。 苏临：“是，师姐还在外面等着。” 紫光真人轻轻点头，起身走下台阶，身后六根巨大的虫臂不断折叠收拢，灵活地扭动着，缩到了他的背后，最后隐藏在那片羽毛披肩下面。 苏临紧跟其后，不动声色打量着对方的背影，从后面看去，紫光真人的六根虫臂很不显眼，如果没有提前看到他那六根虫臂，他就只是一个有些驼背的男子。 走出洞府，苏临看到丛冰清还站在原来的位置，她看到紫光真人出来，当即恭敬地弯腰作揖行礼：“见过师尊。” 紫光真人微微点头，开口道：“冰清，今后苏临就是你师弟了，但虽然他是你师弟，但也是圣子，这一点你要时刻牢记，今后就由你来侍奉他，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苏临微微蹙眉，对方口中的侍奉二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个词一般用于主仆关系之间，但丛冰清是他的师姐，未免有些不太妥当。 “我会照顾好师弟的。”丛冰清一口应下，没有表现出一丝犹豫和惊讶。 “嗯，你先去安排一下苏临的住处，之后来藏书阁找他，我先带苏临去挑选功法。 说罢，紫光真人便转身继续往下方走去。 苏临紧跟其后，听到丛冰清在身后温柔道：“师弟慢走。” 苏临转头看了对方一眼，看到丛冰清面带微笑，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走远。 …… 去藏书阁挑功法并没有耗费多少时间，苏临自己都没怎么选，紫光真人便已经为他挑好了两本基础入门功法。 听对方的意思，入门功法《蚁仙功》需要修炼到十层，才可以接着修炼其他功法，而这样花费一年左右的时间。 在这一年里，他只需专心致志修炼蚁仙功即可，在修行上遇到问题，可以询问丛冰清和其他师兄，这种入门功法的问题，他们都可以解决。 苏临表面应承，旁敲侧击问起了他最关心的铁块。 这次他来蚁仙门可不是为了拜师学艺，而是为了拿到对桃林散人很重要的神秘铁块，用那个铁块来交换淮阳村全体村民的性命。 但令苏临感到担忧的是，每次自己问起铁块，紫光真人都有意无意地岔开话题，一面保证蚁仙门肯定会帮他救出那些凡人，一面又要求他把心思和注意力全都放在修行上。 这让苏临不得不怀疑，蚁仙门也打起了那神秘铁块的主意。 现在身为圣子的自己，已经进了蚁仙门，铁块也在他们手上，蚁仙门升起鱼和熊掌都要兼得的贪念，也在情理之中。 但苏临会让他们明白，圣子和铁块，只能二选一。 挑完功法后，苏临被丛冰清带到了一处装饰精致的石室，这个住处空间很大，书房、茶室、卧室、浴室、小院、佣人的卧室，凡是苏临能想到的，一应俱全。 但从这石窟的布置细节，可以看出这院子的主人是个女子。 “丛师姐，我今后就住这？这里之前应该是某个师姐住的吧？”苏临问道。 “这是我住的地方，如果师弟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直接和我说就行，我命人来改。”丛冰清露出微笑，理所当然地说道。 “不能我一个人住吗？”苏临在屋内踱步，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我那两个朋友现在住在哪里？” 丛冰清闻言一愣，回道：“我把那二位安置在内院了，至于师弟想要一个人住……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样我就不方便照料你了，师尊说了，我得……” 未等对方说完，苏临便笑着打断道：“烦劳师姐给我换个地方，我一个人住惯了，不喜欢和别人一起住，我想和我的朋友住近些。” 第七十章 蚁仙功 丛冰清让自己和她住在一起，在蚁仙门中应该不是什么轰动的事，甚至很有可能是常态。 紫光真人提到的“侍奉”一直让苏临耿耿于怀，之前在避灾志异中看到的其中一篇小故事，一个有胎记的丑女被蚁仙门接走后，数年生下来几十个孩子，两者相结合，让苏临不得不认为蚁仙门在生育这方面，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在苏临的强烈要求下，丛冰清最终还是将他换到了一处僻静的内院，那是新开辟出来的，准备给今年新的内门弟子居住的洞窟。 洛槐南和南志贤也被按照苏临的意思，被安排到了他的隔壁。 新的住处虽然比不上丛冰清的洞府，但比客栈的厢房好得多，苏临与丛冰清告别之后，当即上床盘腿而坐，准备修炼《刚体术》，而天尊坐在床边，翻看着苏临刚到手的那本《蚁仙功》。 “天尊，这本功法有问题吗？”苏临问道。 天尊：“看不出什么问题，但也不知道这是在刺激什么感官，内容十分简单，几乎没有天赋要求，只要觉醒了气感就都能顺利修炼，从一层练到十层只有时间差异，但既不能强身健体，也不能精炼精神，它只是提高精神共鸣的强度而已。 修炼这种功法的人可以听到特别的声音，我有很多信徒都会修炼类似的功法，企图延长我和他们交谈的时间，或者背地里偷偷看我一眼，但这本功法和那些又有所不同，更具有针对性。” 苏临点了点头，心里更坚定了不修炼这些功法的决心。 既然陆竹雨说了，诛仙司也有元婴可以担保他与桃林散人的交易，那他不一定非要依靠蚁仙门，只需拿到铁块，便可以救出淮阳村的众人。 现在那铁块应该保存在隐秘的地方，被严密看守着，自己想要得到铁块，难度很大，但若是让没人看得见的天尊去偷取铁块，应该会很容易，只是不知道天尊“隐身”的特性，究竟能干涉人的思维到怎样的地步。 至今为止，苏临还没发现有任何人察觉到天尊的存在，天尊可以随意从诛仙司地下书库的书架上取阅书籍，可以和其他人吃夜宵喝酒，却不被察觉，苏临估计今天他吃的早餐也是天尊从商贩那随手偷来的。 既然偷东西不会被察觉，那么偷铁块，应该也不会有事吧？ “你看我干嘛？”天尊疑惑地盯着苏临。 苏临回过神来，缓缓道：“我在想……你是不是能帮我去偷那个铁块？反正没人看得见你。” “不行，我记得我说过，我不是隐身了，而是被无视了，他们其实看得到我，一旦我的行为引起他们的重视，就会被真正的看到。” 天尊一边说，一边拿起桌上的点心：“而所谓的重视，一般可以理解为情绪波动，我做的这件事如果在不隐身的状态下，不会让对方感到极度焦虑，或者极度喜悦，那他就看不到我。 一旦我所做的事，在正常情况下会让他产生激烈的情绪波动，我就会被发现，除非你消耗精神力来抹平对方产生的紧张情绪，否则就无法继续隐身。 你那个铁块，现在一定被蚁仙门严密看守着，丢失铁块，或者放任闲杂人等接近铁块，对那些看守弟子而言，都是重大失职，这会引起他们潜意识的恐慌焦虑，我肯定会被看到。” 苏临听完后，并没感到失望，天尊的隐身能力，如果连这点限制都没有，那精细运用起来威力实在巨大，即使现在有了这些限制，天尊的能力依旧大有可为。 “假如你在对方的视野死角发动致命攻击，你就不会暴露，对吗？” “没错，但杀人这种会引起群体恐慌的行为，会引发情绪的连锁反应，一旦杀了人，那我也就逃不掉了。”天尊斜瞄着苏临，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微笑，“你似乎对我能隐身这件事很有想法。” “越是弱小，就越要利用手头的一切资源。”苏临说。 “先认真修炼吧，计谋与智慧只是好用的工具，在最极端的绝境中，只有最纯粹的力量才是你的依仗。”天尊说。 这的确是最朴实的道理，苏临在暗杀刘禄那一夜已经深刻体会到了，若是没有最基础的力量作保障，即使布置得再多，准备得再多，都只是无用功。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计谋与技巧都只是徒劳。 苏临闭上眼，全身心投入到气的运转中。 身为练气，他还是太弱了。 …… 之后的七天，苏临全身心投入到《刚体术》的修炼中，辅修《焚血功》。 《刚体术》只是体修最基础的入门功法，用来唤醒人类对自己体内力量的感知，但苏临靠着摧锋，可以看到身体里物质线的具体情况。 只要掌握每一块肌肉的收缩力度，再控制其他肌肉的配合，精确操纵力的分散与聚集，就能让身体变得犹如铁块一般。 若是说消力是最大程度化解肉体无法承受的力量，那刚体术便是无视力量对肉体的伤害，将自身受到的外力强行反震给攻击对象，两者的区别就在于你希望自己在被殴打时，是成为弹簧，还是铁块。 刚体术与摧锋两相配合下，苏临的肉体，逐渐变成了一台精密的仪器。 结束了今天的修炼日程后，便是最简单的精功测试，苏临用一根手指让自己倒立在房间中央，除了手指与地面接触外，身体不与任何可以借力的物体接触。 他紧闭双眼，像一尊铁铸的雕塑般纹丝不动，仿佛有一根无形的丝线捆住了他的脚，把他倒悬在屋内。 淋漓的汗水顺着肌肉线条往指尖流淌，最终在地上积成了一大滩水渍。 天尊扶着下巴坐在桌边打瞌睡，空气格外安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临的腹肌开始激烈缠斗，这股震颤从腹部的核心肌群朝着全身扩散，长时间积攒的疲劳开始摧毁这稳定的架势，但他仍在苦苦支撑。 终于，身体重心的垂直线严重偏离了可调整的范围，苏临再也无法维持一指禅的姿势，他举重若轻地放下双腿，在地上稳稳站直。 第七十一章 逃跑计划初订 随着静功的修炼结束，苏临身体深处传来犹如蚂蚁啃噬般的阵阵酸痛，细小的痛点在骨头与肌肉的缝隙间游走，仿佛真实存在的昆虫。 但苏临已经习惯这种细密的微痛，甚至有些享受，这种痛楚让他感觉自己对这具身体有着绝对的掌控力。 现在这副身躯脂肪几乎被完全榨干，称得上精瘦，从普通科学的角度看，现在的苏临无疑处于非常不健康的状态。 但事实上，苏临比外表表现得更不健康，炁的缺失让他的血液循环和各种脏器功能都受到了损害，为了保证最大的活动能力，他不得不动用神通进一步压榨身体的潜能。 苏临转头，看了眼正在打盹的天尊。 天尊即使在瞌睡的时候，姿态都维持着寻常女子所不及的端庄优雅，如果此刻坐在面前的不是天尊，而是其他女人，苏临肯定会觉得对方根本没睡，而是故意装出睡觉的姿态勾引自己。 忽然，天尊的手一滑，头颅失去支撑猛地下坠，额头重重磕在桌上，然后像回弹的皮球般迅速抬起，她茫然地往四周张望。 当她看到苏临时，表情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平静，用手指梳理了下额前的乱发。 “训练结束了？” “嗯。” 天尊盯着苏临无一丝赘肉的瘦削身材，点头道：“虽然基础力量还不够，但靠刚体术和摧锋这两样，杀寻常筑基是绰绰有余了。” 根据苏临这几天的观察，蚁仙门中的元婴修士有两位，一位正是他现在的师父紫光真人，另一位则是不知在哪里闭关修炼的守墟真人。 他从丛冰清口中得知，除了这两位元婴修士之外，宗门内有结丹四百人，金丹五十二人，练气筑基不可计数，保守估计应该有四五千人，而在宗门之外耕地的外门弟子则更多。 宗门内结丹境以上的弟子，平日里除了帮师兄长老跑腿做事之外，并不处理日常事务，像看大门、检查外门弟子的耕种成果、保养法器、炼制低级丹药这类事，都由筑基修士负责。 也就是说，苏临想要逃离这里，能以练气杀筑基，是最低要求。 而如何偷取铁块，如何安排事后逃脱的准备，则要看他圣子这个身份，能在蚁仙门中换取多大的特权，只有搞清楚蚁仙门对他这个圣子到底有何诉求，才能在不踩到对方底线的情况下，最大程度行使自己的特权。 “天尊，圣子这种身份，对这些宗门而言到底有什么价值？我的要求能被他们满足到怎样的程度？”苏临问道，“比如，他们能不能让我回淮阳村？” “看宗门，圣子对宗门很重要，但圣子个人的需求对宗门不重要，虽然他们被叫做圣子，但其实只是我的代言人而已，最大的作用就是定期给我打报告，告诉我这个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些圣子过得怎样，我不关心。 对我而言，他们只要活着就好，他们如果能帮我把一个集体意志混乱的门派管理得井井有条，自然再好不过。 但若是他们被做成人彘，成了一个功能单一的传话筒，我也无所谓。” “所以，圣子只是听起来很厉害，其实他本身没有任何特权。”苏临喃喃自语道，算是做了个总结。 天尊的回答并不出乎他的意料，即使从人类的角度去看，天尊的回答也很合理。 神选择圣子，就像昆虫学家从蚂蚁中选了一只不同寻常的个例，昆虫学家会很关注这只蚂蚁在蚁群中发挥的作用，他会看着它被排挤，看着它统帅更多的蚂蚁，看着它扩大蚁群的领地。 因为它特殊，你或许不会想让它死，但也绝不会对这只蚂蚁的悲惨遭遇产生共情，更别说站在蚂蚁的角度，尽心尽力的为它保驾护航，让它过上蚂蚁龙傲天的生活。 整个天底下都少有的圣子称号，放在蚂蚁头上，也无法让一只蚂蚁变成人。 这便是神与人的差距吧。 “你完全可以把圣子当做玄幻小说里的天之骄子，天赋异禀，悟性绝佳，在认真培养的情况下，未来几乎注定会成为一方修仙大能，如果在正常的修仙世界，他们一定是各派争抢的香馍馍。 但在这个世界，他们的待遇，取决于那些宗门领袖的脑子是否清醒。 很多门派掌门丝毫不关心自己门派的未来，一心只为了自己成仙，曾经我有个圣子被一个门派老祖做成功德丹吃了，那老祖最后的下场很惨。 但一般宗门肯定会让你活着，除非疯到极点的人，才会冒着被我惩罚的风险杀死你。 不过，他们虽然不会杀你，但你活得舒不舒服，谁都不能保证。” 说完，天尊思索了片刻，又补充道：“但你和其他圣子是不一样的，我对你是真的寄予厚望。” “我就当你对每个圣子都这么说过。”苏临面无表情道 天尊微笑地看着苏临：“其实你在我面前可以坦诚一点，虽然我不能读心，但我觉得你不是这么想的。” “你学会飞行法器的操控口诀了吗？”苏临岔开话题道。 “已经学会了，但我运功会消耗你的精神力，这几天要保证休息。”天尊说。 苏临点了点头。 这几天来，他走到哪里都会被监视，行动十分不便，但天尊因为隐身的特性，可以做很多事，譬如提前布置逃跑的准备。 他让天尊跟在那些外出的弟子身旁，观摩对方操控飞行法器的法诀，学习如何操控那些飞车，如此一来，他们一旦逃离蚁仙门，就能第一时间坐上飞车远遁。 为了防止中途被蚁仙门的追兵追上，苏临还从藏书阁中借阅了几本隐匿阵法的图文详解，仔细学习了隐匿阵法的布置和选址，再让天尊探路描绘周遭地图后，最终在蚁仙门五百里外的一处山坡处布阵。 苏临没办法离开蚁仙门前去布阵，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天尊。 但天尊若是使用飞行法器前往，容易打草惊蛇，甚至有可能被直接发现，最保险的选择是步行赶路前往。 在天尊离开的这几天时间里，苏临要探明铁块的保存地点，并制定缜密的偷盗计划，确保在最短的时间里偷到铁块，逃出蚁仙门！ 毕竟他能等，淮阳村的村民可等不了，谁都不知道乡亲们还能撑多久。 往悲观的方向想，或许现在已经有许多乡亲父老，永远变成了一颗桃树，失去了人的灵魂。 第七十二章 大同蚁仙门 但苏临也不确定他能不能撑得过这几天，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周围的氛围在潜移默化发生着改变，刚到蚁仙门时的舒适感和新鲜感，不知何时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无形的大网，围截在他的四周，试图强行引导他前进的方向。 天尊起身向洞府外走去，她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冲苏临挥了挥手：“我先走了，会尽快赶回来。” “一路顺风。”苏临目送天尊出门。 天尊前脚刚走，南志贤后脚便跟了进来，他一进门便问：“我们什么时候走？” 这些天，南志贤早已失去了刚到蚁仙门时的兴奋，变得十分焦虑，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来找自己了，估计又是问什么时候离开的事。 “又发生了什么？”苏临问。 “他们又来请我一起去修炼蚁仙功了，妈的！那功法感觉不对劲！这宗门的人全都不对劲！”南志贤挠着头发说道。 “确实，蚁仙门问题很大。”苏临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 首先是蚁仙功，蚁仙门是少见的对入门弟子没有筛选条件的门派，在他们抵达此地短短几天，洛槐南与南志贤就都受到了蚁仙门弟子的邀请，请他们一同修炼蚁仙功。 苏临自然是第一时间提醒他们不要随意修炼，但那些弟子对这个目标却锲而不舍，只要一有机会，就试图说服洛槐南与南志贤修炼。 如果苏临猜得没错，修炼蚁仙功之后，修炼者很可能变成和蚁仙门弟子一样。 这种说法听起来很奇怪，但蚁仙门的弟子的确与常人不同，他们给苏临最大的印象，就是过于和谐友善了。 苏临迈步走出洞府，来到了外面的主道上，一群群内门弟子结伴而行，看到苏临会主动和他问好，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平和，安详，只有极少数人有苦恼焦虑的表情。 单单从这一点看，蚁仙门的门派氛围，简直可以用完美来形容，但在这种环境中呆的越久，苏临就越感到不自在。 截止苏临目前的人生，最让他感到痛苦迷茫的时期，是战场上那一次。 那天，他与一个营的兄弟们被东瀛贼围困的那几个月里，前方就是东瀛贼的驻扎地，后方的归途被东瀛贼另一支队伍阻断。 他和一百余名战友躲在刚刚交战过的树林子里，敌军只要发现他们，就能轻而易举将他们全歼。 但好在大夏的军队开始向前挺进，东瀛贼的注意力被吸引到正面战场上，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支残兵，这给了他们苟延残喘的机会。 但虽然短暂地逃过一劫，他们也无法离开这里。 苏临和大家，就像几条被困在烈日水坑中的鱼，只有等水泊渐渐干涸，或者天降甘霖。 第一天，伙夫死了，苏临成了临时的伙夫，但手里根本没有做饭的粮食。 几天后，每个人都没了干粮，于是树皮草根和昆虫成了主要的食物来源。 然而根本不够，两军交战的时间比他们想的更久，好几次他们被地方军队的移动逼迫着转移了藏身点，最先死掉的是那些伤员，很快，连饿死的人也出现了。 苏临知道继续这样下去，死的人会更多，于是他开始妥善利用已经死去的兄弟，他已经忘了当时内心的想法，但如果让他重来，他还是会这么做。 大家都知道他干了什么，所有人对此心照不宣，配合着他那拙劣的谎言。 但从众人的眼神中，苏临知道昔日战友们对自己的看法。 这大概是活下去的唯一办法，然而他们的恐惧与忌惮同样无比真实，随着“猪肉”的耗尽，更残酷的选择来了，继续等待着最虚弱的人死去，或者人为创造出新的猪肉，这选择与他们的恐惧同样真实。 没人愿意被饿死，所有人都衡量着自己还能活动的力气，大家开始不约而同挑选适合的人选，最老最伤的战士，或者平日里品行最差的同伴。 当然，还有最优的选择——一个对所有人都有威胁，可以轻易踏破底线的某人。 苏临不会忘记那时大家看他的眼神，换作是他，他也是同样的想法，那时的恐惧与后悔，还有那极端疯狂的想法和愤怒，直到如今依旧残留在心灵深处，犹如愈合多年的烧伤，光是看，就能嗅到皮肉烧焦的臭味。 但苏临不憎恨任何人，他知道那就是人性。 人就是这样的动物。 然而，在蚁仙门，这种人性消失了，蚁仙门的弟子似乎有着强到恐怖的“大局观”，似乎信奉某种与生俱来的天命。 就像蚁巢中的工蚁，默默接受自己要履行一生的职责，没有丝毫反抗与抱怨，即使他们所要接受的职责，是一生做牛做马，无私地给蚁后提供营养，也毫无怨言。 苏临在蚁仙门很深的地方，曾经听到过婴儿的啼哭声，偶然间在路上遇见了一个金丹修士，因为对方长丹胎的位置很独特，所以苏临认得对方。 但那时他的丹胎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染血的纱布，但他的神情却没有丝毫沮丧。 苏临与对方擦肩而过时，那安然淡定的神情，让他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前几天，苏临被丛冰清带着去慰问田间劳作的村民。 因为苏临自己也是下地干活的农民，起初并不觉得种田有什么好看的，但因为是丛冰清的安排，还是跟着去了，到了现场，他才感觉这里的农民耕种，和他往日的劳作有很大不同。 当时，他一时间没能想通其中的差别，直到回到蚁仙门，他才赫然惊觉哪里不对。 这里的农民，不会偷懒。 偷懒并不可耻，甚至他才是生命最渴望的状态。劳动的收获是甜美幸福的，但劳动本身却辛苦繁琐。 苏临一直觉得人类大多如此，偶有例外。 但蚁仙门的村民们却颠覆了苏临的想法，他们干活时，脸上看不到坚忍，也看不到一丝厌烦，一个农民在耕完自己的田后，会马上去帮助其他农民干活。 这种现象并非个例，在苏临参观的整个过程中，每个人都是如此，仿佛进入了大同社会。 无嫉妒、无懒惰，蚁仙门的人，仿佛消去了人性中不好的特点，但苏临却感受到了强烈的不适。 第七十三章 不如就今晚 “师弟，你呆站着看什么呢？”苏临转过头，看到丛冰清款款走来。 她在苏临面前站定，开口道：“今天和我一起去修炼吧，师父说从今天起我来辅助你修炼蚁仙功。” “不了师姐，我一个人修炼就可以，这入门功法还蛮简单的。”苏临婉拒道。 丛冰清黛眉微蹙，严肃地盯着苏临，好声好气道：“师弟，你是圣子，肩负振兴蚁仙门的大任，有些时候我能随着你性子来，但在修炼这件事上，你还是得听师姐的。” 苏临张口正要拒绝，却看到周围路过的弟子，都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 那一双双眼睛中包含的情绪无法用语言描述，但给人的感觉却出奇的一致！ 就仿佛他们此刻对苏临有着同样的想法，就像这些人的思想可以互通似的。 “苏师兄，你还是听师姐的吧，修仙之人最忌讳心浮气躁，你的心还不静，蚁仙功首在静心，你让师姐帮你修炼，修为必然一日千里。”一名苏临根本不认识的年轻弟子插嘴道。 “是啊是啊，还是让师姐帮忙好。” “虽然苏师兄是圣子，天赋必定远超我等，但让丛师姐帮忙，定然百利无害。” 周围其他弟子也随口附和道。 一瞬间，苏临脑中闪过很多想法，最终点了点头，答应下来：“那……就麻烦师姐了。” “这理所当然的事，何谢之有？”丛冰清莞尔一笑。 一旁的南志贤见势不妙，咳嗽了几声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丛冰清对南志贤礼貌地点了点头，扭头看向苏临：“那我们走吧？” “就烦请师姐带路了。”苏临回道。 就这样，苏临跟着丛冰清，穿过一座座石桥，在螺旋的主道上来回穿梭，一番东拐西绕之后，进入了一个宽敞的道场，道场里许多人闭目打坐，看他们的服饰，可以知道这些弟子都是真传弟子。 练功场的空气格外安静，苏临跟在丛冰清身后行走，在对方选定的位置坐下，他本打算今天也乱练一气，随便敷衍过去，结果丛冰清却在他身后坐了下来，那双柔若无骨的双手轻轻贴在苏临的后背上。 “师弟，我辅助你运气。”丛冰清说。 苏临心里一惊，他可从来没听说过功法的修炼，竟然还能让别人帮忙。 “这就不必了吧，我一个人就可以，蚁仙功不是什么太难的功法。” “没事，师父嘱托我务必督促你勤加修炼，你管自己运功即可。” 苏临尝试着拒绝，然而丛冰清却已经将一股清凉的真气打入苏临体内，他完全无法防备。 这一刻，苏临意识到了金丹境与练气境之间决定性的差异。 苏临感觉对方的气在自己的四肢百骸游走，按照蚁仙功秘笈中所描述的运气路线，一周天一周天，不断运转起来，一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刚刚还十分忐忑的心情，顿时安定下来。 苏临的理性告诉他，不应该修炼蚁仙功，但他同时也知道现在他无法拒绝丛冰清的辅助，显然自己敷衍练功的事实已经被紫光真人察觉，对方不愿意撕破脸皮，才派来丛冰清助他修炼。 冷静，一定要冷静，蚁仙功即使有着扭曲人类意志的效果，短时间内也绝不会起效，稍微配合她一下不会有问题。 随着体内真气被丛冰清不断带动着循环游走，苏临的心也渐渐宁静下来，这门功法似乎真如那些蚁仙功弟子所说，有着静心养性的效果，焦虑紧张的情绪慢慢消失了，即使对十分紧迫的事，他都能冷静地思考。 苏临知道自己要偷到铁块去救出淮阳村的乡亲父老，也知道自己要尽快逃离蚁仙门，也没忘记蚁仙功是有可能扭曲思想意志的诡异功法。 他的大脑运转效率甚至比平日更加灵活，更有条理，在运功的时候思考偷盗的策略，竟然灵感频频，能考虑到各种之前未曾想过的细节。 一旦心静下来，时间便过得飞快，当苏临察觉到丛冰清撤去了自己体内那股真气时，他睁开眼，周围已经空无一人，墙壁上的萤石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就像夕阳的余晖般。 “师姐，为什么这些石头的光会变？” “因为太阳也有‘炁’，这些石头能感知到太阳的炁，它们的光芒与外面太阳的光芒是相同的。”丛冰清娴静道。 苏临：“我一直以为是注入真气后让它们发光。” 丛冰清微微一笑：“那只是晚上的用法。” 苏临将盘在一起的双腿松开，起身跺了跺僵硬的双脚，往身后一瞧，丛冰清身上香汗淋漓，丝绸道袍全都被汗水打湿贴在身上，曼妙的身段曲线总览无遗，白皙光滑的皮肤透过半透明的丝绸若隐若现。 她抬起手，轻轻梳理了下被汗水打湿的秀发，温柔道：“师弟，我们就回去吧，今天的进展很不错呢，一天就已经突破了两层，按照这速度，不出两月，你就能修完蚁仙功十层了。” “这都是师姐的功劳。”苏临淡淡一笑，脸上云淡风轻，内心早已是一片惊涛骇浪。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修炼了才一天，就已经突破到蚁仙功两层了！ 虽然最初修炼速度快些正常，但自己这一天两层……感觉有点过快了。 “请问师姐，一般人……我是说真传弟子，一般修炼蚁仙功到第二层，要多久？” “蚁仙功越到后面修炼速度越慢，常人修炼完要两到三年，真传弟子一般一年即可，从没有丝毫基础开始修炼，至二层，半个月足矣，师弟你是最快的。”丛冰清夸奖道。 苏临强压着内心的烦躁，佯装欣喜：“还是多亏了世界，如果没有师姐帮忙，我也不可能这么体会到蚁仙功的妙处，这一天练下来，我发现蚁仙功的确能静心养性，我精神好多了。” “那是自然，蚁仙功虽然简单，但却是开山先祖传下来的通俗绝学，也是本门所有高深道法的基础，其中深藏的奥义博大精深，你勤加苦练，日子一久，定有更多感悟。 对了，师弟你今晚到我那儿住吧，我前一阵子来过月事，算算日子，最近几日正是双修的好日子，师尊一直催促我教你阴阳调和之法，不如就今晚吧。” 第七十四章 蚁仙功的奥妙 苏临听到这种脚步一顿，侧目看向丛冰清，她脸上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似乎自己说出这种话没有任何问题。 “师姐，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这宗门中，我是与你最相配的人选之一。”丛冰清黛眉微蹙，不解地盯着苏临。 忽然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轻轻点头道：“也是，可能的确是师尊操之过急了，你如今蚁仙功也才两层，一些俗世观念还无法纠正过来，在等些日子也不迟。” 苏临松了口气，心里的石头还没放下，丛冰清便紧接着说道：“明天继续练功，我一早来找你。” “……知道了。” 苏临短暂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应允下来。 虽然他也可以尝试着拒绝，但那样风险实在太大。 苏临不觉得自己那些小心思紫光真人会猜不到，让丛冰清来督促他练功，其实已经表明了紫光真人对他严防死守的态度。 若是多次拒绝，紫光真人极有可能加大逼迫力度，甚至动用强硬手段让他修炼蚁仙功。 既然蚁仙功可以通过旁人灌气辅佐运功，那自己若是与蚁仙门彻底撕破脸，紫光真人完全可以把他绑起来，让丛冰清天天灌注真气逼迫他练功，时间一久，他的精神便会在潜移默化中扭曲。 紫光真人之所以不立刻采取这种做法，想必也是因为配合修炼效果更好。 苏临两相权衡之后，觉得与其彻底失去自由，还不如权且表现出配合的态度，然后在定局中慢慢寻求变数。 “师姐，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见。”苏临微笑道。 丛冰清端庄地颔首，笑着与他告别。 迅速从练功场返回洞府之后，苏临立刻开始思索对策，蚁仙门对他的重视程度，远远超出了苏临最初的预估。 他本以为蚁仙门会放任他自由行动一段时日，他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摸清宗门的规矩，以及铁块储藏之处。 但现在紫光真人让丛冰清来了这一出，他每天都要耗费大量时间在蚁仙功上，不但失去了自由探索宗门的机会，也增加了思维被那诡异功法扭曲的风险。 桃林散人留给他的时间本就不多，若是拖得太久，淮阳村的大家说不定再也无法变回人类，他必须尽快结束这一切。 然而局面似乎陷入了无路可走的境地，若这是一场游戏，那么现在他每回合的行动点数已经归零，每天只能遭受对手的负面buff的消耗，最终被同化为另一个人。 苏临在卧室里来回踱步，心情极度焦虑，各种千奇百怪的想法涌上心头，但又迅速被更加现实的困难掐灭，横在他面前的种种障碍，封死了几乎每一条可行的道路。 苏临目前能想到的比较可行的只有两种方法。 其一，指望自己死后爆种还会出现黑天尊，并且诞生的黑天尊能够击杀元婴修士，平推整个蚁仙门。 这个可能性存在，但无限趋近于零。 其二，以自杀为要挟，让对方没有活着制服自己的机会，强迫对方带着他和铁块，去当面与桃林散人交易。 相比于第一种，这第二种思路可行性更高，但怎样的自杀能真正威胁到紫光真人，却是个严肃的问题，单纯的抹脖子和穿脑子，说不定并不能达到真正的死亡。 况且还有南志贤这个老六在，他之前与南志贤订立的同心咒当中，有一年内自己若是死亡，对方就会被义三爷拘走魂魄的约定，在南志贤眼中，爆头割喉这种应该算不上真死。 他为了自己魂魄不被义三爷拘走，肯定会自告奋勇，想方设法把他变成活尸。 除非蚁仙门愿意放弃他这个圣子的肉身，南志贤才有可能按捺复活他的冲动，耐心等待他的躯体被抛尸荒野，然后再转化为活尸。 但这种事绝不可能发生，苏临敢断定，即使自己死了，身体也会被蚁仙门留着。 所以如果自己真要自杀，还得先把南志贤宰了才行。 但苏临的真正目的又不是获得真的死亡，他只是想要震慑到蚁仙门而已，况且南志贤还有用，若是王兄真的没死透，他还指望着南志贤帮忙呢。 “妈的！好乱啊！”苏临扶着额头骂道，他颅骨中的脑髓几乎要沸腾起来。 必须冷静下来，一定会有办法。 但在此之前，必须先冷静下来。 对了！ 蚁仙功！ 苏临忽然想到了蚁仙功有静心的效果，他已经切身体会过了那种思考速度飞快，内心又无比冷静的状态，那种心流的状态，或许可以让他快速想到对策！ 苏临爬到床上，双腿盘坐，准备运功，但忽然感觉有一道闪电掠过脑海，焦虑的内心瞬间平复了些许，他清楚地意识到现在再运行蚁仙功，也只是饮鸩止渴，毫无意义。 甚至他怀疑，自己现在的焦虑并不是绝望的处境带来的，而是蚁仙功停功后产生的副作用！ 或许这种功法在修炼时会给予你平和的内心，可一旦停功，便会感到焦虑不安，情不自禁的想要再次修炼来消除这种莫名其妙的焦虑，最终让修炼者犹如上瘾般，练个不停。 “如果……我并非不愿意配合，而是本身不愿意修炼蚁仙功呢？” 苏临忽然冒出这个离奇的想法。 他像是获得了某种启示，立刻离开洞府，前往南志贤的住处。 因为之前与丛冰清打过招呼，他与南志贤和洛槐南住得很近，没走几步路，就来到了南志贤的洞府，进洞之后，苏临看到南志贤正在烧一尊丹炉，不断用蒲扇扇风。 “诶？这么晚你咋来了？难道……你想好怎么走了？！”南志贤压着嗓音，激动地看向他。 “你在炼丹？”苏临指着丹炉问道。 南志贤呆呆地点头：“对，尸体是要保养的嘛，现在没有新鲜尸体给我换，我又跑了这么多路，得吃几颗丹药延迟一下尸体的腐败，你找我干嘛？” “你，能不能炼制出一种能让人无法运功的丹药？” “无法运功的丹药……你是不是指无法运气？”南志贤问。 听到对方往深了问，苏临就知道有戏，双眼散发出神采。 “没错！就是即使想要运功，也无法运功的丹药，你能做吗？” 第七十五章 神铁 “绝气丹可以，如果你是给自己用的话，炼制还蛮容易的，我能很快帮你炼出来。”南志贤说，“但你真确定要服用绝气丹？这玩意是修炼走火入魔时用的。” 苏临盯着南志贤问：“会留下什么隐疾吗？” “修炼若是走火入魔，体内行气不止，为了避免爆体而亡，修仙者便用绝气丹来强行阻断内息运行。 但这样强行破功，会摧毁人的经脉，不但下次更容易走火入魔，资质也会受到影响。 若是天才，便会变成一流修士，一流的，则变成二流的……你可要想清楚。”南志贤严肃道。 这种丹药，本就是走火入魔时，保全性命的最后手段，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用，若是为了不修炼蚁仙功服用绝气丹，代价太低。 “这种丹药，可以给元婴用吗？”苏临问。 “哼！异想天开！放眼修仙界，因为走火入魔爆体而亡的元婴大能数不胜数，他们若是有一枚绝气丹，必然当做宝物珍藏，即使天赋下跌，至少不会身消道陨。 但绝气丹的特点是境界越高，便越难炼制，能让元婴修士服用的绝气丹称得上是丹中极品，虽比不上还阳丹，但也十分难得，我……既不会，也没有！”南志贤说。 苏临意料之中般点了点头，他一开始就觉得元婴大能没这么容易对付，若是靠下毒这种手段杀死元婴境，那元婴期也就没什么威慑力了。 “行吧，那你先炼起来，我之后说不定有用……也说不定用不上。”苏临说。 南志贤点头应允下来：“像你这样练气期用的绝气丹，我一天能整十多枚，筑基期虽然我也能炼制，但丹方中有几味稀有药材，我手头本来有一枚存货，丢在淮阳村的义庄那了。” 听到这话，苏临也算明白为什么低阶修士的命这么不值钱了，境界越是高，寻常暗算手段就越难以伤到，但练气期这种境界，一枚绝气丹便能轻松搞定。 苏临离开南志贤的洞府，回到自己的住处，走进卧室，赫然看到洛槐南抱着旺财，缩成一团坐在他床上，表情恍惚茫然。 看到苏临走进来，洛槐南呆呆地抬起头，颤声问道：“苏临哥哥……我还是我吗？” 苏临咽了口唾沫，即便是傻子，现在也看得出洛槐南的精神状况很不对劲。 忽然，苏临身体一震，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测。 “槐南，难道他们逼你练功了？”苏临问道。 泪水从洛槐南的双眼滑落，她直勾勾盯着，咬唇道：“苏临哥哥，你看我，还是你认识的槐南吗？” 看她的样子，似乎已经感受到蚁仙功对精神的影响。 这样下去可不行，他不能让槐南也变成那种样子。 …… 紫光洞内，丛冰清安静的跪在一片白纱中央，透过面前薄薄的纱幔，他可以看到师尊的身影。 “苏临修炼情况如何？”紫光真人问道。 “回禀师尊，师弟修炼的速度一日千里，今天一日就已经修至蚁仙功二层，不过前几日他的确没什么进展，或许是自己修炼携带了吧。”丛冰清恭敬回道。 “嗯……但你今天不该来为师这里。”紫光真人说。 丛冰清一愣，旋即解释道：“师弟他修炼蚁仙功时日尚短，仍旧被许多俗世观念所束缚，而双修不同于采补，最讲究同心一体，所以我想现在与师弟双修……或许太早了些，等到他修至蚁仙功四层，再同寝也不迟。” 纱幔后的紫光真人沉默了半晌，微微叹了口气：“那就依你吧，但你接下来几天，每天都要协助苏临修炼蚁仙功。” “是！对了师尊，师弟经常提起他之前送来的那铁块，这件事是不是应该差人去办了？”丛冰清问道。 紫光真人：“这几日来，我都在研究苏临带来的铁块，那铁块坚硬无比，还有高深禁制加持，即使是我想打开，也要花费不少时日和心力。 前日，我用探查秘术，感知到了那铁块中深藏的气息，与道祖遗物所蕴藏的气息极其相似，如不出所料，那铁块内里，装的极有可能是什么天材地宝。 苏临想用那铁块去救一群凡夫俗子，是尘缘未了，半只脚还留在凡世中，我们得帮他走出来。 冰清，若是你，会用这天材地宝去换几百个凡人性命吗？” “身为凡人，生死有命，死便死了。既然师弟将这宝物带到我们这，便是上天的旨意，古语有云，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与其将这宝物拱手让人，不如顺应天意，据为己有。”丛冰清答得不假思索，说话时面如止水，理直气壮，仿佛这想法理所当然。 纱幔后的紫光真人沉默了一阵，忽然发出一声轻笑，显然是对丛冰清的回答十分满意。 “虽然苏临现在还无法理解为师的用心，但等到他蚁仙功修至深处，便会慢慢明白，他用这神铁去换那些凡人性命，乃是逆天而为，伤人亦伤己。” 说到这，紫光真人话语一顿，似是在沉思什么，过了许久，方才继续道： “对了，宗玉他最近道心不稳，对你要与苏临双修这件事心存执念，你找个机会开解他一下，若是还不能稳固道心，为师就只能把他关起来面壁了，否则他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弟子明白了，明日协助师弟练完功，我就去找宗玉说清楚。”丛冰清回道。 “嗯，退下吧。” “弟子告退。”丛冰清叩首，双膝贴着地面缓缓后移，等拉开一定距离，方才起身，转身走出紫光洞。 翌日，清晨天微微亮，蚁仙门地下石壁上的萤石吸收了太阳的炁，散发着白色的微光，丛冰清踏着晨光来到苏临的洞府，敲开了大门，两人在一众弟子的注视下，结伴向练功场走去。 “师弟，你的妹妹，还有你那个朋友，要不要也一同修习蚁仙功？” 苏临一愣，猜到对方是因为洛槐南一直叫他哥哥，所以把她当做自己妹妹了。 苏临也没纠正，回答道：“我朋友对蚁仙功没什么兴趣，他修炼的功法有些特殊，想必你们也看得出来，他不能修炼其他功法。至于槐南她……我还是希望她能当一个普通人。” “为什么希望她做个凡人？凡人寿不过百，难道你愿意看着她在你面前慢慢老去吗？” “修仙修仙，说到底，在成仙之前，修仙者也是人，即使让她修仙，终究还是要生离死别，我今后修到金丹，甚至元婴，那时我寿元远远长于槐南，难道她就不会在我面前慢慢老去吗？”苏临说。 “师弟说得不错。” 丛冰清笑着点了点头，毫不掩饰眼神中对苏临的欣赏。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拦住了他和丛冰清的去路，苏临抬头看去，看到对方穿着与自己一样的真传道袍，同样也是真传弟子。 对方五官端正，器宇轩昂，长得虎背蜂腰，十分有男子气概，但他的双腿却肥胖臃肿，将宽松的道袍下摆高高撑起，一路走来，必须利用腰力左右摇摆，方可挪动着前行，乍一看有些滑稽。 然而这份滑稽，恰恰是对方金丹大圆满的象征，周围其他弟子路过时，都会用尊敬的眼神看他，叫他方师兄。 苏临惊讶地发现，这位方师兄的表情，与他平日里见到的寻常蚁仙门弟子截然不同，他脸上没有那种平和安详，反而带着一丝深藏的不甘与愤怒。 第七十六章 方宗玉的“爱” “苏师弟，丛师姐。” “这位是？”苏临对这位真传弟子没有印象，向丛冰清投去询问的眼神。 “方宗玉，你方师兄。在真传弟子中，方师弟的天赋也算得上出类拔萃，不过，最近师弟你好像修行上出了点儿岔子，师尊和我说了，等我陪苏临练完功，我要找你谈些事。”丛冰清淡淡道。 苏临看到方宗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看他这样子，似乎知道丛冰清找他要说什么事，而且他好像还挺抗拒谈论这件事，这算不情不愿的倔强从他仅仅攥着的拳头就能看出来。 忽然对方抬起头，看向自己，苏临被那眼神吓了一跳，他从那眼神中读出了一种浓烈的嫉妒，就仿佛自己从他手中抢走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 苏临略一思考，立刻就猜到方宗玉在意的是谁，他大概是爱慕丛冰清的。 爱慕和嫉妒……这是苏临从未在其他蚁仙门弟子身上看到的感情！ 这几天，他和丛冰清来往甚密，外出经常成双入对，丛冰清在蚁仙门内地位颇高，不但道行高，而且容貌端丽，举止优雅，这种女人放在任何一个男人堆中，都会让男人们欲火焚身，眼冒绿光。 若是正常人，看到一个美女被另一名同性占有，来自远古的动物本能，或多或少都会产生一丝嫉妒与羡慕，并且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比如，如果占据那女人的男人是我该多好。 又或者，假如我能和这个女人发生点什么，让我付出什么代价都乐意。 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不会被人表露在外，但在内心深处，往往会一闪而过，这一丝隐蔽的欲念自然也会表现在细微的表情上。 但苏临从未在蚁仙门看到这种表情，那些男弟子看向丛冰清的眼神，只有敬重，无一丝欲念，擦肩而过时，甚至不会有人多看丛冰清一眼，男弟子们对她这位大师姐，仿佛没有任何憧憬与向往。 这已经违背了人类繁衍的本能。 苏临在方宗玉脸上看到的，恰恰是那本能的外在体现。 这家伙，难道不受蚁仙功的影响吗？ 苏临暗自心惊，他感觉自己看到了破局的关键所在，方宗玉就是这绝境棋盘上的一颗变子！ 若是自己也能像方宗玉一样，或许就可以在修炼蚁仙功的同时，保持自我人格！ “方师弟，一起去练功场吧。”丛冰清说。 于是，苏临与丛冰清就这么在前头走着，方宗玉在身后跟着，苏临能感觉到身后那一道持续存在的炙热视线，若是人的目光有杀伤力，他此刻恐怕已被焚烧成灰。 等到了练功场，苏临在丛冰清的辅助下运转蚁仙功，在练功的过程中，苏临经常观察方宗玉的神情，对方果然时不时朝他们这边看来，那充满嫉妒与仇恨的眼神，让苏临欣喜不已。 太棒了！ 他要的就是这种眼神！ 此人越是嫉妒他，就代表他越爱慕丛冰清，自苏临进入蚁仙门以来，最让他感到棘手的便是蚁仙门弟子们的团结，宗门上下无论是练气还是金丹，都如钢板一块，无缝可钻，想找个协助者都不行。 但方宗玉既然对丛冰清如此倾慕，自己说不定可以利用对方这种感情，让对方协助他离开蚁仙门。 身为圣子的自己若能离开蚁仙门，方宗玉就可以得偿所愿，与最喜欢的师姐在一起，而他就可以带着铁块去救淮阳村的大家！ 修炼蚁仙功时，苏临头脑冷静，思绪如电，灵感迸发，各种计划纷纷涌现在脑海中，不知不觉，又是一天过去，地面上的夕阳余晖透过萤石，穿透几百米深的地层，照耀在他们身上。 身后的丛冰清缓缓吐纳收功，衣服与昨天一样被汗水打湿。 许久，丛冰清睁开双眼，看向方宗玉：“方师弟，你随我来。” 丛冰清带着方宗玉去了练功场的庭院里，苏临坐在练功场的门口，看着他们在竹林后的池塘亭榭中对坐，聊了很久很久，直到方宗玉忽然站起身，冲丛冰清怒吼。 “师姐！爱一个人，难道有错吗！” 苏临睁大眼睛，恨不得此刻手里有一捧瓜子：“我靠，吵起来了，蚁仙门的弟子还能这样吗？” 紧接着，苏临便看到丛冰清也站了起来，转身朝他这边走来，似是不想继续再搭理方宗玉，而方宗玉也迈开那双畸形的双腿，紧紧跟在丛冰清身后，喋喋不休地质问：“师姐，难道你就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师弟，师尊让我来开解你，但依我看，你只能去面壁思过了。” 距离缩短后，苏临也能听清丛冰清的声音了，她的语气听起来很无奈。 “师姐，难道……就因为我爱你，所以就是过错？”方宗玉那压抑的语调，听着仿佛他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丛冰清又叹了口气，郑重其事道：“宗玉，你不知道我爱你吗？我爱蚁仙门每一位师兄师姐，每一个师弟师妹，蚁仙门的所有人都和我一样，大家情同手足，互相扶持！ 但你对我说的爱是什么？你口口声声说爱我，那是爱吗？ 你扪心自问，你想对我做什么？ 宗玉，你修炼本门功法多年，向来道心稳固，为何今日会疯魔到如此境地？ 我修道数十载，保留这完璧之身，是为了给蚁仙门诞下有足够天赋的子嗣……你呢？” 丛冰清大义凛然，一声声质问，问得方宗玉哑口无言，羞愧难当。 “师姐……我……” “不必多言！我今日便去禀报师父……我看你的确该好好反省，重塑道心了。” 还未等方宗玉说完，丛冰清挥了挥袖子，快步甩掉方宗玉，径直朝苏临走来。 她脸上罕见带着愠怒，但来到苏临跟前，又强压着怒意柔声道：“师弟，我们走吧。” 苏临点了点头，转头看了方宗玉一眼，两人的目光在空中触碰，对方迅速低下头，错开了视线。 但即便只有一瞬间的目光交互，苏临也感受到了方宗玉内心的决意。 真是老天都在帮自己！现在他缺的就是这样的人！ 回去以后，必须尽快找机会与方宗玉接触，试探一下他的态度，苏临暗暗想道。 苏临跟着丛冰清，一前一后出了练功场，重新来到主道上。 丛冰清的怒气已经平息，又恢复到往日端庄贤淑的姿态。 “今日你功法又有长进，第二日便到了第三层，按照这速度，不出多日，很快你就能修至十层了。”丛冰清说。 “嗯。”苏临点头，敷衍地回应，脑子里全是方宗玉。 两人肩并肩又走了一段路，丛冰清犹豫了一下，大大方方地问道：“今日时辰也好，师弟不如与我一同共参阴阳大道？我昨天看了几篇床帏之术，刚好也能练习一下。” “啊？”苏临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花几秒听懂了其中的潜台词，委婉拒绝道：“师姐，天尊曾告诉我，做什么事都要专一用心，今天一天练下来，我感觉自己对蚁仙功的参悟进入了一种玄妙难言的状态，所以师姐，我……” 丛冰清听到天尊，眼眸一亮，紧接着听到苏临的解释，顿时露出一副“我理解”的表情，连连点头：“我明白了，师弟你感悟蚁仙功要紧……等你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找我。” “多谢师姐体谅，对了，方师兄的洞府在何处？”苏临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宗玉他……你还是别去找他了，他道心不稳，离入魔只有一线，还对你心怀怨气，见面对你对他都不好。”丛冰清真诚道。 苏临解释道：“我已经感觉到了，所以我就问问，外出散步时也可以避开方师兄常走的那几条路，免得碰面。” 丛冰清一听，觉得颇有道理，拉着苏临的手，走到主道的石栏边，指着下方第十八层的螺旋主道说：“他住十八层，你沿着那一层的主道走，每个洞府门口都挂着刻有弟子姓名的木牌，他大概在……这个方向。当然你还是别去了。” “嗯，我也这么想。” 苏临心里暗下决心，今晚就去。 上架预告 8月1日，凌晨0点，这本书就将上架。 截止我写下这篇预告时，这本书的成绩是8800收藏，两小时的追读是40人，二十四小时的追读，我想两百总有的。 这本书悲惨的成绩，从数据上便可得知，然而卖惨这种事，其实很难整。 因为好看的书，肯定会有人订阅，平常有订阅习惯的读者老爷不愿意订阅，肯定是觉得这本书不值。 所以我觉得与其卖惨，还是整点宣传片式的预告来求订阅比较好。 就姑且说一下上架后，可能会让读者老爷们觉得有趣的看点。（有点主观，尽请谅解） 第一个有趣的地方：用疯子的角度去经历一件事，在俗世中做出正常的决断。 这个想法来源于《道诡异仙》（额外感慨一句，狐尾真是天才啊……） 不过我写的又有一点不一样，具体不一样的区别在于一个剧本杀的开端《阿卡姆症候群》。 先讲一个小故事，你在去和女朋友约会时，去早了，等待时百无聊赖地蹲在树下，看一群蚂蚁合力杀死一只大螳娜，你觉得有趣，伸出一根手指帮了它们。 但后来约会的人到了，你立刻起身，却在离开时不小心踩死了它们。 你对它们有善意吗?还是说对它们有恶意？ 这种神明视角与蚂蚁视角的对比觉得很有趣，之后又看到了《道诡异仙》，还有《潜渊症侯群》，以及《原初猎人》。 所以就有了一点想法。 很多诡秘流中，配角经常掉san疯掉，但主角却总能在关键时刻维持理智，即使是暴走，也只是爆种换种形式而已，道诡异仙正是颠覆了这点，所以震到了我。 老爷们从上架前，主角桃花源幻境中的处境，便能看出我对设置主角困境的想法，就是主角是面临真的分不清，并且会真的处于疯癫状态的困境。 当然，也不打算写主角真的变成狂魔的情节，真的变成狂魔，视人命如草芥，实在有违三观，还是想写主角处于极其艰难抉择中，有合理且特殊的手法，达到了自己没疯狂之前想做的目的。 …… 第二个看点： 天尊，也就是神明。 实际上，很多克系神明，有点审美疲劳了，章鱼触手，各种猎奇的描述，侧面描写看到他们的人陷入了疯狂，以及那种不可预知的强大。 并非说这种不好，只是我觉得强大的神不一定非要是这种样子，或许我能给大家带来一些新奇的体验。 就像现在的天尊这样，一个身为神，却能和人一样与你交谈相处的存在，而这种对你的尊重与理解，却不是神在怜悯什么的，单纯只是这种行为对它没有任何成本。 于是，用恐惧或疯狂驾驭你，和用诱惑，尊重说服你，两者变得没有差别。 在后续，主角疯狂之后，天尊永远会站在主角的视角，给予主角可以理解的解答，而并不是单纯的帮主角阻止疯狂。 就像天尊说的那样“疯狂并不是缺陷”。 这种站在疯子角度，给出疯子能接受的解答，我觉得也蛮有意思的。 当然，因为读者对天尊蛮有好感的，肯定不会写那种天尊最终玩弄主角或是类似的剧情，主要还是体现那无成本的爱。 …… 第三个看点： 牢笼即是幸福，未知即是幸福的具体表现。 现在已经初露端倪了，之后会举例各种历史人物对这句话的理解，表示认同，或者反对。 具体的表现，在于现在的天条，以及一些很隐蔽的剧情。 最重要的是，还有体现人类的精神，即使在更广阔的世界，也存在着无限的可能。 没了，三个目前构思中的可能觉得有趣的看点，其他便是不能剧透的东西了。 虽然本书的成绩差得匪夷所思，但还是希望能带给看得进去的读者，一些尽可能新奇的体验，哪怕只有一丢丢。 最关键最关键的来了。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多订阅！ 求求了！ 求求了！ 现在真的是在吃土中啊。（已经很接近了） 上架预告 8月1日，凌晨0点，这本书就将上架。 截止我写下这篇预告时，这本书的成绩是8800收藏，两小时的追读是40人，二十四小时的追读，我想两百总有的。 这本书悲惨的成绩，从数据上便可得知，然而卖惨这种事，其实很难整。 因为好看的书，肯定会有人订阅，平常有订阅习惯的读者老爷不愿意订阅，肯定是觉得这本书不值。 所以我觉得与其卖惨，还是整点宣传片式的预告来求订阅比较好。 就姑且说一下上架后，可能会让读者老爷们觉得有趣的看点。（有点主观，尽请谅解） 第一个有趣的地方：用疯子的角度去经历一件事，在俗世中做出正常的决断。 这个想法来源于《道诡异仙》、《潜渊症侯群》，以及《原初猎人》。（额外感慨一句，狐尾真是天才啊……） 不过我写的又有一点不一样，具体不一样的区别，在于一个剧本杀《阿卡姆症候群》的开局描述。 那是一个小故事，有一天，你在去和女朋友约会时，去早了，等待时百无聊赖地蹲在树下，看一群蚂蚁合力杀死一只大螳娜，你觉得有趣，伸出一根手指帮了它们。 但后来约会的人到了，你立刻起身，却在离开时不小心踩死了它们。 整个过程，你对它们有善意?还是说对它们有恶意？ 很难说，站在蚂蚁的角度更难说。 这种神明视角与蚂蚁视角的对比，我觉得很有趣，于是延伸出了更多想法。 很多诡秘流中，配角经常掉san疯掉，但主角却总能在关键时刻维持理智，即使是暴走，也只是爆种换种形式而已，道诡异仙正是颠覆了这点，所以震到了我。 我这本书在上架前，读者老爷们应该看过主角身处桃花源幻境的状态，这其实就是我对设置主角困境的想法——设置一个主角是面临真的分不清，并且会真的处于疯癫状态的困境。 当然，我也不打算真写主角真的变成狂魔的情节，真的变成狂魔，视人命如草芥，实在有违三观，我还是想写主角处于极其艰难抉择中，有合理且特殊的手法，达到了自己没疯狂之前想做的目的。 …… 第二个看点： 天尊，也就是神明。 实际上，很多克系神明，有点审美疲劳了，章鱼触手，各种猎奇的描述，侧面描写看到他们的人陷入了疯狂，以及那种不可预知的强大。 并非说这种不好，只是我觉得强大的神不一定非要是这种样子，或许我能给大家带来一些新奇的体验。 就像现在的天尊这样，一个身为神，却能和人一样与你交谈相处的存在，而这种对你的尊重与理解，却不是神在怜悯什么，单纯只是这种行为，对它没有任何成本。 于是，用恐惧或疯狂驾驭你，和用诱惑，尊重说服你，两者变得没有差别。 在后续，主角疯狂之后，天尊永远会站在主角的视角，给予主角可以理解的解答，而并不是单纯的帮主角阻止疯狂。 就像天尊说的那样，“疯狂并不是缺陷”。 她会协助苏临用另一种角度去理解新的世界。 这种站在疯子角度，给出疯子能接受的解答，或许会让人觉得有意思。 当然，因为读者对天尊蛮有好感的，肯定不会写那种天尊最终玩弄主角或是类似的剧情，主要还是体现天尊那无成本的爱。 …… 第三个看点： 牢笼即是幸福，未知即是幸福的具体表现。 现在已经初露端倪了，之后会举例各种历史人物对这句话的理解，表示认同，或者反对。 具体的表现，在于现在的天条，以及一些很隐蔽的剧情。 最重要的是，还有体现人类的精神，即使在更广阔的世界，也存在着无限的可能。 目前构思中，这三个是能写出来的，或许会让读者老爷感到有趣的看点，其他便是不能剧透的东西了。 此外，虽然本书的成绩差得匪夷所思，但还是希望能带给看得进去的读者，一些尽可能新奇的体验，哪怕只有一丢丢。 最关键最关键的来了。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多订阅！ 求求了！ 求求了！ 现在真的是在吃土中啊。（已经很接近了） 第七十七章 藏宝库 苏临一直等到深夜，蚁仙门的主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最上层的螺旋圈有几人巡逻守夜，苏临抹黑来到了第十八层，一个个洞府找过去，最终来到了方宗玉的洞府门前。 苏临的手指在门牌上来回抚摸，确认是方宗玉的姓名后，轻轻叩响了门。 里面传来脚步声，很快，门开了，光从洞府内透出来，方宗玉站在门口，看到来客是苏临时，表情骤变，一瞬间苏临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十分精彩的情绪转化。 诧异、屈辱、不解、愤怒，复杂的情绪在他眼底一闪而过，而苏临则率先拱手行礼问好：“方师兄，深夜叨扰，实在抱歉。” 方宗玉深深看了苏临一眼，戒备地问道：“苏师弟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关于丛师姐的事，师兄可否让我进屋细谈？”苏临说。 方宗玉略一迟疑，还是侧身让出了一条道，让苏临进入屋内。 身为真传弟子，方宗玉的居所与丛冰清一样广阔，有庭院有书房，他领着苏临来到书房坐下，绕到书桌上，自顾自持笔写字，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烦劳苏师弟长话短说，我待会还要练功。” 苏临微微颔首，也不绕弯子，直接单刀直入，直奔主题。 “师弟我有个忙，希望请师兄帮忙，若是师兄能帮我，那今后师兄你定然能与丛师姐长相厮守，而我也能得偿所愿，归隐田园！”苏临说道。 方宗玉手中毛笔一顿，震惊地抬头看向苏临，眼神尽是不敢置信。 “你刚才说？”他似乎是想再确认一遍自己是否听错。 苏临缓缓点头：“师兄，你没听错。在下虽然是天尊选定的圣子，但这几年，我实在是无心修仙，即使是现在，我老家的乡亲百姓依旧被一个元婴老怪掌控着生死，我必须得去救他们。 师兄你或许会说我凡心未了，但这大概就是我必须面对的因果，比起在蚁仙门修仙，我更想去救那些认识多年的亲朋和叔伯。 但现在，我用来交换他们性命的宝物，不知被师尊放在了何处，没拿到那铁块前，我也无法离开。 方师兄，我今天看到你看丛师姐的眼神，觉得你我其实是同一种人，丛师姐是你的执念，淮阳村又何尝不是我的执念？ 我相信如果是师兄你，一定会理解我。 师兄，你愿意帮我吗？” 方宗玉激动地放下了手中的笔，眼底两种意志在激烈对抗着。 不知过了多久，方宗玉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从书桌后绕出来，拉着苏临的手坐下。 “师弟，其实你口中那铁块，我也有所耳闻，师尊近几日经常往藏宝库跑，如不出所料，你心心念念的铁块就放在宝库里。” “师兄的意思，是愿意帮我喽？！”苏临装出一副激动万分的模样。 方宗玉略一迟疑，用力点了点头。 想到自己又能与丛冰清在一起，方宗玉几乎无法自持，只一番话的工夫，他对苏临的敌意已经完全消散。 “但此事得从长计议，若是被发现的话……”方宗玉欲言又止。 苏临一眼看穿方宗玉的想法，当即道：“逃跑这件事，我已有安排，我在梦中与天尊说了，她会托梦安排其他门派的人接应我，师兄你只需要帮我拿到铁块就足够了。” “师弟你要加入其他门派？” 苏临微微一笑：“名不见经传的小派罢了，师兄无需担心，等我事成之后，了却俗世因果，再等你与丛师姐的事瓜熟蒂落，我便将蚁仙功在那小门派发扬光大，两派再合二为一，岂不美哉？ 等到那时，即使我回来，丛师姐也不再是最适合我的道侣，师尊一定会给我安排其他师妹师姐，那时，方师兄你和我的夙愿，不就都达成了吗？” 苏临谎话张口就来，说得方宗玉眼神又亮了几分。 看到对方这表情，苏临更确定对方走火入魔得厉害，自己刚才说的话，没有任何可信度，只是强调了对方能与丛冰清长相厮守。 仅仅如此，这家伙就露出一副深信不疑的表情，可见他对丛冰清的执念，的确到了病态的程度。 “师弟，我最多也只能帮你打开藏宝库的门，但之后的事，我就爱莫能助了！” “能做到这一点已经足够了，师兄确定那铁块就在藏宝库？” “门中宝物，即便是元婴期才能使用的玄妙法器，都被放置在藏宝库，那是宗门中最安全的地方，你那铁块应该也不例外。” “这种地方，看守应该很严密吧？师兄你有办法进去？” “说是严密，和其他门派却不能比，我们蚁仙门上下一心，不可能有内贼，所以在藏宝库的门上，掌门也只设了一重禁止，只需是本门弟子施展蚁仙功激发禁制法阵，随后插入刻有特殊铭文的钥匙，便可打开宝库大门。 这钥匙由真传弟子轮流保管，轮到谁看守便由谁持有，这个月是丛师姐看守，钥匙自然也在师姐身上。 若是你能想办法偷到师姐身上的钥匙，我就能帮你打开宝库大门！” 苏临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此行的收获比他想象中还大，竟然这么快就得知了铁块的储藏地点。 不过，这宝库的开启方式虽然简单，但却称得上万无一失。 因为只有修炼了蚁仙功的人，才能用钥匙开门，而除了方宗玉这种走火入魔的家伙，蚁仙门的弟子无一不对宗门忠心耿耿，绝不可能背叛。 而且，苏临也不觉得设下禁制的掌门，会没有考虑到弟子走火入魔的可能，对方一定也将这种意外考虑在内了。 苏临很怀疑现在的方宗玉，已经丧失了打开大门的资格。 “方师兄，你确定你现在还能打开那大门？”苏临确认道。 “上个月是我负责看守，虽然开门时略有不适，但我还是能打开的。” 苏临点了点头，稍微放心了些：“等我在外面的接应就位，我们就立刻开始行动。” 闻言，方宗玉脸色瞬变，沉声道：“不行！再过几天就轮到下一人看守了，现在你或许还能从师姐身上偷到钥匙，换人之后怎么办！” 苏临一愣，双眉紧锁在一起。 意外真是频出不穷，小问题接连不断。 方宗玉沉默了一阵，忽然道：“你也可以将钥匙拓印下来，但宝库钥匙在平常并不是真正的形态，只是一根铁条，必须配合当月禁制法阵的运转，用特定的运气手法激发，方能展现真正形态。 我教你激发钥匙的运气手法，你去丛师姐那，将钥匙真正的形状拓印下来。 我也找机会去宝库那，根据禁制法阵的转法，算出下个月的钥匙转法，等我回来之后，你用拓印好的钥匙，配合我算出的下个月钥匙转法，下个月就可以随时进出宝库了。” 苏临思索片刻，沉声道：“事不宜迟，那就明晚如何？” “既然师弟你已下定决心，就明晚吧！” 苏临点了点头，起身准备离开，走到书房门口又停下脚步，提醒道：“师兄，万事小心，你道心不稳，我担心藏宝库的法阵会对你会有影响。” 方宗玉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苏临竟然会关心自己，嘴角扯了扯，笑道：“不碍事，顶多累一点罢了，不会有事的。” 第七十八章 方宗玉的野心 苏临从方宗玉口中得知，一般情况下，当月的看守者都是随身携带宝库钥匙，只有离开蚁仙门时，才会将钥匙留在宗门内，以防止在外遭遇不测，遗失钥匙。 除此之外，即使是洗澡时，或是睡觉时，看守者也会将钥匙放进洞府内的密柜，靠法术蛮力打开密柜非常容易，但密柜本身就不是为了保护，而是为了在破坏时让人可以轻易察觉。 如此一来，苏临想拿到钥匙只有一种可能——当钥匙在丛冰清身上时，冒险用印泥拓印！ 这印下形状也不是一瞬间的事，需要朝钥匙中注入真气，按照一定精密路线运转一周，才能唤醒钥匙真正的形态，也就是说，苏临必须在与丛冰清近身接触的情况下，持续接触较长一段时间，方能获得钥匙的复制版本。 当明白这一点，苏临突然就理解为什么蚁仙门的藏宝库布置如此随意，忠心不二的弟子持有钥匙，并且钥匙绝对不可能离开蚁仙门，一旦任何人对钥匙图谋不轨，必然惊动整个蚁仙门，不论是谁，光是坐镇的掌门就够偷盗者喝上一壶了。 更别说光有钥匙还不够，还必须修炼蚁仙功这种扭曲思想的诡异功法，才能将宝库的门真正打开。 苏临如往常一样，在丛冰清的辅助之下修炼了一整天。 然而这一天结束修炼之后，苏临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和丛冰清告别。 “师姐，我可以去你那里坐一会吗？”苏临问道。 丛冰清步伐放缓，有些惊讶地看向苏临，但旋即爽快地点头：“当然，你随时都可以来，不用问我的。” 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走在主道上，苏临跟在丛冰清身后，一眼就看到了对方将钥匙挂在屁股后的腰带上，一共三把钥匙，根据方宗玉的描述，那把约七厘米长的圆柱形黑色钥匙，便是开启宝库的钥匙。 他想要打开宝库拿到铁块，就必须搞到这一把钥匙的复制版。 但是……这个位置，若是不摘下来，有点儿难办啊。 不多时，苏临就到了丛冰清的住处，丛冰清拉了拉领口，她的衣服和每一次练功后一样，湿得像刚刚淋过雨。 “师弟，你在这坐一会，我去洗个澡。”丛冰清说。 苏临见对方要去洗澡，离开一把抓住对方的手，将对方拽回来，丛冰清愣愣地看着他，眼神充满震惊。 然而苏临并没有给对方选择的余地，他的左手抓住了对方另一只手，步步紧逼，将丛冰清压在墙上，两人四目相对，苏临可以嗅到对方的吐息，丛冰清注视着苏临的双眼，眨了眨眼，温柔道：“如果要做那事，至少先等我洗澡。” “……”苏临沉默着，竭力酝酿暧昧的气氛。 “师弟？”丛冰清又轻轻唤了声。 苏临若是要从对方身后拿到钥匙拓版，就必须将钥匙和对方的臀部隔开，并且分离的时间必须持续三分钟，否则变形的钥匙会让丛冰清察觉到自己的目的。 而这分钟的时间内，他必须确保丛冰清的注意力全都在自己身上，并且身体一动不动。 苏临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自己激发钥匙所需的时间，并且细致安排了自己接下来每一个动作，以确保能百分百拉住丛冰清的吸引力，这自然是极度冒险的行为，然而他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 “呼、呼——”丛冰清剧烈喘气道，“师弟，让我……让我先去洗个澡。” 苏临将时间控制得无懈可击，他松开了丛冰清的手腕，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从对方充满弹性的屁股上抽回，隐蔽地将印下钥匙形状的盒子收入袖中。 然后苏临后退三步，低下头，装出一副忐忑紧张的模样。 “对不起师姐，我先走了。”苏临说。 “你在这等着。” 丛冰清轻声道，意味深长地看了苏临一眼，转身离开房间，走进了浴室。 丛冰清前脚刚走，苏临立刻拿出盒子，检查钥匙复刻的状况。 钥匙的形状十分完美，如此一来就无需继续深入交流了，丛冰清如此执着于双修，鬼知道和她双修会不会和修炼蚁仙功那样，脑子变得不正常，能在第一步就取得钥匙的复印版，是最好的结果。 趁对方还在洗澡，马上开溜吧，等今晚方宗玉告知钥匙的转法。 两天之后，就能准备逃离这地方了。 …… 深夜，方宗玉独自一人来到了藏宝库的门前，宝库在蚁仙门深层，平日里没什么看守，因为宝库大门由特殊材料精炼而成，雕刻高深符文，不到元婴靠蛮力绝无破开可能，而想要破解门上禁制，修为道行要高于掌门。 若是这种人来到宝库门前，那设置几个弟子看守也只是白白送死罢了。 方宗玉深吸一口气，运转蚁仙功，缓缓将手放在大门中央的古朴圆盘之上，几乎接触的第一时间，方宗玉直接一口鲜血呕出，他立刻用袖子捂住口鼻，防止血液滴在地上。 该死！ 竟然被禁制反噬了，明明上个月还一点事都没有！ 虽然被禁制反噬，但法阵却没有完全排斥他，掌心传来的剧痛顺着真气的流转蔓延到四肢百骸，方宗玉强忍着深入骨髓的阵痛，大脑根据阵法运转的细节，飞速计算着下个月的钥匙转法。 左转三圈半，运功一小周天…… 右转两圈，运功一小周天…… 再右转一圈三分，运功一小周天。 在算完之后，方宗玉第一时间将手从圆盘上抽离。 他喘着粗气背靠大门，瘫坐在地，很长时间都缓不过来，但一想到自己冒这么大风险，是为了和丛冰清在一起，便觉得什么都值得了。 他眼前浮现出自己刚进入宗门时的画面，那时他还是六岁的小孩，而那时候接引他的，便是丛师姐。 师姐那时的模样与现在毫无二致，一样的美丽动人，一样的端庄温柔，她将特意准备的拨浪鼓递给还是青涩孩童的自己，温柔地说： “小师弟，师尊让我照顾你，今后你要乖乖的哦。” 方的声音在方宗玉耳边响起，想一想，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啊。 方宗玉陶醉地闭上了双眼。 他想，或许从那时起，他就已经走火入魔了吧。 然而突然，他感觉自己对周遭环境的感知瞬间扩大了无数倍！他虽然没有转头，却能感受到身后宝库门后的景象，里面放置着各种各样的财宝，以及那最深处散发着神秘气息的……方形的事物。 那方块形的坚硬物体和方宗玉的心灵仿佛隐隐产生了共鸣，而那铁块的所在，竟然是藏宝库最深处的隧道下的未知空间！ 那个地方，除了掌门与紫光真人之外，无人可以进去，因为一旦接近那隧道，他们这些道行微末的修士就会产生一种极其可怕的恐惧，那恐惧感深入骨髓，直接威胁到他们的生命，让人没有丝毫尝试的欲望，甚至连视线探查的勇气都没有。 然而这次，他竟然看到了隐藏在最深处的那方铁块！这是那铁块在呼唤自己吗？这神秘的宝物，似乎无形间扩大了他的感知力，好像修为都隐约得到了提升。 方宗玉猛地低下头，看向自己臃肿的双腿，虽然体积没有变化，但却紧实了许多，难道在那铁块的影响下，他在向藏胎境靠拢吗？ “难道，我被选中了？”方宗玉心底一颤，他自小就听过天材地宝择主而事的典故，天材地宝的择主没有标准，不看品行与天赋，只看因缘。 难道自己与那方铁块，有着天生的因缘？如果真是如此，他即使什么都不做，就每天来这宝库门口坐上一会，修为都会自动增长，这种修为境界，比那圣子又差得到哪里去！ 狂乱的念头填满了方宗玉的脑海，过往从未有过的贪婪与野心涌现了出来，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出现出许多自己与丛冰清不堪入目的画面，心跳犹如擂鼓。 就这样，方宗玉在门口坐了许久，体内的阵痛都已经消失，臃肿的双腿竟然变得如常人无异，只有右边大腿上还有一个条状的鼓包，肉包表面富有弹性，内里坚硬无比。 他与铁块的共鸣消失了，癫狂的情绪终于得以平复，他站起身，朝和苏临约定好的地点走去…… 第七十九章 师姐的味道 当方宗玉来找苏临时，他刚好重新固定了印好的钥匙，以确保模具精确，不会被小动作破坏。 展露真实形态的钥匙十分复杂，从圆柱体上延伸出密密麻麻的小铁柱，有些甚至弯弯曲曲。 这钥匙看了，让人无法想象究竟是怎样奇怪的锁，才需要用这种钥匙开启。 苏临第一时间就发现对方的腿发生了变化，他变得苗条了。 但这显然不是他的丹胎被人割了去，难道说他是在短短半天的时间里，进入了藏胎境？ 苏临摇了摇头，放弃思考这无关紧要的问题，对方不管是不是藏胎境都与他无关，他只需要对方手里提供的转法就行了。 方宗玉在苏临对面坐下，说道：“左转三圈半，运功一小周天。然后右转两圈，运功一小周天。再右转一圈三分，运功一小周天。” “没了？”苏临看向对方。 方宗玉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苏临看他似乎有些浑浑噩噩，好像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他的袖子和嘴角还残留有血迹，显然发生了什么。 在说完钥匙的转法之后，苏临和这位走火入魔的师兄，已经没什么来往必要了，即使他想要让对方协助自己逃离蚁仙门，对方也不愿意再牵扯更深。 然而……方宗玉一屁股坐下之后，似乎并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反而眉头紧锁，坐在对面闷闷不乐。 “方师兄，多谢了，不日我便会离开蚁仙门，祝你和丛师姐都安好。我看方师兄你好像也受了点伤，赶紧回去休息吧，辛苦了。” 苏临尽可能用不敷衍的语气祝福道，潜台词自然是你可以走了，免得被人看到生疑。 方宗玉瞥了苏临一眼，心中思绪起伏不定。 自己难道真的要帮苏临逃离蚁仙门？ 就在不久前，他的确是这个想法，并且坚定不移，但当他与那神铁产生共鸣之后，他这决定就开始动摇了，既然他能让神铁助自己修炼，为何要将这神铁拱手让人呢？ 即使一直让神铁放在宝库，他也能受益匪浅，修炼速度即使比不上这个圣子，也定然是真传弟子中第一人，到时候，师尊与掌门都会重视他。 但让苏临带着神铁离开，他或许能与丛师姐在一起，但谁又能保证他永远与丛师姐在一起，若是再进来一个天赋异禀的师弟，即使不是圣子，也有可能将师姐从他身边夺走。 一想到丛师姐与其他男人在一起的画面，方宗玉的拳头就硬了。 他想到了自己与师姐朝夕相处的一幕幕，六岁时师姐带着他修炼蚁仙功，为他讲解功法卷宗，在休息时陪他玩耍，荡秋千，每次师姐外出回来都会带一些好玩的玩具。 八岁时，他高了许多，学的功法更深入了，和其他同门弟子住进了内院，见面的时间变少，但师姐每次讲课他都很认真听，当他听到自己再有进境，长大就应该与师姐双修时，他忘不了那时的心情。 后来的岁月中，日子一成不变，他按部就班地修炼，和蚁仙门其他师兄弟一样，全心全意为宗门贡献着自己的力量，并期待着与师姐结为道侣的日子。 因为师姐修炼的功法十分特殊，所以他等待着，然而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师姐都修炼好了，他都已经准备好了！ 若是天尊的神谕能降临得稍微晚一些，局面就不会变成这样，师姐就不会被苏临抢走！ 方宗玉抬头看向苏临那张脸，他难道真的要放弃本属于自己的神铁，让这个夺走师姐的男人，带着神铁去救一群蝼蚁般的凡人？ 这是他的机缘，是他的大机缘！ 方宗玉忽然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经过神铁锐化后的五感变得格外敏锐，能捕捉到往常根本察觉不到的信息。 缭绕在鼻尖的那一丝馨香如此熟悉，如此浓郁，他睁大双眼死死盯着苏临，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质问道：“苏师弟……你是怎么得到钥匙拓版的？” 他忽然想到了，之前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呢？是因为过于在意苏临离开，所以忽略了偷取钥匙的细节吗？ 自己竟然忘了，复刻钥匙是如此困难的一件事。 方宗玉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苏临……这小子……是怎么做到的？ 苏临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方宗玉，他察觉到一丝异常，对方双目通红，一脸无法压制的愤怒，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情绪失控。 “就……师姐洗澡的时候，趁机复刻下来的，当时这钥匙就挂在屏风角落，我隔着屏风取的，师姐没发现。”苏临撒谎道。 他知道方宗玉脑子有大问题，若是实话实说，今日恐怕不能善了。 方宗玉闻言，神色缓和了几分，紧蹙的双眉舒展了一些，双拳也稍稍松了一点。 突然，他闭上眼睛，抬头在空中深深一嗅，在那熟悉的气味刺激下，方宗玉的嗅觉进一步锐化，更多的信息涌现在方宗玉的脑海里，仿佛可以化作视觉清晰展现！ 他闻到了很多很多。 丛冰清日常使用的，那专门用药草调制的香水味。 激烈运动后留下的，带着些许咸味的汗液的气味。 以及那微腻微甜的唇脂香气。 浓郁的汗味粘附在苏临衣服的每个角落，还有他的双手、面部、脖子！他身体每一处可以见到的地方，都沾满了她的体香！ 就连苏临的嘴唇……甚至口腔中牙齿的缝隙中，都散发着师姐的味道！ “！” 方宗玉面部肌肉变得扭曲狰狞，他猛地睁开双眼，看向苏临。 苏临看到对方原本布满血丝的眼球，变成了黑夜般的纯黑，散发着光滑的黑曜石般的光泽，犹如某种昆虫的眼睛。 这一刻，两人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却都在一瞬间，确定了接下来要做的事。 苏临觉得，此刻恐怕是他与这位师兄最有默契的瞬间。 苏临那因深度体验神通遗留下来的，犹如飞蚊症般的后遗症，再此刻给出了警告，他看到了空气中一瞬间激烈变形的物质线。 第八十章 血摧功【第一更】 在发出攻击的一瞬间，方宗玉下定了决心，之前所有的犹豫彷徨都被一扫而空。 既然那铁块选中了他，他为何要拱手送人！ 既然苏临没有铁块不愿意离开，那为什么不杀了他！ 杀了他还有谁能将师姐从自己身边夺走？ 有了铁块，除了他，还有谁能配上丛冰清！ “杀了你！” 话语在方宗玉口中化作模糊的尖啸，从他喉咙里传来的声音，带着一种昆虫独有的奇异嗡鸣，声音中屈辱与愤怒交织一处，掺进了彻底放飞自我的欢愉，最终化作一种可以令人产生直观情绪感受的古怪嘶鸣。 苏临脑袋嗡的一声，下意识将手里的盒子丢到房间的最角落，左手一推桌子，力量巧妙地施加在桌沿，他借着这股反作用力往后方撤去。 苏临感官瞬间进入了锐化的状态，在他眼中世界变成了黑白色，无序的线条在空中乱舞，他与对方的身体，都变成了潦草速写画般的风格，这是物质线的透视。 空气中飘扬的物质线被瞬间扯断，在白黑灰构成的三色世界中，一把漆黑锋利的手刀割断了阻挡在面前的淡灰色线条，即便只是那手刀掀起的气流，在苏临眼中都是淡淡的黑色。 如此锋利的线，可以轻易割开人的皮肉，切碎坚硬的骨骼。 这是苏临第一次被金丹修士攻击，与他上次直面完全体的南志贤时，感受天差地别。 若说南志贤是靠着诡异的术法，暗算杀死了自己，那此刻方宗玉带给苏临的压迫感，便是纯粹的力量碾压。 不管是速度还是力量，这一击都达到了一种极度夸张的地步，即使苏临第一时间发动了摧锋与刚体术，被对方掌缘擦过的肩膀仍旧被生生剌下一块肉。 苏临在千钧一发之际使用了消力，但在他均分力道的瞬间，他果断放弃了继续用消力来卸去对方的力量。 此刻什么都不做，只会被干脆利落得扯下一块肉，但若是用了消力，如流水般的恐怖力量将分散到身体各处，他的左肩膀肌肉将全部坏死，血管会因为巨大的冲击肿胀堵塞。 电光火石间，苏临与方宗玉已经完成了一回合的交手，但这更像是苏临单方面的躲避。 苏临的思绪犹如闪电般迅速，他感觉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逝飞快，方宗玉的一记手刀突刺，在他眼里像闪电一样令人目眩。 他明明反应不过来，但脑子里却已经想过了更多细节，甚至完成了刹那之间的战术安排，就比如决定使用消力，却又在瞬间放弃。 他只是练气，而对方是金丹，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 但这是在蚁仙门，而对方明显是走火入魔了，他还有周旋的余地，现在跑出去呼救，不需多久所有人都会来救自己。 最严重的问题在于，方宗玉知道他在策划的事，若是这家伙在被击杀前胡乱说些什么，那苏临之前费尽千辛万苦所做的准备，都将付诸东流，并且他将不再有第二次逃跑机会！ 如果能让这家伙说不出话就好了，苏临盯着魔化的方宗玉，眼神如冰。 能切掉他的下巴吗？ 一个练气修士想要切掉金丹期的下巴？感觉像是痴人说梦，更何况方宗玉还还走火入魔了。 现在逃出去生存几率最高，宗门内金丹修士一大堆，更有元婴坐镇，其他真传弟子很快就能制服方宗玉，唯一的风险便是发疯的方宗玉当众说出他想逃离蚁仙门的企图。 若是留在这里试图切掉方宗玉的下巴，自己可能会死，但若是成功，逃跑计划几乎不可能泄露，宗门里没人会想活捉身体异变到这种地步的修士，更别说从他口中问出什么，大概率是第一时间击杀。 但自己真的可以做到吗？ 思考看似漫长，然而正如天尊所说的那般——他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思维的速度，意识的速度。 苏临做出了决定。 他的双脚轻盈地落在地上，皮肤泛起血一般的赤红，剧烈鼓动的心脏犹如擂鼓，猛烈收缩的心房像水泵般将血液不断吸入压出，血压将血管撑大，脂肪与体内参与的营养物质充分燃烧着……但不是用化学的方式。 万事万物都由物质线构成，而苏临的身体此刻正在崩解。 构成骨骼与肌肉的物质线崩裂为无数细碎的线段，融入其他物质线当中。 崩解的线条释放着它们本身存续的力量，这些力量被苏临精确输送到他所看重的身体部位，虽然这番操作已经精细到了极致，但仍旧有无法充分利用的能量不断溢出身体。 苏临并没有流汗，但蒸腾的白气却不断自苏临通红的体表升腾，他的身体宛若一尊熔炉，清晰可闻的心跳仿佛炉中不断炸裂的干柴。 这用血肉与生命炼化的力量灌满了全身，仿佛将一颗即将爆炸的炸弹，硬生生塞进了柔软的躯壳。 苏临明白为何焚血功会有一个“焚”字了，当全力运转此功法时，真的像是在燃烧。 诛仙司的焚血功，让他仅需分散一点点心神，便能持续燃烧身体。 而天尊赋予的神通，则将这燃烧所得的滚烫余烬，填塞进身躯的每一处角落。 仅仅有那么一瞬间，苏临冒出了一个无厘头的想法，若是要给自己这种氪命技巧取个名字的话，他会叫他焚血摧锋强化版……或许能简称为血摧功。 苏临在落地的瞬间，完成了战斗状态的切换。 天尊说过，现在的自己已经拥有了秒杀筑基的力量。 而陆竹雨说过，焚血功，能让练气修士跨境杀人。 那么，本就能跨境杀人的自己，在叠加使用这个功法后，杀一个结丹期应该没问题吧？ 在进一步，若是想要削掉一个金丹的下巴，应该也不是不可能。 方宗玉仍在突进，苏临集中精神勉强关闭了统治他势力的“物质线视界”，看到了真实世界中的方宗玉。 对方身体的进化速度，与他发动焚血功的速度一样夸张，当他撞断书桌冲向自己时，应该只有一秒钟左右，但他的身体却已经达到了深层次的异化。 方宗玉体表的血肉像堆在一起的腐草般，在高速移动中丝丝翻卷脱离身体，肉下是泛着金属光泽的黑亮骨骼。 “师姐！师姐！师姐！”他像一只蝉一样不断重复嘶喊着。 苏临觉得，这动静，一定已经惊动了隔壁的同门。 第八十一章 三击【第二更】 有焚血功加持，苏临不光是身体力量得到了大幅增强，连五感反应都变得更加锋利，敏锐！ 而且不知为何，他居然好像能感受到方宗玉此刻的心情。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这种奇妙体验难以用语言描述这种感受，但他似乎能理解方宗玉对自己的强烈杀意。 这一时的冒险保住的可不仅仅是丛冰清，还有他身为男人的尊严，宗门的地位和光明的未来，反而若是不冒险，他只能抱着忐忑的心情，暂时享受着安稳的处境。 真奇怪啊……又是感官的进化吗？ 苏临一念闪过，俯身弯腰避开对方手刀的横斩，收紧腹部侧弯，闪开另一只手的直刺。 虽然对方的力量与速度都极其恐怖，即使苏临使用焚血功后都无法与之相比，但他终归是找到了对方的弱点。 经过短短两番交手，苏临发现方宗玉纯粹是依赖强悍的肉体，靠着简单的搏斗本能在战斗，他对精细动作的安排太差。 苏临修炼过刚体术，对身体每一丝肌肉纤维的掌控都达到了当前境界的极致。 在闪过前两击的瞬间，苏临抓住时机，甩出一手刀劈向对方上下颌的连接处，甩出的手臂在挥舞的过程中犹如一条柔韧的鞭子，而在即将击中的刹那，关节锁死肌肉紧绷，化作一条坚硬的铁棍。 “第一刀！” 沉闷短促的撞击声响起，苏临的手掌与对方的下巴结结实实撞在了一起。 碰撞肉化作了肉泥，血糊在下巴与手刀的接触面上。 苏临全力的一击，仿佛劈在一块坚不可摧的金刚石上，手掌的下沿血肉被恐怖的反震力震得稀烂，血水从裂开的肌肉组织中溢出，从皮肤裂纹处不断挤压出来。 痛楚没能阻断苏临的思考，反倒让他的思维更加清晰，外界的细节尽收眼中，身体里的世界也看得一清二楚，这毫无效果的第一击，让他立刻意识到了敌我双方的差距。 不过，对方的下巴骨头虽硬，但刚才那一下的确让它松动了。 或许他无法将其击碎，但打烂连接处却能做到！ “狗屁圣……杀你！还我姐师姐师姐！” 方宗玉的语速快到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音节叠在一起，变作刺耳的噪音，他抬腿上踢，掀起一阵锋利的风刮向苏临胯下。 苏临双脚发力腾空而起，用极不稳定的姿势颠倒了头和脚。 这种姿势理应无法发力，但苏临是可以用一根手指倒立一个时辰纹丝不动的人，全身上下每块肌肉的收缩与发力都达到了极致。 “第二下！” 他用三根手指撑住地面，扭腰转身后脚跟劈在方宗玉耳根处，那喋喋不休的“师姐”二字终于在耳边消失。 “第三下！” 一次全力以赴的倒立回旋踢后，苏临以不可思议的姿势，自下而上蹬中对方下巴，筋骨断裂的微响从方宗玉口腔中传来，依稀还能听到脱落的后槽牙在口中碰撞摩擦。 他现在是完全说不得话了。 以寿元换取的战略性胜利，虽然代价昂贵，但轻轻松松。 苏临深吸一口气，倒立着弹射退向门口，在空中后空翻。 在半空中，他看到方宗玉的大腿根，有一颗鼓起的事物在他衣袍下缓缓蠕动，像爬树的松鼠般，自大腿根敏捷地窜到胸口，又顺着脖子飞到了面部，那颗肉团最终停留在方宗玉的额头，然后缓缓沉入对方的颅骨深处。 苏临皱起眉头，一种极其不妙的感觉油然而生，视野中周遭的物质线，莫名其妙开始激烈颤动，苏临惊讶地发现，自己滞空的时间，竟长得出奇！ “糟—糕——！”苏临开口说道，他听到自己声音拉出长长的尾音，嘴巴说话的动作已经完成，但声波在空中的传递似乎受到了诡异力量的影响。 方宗玉忽然不再有所动作，眼眶里那两颗纯黑滚圆的眼珠暴突，几乎要从眼眶中挤出来。 然而这并非苏临的错觉，下一秒那两颗眼珠就掉了出来，失去眼球的空洞眼眶一眨一眨的，仿佛还能看到眼前的事物。 “咦咿咿啊~~呜呜姨啊~” 方宗玉用已经错位脱臼的嘴发声，诡异的声音从胸腔里挤出来，尾音拖得老长。 他忽然扬起嘴角，露出快乐的笑容，随后摇头甩起那两颗黑亮的眼珠。 “妈—的—！什—么—鬼—玩—意？！”苏临怒骂道。 这令人作呕的面孔，惹得苏临一阵生理上的恶心，他双脚一落地便再度法力，加快撤离洞窟的速度。 苏临退出六尺的距离，身体的皮肤却被无故撕裂，血珠从细微的切口飞出，飘散在空中，在坠地的过程中被看不见的丝线切成蓬松的血雾。 刚才后退的一瞬，仿佛有无数无形的钢丝银针命中了他。 苏临的眼珠也同样如此，眼前正常的世界刹那坠入了无边的漆黑，他作为普通人拥有的视觉完全丧失……他瞎了！ 但好在他还能看到物质线，虽然依旧是通过双眼，但似乎看到物质线并不需要眼睛这种结构。 看到流动缓慢的物质线，苏临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受到伤害。 空间中的物质线的变化速度变慢了，当自己移动身体时，本来皮肤可以轻轻拂开的物质线在诡异规则的作用下，以自身断裂为条件，伤害了柔韧的皮肤，当然还有眼球、睫毛、以及人体与外界接触的一切。 随着方宗玉摇起那脑袋拨浪鼓，周围的线条变得更加凝练，缓慢蠕动的模样像一团是泡在胶水中的头发丝。 苏临微微咋舌，他早该想到的，对方身为金丹，肉体强度远胜于动用焚血功的自己，但体术却如此差劲，说明对方并非体修。 既然不是体修，就是灵修了，这便是他的杀人手段！ 但没关系，苏临的目的已经达成，洞府外的喧嚣声由远及近。 救兵已至！ 第八十二章 方宗玉之死【第三更】 虽然变得“粘稠”的物质线撕裂着苏临的身体，但这次却非常适合使用消力，将承受割裂伤的那一面的伤害，平均到全身之后，伤害便锐减了。 当苏临跑出洞府来到主道的那一刻，身体异化为人形昆虫的方宗玉也飞了出来，他的翅膀从岩壁上划过，犹如钢刃切入泡沫板，在岩壁上割出一道道深痕。 外面已经有了围了诸多弟子，但因为苏临所居住的地方被刻意安排在了南志贤与洛槐南附近，所以这一层的弟子境界普遍不高。 尽管人群中很多弟子都施展者各自的法术对方宗玉进行远程攻击，但几乎毫无效果。请下载app爱阅app最新内容 苏临来到主道的石栏边一跃而下，在落到下一层后攀住栏杆进行缓冲，随后继续往下跳跃，蚁仙门越是深层，弟子的修为与地位便越高，苏临自己也就越安全。 只要到十八层，即使苏临无法逃脱，随便寻一处洞府钻进去，住在里头的真传弟子也能帮他拖住方宗玉。 苏临听到头顶传来翅膀扇动的嗡嗡声，还有那极其独特的拨浪鼓的咚咚声。 钟声在头顶响彻，对宗门内所有弟子长老发出警告，随着钟声响起，漆黑的地下都城被一颗颗萤石照亮，长老与弟子们纷纷从自己的洞府中跑了出来。 不知从何而来的攻击，一击打碎了方宗玉的透明翅膀。 他像失去控制的飞机撞上了石栏，跌入主道，被割成一缕缕的道袍散乱地挂在那覆满甲壳的身体上。 苏临知道自己已经安全了，即使是走火入魔的方宗玉，也无法对蚁仙门构成威胁。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走火入魔的金丹境罢了，而住在这一层的弟子，又有谁不是金丹境呢。 丛冰清不知何时也来到了现场，除她以外，还有其他真传弟子，没有任何人迟疑，苏临反应过来时，耳边已经充斥着各种古怪的咒语。 他看到空间中的物质线被扰动，紧接着方宗玉坚硬的外壳就破碎了，他抬起头，用那空荡荡的眼眶“望”向丛冰清，那张严重畸变的脸上无法表达任何感情，被苏临踢坏的上下颌摩擦着，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叽咕”声。 丛冰清双手掐诀，嘴里快速念出一串咒文，深绿色的液体便从方宗玉的甲壳的缝隙中渗透出来，他扑通一声，前仰着倒在地上。 深绿色的血在他身下扩散开来，他竭力仰起头，看向丛冰清的方向。 丛冰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眼看着方宗玉用一只手扣着地面慢慢朝他挪动，其他弟子的法术接二连三在方宗玉身上起效，火光在他昆虫般的关节缝隙中忽明忽灭，蛋白质的焦臭味充满了这层的主道。 苏临眼瞎了，他只能用物质线去观察周围的一切，他看不到丛冰清的表情，也看不到方宗玉最后的模样。 在他眼里，只有一个由黑色线条构成的模糊轮廓，在挣扎着向他这个方向爬来。 而周围的物质线被一些奇怪的能量扰动，摧毁着方宗玉的身体，然后，他便死了。 苏临缓缓停止了焚血功的运行，身上蒸腾的白色气雾也随之消散，肤色逐渐恢复正常，若是不算焚血功烧掉的生命力，这场战斗苏临受伤其实并不重。 虽然方宗玉突然入魔是个意外，但他终究还是拿到了藏宝库的钥匙，如此一来，距离逃离蚁仙门只差一步，只要天尊在外面的布置结束，他就能带着铁块离开蚁仙门即可。 “还是迟了，应该让方师弟早些去面壁的。”丛冰清叹了口气，不无惋惜。 苏临没有从对方声音中听出一点悲伤和难过，他忽然想到了方宗玉临死前的疯言疯语。 如果方宗玉在走火入魔前的疯言疯语不是他的臆想，那丛冰清对他来说，就是亲姐姐般的存在。 如此一看，方宗玉或许反倒是那个正常的人，尽管他才是走火入魔的那个。 “苏师弟，你受伤很重，我带你去炼丹房治疗吧。” “……好。” 方宗玉就这么被杀了，丛冰清甚至没留给他一句慨叹。 …… …… 虽然苏临的眼睛受到了伤害，但在各种珍奇草药配制而成的药水敷治之后，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视力，服用了各种药汤丹药之后，第二天苏临就能正常行动，与平日无异。 当苏临回到自己的洞府时，却发现已经被人收拾过了，心里顿时一沉。 昨天他根本没时间回这里取回钥匙模具，但现在这里却被人收拾过了，模具是落在蚁仙门手上了？ “不，不一定，有可能只是被丢掉了容易，收拾这里的人没有检查，所以他们还不知道我复刻了宝库钥匙。更何况那钥匙形状如此复杂，非真传弟子根本不可能接触钥匙，即使看到模具也不一定认得出来。”苏临强压着心中不快，安慰自己。 “苏临哥哥。”洛槐南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苏临转过头，看到洛槐南走了进来，她脸上没了前几日的焦虑，又恢复到平常正常的模样了。 “你是在找那盒东西吗？”洛槐南轻声问道。 苏临眼神一亮，心中又升起了希望：“是一个黑色的，里面有模具的盒子？” 洛槐南用力点了点头：“我帮你收起来啦，就放在我那呢。” 苏临按着额头，压抑着自己内心的狂喜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一直在找那铁块，我想你和那个人打起来了，可能是你拿到了那铁块，所以等那怪物飞走后，我就进来找了一下，最后找到了那个盒子，看起来很特别，我就藏起来了。”洛槐南说。 苏临摸了摸洛槐南的脑袋，笑道：“做得很好。” 洛槐南低头缩着肩膀，窃喜地微笑，腼腆地低着头，任由苏临揉自己的脑袋。 “能帮到你就好。”洛槐南轻声说道。 苏临点了点头：“很快咱们就能离开这地方了，修仙的果然没个正常人。” 这时，南志贤也跑了进来，他双手互相插在袖子里，一副畏缩紧张的模样，苏临感觉得出，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他好像……有话要说。 “喂，干嘛摆出那副表情，有话就说，站在那里看我干什么？”苏临笑骂道。 第八十三章 正常的人【第四更】 “和入魔的金丹期交手，感觉怎么样？”南志贤问道。 昨天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与苏临交战的那个怪物，他本来第一反应是想上前帮忙，毕竟苏临是他离开蚁仙门的唯一希望，而且他与苏临有约定，一年之内要保苏临不死，否则魂魄便会被义三爷拘走。 但他冲出去时就放弃了这种想法，因为当他从背后靠近方宗玉时，他的皮肤裂开了，方宗玉周围的空间似乎围绕着十分锋利的无形丝线，他第一反应就想到了斩仙丝。 虽然他很狂，不认命，但他也最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他只是一个投机取巧，不甘心承认自己平庸，实则平庸无比的筑基修士罢了，在金丹的斩仙丝面前，靠血性和勇气什么用都没有，即使他当时真的冲上去，也会被切成碎片。 所以他看着苏临独自一人从石栏边跳了下去，眼看着那虫子腾空而起，朝苏临追去。 南志贤直到现在也不觉得自己当时的判断有什么不对，真正令他感到震惊的是苏临比他靠得更近，而苏临明显也承受着斩仙丝无形的切割，但却没有被分尸！ 这家伙明明只是一个练气而已，他怎么做到的！ “你当时一定感觉到了吧？他周围有斩仙丝。”南志贤说。 “斩仙丝？对，应该就是你说的斩仙丝吧。”苏临略一思索，便明白对方说的是物质线，所谓的斩仙丝，其实就是拥有一定强度与速度的单根物质线。 “你怎么不被切断的？”南志贤问。 “你还记得我的神通吧，你和我第一次见面我把你切开了，那其实不是什么剑气，就是你所说的斩仙丝，我只是用斩仙丝在对抗斩仙丝而已。” “你只是练气啊！” “算是天尊赐给我的法术吧，我运用得还不是很好。”苏临说。 南志贤倒吸了口凉气，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又闭口不言，从袖子里掏出三个黑不溜秋的丸子递给苏临：“这就是你要的绝气丹，三思后行，另外……你能不能让天尊点拨点拨我？” “到时候我问问，天尊的化身也不是一直都在我身边的，你修炼到今天多少年前了？”苏临随口问道。 “五六十年吧，具体也记不清了，反正我还没到一百岁。”南志贤说。 “五六十年啊。”苏临感慨地重重点头，沉默了一阵，又问，“你见过其他修仙门派吗？他们都是像蚁仙门这样的？” 苏临瞥了南志贤一眼，他看这家伙有点越看越顺眼了，一开始遇到他，苏临觉得这家伙根本不是人，现在进了蚁仙门，苏临才知道南志贤是个人，他只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恶人而已。 但是大恶人也是人。 苏临实在很难想象，自己今后要一直行走的修仙界，全都是这样的修仙宗门。 也怪不得朱九勤搞了个诛仙司，诛仙司又设立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规矩。 南志贤看到苏临一脸感慨，露出微笑，小心翼翼地在苏临身边吗坐下：“是不是感觉压力很大，很后悔踏上修仙这条路，觉得自己还不如看不见妖魔，这样还能平平凡凡过一辈子？” 苏临没说话，南志贤便接着说：“道爷我也是过来人！谁又不是那么走过来的呢！但后来我就慢慢想通了，你看周围全是一帮疯子和魔头，但若是遇上了和你臭味相投的，看得顺眼的家伙，你和他混在一起，最后你就会遇到把你们当疯子的人。 修仙的人谁不疯呢？你说不定也是疯子，但你只要和一帮与你疯得很像的人混在一块儿，你就不觉得自己疯了，就像蚁仙门的人个个干活认真，天天活得开心。” “你还是个哲学家。”苏临说。 南志贤眉头一皱：“哲……哲什么？” 苏临看着对方：“没什么，准备准备吧，找机会我们就要撤了……对了，你没有练蚁仙功，你觉得我现在怎么样？像个正常人吗？” 南志贤盯着苏临看了一阵，笑道：“我从没觉得你正常过，像你这样的人就算不修仙也不正常！道爷我来告诉你什么叫正常！ 正常就是随便挑个凡人，放到你这个位置，和你做出相同的事，这叫正常！ 但我敢保证，你随便去抓一千个凡人，让这一千个凡人都变成天尊圣子，给他们一块让元婴都稀罕的神铁，再问他们愿不愿意用这神铁换几百个凡人的命。 道爷我保证！这一千人绝对！绝对不会有一个人用这铁块去换几百个凡人的性命！即使这帮人之前也是凡人。 成仙后视凡人如蝼蚁的，恰恰就是凡人。” “你跟我扯犊子呢！我问你我像不像蚁仙门的人！”苏临指着南志贤鼻子骂道。 南志贤被吼得脑袋一缩，收起了看透红尘的嘴脸，摇头道：“不像，一点不像。” 苏临满意地点了点头，补充道：“一旦觉得我不对劲，就提醒我吧，让我吃绝气丹，否则我成了蚁仙门的人，大家就都别想出去了。” 洛槐南用力点了点头，南志贤也跟着点头。 苏临在心里重新梳理了一下计划步骤，接下来，只需要等天尊回来，然后他去宝库取出铁块，随后带着南志贤与洛槐南迅速逃离蚁仙门，在数百里外已经设置好的隐匿法阵中藏身，便算是完成了目标。 该拿到的东西，现在已经全部拿到了，只希望之后别出意外。 明天晚上就是丛冰清换班的日子，趁此机会，先去踩踩点。 “槐南，我发现你最近很不对劲，前天你为什么问我那种问题？别找做噩梦当理由，我可不是那么好骗的。”苏临说。 洛槐南别过头看向别处，轻声辩解道：“真只是做噩梦。” “敢和我用同心咒保证么？”苏临说。 “才不要！”洛槐南倔强地瞪着苏临道，“我难道就不能有点小秘密吗？” 南志贤眉头一皱，插话道：“别当同心咒是拉钩钩不许骗人的把戏，要同心咒真这么好用，道爷我早和那帮人傀都订立同心咒了。 短时间内频繁使用同心咒，或者同时维持多个誓言束缚，会增加走火入魔的风险。完整内容 你一年用个三四次不会有啥问题，但你如果连早起早睡锻炼身体这种小事都要用同心咒来约束的话，还不如趁早自杀。” “哈哈，我也只是开玩笑。”苏临挠了挠头，将手放在洛槐南头上揉了揉。 然后，他忽然收起脸上的笑容，认真盯着洛槐南，无感情地说道：“我也不是那种会逼着妹妹说出小秘密的坏哥哥，所以槐南用同心咒向我保证一件事就行了——你能保证你就是洛槐南，对吧？” 听到苏临的话，洛槐南的表情僵住了。 第八十四章 洛槐南的决心 苏临从洛槐南脸上看到了一瞬间的犹豫，紧接着露出十分难过的眼神。 苏临也知道，自己这样怀疑槐南，会让她很难过，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没有那天夜里她问自己的那个问题，他绝对不会想到这种可能。 但既然连槐南自己都曾经怀疑过自己，就很难保证她身上没发生过什么。 “槐南，还有一种可能，是你的心智被某种力量影响了，所以才让你觉得自己不是自己，但其实你就是你，这种时候把秘密闷在心里什么都无法改变，但如果说出来，我就能想办法帮你。”苏临说。 洛槐南站起身，挺起饱满的胸膛，仰着头执拗道：“我要缔结同心咒！” 苏临闻言一愣，其实他并不怀疑洛槐南是真是假，他只是觉得槐南有很重要的事瞒着他。 这种隐瞒在有些时候是非常致命的，虽然很多人觉得这种隐瞒是为了不给亲近的人添麻烦，但绝大部分情况下，到最后，这些本来微不足道的小麻烦，都会转变为更大的麻烦。 所以苏临想要激她一下，让她说出实情，结果没想到洛槐南居然如此固执。 “槐南，我没有怀疑你，我只是不希望你有事瞒着我，你可能是不想给我添麻烦，但即使你告诉我，我也不会觉得麻烦，我希望我们彼此没有隐瞒。”苏临真心实意道。 “所以我才要缔结同心咒，其实本来就没什么重要的事，但你不放心，不是吗？”洛槐南清澈的眼眸凝视苏临的双眼，她略微停顿了下，加重语气道，“我！想用同心咒！” 苏临注视着洛槐南的双眼，其实此刻，他已经完全相信对方了。 “算了。”苏临别过头去。 这时南志贤却忽然插嘴道：“其实，你和丫头订一下同心咒也不是坏事，特别是对你这样疑神疑鬼的人，有时订立同心咒才算一劳永逸。” 洛槐南也点了点头：“我也有想让苏临哥哥向我保证的事，虽然我知道这么久以来，我都在给你拖后腿，但我还是……还是想跟在你身边。” 洛槐南低头看着自己脚尖，两根食指缠在一起，放在身前不安地绕圈圈。 她沉默了半晌，终于鼓起勇气道：“你能保证，永远也不赶我走吗？” 苏临沉默了，他本就没这样的打算，自己今后要做的事很危险，把洛槐南带在身边，他几乎可以预见她的结局，不是疯了，便是死了，他不想看到这种事发生。 洛槐南眼睛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苏临的沉默让她知道了答案。 她就是这么没用，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在人贩子手里的时候，是苏临救了她，被邪修杀死后，是苏临救了她，还让她重新活了过来。 她也想报恩，但却什么都做不了，像她这样呆在苏临身边，永远只能拖后腿。 “如果遇到危险，丢下我就好了，没关系的。”洛槐南无力地补充道。 她竭力回想着自己有用的地方，像翻旧账似的一件件说出来，然而翻来翻去，能想到的也只有非常微不足道的两件。 “苏临哥哥，你记得吗？你第一次死掉之后变成了黑漆漆的东西，如果没有我的话，你就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还有，还有刚刚我还帮你收好了那个盒子，如果没有我的话，那盒子说不定就被蚁仙门的人拿走了，但现在还好好的。 所以我其实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如果你觉得我麻烦，就不用管我。” 南志贤也看不下去了，起身凑到苏临耳边劝道：“丫头对你真心一片，你答应了又怎样？” “你闭嘴！”苏临皱眉道。 这回，南志贤却没闭嘴，将苏临拉到一边，分析道：“你不会真不管她吧？ 她可是纯阴之体！这种体质只有生辰、星命、节气，还有其他乱七八糟一大堆条件都满足时，才会出现，这可不是掐着时辰生孩子就能造出来的！ 我敢保证，如果你不管她，会有其他人去管她，当初我想把她做成双修人傀，今后会有其他像我一样的人想让她干其他事。 那做京观的，说不定会用她的脑袋当祭品，蚁仙门的人说不定会对她下手。 即使蚁仙门没有，你能保证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蚁仙门出现？ 依我看，你如果是为她好，就该留着她！ 不管怎么看，你留着她也不亏啊。 你是火行烈阳命源，她是水行月阴命源，既能双修，也能当采阴补阳的材料，而且这娃儿也聪明，昨夜我就没想到帮你收东西，是她进来帮你藏好了那钥匙模具。” 苏临神色一沉，南志贤立刻接着道：“我只是举例子，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我只是说，不管你是怎样的人，留这丫头在身边，都只有好处，对你对她，都只有好处！” 苏临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南志贤说的不无道理，特别是洛槐南的体质，的确过于招人垂涎了。 苏临重新走到洛槐南面前，说：“那就订立同心咒吧。” 洛槐南惊讶地抬起头，笑着点了点头。 很快，在南志贤的协助下，两个阵法就完成了，苏临和第一次一样念起了咒语，身边的环境慢慢发生着改变，他和洛槐南再次来到了那熟悉的平台上。 长长的石桥对面，是义三爷伟岸的声音，如一座赤红色的山丘矗立在那里。 苏临带着洛槐南走过石桥来到义三爷面前，义三爷如往常一样从祭坛旁边的深沟中捞着瘦弱不堪的修士，放进嘴里大嚼特嚼，金鳞编织而成的裙甲摩擦，发出森森鸣响。 这血腥恐怖的场面镇住了洛槐南，她抬脚刚想后退，动作忽然一顿，硬是忍着恐惧，固执地杵在了原地。 “吾来做汝等见证人。”义三爷雄浑的声音犹如海潮，两人身体里一阵气血翻涌。 苏临因为已经有第一次的经验，耐心教导道：“别害怕，就正常谈我们的约定就好了。槐南，我们的约定是，我不会赶你走，而你要告诉我，你隐瞒了什么。” 洛槐南惊讶地“啊”了一声，连忙摇头道：“不行！我只能保证我是我自己，那个秘密……我不能告诉你的。” 第八十五章 怎么回事？ 苏临叹了口气。 一直以来，洛槐南在他面前都是一副柔柔弱弱，没有主见的模样，但在有些地方，槐南竟出奇的固执，比如现在，不管来软的还是来硬的，她竟然都不肯说。 “槐南，其实你不需要立这样的誓，我最担心的，是你一些诡异法术影响了心智，你当然一定是你，但某种力量会让你觉得你不是自己，我最担心的是这个！ 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能把你隐瞒的事告诉我。” 洛槐南思索了片刻，又说：“但其实也有一种可能，就是我其实不是洛槐南，而是自认为是洛槐南的妖魔，我还是想要立下刚才的誓言！” “随你吧，但若是你对自己的身份还有怀疑，还是放弃吧，我不会和你订立这样的契约。” “怎么可能会怀疑！我是自己这件事，我一点都不怀疑！我说了，我上次只是做噩梦而已。” 苏临点了点头，并没有继续劝说，虽然洛槐南很固执，但其实这个约定也没啥危险性，因为他只需在这条约定的基础上，再加上一条额外的限制，便可以消去洛槐南逞强订立约定的风险 苏临将约定内容重新思考了一遍，确定万无一失后，对义三爷喊道：“三爷！我们都说好了，您老做个见证吧。” 义三爷微微弯腰，巨大的阴影笼罩了苏临二人。 他伸出巨手，轻轻放在苏临和洛槐南的头顶，天灵盖传来轻微的压迫感。 “苏临，若洛槐南愿意留在你身边，汝不可将她赶走。 洛槐南，汝保证自己是洛槐南。 汝二人，接受此约定吗？”义三爷威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苏临：“我想再约定中补充一条，洛槐南必须对自己的身份有坚定的判断。此外，洛槐南是否是洛槐南，与这个姓名无关，而在于她是否是那个与我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的女孩。 如不满足以上要求，则此次的同心咒不成立，若洛槐南同意这一条规则，那么我接受这个约定。” 这是苏临为保证洛槐南幼稚的好胜心，特意加入的条件，这样一来，若是洛槐南明确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洛槐南，那同心咒成立，假的洛槐南魂魄便会被拘走。 但若是槐南她只是为了逞强，那这条规则也能避免她无故被拘走魂魄。 洛槐南：“我愿意接受。” 苏临：“我也愿意。” 同心咒就此订立，当苏临和洛槐南回到现实世界后，洛槐南显得十分高兴。 洛槐南双手握拳，两眼放光地看着苏临，兴高采烈道：“苏临哥哥，我就说吧！我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洛槐南一口血呕了出来，喷了苏临一身。 苏临直接呆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一旁的南志贤也瞪大双眼，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这特么咋回事儿？你俩约定了什么！”南志贤大声喊道。 “苏临哥……呕呕呕……” 洛槐南睁大双眼，惊恐地盯着苏临，大量的鲜血从她口鼻喷出，与苏临那一日在武安客栈喷的血有一拼，鲜血和泪水混在一起从她眼眶滑落，她失去了站立的力量，倾斜着倒向地面。 苏临一把抱住对方，张着嘴巴，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槐南为什么会遭到同心咒的反噬？这没有道理啊。 苏临的脑子懵了，他迅速回忆着自己与洛槐南约定的条件，检查是否有什么纰漏，经过仔细回忆之后，他确定所有的条件都十分安全。 不管她是怀疑自己的身份，亦或是她对自己的身份坚定不移，她都不会有事。 只有一种可能，她才会遭到同心咒的反噬，那就是她明确知道自己并不是洛槐南！ 但如果她不是洛槐南，现在躺在自己怀里的人，又是谁呢？ 洛槐南依旧在呕血，她的双眼已经被血泪淹没，她拼命眨着眼，像是要努力看清苏临的脸，一双手颤抖着抬起，胡乱摸索，紧紧抓住苏临的衣服和胳膊，仿佛害怕他放开自己。 终于，洛槐南停止了呕血，苏临替对方擦干血泪。 清澈的泪水从眼眶滑出，她皱紧眉头死死盯着苏临，那眼底涌动的情绪让苏临看不分明，固执像花朵盛开在她的瞳孔深处，扎根的土壤是绝望与恐惧。 她拼尽全力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是真的……哥……哥……我不是……假的。” 话没说完，那双眼眸中的火，已经彻底熄灭下去。 直到死前那一刻，她的手依旧死死抓住苏临。 苏临抱着洛槐南，许久许久，一旁的南志贤傻傻地站着，一句话都不敢说。 苏临的思维是迟钝的，理性和感性撞在一起成了一团浆糊，强烈的悲伤和愤怒在即将喷涌而出的瞬间，被几个无法忽视的关键问题堵住了。 自己一直保护的女孩死在了怀里，他从很久以前就亏欠她，因为一些不负责任的话语，他让她对着虚假的希望守望了多年。 她是这么依赖自己，不顾一切地想要跟在他身边，却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约定死掉了，这的确应该令人感到悲伤难过。 但关键问题是，现在死掉的洛槐南是真的洛槐南吗？根据同心咒的约束条件，对方只有明确知道自己并不是洛槐南的情况下，才会被同心咒反噬……所以刚才她是在自杀？ 不对啊，自杀的人可不会露出刚才那样的表情，槐南应该是很确定自己就是自己才对，她直到临死的前一刻都拼命想要告诉他这件事。 苏临发觉一只手搭在了自己肩膀上，回头看，发现是南志贤。 “你得冷静下来，这时伤心还太早了，先告诉我，你们约定了什么？”南志贤谨慎地组织语言，生怕惹怒了苏临，急忙补充道，“说不定！说不定她真不是槐南小丫头呢？！我们先梳理一下整件事。” 南志贤此刻的恐惧无法用语言形容，他之前与苏临的约定中，只有他不能杀苏临，但没约定苏临不能杀他，因为当时他只是一个分魂，若是双向约定对苏临不公平。 而且当时他的境界可是筑基巅峰，自认为拿捏苏临轻而易举。 可风水轮流转，现在情况大不相同，才短短几天工夫，苏临就不是他能压制的存在了，连入魔的金丹他都能过上两招，像他这样的末流筑基，还不是随便拿捏？ 万一这家伙因为女娃娃的死发起疯了，一刀把自己宰了咋办？ 苏临抬起头，看向南志贤，表情愣愣的，十分疑惑：“啊？你说什么？我没有难过啊，我很冷静，我在想这件事情。” 南志贤盯着苏临的脸沉默了半晌，犹豫再三，还是从怀里掏出一片镜子一样的事物递给对方。 苏临往镜片上看了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然而问题是，他的确不觉得自己很伤心，他觉得发生的这一切很不合理，大有问题。 苏临丢开镜子，看向怀中的洛槐南，伸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血污，他的手指从那远山云雾般朦胧的眉眼间扫过，掠过高挺秀气的鼻梁，丹霞般红润的双唇，对方皮肤传来光滑柔软的触感，残留着血的温热。 苏临感觉有点呼吸不过来，他有好多问题要思考，想法非常多，然而注意力却无法集中，他感觉自己的注意力仿佛被撕裂成千丝万绪，拉扯到一片漆黑的虚空当中。 那虚无让他无法思考。 苏临咬紧牙关，突然暴怒地想要咆哮，但紧接着双眼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八十六章 究竟是不是洛槐南？ 当苏临从床上翻身坐起时，他差点觉得自己是做了场梦，结果看到桌边坐着的南志贤，以及躺在地上的洛槐南时，他才确信洛槐南是真死了。 苏临并不确定这种说法是否正确，因为按照他们在义三爷面前立下的约定，除非洛槐南真的确信自己不是洛槐南，才可能会出事，除此之外的其他情况，全都被苏临提前堵死了，绝不可能发生。 洛槐南胸前的衣服被染成鲜红，她脸色苍白地躺在那里，脸庞已经被人擦拭过，估计是南志贤为了让她看起来不那么凄惨，特意清洁的。 旺财趴在洛槐南身边，狗眼下有两道湿漉漉的泪痕，或许旺财也明白照顾它这么多天的女孩身上发生了什么。 “你醒了。”南志贤说。 苏临轻轻点头：“如果这个不是洛槐南，那真正的洛槐南又在哪里呢？” “你们在义三爷面前到底定下了什么约定？” “概括成一句话，只要她确信自己不是真正的洛槐南，那她的魂魄就会被义三爷拘走。”苏临言简意赅道。 南志贤一愣，心想就这？ 如果苏临的约定真的这般准确，那现在的结果只证明了一个真相——死掉的人的确不是洛槐南。 昏迷后重新清醒的苏临，头脑无比清晰，虽然看到洛槐南的尸体依旧会有淡淡的悲伤，但同心咒指明的真相却在告诉他一个残酷的事实——这家伙不是洛槐南。 南志贤皱眉沉思了片刻，问道：“这丫头和我提过，你们是很早之前就认识了，在她被人贩子卖到青楼之前，你救过她一次，是不是？” “她连这都和你说了？”苏临点头，“没错，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那会不会又一种可能，就是你当初救下的人的确有她，但她认识你，你却不认识她，你认识的是另一个洛槐南。”南志贤提出了一种可能。 苏临听懂了南志贤的意思，这种故事对他而言太狗血了，多年前救下的一群孩子里，他和洛槐南彻夜长谈，而有另一个小女孩在旁偷听。 这个小女孩与真正的洛槐南被卖到青楼后，遇到了一连串巧合的事，最后那个偷听的小女孩变成了洛槐南，而真正与自己彻夜长谈的那个洛槐南，还不知身在何处。 苏临觉得这种概率近乎于零，然而，生来谨慎的他，在订立同心咒时，便已经想到了这种狗血到极点的可能性。 虽然他担心的事不是南志贤想象出来的狗血故事，但他为此设定的规则，却也杜绝了洛槐南因此而死的可能。 “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因为我当时还补充了一个条件，那就是，洛槐南是否是洛槐南，与这个姓名无关，而在于她是否是那个与我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的女孩。”苏临说。 南志贤惊到了，他没想到苏临竟然还补充了这种条件，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苏临的这种性格，这种谨慎与想象，已经到了近乎病态的程度。 “那好像……只能证明她真的不是洛槐南了。”南志贤说。 苏临看着洛槐南的尸体，沉默了半晌，补充道：“也有可能她真的是槐南，但她已经疯了，因为某种不可理喻，无法被人理解的理由，她想要让义三爷拘走自己的魂魄，所以用这种方式自杀。” 说完，苏临立刻又否定道：“当然这几乎没有可能，我只是在穷举所有可能而已，目前我最倾向于你刚才的判断，这个人……的确不是槐南。 但她不是的话，那槐南又去了哪里呢？她又是什么时候把槐南掉包了。” 南志贤震惊地看着在洛槐南尸体前蹲下，试图认真研究的苏临，心中的震骇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他觉得苏临这么做很合理，但从某种角度看，又极度不合理。 虽然现在躺在地上的，不一定是真的洛槐南，但刚才洛槐南死前露出的那种表情，还有对苏临最后说的话，即使是身为旁观者的自己，南志贤都感到一阵心塞胸闷，但苏临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喂，如果一只妖魔伪装成了她，并且妖魔自己也觉得自己就是槐南，那义三爷的同心咒还会生效吗？那妖魔会不会在立下誓言的瞬间，就遭到同心咒的反噬？” “看契约约束的是思想还是行为，如果是行为，那么不管你怎么想都无所谓，但如果是思想，那么就与其他无关，即使她真是妖魔，也不会被反噬。”南志贤回答道。 他看着苏临将手放上了洛槐南的脸颊，替她将被鲜血濡湿的秀发梳理了一下，随后手指缓缓从洛槐南的脸庞上扫过，顺着那纤弱的脖颈滑到了领口，最终那两根手指捏住了那件衣服，仿佛他想把洛槐南的衣服扒下来似的。 南志贤咽了口口水，紧张道：“你接下来，想怎么做？” 南志贤看到苏临转头看向他，他冷静的眼神中隐藏着一股炙热的怒火。 一息之前，他还没有这种眼神。 “我想到了新的可能，我们可能想错了，为什么我们就这么确定，槐南她一定是死于同心咒的？”苏临蹙眉道。 南志贤猛地攥紧双拳，顿时领会了苏临的想法。 对，虽然洛丫头是在订立同心咒之后死的，但谁能证明她是死于同心咒的？也有可能是其他暗疾恰好在那时发作而已，或许这是蚁仙门的手笔。 “得确认一下。”苏临冷冷道，然后转头看向南志贤，“你带着活尸丹吧？” “带着。”南志贤沙哑道。 “那就行了，你之前说过，人死后魂魄不会马上离开躯体，可以用活尸丹复活。”苏临松了口气，脸上展露笑容。 若槐南不是被同心咒反噬，那就还有机会，虽然做不了人了，但当一具尸体总比彻底死了要好，今后他一定能找到还阳丹的材料，让她再次复活。 “不行，活尸丹……要活着的时候吃才有用，当然也有其他办法可以让她的魂魄囚禁在肉身里，可是……可是那些办法我不会，我懂的都是活着时用的术法。”南志贤说。 第八十七章 复活的洛槐南 “我想到了新的可能，我们可能想错了，为什么我们就这么确定，槐南她一定是死于同心咒的？” 这是苏临哥哥在说话。 “得确认一下……你带着活尸丹吧？”苏临哥哥又说。 “带着。” 这是南志贤的声音。 “那就行了，你之前说过，人死后魂魄不会马上离开躯体，可以用活尸丹复活。” “不行，活尸丹……要活着的时候吃才有用，当然也有其他办法可以让她的魂魄囚禁在肉身里，可是……可是那些办法我不会，我懂的都是活着时用的术法。” 洛槐南的面前是一扇门，那是苏临洞府的大门。 而她所站立的地方，是刚入门便能看见的过道，从大门走进来便能看到。 顺着这条过道走几步，左拐就能进到卧室，而右拐是浴室和便所，她现在只要往前走三步，然后左拐，就能看到苏临与南志贤。 但她现在却在犹豫该不该进去。 最令她恐惧的事已经发生了。 她死了。 而且还是死在了苏临面前。 她本来其实已经坚信自己就是洛槐南，但现在，她再次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洛槐南。 她觉得自己就是自己，但明明已经死了的人，却好端端地站在另一个地方，这不很奇怪吗？ 洛槐南举起自己的双手，这双手与她记忆中没有二致，她穿的衣服就是刚刚死之前穿的衣服，虽然布料好像单薄了一点。 刚才死之前的可怕痛楚和极致的恐惧，她依旧能清晰回忆起来。 那一刻她最害怕的倒不是死，而是害怕她死后，苏临哥哥觉得死的不是她，而是一个冒牌货。 毕竟他们订立了同心咒，如果自己真是洛槐南，那应该不会死才对。 但自己死了，这是不是说明……自己真的不是洛槐南？ 洛槐南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拉开衣领往胸口一瞧，左胸那颗小小的黑痣还在，但胸口正中间昨夜沐浴时指甲的划伤却不见了。 紧接着，她又摸了摸身体其他部位，仔细体会了一下，觉得似乎也没不对劲的地方，不管怎么感受，这就是自己的身体，至少她分不出有什么区别。 但是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洛槐南蹑手蹑脚地靠近卧室，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里头偷偷瞥了一眼。 她看到苏临正蹲在她的尸体前，皱着眉头仿佛在思考十分严肃的问题，而南志贤坐在床沿，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 她看到了自己的尸体，她就那样安静地躺在地上，容貌与她一模一样。 当自己的尸体倒映在瞳孔中，一种无法形容的莫大恐惧笼罩了她，这种恐惧来自于他人看待自己的目光，她知道有时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他人如何看待自己。 虽然她觉得自己就是洛槐南，但在别人眼中，她或许只是个偷取了洛槐南身份的小偷，特别是苏临哥哥，如果苏临哥哥也这么想的话，自己又该怎么办？ 洛槐南死死盯着自己的尸体，光是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孔，她就感到手脚冰冷。 但当看到苏临的表情时，她忽然又镇定了些。 虽然他看上去更像是没有表情，但她却觉得他很伤心，很后悔。 洛槐南深深吸了口气，缓缓踏出一步，走进了卧室。 …… 苏临看着洛槐南的尸体，依旧没想到该怎么办。 现在他唯一的想法就是等天尊回来后，问问天尊有什么办法能让洛槐南复活。 天尊一定是有办法的，但苏临的直觉告诉他，即使天尊能让槐南复活，也绝不可能帮他，这次或许只有他一个人想办法了。 正当苏临一筹莫展时，他的肩膀被人用力拍了拍，苏临抬头看向拍他肩膀的南志贤，结果看到对方双目圆睁，一脸震惊地盯着门口。 “怎么了？” 苏临顺着南志贤的目光望去，也跟着呆住了。 门口站着洛槐南。 “槐南？” 苏临低头看了看尸体，又抬头看了看洛槐南，一连来回看了好几次，才确定自己没出现幻觉。 站在自己面前的的确是洛槐南，那就是说……刚刚死掉的这个是假的喽？ 洛槐南腰板挺得笔直，双拳攥得死紧，前一刻准备好说的话，瞬间忘了个精光，最后吐出的只有一个轻飘飘的“嗯”字。 苏临站起身来，脑子也有点懵，他盯着洛槐南看了一会，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然后用脚轻轻踢了踢尸体的小腿：“你知道这怎么回事吗？这妖魔好像冒充了你……但它好像有什么大病，竟然主动要求和我订立同心咒，自杀了。” 听到这话，洛槐南的脑门开始出汗，掌心也变得黏糊糊的。 她感觉自己现在好像可以尝试撒个谎骗过他，但要不要骗呢？ 最终，洛槐南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苏临哥哥……我……我刚刚死了……但，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洛槐南结结巴巴地说道。 屋子里的气氛，陷入了令人窒息的诡异沉默，这沉默令人如坐针毡，呼吸不畅。 三人在这诡异的气氛中忍耐了许久，最后是南志贤打破了这死寂的沉默。 他蹭的一下从床边蹦起，走到两人中央，张开双臂道：“有问题！道爷我觉得这件事大有问题！我觉得咱们现在最好把整件事从头到尾梳理一遍。 刚刚洛丫头你说什么？你说自己刚刚死了，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这个尸体就是你？” “我，我不知道。”洛槐南的声音发颤，肩膀开始止不住发抖。 她感到一阵眩晕，心里害怕得不行，胸膛里的心也跳得飞快，让她喘不过气。 “我是洛槐南哥……我真是槐南、真的。”她开始自我催眠般自言自语。 苏临经过这场巨大意外的冲击后，一时间思维有点迟钝，但经过短暂的调整后，他混沌的大脑逐渐清明，思维重又变得敏锐。 他看了看洛槐南，随后将视线放在南志贤身上。 将至今为止的遭遇迅速在脑海中梳理一遍后，苏临瞬间抓住了最可疑最关键的细节。 苏临指着南志贤，语气森冷道：“问题在你的还阳丹上！你复活了个什么玩意儿？……呸！是你把槐南变成了什么东西！” “还阳丹？还阳丹没问题啊！我们在义三爷面前立过咒的，我骗不了你！”南志贤赶忙解释道。 苏临眉毛皱得更紧了，因为他知道南志贤没撒谎。 南志贤骗不了他，否则他魂魄就没了。 但现在这情况又是怎么回事？ 南志贤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忽然拍手道：“哦哦哦！” 苏临沉默地看着对方，等待着南志贤的下文。 “或许，我是说或许……还阳丹确实有问题，但我当时是觉得没问题，所以我才给洛丫头用，将也正因此，同心咒才没触发。 但这只是一个可能，问题不一定在还阳丹上。” 南志贤小心翼翼地调整自己的语气，竭力让自己的发言，听起来坦诚可信。 苏临放下了指着南志贤的手，低头再次看向洛槐南的尸体，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八十八章 凤凰涅槃 好乱啊。 苏临看到绕着洛槐南兴奋转圈的旺财，心想连旺财都觉得洛槐南是真的，也就是说至少在动物眼中，地上的洛槐南和站在自己面前的洛槐南，并没有区别。 苏临盯着洛槐南，扶额疲惫道：“现在都这样了，现在你隐瞒的那件事，总可以和我说了吧？” 洛槐南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她黛眉微蹙，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我那天在武安客栈那里，遇到了我自己。” 苏临神情突然变得认真：“遇到了你自己？” “嗯，就是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穿的也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当时大家不是在客栈门口吃宵夜吗？我想要上厕所，所以就去了客栈的后院，就是在那，我遇到了她。” “然后呢？” “我们说话了，她问我是谁，我也问她是谁，她什么都知道，然后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拿起后院那个草叉朝我刺过来，我吓了一跳侧身一躲，她没有站稳，就……摔在地上，头撞在一块石头上磕死了。 然后我很害怕，所以就把她的尸体从后门那拖了出去，后门外那个地方不是有个旱厕吗？我就把尸体丢进去，然后用草叉，把，把尸体按到了粪水下面。”洛槐南失神地说道。 苏临盯着洛槐南：“发生了这种事，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我，我害怕苏临哥哥你觉得我才是那个假的洛槐南，因为她和我真的很像！我知道的她也全部知道！”洛槐南争辩道，“我好不容易从死人重新变成了活人，我很害怕自己变成了妖怪啊。” 说着说着，洛槐南便捂着脸抽泣起来。 这时南志贤忽然说道：“或许是凤凰精血的问题！” 苏临：“理由？” “传闻凤凰满五百岁后，会集香木自焚，然后从死灰中涅槃重生，还阳丹中的凤凰精血，并非是凤凰身上流下的血，这精血与其说是血，不如说是凤凰生命之力的代称。 一般刚刚涅槃的凤凰身上，流淌的便全是精血，这时采集到的便是凤凰精血，除此之外，凤凰自焚后的灰烬中，也残留着凤凰精血，丹方中记载，收集刚刚涅槃的灰烬，也能起到同样效果。 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有个采药人一天上山时，亲眼看到了凤凰涅槃，但不知为何，那支凤凰涅槃并未成功，燃起的火莫名其妙熄灭了，只剩下一堆灰烬，采药人便将这堆灰烬收集回家，和村里人说了这件事。 村里人起初不信，但采药人恰好捡到了凤凰自焚之前的一根尾羽，于是村民们都深信不疑，讨论后将这堆灰烬供奉在村子的祠堂里，以庇佑村庄。 结果一夜之后，祠堂里的灰烬少了一半。 等到第三天，那一半的灰烬中出现了一只羽毛光辉亮丽的幼鸟，那幼鸟短短几日便长得和孔雀一般大小，方圆百里的人无不前来参观。 从那以后，又过了几天，村里有一户人家起火了，村里人都去取水救火，然而不论泼多少水都无法减弱火势，而那火焰却也不向四周蔓延，独独燃烧那一间草屋。 之后救火的人只听一声鸟鸣，便看见凤凰飞出祠堂冲入火海当中。 半盏茶之后，一个赤红的鸟影穿破屋顶冲天而起，飞向远方，而那熊熊燃烧的大火也随之自动熄灭。 之后村民们进去，就发现采药人一家全都被焚为焦尸，并且屋子里还有一具孔雀大小的鸟类尸体。” 苏临眉头紧锁，一时间没能听懂南志贤想通过这故事表达什么。 但南志贤很快便补充道：“跟我讲这故事的人，最后问了我一个问题，当时我觉得有些钻牛角尖，但现在想起来，却觉得别有深意。那个人问我：既然凤凰是从燃尽的死灰中复生，那如果将那堆死灰分成两堆呢？ 若是死灰变成了两堆，凤凰会从那一堆灰烬中重生？是随便一堆都可以，还是需要满足特殊条件的那一堆才行？ 这种钻牛角尖的行为还可以更进一步，若是有人将那灰烬分成几千份几万份，并将灰烬碾碎为细粉，那凤凰是否会从某一片细粉中复生？ 如果可以，那无数片灰烬中，哪一片才会出现凤凰？” 听完这个问题，再重新审视南志贤之前讲述的故事，苏临有了点想法。 很显然，采药人在交出凤凰的灰烬后，内心的贪欲战胜了理智，在夜里重新前往祠堂，偷走了一半的涅槃灰烬放在自己家中。 而之后，祠堂中的死灰中的确诞生了重生的凤凰，但那时的凤凰可能并不是完整的凤凰，否则也不会有故事最后那场无法浇灭的大火了。 那场大火中，最后残留的鸟尸，应该也是凤凰的尸体。 对飞走的凤凰而言，那应该只是一具无用的躯壳，真正的凤凰已经在那场大火中合二为一，冲天离去。 这故事中的凤凰和洛槐南现在的情况有点相似，洛槐南刚刚吐血死了，然后另一个洛槐南就莫名其妙出现了，很像故事中的凤凰涅槃。 但苏临还是不理解。 还阳丹的效果不是将肉身复活吗？怎么还能让人获得涅槃的能力？ 而且听洛槐南的意思，她已经不光是单纯的涅槃了，她在活着的时候，也遇到了另一个相同的自己，并且不管是肉体还是记忆，都没有任何差别。 这让苏临想起了前世某学者提出的沼泽人理论，只不过这例子若是套用在洛槐南身上，那她和她的沼泽人，现在是同时存在的，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伦理问题了。 “总之，问题的确出在还阳丹上，但现在暂时没有解决的办法。” 苏临叹了口气，看向掩面哭泣的洛槐南思考了一下，开口笨拙地安慰道：“槐南，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洛槐南咬着嘴唇，轻声问道：“苏临哥哥，不会讨厌我？” “我怎么会讨厌你呢。”苏临苦笑道，虽然面对现在的洛槐南，他也觉得很奇怪，但这绝非讨厌。 洛槐南张开双臂扑在苏临身上，将头埋在苏临胸口，闷闷道：“太好了！” 对现在的她而言，这的确是最好的结果。 苏临哥哥没有发现，真是侥幸中的侥幸。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八十九章 死尸的细节 洛槐南身上表现出的异状，不仅仅是重生出另一个完全一模一样的自己，她身上表现出了其他的异状，譬如说她复活不是光着身子复活的。 按照常识推断，即使洛槐南有着重新塑造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的能力，她也不应该连带着衣服一块重塑，因为衣服并不算是洛槐南身体的一部分，既不是皮肤，也不是毛发。 但事实上，洛槐南的确穿着衣服复活了，而且衣服的样式与死前穿的一模一样。 “真奇怪，这我是真的搞不懂，一般不应该光溜溜地出现吗？”南志贤说。 苏临蹲在尸体前，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死尸，然后轻轻搓了搓衣服，喃喃道：“感觉衣服好像变薄了。” “嗯，的确，我也觉得我衣服变薄了。”洛槐南也蹲在尸体前，脸上还残留着一丝震惊。 “穿的衣服可以被复制，那是不是代表如果槐南死之前穿的是厉害的法衣，那法衣也会变成两件？如果随身携带首饰挂坠，是不是也能复制出一套？” 苏临有了不可思议的想法，如果这个猜想成立，那洛槐南等于是一个十分强大的金手指，就像凡人修仙传里的掌天瓶那样，掌天瓶生产的灵液可以提升丹药质量，而洛槐南可以复制奇珍异宝。 不过现在这种想法只停留在猜想阶段，从尸体的衣服变单薄这一点看，复制出一套一模一样的衣服，不是没有代价的，如果有机会，应该好好研究研究。 苏临伸出手，轻轻掰开了洛槐南的双唇，一旁的洛槐南看了涨红了脸道：“苏临哥哥你干嘛呀！” “你应该吃过早饭吧？”苏临忽然问道。 洛槐南眨了眨眼，不解其意：“吃过。” “那你口中应该有食物残渣，我想，既然连衣服都复制过去了，那食物残渣，还有你肚子里没有消化的食物，以及……另外一些脏东西，应该也复制过去了。”苏临以他极其严谨的思维，做出了合理的推理。 听懂后的洛槐南红着脸，咬着嘴唇，一脸羞愤地瞪着苏临，她试图阻止苏临对她尸体的检查行为，却又想不出合适的理由，只能安静在旁看着。 苏临自顾自检查着尸体，完全没注意到洛槐南的小女生心思，他所有的脑力全都集中在这神奇的涅槃现象上。 秉承科学严谨的态度，他得尽可能搞懂这种涅槃现象的细节，以及原理，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帮到洛槐南。 南志贤伸出手捏了捏尸体的大腿，洛槐南一把拍开南志贤的手，大叫道：“你不能动！” “我就想检查检查你的身体坏得怎么样了，你的身体很金贵，就这么放着太浪费了，我这具尸体用得有段时间了，骨关节也磨得厉害，我想换一具，反正你也不用了不是？” 南志贤假意对洛槐南说话，目光却贼溜溜地看向苏临，观察着苏临的态度。 苏临斜斜看了南志贤一眼，冷冷道：“是不是以后每有一具，你都打算收起来，然后做一个人傀大集合？” 南志贤后背一凉，立马打个哈哈，改口道：“我就开个玩笑！其实这尸体我也用不了，刚才我碰了一下，感觉这尸体的骨头有点儿酥，而且体温也不对，比普通人还要热一点，这有些古怪。” 苏临摸了摸，发现尸体的温度果然比自己的手还热！ 而且尸体的皮肤似乎正在失去弹性，变得十分干燥，仿佛正在沙漠里被热风烘吹。 “有点意思，等等看。”苏临说。 三人就这么在旁边观察着尸体的变化，在短短半个时辰内，柔软有弹性的尸体，最终冒出了火星子，燃烧了起来，但燃烧时没有产生任何烟雾，甚至没有烧坏衣服，火焰只是在洛槐南尸体的表面游走着，将她的皮肤、头发、睫毛，以及肉眼可见的一切都变成苍白。 转眼的工夫，洛槐南的尸体就变成了苍白的石像，被衣服压着的躯干部位，首先崩塌为细碎的灰烬粉末，苏临轻轻触碰了一下尸体的头部，擦下一片白粉，那头部也像雪崩般坍塌。 苏临磨了磨手指，指尖的粉末像珍珠粉般细腻，没有任何颗粒感。 “烧得真彻底。”苏临掀开了衣服，下面除了一堆灰，什么都没了。 灰烬中连骨头都没有，骨头与皮肉烧出的灰烬都是白茫茫的一堆，看上去无一丝区别。 “涅槃！可以肯定是涅槃了！”南志贤煞有其事道。 洛槐南也是头次见到自己尸体消失，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想必现在在旱厕里的那具尸体，应该也变成灰了，不会再被人发现。 “这个灰要拿去试试，说不定可以当药材用。”南志贤不放过任何一点可以利用的东西，既然洛槐南又有凤凰的体质，又是纯阴之体，她尸体变出的灰烬一定有特殊功效。 而这一次，苏临也没有阻止对方。 让南志贤研究这些灰烬，不仅仅是为了得到可能存在的好处，也是为了防止这些灰烬被其他修士利用。 若是这些灰烬毫无用处也就罢了，若是有用，他们今后便不能对尸体置之不理了，否则会有被敌人利用的风险。 他不会为了一些虚伪的道德观，给未来留下不可预知的祸患，死去尸体的唯一意义，便是给活人带去安慰，抛开这点用处，死人就是一堆即将腐烂的肉。 该处理干净的东西，就该处理得干干净净。 苏临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沉思了片刻道：“还是先拿铁块吧，事儿再多，也要一件件办。” …… 夜幕降临，苏临去了藏宝库，说是要测试一下钥匙和转法是否有用。 而南志贤和洛槐南留在内院的洞府内，原地待命。 南志贤的卧室里，摆满了乱七八糟的丹炉和药草，他在瓶瓶罐罐中央席地而坐，身旁放着捣棒和研钵，研钵的旁边，放着一大堆白色的灰烬粉末，那便是洛槐南尸体留下的灰烬。 南志贤摆弄着那些瓶瓶罐罐，不断将药材放进研钵里捣碎，然后按照一定比例塞进丹炉中。 洛槐南就蹲在旁边，认真安静地看着他做药。 过了半晌，她忽然问道：“姓南的，我那些灰有用吗？” 南志贤眉头一皱，不满道：“道爷我按年龄算，可以当你爷爷了，你就这么对我直呼其名？” “苏临哥哥也这么叫你的，而且原来你还想杀我呢。”洛槐南面无表情道。 南志贤更不爽了，他觉得这丫头有点焉儿坏，在苏临面前，这丫头是要多乖有多乖，但离了苏临，就能看出她的心思城府有多深。 这几天，苏临跟着丛冰清修炼时，洛槐南一有空就带着旺财往他院子里跑，过来之后什么也不说，就盯着他做事，他走到哪对方就跟到哪，就像监视囚犯似的。 即使他三番两次与洛槐南解释，自己已经与苏临订立同心咒，不可能背叛苏临，这丫头依旧盯他盯得死死的，可见她其实与苏临那小子一样阴险。 不过其实想想也是，洛槐南这丫头从小被卖到青楼，被老鸨训练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才女，从众多少女中脱颖而出，脑子自然不蠢。 她能一路当上花魁，让平山城的才子名士心醉神迷，若说没点城府心机，恐怕没人会信。 只不过这点心机，和他这个老不死比起来，还是嫩了点，若是想要背着她干点什么，对南志贤而言轻而易举。 但他看破不说破，既然这丫头想监视他，也就随她去吧，反正他本就没有暗算苏临的打算。 “姓南的，你能教我炼丹吗？”洛槐南忽然问道。 南志贤手中的捣棒突然停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九十章 童子院 从宝库回来后，苏临在南志贤的洞府找到了洛槐南，当他走进卧室时，闻到空气中飘散着一股药草苦涩的气味，洛槐南正在南志贤的帮助下，尝试着配置丹方。 南志贤看到苏临进屋，露出讨好的笑容：“回来了？这丫头说想要学炼丹，所以我就教她几招。咱们啥时候离开这鬼地方？” 苏临沉默地寻了一处没放丹炉的地方席地坐下，表情十分凝重。 南志贤的笑容慢慢收敛了，他能感觉出情况不太对劲。 “出事了？”他问。 洛槐南也抬起头，望向苏临。 “嗯，是出了点意外，转法没问题，但像打开藏宝库的门，需要蚁仙功至少十层，如果没到十层的话，是打不开藏宝库大门的。”苏临说。 这结果也算在苏临意料之中，在去之前他就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 但在真正尝试时，他其实还抱有一丝期望，觉得或许藏宝库的大门，只需要蚁仙功入门即可，或许三四层就有资格开门。 然而现实狠狠打了他的脸，告诉他天底下没这等好事。 南志贤愣住了。 “那咋办？” 苏临深吸一口气，从袖子里拿出一枚丹药，南志贤一眼便认出这是绝气丹。 “办法已经想好了，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会处于丧失理智的状态，在用铁块和桃林散人完成交易后，你们就把我交给诛仙司吧……他们或许会有办法。”苏临说。 南志贤咽了口唾沫，紧张地问：“你想干嘛？” “我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将蚁仙功修炼至十层！”苏临说。 …… 三天后，傍晚的练功场。 “师弟你不愧是圣子，短短这么几天，就已经修炼至蚁仙功五层了，这种速度我闻所未闻，听说师尊当年将蚁仙功从一层修炼至十层，也花费了整整一个月，如果按照师弟你这速度来，或许能赶上师尊。”丛冰清说。 苏临微笑着摇头，谦虚道：“师姐谬赞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蚁仙功虽然博大精深，但只是基础入门功法而已，一开始修炼快些算不得什么。” 在苏临开始主动修炼后，他的修为进境开始疯涨，丛冰清的辅佐让他如虎添翼，功法破镜势如破竹，以现在这种速度，昼夜不歇地修炼，不出半月，应该就能达到蚁仙功十层。 连苏临自己都惊叹于自身天赋的恐怖，别人要一年才能完全修炼完的功法，他竟然只需一月不到便可修炼完毕。 丛冰清轻轻点了点头，夸赞道：“师弟有这种心态很好，修仙之道，本来就时快时慢，慢慢仙途，走得越心急越容易出岔子，心平气和，脚踏实地才是正道。” “师姐说的不错。” “师弟，今天我带你参观一下童子院。” 苏临还是头一次听到童子院，听起来像小孩住的地方，他在蚁仙门呆了这么多天，还真没有见过小孩，在这里见到的最小的弟子，也有十六七岁。 苏临跟着丛冰清来到了十五层的某个洞口，它与蚁仙门内其他几百个洞口别无二致，两人走进洞穴内，顺着弯弯曲曲的隧道一路往前走，走了大概一盏茶的工夫，终于从隧道另一头走了出来。 刚走出洞穴，苏临就听到周围都是孩童的欢笑声。 这里是另一个巨大的空间，虽然比不上蚁仙门的主巢，但大小也不遑多让。 六七岁的男孩女孩们在路上来回奔跑着，有诛仙司的成年弟子引领着他们，这里就像是一座大型的幼稚园，到处都是小孩。 “今后他们都是你的师弟师妹。”丛冰清说。 苏临：“他们都是在蚁仙门出生的吗？” “没错，今后我们的孩子也会在这里和大家一起练功，等到他们再长大一点，就会慢慢明白自己的天命了，师弟你感觉到自己天命了吗？蚁仙功修炼到一定境界，是会感知到自己天命的。”丛冰清说。 苏临缓缓摇了摇头：“还没有。” 看着眼前笨笨跳跳的孩童，苏临努力尝试着用自己事先制定好的思维模型，去判断这件事的好坏善恶。 为了防止蚁仙功扭曲自己的判断，苏临早就为自己提前设置好了一些问题，用于自我反省。 这种现象是否反常，在过往的历史中是否出现？若是出现，那么历史上对这种事的评价是如何的？若是没有出现，就证明这种事是反常的。 就像现在，他就可以用这个问题来判断自己当前的处境。 “师姐，他们长大后，是由他们的父母教导吗？”苏临问道。 丛冰清一愣：“为什么要让父母教导呢？我们蚁仙门情同手足，每个人都一心为了宗门，没有私情，所有人都是这些孩子的父亲和母亲，谁来抚养教导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说得对。 修炼了蚁仙功的大家可不会因为血脉而偏心，让谁来抚养都一样。 苏临下意识产生了这种念头，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想岔了。 在苏临所知的历史上，这种集中抚养小孩的例子，虽然他知道有福利院，但福利院和现在的情况有有所不同。 蚁仙门是孩子的父母主动放弃了抚养小孩的资格，心甘情愿的将抚养的权力交给了其他人，这种事在历史上应该没出现过，至少苏临没听说过！ 这是反常的！ 苏临深吸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心说差点就陷进去了，自己的思维已经开始被同化了吗？ “最近由我来教导这些孩子的夜课，晚上师弟不如和我一起给这些孩子上课吧，你迟早也要学会做这种事。”丛冰清说。 苏临犹豫了一下，本想拒绝，但看到孩子们快乐的笑脸，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到了夜晚，苏临与丛冰清留在蚁仙门的副巢，教孩子们修炼最简单的蚁仙功，这些天真懵懂的小孩对外面的世界十分好奇，一直缠着苏临问个不停，而苏临也十分耐心地为他们解答。 其实，苏临本来不是一个喜欢小孩的人，他喜欢乖孩子，但很讨厌熊孩子。 小孩子很多时候都十分任性，一言不合就会哭闹，人数若是一多，吵吵闹闹的很容易起冲突。 但蚁仙门的孩子都很乖巧，几百个小孩子在同一个课堂里，虽然会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但却从没有争吵打架的事出现，即使是休息时间玩闹时，也显得十分和谐。 苏临经过仔细观察，发现他们玩游戏绝不会有被忽略的边缘人物，即使有些孩子性格内向不善言辞，其他的孩子们也会主动拉着他玩耍，绝不会被忽视，更不会被欺负。 他们简直不是小孩，简直就是一个个缩小版的洛槐南！ “师弟，感觉怎么样？”丛冰清走过来，微笑着问道。 “他们真可爱。”苏临发自肺腑地说。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九十一章 蚁仙功第八层 又到了开堂的时间，苏临在最后看着乌泱泱一大帮孩子认真听丛冰清讲课，忽然觉得蚁仙功也没那么坏，至少在教育孩子这一块，蚁仙功很好。 苏临觉得，小时候教育孩子最最重要的，便是善良，而孩子从外界接收到的最重要的感情，也应该是善良。 一个人，若是在童年没学会如何善良对待其他人，那他长大后就会忽视他人感受，变成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自私自利的人。 如果一个人在童年没有被善良以待，内向懦弱的孩子的内心一辈子都会有不可愈合的伤疤，他们在性格上也会有巨大缺陷，会对外界充满不信任，内心长期填满负面感情，嫉妒那些被他人友善对待的健全者。 这种事经常发生，苏临的弟弟苏天在幼儿园时，就曾经被欺负过，这直接导致之后上了小学，苏天也不愿意与其他小朋友玩耍，如果不是自己一直开导弟弟，恐怕他苏天最后会成为一个阴沉自闭的家伙。 苏临极度厌恶那些恃强凌弱的孩子，因为小孩的恶意更加没有底限，他们一旦尝到了践踏同龄人尊严的快感，便会更加变本加厉，在社会中本就弱小的身份让小孩子更喜欢扎堆结党，而他们结党往往只依赖感情，不看是非对错。 理性告诉苏临，那些坏孩子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社会与父母的教育，有很大问题。 但蚁仙功完美解决了这种问题，他们互帮互助，友善相处，绝不会因为天赋头脑的差异，对身边人差别以待。 真传弟子不会歧视修为低微的师弟，外门弟子也不会嫉妒天赋异禀的师兄，每个人都各司其职，为宗门贡献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天赋高的就努力修炼，保卫宗门；天赋低的，就打点琐碎事务。 每个人都能获得尊重，长幼尊卑有序，却没人以辈分压人，比起那些修仙中勾心斗角的仙门，蚁仙门简直是修仙的完美典范。 苏临之前还担心，照顾不是自己的小孩，会不会心存怨气，但看到这些乖巧懂事的小娃娃，心里的这种疑虑也随之烟消云散。 即使让苏临自己的孩子待在童子院，苏临也绝不会偏心，因为维护这种平等友爱的大环境，便是对所有孩子最大的保护。 “师弟，夜课结束了，我们回去吧。”丛冰清走到身边，双手背在身后，满眼温柔。 “那回去吧。”苏临感慨地叹了口气，跟着丛冰清往蚁仙门主巢走去。 等苏临回到自己的洞府，已是深夜，南志贤与洛槐南一直在等他。 刚进门，南志贤开口便问：“感觉如何？” “还不错。”苏临说。 洛槐南：“蚁仙功的修炼速度还不错？” 苏临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对方问的是修炼的进度，于是点了点头：“对，蚁仙功的修炼进度……也不错，今天一天就已经到五层了。 丛师姐说一般人都需要两三年，很厉害的也要一年，即使是现在已是元婴的紫光真人，当时也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洛槐南按着胸口，长舒一口气：“这么快，应该赶得及。淮阳村的大家不会死了。” 苏临点头表示赞同，按自己修炼的速度，修至十层，不会花多久时间。 而且他在修炼蚁仙功时便有感觉，蚁仙功与他练过的刚体术和焚血功不同，蚁仙功的修炼，是越练越快。 蚁仙功修得越深，修炼者运功时，心思就越平稳安静，最终会达到心无杂念的境界，那时人的注意力极度集中，体内的气运转会异常流畅迅速。 “你俩先回去休息吧，我要继续赶紧修炼。”苏临面无表情地说。 洛槐南闻言一愣，表情有些惊讶，但一想到时间紧迫，也就理解了苏临为何如此急切。 “那我们就走了。”洛槐南说。 苏临点了点头。 等两人离开后，苏临爬上床盘腿而坐，再度运起蚁仙功。 在练功时，苏临对时间的感知在练功时变得模糊，等到听到敲门声时，他已经不知不觉修炼了一整夜，身上衣衫已经湿透。 苏临吐出一口长长浊气，不光身体酣畅淋漓，头脑也无比清醒，丝毫没有熬夜的疲累，反而比平日睡醒时更加精神。 打开门，意料之中，又是丛冰清来叫他一同去练功房练功。 这似乎成了两人间固定的日常。 而到了晚上，苏临则跟着丛冰清去童子院教导孩子修炼简化版蚁仙功。 就这样，又是三天过去，在苏临和丛冰清的双重努力之下，苏临进境神速，蚁仙功也达到了八层。 随着境界的提升，苏临也愈发理解自己在这宗门中的位置，也开始逐渐理解那些在宗门外耕田劳作的记名弟子的天命，还有其他弟子的天命，以及苏临自己的天命。 毋庸置疑，在这混乱邪恶的修仙界，像蚁仙门这般秩序井然，同门间和睦相处的宗门，有多么稀有。 在其他修士遵循物竞天择，弱肉强食的情况下，蚁仙门选择各尽其力，互相扶持。 当普通凡人被天条蒙蔽双眼，任仙妖宰割时，蚁仙门的人却有着自保之力。 虽然苏临依旧频繁用自己最开始定下的问题拷问自己，然而随着不断的自我拷问，他反而愈发感到当初自己的幼稚与天真。 这种现象是否反常，在过往的历史中是否出现？ 这问题其实本身就很蠢，世界本来就在不断前进着，即使是在苏临原来的世界，社会也在不断改变着，从原始社会到奴隶社会，到封建社会，再到资本。 之前他想用这个问题来判断蚁仙门的好坏，只能说太幼稚。 甚至苏临觉得，蚁仙门就是未来人类的希望，若是天条崩毁，凡人可以看到仙神，那蚁仙门将是连接凡人与修仙者过度的桥梁，在这里，没有修士会肆意杀戮凡人，将凡人视作修炼的耗材。 “师弟，今晚和我一同去诞嗣房吧。” 一天的练功结束后，丛冰清再次对苏临发出了邀请。 这次要去的地方，依旧是苏临没听过的。 诞嗣房，应该就是蚁仙门生育后代的地方，他忽然想起了曾经在《避灾志异》中看过的那一则故事。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九十二章 诞嗣房 诞嗣房和童子院一样，被安置在距离蚁仙门主巢很近的副巢里，当苏临穿过隧道之后，耳边充斥着婴儿的哭闹声，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其中夹杂着奶水的味道。 “新生的婴儿全都在这里被照顾，直到三岁之前，他们一直都会在这里。”丛冰清一边领着苏临参观，一边为他解释。 苏临睁大双眼，认真地观察着四周，这里虽然是不见天日的地下，但光线充沛，并且通风也很好，比主巢的通风更好，温度经过精心的调整，不会让皮肤出汗，但也不会让人感到冷。 这个地方真的和蚁巢十分相似，蚂蚁建造的巢穴也总会保持适宜的温度，工蚁们在蚁巢中来回不断移动着，不断将蚂蚁卵搬运到温度最合适的地方。 但显然蚁仙门的“育儿所”要比蚂蚁先进得多。 苏临跟着丛冰清走进了一个洞窟，这个洞窟保持着昏暗的环境，周围是一个个石缸，石缸里盛满了红色的半透明液体，而一个个手掌大小的婴儿安静地沉在缸里，安详地蜷缩着。 苏临瞳孔骤然收缩，心里一紧。 这时，身边的丛冰清及时解释道：“门中的女弟子有些体质特殊，一口气能生十来个婴儿，出生的婴儿都十分柔弱，所以我们会把这些婴儿放置在温养灵液中，过五个月，他们就会变得和普通婴儿一般大小。” “这样不会有危险吗？”苏临问道。 “不会，温养灵液由长老们亲自调配，别说这些小婴儿，就算是重伤濒死的人躺在里面也能康复，一百个婴儿里，最多也就两三个夭折。”丛冰清说道。 苏临吃了一惊，对眼前这一幕放下了戒备。 这种死亡率，比起正常生育都要低，就算是凡间妇女生育，难产死胎也十分常见，能将婴儿的生存率提升到95%以上，蚁仙门的养小孩的技术已经相当先进了。 “那生孩子的那些女弟子呢？她们一口气生这么多孩子，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师弟你还没有把凡间的固有看法扭转过来，凡间女子难产常见，是因为她们体魄不行，而修士内息强大，练气境伤势恢复速度便远超凡人，更别说筑基结丹了，生育后代，自然不在话下。” 之后，苏临丛冰清带着去探望了那些刚刚生完孩子的女弟子，苏临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个虚弱的女人躺在床上，结果刚进门，发现那些女弟子都抱着各自的孩子，围坐在一起，快乐地讨论着什么。 苏临一开始还以为对方是宗门安排专门照顾婴儿的弟子，一问之下才知道，她们竟然都是刚刚生完孩子的母亲，她们的气色与常人无异，仔细看才能隐约发现一丝疲累。 苏临被震到了，生小孩对修士来说，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吗？ 紧接着，苏临又被带到其他地方转了一周，他见了专门调制温养灵液的长老，见过专门负责生孩子的女弟子，这些女弟子因为体质出众，因此除了日常修炼之外，其余的所有时间都在与男弟子行周公之礼。完整内容 这些专门负责为蚁仙门添丁的女弟子们被称作母修，而与她们职责相同的男弟子则被叫做父修。 苏临的内心对这种事十分排斥，但当和一名父修母修交谈过后，他对这种行为改变了看法。 “这位便是苏临师兄吧？丛师姐什么时候和苏师兄生个孩子？”那年轻女子神色正常地询问道。 苏临有些尴尬，但丛冰清却坦然自若，面不改色道：“也就近几个月的事吧。” “那到时候就由我来照顾师姐的孩子吧，看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叫我义母，真是太好了。”那女人深情地望着远处正在蹒跚学步的小娃娃，“丛师姐，晚上一起去童子院吧？我想看看孩子们。” “好啊，我陪你去。”丛冰清说。 整个对话，苏临全程没有参与，但他一直观察着那名母修的表情，从对方脸上，他看到了满足、快乐、幸福。 显然这种千篇一律的生活，并没有让她感到厌倦，反而让她从中享受到了成就感与满足感，虽然这里的父母与孩子的关系有些特别，但她依旧是一个母亲。 苏临再次想起了自己一开始给自己定下的问题，这次问题的答案依旧与他此刻的判断相悖，这种如蚁后般不断繁育的人生，在人类历史上自然没出现过，但难道就因为没出现过，它就一定是错的嘛？就是不好的吗？ 苏临想起了自己打仗那些年，那些边境被东瀛贼侵略的村庄，那些人即使生下孩子，也天天活在心惊胆战当中，有的人为了自己的孩子付出了生命，有的人甚至将自己的孩子视作逃命路上的累赘。 与那些人相比，蚁仙门这样的生活难道不好？相信若是给那些人一个选择，他们一定也会选择蚁仙门这样的生活，自己的孩子在友善和谐的环境中长大，受到与其他孩子一般的教育。 在这里没有天生的阶级之分，不管是你是真传弟子的孩子，还是外门弟子的孩子，甚至你是在外面田间劳作的记名弟子的孩子，都没有任何区别。 你会和其他小孩一样，享受同样的教育，感受最适合自己的天命，在没有歧视，充满尊严尊重的宗门中，安详地度过漫长幸福的人生。 反观俗世中的芸芸众生，那些官宦子弟生来就享有平民百姓一辈子都难以想象的优渥生活，大家生下来都是人，对方却能骑在你的头上，你一辈子做牛做马，为的或许只是对方能少抽你几鞭子。 即使现在在朱九勤的努力之下，这不公平的世道已经稍微公平了些，但与蚁仙门对比，却是小巫见大巫，显得有些滑稽可笑了。 苏临深深叹了口气，与丛冰清一同离开了诞嗣房。 仰起头，他看到了那根矗立在主巢中央的巨大石柱，更深刻感受到了自己的天命。 古往今来，圣贤们一直在追求的，不就是这样的大同社会吗？ 自己之前竟然因为一些陈旧的观念，对其有所抗拒，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可笑。 古代封建王朝的皇帝，因为保守懦弱，抗拒新时代的到来。 他不应该继续重蹈覆辙。 第九十三章 改主意 参观完诞嗣房后，苏临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自己的洞府，如往常一样做上床开始运转蚁仙功，他现在虽然感知到了自己的天命，但却对天命的具体目标仍旧很模糊。 苏临猜测，只有蚁仙功达到十层，他才可以完全明白自己在蚁仙门中，究竟处于怎样的地位，又怀揣着怎样的任务与责任。 苏临刚闭上眼没多久，就听到脚步声从门口传来，过了一会，洛槐南出现在苏临面前。 槐南来了，估计又是因为那件事吧，真是……该怎么说服她好呢。 “苏临哥哥，你蚁仙功修炼到第几层了？”洛槐南如往常一样来打探进度。 “已经第八层了。”苏临强压着不耐烦的情绪说道。 洛槐南露出笑容：“太好了，很快就可以十层了！你必须尽快修炼到十层哦~” “槐南，其实我觉得，我们或许不用回去救淮阳村的村民们。”苏临忽然说。 洛槐南一愣，皱起眉头：“不行！一定要回去！” 苏临轻轻咋舌，心里暗骂了一句该死，自己也是蠢得可以，为什么之前要给自己下这种套呢？搞得现在他竟然不得不听命于槐南这丫头。 不行，必须想个办法说服她！ “槐南，其实蚁仙门并没有我们之前想的那么糟糕，甚至它比我们想的要好得多，我深入了解蚁仙门之后，发现它是真正的世外桃源，在这里人人平等，没有勾心斗角！我们为什么非得离开这里呢？”苏临抓住洛槐南的双肩，认真地凝视对方。 洛槐南沉默了一会，说：“因为苏临哥哥你说的啊。” “我现在改主意了。” “你说过我不能听你的。” “我可能是错的！其实你也不了解淮阳村的村民，你之前是在平山城醉仙楼，根本不熟悉村里那些人，你知道张员外是什么人吗？ 这家伙和刘县令的儿子联姻，而刘县令就是那个杀死我妹妹的邪修！ 张员外和其他村的那些地主比起来，的确还算有那么一点人情味，但那只是矮个子里拔高个子，其他村县的地主豪绅对老百姓敲骨吸髓，姓张的只是饮血吃肉，难道就要我们感谢他？ 我为什么要用铁块去救这样的人？”苏临义愤填膺道。 “淮阳村又不止一个张员外。”洛槐南有些恐惧地看着怒火中烧的苏临，小声说道。 “对，还有其他人，我之前觉得淮阳村的大家都不错，但和蚁仙门一比，却显得相形见绌，说到底，村里的大家只是在能尽举手之劳的情况下，互相帮一把罢了，若是利益发生了冲突，也充满了勾心斗角。 赵虎那厮一天到晚用猎狗草充当壮阳药，背着他媳妇逛窑子！ 李二狗天天装傻充愣，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东家讨一口饭，西家要一瓢水，整天不干活就知道占小便宜。请下载app爱阅app最新内容 还有王大柱，钱旺，那几个人一有空就围在村口老槐树下赌钱，说好听点是为了消遣，说难听点不就是想从别人身上捞点好处，又不撕破脸吗？ 你看蚁仙门的人赌钱不！真正愿意用劳动换取收获的人，是不会用这种肮脏的小伎俩从别人身上骗取利益的，赌博、带娃，所有人都在斤斤计较。 曾经我把灵雨和小娥交给李婶带了一天，结果晚上回去后，看到小娥和灵雨的碗里只有三片肉，李婶她儿子的碗里有三块！整整三块！” 洛槐南：“这……这有什么不对吗？李婶应该没收你钱吧？” “对，是没收，但这种事在蚁仙门就不可能发生！”苏临笃定道，“槐南，你是和之前的我一样，在勾心斗角，互相算计的环境中待久了，所以才觉得那很正常，然而真正的生活应该是像蚁仙门这样的。 槐南，你有没有听过朱高祖说的大同社会？” 洛槐南眨了眨眼，轻声背诵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苏临哥哥，你说的是这篇文章吗？” “没错，就是这一篇，虽然朱高祖一心想要将大夏打造成这样的国家，但你觉得大夏最后会成为这样的国家吗？” “我……我想将来可能可以。”洛槐南不太肯定。 苏临嘲笑般摇了摇头：“距离朱高祖离开也就短短十年，这十年，大夏已经变了个样子，再往后，朝廷只会越来越腐败，国家不会再前进了，只会倒退回过去。” 说到这，苏临停顿了一下，精神一振。 “但蚁仙门不一样！你也能看到，这里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大家即使晚上关门也只是为了营造安静的环境。这里的大家都很讲礼貌，互相尊重，槐南你应该也有很深的体会。” 洛槐南犹豫地点了点头。 苏临：“所以，我想，与其用铁块去救淮阳村的大家，不如将铁块留在蚁仙门，让师尊和掌门好好利用它，让蚁仙门扩大振兴，这样一来，一定会有更多人得到拯救。” 见洛槐南沉默不语，苏临微笑着轻轻拍了拍对方脸颊，耐心开导道：“我知道你不忍心牺牲淮阳村的大家，其实我也不忍心，但这是为了拯救更多的人。 凡人不可见仙，修仙者和妖魔将凡人视作鱼肉，如果不改变这个世界，救了一个村的人又如何？若是能将蚁仙门振兴扩大，那么再弱小的人，也能作为记名弟子，幸福快乐地度过一生。” 洛槐南：“不行，苏临哥哥必须将蚁仙功修炼到十层！然后偷出铁块，用铁块去救淮阳村的乡亲们！” 苏临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他低估了洛槐南的决心，看这丫头方才的表情，明显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但就是不愿意妥协。 “给我马上开始修炼！”洛槐南装出一副强硬的态度，认真地催促道，但表情却很僵硬。 苏临无可奈何地爬到床上，盘腿坐好，运起蚁仙功来。 他无法违抗洛槐南，因为义三爷的约定……这是他自己给自己挖的坑。 第九十四章 夺炁篇 苏临努力修炼着，在当天夜里，他的蚁仙功突破了第八层，进入了第九层的境界。 进入第九层后，苏临慢慢对自身的天命，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他要尽可能提高自己的修为，保护蚁仙门不受其他门派侵害，并且要尽量与其他优秀的女弟子诞下优秀的子嗣，壮大蚁仙门。 虽然苏临之前对男女之事十分慎重，但领悟了蚁仙门存在的意义之后，他忽然觉得男女之间的感情其实十分虚妄，人类之所以对异性有着强烈的独占欲，是因为抛开后天因素，在先天可决定的因素中，只有血脉才最稳固。 说到底，男人对女人的独占欲，也只是为了围绕自己构建起一个稳定的势力，也就是所谓的家族，而宗族便是以家族为核心，构筑起来的更庞大的势力。 而蚁仙门并不需要脆弱的血脉来提高人际关系的稳定，蚁仙门中的每个人都在为了宗门无私奉献，所有人对门中孩童都视若己出，在这种环境下，血脉的连接便再也不重要了。 苏临感悟出这点，脸上露出微笑，他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再次有了新的突破。 外面的门开了，从容的脚步逐渐靠近卧室，一张纵横着交叉疤痕的绝美脸庞出现在苏临的视野中，天尊身上的粗暴衣服沾满了泥点尘土，脸上带着些许疲惫，显然多日的赶路让她身心俱疲。 “你似乎……有了一些变化。”天尊嘴角动了动，好像在微笑。 苏临点了点头：“对，我改主意了。” “不想带铁块回去救人了？” “就算救了一个淮阳村，还有千千万万个淮阳村，与其浪费精力在这上面，不如将蚁仙门发扬光大，让蚁仙门成为凡人与修仙者之间的桥梁。” 苏临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天尊的神情。 然而天尊并没有吃惊，她只是默默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你不觉得我是被蚁仙功扭曲了神智吗？”苏临问道。 “人总会改变，改变的快和慢罢了。改变太快，会被人说疯了，但疯又不是缺陷，我在这里也不是为了告诉你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天尊随口道。 苏临叹了口气，对方的回答倒是在他意料之中，其实他对此早有感觉，天尊从来不阻止他做某些事，也从不鼓励他去做某些事，她只是给予力量，帮他剖析自己内心深处已经明白，却还没意识到的想法。 天尊是没有立场的，或者说天尊的立场跟着他转变，昨天他想要救淮阳村的人，她便帮他做这件事，今天他不想救了，她也无所谓。 苏临捏了捏鼻梁，思绪犹如乱麻，他和洛槐南订立了十分复杂的同心咒，同心咒的约束是他没修炼蚁仙功时，想了很久才确定的，几乎断绝了任何反抗的办法。 苏临开始憎恨当初那个自己，若是自己没有布置这么缜密，他现在或许可以让天尊帮忙杀了洛槐南，如此一来他便能摆脱同心咒的束缚，全心全意投入蚁仙门的怀抱。 但可惜，槐南不是这么好杀的，而且即使槐南真死了，他的魂魄也会被义三爷拘走，就像他死后，南志贤会被拘走魂魄那样。 该怎么办……现在究竟该怎么办？除非他能说服洛槐南放弃营救，否则根本没办法阻止接下来的计划实施。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天尊问道。 苏临摇了摇头，他甚至无法用暗示的方法提醒天尊，因为只要有将这种隐秘想法付诸行动的念头，就等于违反了咒誓。 “没有，目前没有。” “你的炁损耗比我走之前更严重了，我离开这段时间，你遇到了不少事，不管你想做什么，让自己变得更能活总归不会错，教你一招《夺炁篇》，如果你能妥善运用，现在损失掉的寿元便能慢慢补回来。” “我在修炼功法这方面，好像很有天赋，天尊你是因为这个才选中我的吗？” “哈哈哈，什么叫天赋啊？修炼得快就是天赋了？”天尊笑道，“才不是这种没用的原因，如果这也能算天赋，那比你厉害的人可多了去了。” 说完，天尊去书房拿了一张纸，随后写下了三个类似材料的名称——乱炁草、摄魂生物的核心器官、化炁花。 苏临盯着最中间的那个名字，眉头皱了起来，为什么两个正常的药材中间，会有一个如此现代化的素材名称。 “乱炁草和化炁花就不说了，两个珍奇药材，问厉害的炼丹师都知道，中间那个摄魂生物的核心器官最为关键，只要是摄魂生物用来摄魂的器官，都能用。 摄魂生物数量应该不少，具体哪些数不清，但之前在《避灾志异》中描述的吃心鬼，应该就是摄魂生物，它用来夺取魂魄的器官，就是丹药最关键的药引。 没有药引的话……即使学了《夺炁篇》，光运气也没什么用。” 苏临有点明白了，有些功法，不仅要知道运气路线，还必须有外物辅佐，才能成功修炼。 这种用来专门修炼某种功法的丹药，其实就是激活某个全新感官的媒介。 “如果你很急，又搞不到化炁花和乱炁草，那抓一只活的摄魂生物也可以，利用妖修修炼的办法，将肉体直接与之融合，便能直接获得夺魂的能力。”天尊说。 苏临补充道：“但用妖修的手段，自身也会留下那融合妖兽的本能习性。” 天尊微笑着点头：“没错。” 既然如此，在解决洛槐南之后，得想办法搞到这三味药材，尽快学会夺炁之法，毕竟只有长寿，才能最大限度为蚁仙门做贡献。 “时间不早了，今天我和丛师姐约定了参观功德坊，你要一起来吗？” “我去蚁仙门藏书阁看一看吧，看看蚁仙门的卷藏能不能让我有新启发。” 苏临点了点头，进浴室简单洗漱了一下，穿好衣服便出了洞府，朝着丛冰清的住处快步走去。 他对今天的参观流程十分期待，因为丛冰清和他说过，功德坊是出了童子院和诞嗣房之外，蚁仙门最重要的地方，真传弟子与长老们平日修炼所用丹药，都是由功德坊制作的。 第九十五章 功德坊 苏临没想到，功德坊竟然被安置在蚁仙门的最深处，比藏宝库还要深。 在跟丛冰清前往功德坊的路上，苏临看到了不少看守的弟子。 蚁仙门很少有负责看守某处的弟子，因为蚁仙门上下一心，根本无需防备，如此严密的看守，让苏临更加意识到功德坊对蚁仙门的重要性。 等靠近功德坊后，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苏临看到几个身上缠绕绷带的弟子，从下层结伴走上来，一路上说说笑笑，心情似乎十分愉悦。 他们的模样让苏临想起自己刚刚入门时在街上遇到的那位师兄，恐怕所谓的功德坊，就是专门用来摘除金丹修士丹胎的地方，而所谓炼丹，便是用这些摘取下来的丹胎炼制人丹。 在顾云生的梦境中，这种由丹胎炼制而成的人丹，美称为功德丹。 苏临眉头微蹙，心里有些不悦，对蚁仙门这种做法产生了质疑，但看到那些被摘除丹胎的弟子一个个面带笑容，没有丝毫不满，又暂时按下心中的质疑，决心亲眼看看所谓的功德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师弟，功德坊内的场面可能会让你有些不舒服，但很快你就会习惯的，之所以蚁仙门能在众多修仙门派中立足，并续存至今，功德坊功不可没。”丛冰清淡淡道。 苏临听了不置可否，虽然这种用他人丹胎制作功德丹的行为，让苏临有些不适，但若是换位思考一下，他也并非不能理解。 南志贤之前也说过了，修仙之道，本就是弱肉强食，你弱就会被吃，想要变强你就必须得吃别人，哪怕是狮子，若是不捕猎充饥，也会被鬣狗围杀，活活咬死。 当其他门派无所不用其极增加本门弟子实力时，若蚁仙门困守道德，按照低效的方法修炼，覆灭是迟早的事。 走进功德坊，苏临感觉自己仿佛在参观一场畸形秀，周围金丹弟子们人人都顶着一个巨大的丹胎，井然有序地排队，在一锅香气扑鼻的大锅前，服下一碗碗药汤。 “这是镇痛汤，喝下之后再动刀就不会痛了。”丛冰清介绍道。 继续往前走，便进了切丹房，丛冰清领着苏临随便走进一间房间，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正举着一把锋利的短刀，缓缓将那名弟子人头大小的丹胎切开。 一刀下去，对方脖子上鲜血淋漓。 老者将手伸进肉囊之内，将一个长长的条状物从肉包中扯出，那条状物有点像动物的尾巴，上面长着长长的绒毛，被取出时还在激烈抖动着。 老人手疾眼快，持刀的右手沿着肉包边缘迅速切割一圈，将脖子上的多余皮囊切下，再顺手一刀，斩断丹胎与人体连接的位置，紧接着将那尾巴状的丹胎丢进旁边干净的水缸内，抓起一把药粉快速洒在那名弟子的脖子上。 最后再为其帮上绷带，便算大功告成。 “好了。”老人嗓音沧桑道。 那名弟子闻言松了口气，拱手道：“多谢师傅了。” “回去好好休息，按时吃药，一月便可拆掉纱布。”老人和蔼笑道。 苏临站在旁边，整个过程犹如手术一样精密，接连看了三场之后，苏临重重吐出一口气，他觉得心里压着一块石头，胸中闷得慌，但又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理所当然。 虽然切掉丹胎对修炼者而言，肯定是坏事，但和其他宗门一对比，蚁仙门算十分人性化了，甚至夸张点说，算得上品德高尚。 在其他门派，肯定也有一部分弟子会被做成人丹，但其他门派的弟子被选为功德丹的药材之后，不仅仅会失去丹胎，还会丢掉性命。 因为不论是哪个修士，被割掉丹胎必然都心怀怨恨，而宗门为了防止此类人报复，一般在取丹时，会把人也顺手宰了。请下载app爱阅app最新内容 想来想去，也只有蚁仙门这种同门间绝对信任的门派，才会允许被取丹的弟子继续活下去。 在苏临思考之际，丛冰清忽然开口道：“你也知道，修为境界越是高深，便越容易走火入魔，到了元婴能保持神智的修士万中无一，许多元婴修士，大多性情乖戾，难以被人理解。 很多宗门灭绝，就是因为门派中的强者晋入元婴，却入魔发狂，屠尽了全派。 有这前车之鉴，我派自然不能走这种老路。 既然我派强者会庇护弱者，修炼上自然要稳中求稳，若是没有绝对把握稳升元婴，还不如将自己的丹胎制成功德丹，辅助门中有天赋弟子修炼。” 苏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其实仔细想想，金丹修士抛弃金丹，和宗门外那些花费整个人生，为其他人供应粮食的记名弟子，没有不同。 大家这么做都是为了让蚁仙门更强大，正因为蚁仙门不会抛弃弱小的门人，因此门中弟子才愿意心甘情愿舍弃自己利益，反哺宗门。 俗话说，国强则民强，国富则民富，既然门中弟子确定了不会被宗门抛弃，舍弃自身利益让宗门强大，反而是明智之举。 一念及此，苏临胸口持续存在的不适感消失了，他又多了许多感悟。 丛冰清与身边刚刚切掉丹胎的弟子轻声交流了几句，便转身对苏临说：“那接下来我们便去安神堂了，安神堂是宗门弟子最后的归宿，看过那里，你才会理解，蚁仙门究竟有多么伟大。” “安神堂是做什么的？” “宗门里，若是有人觉得自己没有用了，就会去安神堂记上自己的名字，等堂主准备好一切，就会为对方准备好后事，让对方在没有痛苦的梦境中安详死去。” 苏临瞳孔一震。 丛冰清的言论，深深震撼到了苏临的内心。 真的有人会主动放弃自己的生命吗？苏临对此很是怀疑。 求生欲是生物的本能，非到万不得已，生物都绝不想死去，即使卧病在床的老人，知道自己会拖累儿女，但只要这份拖累尚在儿女的承受范围之内，大多数老人便不会自断生机。 同样，那些生来没有手足，形同废人的残疾人，即使拖累家人，也要拼命寻找着生的意义，即便他们的人生已经丧失了无限的可能性。 在苏临的认知中，没人会因为这种理由主动寻死。 世界上那些自杀的人，多是因为无法从外界获得善待，活得过于痛苦。 但若是有人因为无法向社会做出贡献，而主动寻死，就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第九十六章 安神堂 安神堂，是苏临参观蚁仙门的最后一处，也是蚁仙门所有人最后的归宿，苏临在安神堂内，看到的大部分都是年老体弱的几记名弟子。 随着年纪的增长，他们年老体衰，无法下地干活，脑子也变得迟钝起来，虽然还能简单做些不耗费体力的手艺活，但年轻人照顾他们所花费的心思，远远超过了他们编织竹筐簸箕所产出的价值。 当感到自己已经成为蚁仙门的拖累后，他们便来到这里，寻求安详的死亡。 今天正好是堂主安排好安神仪式的日子，老人们拄着拐杖成群结队地走来，苏临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悲伤，每个人都谈笑自若，仿佛不是去赴死，而是要去参加百岁的寿诞。 还有的老人，已经卧病在床，是被年轻人抬着来的，他们都是刚刚生病，自觉没有好转的可能，于是便主动来安神堂结束一生。 “老人家，就这样走了？不想再多留些日子吗？”苏临忍不住对一位老者开口询问。 那老人摸着胡须，呵呵笑道：“这么一把年纪了也活够了，人生在世谁没有一死呢？难道我老成这副模样，还要让年轻的娃儿们费心费力照顾？” 旁边一位老婆婆附和道：“咱们年轻时，可从来没照顾过爷爷辈的，我奶在世时只有帮我们的份儿，没有我们帮她的份儿，咱老了咋能像牛虻似的叮在娃娃们身上呢。” “其实人越老，活得就越通透，死就像睡一觉不醒来，没什么好怕的。活到这岁数，醒着的时候，还真不如睡着时舒坦。”一个拄着拐杖的八十岁老者用漏风的嘴巴说道。 苏临感觉有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回头一看，是丛冰清。 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面带微笑，此刻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参观完安神堂，返回蚁仙门时，已市场深夜，丛冰清邀请苏临去她的洞府小坐片刻，苏临没有拒绝。 苏临此刻的心情很难用语言形容，参观完蚁仙门之后，再回顾之前自己所了解的修仙，越发感到其他修仙者的残忍与堕落。 而凡人更是令苏临感到怜悯，朱九勤开创的大夏是有史以来，对百姓最好的朝代，但即便如此，老百姓依旧是官吏的鱼肉，官员们依旧享受着从百姓身上榨取得到的民脂民膏，再多的法令都无法改变，大夏是个封建王朝。 这个世界需要变革，而苏临已经看到了变革的火种——蚁仙功！ 正如天尊所说，他的认知有了全新的改变，认知的框架得到了爆炸性的突破。 来到丛冰清的洞府中，她问起了苏临的看法。 “师弟，你觉得蚁仙门如何？” “我觉得这已经接近，甚至已经达到朱九勤口中所说的大同。” 丛冰清露出满意的微笑，她轻轻握住了苏临的手，五根玉指与苏临交叉相握，掌心紧紧贴在一起，苏临眉头一皱，转头看向对方，丛冰清那张柔媚的脸已经贴了上来…… 丛冰清以为这一次可以成功的，或者说本来就应该成功，她不管是身体还是心情都已经酝酿到了最极限的临界点，而这一次苏临也并没有拒绝她，但不知为何，就当她准备进行最后一步时，苏临却逃了。 他突然将她推开，说“师姐不行”，然后就仓皇地逃离了她的洞府。 这种怪异的行为让丛冰清感到很疑惑，她感觉得出，那一刻苏临也准备好了，但为什么他要在最后关头停止呢？是因为不行吗？ 肯定不是，她知道师弟很行。 但在她试图挑起对方欲念的过程中，她的确察觉到苏临有些心不在焉，似是在思考什么十分严肃的事情。 丛冰清躺在床上，指尖摩挲着自己湿润的唇瓣，喃喃自语道：“到底是为什么呢？” …… 苏临回到自己的洞府，冲了十分钟的冷水澡，让燥热的身体冷却下来。 和丛师姐繁衍后代的事不急，在解决了洛槐南之后有的是时间，但现在不行，他现在还被槐南的命令约束着，必须想办法让槐南站到自己身边。 洗完澡，苏临穿好衣服回到卧室，发现洛槐南已经在里面等着了，他刚露面，洛槐南就问：“那个……天尊回来了吗？” “回来了。”苏临冷冷道，他无法对洛槐南撒谎。 洛槐南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那苏临哥哥尽快修炼到蚁仙功十层，然后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启宝库吧，一定要制定最合理的偷盗计划，不能随便敷衍，更不能故意暴露。”完整内容 苏临眉头皱得更紧了。 洛槐南的命令没有破绽和漏洞可钻，这是当初订下同心咒之前，苏临反反复复叮嘱的，他那时做了各种设想，想象出如今自己的状态，而现在他也的确被那时的自己猜中了。 自己被自己暗算，这种感觉真让人难受。 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槐南改变主意？让她修炼蚁仙功是不可能的，绝气丹是第一重保险，第二重则是同心咒的契约内容。 一旦苏临将让洛槐南修炼蚁仙功的念头付诸于行动，他就会被拘走魂魄。 苏临叹了口气，坐到床上闭目运功，继续修炼蚁仙功，按照这进度，最多后天，他就能将蚁仙功修炼至十层，而这两天也是他改变洛槐南想法的最后期限。 洛槐南看着开始运功的苏临，缓缓松了口气，她还从未接受过如此艰巨的任务，她本以为自己只要按苏临哥哥的指示做事就可以，但当苏临哥哥真的站在自己的对立面时，她才感受到那种强烈的压迫感。 她能感觉到苏临在算计自己，但她却猜不透他的想法。 和苏临哥哥一开始预料的一样，他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和他那个漂亮的师姐走得很近，整天整天待在一起，对这个很诡异的宗门大加赞赏，还毫不掩饰地贬低淮阳村的父老乡亲。 虽然苏临哥哥说的话听起来好像还有几分道理，但她知道那不对。 她也知道，仅凭现在的自己，无法改变此刻苏临哥哥的想法。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按照苏临最开始的吩咐，尽可能完善的下达每一条命令，并且遵循最高的原则—— 绝对绝对不要听修炼蚁仙功后的苏临哥哥的话，一个字都不要相信！ 第九十七章 进隧道 两天的时间，一晃即过，苏临如预期般完成了蚁仙功十层的修炼。 而在这两天里，他苦思冥想，也没有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自己最难打败的，往往就是自己，他现在完全成了过去那个思想落后，没有觉悟的苏临的提线木偶。 明明心里想要违抗洛槐南的命令，但却因为不想失去魂魄，不得不竭尽全力制定一份尽善尽美的偷盗方案，苏临感觉自己就是蚁仙门中的内奸。 不过也罢，即使自己的计划真的成功，蚁仙门也只不过失去了铁块而已，而他的心却已经属于蚁仙门。 苏临、天尊、南志贤，还有洛槐南，四人站在藏宝库的大门前，准备进行偷盗计划的最后一步。 就在昨天，紫光真人因为一些事离开了蚁仙门，现在宗门内除了一个不知在何处闭关的掌门外，已经没有一个元婴修士。 而修炼至蚁仙功十层的苏临，早就被解除了监视，如今可以自由往返蚁仙门，不再受人监视约束，只要能顺利拿到铁块，他们就能光明正大走出蚁仙门，驾着飞舟逃离此地。 当然，苏临的内心并不愿这样，只不过迫于同心咒，不得不为之。 “终于可以走了，这鬼地方我呆够了！”南志贤兴奋地搓手道。 苏临瞥了对方一眼：“你就这么讨厌蚁仙门？” “废话，脑子正常的人谁会喜欢这里。”南志贤理所当然道。 “或许你只是缺少一些经历罢了，若是你修炼了蚁仙功，你就不会再说出这种话。”苏临冷冷道，“即使是像你这样邪恶的人，在修炼蚁仙功后，也会理解集体这两个字的分量。” 南志贤直接尬住，求助般看向洛槐南，洛槐南登时会意，命令道：“开门！按照计划做事。” 苏临叹了口气，将那把造型复杂的钥匙插进了藏宝库的锁孔内，随后运转蚁仙功，配合方宗玉告诉他的转法旋转钥匙，只听一连串金属摩擦的声音从锁孔内传来，锁舌一道道被打开，三息的时间，门上的禁制全部解除。 苏临深吸一口气，将双手放在大门上，缓缓将两扇沉重的铁门推开一人宽的入口，陈腐的空气铺面而来，苏临在门口呼吸了最后一口新鲜空气，走进了藏宝库。 宝库的穹顶很高，琳琅满目摆满了各种兵器，还有形状各异的法器，虽然宝库内没有照明，但一些会自动发光的法器所散发出来柔和光芒，让苏临无需激发萤石，也可看清四周的环境。 “这里随便拿一件走，就能发大财吧？”南志贤惊叹道。 苏临：“修士也在乎钱财吗？” “当然了，凡人用金银，修士用炁石做货币。”南志贤说，“可惜，这些法器都被放在阵法当中，轻易挪动会触发警哨，我估计你要找的铁块周围也布有法阵。” “不管怎样都要拿！那个紫光真人不在，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洛槐南坚决道。 苏临看了洛槐南一眼，没吭声，他一路往前走着，在宝物中穿行，最后来到了宝库最深处的一条隧道前，这条隧道没有台阶，像是临时在墙壁上挖出来的深坑，一路通往地下深处，苏临站在隧道入口前，被一种无法形容的强烈恐怖笼罩。 苏临的脚开始发抖，他脸色苍白地看向洛槐南，咬牙道：“不能继续下去了，很危险！我会死的！” 洛槐南往前走了几步，沉默了一会，深吸一口气道：“还是要下去，苏临哥哥，你必须要下去，否则就拿不到铁块了。” 苏临简直要崩溃了，他知道如果现在他走进这个隧道，一定会死，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 苏临憎恨当初想出这种计划的自己，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死在自己手上。 天尊看着苏临，问道：“很害怕？” 苏临点了点头，强烈的恐惧攻击着苏临的神智，他感觉自己的思想正裂成完全独立的两份，一方面是来自身体的本能感受，他根本不想下去，另一方面，好像有个声音在提醒他，如果他无法进入这个隧道，会发生更加恐怖的事。 苏临感觉自己变得不像自己，脑子如一团乱麻，这时他的后背被人轻轻拍了拍，苏临回头一看，发现是洛槐南。 洛槐南绷着脸，严肃地说道：“现在我们一起下去，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铁块，然后在一起上来，这是命令！” 她按苏临之前教她的方法下达了指令。 苏临紧咬牙关，愤怒地瞪着洛槐南，双拳攥得死死的。 该死！这丫头是想杀了我吗？ 我当初怎么会相信她？我怎么会把命交在她手上？ 其实真正的槐南早就死了吧，现在的洛槐南只不过是有着与槐南相同记忆，身体一模一样的人罢了。 清晰的抉择摆在苏临面前，肉身的死亡或者魂魄的消亡，他似乎没有思考的必要。 “只是单纯针对你的感情影响，就像蚁群里有专门针对工蚁的信息素那样，南志贤和洛槐南似乎是什么都没感觉到，只有你感觉到了。”天尊说，“或许你不会死，但下定决心一定很难吧。” 苏临求助般看向天尊，却看到天尊竟露出一副极度兴奋的表情。 苏临愣住了，他还从未在天尊脸上看到过这种激烈的情绪，她为什么那样笑？现在这处境有什么好笑的吗？ 天尊摊开双手，微笑道：“不觉得似曾相识吗？和桃源幻境。” 的确有点相似，在幻境中他莫名其妙相信着修仙世界的存在，而现在他被莫名其妙的致死威胁侵袭着。 但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天尊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笑容？ “马、马上下去，现在立刻！”洛槐南加重语气道，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在死限来临前，苏临下意识做出了选择，他走进了隧道中，他听到身后洛槐南叫南志贤也跟下来保护自己。 南志贤没有犹豫便下来了，对这家伙来说，这隧道恐怕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洞穴。 苏临听到天尊和洛槐南也跟着走了下来。 虽然成功迈出了第一步，但恐惧感仍旧没有消失，如跗骨之蛆般紧紧跟随着苏临，他听到天尊在耳边不断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这就是感官带来的影响，感官就是这样的东西，让你接触更真实世界的同时，也会给你带来你不愿意接受的信息，就像能见鬼的阴阳眼，看见鬼魂的同时，也承受着来自鬼魂的恐惧。” “我……有新的感官了？”苏临用尽全力，才问出了这句话。 “蚁仙功本就在唤醒新的感官，任何功法都是。”天尊说。 第九十八章 勾玉、铁 在南志贤和洛槐南眼中，苏临在自言自语，他们不确定苏临是精神受到了影响，还是他在和天尊交谈，但这自说自话的一幕，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当被影响的人是苏临时，这种恐惧更甚。 在南志贤眼中，苏临是个很强大的人，特别是冷酷到极点的思维能力，有时会令南志贤感到害怕。 当苏临都露出这种半疯癫的模样时，他也不得不警惕起这陌生的环境。 苏临仍旧在黑暗的隧道中前行，脚下凹凸不平的碎石地面硌得脚疼，维持重心的平衡分散着苏临对抗恐惧的注意力，当看到绿莹莹的幽光时，苏临知道隧道迎来了尽头。 到了尽头，那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消散了，理智重新回归了苏临的身体，似乎那种来历不明的死亡威胁，只存在于进入洞窟的隧道内。 这个地窟到处镶嵌着散发绿光的萤石，地窟最中央的一块圆形平台上，悬浮着一块弯月状的勾玉，而在圆形平台的一角，一块方形铁块安静搁置着，铁块的四周没有阵法，勾玉的周围也没有阵法。 比起藏宝库的那些法器，这两样东西似乎并不被看重。 苏临感觉那勾玉对自己有着异样的吸引力，让他感觉格外舒适，他不但要拿走铁块，还想要拿走那块碧绿通透的勾玉。 “苏临哥哥，把铁块带上我们立刻就走。”洛槐南流着冷汗说道，“我感觉很不舒服。” 苏临走到圆形祭坛边上，朝着铁块伸出手，忽然听到头顶传来类似玻璃破碎的微响。 抬起头，苏临看到一块光滑的玉璧紧贴在石窟的顶部，玉璧上出现一条条细密的裂纹，玉石碎裂的声音越来越响，白色的裂纹逐渐扩散，细碎的玉粉沙沙落下，最后大片大片地坠落，摔碎在地上。 一只手从玉璧中探出。 紧接着，一个蜷缩的人体从玉璧中钻出，双手抓着穹顶调转身体，轻盈地落在石台上。 这个人身上没有穿衣服，但他浑身都覆盖了坚硬的甲片，身体曲线呈现一种完美的流线型，虽然身上都有昆虫的特征，但走火入魔的方宗玉与眼前这位根本没得比。 方宗玉更像是将昆虫与人的特征强行融合在了一起，更偏向肉体的异化，有种舍弃人类身份朝着昆虫变异的倾向。 而眼前这个全身覆盖虫甲的男人，他的人体构造清晰可见，膝盖、小腿、大腿、腹肌，坚硬的甲壳像先进的外骨骼将这些人体肌肉组织包裹，并在膝盖和手肘这些关节处延伸出锋利的弯刃，在保留人体优势的同时，完全吸收了昆虫的优点。 在看到对方的瞬间，苏临在已经感知到了对方在门中的地位，他是蚁仙门的掌门！ 原来如此，怪不得铁块和这个勾玉没有法阵防盗，原来是掌门亲自在这里镇守。 这样一来，自己的偷盗计划，就算是失败了吧……这好像值得高兴。 就算洛槐南命令自己出全力夺取铁块也没有丝毫胜算，毕竟掌门可是元婴。 但至少应该有商量的余地吧，毕竟自己是圣子，即便是掌门，多多少少也应该给点面子，正好让他以掌门为突破口，让洛槐南的同心咒失去价值！ 苏临兴奋起来了，果然耐心的等待是最好的选择，当初自己制定的缜密计划终于有了破绽，他没有设定当命令发生矛盾时的优先级，只说了必须遵从洛槐南的命令，以及完成最低底线。 所以只要完成了最低底线，他就可以让洛槐南下达“永远无视同心咒的约定”这条命令，从而达到精神解放的结果。 而掌门，就是与洛槐南谈判的最好筹码，自己只需要为洛槐南求情，并且如实告知同心咒的存在，掌门一定会明白其中的用意。 苏临张嘴正欲开口，忽然掌门在他面前消失了，一阵风从苏临身边掠过，他转过头，看到洛槐南失去的头颅，断颈血如泉涌，喷向天空。 南志贤因为是尸体，被斩去头颅后，并没像洛槐南那般夸张。 两具尸体在苏临面前抽动了几下，随后洛槐南的身体失去重心倒在地上，而南志贤即使失去头颅依旧能行动，被掌门发现后随手几刀，尸体瞬间分为十数块，散落在地。 天上的血滴滴落在苏临的脸颊上，一股怒火从苏临的心底涌起，然而掌门转过身，瞬间来到苏临面前，他看到了物质线的缭乱，但他却没法躲过。 锋利且薄的东西从脖子里面掠过，苏临知道自己的头也被砍了。 即使对他这个修炼了蚁仙功的圣子，对方也毫不留情！ 苏临的头被摘了下来，他看到自己的身体倒在地上，天尊站在一边，和他视线相交，他看到天尊耸了耸肩，脸上的笑容一成不变。 “元婴就是这样的，等等看吧，说不定这次你们说的黑天尊还会出现。” 苏临的视线模糊了，他的愤怒无以复加，不光是对洛槐南的死，还有对某种不可言明的东西，是因为掌门杀了自己吗？ 或许是，明明他也是蚁仙门的人，掌门应该很清楚，但掌门却没有任何犹豫就动手了，蚁仙门的人怎么可以这么做？ 黑天尊，这次也会出现吗？ 这次出现的黑天尊，能杀死元婴吗？ 苏临不知道，但他听到了车鸣声，还有奇奇怪怪的喊话声——“床垫少不了，还是梦思好”、“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这是什么？是广告？ “笃笃——！！！” 刺耳的鸣笛声将苏临惊醒，他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躲开了身前的车辆，眼前是一栋办公楼，办公楼的大荧幕上正轮流播放着广告。 “愣着干嘛？上班了。”身边的男人用力拍了下苏临的肩膀。 苏临愣了一下，感觉脑子有点混沌，他懵懵懂懂地跟着男人往前走去，在办公楼入口的移动玻璃门上看到了自己的模样，脖子上挂着一张工牌，身穿笔挺西装。 哦，自己是在这里上班的，怎么回事啊？今天自己的精神状态好像不太好。 “呦！方哥，出差回来了！”一男人迎面走来，和苏临身边的男子打招呼道。 苏临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大学毕业之后就进入了这家公司，而负责带他熟悉业务的前辈就是身边这位，名叫方宗玉，在公司里很受人尊敬，大家都叫他方哥。 “小临，这次出差有收获没？”那男人又向苏临问好。 苏临愣了一下，犹豫着回答道：“算是……有吧？” 第九十九章 公司 苏临跟着方宗玉走进了公司，看到了很多“熟人”，虽然好像没什么交际，但却有印象，比如正朝他们走来的女主管，丛冰清，大家都叫她丛姐。 苏临莫名其妙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工位，在位置上坐下，方宗玉来到他身边，在他旁边的位子上坐下，随后说道：“小临啊，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我，今天你先把ppt给做了。” “哦，好。”苏临点了点头，打开电脑，做起了ppt。 但他什么都不会，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于是只好频繁请教方宗玉，但好在方宗玉十分有耐心，即使苏临隔几分钟询问一次，他都不厌其烦地帮苏临解决问题。 到最后，苏临做完了ppt，虽然其中80%的工作量都是方宗玉完成的，但方宗玉却没有任何抱怨，反而在察觉到他低落的心情后，主动鼓励他，告诉他新人一开始都是这样。 之后的几天，苏临发现公司里的同事们都非常友好，他曾经在大学期间听过各种职场斗争，但来到这家公司后，却根本没有发现此类现象，大家都非常谦让，领导也从来不骂人，分配好的工作所有人都会认真完成，不会互相推脱。 苏临打从心里觉得，自己能进入蚂蚁精工这家公司实在是太好了，不过，他偶然会感觉又什么地方怪怪的…… 他经常听到有个声音在重复问他莫名其妙的问题——【奇怪吗？是蚂蚁，还是人？告诉我，人的定义究竟是什么？】 …… 工作半个月后，他跟着丛姐和其他一位女同事出差去见客户，然而当天夜里，苏临发现那位女同事不见了。 “丛姐，王姐呢？” “小王啊，小王去陪客户睡觉了。”丛冰清理所当然道。 苏临吃了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陪，陪睡？是那个意思吗？” “嗯，对，有很多时候我们的技术力其实和其他公司相差不大，性价比也不是那么高，这时候如果能在客户的个人癖好上投其所好，多半能够拿下，小王很擅长这方面。 上次你和宗玉搞定的项目，其实小王在这之前已经打好基础了，如果没有他，你和宗玉也没那么容易拿下来。” 苏临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公司里的大家，都知道？” “对啊，能拿下这项目可都是小王的功劳，有功劳难道不该让大伙知道？” “但这对她的名誉会有影响的！王姐毕竟还没有结婚，公司人又这么多，万一有谁说出去的话，那王姐岂不是完了！” “她很快就要和宗玉结婚了，这方面你不用担心，而且公司的人是不会把这种事往外说的，你看到我们公司有辞职的人吗？我们公司上下都是一条心的，所以只要对公司有用的事，大家都会去做。” “那，公司对王姐总该有些补偿吧？”苏临问。 丛冰清一愣，坐正身体，直视苏临：“补偿？大家都是自愿的，都是为了让公司更好，要什么补偿？你觉得我们公司现在的工作环境怎么样？” “很好，我想应该再也没有比公司更好的企业了，方哥和大家都很照顾我。” “对，小临你也帮了大家很多忙，也从来没有向大家索要过任何补偿，如果当初宗玉教你ppt，带你出差熟悉业务所浪费的那些时间，都要补偿的话，我们公司的环境会像这么好吗？” “这不太对吧。”苏临额角渗出冷汗。 丛冰清：“就是因为大家的无私奉献，才有公司的现在啊，正因为员工绝对信任公司，公司也照顾着大家，公司环境与员工个人的奉献是相互的，你要明白这一点。” 苏临张了张嘴，但看着丛冰清那一脸的认真，有些话终究没说出口。 他又听到了那声音——【蚁群中，蚁后与工蚁有区别吗？人类羡慕蚂蚁的集体社会，是因为团结有序，还是单纯想当那只蚁后？】 …… 苏临进入这家公司已经五年了，他感觉自己和周围的大家格格不入，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好。 照理说，大家都这么努力工作，公司的效益应该非常好才对，但苏临在这五年里却发现自己的工资没怎么增长，反倒是公司高层的薪酬一涨再涨。 而且他听到的有些小道消息让他很不舒服，外面的人总说，新进他们公司的钱总，接替了他父亲钱经理的职位，平日都喝二十万一斤的茶叶，上下班都开奔驰。 而他的父母也都是蚂蚁精工的高管。 外面那些人都把钱总叫做钱公子，当然钱公子花的钱也全都是公司的，苏临也是从那时候才知道公司里的高管们，吃喝用度都比他们这些普通员工好上百倍。 “方哥，钱总的事你听说了吗？” “钱总怎么了？” “他喝二十万元一斤的茶叶！走得还是公司的账。” 方宗玉敲打键盘的动作一顿，疑惑地看向苏临：“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苏临也愣住了：“这难道也是对的？” “哪里不对，你应该也看过修仙吧？修仙里，那些真传弟子内门弟子，吃的喝的不都很好吗？外门弟子吃的喝的自然要差些，但也不至于饿死，这个社会本来就是这样的。” “但公司的钱是我们赚来的啊！” “是大家赚来的，但人家干的活比我们要重要，多享受一点不行吗？” “有什么重要的！他才刚上任就是经理，就因为他老子是经理？”苏临质问道。 方宗玉无奈地笑了：“修仙里不也有被神选中的圣子吗？那些圣子不也什么都没干，刚刚进宗门，就分配了最好的道侣，最好的资源？这都是因为将来他能够为宗门提供足够的好处，同样钱总也是如此，他父亲是管理经验非常丰富的管理者，钱总耳濡目染，比我们这群人强多了。” 苏临怒了，现实可不是修仙，凭什么圣子就能无缘无故享受到他们的劳动成果？ 凭什么就因为钱公子他爹能力强，他就能平步青云，走公司的账，开宝马，和二十万的茶叶，周末还不用加班。 第一百章 公司（二） 方宗玉：“小临啊，虽然公司大家都会无偿帮助你解决麻烦，教你做事，但要把浑身本领倾囊相授，是很费精力的，人家钱老总不教给他儿子，难道教给你吗？ 你想想修仙里那些门派，为什么选中的偏偏是那个圣子呢？你一个记名弟子想让神仙选你当圣子，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世界自古以来都是弱肉强食的，我们公司已经很好了，其他公司的高管可不会把这么尊重底层员工，钱公子和我们一起相处的时候，你看他有架子吗？” 苏临握紧了拳头，心里没来由的恼怒，他承认方宗玉说的的确不错。 其他公司的确没有苏临所在的公司来的人性化，其他公司的高层，也有着各种贪污腐败的行为，但因为另外一家公司更烂，而屈从于一家稍微不烂的公司，这难道就是正确的吗？ 这时，苏临看到一个办公室老前辈端着纸箱子向门口走去，心里吃了一惊，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公司有人被辞退，于是起身迎上前：“王叔，你这是怎么了？” “哦！我年纪大了，干起活来也有些力不从心，继续留在公司里拿这些工资，也只是白白浪费公司的资金，还不如早点辞职回家养老。” “王叔，你在公司干了一辈子啊！”苏临激动道。 “对啊，我儿子也进公司了，我回家也是为了让公司更好发展嘛，帮公司不就是帮我儿子？”两鬓发白的老王，理所当然地说。 这浓烈的违和感让苏临感到不适，让他感到不适的，不是这家公司，而是这里的所有员工。 忽然，丛冰清走了过来，对苏临说：“小临，你负责的那个项目，之后就交给钱总吧。” 苏临瞳孔骤然收缩，一瞬间他感觉丛冰清的声音产生了重音：【小临，你修炼出来的丹胎，就割下来给钱公子吧。】 “丛姐！这不对吧，那项目是我一手坐起来的，我花了一年半的时间！”苏临强行忽视那若有若无的幻听，为自己打包不公。 “你前期的工作做的是很好，但那个项目后期工作还是钱总比较擅长，毕竟你没有接触过后期工作，交给钱总的项目收尾会更好，麻烦也会更少。” “虽然我没接触过，但这对我来说也是个锻炼的机会啊！” “为什么要锻炼？公司本来就是每个人各司其职，所有人干好自己擅长的事就够了，你这样的锻炼只会增加项目失败的风险，给公司带来麻烦，钱总做好两项目，对公司有好处，对你也有好处啊，公司收益高了，你们的工资也会增加。” 苏临觉得这太离谱了，但周围全都是那些疑惑的眼神，仿佛有问题的是他，而不是丛冰清。 苏临突然意识到，并不是自己有问题，而是公司里的所有人都有问题。 【将资源倾注在最有天赋的人身上，对集体而言是最好的选择，那么弱者就没有成长的必要了，被舍弃是他们天生注定的结局，在贡献出自己的价值后，这份价值将由集体的意志，来分配给最适合的人。 若某人伪装成集体的意志，那么他将成为最高的独裁者。 而当所有人都为这集体的成长感到快乐时，个人的意志是否依旧存在？】 苏临脑门全都是汗，到底是谁在向他提问。 他警惕地看着周围那些人，突然觉得很假。 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这种事理所当然？ 耳畔的幻听接连不断，但变成了无法听清的细碎描述——【人……红利……强大公司……牛马、韭菜……富……带……穷】 没错，将所有人的力量集中在一起办大事，的确会更强，但强大的究竟是什么？ 若弱小者对自身的处境不会感到任何痛苦，那么集体的矛盾，是否便会就此化解消失呢？ 蚁仙门强大的究竟是什么？钱公子的茶叶难道还不足以支付老王的工资吗？难道还不足以让自愿优化的老王，继续留在公司里吗？ 蚁仙门的一枚功德丹，难道还不足以让几千名老去的记名弟子安度晚年吗？ 弱者没有存续的价值，只配在奉献劳动中感受快乐！原来这就是蚁仙门的真谛！ 蚁仙门……蚁仙门是什么东西！ 头，好疼！ “人类的定义是什么呢……快告诉我人类的定义……你答应我的……” 蓦然响起的声音让给苏临获得了一瞬的情形，这声音和问题都似曾相识，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 但什么是人类的定义？ 苏临不想去思考了，反正他知道，人类不是蚂蚁就对了。 …… …… 蚁仙门地下最深的洞窟，掌门割下了苏临的头。 这是理所当然的，即使苏临是圣子也不例外，蚁仙勾玉不能被任何人看到，特别是能靠近蚁仙勾玉的人，这代表对方也有着掌控勾玉的资格。 普通修士修炼了蚁仙功，是绝对不可能再靠近蚁仙勾玉的。 “真是可惜，本来还想着或许有大用。”沙哑的声音从掌门几丁质构成的甲壳面具后传来，他举起手中苏临的头颅，想着或许用圣子的身体熬制一些丹药，可能会有特殊的益处。 苏临的脑袋忽然眨了眨眼，掌门“咦”了一声，随后空气中气流掠动，他以肉眼无法观测的速度出手，将手中的头颅切成了厚度为三厘米的切片。 “噗嗤！” 苏临的无头尸体忽然开始膨胀，体内传来各种骨骼断裂的声音。 “有意思，不愧是被天尊选中的圣子，果然与众不同。”掌门喃喃自语，站在原地，耐心等待着苏临的蜕变，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此外，他也想要看看所谓的圣子究竟能达到怎样的程度。 “人类……我是……人类啊！”苏临的无头尸体内，忽然传出嘶哑的呻吟。 随后腹部被粗暴地撕裂，一只漆黑的手臂从苏临的肚子里伸了出来。 一直在一旁静静观看的天尊，双眼闪闪发光，她一眼就看出了这团黑漆漆的东西究竟是什么，那是极高密度的物质线集合，数量极其庞大的物质线被压缩在一个固定空间内，便会显现出这种状态。 这个东西很厉害，但并不是最让天尊惊讶的，惊讶的是苏临的身体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这东西又是怎样一种触发机制呢？ “黑天尊……呵，就让我看看它的战斗逻辑如何吧。”天尊轻笑道。 第一百零一章 刘柏辛 刘柏辛当上这蚁仙门的掌门，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了，他人生中最大的幸运就是得到了蚁仙勾玉，创建了蚁仙门。 或者说，是他重建了蚁仙门。 过去的事对刘柏辛而言，已经模糊不清，他依稀记得自己也有刻骨铭心的经历，但这些经历在漫长的岁月里已经遗忘了，不管是仇恨也好，爱也好，时间会将一切都抹平，留到最后的只有当下的追求。 他在这个地下洞窟闭关已经三百年，直到紫光的出现，他才离开过几次，除此之外他都待在这个洞穴中，感受着这个蚁巢的意志，他能感受到蚁仙门每个人的情绪，那些痛苦压抑的真实情绪被收纳在勾玉之内，是他每天都要品味的美味。 对刘柏辛而言，这是不可或缺的，他不想丧失为人的资格，作为整个蚁巢的王，一旦不再为人，那么整个蚁巢便会为之覆灭，人和蚂蚁最大的区别便在于人生的追求。 但在无法离开蚁巢的情况下，感受着那些大同小异，没有任何区别的情感，刘柏辛觉得恶心，一想到自己被这些修仙的养料所包围着，他就心情低落，烦闷不已。 只有勾玉中的痛苦才会让他欣喜，只有体验那种痛苦，他才会意识到，自己操纵的这些蝼蚁般的“人”，并不是真正的蚂蚁，而是一个个货真价实的人。 他和勾玉中的蚁仙沟通，了解上古的辛迷，来自蚁仙的知识丰富着他的大脑，令他博学，他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元婴修士，毫无察觉自己的精神有任何异样。 刘柏辛觉得自己即使现在破关出去，和百年前的自己也没有任何区别，蚁仙门让他的境界比磐石更加稳固，根本没有遇到所谓的修炼瓶颈，也根本没有入魔。 唯一的变数，便是天尊，他从勾玉中听到蚁仙告诉他，天尊的圣子降临，而他需要去接他。 其实，刘柏辛对天尊这等至高的名讳没有真实的感触。 虽然早在他成为元婴之前，无数元婴大能都信仰着那从上古便存在的真正的仙神，但刘柏辛本身从未与天尊有过任何神交。 对刘柏辛而言，天尊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无法理解的存在，信仰天尊的那些老怪物都很强大，但行事也诡秘莫测，刘柏辛知道蚁仙也是天尊的信徒，所以他本来是不想杀死苏临的。 苏临可以给蚁仙门带来很多东西，而带给蚁仙门的东西，其实就是带给他和紫光的，但苏临既然能如此靠近勾玉，那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留他。 即便蚁仙说了那些话也不行。 刘柏辛一直很清楚，他其实只是勾玉的持有者，并不是勾玉的主人，勾玉没有任何主人，有能者居之。 像紫光那样的人，他可以允许与对方共享勾玉，因为他可以掌控紫光。 但苏临不行，苏临是蚁仙钦定的人，天尊选择的天选之子，刘柏辛害怕勾玉落到苏临手里。 他想做的是蚁巢的王，而不是一只蚂蚁，所以即便是宝贵的圣子，杀了也在所不惜。 刘柏辛的眼睛透过粗糙的甲壳面具，看着黑色的人形从那尸体里钻出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虽然放任苏临变化可能会有意料不到的危险，但危险往往与机遇并存。 他曾经听说，曾经有妖修，将其他真仙的圣子的肉体与自身融合，最终获得了与真仙沟通的能力，他需要观察对方的变化，更要确保究竟这黑色的东西是苏临，还是那肉囊是苏临。 黑色的影子完全爬了出来，尸体被撕了个稀巴烂。 刘柏辛无法描述黑影究竟是什么，因为他看不清细节，他只能看到对方的轮廓，就像所有光线照射在它身上，都被它吸收了一般。 刘柏辛的后背展开了三对薄如蝉翼的透明翅膀，翅膀高频率扇动，空气震鸣，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以极快的速度与苏临擦身而过，肘部的弯刃切入了黑影的身体。 在肘刃切出的瞬间，他的手臂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来回挥动了留下，在对方身上发出六道斩击，虽然斩切感受到了些许的阻力，但硬度与韧性都很差劲。 对方的炁和自己不是一个级别的，这防御他能轻松破开。 “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刘柏辛喃喃自语道。 …… …… 阳光明媚的一天，苏临蹲在河边，看着一群蚂蚁在草丛边来来往往，弟弟苏天也蹲在旁边，看着蚂蚁搬运食物。 “蚂蚁还真是勤劳啊，人会有蚂蚁这么勤劳吗？”苏天说。 苏临：“做不到的，蚂蚁除了工作就是休息，不需要娱乐，但人如果没有娱乐，会疯掉的吧，如果除了上班就是睡觉吃饭，会像行尸走肉那样。” 苏天：“那如果人也能像蚂蚁那样就好了，大家分工明确，各做各的事情，也不会有贪官和奸商了。” 苏临笑了笑：“那如果让你从出生开始就不停地工作，除了工作就是睡觉，工作获得的所有东西都会被上面收走，只分配给你可以吃得饱的食物，和住的地方，你愿意吗？” 苏天犹豫了一下：“看病什么的也免费吗？” “免费的，但如果看不好的话，那就不会有人救你了，这是浪费资源。” “那我不愿意。” 苏临笑了：“我就知道，但肯定有人愿意的，渴望蚂蚁社会的人一定活得很痛苦，非洲那边的人吃不好穿不暖，生病没钱治，很快就死了，他们肯定很乐意当蚂蚁。 因为即使做蚂蚁没有娱乐，除了工作就是休息，他们也乐意，因为不用死。 但如果你让那些有钱人当蚂蚁，他们就不乐意了。 有钱人都不喜欢工作的，他们假装在工作，其实是让穷人像蚂蚁一样忙来忙去，把钱送到他们手里，他们的工作简单的要命，但他们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弄得很复杂。 因为这个社会一定要有人当蚂蚁，如果蚂蚁都知道自己可以做人，那哪还得了，所以最痛苦的人来当蚂蚁，他们就享受蚂蚁生产的劳动成果。” 苏天歪着头：“老哥，你从哪本书上看来的？” “我自己想的。”苏临举起了手里的激光笔，“我要把这些蚂蚁弄死。” “为什么？” “想看看它们有什么反应。”苏临随口说道，按下激光笔的按钮，红色的激光照在了行走的蚁群身上。 第一百零二章 激光 刘柏辛的身影在偌大的洞窟当众闪烁，周围残留着数十个他的残影，他的速度已经快到了极致。 物质线在他周遭被解构，空气不再是阻力，翅膀拍动的仿佛不是气流，而是一面铁壁，南志贤的无头尸体躺在地上，脖子处钻出一个红色膏状物，变形成眼睛的形状，偷偷观察着一切。 他亲眼目睹了苏临被枭首，也亲眼目睹了黑天尊的再次出现。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元婴期的战斗，在此之前，哪怕是面对桃林散人，他也只是间接感受过被碾压的痛苦。 毋庸置疑，眼前这个蚁仙门的掌门人是标准的体修，他纯粹依赖肉体发动攻击，南志贤想象不出究竟怎样才能达到这种速度，即使是用特殊法阵射出的法器，都没有他这么快！ 几十下的攻击都在瞬间完成，切割掀起的气流犹如锋利的刀子，拥有这种速度与攻击力的修士，能瞬间在千里之外，取下一个人的首级。 对方展现的是最纯粹的力量与速度，没有多余的技巧，但同样让人心生乏力，南志贤起初还认为黑天尊或许能杀死元婴期的掌门，但在亲眼看到对方战斗的姿态后，他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 当初，他靠着六枚降魔杵，虽然没有杀死黑天尊，但也在黑天尊身上留下了一些空洞，但眼前的蚁仙门掌门，每一下攻击都足以媲美降魔杵自爆释放的威力，每一下攻击都实打实在黑天尊身上留下无法忽视的“伤口”。 最直观的表现，便是黑天尊纯黑的身体变得不在纯黑，它的身体开始出现丝线般的空洞和间隙，并且它根本无法向刘柏辛发动反击。 黑天尊在洞窟的中央承受着狂风骤雨般的连续斩切，黑色的丝线随着每一下斩切的冲击力在它的体表跳跃，但他的每一次反击都无法命中对方，就像蛇被猫戏耍一般，看似每一击的差距都在毫厘之间，但这短短的距离，即使拼尽全力也无法越过。 南志贤内心升起了死亡的恐惧，他的生命是与苏临绑定的，若苏临迎来真正的死亡，那他这个分魂也将葬身此地。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他又能做什么呢？让他去和这个元婴期的怪物拼命？ 就在这时，南志贤胡忽然看到黑天尊的黑块上，出现了一对红色的光点！ 那是什么？ 根据黑影的轮廓以及光点的位置，那红点，似乎是黑天尊的眼睛！ “啊啊啊啊啊！！！” 南志贤感受到了空气在震荡，从他所能看到的角度看去，能看到黑天尊的嘴部裂开了，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 那双红眼中的赤芒越来越盛，似乎刘柏辛也察觉到了黑天尊的变化，一瞬间六片透明翅膀仿佛在身后消失了，他首次改变了站在空中的姿态，并拢手脚，像一片梭飞向苏临，一瞬间填满洞穴的幽绿色光芒，都仿佛被他割开。 黑天尊双眼喷发出两道笔直的红色光线，如赤红色的圣剑直插地面，随黑天尊抬起头颅，无限延伸的光剑笔直向前移动，从地面爬上岩壁，在巨大的洞窟岩壁上留下一片焦黑的灼痕！ 周遭的温度在瞬间上升，南志贤感觉他的尸体在慢慢变熟，而他所在的位置，与两人交战的地点有着相当远的距离！ 天尊站在洞窟最边缘的角落，仅凭她现在这具身体的肉眼，已经无法观察到苏临与刘柏辛战斗的细节，但她发现苏临变成黑天尊重生后，他的炁量在瞬间，获得了恐怖的增长。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最新章节。 如果说原来苏临的炁只是一滴水滴，那么在这水滴落地破碎之后，里面涌出了无止尽的海潮。 而她与苏临的连接还在，她完全可以通过消耗对方的炁，将自己极小一部分的感官影响，真实投影在这个世界，现在她只是抽离了黑天尊极小一部分炁，用于提升自身的感知力，好更加细致地观察这场战斗。 刚才一瞬间，刘柏辛显然也感受到了来自苏临激光眼的压力，在双向对冲的瞬间，他以极其高超的飞行技巧避开了激光的射击，绕行路过了苏临身侧，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挥出了上千刀。 对方的每一刀，都很到位，在天尊眼里，这个刘柏辛对“须臾”这个神通的使用技巧，已经达到了元婴境所能做到的一流水平。 他并不是自己的信徒，但却能使用须臾，并且修炼到了这等境界，天赋和毅力都是上佳，期间应该承受了极其恐怖的感官侵蚀，也亏得他还能像正常人一样说话。 反观苏临，他的战斗方式过于粗暴野蛮，没有丝毫技巧可言，甚至连本能都称不上。 在天尊眼中，此刻的苏临就像拥有有一辆坦克，却只会使用后退这种操作的驾驶员，或是一个有光剑的剑客，却连激发按钮都不会按。 他强大的炁，都在受伤中作为生命的替代品被消耗掉了。 所谓的黑天尊，只是苏临无意识的状态。 但苏临为什么会有如此庞大的炁海呢？ 这是第一次势均力敌的交手，苏临的激光眼没有命中刘柏辛，自己却被砍中了无数刀，几千条黑色的丝线因为斩击的巨大冲击，从他身上朝四周扩散，就像从太阳表面脱离的日珥。 此刻的他，远远看去就像在水中散开的毛线球。 刘柏辛在得手后瞬间拉开距离，左手和左腿的甲壳脱落，甲壳下赤红色的肌肉蒸腾着丝丝热气。 在须臾之间，与那束红光擦肩而过的千分之一秒，他的半边身体就已经被完全烹熟，血液中的水分被蒸发殆尽，肌肉纤维彻底失去弹性，肉体的炁和他失去了关联。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刘柏辛嗓音嘶哑道。 这和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样，圣子，终究只是圣子而已，这个身份本就只代表着他有与真仙沟通的资格，他有着无与伦比的修炼天赋。 但也仅此而已，他听说过其他真仙的圣子诞生，很多其他宗门也收过圣子，还有各种历史典籍中，也记载过真仙选定的圣子的人生经历。 所有的圣子都经历了极度不平凡的一生，他们在修仙界大放异彩，有的走火入魔，给人世带来了无尽的浩劫。 有的性情乖僻，归隐秘境，销声匿迹百年后，他的徒弟将他的名号扬至四海。 有的一心求道，最终飞升成仙，成就一段后世传奇。 刘柏辛羡慕这些天之骄子的人生，他嫉妒，也害怕，但他害怕的并不是苏临这样刚刚被选定的圣子。 勾玉中的蚁仙和他说了这么多，他多年来遍览卷宗史集，听取各种修仙异闻。 但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圣子刚显世，就把元婴老怪给宰了的！ 黑天尊身上爆散的黑丝正在缓缓回缩，他头颅横向偏移，两柱红色的光芒在洞穴的墙壁上移动的，巨大的冲击震得洞窟摇晃，一时间砂石俱下。 红光在即将淹没刘柏辛的瞬间，刘柏辛靠着单足瞬间平移出五丈，躲过了红色的光潮。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刘柏辛盯着苏临，又重复了一遍。 忽然，他的身体猛然发力，砰的一声闷响，他一半的身体直接炸成肉浆。 他靠着一只脚支撑身体，稳稳站在地上。 下一秒，躯干断面处，筋络骨骼重塑，骨骼像雨后春季的竹笋快速生长搭在一起，肌肉如蠕动的肉虫，将其缠绕包裹。 最终血淋淋的肉色肌肉，硬化为黑漆漆的甲壳，肉体重新恢复到了之前的巅峰状态。 第一百零三章 歼灭 刘柏辛再度发动了攻击，南志贤看到刘柏辛的身体消失在原地，洞窟的顶部和四壁都拉出一道道深深的裂痕，仿佛在刚才那一瞬有数千下强力的斩击，劈碎了坚硬的岩壁。 南志贤的尸体被分割为更小的肉块，好在他现在这个形态对外型已经没有要求，否则就刚才那一下，他又要死上上百次。 此时此刻，刘柏辛与黑天尊的战斗，已经不是他这小小的筑基修士所能旁观的了，他根本无法看清交战的细节，只能通过黑天尊形态的变化，来判断刘柏辛的攻击起到了怎样的效果。 只见那些向黑天尊回缩的黑色丝线，仿佛受到了某种不可抗的力量冲击，以更快更强的速度往四周爆散，有无数条一缕缕的黑线在空气中蒸发为黑色的气雾，而处于最中央的黑天尊，已经只能依稀看出人形。 苏临他……要输了吗？ 南志贤的心被紧紧揪紧。 虽然他知道苏临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但他总想着靠黑天尊，他们或许还有翻盘的机会，但果然，果然元婴与金丹之间有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像眼前这样的元婴，就算上万个金丹大成在这，也如割草一般！ 他看到黑天尊的四肢与身体，已经变得千疮百孔，无数条抖动的细丝构成了清晰的轮廓，在它受到如此重创之后，他的形态反而更加容易被人辨认。 一个头，两只脚，六只手臂，身高与苏临相仿，这是南志贤能看到的所有。 至于那个蚁仙门的掌门，他已经看不到了，对方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即使停留也不会留下一点残影，只有洞窟中不断变转方向的强烈气流，昭示着刘柏辛的存在。 两束红色的光潮通过黑天尊的双眼射出，在洞穴内不断漂移，所过之处留下一片焦黑和星星点点的橘红色余烬，几息之后，整个洞穴便热得仿佛熔炉，南志贤的尸体已经完全蒸熟。 对了，洛槐南那丫头呢？ 那丫头应该也不会这么轻易死掉吧，南志贤往四周看去，最终在地穴的入口处看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她果然还活着！并且穿着与刚才一模一样的衣服。 谁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但她看起来也在苦苦支撑，那个地方虽然距离战场极远，但温度绝对不低，南志贤看到对方的皮肤已经一片通红，被炙热的空气所烫伤。 她在干什么？想要尝试着命令化作黑天尊的苏临？ 不可能的，这绝不可能！她疯了！ 南志贤只有短短一瞬的分神，但战况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构成黑天尊身体的线条越来越稀少。 百分之九十九的黑线都被刘柏辛狂烈的斩击剥离了身体，它们在整个洞窟内飘散着，伺机“游”回黑天尊的体内，但还没等它们靠近，第二波刀影剑潮便将它们吹得更远。 但这名强大的元婴大修显然也不好过，南志贤虽然依旧无法看清对方的身影，但他能看到那在空中一条条模糊的光火，那是在高温中燃烧的刘柏辛飞翔所留下的轨迹。 刘柏辛的应变速度已经达到了极致，他没有被那红色的光柱碰到一下，但这整片空间经过光潮扫荡之后，已经宛若火海，他现在是在火海中飞翔出击！ 他知道那红色的像太阳般的光辉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一种连他都无法理解的诡异神通之火。 他作为元婴体修，早就修炼至水火不侵的境界，即使漫步于岩浆中，都毫发不损，但现在他的身体居然在被烤熟，背后飞行的翅膀光是煽动就会燃起熊熊烈焰，若不是靠着他肉体强悍的恢复力，恐怕此刻早已失去了飞翔的能力。 刘柏辛的余光看着地上两具尸体，那两人的尸体已经被烤熟了，这就是不合理的地方之一，连他的肉身都在自燃，这两具尸体早该烧成了灰烬，但它们却仅仅只是熟了。 “歼灭！” 嘶哑粗涩的声音自黑天尊的身体里传来，南志贤感觉“脑子”嗡的一声。 那好像是人的声音！ 那是非常简短的两个音节，在这正在崩塌地岩窟之中，若不仔细分辨根本无法听清。 但他听清了，黑天尊的确说了两个字！ 下一刻，岩石被烧裂的爆响停歇了，从黑天尊双眼喷发出的恐怖光潮突然收敛，南志贤看见黑天尊缓缓举起了双手，捂住了那张勉强算是脸的部位，那眼睛的位置，红光越来越刺眼。 下一刻，激光再度涌现，经过黑天尊的手指，被分割为数百道红光，就像迪厅里的魔力水晶灯，被分割的光线瞬间笼罩了整个洞穴，纵横交错，构成密集的光网，将飞翔的刘柏辛从空中切落。 无法形容的剧痛侵袭了刘柏辛的神魂，他知道这剧痛绝非来自肉体，向蚁仙进化的他已经舍弃了人类落后的痛觉，转化为不会影响精神的肉体反射，但他此刻却感受到了人类时体验过的剧痛。 还好……分散之后的赤芒威力大大削弱，连自己的身体都能切断。 不能再继续打了，圣子这种状态一定无法维持太久，带上蚁仙勾玉逃跑吧。 刘柏辛在坠落的过程中如此想道。 当他落在地上，准备立刻挪移的瞬间，那个黑色的丝丝缕缕的身影如一座小山压在了他的面前！ 黑天尊的身后，是遮天蔽日的缭乱黑丝，构成一张密不透风的蛛网，像一张褴褛的漆黑披风。 在刘柏辛即将起身的瞬间，他的手按住了那甲壳状的头颅，巨大的力量将刘柏辛的脑袋按进地面。 看着那纯黑犹如平面的脑袋上，那对红色的光点，光芒越来越盛，刘柏辛被死亡的恐惧笼罩了，他还不想死！他好不容易才走到如今，他为了飞升成仙孤独一人在这洞穴里呆了三百年啊！ “啊啊啊啊！！”刘柏辛疯狂地咆哮着，全身每一块肌肉都释放出最大的力量。 他身上每一块虫甲都裂开，腰身高高弓起，双脚双手倒按地面，深深陷入地层当中，但仿佛压在他头上的不是一只手，而是一座山，他根本无法挣脱对方的压制！ 黑天尊结束了蓄力，汹涌的红光如瀑布灌注而下，刘柏辛的身体在刹那间分崩离析，蒸腾为朦胧的烟气，消散在空气中。 在长达三百年孤独的坚守后，他以元婴的身份，迎来了没有痛苦的，孤独的绝对死亡。 南志贤看得一愣一愣的，实际上，若是苏临不马上结束，他也快到极限了。 他看着黑天尊一步步走向苏临的尸体，然后像捡垃圾般捡起来，开始进食。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零四章 真正的意志 刘柏辛死了，这个元婴修士，就这样死在了苏临手里。 整场战斗，南志贤看得一愣一愣的，他期待的奇迹，最后还是发生了。 实际上，若是苏临不马上结束，他也快到极限了。 南志贤看着黑天尊一步步走向苏临的尸体，然后像捡垃圾般捡起来，开始进食。 黑天尊在众目睽睽下捡起零零散散的尸块，吃得一干二净，空气中飘荡的那些黑线缓缓朝着黑天尊的身体回缩，最后融成一体，只不过黑天尊的体积明显比刚刚显形时少了不少。 在吃掉所有尸块之后，黑天尊忽然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它表面慢慢有了光泽，就像一张二维的画布正在逐渐向着三维转换，慢慢有了肉眼可分辨的形体。 最终，它变成了一个固定的雕塑。 又过了一会，雕塑的表面出现了细密的裂纹，南志贤听到了蛋壳碎裂的声音。 他看到一直站在洞穴口的洛槐南走进了洞穴，这才发现本来犹如熔炉般的洞窟，竟然在黑天尊消失的短短一会时间内，恢复到了常温！这里甚至还有些凉快！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的破壳而出要迅速得多，苏临意识到自己被关在之前的黑壳中时，浑身用力一抖，黑色雕塑顿时裂开无数缝隙。 苏临左右手齐齐开工，将碎掉地黑色瓷片从自己身上摘下。 他的身体出现了和第一次觉醒黑天尊时的症状，但这次症状显然要比第一次严重得多。 苏临从脖子开始到左肩膀，直至整条左臂的皮肤，都失去了人体该有的弹性，变成了瓷器般的硬脆材质。 随着他弯曲肘部关节，手肘内侧的皮肤裂开细密的裂纹，粉碎的皮肤片片坠落，暴露出下面猩红的肌肉。 但他没有感到任何痛觉，甚至连触感都很不敏锐。 苏临看着自己的手肘，心想这姑且不算是会死的副作用，但使用黑天尊的力量显然不是全无代价。 杀南志贤这样的筑基修士，只需要付出一小片肉体瓷化的代价，而击杀刘柏辛这样的元婴修士，却让他接近四分之一的身体，都成了代价。 这次觉醒黑天尊和上回有些许不同，虽然在死后，他完全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梦境，但在复活之后，他却记得黑天尊的战斗过程，而且还是第一视角。 除此之外，他还记得自己梦到的超现实象征化的公司。 苏临看到洛槐南走到面前，好看的脸颊上布满水泡，露出的胳膊上也同样如此，仿佛刚刚被开水从头浇了一遍。 但苏临反而松了口气，肉体上的损伤都无所谓，只要大家还活着就好，不管受了什么伤，只要还活着，就会慢慢恢复。 况且，他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苏临哥哥，拿上铁块，我们该走了。”洛槐南强调道。 “我知道。”苏临笑道。 此刻他的脑子很清醒，或许是刚刚宰了掌门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那个现代公司的诡异梦境，总之，应该趁着自己精神还正常的时候，彻底了解这件事！ 蚁仙门果然有问题，统治蚁仙门的，竟然是个拥有自由意志的元婴修士。 苏临迈开大步，走到圆形平台边上，拿起了冰凉的铁块。 头顶勾玉幽绿色的柔和光芒照在苏临身上，他动作一顿，忍不住抬头向那块勾玉看去，那光芒让他感到格外舒适。 这是什么？这就是操纵蚁仙门的至宝吗？ 蚁仙门这种东西，必须破坏掉！ 苏临跳上平台，抓住了那块勾玉，一瞬间某种情感涌进了苏临的脑海，他感受到了很多，信息量大得夸张。 一种平和温顺的赶紧顺着勾玉流进了身体，同时一个温和的声音随之响起。 “代替刘柏辛成为蚁仙门的掌门吧，身为天尊圣子的你，有这个资格。” “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强大是生存的唯一保障，想要再看到淮阳村那样的事吗？如果你没有遇到天尊，你的妹妹最后会是怎样的下场？” “你自己知道，天尊不是保证你不死的护身符，你需要自己的力量，握紧这块勾玉……成为它的主人吧。 整个蚁仙门都会为你效力，他们将对你绝对的忠诚，只需要一个念头，你就获得了整个宗门的力量。” “即使是天尊也和你说过，牢笼即使幸福，未知即是幸福，你看着蚂蚁觉得可怜，然而当你自己也是蚂蚁的时候，你很快乐，不是吗？你曾经也想为这个集体奉献一切。” 苏临盯着手中碧绿的勾玉，紧咬牙关，他觉得是这个勾玉在影响自己的神智。 但对方说的，却又句句深入他的内心。 他分不清了。 天尊的确选择了他，但天尊显然对他的死活并不关心，生死在天尊眼里并非最重要的，她好像一直看着自己身上某个他察觉不到的重要的地方。 但他想要保护身边的人啊，他想要变得更强大！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子非蚁，安知蚁之乐。 自己为什么要排斥这块勾玉呢？这是象征着蚁仙门最高掌权人的至宝，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立于他之上，这和他是真传弟子时，截然不同！ 苏临盯着手里的勾玉，握得紧紧的，面目狰狞。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洛槐南的声音。 “立刻！” 苏临忽然清醒过来，他瞬间就明白洛槐南想说什么，转头大吼：“不！！” “破坏它！！” 洛槐南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了那道命令。 苏临看向手里的勾玉，内心的动摇前所未有的激烈。 但在灵魂受到牵引感的瞬间，他做出了决定，痛苦地呼喊着，握碎了手中的蚁仙勾玉。 破碎的勾玉中溢出大量如水的光芒，如涟漪般一圈圈散开，穿透这深处地底的岩窟，扩散到蚁仙门的每个角落。 在捏碎勾玉的瞬间，苏临表情一僵，随后他的嘴角缓缓上扬，沉默地狂笑。 “是我赢了！”苏临兴奋道。 遮住心灵的纱布被猛地掀开，影响情感的迷雾被瞬间驱散。 真正的意志，在自由的感召下回归。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零五章 众人的欲望 刹那，这些日子的种种决断，种种挣扎，一一在苏临的脑中闪回。 不管是拒绝丛冰清的求欢，亦或是偷盗铁块，之前所有抗拒的行动，都在他预料的轨道上按部就班地行进着，曾经那些让他后悔的行为，如今看来，全是最正确的抉择。 苏临如释重负般笑出声来，转头看向洛槐南。 她紧张地攥着拳头，当看到苏临清明的双眼时，眼底泛起温暖的湖光，她知道自己做到了！ “槐南，辛苦你了，做得很好。现在，我们该撤了！” “苏临，别忘了带上我。”南志贤的尸体上，一片红色的浆糊开口讲话。 苏临从高台上跳下，走到南志贤身边，扒下了对方的衣服。 “你的衣服先借我穿一下。” 随后苏临拿起祭台上的铁块，正要转身离去，余光忽然看到了那散落一地的勾玉碎片时。 苏临一愣，心想这些碎片不一定就失去了效力，以防万一，把这些碎片也带上吧，否则还会有第二个蚁仙门的出现。 苏临朝着那些勾玉走了过去，忽然感受到了各种各样的情绪与情感。 他确定此时此刻，自己是清醒的，但这些情感又确实存在，勾玉本来是盛放这些情感的容器，在勾玉破碎的那一刻，这些情感便像水般从容器中漏了出来，向周围流淌溢散，洒满了整个地窟和隧道。 苏临泡在这些情感中，感受到了很多很多，这些情感有的高尚，有的低俗，每一种都赤裸裸的不加掩饰，它们属于蚁仙门每一名弟子。 很多弟子苏临并不认识，但他在这些情感中，看到了方宗玉的，还有丛冰清的，他清晰体会到了方宗玉对自己的怨念和嫉妒，也体会到了他对丛冰清的爱欲和肉欲。八壹中文網 “师姐真美丽，如果我能****她身体里该多好，她愿意成为我的女人吗？我一定可以满足她的，每天都会。” 这种充满动物欲望的念头来自十八岁的方宗玉，其中几乎没有对丛冰清人格与性格的欣赏，纯粹是一头雄性动物对另一只美丽雌性的渴望，粗俗不堪，却又纯粹无比。 “师姐真温柔，又善解人意，如能和她结为道侣携手共度一生，一切都足够了，我会永远相信师姐，永远照顾她，爱她。” 这念头来自成年后的方宗玉，他此刻已经成熟，没有那么血气方刚。 除了方宗玉的，苏临还感受到了丛冰清的感情。 “为什么我待在这个地方？我要修仙，像个正常人一样修仙。” “方宗玉这小崽子，真是俗不可耐，脑子里除了双修就没有其他东西吗？这种蠢货也配修仙？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死在那个村子里，我就不应该把他带回来。” “紫光真人还算人吗？做事感觉挺正常的，但蚁仙门真的有正常人吗？” “苏临？什么劳什子圣子，我为什么非要和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上床？我比他还大几十岁。” 苏临品尝着所有的感情，这些感情如此正常，如此令人熟悉，这些感情本该属于蚁仙门的每个人，但他们所有的情感都被勾玉所汲取，容纳在那一方弯曲的小小空间里。 各种人的喜怒哀乐汇成了大海，淹没了苏临，他体会到了许多许多，有憎恨蚁仙门的，有感恩蚁仙门的，有深爱蚁仙门的……各种观点，各种立场，慢慢让苏临对蚁仙门的看法逐渐全面，不再如此偏激。 然而，在这情感的海洋里，苏临感觉到了一块铁。 忽然周围都安静了，苏临从情感的海洋中被捞起，他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另一个明显成熟许多的自己，与一个身材曼妙，容貌娇美的女子站在一起，那是中年的自己与成年之后的洛槐南。 他看到那个自己与洛槐南深情地对视，亲密地抱在一起，深深拥吻。 他看到南志贤跪在一个仙风道骨，浑身散发圣洁光辉的苍发老者面前，老人轻轻附魔南志贤的头顶，他抬头喜极而泣，身上的皮肤寸寸剥裂，从尸体拼凑的肉体中脱胎换骨，重新换回原本男性的身躯。 他还看到了许许多多，无数人所经历的奇诡场景。 一个老农夫拿着金锄头不断耕地，地里长出的麦穗颗颗饱满，密密麻麻，每一株都有三人高，地主跪在他面前连连赔笑…… 一个陌生女人和许多男人躺在床上，男人对她说着讨好的话语，不断问她今晚是否还会临幸自己…… 在淮阳村，桃林散人被村民们用草叉农具打得头破血流，连连求饶，最后脑袋被摘下用草绳串起悬在村口老槐树上，在夜风中随风飘荡，家家户户飘出的菜香中充斥着欢声笑语。 各式各样的奇幻人生，填满了苏临的脑海，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最终他看到了另一个自己，穿着运动衫和短裤，奔跑在微蓝色的清晨街道上，周围是林立的高楼大厦，保洁工人刚刚上班，马路上空无一人，朝阳在他面前缓缓升起，行人逐渐变多。 看到那初升的太阳，其他奇妙的场景迅速消失，嫁给自己的洛槐南消失了，成仙换回自己身体的南志贤也消失了，只剩下身处现代都市的自己，听着疾驰的轿车鸣笛，和那洒水车悠扬的旋律。 然后一切都坍缩了。 所思，所想，所欲，所感……时空和精神的一切线条被吸入世界的终点，粉碎，湮灭，重组，最终凝固成了一块黑色的六面体。 一片漆黑的虚空中，只剩下那黑色的六面体，那个铁块在告诉苏临。 满足了，它已经满足了。 苏临：“回去……让我回去！” 满足的心情被瞬间收回，焦虑与愤怒填满了苏临的内心。 就在这时，一个容貌绝美的女子凭空出现在这片虚空中，她伸出手，单手握住了那黑色六面体，五指发力，六面体的表面散开丝丝裂纹，刺眼的白光从裂缝中透出。 苏临听到了金属冻裂的声音，黑色的虚空裂开了，世界重回清明。 “原来这是红尘仙的东西。”天尊说。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零六章 苏临的欲望 苏临看到天尊拿着那个铁块，姿态优雅，仿佛一个顶级的鉴宝师托着一件等待鉴赏的珍稀艺术品，在她眼中那铁块没有任何危害，唯有价值高低。 苏临眼前重叠的画面，扭曲旋转着被吸入铁块中。 农民失去了金锄头，女人失去了心心念念的工具……还有被殴打的桃林散人也没了。 那些幻想出来的一切事物，都被硬生生压缩进了手掌大小的铁块里。 “我知道这是什么了，”天尊语气轻快道，“红尘仙留下的东西。” “……红尘仙？”苏临还处在刚刚那种短暂的欲望混沌里，思维十分混乱。 “它能勾起人的欲望，最深切、最无法抵挡的欲望。那些幻觉就是欲望的具现化。” “我的欲望吗？” “这倒不是。人的欲望并不是无限的，如果欲望一直被勾引、被满足，人是会虚脱的。换句话说，这个铁块其实是在抽取你们对欲望的忍耐，保存下来作为自己的食粮，同样也会加强你们对欲望的渴望。” 天尊饶有兴致地观察起整个洞穴的布置，轻轻点头。 “原来如此，将铁块置于勾玉之下，可以源源不断地吞噬被吸取的众蚁仙门弟子的欲望和情绪，从而减少勾玉消化情绪的压力，减少整个系统的不稳定性。怪不得蚁仙门会舍不得将铁块还给你。” “你是说，是这个勾玉在吸取所有蚁仙门弟子的正常感情？”苏临问道 “准确来说，是先转移，再缓慢消化，在蚁仙门人还不多的情况下，光凭勾玉就能满足消化感情的需求，但若是蚁仙门的宗门规模逐步扩大，那么勾玉的消化速度将跟不上宗门弟子感情的产出速度。 也就是说，会溢出，会出现方宗玉那样的例子，或许在我们抵达这里前，这块勾玉的吸收效率就已经达到了极限，而铁块的出现弥补了这个缺陷。 铁块在抽取忍耐力后，会加深当事人入魔的深度，但只对单一欲望的渴望，也会让人疯得正常点，在事后填补欲望之后，甚至有可能变成正常人。 当然，因为勾玉本身是死物，所以铁块吸收这些情感并不会产生任何影响，对蚁仙门而言，铁块是有益无害的神物。” “这铁块，其实就是可以让人定向入魔的法器。”苏临摸着下巴喃喃道，“这样的话，毁掉勾玉，拿走铁块，蚁仙门的人就会恢复正常了。” “嗯，理论上确实如此。” 苏临皱起眉头：“理论上？” “经历了这一次，你还在试图定义什么是正常吗？”天尊懒洋洋地伸腰，随手将铁块丢给苏临。 话音刚落，苏临忽然听到了“咚”的一声巨响。 响声很大，却很沉闷，从四面八方传来。 无论是苏临还是洛槐南，都开始四下张望，就连变成液体的南志贤，都艰难地发声道：“道爷我全都缩在手掌里了，砍下手掌带我走！这鬼地方我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苏临没有理会南志贤，盯着头顶逐渐扩大的裂缝，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 原本镶嵌满发光晶石的洞顶，开始不规则闪烁、甚至熄灭，仿佛老旧的手机屏上出现了坏点。尘土噗棱棱地往下掉。 咚！ 闷响还在继续，伴随着岩层裂开的巨响。 苏临听到了隧道中传来的犬吠，一抹土黄色的身影冲如地窟，站在隧道入口处，对众人狂吠。 是旺财！ “什么声音？是地龙翻身吗？”洛槐南抓住了苏临的袖子。 “不是地龙……是整个蚁仙门要塌了！” “塌了？”洛槐南呆住了。 苏临猛地揽过洛槐南，扛到肩上，拔腿就跑。 在路径南志贤的身边是，苏临手指轻轻一挥，隔空斩下尸体的手掌，一脚踢飞至空中，随后接住，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苏临看到石壁上的裂缝正在往上方蔓延，按这个速度，或许过不了多久，蚁仙门就会化作一片废墟吧，童子院那些孩子几乎不可能活下来。 等到苏临跑出宝库，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所有人几乎都醒了，修士们到处飞来飞去，打打杀杀，苏临耳边充斥着各种吼叫声。 杀红眼的是那些被割去丹胎的修士，他们发了疯般见人就杀，其他境界低微的弟子疯了似的朝宗门入口跑去，主道上挤满了人，不少人之间御剑飞起，朝着洞口飞去。 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苏临停下脚步，看着这末日般的场景，内心闪过各种念头。 通过蚁仙勾玉中展示给他的，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他知道蚁仙门的弟子，多多少少都干过一些不为世俗道德所容的事，甚至于一部分人的本性就不好。 但至少现在他们不该在这里自相残杀，要死的人就随他去死，但是这些人至少应该让该活下去的人，先活下来。 不论如何，童子院的那些孩子都是无辜的，但在巢穴即将崩塌的这一刻，他们却是最不可能生还的一类人。 曾经的蚁仙门，用勾玉，用所有蚂蚁的付出，去满足一个人的欲望。 苏临不知道这算不算错误，但他也有欲望要勾玉来满足。 已有之事，势必再有，已行的事，势必再行，至少此刻……他将成为第二个蚁仙门的掌控者。 苏临掀开布，露出碎成渣的勾玉碎片。 洛槐南似是察觉到苏临的目的，主动从苏临肩膀上跳了下来，断掌中的南志贤嘶哑道：“你想干嘛！你想死啊！” 苏临没有搭理对方，他感受着勾玉四周不再满溢的感情，知道原先储存的情绪，此刻已然漏光。 但即使是破碎的容器，依旧有着可以容纳的量。 而之前那个神秘声音对他所说的话，证明他有成为勾玉主人的资格。 只要自己将这碎掉的勾玉充当储存情感的小容器，再用铁块将这些感情蒸发殆尽，便能让蚁仙门暂时回到之前的状态！ “决定了？”天尊安静地看着苏临，“短时间重新收纳如此庞大的情感，你不一定能扛得住，而且使用铁块化掉这么多情绪，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苏临露出兴奋的笑容，回望天尊道：“天尊，我有点明白你那时说的话了，所有行动的背后，真的只有‘想要’，其实根本就不用什么理由。” 就像现在。 他想救那些无辜的人，这个想法诞生于道德判断之前。 道德与仁心，只是为了压制内心的不安与恐惧。 而欲望，才是驱使他这么做的根源！ 苏临深吸一口气，右手按住铁块，左手笼住勾玉的碎片，体内十层蚁仙功开始运转。 现在，将大局逆转吧！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零七章 人究竟是什么 蚁仙功发动，蚁仙门众人的情感源源不断注入其中。 苏临惊觉，破损的勾玉无法容纳如此庞大的感情！ 但勾玉是定向传输情感的媒介，而人天生便是感情的容器，而人类所能容纳的感情量，并不取决于体积，只取决于意志。 苏临一咬牙，将所有的情绪放进了自己的身体，瞬间，海潮般的情感将他淹没了，矛盾、激烈的感情冲击着苏临灵魂，时间的概念，在他的体感中彻底消失。 他知道自己是苏临，但也是蚁仙门的任何一个人。 人是感受的集合体，情感没有高低之分，当你像爱着自己母亲一样爱着另一人的母亲，那你是自己，还是另一个女人的儿子？ 苏临在感情的海洋中寻找着自己的存在，他想要做的事太多太多，他想要救童子院的人，想要救淮阳村的乡亲，这是原来的他想做的事。 但现在他有了更多。 更多的欲望、更多的痛苦、更多的快乐……各种激烈的感情分散着他有限的注意力，苏临的自我被冲到了感情的深海里，意识在偏移，他开始找不到自己。 一会他是不断繁育子嗣的母修，一会他是割掉丹胎的金丹，自我认同在被拉扯，但他知道那些都不是自己。 在上万人的情绪中，找到一个人的情绪，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最后，他还是找到了，那是一个能让他忽略掉其他所有感情的锚点，他不觉得自己产生过如此激烈的情感，但他的潜意识又告诉他，这就是属于他的……这就是他自己。 孤独。 无止尽的孤独。 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情？ 苏临不知道，但他忽然就静下心来，将自我与他人分离开来。 意识重新回到现实，光怪陆离的画面从他眼前缓缓淡去。 鲜血从苏临的掌心滴落，与勾玉融合在一起，化作朱红色的玉石。 苏临知道，现在眼前这个勾玉是他的了，蚁仙门所有人的感情，经过勾玉和苏临的身体，缓缓流入黑洞般的铁块中。 苏临给所有人的情感做着精密的手术，人群停止了厮杀，他们又恢复了蚂蚁般的团结。 逃亡的弟子停下了逃亡，杀人的弟子停止了挥剑。 他们面面相觑，没有过多沟通，全部朝着童子院冲去，所有人此刻只有一个目的——将蚁仙门弱小的孩子们救出去！ “快，我在这里顶着，快去把孩子们带出来！”一名弟子撑开双臂，顶住一块即将坠落的巨石。 “师兄我来帮你！” “我也来！” 其他人也一拥而上。 苏临一手按着勾玉，另一只手按着铁块，看着眼前这团结的一幕，面无表情。 多么虚假，又多么美好，至少在此刻，蚁仙门这扭曲的集体意识，满足了苏临的欲望。 “我们在这里干什么？” 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洛槐南也加入到了救人的队伍中，就连旺财都跑前跑后，帮蚁仙门的众人寻找那些躲在角落里，被人忽略的孩子。 看着迅速疏散的人群，苏临松了口气……很好，应该来得及。 这就是秩序的力量，在混乱面前保持理智，有序地撤退，速度反而远远大于争抢，可以御剑的修士腋下夹着两名小孩，御剑飞向洞口，不能御剑的左右肩膀各扛一个，朝洞口飞奔而去。 苏临抓着铁块和勾玉，往地面赶去，整个巢穴都在摇晃，幅度越来越激烈，让人几乎难以立足。 当最后一人也离开巢穴时，苏临带着南志贤，跳出洞口，回到了地面。 他们从那小小的庙宇跑出，一路跑出三四里地，脚下的震感才稍有减轻，洛槐南看到苏临出现，飞奔着扑进苏临怀里，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苏临转过身，看着眼前方圆几里的地面逐渐凹陷，坍塌。 苏临停止运功，情绪慢慢从身上散去，回归它们主人的身体。 苏临的精神也逐渐恢复正常，刚刚还十分清晰的激烈情绪，突然变得模糊，就像大梦初醒时，虽然还残留着梦中的感想，但也会很快散去。 周围的蚁仙门弟子围绕在巨大的天坑周围，他们又恢复了原来的本性，但却没人继续厮杀，每个人都察觉到了自己刚才短时间的异常，所有人都很紧张。 “真危险，怪不得蚁仙门需要铁块。”苏临隐藏在人群中自言自语。 如果没有铁块这种辅助吸收情绪的宝物，蚁仙门的规模又一扩再扩，那最后溢出的情绪注定只能由掌门承受，这些大量混乱的情绪迟早会把人逼疯。 假如他没有在那片海洋里找回自我，他现在肯定已经疯了。 “人究竟是什么呢？为什么会如此脆弱。”苏临看着自己的手掌，若有所思。 经历了这些，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他和那些中的主人公一样，在穿越过来后，获得了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还有一部分感受。 对此苏临并不在意，毕竟他读过的所有穿越都有着如此天然的设定，穿越者穿越到异世界土著身上，异世界土著的灵魂应该自然而然消亡，所有的记忆都作为情报，被穿越者所接收。 但在使用勾玉后，苏临忽然明白自己的灵魂，或许并没有那么特殊。 “如果一句身体同时拥有两个人的感受和记忆，那他究竟是谁？”苏临看向天尊。 “你自己明明知道。”天尊说。 “但刚才我感觉自己一下子成了很多人，最后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办？我不想莫名其妙变成另一个人。”苏临说。 “不会的，即使你刚才真的迷失了自我，你也还是苏临，灵魂这种东西是真实存在的，不要陷入特修斯船的悖论，船的意义不在于它是哪艘，而在于它要去往何方。” 天尊看向苏临，用力拍上他的肩膀，笑道：“只要一直前进就够了，做想做的事！去想去的地方！” 苏临沉默地转过头，他没想到天尊也会说出如此鸡汤的话，简直敷衍到了极点。 第一百零八章 逃不逃 “哈哈哈！别露出这样的表情，我可没有骗你。”天尊突然发出大笑，伸手环过苏临的脖子，像姐姐般锤了下他的胸口，“你要努力啊！努力成为神，你已经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了。” 苏临皱起眉头，不解地看向对方：“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有些事不能告诉你，任何事都不能拔苗助长，培养一位神也是如此。”天尊说。 苏临紧挨着天尊，对方的体温真实如真正的人类，让他感到有些温暖和亲切。 神真是不可思议，好像永远不会有烦恼，永远知道正确的答案。 “你在和天尊说话吗？”南志贤小心翼翼地问道，语气十分恭敬。 苏临微微颔首：“嗯，在和天尊闲谈。” “哦哦哦！那你能不能帮我问问，我——” 南志贤话音未落，突然就听到填坑深处传来“轰隆隆”的巨大闷响，仿佛有什么极其庞大的东西在地底蠕动。 很快，比之前大得多的震动从地底深处传来，一时间天摇地晃，周围众人发出一阵惊呼，蚁仙门坍塌出的巨坑底部碎石翻滚，如巨蟒般粗壮的木枝顶开巨石，贴着岩壁朝地面生长攀爬而来。 “这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藤蔓！这么夸张的异象，难道是有什么天材地宝要现世了？” “老子在蚁仙门做了这么久奴才，这回正好拿点儿东西走！” 周围修士各有各的目的，喧闹不已，不少人已经恢复了疯疯癫癫的本性，有些人为了抢夺先机，直接御剑朝坑底的巨藤飞去，其他人见状也不甘落后，拔腿便冲。 苏临原地扶着大树，神色凝重地看着仍在不断升高的木藤，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天材地宝？ 不可能！绝不会有这么巧的事，这种时候出现这样的异动，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宗门的崩塌，触动了一些隐秘的机关。 苏临眼看着那些木藤飞速生长，其中最粗壮的几根盘绕在一起，像一只只手笔直朝天空四散叉开。 密密麻麻的花骨朵儿从树枝上冒了出来，几个呼吸的工夫，粗壮的木藤缠成一颗巨树，填满了整座天坑，纷繁的桃花叠成一张粉红色的天幕，遮住了一半的天空。 看到这颗桃树，苏临心里咯噔一声，他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是桃林散人！ 粗壮的树根在地下掀起土色的波浪，脚下的根须疯狂蠕动着，如地刺般窜出，苏临手疾眼快，徒手将木刺劈断，右手掌被震得发麻，左手掌更是皮肤粉碎脱落，露出裸露的红色肌肉。 靠近巨型桃树的修士，就没这么好运了，在桃树周围的木刺密度和力量远超周边，那些修士被尽皆刺穿，即使在空中御剑的修士也难逃劫难。 漫天桃花纷纷扬扬落下，混着修士们的血。 苏临仰起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桃树顶端的老人。 他居高临下望着逃出来的众人，放声狂笑：“哈哈哈哈！你这卑鄙的贼子、老鼠！竟敢欺骗老夫！你当老夫真拿你没办法吗？” 苏临眯起眼，仔细看向远处的桃林散人，和那次逃亡中远远的空中一望不同，原本儒雅风流的温和老者，此刻双目通红，头发凌乱，脸色也不正常地发红。 该死！ 果然境界高的修士脑子都有点不正常，只是让他多等了些时日，便疯成这样，竟然还敢单枪匹马追到蚁仙门来。 苏临估计他在蚁仙门地下已经蹲守了好些时日，只是碍于蚁仙门内有两名元婴坐镇，才不敢冒然出手。 恰逢今日紫光真人外出游历，掌门又被他杀了，他察觉到两个忌惮的气息消失，再也无所顾忌，才从地下冲了出来。 “哈哈哈，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桃林散人提了一下半脱落的白袍，随手一挥，身后缓缓升起一个巨大的手串状物件。 那是什么？ 苏临眯起眼睛，定睛看去，忽然双眼猛地睁大，瞳孔缩成一颗小珠。 那一串，是一颗颗人头大小的木雕，从木雕上还能依稀辨认出人类眉眼。 “呵呵！老鼠似的玩意儿，也敢与老夫作对！真以为老夫怕你那威胁吗？”桃林散人兴奋地狂笑着。 他提起手串随手一丢，那串人头木雕飞过极远的距离，精准地掉在苏临面前的地上，一路滑至苏临脚前。 苏临僵硬地低下头，一张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马爷、赵虎、李二狗、王婶，还有六岁的虎娃…… 一共三十七个脑袋，被一根麻绳像手串似的串了起来，每颗木头上的表情都痛苦万分……有的咬牙，有的惨叫，有的嚎哭。 苏临想知道，他们在最后都在想些什么呢？ 苏临颤抖着伸出手，从地上提起那串木头，他想要嘶吼，想放声咆哮。 但所有声音都堵在胸膛里，烧成了一团火，烫得他想嚎啕大哭。 他不是没想过这种结局，只是没想到这种结局竟然如此令人难以接受，令人如此痛苦！ 悲伤如崩裂的堤坝，冲毁了理性的防线，激烈的情绪让苏临瓷化的皮肤裂开更多细纹。 断掌中的南志贤，敏锐看出了苏临此刻的心情，连忙劝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你不可能赢的，咱们赶紧跑吧，你用那勾玉，让这帮金丹筑基帮咱们挡一挡，说不定还逃得掉！” 洛槐南犹豫了一下，最终也下定决心，劝说道：“苏临哥哥！还是跑吧，现在硬碰硬只会白白送死，但如果能跑回武安城，靠竹雨姐姐肯定能用铁块换回其他村民。” 苏临捏着勾玉，冷眼望着那株参天桃树。 暖风自山间吹来，桃花的香气沁人心脾。 “逃？”苏临发出一声冷笑，“你们要我逃？” 什么是逃？ 现在该逃吗？ 若是还能理性地思考，让这近万名修士给自己当炮灰殿后，就是正确选择。 但他不想。 其实苏临知道，南志贤他说得没错，现在的他，已经绝无可能再杀死一名元婴修士。 虽然已经确定死后黑天尊会自动出现，但黑天尊对身体产生的反噬作用肉眼可见，以这种反噬的强度，恐怕刚刚蜕变出黑天尊，自己的肉身就会彻底崩溃。 “那串没大用的脑袋，就送你带到黄泉当个念想！至于村里其他人，老夫日后要另作他用！哈哈哈哈！” 桃林散人张开双臂，仰天狂笑，意气风发，得意非凡。 “被天尊选中的小子，现在感觉如何啊~~这便是红尘，这便是你的红尘啊！哈哈哈！” 苏临红着眼，盯着立于桃树顶端的桃林散人，喃喃道：“今天，我和他有一个要死在这儿。” 南志贤沉默了。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零八章逃不逃免费阅读. 第一百零九章 去见你的神（一） 南志贤听到这句话直接呆住，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小子说什么？ 他说今天他和桃林散人一定要有个死在这……他怎么不干脆说自己要死在这！ “苏临你冷静点！你可是天尊钦定的圣子，只要熬过去绝对没问题的！区区元婴不会是你的对手，但你现在冲动只会白白送掉小命！”南志贤焦急道。 说完他等了一会，见苏临没有任何回应，立马接着道：“洛丫头说的难道不对？不管怎样，已经死的人不可能复活，但淮阳村还活着的人，还等着你救，你要清醒点！” “在洞穴里，你们俩有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体要发生变化？”苏临突然问道。 南志贤一愣，不明白苏临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但既然他问了，自己也只有老老实实回答：“嗯，你捏碎勾玉那会我又陷入幻境了，那次幻境和桃林散人布置的幻境不同，我完全不能分辨出来，我差点以为……” 南志贤忽然停下，然后略去了原来想说的话，直接说结论：“当时的确感觉身体要有什么变化了，但后来那种感觉突然消失了。” “槐南你呢？”苏临看向洛槐南 “我？我也是。”洛槐南说。 苏临点了点头：“那就对了。” 一定空间内浓缩了大量的激烈情感，会引动铁块，强行加深周围的人的入魔程度。 按天尊的说法，那时候他甚至有可能见到红尘仙。 若是自己将那时发生的事重新复刻一遍，那是否能让桃林散人入魔，见到红尘仙呢？ “天尊，若是有普通人直接入魔见到了你，他会变成什么样子？”苏临问道。 “那个人的自我很可能会彻底消亡，肉体会变成不可预知的东西。” “那像桃林散人那样的人见到你会如何？” “普通人和元婴，在神面前没有区别，他们的自我会被污染，意识上的混乱会在肉体上体现，身体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成乱七八糟的样子，最后自我毁灭。” 天尊说完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你别指望我，我和他没有连接的媒介。” 苏临嘴角扯了扯，举起掌心的铁块：“我要拜托的是另一位神！” 苏临抬头看向桃林散人，对方现在的精神明显很异常，他已经陷入了极度癫狂失智的状态，否则也不可能千里迢迢追到蚁仙门，甚至不惜将宗门完全摧毁，与蚁仙门结下如此仇怨。 他已经半疯了，距离入魔只有一步之遥 若是自己能复刻之前在地窟中勾玉破碎的场景，应该能让桃林散人入魔！ 苏临低头看向手中的勾玉，碧绿的勾玉已经浸透了他的血，融为朱红与碧绿混合的奇异玉石。 接下来，他要把蚁仙门弟子所有的极端感情全都灌注到这块玉石中，连同铁块送到桃林散人手上！ 苏临开始运气，蚁仙功悄无声息地运转起来，将四周所有修炼了蚁仙功的修士的情绪尽数捕捉，时间的流速在他的感知中，再度变得缓慢。 四周一片混乱的蚁仙门弟子，在某个瞬间，忽然全都安静下来，天地间瞬间归于寂静，除了桃林散人猖狂的笑声仍在山间回荡，山林中只余鸟鸣和风声。 温暖的山风吹过林海，叶片摩擦的沙沙声叠成波涛，在这令人放松的氛围中，蚁仙门上千名修士紧闭双唇，静立原地，表情呆滞地看向桃林散人。 这数千人的表情仿佛从一个模子中刻出来般，无情也无欲。 桃林散人笑声渐止。 他眯起眼，戏谑地扫视四周，傲慢道：“哼！故弄玄虚！蝼蚁再多，老夫单掌灭之。” 在元婴面前，金丹这种修为，真就与虫子没有两样，不管苏临还有什么底牌，他只需展开桃源幻境，就能将此地所有人都化作树灵。 他甚至都无需动手，只要这群蝼蚁胆敢靠近，便会被直接拉入幻境。 苏临眼眸微闭，用蚁仙功精确分割着蚁仙门弟子的感情，将恐惧、求生欲、愤怒，全都一一割去，只留下对蚁仙门的奉献。 他要用这些弟子的命来为自己拖延足够的时间！ 在苏临眼中那是漫长的数分钟，而在外界只有一刹，他猛然睁开双眼。完整内容 下一刻，所有修士突然动了起来，朝那颗巨大桃树冲去！ “哈哈哈哈！蚍蜉也想撼树！”桃林散人依旧在狂笑。 漫天的藤蔓与树刺缠住了修为较低的筑基弟子，筑基弟子不得不放慢脚步，与这些诡异的树木缠斗，许多人直接被木刺贯穿，当场丧命。 但没有人有一瞬犹豫，蚁仙门的弟子悍不畏死，一往无前，前赴后继地冲向那不可一世的元婴！ 修为较高的金丹弟子，将那些树刺藤蔓一一斩断，以最快的速度朝中央的巨木冲进。 飞在最前面的弟子，已经进到了桃林散人百米之内，却突然从空中坠落。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木纹，身体在落地的刹那，刺出一条条根须，深深扎进土壤，那名金丹弟子在痛苦的尖叫中，化作了与淮阳村村民无异的桃树。 一股极其强烈的愉悦感冲击了苏临的灵魂，那是这名弟子在化作桃树时，于桃源幻境中感受到的极乐情绪。 “很好！都来吧！越多越好！”苏临脸上也露出了癫狂的笑容。 他只愁情绪不够多，但现在桃林散人施展了幻术，这个问题就无需担忧了。 破损的勾玉还远远不够容纳如此多的情绪，必须将大部分情感封存在自己身体里，等到将勾玉送到桃林散人手上那一刻，一口气注入所有的情绪，将它撑爆！ 苏临此刻的状态就像在走钢丝，所有的感情都被吸入勾玉和身体，几乎没有溢出，若是此刻有任何失误，溢出的情感将直接引动铁块，触发第二次失控。 那时就不是桃林散人遭殃了，而是他自己率先入魔，自爆而亡。 苏临知道，自己正在进行一场真正的豪赌，他不但要不断吸收情绪，而且还要在这混乱的情绪中保持真正的自我。 虽然很奇怪，但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历后，区分他人与自己的情感变得容易了许多。 保持自我意识的要点，是牢牢抓住之前所感受到的极致孤独，那种孤独感，让苏临可以心平气和地看待其他激烈的感情，对那些极致的快乐与痛苦冷眼旁观。 眼前，越来越多的蚁仙门靠近桃林散人后，化作一颗颗桃树，所有的条件都已经就位，一切都到了临界点。 苏临一把撕下上衣，将铁块与勾玉包在一起绑好，随后弯腰摆出了抛投的姿势。 摧锋！ 第一百一十章 去见你的神（二） 世界在苏临眼中变为黑白，他看到了构成自己肉体的物质线，看到了力在身体里的流动。 神通将所有臂力都集中于一点，垂直击打在铁块的重心上，铁块带着勾玉笔直地飞向天空，飞向桃树，飞向桃林散人。 若这铁块只是寻常铁块，那在刚才的瞬间，就会被击出一个针孔，但这铁块是神器，构成它的物质线无坚不摧，完全可以承受苏临施加的巨大冲击。 苏临知道，桃林散人一定能接住的，对方知道那包袱中装的是什么。 自己跟蚁仙门从武安城出发，飞越万里来到此地，桃林散人还能追踪至此，说明他与铁块之间有着神秘的联系感知，所以……苏临知道他一定会接住！ 苏临瞳孔收缩，视线越过上百米的距离，看清了桃林散人的脸，他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凌空跃起，伸手探向那包袱，他抓住了！ 容纳在苏临身体里的海量情绪，沿着那条看不见的丝线，一口气灌入了勾玉之中，如果说勾玉是容器，情绪是水，那么蚁仙功便是施加压力的水枪。 此刻苏临将蚁仙功催发到极致，将所有的情绪一口气压了过去！ 苏临握紧双拳，表情嚣张到了极点：“去见你的神吧！” 桃林散人接到了包袱，也听到了包袱里传来的像晶石碎裂的声音，内部的勾玉在瞬间布满无数细小裂缝，崩裂化作齑粉。 数千人的情感，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 在那一个漫长到无尽的刹那，桃林散人看到了许多许多奇异的画面，漫长又短暂、激烈又平静、虚假且真实……然后他看到了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 或者是男人。 他并不确定对方的性别，但他知道那就是红尘仙。 “上仙！上仙等等我！”桃林散人朝着那一袭红衣追了过去。 那红色的背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最后完全融化铺在了地上，他闻到了浓郁的花香。 “爹爹~” “爹爹~我在这呢。” “爹爹我在这！快来看我啊，我美不美？” 他听到了女儿的声音。 “阿桃？阿桃你在哪里？” 桃林散人欣喜地环顾四周，东奔西跑。 在一片血红的天地中，他看到了一抹粉色，听到女儿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更清晰了。 “阿桃，阿爹来看你了，哈哈哈！” 桃林散人迈开双腿朝女儿跑去，然后来到了一颗桃树前，他茫然四顾，听到桃树上传来密密麻麻的“爹爹”。 呼唤他的声音有几百个，叠在一起有些吵闹，但他却并不气恼。 “哈哈哈，好多阿桃啊，阿桃你在哪儿呢？在树上吗？” 他仰着头，朝高高的桃树顶上眺望，然后听到女儿叫他摘下一朵桃花看看。 桃林散人伸出手，摘下一朵桃花，看到花芯里是一张可爱的女童脸庞，正是他的女儿小桃，小桃的脸小小的，嫩嫩的，只有指甲盖大小，嵌在五瓣花瓣中，十分可爱。 “爹爹！爹爹爹！爹！” 头顶树丛里，几千几万个小桃呼唤着他，桃林散人高兴得手舞足蹈，心神飞扬。 “哈哈哈，这么多啊！我有这么多小桃啊，哈哈哈，爹爹在这呢！” 他剪下一根桃枝，插在装满水的陶瓷瓶里，和花瓣里的小桃说了三天三夜的话，看着花芯里的小桃，从稚嫩的童年慢慢长大，长成一个少女、长成一个成熟的女人，最后变成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 女儿的容貌就像娇嫩的花，从鲜艳逐渐到枯萎，变得比他还老，像踩烂掉的菊花。 “爹啊~小桃想睡了。”变成老太婆的女儿说道，声音比他自己还沧桑。 桃林散人眉头皱了起来，心里忽然涌现出浓烈的悲伤，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涌出来。 “爹爹爹爹！” 忽然，他听到身后吵闹的叫唤，转头一看，满树都是青涩稚嫩的小桃。 于是他又破涕为笑，将花瓶里的小桃抽出来随手折断，丢在了桃树下，充当花肥。 是啊，怕什么呢，有这么多小桃呢。 只要把老去的小桃埋在树下，就会长出更多的小桃，自己永远会有年轻的女儿。 …… “你怎么把铁块丢出去了！你没了那块铁，还拿什么去和他谈！另一半我还在那老怪手上呢！”断掌中的南志贤吼道。 苏临根本不搭理对方，眼睛直勾勾盯着飞出去的包袱。 他看到桃林散人接住了包袱。 然后，苏临清晰地感觉到勾玉碎了，碎得十分彻底。 但这次情绪的洪流却没有上次那么猛烈，至少隔这么远，苏临没有感受到太多激烈的情绪，这让他不免有些担心。 但很快，苏临就知道这担心是多余的。 因为桃林散人从空中坠落了。 几乎是在坠落的瞬间，他的身体发生了巨大的异变，以他的身体为基点，大量粗壮的木枝狂暴地生长出来。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最新章节。 渺小的人类身体中，喷发般射出几根弯曲盘绕的参天大树，长出的大树上又长出新的大树，树木不断膨胀、不断生长、不断缠绕，填满了整个天坑，往四周平坦的土地上扩散。 无数树枝拥挤在一起疯狂生长，场面酷似化学实验中的法老之蛇。 苏临死死盯着畸变的桃林散人，南志贤也乖乖闭上了嘴。 虽然南志贤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但显然苏临对这元婴老怪做了什么，让对方走火入魔了！ 紧接着，那些树枝开始开花，他们听到了漫山遍野的“爹爹”，和女童银铃般的笑声。 “走！快走！” 苏临大吼一声，扛起身边发呆的洛槐南，拔腿就跑。 蚁仙门的众人也反应过来，不约而同往远方跑去。 不过这次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桃林的扩散速度很快便缓了下来，桃树漫出巨坑没多远，便停止了生长。 苏临跑到远处，站在高高隆起的山丘上，居高临下俯瞰这片壮观的桃林。 在一片绿意盎然的森林里，这片夺目的粉色，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竟然有些赏心悦目。 若是没有那惊悚的叫爹声，这片桃林美到足以令任何一位旅者流连忘返。 “天尊……你不是说，很快就会开始自我毁灭吗？”苏临面无表情地问道。 第一百十一章 见到的第一位飞升者 “他已经毁灭了。”天尊望着茂盛的桃林说道。 苏临站在山丘上，看着桃林越开越盛，看着一株株桃树凋零，听着那一声声“爹爹”从稚嫩到沧桑，最后桃花落尽，只留一片枯林。 终于结束了，即便是元婴，在更高的感官领域面前，也是如此脆弱。 确定一切结束，苏临才感到身体的不适，他低头用可以看到物质线的特殊视线观察自己的身体，看到自己的经脉黏连打结，混乱不堪，过度运转蚁仙功给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负担。 “差不多该睡了吧。”天尊忽然开口道。 苏临一愣：“什么？” “精神严重损耗，要用睡眠来补足的，这次你的损耗可不小。”天尊说。 苏临正想开口，忽然视野就黑了，连带着五感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昏过去了吗？ 这么快？一点过度时间都没有。 不过这次为什么我还有意识？不应该一睁眼一闭眼就结束了吗？ 苏临感到很奇怪。 上次在武安客栈恢复精神时，他就是这样，眼睛一闭，再睁开时已经恢复完毕。 “你好啊，年轻人。”一个温和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苏临猛然一惊，意识在一片虚无中回头，眼前的黑暗逐渐褪去，色彩再度在视野中变得清晰。 白茫茫的一片虚空里，有一张桌椅，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男人坐在桌旁，他的外表看起来与田里的农夫没有区别，但他的头顶却顶着一对金色的触角。 “你是谁？”苏临警惕地问道。 “我是蚁仙，你弄坏的勾玉就是我飞升前留下的遗物。”蚁仙说，“你是我飞升之后，第一个能见到我的下界者，你看上去是个很好的人。” 苏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不敢冒然靠近，他不清楚为何自己昏迷后会见到蚁仙，是因为勾玉反向侵蚀了自己的神智吗？ 而且对方说的话也很奇怪，什么叫“你看上去是个很好的人”？ 这话听起来比“你是个好人”还要土，还要敷衍。 “我不是坏人，别害怕。”蚁仙说。 “能搞出蚁仙门和蚁仙功这种东西的，难道会是什么好人吗？”苏临冷笑一声，最终走向对方，在石桌旁坐下。 “我想我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我并不清楚下界发生了什么，但我的确感觉每一任勾玉的持有者，他们的品行都相当低劣，性情乖戾，像你这种精神平稳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苏临皱了皱眉，猜不透对方的想法。 但既然无法脱离这个地方，暂且与对方交流一下，也不是坏事。 从刚才短短几句中，苏临便听出了一些反常错误之处。 “你难道不会和勾玉持有者交谈吗？我在第一次拿到勾玉时，明明听到了你的声音。” “声音？”蚁仙皱了皱眉，“我没有在勾玉里留下什么声音，更没有留下什么残魂，我飞升之前，只留下了蚁仙功和勾玉而已。 虽然我能感知到勾玉每一代持有者的气质，但我和他们从来没有过交流，不是所有人都能穿破天道的屏障和我说话的，资质不足的修士若碰巧触碰了天道的屏障，必然会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苏临眉头皱得更紧了，现在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是对方在撒谎。 第二种，便是对方没有撒谎，藏在勾玉里的确实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看来你对我真的非常警惕，是上一任持有者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吧？” “……”苏临沉默。 “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好吗？或许我能帮到你，如果我的一些谏言能帮助一个纯良的修士少走歪路，那我飞升也不算没有意义。”蚁仙微笑道。 苏临盯着那张淳朴厚道的脸庞，深吸一口气，决定更进一步试探一下对方。 …… 苏临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将自己在蚁仙门经历过的一切都与蚁仙说了一遍。 一开始，蚁仙还表现得很正常，但当他听到蚁仙门的人割人丹胎，操控弟子情感这些事后，他表情越来越凝重，最后忍不住拍案而起，怒吼道：“邪魔外道！一群邪魔外道！我留下的宝物怎么给这些邪魔外道拿了去！” 苏临镇定地望着暴怒不已的蚁仙，试图从对方脸上看出一些破绽。 蚁仙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苏临：“小兄弟，这种魔宗，难道就没有名门正派合力讨伐吗？” “你在说什么？名门正派？”苏临更加疑惑了。 虽然蚁仙门绝非善类，但若是将他放在修仙界中，苏临觉得蚁仙门其实已经非常“正派”了，毕竟如今修仙界已经是你吃我我吃你的现状，像蚁仙门这样仅仅只是扭曲弟子感情，而不损伤弟子性命的宗门，实属罕见。 若要比烂，蚁仙门是能胜出的。 “对啊！昊天一气宗！洛水青云门！还有龙吟窟……他们难道就放任这蚁仙门独自做大，视而不见？”蚁仙门盯着苏临，满脸不敢置信，表情不似作假。 苏临看着对方，大脑高速运转着。 若是蚁仙现在的举止都是伪装，苏临不觉得他能看破，他有自知之明，一个活了不知几千上万年的老不死，想要骗过他这个小屁孩，就和人类戏耍一条狗那样。 但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呢？ 其实苏临听到对方身份后，就一直很疑惑。 蚁仙作为飞升上界的修士，道行自然高得离谱，但他的精神竟然如此正常，一点都不疯癫。 和人交流毫无障碍，甚至还有些平易近人，难道修仙修到最后也会返璞归真，从疯变回不疯？ “我也刚刚修仙不久，你说的那些门派，我全没听说过。”苏临老实说道，他想继续深入打探一番。 蚁仙负手而立，沉吟了半晌，感慨地叹了口气：“也是，毕竟过去这么久了，这些门派没落了也正常。 但小兄弟你既然已经踏上了仙路，总该知道一些名震天下的正道仙门才对，我想问一下，现在那些仙门叫什么名字？” 苏临眨了眨眼，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对方的问题，他甚至觉得蚁仙是在故意搞笑。 “如果……如果一定要说正派的话，其实蚁仙门也算正派了。当然，若是诛仙司也算门派，那我觉得诛仙司应该更正一点。”苏临说。 蚁仙愣住了。 “哈哈，小兄弟，真会开玩笑。”蚁仙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苏临咽了口唾沫：“没有，真的没有。” 第一百十二章 上古修仙时代 时间在和蚁仙的聊天的中，过得飞快。 在这个无法确定时间流速的异常空间，苏临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但他却从蚁仙口中得知了一个与他了解中，完全不同的修仙世界！ 蚁仙飞升的时候，还没有大梁，他所在的朝代叫做大雍。 在他所处的时代，凡人可以见到仙人，各种宗门林立，修仙者中被赞扬的行为，是锄强扶弱，除魔卫道，帮助凡人。 虽然他们有着凌驾于世俗的伟力，但却都做着犹如圣母般的事。 苏临问对方，为什么他们都这么强了，还要做帮助凡人，这有什么利益吗？ 蚁仙的回答是大家都这么做的，修仙者若是欺负弱小会被其他修士看不起，修士与修士之间斗殴就算了，若是故意伤及无辜凡人，只要被宗门废除修为的。 而如果你品德高尚，到处锄强扶弱，张扬正义，那么走到哪里都会被竖大拇指，宗门也会因此倾斜修炼资源，大力培育你。 因为比起天赋，精神道德更加重要，在蚁仙门那个年代，像苏临如今世界的大部分金丹筑基，都是要被杀掉的，在那个年代只要脑子不正常，不正义不仁德，要不废去修为，要不直接宰了。 说实话，苏临不是很理解这种“光明”得到修仙社会。 反过来，蚁仙门也不理解苏临所处的世界。 听到苏临对如今修仙界的种种描述，蚁仙表现得十分激动。 “开什么玩笑！像那种人修炼会走火入魔的！走火入魔的人什么都干得出来，到时候苍生涂炭，血流成河，这种后果谁来承担？怎么能让这种没有毅力的人修仙呢？怎么什么吊人都来修仙了？” “什么？功德丹？功德丹是什么东西？是金丹的丹胎啊！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是谁想出来了，我都不知道丹胎还能入药！谁这么丧尽天良！” “啊？真仙，对啊，我也信奉真仙啊，不过我资质愚钝，并没有机会聆听真仙教诲，不过我有个师兄见到真仙后走火入魔了……是我亲手送走了他。” “对了，你们现在怎么还有蠢货订立这种天条？哪个混蛋飞升订下了这种天条！ 我飞升时，订的天条是翻云术法！为的是百姓们遇到大旱，能用我的术法祷告上天，求得雨水，订像我这样的天条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订那个凡人不可见仙？” 苏临此刻有点紧张，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对方，如果对方说的是真的，苏临也只有给他竖一个大拇指，夸一句光正伟、三观正。 但这段日子，诡异疯癫的修士看得多了，苏临也不敢随随便便就相信对方，说不定这家伙也是个癫子呢，只是在癫狂的灵魂外，披了层正常的皮囊。 “蚁仙，这么多年，你就没遇到过从下界飞升上去的后辈？” 苏临很好奇所谓的上界究竟是怎样的，是不是真的像里那样，一次飞升，其实只不过从一个小世界来到了更大的世界，一层套一层，像无限扩大的盒子，除了更大、更强，什么都没有变。 “后辈吗？从来没有遇到过。”蚁仙笑了笑，表情有些黯然。 “上界是什么样子的，和下界有什么变化吗？”苏临问。 蚁仙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说不清啊，真的说不清，乱七八糟的，即使勉强说出来，你也不会理解的，上界有很多门，每个门里也乱七八糟的，有很多疯子……那些疯子倒是和你口中的邪修很像。” 蚁仙说完停顿了一下，好像还想说些什么的，但最后还是没说。 “小兄弟，你觉得现在修仙界这世道，怎么样？好还是不好呢？” 苏临不解地盯着对方：“为什么这么问？” 苏临觉得蚁仙这是在明知故问，这世道好不好，难道还用问吗？ 他自己心里难道就没有判断？ 蚁仙刚才如此义愤填膺，对这个问题应该有很明确的答案才对。 蚁仙又摇了摇头，起身道：“算了，时候差不多了，我得回去了，今后有缘或许还会相见。哦对了，我那勾玉你留着吧，那群邪修都用错了我的遗宝。 我那勾玉，是在走火入魔时，用来配合蚁仙功，将心魔关住的。” 苏临发觉周围的空间在变得模糊，急忙起身问道：“蚁仙，你可曾听说过《避灾志异》？” 蚁仙回头望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未曾听闻。” 眼前的景象在瞬间消失，视野在刹那，彻底陷入黑暗。 随后五感迅速回归，苏临先是闻到了一股霉味，然后触觉从指尖开始恢复，再慢慢朝着躯干扩散，最后全身都有了知觉。 缓缓睁开双眼，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头顶的木梁。 苏临躺在床上，低头看了身上的被子，刚才嗅到的霉味，就来自这床棉被。 苏临双手撑住床板，艰难地坐起。 他环顾四周，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那些记名弟子常住的小木屋，看来在他昏迷之后，天尊并未带着他坐飞车离开，自己现在还在蚁仙门附近。 苏临咬紧牙关，靠着墙一动不动，轻微的阵痛从体内涌现出来，慢慢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一会工夫，苏临便感觉身体在承受千刀万剐的酷刑。 他想放声大喊，但光是张嘴呼吸这个动作，便牵引着身体肌肉，让他痛不欲生，痛到苏临宁愿放弃发泄，也不愿再让这剧痛继续加剧。 果然，疼痛是拥有无法忍受的感觉，或者说，只有无法忍受的感觉才会被称之为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渐缓，他才有精力思考蚁仙对他说的那些话。 假如蚁仙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在大梁出现之前，那上古的修仙时代，修仙界的氛围相当好，社会风气高尚。 虽然那个年代，修士也面临走火入魔的巨大风险，但他们却通过对修仙群体的自我制裁，维护了世界的和平，并且这个和平在蚁仙出生之前，便已经持续了至少几千年，这种高尚的“残忍”，令人畏惧，更令人钦佩。 所以苏临更困惑了，究竟是什么，让之后的修士放弃了无私奉献，选择了通过掠食他人提升修为的道路？ 这种道德上的极端变化，是在漫长的历史中逐渐演变而来，还是因为某件突发的历史事件，突然改变的呢？ 如果是因为某件事，引发了修仙界道德水平的剧烈震荡……那这件事，会和神陨有关吗？ “呼——”苏临缓缓吐出一口气，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与蚁仙的一番长谈，让苏临长期压抑的内心得到了解放。 他愿意相信蚁仙所说的话，他从对方口中听到了一段令人憧憬的历史。 即便修仙的残酷真实，且无法避免，但人类依旧能守住内心深处的那一份善良。 现在，这个世界已经脱轨了……他想要纠正这个世界。 第一百十三章 苏醒 “咯吱~~” 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涩响，陆竹雨走进木屋，她看到苏临已经苏醒，面露喜色：“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呢！我都在想怎么安顿你了。” 苏临见到陆竹雨也十分吃惊，这里与武安城相隔万里，陆竹雨是怎么过来的？ “你怎么找到这的？总不可能是跟着桃林散人来的吧？” “是南志贤的身体带我来的，那元婴老怪走时，还取走了南志贤的脑袋，留下了身体，我赶到淮阳村之后，便看到他的无头尸体正往一个方向爬，我猜是头身之间有着感应，于是便带着无头尸体追来了。”陆竹雨说。 “对方可是元婴。”苏临说。 “我也带了不少人，我把你的事和其他阁主说了，大家都非常重视，所以特别批准了我带上一个元婴。”陆竹雨说。 苏临沉默地思考了一会，觉得陆竹雨应该不是单纯为了他来的，至少不全是为了他，毕竟陆竹雨在抵达之前，并不知道他在蚁仙门身处险境。 “你来这里，应该不是为了救我吧。”苏临说。 陆竹雨微微一笑：“你有蚁仙门这座靠山，我都没想到桃林散人能伤害到你，我跟过来，一是为了探查蚁仙门究竟是怎样的修仙门派，毕竟诛仙司这么多年对它一无所知。 二是为了确保你进入修仙门派后，没有受到那些修士的影响。 当然，我们也想过要截杀桃林散人。” 苏临撑住床沿，慢慢下床，陆竹雨见状立刻扶住苏临的手臂，边扶边说： “但我没想到你竟然单枪匹马覆灭了蚁仙门，救了这么多孩子，我已经知道蚁仙门是怎样一个门派了，这门派比我想的要好很多，不过灭了也好。”陆竹雨说。 苏临缓慢活动四肢，渐渐找回了掌控身体的感觉。 但他也明显注意到自己的肉体已经被残破得不像样，瓷化的部分已经布满细密裂纹，人类身体的部分骨瘦如柴，每一次迈步和抬手，苏临都能听到关节传来的痛苦呻吟。八壹中文網 “我睡了多久？” “一个月，期间都是我和槐南在照顾你，帮你换衣服倒尿盆都是她做的，因为你昏迷的时候不会吃东西也不会喝水，所以我只能让人运功刺激的你的经络，促进你吞咽食物……说实话还蛮累的。”陆竹雨说。 苏临心中万分感慨，他随便想想，就能体会到照顾他这样一个废人有多艰难。 昏迷的时候自己应该不会自主吞咽，现代社会靠鼻饲的方式让植物人进食，而在修仙界，则是让以气入体，刺激食道模拟吞咽动作，摄入营养。 拉屎撒尿这种事，更不用说了，苏临现在就能感觉到自己胯下包着一团布。 走出木屋，苏临看到了几艘大船停放在田间，许许多多孩童在空旷处玩耍，有人专门负责看护他们，而蚁仙门的那些弟子，全都不见了踪影。 “蚁仙门那些人全都跑了？还是杀了？”苏临问道。 “放他们跑了，虽然我带来的人中也有元婴，但能不出手尽量不出手，毕竟谁也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 “我还以为你们是逢修仙者必杀呢。” “如果可以我们的确会这么做，但与蚁仙门余孽直接开战，风险太大了，比起杀人，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清理蚁仙门废墟可是一件劳劳心劳力的大工事，若能接收蚁仙门所有的遗产，诛仙司的实力必能更上一层楼。” 陆竹雨说完，马上接着补充道：“当然只要你能用的法器，全都归你所有，你用不了的，就让诛仙司收藏吧，毕竟越是强大的法器，越是危险，修为低微者动用，很容易走火入魔。” 苏临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他覆灭了蚁仙门，接受蚁仙门遗产的诛仙司，无疑是最大受益者，但苏临并不介意。 虽然诛仙司受益最多，但他们的力量是不可或缺的。 整个蚁仙门都被深埋在桃林碎石之下，开采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仅凭苏临几人绝无可能拿到一件宝贝，只有借助诛仙司的力量，才能挖出地下的宝藏。 即便他能得到所有宝物，也不可能全部带走，与其将这些宝物留在这里被其他散修捡走，不如让诛仙司来收容，比起修仙界的仙门，诛仙司要可靠得多。 况且，自己昏迷之后，蚁仙门的残局是诛仙司收拾的，那些恢复本性的弟子们没有乱来，也是因为他们带来的元婴的威慑。 若是没有诛仙司，他这个身份尊贵的圣子，肯定已经被某个真传弟子掳了去，或者身体被分割成多份，被一帮人平分。虽然天尊会在他身旁看护，但也不一定能保住他。 于情于理，诛仙司都应该得到点好处。 “小武！把药汤和丹药都拿过来。”陆竹雨朝远处喊道。 苏临顺着陆竹雨喊话的方向往远处看去，看到小武正在田间陪娃娃玩耍，他听到陆竹雨的呼喊后，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旋即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立马起身朝农田上的大船跑去。 不多时，小武便端来了一盆热腾腾的汤药和几颗丹丸。 “临哥，喝吧！我每天都准备着呢。”小武笑道。 苏临对这个称呼有些不适应，对方一脸的崇拜更是让苏临感到极度不适。 陆竹雨拍了拍苏临的肩膀，说道：“诛仙司的大家都很佩服你，明明只是练气，却先后连续干掉了两名元婴，完全称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其实在你醒来之前，大家都很担心你已经入魔发狂了，毕竟一个正常练气修士，能越境杀死杀结丹期便已是极限，杀死金丹的，文献记载中也屈指可数，做到的人无一不是天才，而且全都借助了外物。 至于练气杀元婴，诛仙司上下从来没有一个人听说过。” 苏临听出对方话中有话，随口敷衍道：“我是圣子嘛，特殊点很正常。” “也是。”陆竹雨轻轻点了点头，不再深究。 “对了，有个藏胎境的女修在离开之前，说过不久还会再回来见你一面，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苏临脚步一顿，看向陆竹雨：“她说什么时候回来？”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十四章 体修和法修 “当时她离开时，说一个月后会回来，你昏睡了一月有余，如果要来，也就在这几天吧。”陆竹雨说，“这女修，要杀了吗？” “到时候我先看看情况吧。” 苏临喝下药汤，一股暖流流经四肢百骸，总算稍微有了些力气。 他与陆竹雨在田间散步，听对方说之后的安排。 在挖开废墟，搜刮完财宝后，蚁仙门的这些孩子，会被诛仙司带走妥善照顾，因为这些孩子和这些记名弟子已经修炼了蚁仙功，气感已生，不可能再成为凡人，因此不能置之不理。 陆竹雨打算让这些记名弟子，前往诛仙司在各地的隐秘据点，充作眼线，隐于市井的同时，也可以接受诛仙司的庇护，并且发挥自己的专长。 至于这些小孩，陆竹雨打算带他们回京城总司，妥善培养，长大之后遵从他们的意愿，选择成为眼线，亦或是诛仙者。 苏临走着走着，看到天尊从大船上走下，手里拿着一个鸡腿。 她遥遥看到了苏临，笑着挥了下手。 “能让我单独待一会吗？我想和天尊说点话。”苏临对陆竹雨说。 陆竹雨朝苏临旁边的空气瞟了几眼，爽快地点头应允：“当然，有事随时叫人，他们知道我在哪儿。” 苏临点了点头，目送陆竹雨走向另一艘大船，然后苏临扭头看向天尊。 “即使是我也要吃饭，所以去找了点吃的，我就想你应该快醒来了。”天尊说。 “我在昏迷的时候见到蚁仙了。”苏临省略了寒暄，直切主题。 天尊：“哦？有什么收获吗？” “我知道了上古的修仙历史，上古时代的修仙者不是像现在这样的，他们就像我看过的仙侠一样，都很有侠气，但后来不知怎的，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你调查的速度比我预计的要快很多，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有了成果，或许神陨的真相很快就能揭晓。” 天尊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低头看向苏临的身体，话锋一转：“但现在，你更该担心自己的身体，你的炁损耗已经逼近极限，再这样下去，你会死。” “我是不是要尽快修炼《夺炁篇》？” “没错，但现在你连跑都跑不起来吧？而且但修炼这门功法需要三个特殊素材，短时间内很难集全，所以暂时先放一放《夺炁篇》，从最基本的修炼开始养炁吧。 修仙者修为提升时，都会汲取外界的炁，如果你能晋入筑基，就能大大缓解现在的症状，完全恢复肯定做不到，但像普通人一样行动，肯定没问题。” 天尊轻轻敲了敲苏临瓷化的皮肤，指甲与皮肤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之前说的那个《金刚六灭佛罗经》，要做到怎样的程度才能修炼？”苏临问道。 与元婴交手后，苏临知道在绝境中，最可靠的只有强绝的力量，现在的身体已经无法再召唤黑天尊，但老老实实修炼，提升又过于缓慢，他现在迫切需要一张新的底牌。 “你对身体的控制力已经达到了修习的标准，但现在你的身体实在太弱，不适合修炼这种很硬的功法。” “不行吗？”苏临稍微有些失望。 天尊见状，笑着安抚道：“但也不能说全无收获，黑天尊身上的炁量，庞大到无法想象，而且黑天尊的炁具备极强的凝聚力，这种特质很适合走体修的路子。” “体修和法修，哪个更强些？”苏临问起了所有修仙者都会关注的问题，毕竟这关乎到今后发展的前途。 “嗯……算是各有千秋，体修攻防一体，不但肉体不易毁灭，精神也不易被干扰。 但体修虽然自身极其强大，却不擅长运用‘炁’干涉外物。 法修恰恰相反，法修的肉体相较于同境界体修而言，十分脆弱，但他们十分擅长干涉外物。 他们可以运用法术，操控低境界修士，施展搜魂、控心、幻术等手段达成自己的目的。” 天尊停顿了一下，换了一种更加通俗易懂的说法： “举个更简单的例子，如果这是网游游戏，体修就是自身面板极高，精神和肉体防御力都达到极限的战士。 但如果体修的队友被法修用法术控制了，他就什么办法都没有。 反观法修，虽然他们自身的面板很低，但他们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法术，这些法术可以用来影响敌人，也可以用来解除队友身上的异常影响，还可以加强队友的战斗力。 同等实力的两者对抗，在不借助外物的情况下，体修可以做到单方面的碾压。 但现实中，法修一般都会花很长时间，准备各种法器符箓来增强实力，在准备万全的情况下，胜率比体修更高。 当然这种胜利的代价往往十分惨重，一次战斗就要耗空多年的积蓄。” 苏临将这些常识消化了一下，问道：“我可不可以走双修的路子？” 天尊眯起眼睛微笑，用一种捉摸不透的语气试探着问道： “双修？和谁双修？和我吗？和我是不行的，这等于你自己和自己双修。 但你若是想和洛槐南双修，倒是可行，甚至效果称得上绝佳。 但双修是独立于体修和法修之外的辅助法门，你还是得从体修和法修当中选一个。” “不，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 苏临正要辩解，天尊却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容，双手叉腰哈哈大笑： “我开玩笑的！别这么严肃嘛。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体法双修，答案当然是可以。 这两条路，就像文理分科，注重一门性价比最高，但如果你天赋异禀，能双管齐下，最后肯定比只修炼一门的强。 我的建议是先主修一门，看情况再慢慢发展另一门，大部分修士也都是这么做的。” 苏临皱眉，狐疑地看了天尊一眼，他发觉天尊的行为举止越来越轻浮了，她以前可不会开这种玩笑。 一直以来，天尊的所有语言表达都非常精准，和她交流时，不会有任何误解，甚至不会有特别的情绪起伏。 但这次天尊却开了一个极具挑逗意味的玩笑，拨动着他的情绪……她是有什么新的目的吗？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十五章 南志贤的贼心 “现在，你就好好练习内功，以你的资质，短时间内达到筑基不是不可能。” 苏临点了点头，确定了自己近期的小目标。 “苏临哥哥！” 苏临循着声音看去，看到洛槐南带着一帮孩子朝苏临走来，她脸上带着消散，手臂上那些可怕的水泡已经全部消去，完全没留下一丝伤痕，皮肤恢复到如鸡蛋般白皙的状态。 走在洛槐南身边的，还有一个面无血色的男人，虽然对方的样貌发生了改变，但那种难以言说的气质，却让苏临一眼便认出了南志贤。 苏临的目光越过洛槐南的肩膀，落在那几个孩子身上：“这些孩子，诛仙司都打算带回总司吗？” 苏临有些担忧这些孩子的人生，虽然对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来说，由诛仙司照料是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 但在诛仙司这种性质如此特殊的组织内长大成人，他们也注定无法拥有和其他孩童一样快乐平凡的童年。 洛槐南摇了摇头，纠正道：“也不是所有孩子都去诛仙司，有些孩子有妈妈，那些在诞嗣房当母修的女弟子，多是有资质，却被蚁仙门坑蒙拐骗来的良家女子，虽然修了仙，但境界不高。 所以竹雨姐姐允许她们带着自己的孩子回老家，当然这些人都得订立同心咒，发誓今后不再修炼。”洛槐南报告道。 “挺好。”苏临默默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这些无辜的人，也算是有了一个尚可的归宿。 就在这时，天边有个人影御剑而来，迅速靠近，随后在苏临前方不远处降落，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从飞剑上跳下，屈指一勾，那柄飞剑便化作流光收入鞘中。 “我该怎么称呼你？师弟？还是苏临？”丛冰清遥遥望着苏临，眼神颇为复杂。 不管是苏临还是丛冰清，现在的两人对对方而言，都是十分陌生的熟人。 说认识吧，其实两人在对方面前展现的都是不正常的状态，说不认识吧，接触次数已经十分频繁，。 “道友可以叫我苏临，我在蚁仙勾玉中看到了你的真实情感，我觉得我们还是重新开始接触比较好。听人说你离开前就说会回来找我，是有什么事要问我？”苏临问。 丛冰清笑了笑，抬手随手指了一下：“边走边说吧。” 苏临盯着丛冰清看了一会，觉得对方不像疯子，并且没有恶意。 “我本来是一名散修，因为一些机缘巧合加入了蚁仙门。然后在哪里待了几十年，如今想起来，这些日子真的和做梦一样，如果不是你出现，我恐怕会在那宗门里待上一辈子。”丛冰清说。 “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我也不是为了你才做那些事的，你来找我应该也不是说这些客套话吧？”苏临说。 丛冰清瞟了苏临一眼，面露微笑：“这就是真正的你吗？和我印象中完全不同。不过，在修仙者中你可能会是最正常的人，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目标，这次来找你，也是想问你，怎样才能一直保持理智。” “修仙者到最后，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神志不清，只有极少数能保持原本的自我，你既然已是藏胎境，肯定明白这个道理，为什么还要问我这种问题？”苏临冷冷道。 “将蚁仙功修炼至十层，还能杀死掌门，覆灭蚁仙门的，也只有你了。 这几十年来，我见过许多修炼蚁仙功走火入魔的，他们虽然摆脱了蚁仙功的控制，但本身却也入魔疯狂，像你这样既摆脱了控制，又保持了理智的人，唯独只有你。 做到这一点，你有什么诀窍吗？”丛冰清表现得有些紧张。 苏临看得出来，她对自己的回答抱有莫大的期待，她似乎对维持理智这件事十分执着。 但很可惜，丛冰清不知道他也没有什么诀窍，他只是利用了同心咒控制自己的行为而已。 苏临没再隐瞒，一五一十将自己之前的计划和盘托出，说完之后，丛冰清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之色，显然这个合理的答案击碎了她所有的期待。 但她还是强装笑颜道：“佩服，将自己的命运放在其他人手中，这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这种决意很可怕，也很令人钦佩。” 苏临：“为什么你这么执着于维持理智呢？” 丛冰清沉默了一会，淡淡一笑：“若是今后还有机会相见，那时候就告诉你，多谢你愿意回答我的问题，这点小心意，不成敬意。” 丛冰清从要带上摘下一枚玉佩递给苏临，随后拔剑悬放空中，飞身上剑，潇洒地破空而去。 正如她一开始所说的，她回来见他，只是想问他几个问题，问完便会离开。 苏临望着对方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手中光洁白润的玉佩，心中感慨万分。 没想到藏胎境竟然也有神智如此清明的人，比起筑基期便疯得离谱的南志贤，不知强到哪去了，这恐怕便是天赋的差别吧。 “苏临，道爷我决定了！我打算重新修习诛仙司的筑基功，放弃我的双修合体之道，重新走正道！”南志贤挺着胸膛，鼓足勇气说道。 “是吗？挺好的。”苏临收回目光，转身往小屋缓缓走去。 南志贤的心思，他又岂会猜不到，想必南志贤也能想到，只要他留在自己身边一日，自己就不会允许对方滥杀无辜，所以之前他能做人傀以供修炼，但今后却不行了。 再加上之前天尊也说了，他的合体双修之术虽然有出路，但从长远看却有短板，估计这种随口胡扯的谎话，给南志贤弱小的心灵造成了巨大冲击。 他狠下心，决定从头修炼最牢靠的筑基法，应该也经过了长时间的权衡利弊。 与这家伙相处了这么久，苏临也渐渐看懂了南志贤是个怎样的人。 他其实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疯子，虽然这畜生在为人处世上，不为世俗道德所容，但那些残忍行为的背后，都有正常的逻辑可循，与其说他是疯子，不如说他是极端的利己主义者，浓缩的人性的恶。 他能为了提升修为滥杀凡人，供自己修炼，但只要看到了更大的利益，他也能立马放弃滥杀无辜，装出一副改善从良的模样，忍辱负重，只为讨得真仙一两句箴言。 比起蚁仙门那帮人，南志贤说不定还要正常些。 “那你能不能让天尊指点我一下呢？毕竟我天赋低劣，修炼起来肯定困难重重。 另外！其实我一直有些心里话想跟你说，不知你有没有空听我唠叨几句？” 南志贤立刻疾步跟上苏临，一边察言观色，一边轻声试探。 苏临看都不看对方，在洛槐南的搀扶下，兀自朝木屋走去。 他用屁股想就知道，对方说的肯定又是什么改邪归正的蠢话，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苏临从来不相信人靠承诺可以改变。 “以前，我是没有机会，但现在，我想做个好人！”南志贤鼓足勇气道。 苏临停下脚步，轻蔑地看向对方，然后又看向天尊。 他沉吟片刻后，诱导道：“天尊，是不是他真的改邪归正了，你就愿意赐教一二呢？” 天尊瞬间会意，笑着点头附和道：“对，若是这家伙真的改邪归正，我倒也不介意给他一些建议。” 苏临点了点头，转身面向南志贤。 有了天尊的“承诺”，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撒谎了。 “我身体状况很差，要去修炼了，但天尊说了，等到你真的改邪归正了，她是不吝赐教的。”苏临说。 南志贤愣了一下，知道有同心咒的苏临不可能撒谎，一时间欣喜若狂。 但很快，他又露出难堪的表情，脸上百味陈杂，又是欣喜，又是愧疚，又有些无奈。 一时间，南志贤也搞不清自己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那……那你好好修养，我也自己去修炼了。”他硬着头皮道，有些慌张地跑掉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十六章 晋筑基 练气到筑基，是所有境界中最容易突破的，也是凡人和修仙者之间出现第一条鸿沟的界限。 如果说练气期能让修士的体魄大幅增强，那么筑基便是让修士肉体的活力开发到极限，筑基与练气最大的差异便在于伤势的恢复力，以及对营养的摄取效率。 具体的表现在于受了皮外伤，一下午便能愈合，若是深可见骨的刀伤，一周之内便能恢复如常，天赋异禀者甚至可以在一天之内，便让伤势愈合……当然，这些伤势仅限于寻常外伤。 除此之外，筑基修士最大的特征，便是吃得多，拉得少，战斗前后常常体型变化巨大。 他们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将食物的养分转化为脂肪，再通过锻炼，快速将脂肪消耗，生长出肌肉。 经过一个月的修炼，苏临感觉自己已经到达筑基的门槛，半只脚已经悬在空中。 但不知为何，就是迟迟跨不过去，每每进入即将突破的玄奥体验，身上那些瓷化的区域，都会打断他高度集中的注意力。 当他的气流经到这些身体部位时，总会受到莫大的阻碍。 为此，他不得不拜托陆竹雨帮他安排一些外界的辅助。 因为苏临命源属火，所以需要吸收外界的火灵气，为此布置了一个汇聚火灵气的法阵，分别让六名同属修士分别为苏临护法，协助苏临推动体内真气运转，冲破最后那几道阻碍。 南志贤忙前忙后，就地取材，炼制了筑基丹，帮苏临提高筑基概率。 这种豪华阵仗，修仙界能享受的人并不多，因为只有天赋极其低劣的修士，才需要这么多外界辅助。 正常的修士从练气突破到筑基，都是一气呵成，基本不会在筑基门槛上停留。 即使是南志贤这种自诩天赋末流的修士，也只是吃了一枚筑基丹便成功了。 当然，苏临是例外，诛仙司上下没有一个人怀疑苏临的天赋，毕竟前无古人的战绩摆在面前，而且还有尊贵的圣子身份，这些光环嵌套在苏临身上，即便是一条狗有这些名头，也称得上神兽二字。 “好了，这下总能成功了吧。”陆竹雨安排好一切，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她说不担心，那是假话，苏临受伤之重，肉眼可见，根骨天赋受损也在情理之中，她只希望苏临突破筑基之后，能慢慢养回来，若是就此止步不前，实在是太可惜了。 诛仙司从来不缺天赋异禀的人，但几乎所有天赋异禀的人都选择停留在筑基巅峰，因为比起战斗力，诛仙司最看重的是神智的稳定，与其要一个疯狂的强者，不如要一个理智的弱者。 但苏临是有可能成为理智强者的，这一点从各方面都能看出来。 “老大，临哥不会有事儿吧？”小武站在阵法外圈担忧道。 陆竹雨：“突破肯定没问题，但之后会怎样就不知道了，希望他的根骨没有受损。” 小武悲观地摇了摇头，任谁看过苏临那副身体，都会觉得根骨完好的可能性很低，他身体的一小半，几乎已经不像人了，好像是被什么诡异功法反噬了一般。 苏临在阵法中央端坐，抬头看向陆竹雨：“听说废墟的开采已经结束了。” “嗯，铁块已经被挖出来，但蚁仙勾玉碎得很厉害，虽然收集了大部分，但还有一小部分没找到，他们还在找，另外还有一些其他宝物法器，等你筑基成功后，便带你去挑，你就安心把注意力放在突破上吧。”陆竹雨说。 苏临点了点头，服下筑基丹，闭上双眼开始运功。 他修炼的是最常见、最通用的筑基功，五行属性都可修习，十分中庸。 气的运行路线经过上千次的周天运转，已经通顺得不能再通顺，就像排毒三天三夜，粒米未进的肠道一样，气在内部流转时，如滔滔江水般奔腾不绝。 其他六名修士通过阵法感知着苏临真气的运转，无不称赞。 “筑基功虽然简单，但运气运得如此自然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照理说，这样不会有任何阻碍才对，或许根本无需我们出手，仅凭筑基丹就可以。” 话音刚落，苏临的真气忽然停滞了，就像奔腾的河水在经过某个界限之后，瞬间变成了粘稠的岩浆，不断移动缓慢，还不断堆积在一起。 六名护法默契地对视一眼，开始为苏临灌注真气。 六股精纯的真气注入苏临体内，为他提供了强大的推动力，岩浆的移动总算快了少许，但那片经脉似乎格外崎岖，仿佛阻塞一般，速度时缓时慢。 “这什么状况？能流过去，但又流不快！我还是第一次见！而且只要灌进去像泥牛入海一样，一会就没了。”一名修士惊呼道。 “要加大力度吗？”另一人抬头询问陆竹雨。 陆竹雨犹豫了一下，重重点了点头。 更多的真气灌入苏临身体内，但庞大的真气在进入苏临身体不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几名护法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状况，个个汗流如豆，拼命压榨着体内的真气，不断往苏临体内送去。 苏临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变红了，白色的烟气源源不断地从他头顶和皮肤上冒出来。 陆竹雨眉头一皱，小心翼翼走到法阵边上，拿过剪刀从后衣领将苏临的衣服从中剪开，帮苏临散热。 当剪开苏临袖子的时候，陆竹雨神色瞬变，她看到苏临瓷化的胳膊上，那些缝隙深处，竟然闪烁着火焰般的光芒！并且裂缝正在越来越大。 下一秒，一小窜火苗涌现，点燃了袖子，周围所有人大惊失色，小武高喊：“拿水，拿水来！” 六名护法正要撤功，闭着眼睛的苏临却突然开口道：“继续，不要停下！” 护法闻言一惊，征询地看向陆竹雨：“阁主，怎么办？感觉他身体有些不妙，他真气已经乱了！” “不行，得撤功了！这样即使冲开也废了！得从长计议”另一名修士当机立断道。 陆竹雨一咬牙，喊道：“别停！照他说的做！”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十七章 筑基成功 源源不断的真气灌入苏临的体内，苏临的左臂燃烧了起来，大量的白色蒸汽以苏临为中心朝四周猛烈喷发，六名修士处于灼热的气体中，饱受高温的折磨。 终于，他们感觉到苏临体内的真气运转忽然变得流畅，便知道他已经冲开了最后一关，几人齐齐撤手跳出法阵。 船舱内热气缭绕，陆竹雨心惊不已，只不过练气突破筑基而已，怎么搞出这么大声势？ 朦胧的热雾中，一个人影从法阵中央站了起来，左臂依旧带着升腾的火苗。 苏临从烟雾中走出，站在众人面前，他上身的衣服已经烧为灰烬，红色的皮肤正在慢慢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但他的左手从一开始瓷化的状态，变成了碳化的状态。 表面呈干燥的黑色，缝隙中闪烁着微弱的火光，仿佛未能燃尽的余烬。 不会有人觉得这手臂里还留着一滴鲜血，它已经异化成了一种完全区别于凡人肉体的截然不同的肢体。 “只不过是筑基而已，这手臂看起来却像元婴似的。”陆竹雨干笑了几声，试图用玩笑缓解现场凝重的气氛。 但显然她的玩笑没有起到作用，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盯着苏临的手臂，完全没有听到她的玩笑。 苏临抬起焦黑的左臂缓缓握紧，再慢慢松开，挥舞胳膊朝各个方向转了几圈，活动自如，没有任何阻碍，虽然身体里的血不再流经左臂，但它似乎并不受到影响。 此外，在突破筑基的刹那，苏临感觉肉体得到了大幅度的强化，正如天尊所说，修为提升之后从外界吸收了炁，补足了他肉身最脆弱最残缺的部分。 苏临看着左臂裂纹中若隐若现的火光，心念一动，那些火光顿时微弱下去。 “我成功筑基了，虽然这胳膊有点奇怪，但似乎没什么问题。”苏临对陆竹雨说。 陆竹雨点了点头，挥了挥手，驱散了周遭众人，慢步走到苏临身边，低声问道：“你确定自己的身体没出事吧？” 苏临：“我想应该没事。” 说完，苏临看向一直站在旁边的天尊，天尊耸了耸肩：“这不算什么，瓷化的身体是黑天尊的反噬，阻碍了你修炼，用真气强行冲开这层障碍自然会破坏点什么，有好处也有坏处……就比如，你那只手的炁量大得吓人，比你身体所有的炁加起来都大。” 苏临看着左手，调整自己的观察方式，将普通视觉改为物质线视觉，在黑白两色构成的世界中，苏临看到了身体与左臂之间的巨大差异。 在左臂的衬托下，苏临全身的物质线都呈现一种淡淡的灰色，较为稀疏，而左手的物质线密密麻麻，颜色是深黑，这证明左手虽然看起来很脆弱，但它的强度其实远超人类身体。 但在左手和肩膀的交界处，物质线的连接变得杂乱松散。 天尊说：“你这条胳膊应该有特别的用法，但使用不当可能会掉下来，掉下来就很难装上去了，算是有利有弊。” 苏临关闭了特殊视觉，随便活动了一下胳膊，他能感觉到胳膊里流淌着滚烫的热流，如果将其释放出来，应该不失为一种攻击手段。 并且苏临察觉到手臂里蕴藏的热量，绝不仅仅是用于烧伤敌人，它释放出的热量似乎能通过飘散在空间中的物质线稳定地传递，这是苏临头一次感觉到物质线也有温度。 “既然没事，现在要去看看挖出来的宝物吗？说不定能找到适合你用的。”陆竹雨说。 苏临爽快地点了点头。 两人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从船栏边往下望，可以看到整片桃林已经被全部伐光，崩塌的碎石被一一清理出来，在天坑旁边堆成了一座石山。 苏临跟着陆竹雨下船，来到田边，所有从蚁仙门中挖掘出来的宝藏，被整整齐齐地陈列在地上，苏临看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法器，随手拿起一个在手里掂量了一下。 “怎么知道自己适不适合？”苏临侧目看向陆竹雨。 陆竹雨：“注入真气即可，如果有奇特的感觉，就代表你能用，但千万别用，可能会有危险。” 苏临点了点头，他大概能理解陆竹雨口中的危险是什么，甚至他可以用更科学的方式来解释为什么会有这种危险。 依照天尊的说法，所有的神通法术，归根到底，其实都是通过感官认知复杂的世界，并通过自己的理解，运用本就存在的世界法则，对无感官的低等存在造成降维打击。 所以大部分法器发挥作用的原理，肯定是对某种感官进行加强，若使用者本身就没有这种感官，那么就无法使用这一件法器，除非那个法器是像勾玉和铁块那样，并非影响外界，而是影响使用者自身。 苏临捡起一件法器注入真气，法器上的符文逐个亮起，但苏临什么都没感受到，于是重新将法器放下。 就这样，他挨个试了个遍，发现没有一件能用的。 就在这时，天尊走了上来，随手从地上拿起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木头，这个木头和苏临记忆中的魔法极其类似，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木方块没有涂上颜色。 “这个吧，这个可以给我用。”天尊将木方块丢给苏临。 苏临双手接住木方块，想开口询问，但突然意识到场合不对，于是按下心中地不解，对陆竹雨说：“就这个吧。” “这个？你能用？” “天尊告诉我，我适合这个，先带着。”苏临说。 陆竹雨恍然大悟，点了点头，沉思了几秒，立刻追问道：“既然天尊能预知到你将来适合哪种法器，那能不能帮咱们的人也预知也一下？” 苏临扭头看向天尊，天尊摆了摆手：“不行。我之所以挑了那个木方块，也是因为它散发出的气和我擅长的法则十分契合，若以后我需要出手，这个方块可以提升我的战斗力，也帮你减少炁的损耗。” “天尊说不行。”苏临转告道。 陆竹雨理解地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失望。 “那东西也挑完了，接下来就是送一些孩子和蚁仙门的无辜弟子回家了，在回武安城的路上，刚好有几个村庄顺路，上船吧。” 苏临正要转身，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一堆叠在在一起的杂物，按箱子分门别类放着，苏临停下脚步，走近一看，发现箱子里放的都是一些破掉的日常用品。 苏临一眼扫去，目光立刻被一个拨浪鼓吸引了。 第一百十八章 仙凡之别 听陆竹雨解释之后，苏临才知道那些箱子是那些蚁仙门弟子的遗物，小部分有用的东西会被筛选出来，而堆放在这里的，都是些准备丢弃的无用之物。 “哦对了，有个蚁仙门的女弟子之前一直想找你，她想问你关于一个叫，叫什么来着？哦，叫方宗玉的真传弟子的事。”陆竹雨忽然说。 “她和方宗玉有关系？”苏临问。 “她说自己是和方宗玉一个村子出来的，不过她离开比方宗玉晚些，虽然我没细问，但看她的表情，方宗玉应该是她很重要的人，她老家就在我们回武安的路上，回去会和我们坐同一条船，如果你有空，就去找她聊聊吧，那女人看上去蛮可怜的。” 苏临默默点了点头，看向方宗玉的遗物。 其实，即使见了那女人，他又能说什么呢，他也完全不了解那个男人。 对苏临而言，那只是个入魔的人而已，苏临低头，看到方宗玉的遗物中有厚厚一叠日志，他拾起看了几页，将那几叠日志和拨浪鼓揣入怀中，登上了返程的大船…… 返程的旅途，是苏临这段日子以来最放松的时刻，所有压着他的敌人，终于一个接一个解决了，不管是蚁仙门还是桃林散人，都永远埋在了那片废墟下。 桃林散人一死，那些桃树化的修士们陆陆续续恢复了神智，虽然他们的身体有很大一部分还是树的材质，但至少已经恢复了人的意志，从外观看也有了人形。 听诛仙司的意思是，虽然不可能完全恢复原样，但像个普通人一样活下去不会有问题，除了行动不便，某些地方甚至比人类还方便，譬如他们可以晒晒太阳便填饱肚子。 苏临想，现在淮阳村的大家，应该也从桃林散人的法术中解放了出来。 虽然这不是最好的结局，但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 苏临躺在床上，翻阅着方宗玉的日志。苏临本身对方宗玉没什么兴趣，但返程途中太无聊，修炼之余总要有些娱乐打发时间，于是偷窥方宗玉的心路历程，成了苏临的爱好。 方宗玉的日记大部分是很无聊的，毕竟被蚁仙功同化之后，精神和心情都趋于稳定，这种极度稳定的精神状态，也写不出有意思的日记。 唯一有看点的，只有他刚刚加入蚁仙门时的日记，以及他走火入魔后写的日记。 刚刚加入蚁仙门的方宗玉很想家，虽然丛冰清应该给予了方宗玉很大的安慰，但在那歪歪扭扭的字迹中，他却只提到丛冰清一次，便是最开头的“丛姐姐教我写字，我打算开始写日记。” 后来，方宗玉写的都是对父母和家人的思念，他想念已经死去的双亲，也想念村子里的玩伴，这时的方宗玉还不会用文字表达自己的感情，但他的想法很纯粹，他想总有一天要回去。 他提到了自己一直暗恋的姑娘，打算自己成为宗门中师兄那样的人之后，回去将那姑娘娶回家。 但很快这些思念便消失了，小孩子的懈怠让他放弃了写日记，等到他重新拾起笔墨时，他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从那以后，他再没有提起遥远的家乡，一心放在了蚁仙门上。 南志贤曾经因为无聊，到苏临房间看了方宗玉的日记，结果看完第一本之后便暴跳如雷，骂骂咧咧地离开了，结果第二天又被那日记借了去，两天之后才还回来。 启程后的第四天，方宗玉的同乡女子来拜访了苏临，还带着她十几个孩子。 苏临问了对方的名字，发现她就是方宗玉在日记中喜欢的那个女孩，这种命定的巧合，让苏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请下载app爱阅app最新内容 她说，她是为了方宗玉才来蚁仙门的。 她入门时，方宗玉并没有忘记她，但对方已经变得非常陌生。 她本来想要改变对方，但除了最开始努力了一阵，很快她也忘了自己喜欢着对方，反而全心全意成为了蚁仙门的生育工具。 直到苏临覆灭了蚁仙门，她才如梦初醒，而这时，方宗玉已经死了。 “苏临大人，你觉得，宗玉他是真的爱着丛冰清吗？还是说仅仅是因为蚁仙功？”女子抱着孩子，泪眼朦胧地向苏临发问。 看着对方悲伤的脸庞，苏临有种说不出的感慨，虽然她在宗门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但现在她的样子，却像刚刚出村的村姑，被蚁仙功控制的几十年，仿佛根本不存在一般。 “这个……我其实和他也不熟，但这是他的日记，你可以拿去看看。” 苏临将方宗玉的第一本日记，送给了对方，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温柔。 最初的方宗玉，与走火入魔后的方宗玉，已经不是同一个人，若要在曾经青梅竹马的心中留下最后一抹虚影，那就留下最纯真的那一个吧。 第五天，苏临到了方宗玉的家乡。 几个女弟子和男弟子，带着几十个小孩走下大船，穿过树林，来到了村口。 虽然村子还在，但早已物是人非，有老人看到他们衣着整洁，好奇地上前询问，他们回答说是要在此定居，老人们还不太相信。 但很快，村里人便和这些“外乡人”打成了一片，因为蚁仙门的弟子们都说，自己父母曾经在这里定居过，他们与村里人聊起了村里的许多往事，几次深谈之后，便熟络了起来。 苏临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体会到了从未体会到的距离感——身为修仙者和凡世的距离感。 苏临无意间往旁边一撇，看到南志贤也一脸认真地看着交谈的村人，于是开口问道：“你修仙之后，回过家吗？” “没，一开始跟着师父修行时，每年都想着要回去，但一拖再拖。然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想回去了……其实吧，也不是不想，是回不去了。 我出来时是我，回去时就不是我了，既然不是南志贤，那还有回去的必要吗？”南志贤感慨道。 苏临走进村子，四下打听方宗玉的老屋在哪里，但因为方宗玉父母没了，时间又过去太久，村里人连方宗玉这个人都不知道。 第二天，当苏临去村后林子边散心时，无意间来到了村里的坟地。 他在坟地上看到了丛冰清。 第一百十九章 墓前沉思 苏临看到丛冰清站在一个木牌前，他走上前一看，发现木牌上写着“方宗玉之墓”五个字。 “你立的？”苏临问。 丛冰清摇了摇头：“是那个蚁仙门的女弟子立的，他们早就认识。” 苏临没想到这么快就和丛冰清重逢了，但她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是送那些孩子回家，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苏临问道。 “想看看自己的内心。”丛冰清面无表情道，“我是在这里带走了方宗玉，而方宗玉的父母其实算是我和紫光真人间接杀死的，我其实算杀人凶手吧，但那个时候的我被蚁仙功控制着，所以我想看看，现在的我回到这里，会有什么感触。” 苏临明白了，有很多人对自己的初心刚到迷茫时，都会有这种行为。 就像曾经小时候异常渴望当宇航员的人，在长大后成了一名平凡的上班族，有时会特意观看有关宇宙的纪录片。 他们不是想看浩瀚的宇宙，只是想要审视自己的内心，看看自己是真的变成了没有志向的上班族，还是因为生活所迫，不得不放弃了儿时的梦想。 苏临在穿越前也曾经有过这种时候，日以冷漠的社会让他失去了见义勇为的念头，但他常常对自己做一个假设，若是世界上没有讹人和诬告，那自己是否还会见义勇为？ 当审视的内心给出自己想要的回答后，他便心满意足了。 “你有什么感触吗？” “没有，没什么感触。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没人记得方宗玉他们一家了，我之所以没有任何感觉，可能就是因为他们没有留下一点痕迹，我无法想象我做的那些事，造成了怎样的后果。”丛冰清依旧面无表情。 现在的她，看上去像一名哲人。 “如果是修仙前的我，一定会感到很愧疚。” “你之前说，如果再次遇见，你就告诉我为什么你如此想要保持理智，现在你可以兑现诺言了。”苏临说。 丛冰清望着方宗玉的墓牌，迅速看了苏临一眼，笑道：“这兑现来的真快，不过其实理由也没什么，我在最初开始修仙时，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亲生的，然后带我们的是一个老头子。 这中间发生的事其实很简单，大家本来好好的，修着修着，师父就疯了，我和弟弟妹妹过了一段很痛苦的日子，然后一起把师父杀了。那次运气很好，大家都只受了点轻伤。 然后，我们本来想回家，但最后还是决定继续拿师父留下来的功法秘籍继续修炼，修着修着，弟弟就疯了，虽然疯得很厉害，但因为弟弟他不会伤人，所以我下不了手。 我把他关在了洞穴里，按时给他送吃的，自己认真研读那些秘笈，想要找出正确的修炼法门，以便帮纠正他已经扭曲的神智……我当然是失败了。 再然后，妹妹也疯了，我一样把她关了起来。” “就这样，我每天修炼，每天修炼，每天送饭，每天送饭，弟弟妹妹也很乖，不吵不闹，就是疯得厉害，说的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话，说继续修炼下去就必须割掉身上一些地方，但那书上都没写。 大概十年吧，过了十年，我一个人照顾他们，每天重复研读那些秘笈，渐渐的我觉得或许可能是我的神智出了问题，毕竟弟弟和妹妹都说要割掉那几处地方，割开身体一些经络，才能突破境界。 我想，或许是他们修炼对路，才有了相同的感应，而我才是修岔了的那个。” “除了说些要自残之类的话，他们都非常正常，他们经常劝我，经常安慰我。 小弟告诉我，其实错的是我，只要我放开他们，他们就能给我证明。 小妹对我说，我锁了他们十年，他们却一点都不怪我，说只要修成长生，这十年不算什么，但我必须放了他们，他们才能突破瓶颈。” “然后我就放了他们，我看着他们用刀子在身上划开一道道口子，我当时想阻止来着，但小弟说已经开始决不能停下，然后我就看他这么一刀刀、一刀刀把自己切成了血人。 结果当然是他差点死了，我用几副草药吊着他的命，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丛冰清停顿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仿佛在平复心情。 “我本来觉得小弟和小妹都错了，但小妹查看了小弟背部的伤势后，说他往自己背上割肉的时候下刀歪了，所以才没成功，她要我帮她下刀。 我本来不想同意的，但她说只要她成功后，就能想办法救小弟。 我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同意了，我现在还记得我在她背上足足割了三百六十七刀，每一刀都是按照她的吩咐，非常精准地切下去的。 当时我一心想着要成功，所以下刀时没什么感觉，但小妹也失败了，他俩都奄奄一息躺在床上，我给他们吊了半年的命，就都去了，死时身体已经烂得没了人形。” 丛冰清面露苦笑，转头看向苏临：“你猜我当时什么感觉？” “一定很伤心吧。”苏临表示很理解，他知道失去妹妹是什么感觉。 “伤心？没有，我觉得我很可怜，他们是多么可笑啊，竟然把臆想出来的幻觉当做真实，我更加可怜，竟然屡屡对他们报以不切实际的希望……真实太可悲了。”丛冰清摇头。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最新章节。 苏临惊讶地看向对方，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给出这样的回答。 丛冰清忽然轻笑一声，重新抬起头：“所以我不想成为小弟和小妹那样的人，如果我也变成了那样的人，那认识我的人该有多么可怜，明明真正的我已经死去，他们却依旧宽容地对待那个已经疯掉的我……光是想想就受不了。” 她说完，侧目看向苏临，认真道：“若有一天，疯掉的我出现在你面前，那就大声嘲笑我吧，那个我只配被你嘲笑。” “可能我没有这种无聊的兴致。” 苏临说完，沉默良久，忽然想起了方宗玉的日记，于是他将方宗玉最后那几篇日记告诉了对方。 “我想，走火入魔后的他，或许是真心喜欢你，你现在有什么感触了吗？”苏临很好奇丛冰清接下来的回答。 丛冰清注视着苏临，眨了眨眼，面无表情地摇头：“我对那孩子没有任何感情，他认识的根本不是我，而我认识的，也从来不是他。 虽然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但其实我和他，从头到尾都是陌生人，是连面都没见过的陌生人。” 这番话，让苏临不知如何以对。 他突然觉得方宗玉很可怜，他心心念念爱慕的师姐，从始至终都不对他抱有任何感情，甚至轻描淡写地否定了那几十年的点点滴滴。 翌日，当地下起了大雨。 丛冰清不知在何时离开了。 苏临独自一人，带着方宗玉的日记和拨浪鼓，来到了他的墓前，将拨浪鼓和那叠日记放在了木牌前。 苏临看着那被雨水淋湿的字迹，心想或许丛冰清说的没错，这一切，只是一个虚幻的人爱着另一个虚幻的人，另一个虚幻的人照顾着那个虚幻的他。 他们从未真正相识，所以也不算真正开始。 第一百二十章 京观悬疑 送完蚁仙门的无辜弟子，和那些孩子之后，苏临重新坐上了回乡的大船。 在回武安城的途中，他向陆竹雨问起了武安城的京观事件。 虽然当时苏临因为被桃林散人追杀，跑得匆忙，但京观一事他从来没忘记，因为这是目前苏临所知道的，唯一与王霄风有关的线索。 平凡的农家子弟牛出息，在失踪之后，以王霄风的笔迹给母亲送了封信，这两件本来应该毫无关联的事，将镇武十三年的京观，与龙园县的妖魔联系在了一起。 无论如何，苏临都要查清背后的真相。 “陆姐，我离开的这段日子，武安城的京观有没有什么变化？”苏临走进船舱时，身穿水墨长袍的陆竹雨正在批阅奏折。 她见到苏临进来，放下毛笔：“你走之后，人已经死全了，短短几天，金木水火土都各有一人失踪，但从那之后什么都没发生，武安城没有任何异状。” 苏临眉头一皱：“一点异状都没有？” “对，我也很奇怪，但的确就是如此，城中风平浪静，安稳得让人不安。但隐藏在背后的元凶没有动作，我们自然也拿他没办法，其他事又忙得要死，所以京观就暂且搁置了。” 陆竹雨说完，挠了挠数天不洗，已经有些油腻的头发，组织语言道：“我知道你想继续调查，如果你有调查的头绪可以和我说，司内若是能配合一定配合，但根据我的经验……这件事短时间不会有进展。” 陆竹雨快步走到旁边的书架旁，拉开抽屉取出几卷卷宗摆在桌案上，对苏临说：“这是我自己写的，武安城京观一事的总结，你可以先拿去看看，更详细的资料只能回武安城再看。但劝你最好别抱有太大希望，绝大部分诡异案件到最后都是没结果的。” “这我知道，有些事再努力也解决不了。” 苏临很明白这个道理，作案永远比破案容易，即使是在科技发达的现代社会，悬而未决的案件数量，依旧远远超出破掉的案件数。 苏临拿起桌上的卷宗拉开简单扫了几眼，直接说：“武安城的资料看了应该也不会有突破，既然武安的京观与镇武十三年的京城一案如此相似，那或许可以从当年的案子入手。” 陆竹雨一愣，刚刚提起的毛笔再度悬停半空。 她诧异地看向苏临，不敢置信道：“你不会是想解决镇武十三年的京观案吧？” “我还没这么自大，但既然是同样的手法，作案动机很可能也相同。而且我记得你说那一年妖魔作乱频繁，高祖皇帝还遭遇了二十余次刺杀。”苏临说。 陆竹雨：“没错，妖魔作乱和修士行凶这两件事，的确有点离奇之处。你应该多多少少也听说了高祖皇帝与天条的传闻。” 苏临微微点头，关于“凡人不可见仙”这个天条，最初是从南志贤口中听闻，似乎在大夏建国之前，这个天条就已经存在，但它的威力变强却是在朱九勤开国之后。 所以很多人都对朱九勤有所猜测，觉得他与这天条脱不了干系，虽然朱九勤不可能是飞升强化天条的那个人，但天条威势加强，与他建立大夏这个时间点撞在一块，大概率也不是一个巧合。 “是这样的，大梁的皇帝是修仙者，这大家都知道，毕竟咱们诛仙司第一任司长便是大梁的国师，在大梁时期，没有修仙天赋几乎不可能入朝为官。 而推翻一个由修仙者组成的朝廷，仅凭区区一个凡人几步不可能做到，这也是修仙界众人猜测高祖皇帝也是修士的最大原因。 但事实上，在大夏建立之后的朝堂上依旧有少数修士，他们经过多年观察并未发现高祖皇帝是修士，除非高祖他修为境界高深到极致，否则不可能这么多年滴水不漏。 于是乎，朱九勤，呸！高祖皇帝，他究竟是不是修仙者，变成了一个未解之谜。” 苏临将这些逸闻消化了一遍，问道：“突然说起这些，应该和京观有关吧？” “嗯，其实当时诛仙司已经有此类猜测了，但光是有这种念头便是对高祖的大不敬，所以没人敢在大庭广众提起，但这种一眼便能联想到的可能，几乎人人都知。”陆竹雨顿了顿，“你还记得京观的蹊跷之处吗？” 苏临的大脑迅速将之前听过的情报过了一遍。 镇武十三年京观的蹊跷之处，在于它能被全城百姓所知晓，但它并非一开始就被知晓，而是在某一天，所有的百姓忽然都意识到身边有人失踪了。 仿佛一开始杀人做京观的人，是一名修仙者，但那名修仙者却在某一时刻，突然变成了普通人。 联系到那个与朱九勤有关的传闻，难保底下的人不会往那边想。 “那时候，高祖皇帝有没有对你们下达最后一道诏令？”苏临问。 陆竹雨眨了眨眼，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正因为没有，所以大家都觉得这个猜测不成立，除非从仙人转变为凡人的过程，是循序渐进的。” “修仙者可以变成凡人吗？”苏临问道。 “其实，凡人和修仙者并没有明显的界限，但天条判断一个人是否是凡人，在于他是否清楚地“见”到了非凡之物。只要见到了，那就不算凡人了。”陆竹雨说。 苏临：“就像我即使之前没有练功，但从我看到我妹妹尸体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不是凡人。” 陆竹雨点头默认。 苏临深吸一口气，思绪如一团乱麻。 京观一案越是深入了解，便越觉得离奇，但苏临的直觉也越来越强烈。 他的注意力穿过了漫长岁月，最终聚焦在大夏刚刚建国的第十三年。 “高祖皇帝留下的日录你已经看过了，但黄金书还没看，对吧？”苏临问道。 “黄金书没什么好看的，前四本记载的是高祖皇帝的生平事迹，后四本没有篆刻任何文字。” 说完，陆竹雨皱起眉头，警觉道：“等等！你是觉得自己能看到黄金书上，那元婴才能看到的妖异内容？” 苏临笑道：“我可不抱有那样的期待，但赫赫有名高祖妖书，我还是想亲手接触一下，我是那种对任何神秘事物都很好奇的人。”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二十章京观悬疑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一章 初见黄金书 回武安的路与京城并不顺路，但苏临要求之后，陆竹雨想都没想，便让舵手转向，绕路前往京城总司。 两天之后，苏临抵达了诛仙司的总司。 诛仙司的总司分为地上和地下两部分，地上的部分是赌场和妓院，还有一家酒楼共同组合而成，掩人耳目的同时，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安插打手。 在这里，诛仙司的成员可以进行休息和简单的任务交接，更重要的工作，全都在地下的总部完成。 苏临将洛槐南和南志贤留在的地面上，带着天尊，跟陆竹雨前往地下的总司。 据陆竹雨说，朱九勤留下的黄金书就被安放在总司地底的最深处。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最新章节。 陆竹雨一边在前方带路，一边给苏临介绍诛仙司的现状： “诛仙司上上下下，只有三个元婴，全都被收押在总司，他们是我们最后的底牌，这次跟我去救你的，就是其中之一。他不用出手，实属大幸啊。”陆竹雨感叹道。 苏临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自己在诛仙司高层眼里，竟然有这么重要，对方居然愿意派出仅有三人的元婴来救自己。 元婴修士对诛仙司而言，绝对不是宝藏，而是一个随时有可能爆炸的炸弹。 因为同心咒对元婴修士是无效的，而能被稳定留在诛仙司内的元婴，绝对是精神相对稳定，思想趋近正常的稀有品种。 但即便如此，也还是异常危险。 诛仙司能派出元婴来救自己，足以看出他们对他这个天尊圣子的看重。 通往地下的隧道人来人往，一路上不断有人对陆竹雨打招呼，虽然苏临也早就知道，陆竹雨是掌控诛仙司的十三人之一，但只有在这种时候，苏临才会清晰感受到陆竹雨地位的崇高。 这种情况在修仙界很反常识，大概也只有诛仙司这种主旨特殊的组织，才会有这种另类的组织架构，让修为低微的修士，牢牢掌控整个组织最大的权力。 在这个地方，不管是力量还是经验，所有的一切都为理智让步了。 “嗯~看得出这地方与朝廷很不一样，上下级没有太多的礼教束缚，与其说是官僚制度，更像是一家公司，这种氛围，估计是那个穿越者为了提高组织效率，而特意培养出来的。”天尊评价道。 苏临也看出来了，他喜欢这种氛围，比起官场上动不动就要被穿小鞋，见上级就要鞠躬行礼的陈腐制度，他更愿意待在这种公司般的环境里。 苏临跟着陆竹雨一路往下，经过了地下第二层和第三层。 在经过这两层时，苏临听到了痛苦凄惨的哀嚎，陆竹雨解释说，都是一些走火入魔的修士，诛仙司遇到那些可以活捉的入魔修士，都会带回来做实验。 这种实验在创司之初，便已经开展，一直延续至今，实验的目的是为了研究出走火入魔的阶段变化，以及探究唤醒入魔者理智的方法。 虽然诛仙司成立至今已经多年，但收获却寥寥无几，除了一些简单规律之外，实验并没有太多进展，但这种传统，诛仙司还是坚持不懈地维持了下来。 当苏临跟着陆竹雨走到最深处时，和蚁仙门相似的禁制大门出现了。 一名年纪轻轻的男人早早等候在门口，见到两人微微一笑。 “这是第五阁阁主，他叫……宋白白。”陆竹雨憋笑道。 苏临与宋白白四目相对，两人都面带微笑，沉默不语。 苏临倒不是觉得这名字有问题，他只是替对方觉得尴尬。 “早就从竹雨那儿听说了！我比你虚长几岁，如不嫌弃，叫我白哥就好。”宋白白爽朗大笑，似乎也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苏临也陪着干笑了几声：“白哥叫我小临就好，之前村里人都这么叫我。” “好、好，那我们……现在马上开门吧？”宋白白侧目看向陆竹雨。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将手放在门上，鲜血从他们掌心流出，顺着门上的凹槽灌满了整扇门的纹路，随后石门发出“隆隆”巨响，朝两侧缓缓打开。 多年前的灰尘扑面而来，苏临挥了挥手，迈入库房。 这间库房，用长明灯照明，内部长宽约十丈，房间的最中央被七本黄金书占据。 苏临本以为高祖的黄金书最多比普通的书大一些，结果每一本书都有长桌这么大，每本书的书页，都是一块金板，奢侈到了极点。 “这就是高祖妖书，自便吧，翻的时候小心点，蛮重的。”陆竹雨说。 苏临抬头，正巧看到天尊在一旁无聊地游荡，于是叫道：“天尊，你能看出什么吗？” 她头也不回道：“我记得我说过很多次了，我的感官是以你为准，最多往外延伸一些，你如果看不到，那我也看不到。” 天尊停下游荡的脚步，盯着苏临说：“除非它会反过来影响你，就像上次灵龙宗对你做的那样，这样我就能够通过你的精神变化，反过来观测它……当然，依旧要损耗炁和精力。” 苏临叹了口气，走到黄金书前，俯下身子。 “真是头疼啊，连一个案子查起来都这么困难，更别说神陨落的真相了。” “别气馁，感官与信息直接挂钩，现在你只是筑基，等你到元婴了，看黄金书还不是易如反掌？” 天尊微笑着，背着双手踱到苏临身边。天尊伏低身子，凑到苏临耳边，轻声道：“而且啊，我最近觉得你的精神太紧绷了，越来越不像个人了，稍微放松一下，或许会更好。” 天尊口中吐出的热气带着淡淡的香味，让苏临脑袋一麻，他眉头一皱，迅速偏头避开。 “我什么都变，只是要做的事太多了。倒是你，最近怪怪的。”苏临吐槽道。 天尊挺直腰，发出一阵愉快的笑声：“没办法啊，降临后过了这么久，用人类的五感接受了这么多信息，自然越来越像人了。 不过不用担心哦！下次见到真正的我之后，就会清空了，这些都是小事，无关紧要的。” 苏临沉默了一瞬，没有回应对方，低头开始黄金书的第一页。 当苏临看向黄金书第一行字，他直接愣住了。 苏临转过头，狐疑地看向站在墙边的陆竹雨和宋白白，迟疑道：“你们说……黄金书只记载了朱九勤的生平事迹？” 听到苏临直呼高祖姓名，宋白白也愣了一下，但很快便点头道：“嗯，元婴期应该能看到更多东西，但我们看到的只有高祖皇帝的生平记录。” 苏临重新低下头，更加凑近了看黄金书。 他看到的不仅仅是高祖的生平，高祖的生平的确有，用方方正正的正楷凿刻，一个字约十厘米见方。 但除了正楷之外，黄金书页上还歪七歪八雕刻着只有四厘米见方的小字。 第一行字是：我可能疯了，但我不确定。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另一个修仙界的故事 苏临仔细盯着那一行字，其实那行字的大小并不小，但苏临却看不清，他只好凑上前去细细端详，黄金书上的小字，一个接一个在他眼中清晰起来。 他必须全神贯注，才能让一个字变得清晰，所以只能半句话半句话地。 【我可能疯了，但我不确定。 所以我才写下这几行字，将我即将实施的所作所为，交给后人评说。 若是我是对的，那么便将之视作成功的事例，若我错了，那就引以为戒。 我现在有一种没来由的奇怪直觉，仿佛什么恐怖的灾难要降临了，而我只有做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才能阻止那个灾难。 这件事无法解释，如果我直接写在这里，那你们肯定以为我疯了，所以我要先给阅者讲述一个故事，一个有关修仙的故事……】 苏临眨了一下眼睛，忽然视角猛地拔高，他看到了山川河流，连绵不断的莽莽群山，这片苍穹之下，峰峦叠嶂，奇峰耸立，一个个宏伟宗门矗立其中，天空中不断有修士御剑飞行，来来往往。 苏临发现自己并没有实体，他只是一个从高空俯瞰的视角。 刚才自己还在黄金书，为什么突然就来到了这种地方？就像突然做梦一样。 不过这里的世界有点奇怪，这里的天空不是蓝天白云，而是彩色的，大片大片的彩色，五彩缤纷，而且天上也没有太阳，光来自天空本身，从七彩苍穹均匀地洒下。 是黄金书把我拉入了幻境？还是我又做那种奇怪的梦了？苏临一时间分不清。 脑子刚闪过这个念头，苏临耳边便想起了一个男人沉稳的声音。 “在这个修仙世界，天空是彩色的，就像你看到的那样。这里不像我之前所在的修仙世界，这里没有疯狂，只要有毅力有天赋就能修仙。这个世界已经存在数亿年了。” 这是朱九勤的声音，苏临之前在梦境中听过朱九勤说话，语气声线颇为相似。 “但是就在十万年前，席卷这个世界的天劫降临了。” 朱九勤的话语戛然而止，苏临的视角往地面漂移，慢慢下降，最后进入了一个宗门。 在这个宗门内，苏临看到了弟子来来往往，他们在交谈，但话语苏临听不见，倒是耳边又响起了朱九勤的声音。 “这个天劫被他们叫做‘灰劫’，不管是任何人，任何事物，随着存在这个世界的时间越来越长，身上便会慢慢覆盖无法去掉的灰尘般的物质。 对寿命不过百的凡人而言，这些劫灰并不影响生活，因为劫灰必须在一百年后才会出现，因此只有寿命超过百年的修仙者与长寿的动物植物，才会受到劫灰影响。” 苏临看向四周，发现果然有些修仙者的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色物质，但这些劫灰对他们似乎没有产生多大影响，只有那些身上覆盖着一层厚厚劫灰的宗门长老，才会持续保持极度痛苦的表情。 “但随着时间推移，这场针对天下万物生灵的劫难，威力越来越强，逐渐的，劫灰的出现缩短到了二十年。” 随着朱九勤旁白般的讲述，苏临的视角重新拉高，俯瞰整片天地，一瞬间时间流逝的速度被加快了，苏临看到天空的颜色不断变化，从红变蓝、变黄、变黑，有一段时间整个天地都暗了下来，变成了彻底的漆黑，然后重新亮起彩色的光。 人世间，转眼也是沧海桑田，大山被修士以伟力移平，又随着自然变化，慢慢堆垒成山，河流成百上千次变道，林间的火燃起又灭。 终于，在某个时刻，时间的流速重新缓慢了下来，苏临看到了完全不同的世界。 不知过去了几万年，现在苏临眼前的山林，已经被灰白染尽。 所有超过二十年的树木，身上都披上了一层白色的灰，天地间都笼上了一层死色。 看样子，是随着时间流逝，天劫的威力也随之变强了，苏临心想。 他的视角再次不受控制地下降，这次他被带到了一处山巅，那里聚集着几个身上叠满厚灰的老人，从灰烬的厚度看，他们已经活了很久很久。 这回，苏临能听到他们的谈话了。 “老夫晋入化神日久，逐渐感觉到是天道在损耗我们的生机，但我们若是主动损耗生机扭转天道法则，或许能再给天地万物生灵，再拼出一线生机！” “老朽也感觉到了，如今我钻研出一门功法，我等共同运行，或许能改变天道法则。” 几名老者交谈之后，便席地而坐，开始运功。 霎时间，天地变色，彩色的天空忽然开始明暗不定，随后以几名老者为中心，头顶方圆几万里的天空逐渐变暗，彩色慢慢隐去，最后只剩下黑白两色。 苏临听到了从苍穹传来的巨响——咚！ 咚咚！ 那声音来自极遥远的天外，似乎能震动人的灵魂。 在这震动着，那些人身上的劫灰也簌簌掉落，厚厚的劫灰，很快便只剩下薄薄一层。 不光是他们，放眼望去，天地间所有披着劫灰的生灵，身上的劫灰都有一定程度散落！ 而随着这不断的震动，那几名修仙高人再也无法维系那改变天道的功法仪式，纷纷停下了功法运行，他们脸上激动不已，而朱九勤的声音，也随之在苏临耳边响起。 “这些人就这样发现了解除劫灰的秘密，而他们钻研出来的能改变天道的功法，被命名为《黑白代彩遮天法》，从今往后，万物生灵终于从天地大劫中，寻觅到了一条生路。” 苏临听着旁白，还是不理解朱九勤想表达什么。 这和朱九勤说的有关系吗？为什么他说如果不提前说这个故事，别人就会觉得他疯了？ 苏临觉得自己刚才所看到的故事，并没有什么疯狂之处，反而有些感人。 一些修仙者为了给自己，也给天下生灵寻一条出路，耗尽才智，终于找到了逆天改命的方法，这不是很平常吗？ “于是，在这种化神才能修炼的神奇功法普及之后，天劫的威力被大大削减，人世间一片祥和，除了极夜的时间越来越久，苍生的生活再慢慢变好。” 极夜？他说的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出现的相当长时间的黑暗吧。 在这个没有太阳的世界，这种自然法则还真是稀奇。 思考间，时间再次快速流淌，苏临像是看着亿万倍快进的电影镜头，看着山川河流的变化，看着劫灰覆满天地，又看到天空变成黑白两色，将天地的劫灰洗去。 然后，时间突然停止前进，朱九勤开口道：“又过了几万年，有个人出现了，他是个天赋异禀的人，但因为他的所作所为，所以所有人都叫他——仙屠子。” 第一百二十三章 以小见大 随着朱九勤慢条斯理的讲述，苏临眼前的景物迅速平移，他刹那间飞过了很远很远的距离，随后来到了一个宗门，一个脸上布满刀疤的年轻人站在宗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老头的脑袋，老头的脑袋上有厚厚的劫灰。 苏临的目光迅速扫视了对方一遍，判断出仙屠子的年纪比这个老头要年轻不少，因为他身上的劫灰很薄。 “仙屠子！你这邪魔歪道，天下修士，人人得而诛之！就算你屠光我们满门，还会有千千万万人！你杀不绝的！”一个身负重伤，半边身体都被斩去的宗门弟子嘶吼道。 仙屠子低着头，对底下还剩下的那些人说：“我不是邪魔歪道，我这么做是为了天下苍生！《黑白散彩遮天法》有违天道，你们难道没发现吗？如果不用这邪功，虽然我们身上的劫灰会越来越厚重，人会越来越痛苦，但寿元却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即使是凡人，如今活到六十岁的也比比皆是，只不过凡人无法忍耐劫灰痛楚，往往在四五十岁便自杀了而已。 虽然用《黑白散彩遮天法》可以暂时消去劫灰，但若引来天怒，世间必将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仙屠子对那些人嘶吼着，但那些人并不听，苏临看到他们厮杀在一起，几下之后，那些人便都被仙屠子屠了个精光，宗门上下除了没有反抗的弟子，几乎全灭。 苏临眉头皱了起来，心里产生了疑惑，他隐约觉得这个仙屠子应该是朱九勤故事中的主角，但单单看目前他的表现，苏临还无法分辨他做法的对错。 这时，朱九勤的声音再度响起：“仙屠子感觉到消除劫灰的功法，可能会引来天怒，导致这一方世界的毁灭，这种感觉从他幼年时就异常强烈，然而他并不知道理由。 他只知道，不能再让那些人继续施展扭曲天道法则的邪功了，否则上天若是真的愤怒了，现世所有一切都会毁灭……但他说不出理由，更无法证明自己。 他说这个世界注定毁灭，但若是天下苍生能忍受这些痛苦，或许还能换来一丝转机，可能芸芸众生死伤一半之后，剩下的能再过上一阵安稳日子。 然而根本没人能听他的，因为天怒没有任何根据，纯粹是仙屠子的臆想，于是他开始屠杀那些化神期可以施展遮天法的强者，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男女老幼，凡是只要阻挡他的，他都会杀死，在他眼里，只有杀死这些人，才能拯救这个世界。” 朱九勤又暂停了讲述，但苏临已经大致理解仙屠子是个怎样的角色，有着莫名其妙的执念，想要让所有人都认同自己的观点，为此不惜大开杀戒。 然而，即使他自己，也无法证明自己的观点，他甚至连像样的谎言都变造不出来。 时间再次加快，等到又一次停止时，苏临看到仙屠子的脑袋已经被砍了下来，高高悬挂在山巅，而山巅之上聚拢了几十名身上披着厚重劫灰的修士，他们喜笑颜开，打算再次施展遮天大法，为天下苍生免去劫灰之苦。 苏临看到这些人坐在地上，画上用来增强功法的法阵，随后一同运功。 这次的遮天法施展格外顺利，天空都变为黑白二色，并且持续了很长的时间，这次天道的震动也格外强烈，竟然将人世的劫灰抖落八成！ 众人大喜过望，天下黎民喜极而泣。 苏临平静地看着这一切，正当他还在思考这个故事的意义时，忽然天空裂开了，紧接着天地分崩离析，在无穷无尽的惨叫声中，这个世界粉碎了…… 苏临眼看着眼前的世界缓缓变暗，心中一惊。 这就结束了？ 这个故事就这么结束了？ 他完全没领悟到朱九勤想表达什么，他是想说，自己就是那个故事中的仙屠子吗？虽然别人眼中他是疯子，但不听他的，世界就会毁灭？ 如果朱九勤讲述这个故事，仅仅是出于这个目的，那苏临绝对这位开国皇帝，未免太愚蠢了。 他不相信朱九勤只想说这些。 果然……很快，苏临感觉视角一边，他突然来到了一个现代家庭！ 不，虽然说是现代，但其实家具摆设都充满了年代感，大号的台式电视，模糊的画质，还有放在客厅最显眼处的座机，以及用海绵垫填充的沙发，这是互联网还没普及之前的年代。 中年的一男一女，和他们的儿子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 忽然电视屏幕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白小点，男人眉头一皱，起身来到电视旁，那个年代的科技还无法将播放装置微缩，所以电视体积很大。 他用力拍了拍电视的后箱，后箱的灰尘被抖落了些，随着男人用力拍打了几下，屏幕上的黑白杂色信号消失了，影像重新恢复了正常。 男人再次回到沙发上坐下，屁股刚刚落座，屏幕忽然全都变成了黑白，女人眉头一皱：“哎呀老公！这破电视最近老这样，干脆卖了买个新的吧。” “拍拍就好了嘛。” “还是买个新的吧，有时候要拍好久呢！这都用了快十年了，这点钱总要花的。” “爸爸，我要新电视！”男孩也吵闹起来。 男人不甘心地来到电视前，再次用力拍打了好几下，这一回他拍了很久，黑白屏也没有恢复，于是只得不甘心地承诺道：“好好好，明天我就把他拖到二手交易市场卖了，行了吧？” 看到这一幕，苏临瞳孔微微放大，似乎明白了什么。 时间在苏临的视角加速，第二天，这台电视被拉到二手市场，卖了两百块，拆开分解为零件。 苏临完全理解了朱九勤想要表达的内涵——天劫的劫灰，其实是电视机年久不清理落下的灰，而修士与万物生灵则是电视机内部的极细微的零件。 彩色的天空是屏幕，用功法制造出来的黑白天空，其实是信号错乱的杂色！ 在修士们眼中，他们运用功法换到天道震动，其实是电视主人在拍打机箱，他们的频繁运功，是在消耗天道之外的真正主宰，对他们的耐心！ 正如仙屠子所说，若是他们能再忍耐一段时间，不使用功法，或许会让这个世界存在更久。 毕竟比起突然坏掉的电视，人们更厌恶频频出小毛病的电视。 电视突然坏掉，主人反而更倾向于找人修理，毕竟很多时候，这种情况秩序换个零件，即可延续使用寿命。 “他是这个意思吗？”苏临喃喃自语。 比喻很合理，但这个道理苏临还无法马上认可，毕竟这只是个朱九勤讲述的故事。 “苏临！苏临醒一醒！” 苏临忽然听到陆竹雨在叫他。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未发生的灾难 苏临艰难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的额头正死死贴着黄金书，他猛地直起腰，感觉后腰一阵酸痛，也不知道他维持这种弯腰的姿势多久了，连筑基的体能都觉得十分疲劳。 陆竹雨和宋白白在旁边站着，紧张地看着他，见到他恢复正常，二人皆是松了口气。 陆竹雨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说：“你突然整张脸就贴上去了，我都不敢动你。” “我那样过了多久？”苏临问道。 “也就一盏茶的工夫。” 幻境时间的流逝缓慢，让苏临吃了一惊，他像是看了一场漫长的电影，在外界却仅仅只过去一盏茶的时间。 苏临再次看向黄金书，他笃信朱九勤留下黄金书，不是为了记载人尽皆知的生平事迹，而是为了记下自己的精神变化的过程。 这种能让人沉浸到故事世界的记录手法，应该也是某种高深的法术。 但朱九勤的故事中，也有一些异常之处。 如果朱九勤不是为了给他这样的穿越者展示黄金书，就不应该使用电视机当做故事重要的举例元素，这个世界的人，不知道电视机是什么，更别说理解了。. “我还得再看看。” 苏临说完，再次在俯身凑了上去，却发现除了开头几句话之外，后续雕刻的都是他不认识的文字。 天尊也凑了上来，说道：“这是心族的文字。” “心族的文字？” “对，心族是一种特别的生物，他们的文字没固定的形状，但他们可以在文字中注入自己书写时的感情。” “朱九勤为什么能写这种文字？他是心族？” “不一定，可能觉醒了心族的感官，你现在能感受到，证明你也有这方面的潜力。” 苏临想要继续往下阅读，忽然感觉视觉中的文字开始模糊，头也感到钝痛。 天尊立刻遮住了苏临的眼睛：“如果觉得不舒服，就别看了，心族的文字，信息传递效率接近100%，但也正因为这种特性，阅读他们的文字，可能承受超出意志力极限的情绪。 你觉得不舒服，也是因为朱九勤在书写那些文字时，精神状态极不稳定，说不定当时，朱九勤的思想，已经偏离了正常人的范畴。 你如果也强行去阅读，你的精神也会慢慢偏离，严重点会和对方一样疯掉。” 苏临抓开天尊的手，默默起身：“所以朱九勤当时已经疯了？” “疯了是肯定的，但疯子不一定是错的。”天尊说。 苏临忽然想起故事中的仙屠子，仙屠子也疯了，但仙屠子绝对不算错。 在苏临与天尊沟通时，陆竹雨和宋白白安静地站在一旁，丝毫不敢打搅，陆竹雨死死抓着宋白白的胳膊，内心激动不已。 宋白白被疼得龇牙咧嘴，却只能硬熬着不吭声。 两人都知道现在的苏临，对诛仙司而言，意味着什么。 苏临身为天尊圣子，能与天尊直接沟通，并且还能阅读高祖妖书，阅读之后还没有疯掉。 光是这一点，苏临的价值就远超诛仙司的元婴修士，更别说苏临因为修为境界较低，比元婴修士要安全得多。 或许靠苏临，诛仙司真能破解，当初高祖皇帝在位后期的种种异状。 见苏临停止了与空气对话，扭头看向这边，陆竹雨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说完了？” “嗯，说完了。”苏临转身往出口走去，一边走，一边将自己刚才在黄金书中的所见所闻，对陆竹雨和宋白白说了一遍，并将电视机的原理，以修仙界法器的方式说了出来。 “你确定这不是幻觉？”陆竹雨说。 “不能绝对肯定，但很可能这是真的。”苏临说。 陆竹雨：“高祖皇帝一开始写的那些字，再结合你刚刚讲的那个故事，他不会是做了和仙屠子一样的事吧！” 宋白白：“难道，镇武十三年，京观一案的凶手就是……” 说到紧要处，宋白白直接闭上了嘴，有些事是绝不能乱说的。 苏临知道宋白白心里在想什么，他甚至比宋白白更加怀疑朱九勤，但若实施京观屠杀案的真是朱九勤，那他为什么在那一年遭遇了这么多次暗杀呢？ 而且朱九勤可是皇帝，日常起居肯定都有人跟着，他不可能从皇宫里出来，神不知鬼不觉杀死一百三十人，再一个瞬移回到皇宫之中。 “高祖皇帝说他感觉到了灾难即将降临，若高祖皇帝真的针对那场灾难做了点什么，并且阻止了灾难的发生，那这次，是不是代表同样有人想要阻止这场灾难？”苏临开始引导调查方向。 陆竹雨：“既然是阻止灾难，要不我们就这么视而不见？” 宋白白沉默了半晌，说：“或许视而不见，才是对的做法。若是只有高祖皇帝那一次，还能说这是错觉，但既然有第二个人想要复刻京观案，很可能，的确有人能感知到一种可怕灾难的发生。” 苏临登阶的脚步一顿，沉声道：“白哥，这么想可不对，若你就是刚才那故事中的修士，看着黎民百姓饱受痛苦，你明明有办法解除他们的痛苦，突然有个杀人如麻的仙屠子找到你，说只有让苍生感受痛楚，这方世界才能存续……你会怎么做？” 宋白白不假思索道：“我不可能听他的，若我不知道之后会发生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听这个人的话的。” 苏临嘴角一扯，笑道：“这就对了，高祖皇帝的话也不一定可信，连朱九勤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有没有疯，我们更不能下定论。 在我看来，这次反而是验证他那反常直觉的最好机会。 这次凶手的杀人数量很少，虽然命源的纯度提高了不少，但比起镇武十三年的一百三十口人，祭品的总体质量还是不行，如果这阵法真的是为了阻止灾难发生而设。 那就证明……这场灾难的规模远远小于镇武十三年那场未发生的灾难。” 陆竹雨思考了一会，突然听懂了苏临的言外之意，表情瞬间变得严肃。 “你不会是，想就这么看着灾难发生吧？” 苏临回头，目光坚定地盯着陆竹雨，沉声道：“没错！”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二十四章未发生的灾难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五章 快乐的小兔子 京城郊外，苏临按着卷宗所记载的地址，寻到了镇武十三年，发现地下京观的地方。 “哦~风水不错啊，整体看来，这块地方的风水是属木，就是不知道埋在这里的是什么命源的尸体，埋的又是尸体的哪个部位。”天尊忽然说。 苏临脚步一顿，期待地看向天尊：“你能看穿这个仪式？” 苏临记得天尊说过，仪式本 《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第一百二十五章 快乐的小兔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三八大盖 温暖的风吹拂着苏临的脸颊，风里带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脑海枕着一个柔软温暖的事物，苏临缓缓睁开眼，看到的是瀑布般的长发，以及那完全遮住苏临视线的，足以令任何男性倾倒，令所有女性嫉妒的挺拔山峦。 天尊的手轻轻捧着他的脸颊，让他的头可以在微微有些倾斜的大腿上稳定安放，苏临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是穿越前的校园生活，想起当初，他上课偷看网文时，还一心期盼着有一天能穿越到另一个世界呢。 当时他还觉得，不管是环境多么恶劣的世界，他都可以忍受，至少比那平淡入水的平凡日常好上千倍百倍。 “醒来了？其实我一直很担心你呢，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天尊低头看向苏临，苏临只能看到对方微眯的双眼，在苏临的视角，天尊下半张脸被遮住了。 苏临腰腹用力，挺身坐起，脑海中将昏迷前发生的事过了一遍。 当时那种难以描述的压抑情绪，现在淡掉了，但的确感觉自己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 “之前是你故意影响了我的感情？”苏临偏头问道，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只不过想找个台阶下罢了，毕竟为了那点小事落泪，实在有些丢人。 “你如果真这么想就随你，不过你也很清楚吧？”天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苏临皱眉，固执地扭头，错开对方的视线。 他知道是自己精神崩溃了，像天尊这种存在若是想要控制他的思想和感情，根本不需要拐弯抹角，像第一次见面时，用绝美的容颜就可以俘虏他了。 “再坚强的上班族，也会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哭泣，你因为回不了家而嚎啕大哭，其实很正常，用不着害羞。 尽早认清真相反而是好事，人的精神和肉体，应该活在同一个世界。 如果你一直这样骗自己，到最后爆发时，反而会崩溃。”天尊说。 苏临捡起卷轴，扶着树站起，他迎着风深深吸了口气，眼前的旷野让他感到心胸开阔。苏临的心情，现在莫名其妙的好，连他自己都想不出原因。 天尊轻轻锤了锤酸麻的大腿，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粘着的草叶，开口道： “一开始我就注意到了，你的抗压能力，远远超出了正常人的范畴。 因为你把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都归咎于这个世界，并将穿越前的故乡当做安慰剂不断使用。 刚穿越时的战争经历，让你过于依赖这种精神稳定技巧，但这种技巧是透支性的，很不稳定。” “你现在像一个心理医生，你是在给我看病吗？”苏临讽刺道。 “只要你开心，把我当什么都可以，如果不喜欢医生，保姆怎么样？”天尊微笑道。 苏临瞥了对方一眼，突然有些愤怒。 苏临对自己刚刚产生的一瞬的欣喜，感到羞耻和恼火。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最新章节。 他最讨厌这种温柔的依赖感，就像奴隶忽然被国王宠幸，虽然会在一时感到无上的幸福，但等到被抛弃时，奴隶只会更加绝望。 最伤人的感情，就是这种高高在上的温柔，对此苏临再清楚不过。 一旦接受这种温柔，那么在失去之前，便要一直承受患得患失的折磨，无时不刻都要感激对方施舍的幸福，而失去那份怜悯般的宠幸后，还要沉入无法走出的绝望。 这样的温柔，是陷阱。一旦踏进去就不可能走出来了，这种陷阱会让人失去所有的力量，身为人类的所有潜能，都会在忐忑和不安中，耗空殆尽。 “我只是你的信徒，在我睡着的这段时间，你解开仪式的秘密了吗？”苏临冷冷道。 “规律已经找到了。”天尊说。 苏临：“我昏过去之前，听到有人叫你阿尊。” “你喜欢也可以这样叫。”天尊若无其事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那个人能看到你，还敢这样称呼你，对方也是神吗？” “原来你是问这个，他是红尘仙的化身，不过不用理他，我们不能干涉信徒间的争斗，这是规则。”天尊说。 苏临放心了些，既然天尊都这么说了，那就代表刚才的小插曲可以完全无视，自己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京观上就好了。 远处，陆竹雨骑着马越过草地，飞奔而来，苏临朝对方挥了挥手，向山坡下走去。 “有线索了吗？”陆竹雨翻身下马，牵着缰绳向苏临款款走来。 “找到了一点规律，回到武安城，如果凶手还没埋下尸体，我们可以守株待兔。”苏临说。 朱九勤在黄金书中写的“要做的事”，不一定是京观，但想搞清楚也不难。 只要抓住这次京观的凶手，就能问出对方做这些事的动机。 如果对方和朱九勤一样，也是受到了一种诡异直觉的蛊惑，那就证明朱九勤的确是镇武十三年的罪魁祸首。 “有个好东西给你看！”陆竹雨狡黠地笑了笑，转身从马背上拿下一根被步抱着的棍状物体，在苏临面前掀开，里面是一根三八大盖！ 苏临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这把现代化武器，脑袋轰的一声，嗡嗡响个不停。 “这是？” “这是神机营新研发出来的武器，如果能大规模打造，完全可以杀光东瀛贼！”陆竹雨兴奋道。 但她很快便冷静地补充道：“当然，对付修仙者没什么用，你把它当做烈风弩的强化版就行了。这玩意很厉害的，但我不能给你演示，毕竟它的弩箭有限。” “那弩箭叫子弹，你随身带了吗？”苏临问道。 他需要确定这把三八大盖，是在这个世界打造的，还是由某人携带过来的。 但不论是哪种，这把三八大盖的主人，都是和他来自同一个世界的老乡！ 苏临嘴角疯狂上扬，兴奋地握拳。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能遇到老乡。 不过其实仔细一想，也很正常，既然朱九勤是上一个穿越者，那凭什么在他之后，就不能有穿越者呢？ “你，知道这东西？”陆竹雨看出苏临的表情有些微妙，从旁边的袋子里，拿出了几枚子弹递给苏临。 第一百二十七章 洛槐南在干什么？ 那是几枚黄铜子弹，苏临接过之后在眼前细细端详，他一眼就看出这些子弹不是工厂批量制造，所以至少这些子弹是那个穿越者来到这里之后，费尽心血打造出来的。 “能搞出这东西，看来知识水平很高啊。”苏临自言自语地拿起三八大盖，尝试着操作了几下,感觉还算顺滑，但从一些细节处，能看出这把三八大盖也不是现代技术产出，它的枪管里没有膛线。 这位老乡不是枪械制造者，就是军事发烧友，否则不可能在这种资源简陋的地方制造出如此高级的现代兵器。 虽然没有膛线,但对一群使用冷兵器的家伙，杀伤力绝对爆表！ “打造这把枪的人呢？”苏临问道。 “枪？” “这东西归类为火枪,俗称三八大盖,比高祖皇帝曾经想制造的燧发枪还要厉害。”苏临说。 高祖皇帝曾提出过燧发枪的设想，但估计他不了解工艺细节，最后搞了几个火铳之后，发现还是复合弩实在，于是造了复合弩，取名烈风弩。 “这东西比燧发枪要厉害？”陆竹雨一脸震惊，“但还没人制造出燧发枪呢！” “先不说这个，打造这把武器的人在哪儿？” “这个是大夏君在边境捡到的，后来送到了京城的督察府，京城的督察府是诛仙司的明面伪装，所以就到我们手里了。”陆竹雨说。 苏临一听到边境，心里顿时没底了，虽然东瀛贼已经退去，但边境始终不安稳，所以裁军之后，苏临和爷爷才会回到内地。 如此重要的三八大盖都遗漏了，说不定自己老乡已经战死沙场了。 不，必须冷静点,这件事没这么简单，有如此强悍的工艺，老乡完全可以凭借这份手艺被朱民本重视，成为高官，统领神机营，根本不需要亲自扛着枪在战场上搏杀。 “你们怎么知道它这么用的？”苏临问。 陆竹雨：“捡来抢的人告诉我的。” 苏临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实在想不通自己这位老乡脑子里在想什么。 但不论如何，他想尽快与对方汇合。 “我想找到这个人，我和那个人应该认识，你能让督察府帮我宣传一个接头暗号吗？” “如果能找到那人，自然再好不过，于国而言，是大利！你说，是什么暗号？” “奇变偶不变。如果有人能对上，让他来找我。” 陆竹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确定对方一定能对上？如果确定的话，那我会加一条法令，让凑数的人打上一百大板。” 苏临想了想，又说：“那再来一个问题,等我回去写给你。” 苏临打算设一个问题,让对方举出至少四个国家的名称，这个问题不会有人冒充，而且即使对方不是同国人，依旧能轻易答得上来，比奇变偶不变更好。 “不可思议，你居然还认识这种神人，你应该早点告诉军队，这样你俩也不用在前线打仗了。”陆竹雨说。 “这个中缘由，说起来很复杂，不提也罢。倒是诛仙司还管普通政务，让我有些吃惊，我还以为你们诛仙司，只管斩杀修士妖魔呢。” “只负责最基本的政务处理，管的并不多，东瀛贼是例外，因为那个天条只在大夏国境内起效，所以边境战争十分敏感，若我们不参与，不知道修士存在的将军根本应付不来，往外攻打时，会吃大亏。”完整内容 “原来如此，那还真辛苦呢。既然已经找到规律，我们就立马启程返回武安吧，越早抵达越好。对了，这两天怎么没看到槐南和南志贤那家伙，他们在干嘛？”苏临说。 “南志贤在练功，我让人监视着他，至于槐南嘛，最近看她总往书库跑。”陆竹雨说。 “书库？” …… …… 京城督察府的地下，洛槐南一个人安静地看着书。 “必须要帮上苏临哥哥，必须做一个有用的人。”洛槐南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呢喃着。 其实，她现在已经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洛槐南了，她应该是第四个。 第一次遇到另一个自己，是在武安客栈的后院里，她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后院的门口，却完全没有自己是如何走到这里的记忆。 当她看到另一个自己，从客栈里走出来时，着实吓了一跳。 但她一开始，没想着杀她。 如果不是对方说要让苏临哥哥来分辨，她根本就不会下手插死对方。 她心里清楚得很，自己才是多出来的那个人，因为她的记忆是不完整的，她是凭空出现在后院的洛槐南，而对方刚刚还在苏临哥哥身边，陪他吃夜宵。 若是让苏临哥哥知道真相，被杀死的一定是她。 所以……她杀死了自己。 这件事还让她蛮有负罪感的，总觉得自己是个冒牌货，但现在这种负罪感已经消失了，因为那个杀死真正洛槐南的洛槐南，已经死了，在与苏临哥哥缔结同心咒之后。 虽然现在自己有着杀人的记忆，但动手的并不是她。 第三个洛槐南是在山洞中，被蚁仙门掌门枭首而死的，算来算去，她应该是第四个。 “呼——”想到这，洛槐南深深吸了口气，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大恐怖。 她，在一个接一个地死掉，但究竟死掉的是不是自己，洛槐南也不确定。 如果每个洛槐南，都是拥有相同记忆的不同的人，那就可以断定，在不久之后，现在的自己也必然会死。 等到下一个洛槐南出现，若自己不能杀死对方，就会被对方杀死。 两个洛槐南是绝对不可能共存的，这种直觉深深烙印在第二个洛槐南的脑海中，一直继承到现在第四个她身上，她相信这种直觉。 “啊~真不想死啊，想多陪在苏临哥哥身边。”洛槐南叹息道，眉眼间尽是悲伤。 虽然还搞不懂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对记忆的继承，现在她已经想出了一些眉目。 在一个洛槐南还活着的情况下，新诞生的洛槐南和已经存在的洛槐南记忆完全一致，但后续两人的记忆各自独立，哪怕其中一人死亡，另一方也无法继承。 就像现在，身为第四人的她，已经无法得知那个被淹死在茅坑里的，真正的洛槐南，死之前是怎样的心情了。 第一个洛槐南被草叉贯穿腹背时，其实没马上死，是后来被按到粪水下才淹死的。 若是想要记忆完全继承，就必须在只有一个洛槐南存活的情况下，杀死那个洛槐南。 这样一来，新诞生的洛槐南便继承了完整的记忆。 “不，这样也许不对，其实也不算完整，只是死掉的人不会再有记忆，所以也算是完整继承了吧。”洛槐南一边思索，一边分析。 她得想个办法，尽量让自己活得久，并且确保有能力杀死新出现的自己。 虽然她无法确定自己究竟还算不算“洛槐南”这个人，但她可以肯定自己对苏临的爱是真实的。 所以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怪物，都无所谓了，只要能呆在苏临哥哥身边，尽量久一些……久一些。 “啊，差点忘了，我是来这里看书的，得牢牢记住才行……我要变得更加有用。”洛槐南说。 第一百二十八章 混沌的人类 当苏临坐上返回武安城的大船时，天气已经变得很凉爽，这时他才突然意识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十月份。 时间过得很快也很慢，短短两个月，在淮阳村种田的日子，就像上辈子的事了。 一眨眼的工夫,他已经踏入了完全不同的世界。 成为筑基之后，苏临可以随时随地，切换到观察物质线的视角，那个由黑白两色，以及无数纷乱线条构成的，素描画一样的世界，苏临将它称之为通透世界。 因为这种视角，和苏临看过的某本漫画极其相似。 拥有了这种透视能力,苏临能够轻易看出，对方身上藏匿了什么法器、对方的肉体强度、女子的三围尺寸等等。 虽然通透视界的一些用法，在普通人眼里，一定非常下流猥琐，但苏临身为当事人，却有着不一样的想法。 他发现自己的道德标准，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最初，他在对人使用这种能力时，会感觉冒犯了对方，毕竟没经过对方允许就窥探对方的身体，这实在很不礼貌。 然而，随着反复使用这种能力，之前的愧疚感，便荡然无存了。 苏临觉得自己本来就没有偷窥对方的意思，他使用通透视界，也仅仅是为了获取尽可能多的信息情报，这其实和提升肉眼视力没有两样。 这种细微的心态变化,让苏临意识到，修士和凡人遵循的道德准则，是截然不同的。 修士只能遵循自己向内寻求的道德准则，却没有公认的外界标准，来约束自己。 这种心理变化非常细微，但潜移默化，代表着一种不可逆转的征兆。 苏临经常想，若是自己对世界的感知力越来越夸张，越来越多样，到最后远远超出人类的水平，那么自己是否也就不愿意遵守人类世界的道德法则呢？ 设身处地地想象，那些疯掉的修士，是不是已经不再算是人类了。 而将来注定成为非人的自己，是否会和他们一样呢？ 未来的自己，会不会觉得拯救淮阳村这种事，十分可笑？ “仔细想想还真是可怕，果然感官决定一切，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只有人的五感吗？”苏临看向天尊。 当苏临问出这个问题时,天尊正靠着栏杆拎着烧鸡，吃得满嘴流油。 她听到这问题时,愣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该不该认真回答。 但最后，她还是放下了手机，吮了吮手指，认真道：“不要思考这种高深问题好吗？这种问题没意义的，答案我早就告诉你了，只有喜欢和想要，没有其他。 你看我拥有无数种感官，不还是和你一样，在这里吃着烧鸡吗？ 我弹指间就能捏爆一个奇点，一个念头瞬移千万光年，不还是和你一样坐在飞舟上？ 神对人的尊重，和神对人的尊重，没有任何区别。 不是你拥有了神的力量，你就必须是神……关键在于自己对自己的定位。 比如红尘仙那家伙，他就最喜欢人了。在千万种族中，人的感情最特殊的。 它最混乱，等你以后见到了其他的种族，你就会发现，理解其他种族，比理解人要容易得多。 即使是域外天魔，只要你摸透了对方的想法，就很轻易能理解域外天魔是群什么玩意。 但人不一样，人乱七八糟的，人类这种生物里头，有像域外天魔的，有像摩罗族的，任何种族都能在人类中找到影子，你知道其他种族是怎么定义人类这个种族的吗？” “怎么定义的？”苏临很好奇。 “思维模式变化速度快到一定程度，就算是人，肉体的形态，和感官的数量，反而不是定义的标准。 在你们人类眼中，无法理解的人，被当做疯子，你们用‘疯了’这种词语，去形容正常人，变成疯子的过程。 但这种过程，如果发生在其他种族中，你猜猜他们会怎么说？” “怎么说？” “他们会说：这家伙变成人啦！” 天尊表情学得惟妙惟肖，让苏临一时半会，分不清对方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看到苏临一脸呆样，天尊莞尔一笑：“呵呵，人就是这么混乱多变，很多种族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人是非常可怕的生物。在混乱这方面，你们是最接近神的。” 苏临有点不信：“不会吧，太夸张了吧，人哪有这么多变，大部分人都是蛮正常的啊。” 天尊：“大部分域外天魔也很正常，但你可以去问问陆竹雨他们对域外天魔的看法。” “……”苏临沉默了，他又被驳倒了。 “算了，不想了，反正我只要按照自己的本心做个好人就行了，寻求力量是不可能停止的，像通透视界这样的感官，来得越多越好，我再也不想被轻易杀死了。”苏临摆了摆手，放弃了复杂的哲学探讨。 “这就对了，人生在世，做想做之事……来，吃个鸡腿。”天尊撕下一只鸡腿递给苏临。 苏临拿过鸡腿，放到嘴里细细咀嚼，身后的船舱门缓缓打开，陆竹雨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块玉笏板，神情兴奋。 “小武那边传来好消息了，说他们抓到了京观的凶手！”陆竹雨说。 “抓到了？”苏临惊讶地看向对方。 “没错，他们是在义庄抓到的，抓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义庄里吃死人的心。” 吃心？！ “是吃心鬼吗？”苏临屏住了呼吸，对方有可能就是杀死小娥的妖魔。 “这不太清楚，不过对方长着一张和牛出息一模一样的脸。”陆竹雨说。 “那不就是吃心鬼吗？书里也写了，吃心鬼就是会伪装成死人的模样，去给亲属报恩的妖魔。”苏临说。 陆竹雨眉头微蹙，似是不知如何作答，她想了半晌，才说：“说是这么说，但情况有点不一样，牛出息那小子的供词很奇怪，但这块玉笏板的灵气在刚才的传信中用光了，短时间恢复不了，只有等回武安城，才能知道具体什么情况。” “反正也快了，我听人说明天下午就能到。”苏临确认道。 “如果加快点速度，上午就可以。”陆竹雨说。 苏临点了点头，虽然这些事都在他的预料之外，但情况正在越变越好，京观的凶手被抓到，而且还是吃心鬼，并且还是送出那封信的牛出息。 本来完全没有头绪的三件事，突然间都有了巨大突破，事态进展的过于顺利，反而让苏临隐隐有些不安。 “就看明天能问出什么吧。”苏临说。 …… 第二天清晨，苏临所乘的飞舟在武安城远郊落下，众人骑着马，在太阳刚刚升起时，回到了武安客栈。 第一百二十九章 审问牛出息 当苏临和陆竹雨来到位于客栈地下的审讯室时，小武正在整理前几日的审讯内容。 牛出息赤裸着上半身，被镣铐缩在一把铁椅子上，淳朴的脸庞写满了惊恐，看得出他前不久还哭过，脸上泪痕未干。 但苏临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对方胸口的一张人脸，那是一张长相粗野的男人脸，当苏临看向这张脸时，对方的眼珠也转向他，与苏临对视，仿佛那张人脸具有自己的意识。 “这就是吃心鬼？”苏临转头看向小武，“被他吃掉心脏的尸体，胸膛有没有被打开？” 小武用力点头：“都被撕开了！” 听完这句话，苏临再看向牛出息时，心里已经有了疑惑。 杀死小娥的那个妖魔，可以不破坏体表，凭空摘出心脏。 而桃林散人入侵淮阳村之前，那名在溶洞前被杀的金丹修士，头骨中没了大脑，胸膛里也没了心脏，极有可能是与杀死小娥的那名妖魔所为。.. 但眼前的牛出息显然没有这样的本领，虽然他以心脏为食，但应该不是杀死小娥的凶手。 “临哥，这是他交代的一些事，这小子还蛮配合的。我还有几个问题没问，你要亲自问吗？”小武从椅子上站起来道。 苏临将那几张纸草草翻看了一遍，发现对方还没问过关于王霄风的事，拍了拍小武的肩膀，在审讯官的的位置上坐下，开口问道：“听说你之前给你母亲送过银子和信，那封信不是你写的吧？” “对！是王大哥帮我写的！”牛出息急忙承认，他看向一旁的小武，仿佛想要求证般问道，“这位大哥，我之前是不是说了，我是听别人的话，才在这附近埋尸体的，我从来没杀过人啊！” 小武向陆竹雨和苏临看了一眼，作证道：“对，之前他就说了，他说自己不是凶手，但也不说凶手是谁，只说自己得把那些尸体的手脚都分别拆了，然后按照塔状埋在武安城远郊的地下，地址什么倒是交代得很清楚。” 苏临也从对方口中听到了自己想听的东西——王大哥，毋庸置疑就是王霄风。 “埋了没？”苏临问。 小武替牛出息回答：“没，尸体已经全都收起来了，虽然被切开了，但没有少东西。” 苏临再次将几张纸看了一遍，问道：“你那个王大哥叫什么？” “我，我不知道，他让我叫他王大哥就好。” “他现在在哪里呢？” 牛出息立刻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苏临眉头一皱：“他们？你的意思是有很多人？” “我不能说！我不能说的，我如果说出来就会死！”牛出息说。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又哭着哀求道：“大哥大姐，我能说的都说了，我，我是不会害人的，我即使要吃心，也只会吃死人的……我知道……那样对那些死掉的人不敬，但我想活下去，就必须吃心。不要杀我，我不是妖怪。” 苏临无视对面呜呜呜的哭声，重复检查着小武审出来的情报。 上面写了牛出息要吃心的事，但牛出息为什么得吃心才能活下去，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而且现已经证实了牛出息胸口那张人脸，是城外独居的张猎户的脸，身体也是张猎户的，胸口的张猎户似乎拥有独立自主的人格意识，但他却帮着牛出息守口如瓶。 “张虎，你能听到吗？”苏临看着张虎的脸，对方一言不发，两眼直勾勾盯着他。 “喂！叫张虎上来说话。”小武喝道。 牛出息连连点头，随后他那张脸像融化的蜡般，变得柔软，顺着脖子往胸口滑了下去，而胸口张虎的脸，则在皮下移动着，朝头部没有五官的“脸”挪去。 两张脸交换位置，花了大概两分钟的时间，很快，坐在苏临面前的成了张虎。 “几位督察府老爷，他真的没想害人！只是吃几个死人的心而已，用不着把我们弄死啊。”张虎刚刚获得话语权，就开始为牛出息辩解。 苏临开始感到头疼，显然张虎和牛出息已经达成了思想上的统一，想从他们口中问到的情报，很多都不可信，只有一些能在现实中证实的情报，才有价值，就譬如藏尸的地点。 “行了，你下去吧，让牛出息上来说话。”苏临说。 “大哥，您就这么问吧，我在下头也能说。”长在胸口的牛出息双唇开合道。 看这情况，牛出息似乎才是这具身体的真正掌控者，但审讯资料上并没有写，小武似乎对牛出息本人并不感兴趣，将所有的时间都花费在了尸体的搜集上。 也是，对诛仙司而言，组织京观仪式再次举行，才是重中之重。 “你们俩这样互换位置，有什么区别吗？”苏临问道。 “我不擅长拉弓什么的，让张叔来比较方便，张叔比我更熟悉这具身体。” “但其实你才是真正控制这具身体的人，对吧？” “……对，但也不是我想这样的！真的不是我想！”牛出息带着哭腔颤声道。 “出息，冷静点，仔细听我的问题，如果你配合的话，那我们还是能让你活着的，只不过我们会关着你。但你也知道，对现在的你而言，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真，真的？我……我一定配合！”牛出息咬牙道，“只要我能说的，一定全都告诉你们！” “那我问你，给你写信的王大哥，关于他，你还知道些什么？”苏临说。 “随便什么都可以说？王大哥是很好的人，但我说的可能对你们没用。”牛出息胆战心惊地看向陆竹雨等人，显然他对正在审讯的苏临更有好感。 “对，随便说什么都行，你只管说，别怕。”苏临点头道。。 “要说的话，如果没有王大哥，我就不在这里了。让我埋这些尸体的，也是王大哥，他说，如果我不那么做的话，武安城就会有更多的人像我一样。” “果然，看来高祖皇帝是对的！看来只有照做了。”一直在边上旁听的陆竹雨出声道。 “高祖皇帝？这和高祖皇帝有关系吗？”没能跟着去京城的小武，一脸懵逼。 苏临没有立刻追问，而是思考着天尊之前对仪式做出的判断。 那仪式的效果，是打通两个世界，在这个前提下，结合牛出息的证词，那么可以得出的结论是…… “哦对了，差点忘了说，京城的那个京观仪式，用的是逆向法阵，依赖的根源仪式是连通世界，但做出的效果是强行将即将连通的世界封闭。”天尊补充道。 苏临眼眸一亮：“那我大致了解了。”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二十九章审问牛出息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章 看不见的门 苏临思索了一会，继续细问道：“那你觉得为什么王大哥要让你这么做？” “我想……大概是因为门。”胸口的牛出息声音轻了下去。 苏临看到对方的失神地盯着前方空无一物的空气，注意力完全从这场审讯中飘走了，他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浸式的回忆。 “出息。”苏临轻轻敲击桌子，惊醒了注意力分散的牛出息。 他眼珠骨碌一转，看向苏临，道：“我可以看到那扇门,我想王大哥一定是不希望那扇门打开。” “你能具体形容一下那扇门吗？” “我也说不清，它其实不是门，它不是木头也不是石头，它不是真正的东西，它是……像个洞口，嗯，对,但它不是石头。”牛出息艰难地形容着。 苏临看出了对方词汇量的匮乏，替他补充道：“是某种通道,但不像山洞和木门这样，是由真是存在的东西构成的通道。” “对对对！”牛出息连连道，“就是那种，有点像冰，有一片形状，远远看过去好像能走进去，我觉得我如果走过去一定能走进去。” “那个入口在哪里？”苏临问。 “武安城东边坟地的树林边上。”牛出息说。 小武打岔道：“那里人应该挺多的，没人进去吗？” “普通人都能穿过去……但我不敢过去，我过去一定能走进去。”牛出息说。 苏临点了点头，用毛笔在纸上记下这一特性，这种连通异世界的入口，或许只有亲眼看到的人才能通过，而看不到的人就无法通过。 “你为什么不敢过去。”苏临继续问道，他看得出，那入口对牛出息产生了一些精神上的影响。 “也不是不敢，其实我非常想走进去，稍微靠近一点,我就想进去得不得了，我感觉那里才是我该呆的地方……那里面，好像有和我一样的人。 但王大哥说了，越是想去的地方就越不能去……我相信王大哥说的话！”牛出息说。 一旁的陆竹雨陷入了沉思，显然在权衡利弊。 苏临也不知道，诛仙司接下来会怎么做，他们可以对看不见的入口展开调查，也可以按王霄风留下来的话，将已经死掉的那些人做成京观，封印入口。 虽然没人能保证牛出息的话是真的，但苏临的直觉告诉他，牛出息口中的王大哥，应该就是王霄风，这从京观祭品的挑选风格，便可以看出。 虽然凶手杀了那几人充当祭品，但和朱九勤那次随机杀人不一样，死的都是口碑极差，品行十分恶劣的人,这很像王霄风的作风。 “这家伙究竟是不是吃心鬼？”苏临摸着下巴,盯着牛出息盘算起来。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最新章节。 视角随着信念转变，苏临通过通透视角观察牛出息的身体,除了头部和胸部那两张脸的物质线，与人体有明显区别之外，对方的肉体就只是一个普通人。 上次天尊说过，吃心鬼就是典型的摄魂生物，而摄魂生物的核心器官，便是夺炁篇最关键的药引之一，也是三味药材中最难得的。 如果牛出息是吃心鬼，那他身上那两张脸，是不是就是摄魂生物的核心器官？ “天尊，你怎么看？他是吃心鬼吗？”苏临歪头看向天尊。 “是不是我不知道，但他肯定是摄魂生物了，所谓摄魂，其实就是将人的感情、记忆，从原来躯体中转移的能力，他显然符合这个要求。” “那是不是把脸切下来就可以了？”苏临盯着牛出息自言自语道。 “可以是可以，但是修炼的效率肯定高不了。最完美的情况，就是你有充足的药材，每隔一段时间服用一剂，这样一年就能练成《夺炁篇》，如果只吃一次，那十年吧。”天尊说。 “要十年？”苏临皱眉道。 天尊哑然失笑：“你对修仙好像有什么误解，十年很长吗？南志贤修个筑基都修了一辈子，你修个《夺炁篇》，修十年很委屈你？” 苏临无奈地叹息一声，又看向牛出息：“那，一张脸恐怕不够。” “大哥，你不是说好让我活着吗？为什么要切我的脸？”牛出息被吓哭了。 苏临看着涕泪横流的牛出息，觉得对方蛮可怜的，但他也很清楚牛出息已经不算人了，如果王霄风也是这样，那王霄风也不算人了。 一个夺取人类感情和记忆，并将之当做伪装，博取人类同情的怪物，苏临不认可那还算是个人。 即使是现在，在他眼前涕泪横流的牛出息，和一脸无辜的张猎户，都是藏在对方身体里，尚未露出真面目的摄魂生物的提线傀儡罢了。 苏临扭头看向陆竹雨，想问问对方的意见，陆竹雨刚刚对自己的手下，讲述了在京城的所见所闻，小武听到京城京观，极有可能是朱九勤所为后，惊呆了。 他沉默了半晌，忽然激动道：“老大，还是赶紧进行仪式吧！连高祖皇帝都这么做了，我们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刚才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觉得，我们或许试着调差一下，也无不可。” “老大，高祖皇帝都在黄金书上写了，会有大灾难发生，我们不能冒险啊。” “这次和上次不同，人数的献祭上有差异，或许这次的灾难没那么严重。而且解决危险的最好办法，不是逃避，而是了解。”陆竹雨说。 苏临对陆竹雨的观点表示赞同，最可怕的永远是未知。 只有理解了灾难背后的原理，才能想办法化解灾难。 就像猿猴理解火焰，就能以火作为武器，人类理解了病毒的传播方式，便能隔断传播途径，一味逃避就像扬汤止沸，只能解一时之困。 镇武十三年，京城献祭了130人，今日，武安城献祭5人。 谁又知道未来要献祭多少人，若是千人万人，又该如何？ 当然，苏临决定展开调查，不光光是因为这点原因，他最大的目的，是摄魂生物的器官。 刚才牛出息说，那扇门背后，好像有和他相似的存在，如果自己能进去，多杀几个吃心鬼，就能早日修成《夺炁篇》。 而且，即使不为了修炼，苏临也有一些其它问题，想弄清楚。 第一百三十一章 越过无形之门 “带上他，去一趟城外，看看那门到底是什么东西。”陆竹雨说完，冲苏临勾了勾手指，扯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到刑房的角落。 “你怎么看？”陆竹雨盯着苏临的双眼问道。 “我想调查一下。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比起镇武十三年的灾难，这次灾难,威力肯定小得多，毕竟封印仪式只要五人。不趁着现在调查，难道等下次发生，再调查吗？”苏临坦诚道。 陆竹雨点头表示赞同：“我和你想的一样，但你也知道诛仙司的现状，我们的人很少，光是为了维持诛仙司的各项事务的运转,就已经竭尽全力，这种不确定的事,只能派出少量精锐调查。” 苏临听出了陆竹雨的潜台词，她也想调查那看不见的门，但若是能走进门里面，她只能派出一点人协助他。 “当然，我会和你一起去。”陆竹雨立刻补充道。 说完，陆竹雨把不远处的小武叫了过来：“小武，把你弟弟阿文也叫上，如果我们能想办法进去那个看不见的门，那你和阿文带上自己的小队，跟我一块进去。” “老大你也要进去？！你就别进去了吧！”小武吃惊道，“司里还需要你……” 还未等小武说完，陆竹雨直接抬手打断对方，坚定道：“不，我一定要进去，这件事没得商量，你立刻去准备吧。” 小武愣了半晌，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默默跑了上去。 苏临默默分析了一下调查团队,小武和陆竹雨都只是筑基，估计小武的弟弟也是筑基，他们的小队成员应该同样如此。 所以，这次前往门内的，加上他自己，一个结丹的都没有。 这阵容……好弱啊。 似是看出了苏临的想法，陆竹雨得意一笑，大力拍了拍苏临肩膀，宽慰道：“别在意，虽然我只是筑基，但其实我也蛮强的，用全力的话，单挑一名结丹还是没问题的。” 那也只是结丹啊，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好像能单挑元婴似的，苏临心想。 苏临收回思绪，说道：“总之,先带牛出息出城看看吧,能不能过那个门还不一定呢。” 没过多久，小武带着兄弟阿文下来了,跟着他们下来的还有洛槐南，洛槐南手里握着一把剑。 苏临看她走路的姿势和以前大不相同，以前的洛槐南走路总带着花魁的优雅和端庄，散发着一种被刻意培养出来的高贵气质，柔弱、妩媚、惹人怜爱。 但现在，她的步伐十分稳定，像一个习武之人。 这种长年累月积累出来的潜意识体态，绝非一朝一夕便能改变的。 “你不是槐南，你是谁？”苏临举起黑漆漆的炭手，直指洛槐南。 洛槐南：“苏临哥哥，是我，我学了一点剑术，也能帮上你了。” 剑术？ 苏临眉毛微蹙，转换视角，用通透视界，仔细观察洛槐南的身体。 他的目光从对方的脖子一路往下，扫过身体和四肢，从头到尾仔细观察了数遍，发现不管是尺寸，还是曲线，还是每个人独有的体内特征，都完全符合。 所以，至少洛槐南的身体是原来的。 但她为什么走路突然就变成武林高手了呢？ “剑术是我教的，槐南妹妹挺有天赋的，一学就会。”小武举手，帮洛槐南澄清。 “可能是还阳丹的作用？我学东西变快了。”洛槐南挠了挠头。 “抱歉，是我太敏感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苏临扶额叹息。 “这次我也要跟你一起去。”洛槐南抱着剑说道。 “可以让你一起去，但你要听话。” “嗯！”洛槐南用力点头。 苏临知道洛槐南的脾气，从上次订立同心咒时，他就明白，她是到死都要跟着自己了。 如果是以前，苏临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带上她，但现在这丫头，有涅槃的体质，而从目前几次涅槃来看，涅槃似乎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所以某种意义上，她甚至是他们当中最能活的那个人。 “南志贤呢？你没叫上他吗？”苏临没看到南志贤的身影。 “他说要练功刚到关键时候，这次就不跟着去了。”洛槐南说。 苏临：“把他叫上。” …… 镇武十三年，朱九勤受到了某种感召，感觉到了特殊的灾难即将降临。 并为了阻止这场灾难，用一百三十人，完成了献祭仪式。 朱九勤为什么能感觉到灾难的降临？ 这个问题，也是苏临执意要前往门内的原因，那里面或许有他想要的答案。 “你觉得门里，有关于朱九勤的线索吗？”苏临问天尊。 天尊：“不一定，但朱九勤是目前你能接触到的，和神陨关系最深的人，凡是和朱九勤有关的，尽可能认真调查吧……别想着摸鱼哦，约定还是要好好完成的。” “我知道。”苏临说。 众人骑马来到了城外坟场的树林外，站在坟地上，苏临没有看到任何奇怪的“门”。 但显然，被押着来的牛出息，情绪开始不对劲了。 他直勾勾盯着一个固定的方向，仿佛被某种新奇事物吸引了一般。 “你能看到吧？大概距离我们多远？指出来。”苏临说。 牛出息抬手指向前方：“大概……十丈左右。” 陆竹雨下巴一抬：“小武，过去。” 小武毫不犹豫往前方走去，他一步步，一步步走向牛出息所指的方向，越过了十丈的距离，直到十五仗才停下脚步。 “他穿过去了，没有进去。普通人都这样，但我能进去，我要进去吗？”牛出息征求地问道。 苏临瞥了对方一眼。 他看出牛出息已经被那无形的门所吸引了，尽管王霄风已经提醒过牛出息不要靠近门，但只要稍微有人“逼迫”他一下，他就会非常乐意地越过那扇门。 现在已经证明了普通人无法穿过那道门，那新的问题便产生了。 假设牛出息能穿过这道门，那该如何让牛出息，带他们一起过去？ 如果牛出息穿着衣服，走向那道门，那他是连人带衣服一起过去，还是人过去了，衣服留在这个世界？ 第二个问题。牛出息穿过那道门时，是在瞬间跨过，被突然吸入另一个空间，还是会像普通人穿过一扇门那样，有一个连续的、可观测的过程？ 如果是像普通人一样，从一个空间，慢慢进入到另一个空间，那在牛出息过门时，他们这些旁观者，就能看到牛出息的一部分身体消失在眼前。 那时，他们算不算看到了这无形之门？ “只有试一试了。” 苏临一把抓住牛出息，站在牛出息身边，缓慢地向牛出息所指的方向前进。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进门 苏临掐着牛出息的脖子，缓缓朝着“门”所在的位置靠近。 苏临的手像铁钳般，只要牛出息稍有异动，他就可以直接将对方掐昏过去。 苏临让牛出息把手尽量往前伸，自己则带着他，一步一步，非常缓慢地靠近看不见的门。 终于,在十丈远的位置，苏临发现牛出息的手，像是穿过了一个完全透明的通道，前半截消失了！ “这里就是门吗？”苏临也缓缓伸出手，尝试着触摸那无形的门。 在某个界限，他能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手掌从这个世界,去到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对面的空间温度更加低。 不仅如此，苏临的袖子也跟着穿到了另一面，这说明能看到这扇门的人，可以携带死物前往另一边，他身上所携带的勾玉和铁块，都能带过去。 其他人也看见了苏临和牛出息的手消失在半空，纷纷走上前来。 “可以过去了？另一边感觉怎么样？”陆竹雨问道。 “好像没有危险。”苏临回道。 陆竹雨：“阿文，你过去看一眼，看一眼就马上回来。” “是！” 阿文转头看向小武，说：“哥，我先进去了！” 说完，他义无反顾地走进了看不见的门。 然而足足过了十几秒，他都没有回来。 霎时，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凝重，这是一扇容易进去却不容易出来的门。 阿文在对面遇到了什么，以至于他无法回到这边，谁都不知道。 “很危险啊，干脆还是直接封印算了,何必冒险呢？”南志贤说。 “闭嘴！”洛槐南冷喝道,“听苏临哥哥的！” 苏临沉默不语，正当他飞快思考之际，忽然手边的牛出息出现了异动，他面部的牛出息，和胸口的张虎，突然开始在身体上移动，两张脸顺滑地顺着皮肤，一路往穿过无形之门的手臂滑去，眼看就要滑到另一边！ “妈的想跑！”小武猛地探出手，掐住了牛出息的手臂，阻止那两张脸从手臂移动到另一头，但那两张脸忽然忽然变得扁平，缓缓从小武的掌心挤了过去。 “老大，我压不住他！”小武惊呼道。 陆竹雨当机立断：“所有人马上过去！” 其他队员没有任何犹豫，一个接一个穿过了门，而这时，张虎的脸已经从小武手中溜过，穿过了无形的门，前往了另一个世界,只剩下牛出息的脸还在外头。 一瞬间苏临脑海中闪过许多方案,他想拔剑直接砍断牛出息的胳膊，但想到自己即使砍断对方胳膊，下次进门依旧会发生这种事，也不再犹豫，一脚将南志贤踹进了门内，自己跟着飞身跳了进去。 越过那扇门的感觉，像穿过一层薄薄的水幕，从这个薄膜很快就来到了另一边，身后天尊、陆竹雨、洛槐南接连穿过了门，随后进门的是控制着牛出息的小武。 小武刚进门，直接一个过肩摔将牛出息掀翻在地，怒骂道：“艹你娘的，你刚才想干什么！” 牛出息缩着头，双手挡在身前，惊恐道：“我，我就只是想进来而已。” 见小武准备暴揍牛出息一顿，苏临按住了对方肩膀：“别管他了，他已经不是人了，虽然有着自我的意志，但那只是吃心鬼的伪装。” 小武惊魂未定得喘着粗气，愤怒地瞪着牛出息。 刚才若不是他们反映够快，赶在吃心鬼逃走之前，全员进到了这里，否则他连寻找阿文的机会都不会有，小武的亲弟弟，说不定就这么没了。 “阿文呢！阿文去哪儿了？”小武发现四周没有弟弟的身影，愤怒地质问道。 牛出息依旧是一副懦弱恐惧的模样，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临拔刀走到吃心鬼面前，刷刷就是几刀挑断了对方各处经络，钻心的剧痛让牛出息发出痛苦的哀嚎，然而苏临不为所动，轻轻两脚粉碎了对方的髌骨。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啊！”牛出息发出凄厉绝望地惨叫。 诛仙司众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他们各个都是杀痞，平时相处融洽，办正事时，都是脑袋别在裤腰上的主，只要能最后能达成目的，什么残忍手段都使得出来。 “把他的嘴封住，声音太大了，说不定会打草惊蛇。然后给他止血，用绳子捆好。” 陆竹雨熟练地指挥着众人，没多久，牛出息就被绑成了一个无法行动的粽子。 苏临站在入口处，往身后看，看不到出去的门。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片旷野，一轮猩红残月高悬头顶，绯红色的月光如水般倾泻下来，给草地铺上了一层血色的薄纱。 放眼望去，没有人的踪影，距离阿文进来这里，到他们再进来，过去不过二十息的工夫，但阿文却不见了踪影。 “他不可能走远，我跟他说了看一眼马上回来。”陆竹雨说。 苏临点了点头：“我相信阿文也不会傻到独自行动，最大的可能，是他听了你的话，选择回去了。” 陆竹雨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 “刚才吃心鬼的手是一半穿过门的，所以过来这边的阿文，回头看，应该能看到有半只手悬在半空，他依旧能看到那面普通人看不见的门，然后他走了过去……但却没有回到我们的世界。”苏临推演道。 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老大！”小武握紧双拳，盯着陆竹雨，眼神像在说些什么。 陆竹雨没有犹豫，转头看了眼牛出息，对手下抬了抬下巴：“用他的手探出门的位置，我们去追阿文。” 被废掉四肢的牛出息被抬起来，当做一把开门的“钥匙”，测出了门的位置，随后众人鱼贯而入，来到了另外一个空间。 头顶还是那弯血月，他们踏足的地方是一座光秃秃的岩山，瘦骨嶙峋的岩山一路往远处延绵，一条几乎被磨平的石阶镶嵌在岩山上，路的两旁用小石头垒出样式固定的巨大石包。 “从门的两边进入，通向的是完全不同的地方……是单向通道吗？” 苏临喃喃自语道。 “有血！”小武蹲在地上，用手指在地上擦起一抹新鲜的血迹。 第一百三十三章 壁画 “新鲜的血迹，很可能就是阿文的！”小武说道。 血迹在狭窄的石阶上滴滴答答，一路朝远方延伸，但出血量并不多。 “看这些出血量，阿文应该只受了一点轻伤，或许还没有走远，立刻启程,兴许马上就能跟上。”苏临说道。 其他人点头附和，众人立刻跟着血迹一路追了上去。 血色的月光下，地上的血迹散发着新鲜的光泽，不仔细观察，很难辨认，随着距离逐渐变远，血迹变得越来越稀少。 一方面，这说明阿文的伤势的确不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血就得到了控制，另一方面，也说明阿文的移动速度非常快，这让苏临不得不警惕起来。 “大家要小心一点，肯定有什么东西袭击了阿文，从血迹的密度看，他在受伤后选择了逃跑而不是留下来斩杀那东西，这至少证明他判断自己绝不是那东西的对手。”苏临说 小武担忧道：“小文他应该没被追上吧？” “应该没有。”苏临说。 说完，他就停下了脚步，因为血迹到这里就消失了。 除了脚下还在往远处延伸的山路，周围都是平坦的岩地，苏临无法判断对方是继续沿着山路走了下去，还是从旁边的岩地离开了。 这两种选择都十分合理，旁边的岩地很平坦，坡度也不大，往四面八方都可以逃跑。 而顺着山路往前走，虽然一路有指引,但很快岩山又要进入一段崎岖路段，到时候他就再也无法脱离这条山路，更改逃亡方向了。 陆竹雨站到前方道：“顺着山路走下去吧，我想阿文应该会选择这条路，至少选这个，我们可以一直跟下去，他肯定会选这条路。” “对！我弟一定会选这条路，否则他不至于不留下一点血迹。”小武说。 苏临点了点头，赞同了两人的推理，众人继续顺着唯一的山路一路往下，又赶了两三里路，来到了一处只能容两人并肩通过的一线天。 月光被遮掩，狭窄的山道内，只剩若有若无的深红，在光滑的岩壁上反射。 陆竹雨掏出火折子照明，苏临一边观察四周，一边小心翼翼地前进。 现在已经无需言语，所有人都能感觉出，他们进入了一个特殊的地方，这里十分有宗教仪式感，靠近底部的两侧岩壁被打磨成垂直的角度,这绝非天然形成。 很快，一个巨大的岩窟呈现在他们眼前，空间一下开阔起来，苏临看到四周放满了一路上处处可见的石包，他带头走进岩洞，直接切入通透视角，这样即使在光线昏暗的环境下，他也能看清事物的轮廓。 诛仙司的成员，一个个拿出火折子点亮，光线一下明亮起来，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处像祭祀台一样的高台。 这里的岩洞内，岩壁被精心打磨过，还有许多特意搬运到此地的巨型方石，这些巨石沿着环形台阶，隔一段距离放置，随着台阶不断上升，包围成一个大圈，绕行一周后，在苏临左侧中止。 而被这一圈台阶的中央，有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壁画？看来这个隔世秘境里，也有像人一样的活物。”南志贤举着火折子，照着巨型方石说道。 陆竹雨看了看四周，对几名手下说：“你们分别去那些通道里找阿文，两刻后在这里汇合。” 小武和其他人跟着去找阿文了，苏临留了下来，打算好好看看这些壁画 他走上台阶，切换到正常视角，用火折子去照方石上的壁画。 那些壁画用特殊的颜料绘制，里面的主角，和人类长相十分相似。 朱九勤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世界会给他们所在的世界，带来巨大的灾难。 这个灾难具体是什么，苏临猜不出来，但很可能是某种强大的生物，会入侵到他们的世界，或许他能从这些壁画中得到一些线索提示。 第一幅画，描绘的是一个乞丐，虽然形象粗陋，但依旧看得出对方是一名乞丐。 “天尊，像人类这种生物，是在许多世界普遍存在的吗？”苏临问道。 天尊：“不一定，生物的形态会不断适应环境改变，长相肯定会有细微的变化，但一个脑袋四只手，能用两足行走的生物，不管在哪个世界都很多，你原来的世界算少的了。” 苏临看到画中，乞丐在繁华的都城里乞讨，里面画的都城，和他们所在世界的建筑，极其相似，平民用茅草木头盖房，有钱的用瓦片，石头盖房。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这是另一个世界，苏临会认为这个乞丐所在的世界，就是他们的世界。 在画里，这名乞丐遭到了官兵商贩的欺压，被殴打得奄奄一息后，艰难地爬到了城外。 他在一颗树上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洞。 于是他钻进树洞，走了很久，最终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乞丐走出树洞后，场景中只剩下山、森林，和高悬的红月三个景物。 苏临微微皱眉：“他不是这里的原住民，和我们一样，也是从那边过来的。” 天尊双手抱在胸前，从容地观赏着这幅壁画，缓缓说道：“这个像神庙祭坛一样的地方，只有几千人花费长时间的时间心血，才能打造出来。 不管是在什么世界，壁画、史书都只会记录王侯将相、神话人物的故事，绝不会将平凡人的生平记录在上面，看来这名乞丐也不是普通人啊。” 苏临顺着台阶继续往上走，来到了第二块方石面前。 第二块石头的上半部分，描写了乞丐遇到了神明……对，姑且这么描述。 至少在绘画中，那个形象十分接近神，那是一个人形的空白，用黑色的颜料勾勒出人的形状后，内部没有填充任何颜色，而在人形轮廓的四周，则用黄色颜料，画出了类似光芒的线条。 “这个神，就是灾难的根源吗？”苏临猜测道。 目前所看到的篇幅过少，还不能下结论，必须继续看下去。 等到下一格画，乞丐跪倒在这发光的人形面前。 那个发光的神，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将金黄色的血液，滴入了乞丐的口中，而乞丐那本来用黑色颜料填充的黑眼睛，也改成了用黄色颜料填充。 天尊忽然开口，分析道：“大概是绘画者为了区分这前后的蜕变。古代壁画中常有的绘画技巧，用以提醒观看者，从这一刻开始，主人公已经变成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存在。” 下一幅画里，森林里忽然跑出了许许多多的动物，这些动物苏临都认识，蛇、熊、老虎、狼等等，虽然很多动物，多了一个头或者尾巴，但苏临不清楚这是不是特殊的艺术加工。 总之，这些野兽都臣服在那名乞丐面前，乞丐在这一刻，成了百兽之王。 他在那些野兽的引领下，他来到了一扇新的门前。 然后他穿过那扇门，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世界。 第一百三十四章 壁画（二） 壁画中的主角在回到苏临他们所在的古代世界后，画的内容变得更加粗略，也更加迷你，比起之前精细的大场面描绘，画家似乎开始着重描述主人公所经历的故事。 那个乞丐在进城之后，又遇到了那些欺负他的恶霸，他们围着乞丐嘲笑,和一起一样冲上来殴打乞丐，而这一次乞丐也没有退缩，他举起双手和这些恶霸展开了勇猛的搏斗。 但似乎，乞丐除了性格变得凶狠之外，他的斗殴能力并没有得到提升，很快，他就在那些恶霸的围殴中,手断筋折,当街吐血而亡，而围观的那些恶霸，依旧洋溢着嚣张的笑脸。 但有一个恶霸的脸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的黑眼睛，也用黄颜料进行了填涂。 “这个意思，是乞丐的灵魂进入到这痞子的身体里了吗？”陆竹雨猜测道。 如果没有见过牛出息这种被吃心鬼控制的人类，他们或许想不到这一层，但现在已经稍微联想一下，便能想到那个乞丐，在树洞世界内，获得的就是吃心鬼的能力。 而现在，他已经舍弃了乞丐的肉身，进入了恶霸体内。 故事还在继续发展，占据恶霸身体的乞丐，回到了属于恶霸的家中，恶霸的三个孩子，和貌美的妻子迎接了他，然后绘画者,不加掩饰地描绘了他与妻子行床帏之事的画面。 但在行房结束后，他却拽着恶霸妻子的头发，粗暴地将他拖到了厨房，举起了刀狠狠插进她的胸膛，将心活活剖了出来，这残暴的一幕更佐证了乞丐与吃心鬼，有着相同的习性。 乞丐在杀死女人之后，似乎还想对他的孩子下手，但突然，他像是受到了什么启发和感召，选择放下了刀，为那些孩子做了一顿饭。 下个画面，便是三个孩子和他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吃饭，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再然后，故事的发展节奏陡然加快，绘画者开始以一生一死两幅画面来表达乞丐灵魂在不同人之间的交替，下一格中恶霸惨死在街头，但带刀的捕头有了黄色的眼睛。 又下一个画面中,捕头病死在榻上，县令一样的官员，眼睛变成了黄色。 就这样不断几次交互，很快拥有黄眼睛的人，便成了一名身披战甲的将军，将军披坚执锐，带领军队击破了敌军，受到士兵们的爱戴敬仰。 但很快，太监便带着一道圣旨和宝剑来到了边关，将军跪在圣旨前接过了宝剑，黄色的眼睛流下两悲痛的泪水，随后他便在营帐中自杀了，全军上下无不哀泣。 然而，在将军的灵柩前，一名士兵的眼睛，变成了黄色。 这名士兵和其他士兵一样，背着行囊回到了家乡，他再次来到了那个树洞前，钻了进去，与上次一样，迎接他的是那些各种奇形怪状的野兽。 他张开双臂似是在进行慷慨激昂的演讲，随后他带着那些野兽走过树洞，回到了他之前的现实世界，畸形的野兽们对乡镇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屠杀，那是一场压倒性的战斗，官兵和百姓对凶兽毫无反抗之力。 在那场屠杀结束后，乞丐与野兽们举行了庆功宴，这时绘画的内容已经变得极为抽象，苏临有点分不清，画中的内容是一种经过艺术加工的情绪表达，还是真实发生的事。 那些多头的野兽像人一样坐在酒席上，周围几名剩下的人类战战兢兢地服侍着他们，野兽们与乞丐碰杯欢庆，不时对人类大呼小叫。酒桌之上除了各色美食之外，还有一盘堆放如小山的心脏。 庆功宴之后，他们对惨死的百姓尸体进行了蹂躏，来到了树洞前，开始制作京观。 “找到了，就是这个！”陆竹雨眼眸一亮。 “天尊说，在京城举行的京观仪式，是逆向封印的仪式，那在壁画中的这个仪式，或许就是真正打开两界通道的仪式。”苏临说。 南志贤摸了摸鼻子，瞅了眼牛出息，冷笑道：“所以说，所谓的灾难，就是这种货色？” “稍安勿躁，没这么简单的，继续看吧。”苏临举着火折子，踩着台阶继续往上，照亮了下一块石碑。 下一幅画上，巨大的石碑中涌出了许许多多的野兽，他们席卷了都城，随后黄眼睛的人也越来越多，那名乞丐作为领袖，在短时间内组织起了一个规模庞大的军队，这支军队由黄眼睛的人，以及和人一样可以直立行走的兽组成。 画面一转，便来到了战场上，他们与人类的军队对冲搏杀，人类方的军队，举着的旗帜上写着一个古文字，陆竹雨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字是“雍”。 而黄眼乞丐所率领的队伍，高举着的旗帜字号是……苏临不需要翻译了。 因为那个字他认得，是大梁的“梁”字！ 画中很快就出现了御剑飞行的修仙者，修仙者站在大雍的一边，靠着神鬼莫测的法术宝物，杀得黄眼睛所统帅的大梁军队节节败退，霎时间血流漂杵，人与兽的尸骨堆积成山。 黄眼睛和剩余的残党，跑进了大山内，早逃离之前，他们还带走了一些在战争中受伤的修仙者。 那些黄眼睛的人与兽，在逃离战场后找到了一处隐秘的山洞，他们盘腿坐在山洞中，和修士一样修炼，有的重伤修士眼睛也变成了黄色，有的则安静地死在洞穴深处。 苏临身后，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他们的震惊：“这什么意思？之后建立大梁的是这群妖怪？！” 尽管大梁如今已经被大夏所推翻，但只要身为人类，仍旧很难接受在过去的历史中，人类被一群怪物所统治着。 苏临继续往前走，但后面的几块方石，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遭遇了什么意外，表面的颜料大部分已经被磨平，看不出具体内容，直到第十块石头，出现了一个震撼人心的巨大壁画。 这块方石上锁刻画的壁画十分夸张，高大两米五的方石，近一米长，一米宽的上半部分，都被一个怪诞夸张的形象所占据。 第一百三十五章 壁画（三） 陆竹雨也看到了那个非常特殊的壁画，画家笔下的那个怪诞形象，和之前壁画的风格格格不入，没有精细的细节刻画，也没有任何可以表明身份的东西。 第一眼看过去，就感觉这不是属于人类，或者吃心鬼两方阵营中的角色。 它和最开头那个发光的人形更加相似,那个空白的人影散发着金光的光芒，而眼前这个人浑身都是漆黑的线条，在石壁的中部，画了一个黑色的人形。 而这个人形往上发散出纷乱、交错的线条，这些线条一直往上，直到石壁的边缘,像从天穹降落的黑色闪电,又向遮天蔽日的墨色披风。 黑色的闪电，布满了整个苍穹,如果说，画家笔下的发光人形，代表着吃心鬼的神，那么眼前这个被黑色闪电所包围的人形生物，则代表着恐怖如恶魔般的东西。 陆竹雨的视线循着那纷乱的黑色线条逐渐下移，看到了壁画的下半部分。 在壁画的下半部分，她的猜想被证实了。 黑色人影的下方没有一个人，只有大片大片的红色颜料，这些红色颜料中用淡红和深红刻画出了阴影，寥寥几笔就表现出来红色的液体感，让人联想到河水。 而插在这红色河水中，写着“梁”字的旗帜，则向他们这些观看者，透露了了溺死在血河中的军队身份。 不得不说，这个画家的绘画造诣登峰造极，画风虽然粗犷野蛮,但情绪的传递却十分到位，他没有刻画尸体的细节,也没有花精力去描绘累累尸骸，整个壁画只有简短的两色对比。 如黑夜般笼罩在上空的，令人绝望的魔，以及被绞成血水的，无力的大梁军。 陆竹雨：“大梁输掉了。” “准确说，应该是吃心鬼输掉了。”苏临纠正道。 “这，是黑天尊吧？”南志贤瞪大了双眼，震惊地盯着这幅壁画，他身边的洛槐南，表情也颇为惊讶。 苏临虽然从洛槐南口中，听闻过自己化身黑天尊的形象，但他毕竟没有亲眼见过，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来，但看洛槐南和南志贤的表情，壁画上的黑色人形，应该和黑天尊极其相似。 “肯定是了！”南志贤语气忽然变得笃定。 这时，身旁的天尊也附和道：“我见过的那次，的确和这壁画很像，看来此行你会有另外的收获了。”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黑天尊？黑天尊是什么东西？” “黑天尊？没听说过啊。” 小队成员们面面相觑，陆竹雨也疑惑地看向苏临：“黑天尊是什么意思？” 苏临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死后，会变成一个很强的怪物，黑天尊是我们给它取的名字。” “你死后？”陆竹雨惊讶地皱起眉头。 “嗯，我死后，之所以我能杀死蚁仙门的掌门，也是因为我死后，黑天尊出来了。”苏临冷冷道。 黑天尊的存在，一直是一个谜，但它为什么会出现在异世界的祭祀石壁上？ 苏临很想知道黑天尊出现的前因后果，但在这之前的两块石壁，磨损严重，什么都无法看清，而在这一幅画之后，第十一块石壁，依旧磨损严重。 众人走到最后一块石壁前，最后的这副壁画上，画的是他们现在所处的场景，环形的石阶，十二块巨大的方石，以及中央那深不见底的巨大深坑，都和现实中一模一样。 一个红眼睛的人，被关在牢笼中，双手双脚都被一根长钉贯穿，背上也同样有数根长钉，这种致命的贯穿伤，放在普通人身上肯定已经死了，但画中的活祭显然还没死。 他就这样被放进了那个深坑里。 下一幅画，场景一转，又是一个无比宏达的大场面，皇帝坐的金銮殿，外面竖立着一根根旌旗，上面写着的不是“雍”，而是“梁”。 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眼睛是黄色的。 “他娘的，妖怪最后当了皇帝？”一人骂道。 “不可能吧，妖怪做了皇帝怎么可能不被人知道，史书上怎么可能没写？” “大梁流传下来的史书本来就很乱，毕竟大梁存在了这么久，如果里面的人是大梁第一位皇帝，那就代表这幅壁画是在两千年前画下的！” 众人激烈地争论起来，虽然他们对王朝历史兴趣不大，但多多多少少听闻过那些久远的神话传说，所以即便不懂，多少也能扯上两三句。 但这种讨论其实没有意义，和苏临以前，在网络上与网友聊政治一样，只是一种单纯的口嗨。 他转身走下台阶，来到那深不见底的巨坑边上，往下张望。 根本看不到底，不知道有多深。 “我想，黑天尊会不会只是一种特殊的力量？能召唤出黑天尊的，不只有苏临哥哥你，那个被钉了很多钉子的人，会不会和你一样？”洛槐南推测道。 “有可能，但看不到前后的故事，也无法下结论。”苏临俯身捡起石头丢进了深坑，却没有等到任何回声，石头就像被黑洞吞噬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真的有人在两千年前，被封印在了这个深坑里，那人现在还活着吗？ “阁主，找到文哥留下的记号了！”有人搜索完毕，从小洞跑了回来。 “带路。”陆竹雨从腰囊里取出一小块石头，给还没回来的其他人，做了一个引路的标记。 苏临跟着陆竹雨走进了狭窄幽暗的隧道，一路上，大家都在激烈讨论着刚才的所见所闻，而洛槐南，似乎对吃心鬼非常感兴趣。 她一直询问南志贤，有关意识抽离身体的事。 “如果我修炼了和你一样的功法，钻进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体里，那我还能死而复生吗？”洛槐南好奇道。 南志贤：“这个，这个说不准，我从没碰到过你这样的，照理说丹药这种东西，一般都只对服用者的身体造成影响，和人的根骨一样，灵魂与肉身，是分开的……你为什么问这个？” “只是随便问问。”洛槐南回道。 在隧道里走了一段路，最前面引路的斥候停了下来，指着一个记号说道：“这就是文哥留下的记号。” 第一百三十六章 埋伏 陆竹雨走到记号面前，目光往四周探查，很快便找到了第二个更加隐蔽的记号，这是诛仙司的特殊暗号，为防止自己留下的记号被敌人修改所留的后手。 两个记号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只有两处都正确，才能证明这记号没被人做过手脚。 “的确是阿文的记号,有闲工夫留记号，看来他已经逃过追杀了。”陆竹雨说。 身后传来脚步声，小武带着其他人，跟着陆竹雨的记号一路追了上来，他看到石壁上阿文留下的记号，表情激动道：“我就知道那小子不会这么容易栽跟头！” “继续前进吧，应该就在前面了。”陆竹雨说。 众人循着阿文断断续续的记号，队伍一路前进，最终离开了洞窟,来到了一片开阔的采石场，这里有人类劳作的痕迹，地上胡乱摆放着鹤嘴镐和簸箕，以及用于运送石块的独轮车。 “这个异界好像也有人类生活。” “不会是一群吃心鬼吧？” “如果这鬼地方都是吃心鬼，那我们算不算掉进了对方的老巢了？” 一些队员开着无关紧要的玩笑，训练有素地四下散开，检查起现场的状况。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异样，只听一个人大喊了一声，随后便从角落里拖出了一个人形的生物。 那个人形生物不敢反抗，双手捂着头，嘴里发出音节不同的“啊啊”声，被小武等人驱赶到了采石场的空地上，苏临跟着围了上去，与其他人一同观察这只奇怪的生物。 这个生物蓬头垢面，瘦骨嶙峋，身上不着片缕，指甲也不曾修剪,浑身上下布满鞭挞留下的伤痕，虽然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但苏临依旧能看出这是一个人。 “他好像听不懂我们的话。”洛槐南说。 “他自己好像也不会说话。” “不像是吃心鬼，难道是吃心鬼养着用来采石头的人？” 正当所有人都围着这只野人看个不停时，一种奇异空灵的声音忽然在四周响起，几乎是声音响起的一瞬间，苏临身子一沉，手中的刀和身上的衣服，突然沉了数倍！ 体能最差的洛槐南，直接被这股无形的重压，压得双膝跪地！ 苏临一把拽起洛槐南，拖着沉重的脚步闪到一块巨石背后，诛仙司的其他人也迅速做出反应，第一时间找到了掩体。 紧接着东边响起了尖锐的哨声，那野人听到哨声后，头也不回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妈的，中陷阱了！” “怎么会？明明是跟着阿文的记号来的，难道阿文也被抓了！” “该死的，埋伏我们的是什么玩意？会不会是吃心鬼？” 众人七嘴八舌地争论着，靠在掩体边缘的人,小心翼翼地朝外探视，在有限的安全范围内，搜寻敌人的身影。 “该死！什么都看不到！”斥候缩回脑袋，低声咒骂道。 苏临弓着背蹲在地上，大脑飞快运转着，无意间抬头，与悠然站在一旁的天尊对上了视线，两人都愣住了。 “要不，我帮你去四周看看？”天尊试探着问道。 苏临愣了一下，追加要求道：“最好能再找一条安全的逃生路线！” 天尊点了点头，朝采石场的高处跑去。 苏临将视角切换到通透视角，看到周围的散乱的物质线，都垂直指向地面。 无数物质线连在他们每个人的身上，沿着重力的方向，向下拉扯着他们的身体，这就是他们的身体和衣服变沉的原因。 不过苏临发现自己的左手并没有被那些诡异的物质线缠绕，虽然飘散在空气中的物质线不断搭上他的左手，想要把他的左手也向地面拉拽。 但那些丝线一旦触碰到自己的左臂，就像被点燃般，沾染橙色的光芒，分解成更细、更无力的线条。 “大家都被影响了，应该是法阵的原因。”他听到陆竹雨的声音从另一个巨石背后传来。 “天尊已经去周围查看了，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敌人的所在，暂时先等一下吧。”苏临压低声音道。 此话一出，刚刚还吵成一片的诛仙司众人，忽然安静下来，空气陷入了死寂。 “怎么了？”苏临等了一会，发现依旧没人说话，担心地问道。 “你说……天尊去帮我们找人了？”陆竹雨的声音充满了自我怀疑，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所听到的。 苏临瞬间猜到了对方在想什么，于是补充道：“天尊其实很平易近人的，有些简单的小事她也会帮忙。” “哦，原来是这样……天尊，很平易近人。那真是太好了。” 虽然看不到陆竹雨的表情，但苏临却可以听出对方还没缓过神来。 随后小武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天尊……额，冒昧地问一下，天尊除了帮忙找人，还能干嘛？能不能帮我们杀掉那群吃心鬼？” “你们可以把天尊想象成一个普通的人，只不过你们都看不见她，天尊平常也不是很能打，因为这只是她非常柔弱的一个化身，只能解答我的问题，帮我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苏临解释道。 “天尊的化身是什么样子的？”另一个队员的声音响起。 “我也要冒昧问一下，天尊是男还是女？” “等等！这种问题真的不会触怒天尊吗？” 众人的注意力忽然从被埋伏这件事，转移到了天尊身上，似乎有了天尊这座靠山，如今的处境，就不再值得他们这么重视了。 这时，苏临看到天尊从远处跑了回来，她来回跑了一趟，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脸上汗如雨下。 她一屁股在苏临身边坐下，指了指三个方向，上气不接下气道：“一共十个人，已经开始包围过来了，这两边各三个，这个方向有四个。 这个法阵的效果，我也大致摸清了，位置移动的速度越快，身体和身上物品所承受的重力，就越强大。 所以，跑你们是跑不掉的，我来回这么点路，用跑的，腿感觉快断了。” “所以说，现在不光是不能跑，就连挥刀出拳的速度也不能太快，否则胳膊和刀就会变得非常沉。”苏临说。 “我帮你来回跑，你连句‘辛苦了’都不说？”天尊撩起湿透的秀发，别到耳后，仰着头斜斜看向苏临，内娇弱疲累的姿态，仿佛在故意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苏临一愣：“对你还要说这种话吗？我以为你不会在乎这种繁文缛节。” 天尊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这大概就是神的宿命吧，连被当人看的资格都没有。” 苏临有些懵，他一时间分不清天尊是在开玩笑，还是神经错乱了。 最近的天尊，好像经常精神失常，她有时不像个神，反而更像个人。 第一百三十七章 埋伏（二） “不开玩笑了。”天尊突然坐直身子，一本正经道，“你的推测不对，出拳挥刀的速度不受法阵影响，只有在入阵者的位置发生移动时，法阵力量才会加大。” “苏临，我们到底该往哪儿逃？”陆竹雨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苏临听得出来,她在尽力压制着内心的焦急，让自己显得有耐心。 他立刻将刚刚获得的所有情报，与众人分享了一遍，然后空气再次安静了下来。 “所以……我们只能和那十个吃心鬼硬碰硬了？” “临哥，你问问天尊，问她能不能帮咱们把这个破法阵给解了。” 苏临：“解不了。” “……怎么天尊连一个阵法都解不了？”某人轻声抱怨了一句。 话音刚落，苏临就听到了一声清脆的耳光声，那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空气沉寂了一会,苏临又听到了一阵微不可闻的嘟囔，紧接着又是一声更加清脆的耳光，这下彻底安静了。 然后，陆竹雨的声音随之响起。 “这些情报已经十分珍贵了，我们的人数也不少，不一定没有胜算。” 苏临看向天尊：“他们带了什么兵器？带弓箭了吗？” “没有，正走过来呢，都是近战兵器。”天尊光明正大地站在掩体外，给苏临报点。 “他们的修为境界看得出来吗？” “他们身上没有丹胎，选的又是这种手段，我估计最高也就结丹境。” 苏临眉头紧锁，如果对方是十个结丹境，那他们可真就一点胜算都没了。 天尊望着逐渐逼近的埋伏者，说：“真可惜，如果没有法阵，这将是一场屠杀。” 苏临抬头：“屠杀？” 什么屠杀？ 谁屠杀谁？ 天尊低头看向苏临，故作惊讶道：“你不会真觉得，身为筑基的你，就只打得过筑基吧？如果那样的话,我为什么还要给你摧锋这个神通呢？” 听到这话，苏临内心一震，忽然意识到，这么久以来，他对自身战力的估计，或许过于保守了。 其实回顾至今经历的几次战斗，靠他自己打赢的一场都没有。 蚁仙门的掌门，是他靠黑天尊杀死的。 桃林散人，是他靠铁块和勾玉杀死的。 在他还是练气修士时，被筑基期的南志贤虐杀。 单看这些战绩，苏临也会觉得自己很弱，但他忘了自己还有一场战略性胜利。 他在还是练气期时，曾经与方宗玉缠斗许久，而那时的方宗玉不但是金丹，并且已经入魔。 或许……他的确应该对自己更加自信些。 “呼——苏临哥哥，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洛槐南忽然开口道。 苏临猛地转头，看向一旁的洛槐南，对方撑着剑，身姿稳定地蹲在旁边,眼神坚定。 “槐南，你……” 在通透视界中，洛槐南体内的物质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物质线的密度提高了不知多少倍，构成肉体的物质线，本质就是炁，而人的炁是绝不会随便增长的，除了修为境界的提升之外，只能通过修炼《夺炁篇》这样的功法，从外界夺取。 但洛槐南身体的炁，却在短时间内，完成了爆发式增长！ 尽管内心十分震惊，但外面突然加速逼近的脚步声，将苏临的注意力迅速拉回。 苏临从掩体后站起，将刀拔出，诛仙司统一铸造的横刀对普通人而言，或许较为沉重，但在体魄远超常人的筑基修士手中，实则较为轻盈。 但现在，苏临感觉自己手里握着的不是一把刀，而是一个大锤，光是保持刀身的稳定，两条胳膊就付出了全部的力量，他的手腕仿佛在发出抗议。 苏临深吸一口气，将刀往后一掀，扛到了肩上，这架势比较轻松，而且也能最大程度发挥劈砍的威力。 这法阵强化了物体承受的重力，让挥砍的难度大大提升，但也变相增强了劈砍的威力，这也是他们这些陷阵者，目前唯一具备的优势。 不过，这种优势对方不可能不知道，更不可能没有防备。 无论如何，接下来都将是一场苦战。 诛仙司的其他人也跟着苏临站了起来，他们每个人的皮肤都烧得通红，热气不断在周身蒸腾。 他们体内的物质线不断分解，烧掉生命得到的力量，被焚血功灌注到身体最核心的部位。 此刻，空气是安静的。 苏临盯着那快速向他们跑来的十人，他们身披盔甲，头戴鬼面，打扮不像修士，反像士兵。 没人知道他们会施展怎样的法术，也没人知道，他们修炼的是什么功法。 但只要观察物质线的变化，便可料敌机先！ 苏临看到其中三人周围的物质线，开始有规律地移动，向着四周散开，仅仅缠绕在其余七人身上，仿佛给那七人披上了一层盔甲。 三人是法修，而剩下七人应该是体修。 他们骤然加速，直接逼近到眼前！ 苏临向下挥刀，这是他挥出的第一刀，也是他挥出的最后一刀，这种重量的兵器不适合在后续战斗中使用。 刀风破空，在通透视界的黑白世界中，苏临看到自己用摧锋挥出的刀气，像一片漆黑的弯月，厌恶将飘散在空中的物质线切断，留下一道纯白的路径。 仅仅一刀，苏临感觉到界限突破了，他对摧锋的理解有了更深的感悟。 在其他人眼里，苏临的一刀没有掀动任何气流，但不远处的石块被一分为二，奔向苏临的三名鬼面武士，胸口盔甲开裂，鲜血爆炸般从伤口中喷涌出来。 三名武士无力地跪下，往前趴倒在地。 苏临自己也惊呆了，他没想到自己随手的一击，威力竟然如此巨大！ “好弱。”苏临失神地喃喃道。 这帮人真的是结丹期吗？他不禁开始怀疑。 然而，其他人的战斗在电光火石之间结束，另外的几名武士逼近了他们，他们和苏临一样用力挥刀，朝那些鬼面武士奋力劈下！ 那些鬼面武士单手接住了刀锋，手腕用力，精铁打造的横刀被他们徒手震断，随后奋起一刀劈下，分筋断骨，四名司员的半边身体被直接劈开，五脏六腑如瀑布般，从体内一股脑地流出。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最新章节。 他们眼神呆了一瞬，神情突然变得刚毅。 紧接着，他们的肉身像充满水的气球般，突然爆炸开来，血水朝着四周溅射！ 第一百三十八章 洛槐南的自由 血浆朝着四周飞溅，溅了那些鬼面武士一身，小武发出怒吼，绷紧双臂的肌肉，举刀朝着身侧的一名武士劈下。 对方如上一次一样，举起手，想空手接白刃,但这一刀他没挡住，刀锋切断了他的拇指，向下一路劈断胳膊，重重砸入地面。 小武咬紧牙关，赤红色的皮肤仿佛要渗出血来。 他右手打出朴实无华的一记直拳，如榔头般狠狠砸在对方的鬼面具上,铁制的鬼面具被打得凹陷变形,鲜血从面具的孔洞处喷涌出来。 一名鬼面武士朝着苏临靠近，他身上的炁是最强的，散发着与其他人截然不同的威压，他应该就是这帮人的首领。 苏临握紧拳头，在对方进入攻击射程的瞬间，悍然出拳！ 苏临的拳头砸在鬼面首领的护心甲上，坚硬的钢板只产生了轻微的凹陷，但在黑白两色的物质线世界里，苏临的一拳将代表“力”的线条拉成了笔直的直线，缠绕绞在一起，犹如一柄漆黑长枪，瞬间贯穿了鬼面首领的胸腹。 鬼面首领的正面没有伤痕，身体也未曾后退一步，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冲击，但他后背的盔甲却在刹那爆裂，背后的脊椎、肩胛骨、肋骨尽皆断作寸长的碎骨，和化作糊状的内脏一起飞出体外！ 苏临身体皮肤微红，他只是轻微运转了焚血功，拳脚威力便达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恐怖境界！ 这一刻,不管是诛仙司还是鬼面武士，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苏临所吸引。 紧接着，那些鬼面武士全都开始撤退，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采石场的上方跑去。 苏临拔腿便追，但跑出几步就停了下来，身上迅速增长的重负，让他意识到追杀这种事不可能完成。 “没办法了。”苏临说。 虽然变强了，但扛着法阵的压制，想追上对方还是太难。 远处那诡异空灵的声音消失了，一直施加在身体上的重压，也随之缓缓散去。 苏临走回原地，看着地上那几滩巨大的血泊，心情十分沉重。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让苏临想起当初在战场上的时候，回过神来，战友就已经没了。 “临哥，你真强！”小武惊讶道。 苏临也惊讶地看向对方，他发现活下来的诛仙人，似乎没有为同伴的死亡而感到悲伤。 “我们死了四个人。”苏临强调道。 陆竹雨：“正常，习惯就好,总伤亡看对方更惨,你杀了四个，我们重伤了两人，槐南杀了一个，怎么算都是赚的。” 苏临诧异地盯着陆竹雨，虽然他早就知道诛仙司就是这种以命换命，靠人命堆死敌人的战法，但对同伴的死表现得如此冷漠，未免过于冷血了。 即使是苏临也无法理解，有些情绪，不是靠习惯就能忍耐的。 “槐南的剑术真是强得夸张，小武你没有教她这样的剑法吧？”陆竹雨忽然说。 小武点了点头，疑惑地看向洛槐南：“嗯，没教过。而且，槐南妹妹你是怎么站起来的？前些天跟着我学剑时，明明练一阵就气喘吁吁的，刚才在法阵里，你应该站不起来才对。” 洛槐南白衣染血，握着剑笔直地立在那里。 她慢慢回头，露出一个让苏临很难形容的笑容。 “其实，我稍微学了一点特别的仪式！”洛槐南说。 “是从诛仙司书库里看来的？那些仪式都很危险，你不该自己乱学。”陆竹雨双眉微蹙。 “但这样我才能帮上忙，而且其实我很适合学那些仪式。”洛槐南看了看手里的剑，“毕竟我的身体算是用不光的。”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最新章节。 “槐南，你应该提前跟我商量一下。”苏临沉声道。 洛槐南：“苏临哥哥，一直以来我都很听你的话，对不对？” “但这次你这么做，真的很不好。” “我觉得很好……真的很好，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一直躲在你身后独自担心，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洛槐南注视着苏临，表情认真，“但现在我觉得很好，很舒服很开心。” 苏临：“但你应该先和我商量一下！” “我才不要。”洛槐南低头冷笑，断然拒绝了苏临的要求。 苏临站在原地，感觉洛槐南像是忽然变了个人，不再是他认识的洛槐南了。 他心中的槐南应该是乖巧听话，很懂事的孩子，不会乱来，也不会给他添麻烦。 “苏临哥哥，其实你根本不在乎我吧？” “你在说什么？” “你只是想让我活下去而已，但我究竟开心还是难过，你其实一点都不关心，在你眼里，我活下去是最重要的，在这件事面前，我的感受一点都不重要。” 这丫头，是在闹脾气吗？ 回想一下，自己最近确实没怎么关注槐南的情绪，她难过也在情理之中。 但她不和自己商量，就学习那种仪式，这就有点过分了，这丫头未免把生命看得太轻了些。 坦白说，苏临无法理解洛槐南对生命的轻视，在他眼里，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人只有活下去，才会有一切，不管是开心也好，难过也罢，只有活人才能感受到，死了就真什么都没了。 “这件事我们回去再说，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苏临直接截断了话题。 洛槐南没有表示任何不满，微微一笑，将长剑送入鞘中。 刚刚惹苏临生气了，但洛槐南却觉得很开心，这是她第一次感到自由——选择如何使用自己生命的自由。 洛槐南知道，自己迟早都会死，即使她下一次成功杀死了另一个自己，但她不可能每次都是赢家，在某一天，她一定会被另一个自己杀死。 在这可能非常短暂的人生中，她不想在苏临的保护下度过，那感觉太糟糕了。 比起躲在苏临背后，她想给苏临留下更深刻的印象……她会是个有用的人。 即使她不是真正的洛槐南，她也有着独属于自己的价值。 “现在我们是不是该想想，为什么被埋伏了？明明我们是照着文哥的记号一路走来的。”小武队伍中的二把手，陈虎忽然开口道。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公孙家 “应该……只是巧合吧？”小武说道。 “但到这里为止，就没有文哥的记号了。”陈虎说。 在场的众人陷入了沉默，苏临自顾自走到一边，找到了藏在巨石背后的南志贤。 南志贤刚才根本没有参战，一直躲在这里。 “我，我没有法器，也没有人傀，出去就是白白送死，还不如留在这看住他呢！”南志贤拍了拍身边的牛出息。 苏临瞥了对方一眼，没多说什么，虽然南志贤贪生怕死，但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南志贤战斗全靠法器和备用的人傀不断替换身体器官，以达到难以杀死的目的。 现在他放弃了擅长的人傀战法，战斗力自然直线下降，别说刚才那些鬼面武士了，在场随便一个诛仙人，动用焚血功后，杀他就像杀狗一样。 苏临走到那些死去的鬼面武士面前，俯身将尸体一个个翻过来，扒掉他们的盔甲和衣服，露出布满人脸的身体，这些人果然都是吃心鬼，朱九勤所预感的大灾难，恐怕就是吃心鬼入侵他们所在的世界。 “真奇怪，为什么朱九勤会害怕这种妖魔呢？”苏临不解道。 吃心鬼固然很可怕，但还远远称不上恐怖的灾难，比吃心鬼更强大更恐怖的妖魔应该也有，为什么朱九勤独独对吃心鬼如此戒备？ 难道是吃心鬼背后，还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很难得，一口气杀了这么多摄魂生物，如果能成功回去，搞到夺炁草和化炁花，你就能开始修炼《夺炁篇》了，赶紧把核心器官都收起来吧，这都是珍贵的药引啊。”天尊提醒道。 “不会这些人脸就是摄魂生物的核心器官吧？”苏临皱眉道。 他不是特别想吃这些人脸，虽然强忍着入药不是不行，但生理上的恶心无法避免。 “都是表象，其实就是一团可以变形的肉罢了，又不是人，等晾干磨粉之后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吃起来都一样。”天尊说。 “晾干磨粉就行了？我还以为工序会更加复杂呢。”苏临说。 “炼丹最重要的永远是原材料，手法和技术永远只是锦上添花，你知道为什么穿山甲可以下奶，犀牛角和人指甲的成分相同，但为什么药用却天差地别吗？” “中医的伪科学？”苏临一边动手切割器官，一边心不在焉地回道。 天尊继续科普道：“还是感官，人的感官只能看见一部分成分，看不见的东西无法理解，也无法总结规律，所以作为经验科学的中医无法被现代科学解释，穴位，还有乱七八糟的一些五行阴阳之说，都被摒弃了。” “原来如此，长见识了，不过你忽然说这些干嘛？”苏临问。 天尊指了指苏临剥下的脸皮：“给你解释为什么晾干磨粉就能用。” 就在苏临收集战利品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采石场的高处。 在苏临发现对方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 然后，陆竹雨和其他人也发现了这突然出现的神秘人，齐齐进入了戒备状态。 那个人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等到确认所有人都看到他后，他才往下走来。 对方没戴鬼面具，穿着一件粗糙的布衣，肩上披着一张狼皮，才穿着看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猎户。 “你们，是从外面来的？”男人问道。 苏临听出对方的口音有些古怪，但并没有敌意。 “把衣服脱了。”陆竹雨命令道。 男人举起双手，开始顺从地脱衣服，一边脱还一边用不怎么标准的大夏语说：“脱衣服看不出来的，厉害的吃心鬼，可以把那些脸缩进肉里去，普通人分辨不出来。” 男人脱光了衣服，他的身材很健硕，身上没有奇奇怪怪的人脸。 “我叫公孙举鼎，山月东乡人，现在大雍，复国了吗？”男人嗓音沉稳，但眼神却非常激动。 苏临放松了警惕，开始有些信任对方了，若对方真是吃心鬼，也没理由告诉他们吃心鬼可以将脸埋进身体这种情报，他完全可以编造其他谎言来欺骗他们。 此外，苏临还可以断定对方在这个世界已经生活了很久，以至于连朝代更替都不了解。 天尊：“新线索送上门来了！他的祖先应该是大雍时代的人，他在这里生活这么久，理应对大雍朝没有归属感，但他还如此关心大雍是否复国，可见这一脉族群对国家的教育十分重视。” “所以他们应该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古老历史。”苏临接话道。 天尊笑着打了个响指：“没错！而且大雍和大梁交替之前，黑天尊曾经出现过，他很可能有所了解，你说不定还能从他口中探出黑天尊的情报。” “大雍没有复国，现在的朝代是大夏。”苏临说。 公孙举鼎愣了一下：“大夏？” “没错，大梁被推翻后，新建立的国家，叫做大夏。”苏临重复道。 公孙举鼎沉默良久，终于回过神来，对众人说道：“几位外客，请跟我一起回村里吧，这里是吃心鬼的采石场，他们很快就会回来。” 苏临与陆竹雨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那就烦请你带路了。” “我祖上是大梁山月东乡的，被大梁皇帝赏识，做了将军，打了很多胜仗，后来为了杀光吃心鬼，来到了这里，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公孙家的祖先叫做公孙霸，他的弟弟公孙飞龙，也就是大梁的将军。在进来这里打了败仗后，就被吃心鬼关起来，送到地下去了。” “对了，你们看过那洞窟里的壁画没？” 公孙举鼎看向众人。 “看过了，那个被关在笼子里，被长钉贯穿身体的人，就是公孙飞龙吧？”陆竹雨回道。 公孙举鼎轻轻点了点头：“对，我奶和我娘说，飞龙将军是不会死的，他现在还在那个洞底下等一个人，只要那个人在外面杀光了吃心鬼，就会来这里接我们回去。” “但已经过去几千年了。”苏临说。 据苏临所知，大梁存续的年代，便有千年之久，公孙举鼎口中的历史，更是发生在大雍还在之时，距今自然已过千年。 换而言之，公孙举鼎这一脉族人，在这里与吃心鬼斗争，已经超过千年。 这持续千年之久的战争，为何直至如今，双方还没分出个胜负？ 苏临实在想不出，怎样的仗，能让双方打上一千年有来有回。 而且，如果吃心鬼真如朱九勤预感那般，有着如此恐怖的破坏力，那他们这些人，祖上仅仅是大梁王朝的一支军队，应该早就被歼灭了才是。 种种迹象，疑点重重啊。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三十九章公孙家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章 飞龙军 苏临跟着公孙举鼎走到岩山南边的山脚，穿过树林，又东拐西绕走了很长很长的路，终于在太阳升起时，抵达了他们的村子。 苏临本以为对方的村子会很落后，但结果与他想的截然相反。 虽然村子的样貌较为原始，但物质条件却不贫困，走进村子，每家每户的门口都挂着一条条等待风干的肉干，来来往往的村民们，穿的衣服很粗糙，但很实用，没有人衣不蔽体。 空气中飘散着肉和油的香味，早已饥肠辘辘的众人，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现在都开始做早饭了，几位还没吃吧？一起到我家吃饭吧。”公孙举鼎说。 “那就却之不恭了。”陆竹雨带头应下。 众人跟着公孙举鼎走进一个院落，院子里五六个小孩叽叽喳喳吵闹着，有的劈柴，有的生火，有的提着水桶准备去提水，而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站在一旁，笑意盈盈地指挥孩子们做早饭。 除了院子里干活孩童的打闹，屋子里也传来许多婴儿的哭声。 公孙举鼎指了指女人，然后又冲满院子的小孩指了指，笑道：“月儿，我女人。这些都我孩子。” 杨月儿冲陆竹雨轻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喜悦与惊讶掺半的表情。 “老三老四，多去拿点儿米来，加一盘肉干。”杨月儿对两个儿子说。 苏临站在院子里，听着屋子里的婴儿哭声，心中有些疑惑。 屋子里的，也是公孙举鼎的孩子？他家孩子未免也太多了些。 苏临不禁想起了蚁仙门的母修，但很快将这种疯狂的猜测压了下去。 “嫂子，给你们添麻烦了。”陆竹雨微微一笑，给随行的手下一个眼神，小武和其他人，立马就帮着孩子们，开始干活。 公孙举鼎本想阻止，被陆竹雨三言两语挡了回去，一旦开始一起劳动，客人和主人家之间的拘谨也慢慢消融。 “公孙大哥，这么多年，你们还没灭掉吃心鬼吗？”苏临搬了几张凳子，和陆竹雨在院子里坐下。 “我们打不过它们，但有大修在，它们也不敢乱来。” “大修是？” “和你们一样啊！也是修士，村里最厉害的修士就是大修了，待会我带你们去见他。” “阿鼎啊，送子汤我给你们送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阿婆你怎么来了！都说了我去拿就行了，你怎么还亲自送过来！” 公孙举鼎立刻起身迎了上去，从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手中接过了一大盆果冻状的物体。 那送汤的老太看到苏临几人，眼睛发光道：“有外客啊！” “是啊，有外客。” “那待会带他们去我那儿看看？大修一定会很高兴的。” “嗯，我待会就带他们过去。” 公孙举鼎又和太婆婆寒暄了几句，便捧着那一脸盆果冻状的东西走了回来，苏临往脸盆里瞄了一眼，那是一盆白色的，粘稠犹如浆糊般的东西。 杨月儿从院子角落里拖出一张桌子，小孩从屋里端出一摞碗碟。 灶台上的水烧开了，杨月儿从脸盆里舀出一勺果冻，用滚水冲开，顿时一股石楠花的味道扩散开来，众人不约而同捂住鼻子，身体王后微微仰了仰。 苏临捂着鼻子，双眼死死盯着那盆“送子汤”，这味道不会有错了，就是那东西！ “哈哈哈，这味道受不了是吧？刚开始喝是这样的，但喝这玩意好处可大着呢，比那些牛鞭虎鞭厉害多了，你看我这些娃儿！这都是送子汤的功劳！”公孙举鼎捏了一小把糖，洒进碗里，搅拌了几下，便仰头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一旁的杨月儿含情脉脉地看着丈夫将一碗汤喝光，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这汤是哪来的？”苏临问道。 显然，这送子汤的确有着特别的功效，否则这满院子的小孩很难解释。 更何况，若是没有功效，正常人也不会放着羊蛋子、牛鞭不吃，去喝这玩意儿。 苏临也被这东西恶心到了，但既然这东西有人专门送上门，可见在村里，这也是一种习俗了。 “其实再过些日子，我也要去见飞龙将军了。 过不了多久，咱们也能把那些吃心鬼一口气灭了！到那时，这苦日子也就算到头了。 就是不知道外面的吃心鬼，有没有被杀光。”公孙举鼎侧目看向陆竹雨，似是在询问外界的情况。 陆竹雨：“外面的话，吃心鬼还有，但大梁已经覆灭，治理天下的也不是吃心鬼，而是人。” 公孙举鼎：“那个人呢？那个人你们知道吗？” “谁？”陆竹雨不解其意。 公孙举鼎：“飞龙将军一直在等的那个人。” “你知道名字吗？” “名字倒是不知道，但和祭坛那边的壁画一样，那个人和飞龙将军一样，能操纵黑色的，像闪电一样的力量。”公孙举鼎双眼炯炯有神，仿佛十分期待陆竹雨的回答。 陆竹雨看了苏临一眼，摇头道：“不知道。” 苏临见缝插针道：“飞龙将军和那个人一样，也就是说飞龙将军也有操纵那种黑色闪电的能力？你刚才还说过不了多久，就要去见他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跳进那大坑里去。”公孙举鼎笑道。 苏临一惊，心说这不就是邪教式自杀嘛。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听我奶说，飞龙将军在那坑低下还活着，他一直在等外面的那人，但其实在梦到飞龙将军之前，我是不太相信这些话的。 我其实还有点恨他，因为我爹就是跳进了那坑里，再也没有回来。 虽然我奶说，我爹不是死了，是被飞龙将军选中，进了飞龙军，但我还是不信。 直到后来我年纪长大了些，我梦到了我爹！也梦到了飞龙将军！” 公孙举鼎说到激动处，起身一把脱掉外衣，露出结实的肌肉。 他背过身，将自己宽厚的后背展示给众人观看，那上面纹着一条龙。 “几位看到了吗？这刺青，只有飞龙军的精锐卫军才会有！ 我身上本来是没有的，但有一天我又梦到了我爹，我爹说我本事长了，有资格加入飞龙军了，要给我纹身。 我在梦里被我爹扎了好久好久，醒来之后，后背全是血！洗干净就有了这条龙！我媳妇可以作证，这条龙就是一晚上突然纹在背后的！” 苏临呆住了。 这不就和他在梦里穿越成朱九勤，额头被割了一刀一样吗！ 天尊插嘴道：“和你一样的梦缘，而且都和黑天尊有关……话说这名字叫起来怪怪的，明明这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以，你觉得跳进那坑里，真的能加入飞龙军？”苏临问道。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四十章飞龙军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吃心鬼的秘密 “为什么不能？这龙纹身难道不够证明？”公孙举鼎笑道。 杨月儿拿出了肉干和热粥款待众人，造反非常丰盛，肉菜俱全，可见村里生活水平相当不赖。 吃饭期间，苏临又问起了吃心鬼的事。 虽然至今，他们与吃心鬼已经打了好几次交道，但他们对吃心鬼，其实依旧一无所知。 最大的情报，反而来自那神秘祭坛的壁画，壁画向他们透露了吃心鬼的来源，好像哪怕是普通人，只要喝了那神血，也会变成吃心鬼。 但喝下神血后，人究竟是获取了一种能力，还是在生物的灵魂上，发生了本质的蜕变，就不得而知了。 现在他们只知道，吃心鬼可以摄取别人的灵魂，但吃心鬼的目的，还一无所知。 这种诡异的妖魔，似乎会本能隐藏一些非常重要的秘密，就像牛出息，他明明已经脱离了另一个更强大的吃心鬼的掌控，听从王霄风的吩咐，做着拯救平民的事，但他依旧隐瞒着背后的元凶。 而且，牛出息拼命想要回到这个世界，是出于一种动物本能的驱使。 “没办法知道的！” 苏临本以为，与吃心鬼斗争了近千年的原住民，应该会对吃心鬼的本质知晓一二，但公孙举鼎却摆了摆手。 “你们身边不也带着一只吗？他是不是也什么都不愿意说？村里老人都说，想知道吃心鬼在想什么，只有自己变成吃心鬼。”公孙举鼎看了眼角落里的牛出息。 陆竹雨看向牛出息，若有所思道：“想要知道吃心鬼在想什么，就得变成吃心鬼，但变成吃心鬼，就无法对别人说自己在想什么……这是无法破解的死局啊。” 公孙举鼎接过妻子手中第二碗送子汤，遗憾地叹息道：“要不是因为这个，我们早就把这群妖魔都杀光了！ 我们拿它们没办法，还不是因为分不清他们到底是人，还是鬼。 你们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村子，周围还有几十个，但在很久很久以前，附近的大家都是一个村的，都住在一块儿。要不是后来混进了几只吃心鬼，现在还住在一块呢！ 当年的事我们见不着，我奶也是听她爷说的，听说，几个吃心鬼混进了村子，结果村里人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后面，好不容易逮住一个杀了，但谁也不知道藏在村里的还有几个，说不定不但没少，反而变多了。 就因为这种事，村子就分开了，互相信任的人一块搬了出去，成了现在这样的小村子。 对别的村，我们向来是不管不问的，已经有先例了，整个村的人都是吃心鬼，专门骗其他村的人。” 苏临听完故事后，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场人鬼之间的战争，会持续如此之久了。 吃心鬼与人的斗争中，人的战斗力似乎是占据上风的，但吃心鬼却靠着天生无法分辨的特性，让人类内部难以形成凝聚的力量，只能互相怀疑。 单看个体战斗力，吃心鬼完全凌驾于人类之上，方才十个鬼面武士，修为境界都不低，而这村里的村民，虽然大部分都有炼气的痕迹，但显然无法与鬼面武士相比。 这样的人类，真的能压制吃心鬼吗？ 如果人类这个种族，真可以压制吃心鬼，朱九勤又为何如此警惕？ 苏临重重叹了口气，大腿忽然被一块坚硬的东西硌了一下。 是桃林散人的铁块。 苏临摸到铁块，眼睛一亮，忽然有了破局的头绪。 蚁仙勾玉配合蚁仙功，可以分割其他修炼了蚁仙功的人的感情，而铁块，则可以吸收掉过于极端的欲望。 而蚁仙功，即使当事人不愿意主动修炼，也可以由旁人辅助修炼。 所以苏临只要强行让牛出息修炼蚁仙功，然后用勾玉观察牛出息的感情，就能得知他所隐瞒的秘密，若是牛出息的内心，藏着危险的欲望，还能让铁块进行吸收。 “我怎么没有早想到呢！”苏临用力拍了下手，不怀好意地看向角落的牛出息。 修炼蚁仙功，除了像自己这样天赋异禀的人，想要修炼到高层，最少也要一年半载，由旁人辅助强迫练功，效率就更低，这是目前最大的阻碍。 “饭吃完了，要不去见见村里的大修？”公孙举鼎说。 “既然要在村里叨扰一阵，自然要拜访一下。” 说完，苏临转头对其他人说：“我和竹雨姐去就行了，你们就留在这里吧。” 既然要见的是村里修为最高的修士，不做好防备是不行的，特别是刚刚那阿婆送来的送子汤，着实给苏临留下了阴影。 虽然公孙举鼎一家子看上去很是平常，但谁也不能保证，这村子不会是第二个蚁仙门。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不可无，把小武他们留在这里，也是一种震慑。 陆竹雨听出了苏临的用意，对公孙举鼎赔笑道：“我这些手下不太会说话，短于人情世故，就让他们留在这吧。” 小武登时会意，当即道：“我正好也懒得去！留在这正好！老大，你们大概多久回来？” “半个时辰应该足够吧？”陆竹雨看向公孙举鼎。 “不用这么久，肯定够了。”公孙举鼎回道。 “那我们就出发吧。”苏临说，“麻烦公孙大叔带路了。” “我也要去！”洛槐南忽然跳了出来，她背着手来到苏临面前，微笑道，“苏临哥哥，带上我吧。” 苏临眉头一皱，正要开口拒绝，洛槐南立刻接着道：“上次在蚁仙门的时候，我表现不也不错嘛？就带上我呗，我也很想见见大修。” 陆竹雨拍了下苏临肩膀：“让槐南一块去吧，槐南这丫头还是很乖的，应该不会有什么无礼之举。” 公孙举鼎：“没事，一起去吧！村里的大修，其实就是我四爷爷！他很好说话的。” 苏临本来还想拒绝，但一方面，陆竹雨同意了，另一方面，公孙举鼎也这么说，既然气氛都烘托到这种地步了，再继续拒绝洛槐南，场面上就会显得有些奇怪。 短短几秒钟，苏临在心中做了复杂的权衡。 其实仔细一想，现在的洛槐南，也算是有自保之力了。 虽然依托的是仪式的力量，但她既然能在法阵的压制下，击杀结丹期的吃心鬼，那遇到麻烦至少不会拖后腿。 再加上她还有涅槃的体质，出事的概率不大。 想到这，苏临终于松了口，回道：“那就一起去吧，但你要听话哦。” 他在“听话”两个字上，故意咬得很重。 洛槐南微微一笑，上前抱住苏临的臂弯，撒娇道：“苏临哥哥真好！” 苏临面无表情，心说不愧是花魁，演技这块，技能点是点满了。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四十一章吃心鬼的秘密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大修 苏临跟着公孙举鼎一路走到村子的最深处，他闻到了艾草燃烧的味道，公孙举鼎在一个大木屋前拜了拜，苏临学着他的样子，也跟着拜了拜。 “待会见到大修，你们叫他大长老就好。”公孙举鼎叮嘱道。 众人点了点头，跟着他跨过了门槛。 刚进屋，那熟悉的石楠花味，又扑面而来，洛槐南捂着嘴巴一阵干呕，差点把今早的早饭都吐出来。 苏临捂着鼻子，视线从一盏盏油灯上扫过，最后落在屋子中间的木台上。 一个身穿白袍的男人端坐于木台之上，他右手握着小刀，左手纂拳，手腕处有一道伤口，乳白色的液体不断从伤口汩汩流出，在动脉的搏动下，一股接一股，有力的喷射着。 这些液体粘稠异常，比刚才的送子汤要粘稠许多。 之前苏临见过的老阿婆，静候在男人身旁，等到碗里的白浆盛满了，她便递上新碗，然后将那白浆倒进旁边沸腾的大锅中熬煮。 “四爷爷，这些是我昨天接来村里的外客。”公孙举鼎笑道。 坐在台子上的大修身体微微前倾，居高临下观察他们这些外来者，他的样貌非常年轻，外表看只有三十岁上下。 而且他身体与常人没有区别，苏临没在对方身上看到外显的丹胎。 但透过通透视界，他能看到构筑对方肉身的强悍物质线。 苏临站在对方面前，看到自己身体的物质线，在和对方的对比下，呈现一种脆弱的灰白，而对方，则是墨水般的黑。 毋庸置疑，这个男人是金丹境的强者，丹胎不外显，说明踏入金丹已经多年。 “哈哈哈，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好啊好啊！”白袍大修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洛槐南身上。 他赞叹般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这女娃大屁股，好生养啊！” 苏临脸色一沉，看向身边的公孙举鼎，想用眼神询问对方，这是怎么回事。 不料公孙举鼎转过头，向洛槐南投来一种佩服、羡慕、赞叹的目光，仿佛刚才大修的话，完全不是冒犯，而是一种非常难得的赞美。 “既然几位都来了，就在这儿住下吧，我们这里很久没有外客了，没人当先生，也没办法知道外头的事儿。” 苏临壮着胆子开口道：“没有办法出去吗？” “如果有办法出去，咱们早就出去了，像出去只有等那个人来找飞龙将军，否则谁都没办法出去。”大修意味深长地望着众人，年轻的脸上，露出长辈才有的慈祥神情。 他抹了抹手腕上的白浆，伤口在极短短时间内愈合，随后他起身，慢慢爬下木台，背负双手来到众人面前，语重心长道： “你们就别跑来跑去了，上次进来的外客，被我们吓坏了，硬是要乱跑，结果最后一半死了，一半成了吃心鬼，你说这何必呢？” 苏临与大修站得最近，他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股难以形容的威压。 这种威压让苏临感觉相当不妙，他在蚁仙门与许多金丹期修士接触过，从来没感受过这种威压。 苏临下意识朝天尊看去，在他眼神移动的瞬间，大修忽然闪电般甩手，小臂如一根抡圆了的棒槌，直接扫过苏临注视的方向。 袖袍的边缘像一把锋利的剃刀，在天尊面前掠过，天尊的额头被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淋漓的鲜血从伤口涌出，迷了天尊的双眼。 苏临睁大双眼，还没从震惊从缓过神来，大修已经甩出了手里的小刀，精准插进了天尊的腹部。 “你在看什么？”大修盯着苏临，满脸困惑，“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啊。” “别看我。”天尊冷声提醒苏临，同时后退一步，拔出腰间的小刀，擦干净丢在地上。 苏临立刻收回视线，镇定情绪，盯着大修的双眼，淡淡道：“我什么都没看。” 空气很沉默，公孙举鼎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表情十分紧张。 熬汤的老阿婆也收起了和蔼的笑容，改用一种警惕的眼神，冷冷打量着苏临，仿佛苏临一下子从客人，变成了什么危险人物。 “年轻人，修炼当然要用功，可不能走火入魔啊，稍微停一停吧。” 大修拍了拍苏临的肩膀，余光又落在洛槐南身上，意有所指道：“有时提升修为，不一定要练正功，榻上功其实更好，反正留在这里迟早要搞，还不如尽早搞起来。” 苏临脑子在飞快运转，判断着眼前这个金丹修士的危险程度。 毫无疑问，对方是个危险人物，似乎能通过自己的眼神，判断房子里，可能还存在他看不见的东西。 而且他出手的位置也十分准确，两次出手，都命中了天尊。 但听他说的话，他好像也看不到天尊，更没察觉到天尊的存在。 “刚才，您这是？”苏临小心翼翼地问道。 “有些人，身上带着不干不净的东西，自己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不肯与人说，但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刚才看你眼神不正，所以出手试探一下。” 苏临额头流下一滴冷汗：“那试探的结果是什么？” “你自己晓得。”大修淡淡一笑，“那东西你看得到，你也以为它是真的。但我告诉你，其实根本什么都没有，你只是看到心魔了。” “多谢大长老赐教。”苏临恭顺地道谢。 陆竹雨见状，上前转移话题：“大长老，我有个同伴在进来这里后走散了，能不能帮我们想想办法？” “我会派人去其他村子问问，如果还是找不着，那只可能在鬼山那边了，你们也不必去了，那人一定已经成了吃心鬼。 另外阿鼎有没有和你们说过，我们村是不和其他村来往的，就算找到了，你们也只能各住各的，他们不会让你们过去，我们也不会让他过来。” 陆竹雨：“只要能有他的下落就好，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大修点了点头，又转身窜上了木台，开始闭目打坐。 苏临几人也十分识趣地告辞。 天尊捂着额头，刚出门就说：“以后那金丹在场，你就别看我了，他能看懂你的眼神。”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四十二章大修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三章 新的梦境 这个村子不正常。 那个大长老也不正常，虽然这里的的村民都是普通人，但他们的行为，绝对称不上正常。 苏临逐渐开始相信，陆竹雨说的是对的，修仙者是一个无法控制的危险。 强者可以轻易控制弱者的生活方式，而弱者在人性本能深处，也倾向于屈从强者。 一个半疯不疯的修仙者，若是放着不管，很快便能让一群追随他的普通人也变得半疯不疯。 就像现在这个喜欢石楠花味的村子，在他们眼中，每天喝送子汤已经变成了日常，而多生孩子，则是成习的风俗。 哪怕村里人完全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苏临依旧感到非常恶心。 诛仙司的「修仙必杀」信条，可能并不过激，修仙者这样可怕的毒瘤，即使短时间内没有产生巨大的危害，但轻微的疯癫也会像传染病一样，逐渐蚕食整个文明社会。 「疼死了，好想回去吃点好的啊，这里**的味道太难闻了。」天尊捂着额头道。 她的伤口已经愈合，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她额头上还是留了一道疤。 天尊脸上，三道蜈蚣状的疤痕交错分布，单看疤痕极其恐怖，如果寻常女子脸上有这三道疤，别说嫁人了，正常生活都会变得极其困难。 但这种毁灭性的破相，对天尊容貌的影响并不是很大，或许是单个五官已经过于完美，以至于再怎么分割，都无法影响到整体。 「天尊，那个大修和方宗玉比，谁更强？」苏临问。 天尊：「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吧？即使都是金丹境，修士与修士之间的差别还是很大的，有时候两个金丹境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都大。」 「你觉得，现在的我有胜算吗？」 「不会虐杀了几个结丹境，就让你膨胀了吧？你现在只是一个肉身残缺的筑基而已，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杀金丹？」 「但当时我还是练气，靠血摧功也踢歪了方宗玉的下巴。」 「……如果你想听鼓励的话，我可以对你说一整天，你知道我很温柔的，想听吗？」天尊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算了，我知道了。」苏临闭上了嘴。 …… 「我这儿能腾出一间房给几位住，待会我去和乡亲们说一声，给你们安排好晚上的住处。」公孙举鼎说。 苏临礼貌地婉拒道：「不用了，我们住一间房就行了。」 公孙举鼎点了点头：「那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和我说，想分开住了跟我说一声，我马上给你们安排，村里住的地方是不会少的，你们不用担心。」 「多谢大叔。」苏临回道。 在一通忙活之后，众人搬进了腾空的偏房，几人商量之后，决定将唯一的一张床给洛槐南和陆竹雨睡，陆竹雨能化形为猫，可以与洛槐南挤在一张床上。 为了尽快探明吃心鬼的真面目，苏临让人将断手断脚的牛出息挪到屋内，然后开始给牛出息运功。 亲自运功后，苏临才知道当初丛冰清协助他练功，为何会满头大汗。 由外人辅助运功，与修炼者主动运功，两者的效率不可同日而语。 若是修炼者不配合，辅助者体能和精神的消耗，会在极短时间内达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仅仅一上午，苏临就像打了十套刚体术般，浑身肌肉酸痛不已，丹田真气几近枯竭。 中午简单休息了几个时辰，苏临继续帮牛出息练功，一直从白天到晚上，直到再也无法完成一周天的运气，苏临方才放弃，开始休息。 他躺在地上，刚刚闭上眼，忽然感觉背后坚硬冰冷的地面变得 柔软，浓重的血腥味冲进他的鼻腔，将疲惫的大脑瞬间激活。 苏临想要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连眼皮都抬不了一下！ 他听到不远处，传来铁靴撞击地面的声响，还有若有若无的骚乱争吵。 紧接着，一个急促的脚步声迅速靠近，随着布帘的掀动，一阵冷风吹在脸上，苏临缓缓睁开双眼。 「将军！国师他回来了！」走进营帐的士兵激动道。 苏临明白了，他又做梦了，这次做的梦，和第一次梦到朱九勤一样，他进入了某人的身体里，但却没有自主行动的权力。 苏临的视野内，有四名近卫守候两旁，一名浑身是血的士兵，单膝跪在他面前，双眼直勾勾盯着他，眼神像是在询问什么。 他大概可以确定，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一名将军，只是不知道战争发生在什么年代。 根据上两次梦缘的经历，梦境的年代非常混乱，有可能在大梁之前，也有可能是大夏建国之前，年份跨度极大，并且没有规律。 「好了我知道了，他没有乱来吧？」身体开口道。 「他在城外，没有靠近。」士兵说。 苏临点了点头，起身披甲，朝外面走去。 走出营帐，映入眼帘的是另一幅画面，高高耸立的城墙倒塌了一半，周围除了身披重甲的士兵外，还有很多身穿道袍的修士在军营内穿梭。 这些修士长得奇形怪状，许多已经长出了非人的器官，赫然就是元婴境！ 苏临心中虽然吃惊，但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 他的双脚快步向前，毫不停留，他只能通过不断变化的场景，分析着当下的处境。 现在苏临唯一可以判断的，是这个时代还没有天条，因为有些元婴修士，还当着普通士兵的面，玩弄着各种神奇法器。 距离城墙越来越近，头顶写着「雍」字的大旗，在风中猎猎飞舞。 苏临一路往前，耳边不断传来伤兵的哀嚎痛呼，血肉腐败的味道，穿过坍塌的城墙，随风飘进城内，里面夹杂着肉被烧焦的气味。 苏临踩着崩塌的碎石，站上了城墙的破口，往外面眺望。 无数尸体铺满了整个战场，远处黑烟滚滚，却战场上空无一人，只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如动物般趴在中央。 它看起来不像人，身上缠绕着无数扭曲的黑线，那些黑线比苏临见过的任何一条物质线都更黑。 苏临想要看清那个东西，但却无法做到，光线仿佛被它吸收了，完全没有立体的形态，只有一团黑色的轮廓。 他大概猜到了，这就是南志贤和洛槐南所看到的黑天尊，也就是他死后化作的模样。 在大梁之前的大雍王朝，便有人拥有黑天尊这种可怕的能力了吗？ 而且对方还是天师，地位不凡。 这么一想，这能力还蛮有渊源的。 但这么有背景的力量，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身上？ 难道自己魂穿的这具肉身，其实是某个大雍皇室遗留下来的血脉？ 如果真是这样，也太扯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古老的黑天尊 苏临在这具身体里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乱七八糟地瞎想，而他依附的这个将军，好像也在发呆，站在原地，盯着远处的黑影看了许久许久，一直没说话，也没任何行动。 “将军……”一声轻微的低语，虽然很恭敬，但苏临也听出了很浓的催促意味。 苏临转头看向对方，从对方的穿着判断，此人应该是将军的得力心腹。 “阿虎，找个人过去问一下，就问国师需不需要我过去。” “是！” 副将下去叫了个人，随后苏临便看到一名士兵跑了出去。 那士兵来到黑影一丈远的地方，与黑影说了几句，随后逃也似的飞奔回来。 “将军，国师他让你过去！”那名士兵回报道。 苏临依附的身体再次开始行动，他从城墙的破口处一跃而下，踩着累累尸骸，朝黑色的四足身影靠近，等到靠的足够近了，他才判断出，这个黑影应该不是什么野兽，而是双手触底的人形。 他的身体周围缭乱着细密的黑线，仿佛水中快速游动的绦虫，又像闪动的电弧，在对方应该称之为面部的地方，有两个红色的光点，应该是对方的眼睛。 “国师……”将军的声音充满恭敬和崇拜，还有几分畏惧。 “我的时间不多了，得有人去另一边，把那些妖魔清理干净。”黑影发出诡异的声音，只能勉强听出是个男人，但声线十分模糊。 将军看着眼前的黑影，缓缓扭过头，看向更远的方向，那里矗立着一个半透明的“门”，只有全神贯注才能勉强看清，那个门极高极宽，犹如一面城墙。 “我会把一部分力量分给进去的人，谁能够承受？”黑影说道。 “……我进去吧。”将军握紧双拳，“我带人进去歼灭另一边的吃心鬼。” 将军在黑影面前沉默了许久，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终于，黑影伸出手，抓住了自己另一只手，随后在一声令人极度不适的撕扯声中，他将左手硬生生从身体上撕了下来。 那漆黑的手臂被递到了将军面前，显然对方是在等待他做出自己的选择。 “国师，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说过，如果一个人因为自己无法忍受极端的痛苦，选择将痛苦均分给他人，是情有可原的？”将军问道。 “……”黑影没有回答。 将军：“我现在突然理解了，如果有人在承受那样的痛苦，那我愿意做分担的那个人。” 他伸出手，握住了那黑色的断臂，刹那，断臂上分出了上千条黑线，如爬山虎般，攀附上将军的身体。 苏临身为依附者，切身感受到了那难以忍受的钻心剧痛。 在无声的惨叫中，盔甲碎作齑粉，被黑线所触碰到的皮肉寸寸崩解，黑线钻进了他的肉体，像种子发芽般生长出更多的黑线，在长时间的剧痛后，破损的肉体开始恢复。 直到最后一缕黑线也钻进了将军的肉体，那连绵不绝的痛楚方才停歇。 将军伸出手，黑色的闪电从掌心钻出，他看向黑影，听到黑影说：“如果你不出来，我会去接你。” “国师，什么时候，我们还能像第一次那样坐在一起喝茶？”将军的声音突然温柔下来，带着一丝哭腔。 黑影没有回答他，而是原地起跳，掀起一阵狂暴的气流，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破空而去…… 苏临睁开眼睛回到现实，周围是同伴安静的呼吸声，化作黑猫的陆竹雨趴在窗口，摇动着尾巴守夜，她察觉到了苏临的惊醒，回头看了他一眼。 苏临深吸一口气，四下寻觅天尊的身影，结果看到天尊蜷缩成一团，睡在屋子的角落里，睡容安详。 苏临放弃了叫醒天尊的想法，关于梦缘的事，白天再问也不迟。 刚才的梦境，毋庸置疑是公孙飞龙的亲身经历，公孙飞龙从一个拥有黑天尊的人那里，继承了部分黑天尊的能力，然后进到了这里。 他一直在等待那个人兑现自己的承诺，等待着对方进来这个世界接他。 这一等，就是上千年。 既然公孙飞龙继承了黑天尊的能力，那传说大概率不会有错，他现在还在深坑的最底部存活着，但却没有能力离开。 想必这千百年来，陆陆续续跳进深坑的人，也是受到了梦缘的影响。 “黑天尊力量的继承，需要忍受极大的痛苦，我难道曾经也忍受过这种痛苦吗？”苏临回忆着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所经历的点点滴滴。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接触过类似黑天尊的诡异物件，虽然这些年一直活得很痛苦，但直到小娥被杀之前，他的痛苦都来自俗世的纷争，与修仙者无关。 黑天尊究竟是什么东西？ 虽然还不知道它的来源，但至少可以确定，这种力量是可以控制的，那个国师可以控制，公孙飞龙也可以控制，唯独自己不能控制。 力量……如今自己缺乏的就是力量！ 不管是想守护什么，还是想追寻什么，没有力量处处受限，举步维艰。 暴力，只有在最极致的黑暗里，才会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至今所经历的九死一生，还有那些让人无可奈何的绝境，都源自于他自身的弱小，源自于力量的微薄。 黑天尊……若是自己能掌握黑天尊的力量，那除了元婴，就再也没人能摆布他的人生。 “公孙飞龙。”苏临呢喃着这个名字。 他或许应该下到深坑里去，见这个人一面，从他的口中，可能会得知控制黑天尊的方法。 清晨的光从窗缝中透入，屋内的光线逐渐变成浅蓝。 外面传来人走动的声音，劈柴声，烧火声，还有别处的犬吠和鸡鸣，熟睡的诛仙司众人，陆陆续续从睡梦中醒来。 天尊慵懒的起身，浓密的黑发胡乱披散在面前，她单手将乱发撩到脑后，睡眼惺忪地四下张望了一番，看到早已清醒的苏临，露出甜美妩媚的笑容：“早上好，我做梦梦到你了哦~” 天尊起身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澎湃的波涛呼之欲出。 “啊——！！真清爽啊……这是我第一次醒来，还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不过梦还真是可怕，可以完全颠覆正常人对现实的认知。” “神不会做梦吗？” “神不会做梦，变成人的神会做梦，我越来越像人了，真是全新的体验。” 苏临闻言，有些惊讶：“你从没化身成人过吗？” “哈哈哈！有是有，但没像现在现在这样化身成人，和信徒保持一致的感官还是第一次。”天尊爽朗地大笑，心情似乎非常愉悦。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四十四章古老的黑天尊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五章 苦乐相生 苏临听后，狐疑地盯着天尊，他不敢相信对方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坦白说，他觉得天尊在骗他，作为神，天尊已经活了亿万年，不，一定比亿万年更久，或许久远到超过葛立恒数。 他不相信在这么漫长的岁月里，天尊没有变成过人，和她的信徒维持相同的感官。 天尊刚才但说法，就像“我活了一百年，第一次喝到纯净水”一样扯淡。 苏临敢肯定，天尊百分百在骗他，这家伙越来越像人，还是个心机深沉的坏女人，她最近常常开些恶趣味的玩笑，说不定现在，也是在逗他玩。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相信我？这没什么好撒谎的。凡事都有第一次，人从出生开始就有第一次呼吸、第一次跑步、第一次恋爱，神难道就没有第一次了吗？ 嗯哼~我能猜到你在想什么，你一定觉得，我存在的时间如此之久，人类能想到所有事情，我肯定体验过无数遍了吧？ 但很可惜，我没有骗你，我真是第一次变成这样。 不过你的想法，我也能理解，如果一个貌若天仙、青春永驻的女子，对她的第一个男人说自己还未尝禁果，那个男人的反应肯定和你一样。 但事实上没有你，也会有另一个人，不管当事人相信与否，那个第一人永远存在，这从数学上它是无法跳过的。” 苏临突然有种难以形容的，很微妙的感觉，眼前微笑的天尊让他有种自己或许可以了解她一部分的想法。 他不知道，现在站在自己眼前的天尊，是不是可以当做一个人来看待。 连苏临都知道这种想法很天真，然而却无法停止深入的思考。 她说的是真话吗？这是她的选择，还是说，仅仅只是一个巧合，就像人类出生时的第一次呼吸那样，本身并不包含选择的意志。 苏临的潜意识还想提出更多的疑问，当更多的可能性要在脑海中浮现时，但他察觉到了一种潜在的危险，及时扼制住了这种水滴般渗出的好奇，将思绪直接掐断。 感情，是人类无法控制的东西，只能用行为掩饰，却无法改变，它就和天尊口中的“想要”一样。 某种意义上，真的十分可怕。 “呼——” 苏临深呼吸，对自己说要冷静一些，身为神的信徒，就应该做信徒该做的事。 “反正不关我事。”苏临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然后和昨天一样，去给牛出息练功。 正午时，公孙举鼎带来了好消息，说是找到了阿文，就在另外一个村。 他们还约好了傍晚在村外见面。 小武听到弟弟安然无恙，高兴得不得了。 等到傍晚的时候，他们和阿文在村外的空地上见面了，和他们一同去的还有村里的几名修士，而前来赴约的，也不仅仅只有阿文，还有其他一批人。 见面之后，苏临的注意力，第一时间被一个跟阿文一起来的女人吸走了。 那是一个很消瘦的女人，她的眼神和进入战斗状态的诛仙人，十分相似，都没有温度，都充满冷漠。 但却非常锋利，敏锐，像一把冰做的刀。 在双方会面的瞬间，那个女人把在场所有人都观察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苏临身上。 “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人啊？”陈虎压低声音问道。 陆竹雨：“估计是历来的规矩，如果两个村子有接触的必要，双方都得做好十足的准备。 毕竟双方都无法确定对方的村子，是不是吃心鬼的村子。 在这种情况下，什么来往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苏临：“吃心鬼与人类能斗争千年不败，估计人类的内耗占了很大的原因，这种无法消除的猜疑链，对人而言，是卸不掉的枷锁。” 苏临的视线无法从那个女人身上移开，她身上带有一种奇怪的吸引力，但绝非性别魅力。 对方绝对称不上美女，她太瘦了，虽然骨相尚可，但颧骨凹陷，眼圈黑灰，肤色惨白，活像一只僵尸。 但她的眼神很吸引苏临，瞳孔深处藏着一种苏临暂时看不出来的东西。 文武两兄弟，已经开始嘘寒问暖，两村的人保持安全的距离，充满戒备地对峙着。 苏临的注意力完全不在现场，他只顾着看那个女人了。 那女人也在盯着他看，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忽然浮现出一个无感情的微笑，像打了个十分敷衍的招呼。 “这种表情，很像清虚座下的信徒呢。”天尊随口道。 苏临迅速瞟了天尊一眼，没有提问，天尊便已经心领神会地解释起来。 “清虚菩萨的信徒，信奉苦乐相生，认为没有痛苦，就无法感受到快乐；没有邪恶，就无法感受到正义；没有生，就无法感受到死。 并且，感受到的一方越是极端，对另一方的感知就越深刻，所以信徒们往往会做出非常极端的事。 清虚门下，很多信徒让自己的肉体与精神，长期处于极度痛苦的环境中，他们认为长期处于这种极致的痛苦，可以避免未来对更多痛苦的感受，就像人被砍了一刀后，再破点皮，就没什么了。 他们从神那里拿到了神通，然后配合自己稀奇古怪的想法，发挥出不俗的力量，然后总结出自己的门派理念。 据我所知，清虚门下，分为“极苦派”、“极恶派”、“极恨派”三个派系，他们遵从不同的理念，用不同的方法，对自己进行精神肉体上的自虐。” 苏临听后，陷入了沉思。 过了许久，他忍不住问道：“清虚菩萨的人，信奉苦乐相生；红尘仙的人，信奉享乐主义……那你呢，我怎么感觉你的信徒好像没什么统一的信仰啊。” 天尊闻言，挠了挠头，沉吟了半天，解释道：“我的信仰，其实很难解释，你可以理解为理想主义。 不管是蚁仙门，还是你前世听说的乌托邦、大同社会、资本主义、社会达尔文等等。 只要是当事人觉得这套理论，是这个世界理想状态下的最优解，那么这个人的精神状态，就算符合了我的审美。 当事人对他自己得出的最优解，越是坚定，越是狂热，那他就越偏向我的立场。 而在这个世界，修仙者们把自己内心信奉的最佳规律，统称为“天道”，所以我便有了天尊这个名号。” 苏临沉默良久，最后发出一声叹息。 “早知道不打听了，感觉好普通，一点神秘感都没了。” “嗯？明明是你自己要问的啊。”天尊双手抱在胸前，假装生气道。 苏临：“你说我要杀红尘仙的信徒，那清虚菩萨的呢？他和你的关系怎么样？” “不太好，但也没到一见面就动刀的地步。但你以后见到红尘仙的信徒，能先下手为强就先下手为强吧，我和那家伙，是没有商量余地的。”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四十五章苦乐相生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兄弟见面 小武和阿文两兄弟热情地寒暄了一阵，两人便不得不分开，因为两个村子从根本上，是无法互相信任的。 “太好了！小文没事儿我就放心了！” 回村的路上，小武一路兴奋地说个不停。 其他诛仙人也十分开心，苏临一直沉默不语，最后还是没忍住，问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 “几位，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为什么之前其他同伴牺牲时，你们一点都不感到悲伤？我想应该不是感情不够深吧？” 普通人永远无法自由控制自己的情感，小武他们也绝不是疯子，他们有着正常人的喜怒哀乐。 既然如此，在要好的同伴惨死之后，他们理应感到巨大的悲伤才是，但不管是陆竹雨还是其他人，他们都没露出任何悲伤的表情，甚至在那场战斗后，提都没有提起死去的同僚。 倒是和阿文重逢这件事，让他们开心得不得了。 陆竹雨：“这是因为绝悲针，用特别的针法刺激身体的穴道，然后配合特定的运气方法，就能将悲伤的情绪转化为悲毒，暂时储存起来，等到受针者愿意消化这份悲伤，就能重新将悲毒转化为情绪。” 苏临吃惊道：“这么好用！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这样我也可以给自己来一套。” 陆竹雨面无表情道：“悲毒会让人的修炼天赋变差，只有不打算继续提升修为的人，才能使用这套针法，这套针法十分适合诛仙人，但不适合你，你自己也想继续往上修炼吧？” “原来如此。”苏临恍然大悟。 陆竹雨冲一旁的陈虎抬了抬下巴，说：“你给苏临演示一下化解悲毒。” 陈虎当即运气，过了一小会，忽然表情绷不住哭了出来，哭声短短几秒内，变得不可控制，偌大一个汉子，像死了爹妈的孩子般跪在地上哭天喊地，双拳拼命捶打着地面，哽咽得喘不上气。 但只有几十秒钟，他瞬间收起了哭声，像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 陆竹雨盯着对方：“怎么就这么一会？” 陈虎摸了摸鼻涕和眼泪，冷静地回答道：“老大，实在撑不住了，太难受了。” 陆竹雨转向苏临：“瞧见了吧？这就是绝悲针的厉害。” 苏临眨了眨眼，不知道此刻该摆出怎样的表情，虽然他觉得绝悲针的确很厉害，但这种场合也不适合竖起大拇指，夸上一句“真牛逼”。 苏临此刻无比同情大家，他们是他见过最恨的人，不光对敌人狠，对自己也够狠，简直不把自己当人看。 “走吧，回村吧，必须尽快找到出口，否则我安排在外面的人，就会用那些尸体布阵，将通道封印。那时，我们就要在这里生活几十年了。”陆竹雨说。 “也不一定，我觉得那深坑底下的公孙飞龙，就像村里人说的那样，还活着。”苏临说，“他可能知道出去的办法，如果我们能想办法下去那个坑里，说不定就能找到出去的方法。” “那要尽快了，我们只有十天时间。” 苏临点了点头，忽然停下了脚步。 陆竹雨察觉到苏临神色不对，询问道：“怎么了？” “你们刚才看到对面人群里那个女人了吗？那个很瘦很瘦的女人。”苏临问。 陆竹雨：“看到了，她有什么不不对劲的地方吗？” “她穿的衣服和我们很像，是我们时代的衣服。”苏临说。 苏临的话让一些人为之变色，反应快的人已经察觉到可疑之处。 小武看到众人神情不妙，焦急道：“咋了？那女的有什么古怪吗？我看除了瘦一些很正常啊。” 陆竹雨：“小武，你没发现吗？我们穿的衣服和这里的人，区别很大。” 小武登时呆愣当场，表情逐渐僵硬。 苏临见众人有所醒悟，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那个衣服明显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衣服，如果不出意外，那女人应该也是从另一边过来的，但能从另一边过来的只有两种人。” 苏临看向小武，小武茫然地摇头：“不可能吧！” 苏临：“没什么不可能，如果她不是像我们这样，挟持牛出息进来的这儿，那她就只可能是吃心鬼。而我不觉得一个村子会轻易接纳外客，公孙大哥之所以愿意把我们带过来，也是我们杀了那些吃心鬼，并且我们当中也死了人。” 答案其实已经不必也说，能轻易接纳外来者的村子，只可能是吃心鬼的村子。 而阿文住在那满是吃心鬼的村子里，会变成什么样，不言而喻。 “不行！我得把小文他叫回来！”小武转头朝后方跑去，一直跟在身后不远处的村人见状一愣，连忙拉住了他。 “小兄弟你要去干嘛？” “没什么，他尿急而已，小武，去旁边解手吧。”陆竹雨冷冷道。 小武猛地回头，盯着陆竹雨，哀求般说道：“老大！” “不想尿了就回来，大男人连一泡尿都憋不住吗？”陆竹雨面若寒霜，没有丝毫通融的意思。 小武双拳紧握，呆呆地站在原地，就这样过了许久，他双肩耷拉下来，垂头丧气地走回队伍里。 “我不想尿了，回去吧。”小武叹息道。 苏临说：“别太悲观，阿文不一定有事，我刚才只是说了一种可能性比较大的结果，但还有另一种结果，如果事情真的已经发生，你追上去也没用。” 小武没说话，闷闷走到了队伍最前头。 不多时，众人回到村里，除了苏临之外的其他人，开始向村里人打听进到深坑内的方法，而苏临则继续帮助牛出息修炼蚁仙功。 其实对于下深坑，苏临不是没有办法，靠着摧锋他可以完美卸力，上次他能从百米高空，带着洛槐南安全落地，这次自然也能在那深坑内完美落地。 即使那深坑的深度超过千米万米，也不妨碍苏临安全降落，因为人体在自由落体时，速度最终会增长到一个稳定的极限值，落地的冲击力也是如此。 而苏临现在有绝对的自信，可以化解这种程度的冲击。 他之所以不敢马上跳坑，有两个担心。 第一个，他害怕深度太深，跳下去容易，上来难。 第二个，他担心那坑不是光深这么简单，既然吃心鬼选择用那坑封印公孙飞龙，那坑必然有不寻常之处。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四十六章兄弟见面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夜窥 不知不觉，村子到了，但村民们和往常有些不一样，很多村民聚集在村口，仿佛在迎接他们，而大修也站在人群中，笑意盈盈地往他们这张望。 “大家怎么都在这？”陆竹雨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上前与大修搭话，“见面也很顺利，什么意外都没有，大长老在这里等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飞龙将军给我托梦了，说是有些事想要拜托苏临。”大修目光游转，看向站在一旁的苏临。 大修的注视，让苏临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但他嘴上仍旧十分客气地回道：“大长老但说无妨，只要是我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帮忙。” “其实也不是什么麻烦事，飞龙将军想要见你，所以这次，你就和阿鼎一起跳进圣坑里去吧。”大修笑呵呵地说道。 虽然他是以拜托帮忙的名义请求苏临，然而说出的话，语气却更像是命令，根本容不得苏临拒绝。 而苏临本来也有下到深坑里的想法，但自己做好准备跳进坑里，和被对方丢进坑里，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结果。 而且，看对方摆出的这阵仗，显然已经做好了暴力执行的准备，如果自己不从，很可能会被村民们五花大绑，丢进那个大坑里。 “下坑里，有什么方法可以再上来吗？”苏临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努力表现出配合的样子。 大修：“放心，等到时机成熟，飞龙将军就会带着你，还有飞龙军一起上来，到时我们就一鼓作气屠光吃心鬼，然后离开这个地方，返回我们的故乡。” 这种话在苏临听来，说了和没说一样，就像以前一些西方的将军元帅，喜欢骗士兵说，只要英勇作战，死后就能进入英灵殿，白天作战操练，晚上欢宴狂饮。 这种宗教式的承诺没有任何意义，反而更让苏临确定了对方没有从深坑上来的办法。 “那坑有多深？”苏临又问道。 “你在害怕？”大修微微眯起眼，“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再等你一些日子。” “大长老！这不行啊，飞龙将军跟我说，要让他马上下去！”一名村人说道。 另一名村妇也站出来，附和道：“我在梦里听到的也是这样，飞龙将军很急呢。” 大修张开双手安抚众人，耐心说道：“我也梦到了，但飞龙将军也跟我说了，一定要让苏临做好准备，并且让他把该说的都和大家说清楚之后，再跳下去与他见面……苏临，你有什么话要和我们说吗？” 苏临茫然地盯着大修，完全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他没有什么话要和村民们说的，他本身对这个村子，对公孙飞龙都一无所知，因此也没有可说的话。 “飞龙将军，想让我说什么？”苏临问道。 大修皱起眉头，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你不知道吗？你不应该不知道啊，他说了你知道该和我们说什么，你对飞龙将军，其实并不是一无所知吧？” 苏临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那些村民都在等他给出回答。 苏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除了黑天尊之外，他没有丝毫头绪，就连有关公孙飞龙的一切，也都是在进来这里不久后，从公孙举鼎口中得知。 难道公孙飞龙要他说的，是有关于黑天尊的事？ “算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好好想想，这件事也不急，还有时间。”大修说。 说罢，大修挥了挥手，将村民们驱散，自己朝着祭屋走去。 见众人散去，公孙举鼎走上前来，安慰道：“别太担心，虽然跳那个坑看着可怕，但其实一点事都不会有，不是有我陪你一起下去嘛。” “或许吧。”苏临不置可否道。 所有人回到住处，气氛格外沉重，他们进来这里的目的是想弄清楚朱九勤所惧怕的灾难究竟是什么，但现在除了知道灾难的根源是吃心鬼之外，其他还毫无头绪。 就连出去的方法，他们也无从得知。 夜幕降临，猩红的月光洒满了街道，将村子染上一层血色。 今夜，是苏临负责守夜。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脑海中梳理着目前获知的情报。 那些线索各自独立，且毫无瓜葛，苏临发散思维，试图让这些线索产生交集，却没有结果。 突然，苏临听到了非常轻微的脚步声，脚步声被风带到耳边，断断续续，透着紧张和犹豫。 他听出对方刻意放轻了脚步，但显然，他们并不懂得完美消除足音。 苏临靠着极度敏锐的五感，光凭想象就能确定对方在院墙外的位置。 苏临集中精神，将视角切换至通透状态，世界在他眼中变成了由线条构成的素描画，密密麻麻的线条构成了包围院子的土墙，透过那些线条的缝隙，苏临看到三个人在墙外，正叠罗汉想要翻进墙内。 这三人想干嘛？ 偷东西吗？ 都是同一个村的，偷东西容易暴露，更没必要。 那么，这三人想要偷袭他们？ 这种可能性也微乎其微，他们杀死鬼面武士的事迹，早被公孙举鼎传遍了整个村子，全村人都知道他们实力超群。 除了守护村庄的大修之外，村里没人能压得住他们。 苏临盯着对方，那三个小贼的肉体，炁的纯度很低，仅仅够到练气的门槛，真动起手来，解决他们只需要一眨眼的工夫。 “啪！” 第一人跳进了院子里，草鞋接触地面发出一声轻响。 随后另外两人陆续踩着第一人的肩膀，也溜进了院子。 这时，苏临才看清了三人的样貌，稚嫩的脸庞，莽撞的举止，三个男孩年纪很轻，可能只有十五六岁，他们双眼闪烁，紧张中透着一丝期待。 三人进来之后，第一时间直奔苏临所在的窗户。 苏临立刻靠墙隐蔽，藏进视野的死角，收敛气息，静默以待。 紧接着，他听到对方走到了窗边。 “人呢？”那名最矮的男孩，压低声音道。 “在那里，看到了吗？她叫做洛槐南，名字很好听吧？”另一名男孩回道。 苏临眉头一皱，这帮人，难不成就只是来偷窥槐南的？ 年轻的男孩偷窥漂亮的女孩，这种事也不是不能理解……虽然很蠢就是了。 与此同时，苏临也注意到，众人的气息全都变了，除了熟睡的天尊与洛槐南，几乎所有人都已经醒了过来，他们都只是在装睡。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四十七章夜窥免费阅读. 148 “长老爷爷说了，等那个男的跟鼎叔下去后，就让那女人做我老婆，他说我和那女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生二十个孩子可惜了，她屁股大，好生养！” 苏临听到男生的声音从窗外传来，语气中充满自豪。 “那人家不愿意呢？”男孩的同伴嘀咕道，言辞间有些嫉妒。 “有长老爷爷撑腰，她必须做我媳妇！”男生停顿了一下，低声道，“而且我爸已经开始让我喝送子汤了，等那人下深坑之后，就让我和那女人一起进山上的祠堂。” “祠堂？大长老让你进祠堂了？” “对，我早说了，我也是有天赋的人！这下子你们信了吧？” “真好啊，不过你进祠堂的话，咱们好几年没得见了。” “别难过，说不定你们也有天赋，只是缺个媳妇儿。” 三个男生的聊天话题，开始逐渐偏移。 他们虽然短暂提到了苏临感兴趣的祠堂，但很快，他们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女人上。 他们从洛槐南的细腰开始聊起，慢慢聊到了陆竹雨的胸，随后便开始交流起互相的癖好来，小孩子幼稚猥琐的欲望，此刻暴露无遗。 直到半个时辰后，那三个男孩才结束了偷窥，翻墙离开。 等三个男孩走后，大家陆陆续续从地上坐了起来。 “这里的小鬼真是色胆包天。”陆竹雨嘲笑道，“但他们提起的祠堂有点意思，从我们来这儿后，还从来没人和我们提过有祠堂。” 苏临：“听他们的意思，只有有天赋的人才能进祠堂，但天赋只是必备条件之一，似乎还必须又媳妇才能进去。” 苏临的话激起了众人的思考，诛仙司司人们，也陆续提出了自己的疑虑。 “刚才他们说祠堂在山上，这村子附近的山只有三座，其中两座山很小，一眼都看得全，根本没有祠堂，那祠堂一定在北边那座山上！” “村子里的村民也越来越不对劲了，神神叨叨的，竟然都做了同样的梦，还想让临哥跳到那个坑里去，我看这地方也待不下去了。”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苏临冷静地开口：“不管怎样，这个祠堂必须调查清楚，我要现在上山一趟。” …… 三个少年翻出围墙，欢快地跑在夜晚的街道上。 寂静的夜晚，红月照耀在他们身上，他们兴奋地跑着，嘴里开着下流的玩笑。 突然，跑在最前头的一个男孩停了下来，指着前面树下的人影说道：“顺子哥，那站在树下的人是谁啊？” 三人眯起定睛看去，红色的月光穿过树冠，分割成斑驳的碎影照耀在那人身上，虽然光线昏暗，但对方窈窕曼妙的身影，深深刺激了三个男孩的心灵。 小胖子用力拉了拉同伴：“顺子！那不是你媳妇儿吗？” 高个男孩定睛一瞧，赫然发现，对方就是刚刚还睡在那屋里头的洛槐南！ 身边的矮个男孩双腿已经开始打颤，但高个子用力掐了他一下，沉声道：“你抖什么抖，不就是被发现了吗？有什么好怕的，顶多就被揍一顿！” “顺子，她……她刚刚还在那屋里睡着，怎么过来的？”矮个男孩颤声道。 “我媳妇和长老爷爷一样，都是修仙的，估计她刚刚是在装睡，等我们跑了之后，就跑到咱们前头，想要吓我们一跳！”高个男孩说道。 三人在原地站了一会，见远处的洛槐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于是鼓足勇气朝前方走去，随着双方的距离拉近，他们用终于看清了洛槐南的样貌，这是他们头一次近距离看如此漂亮的女人。 顺子咽了口唾沫，他从小在村子里长大，最喜欢的人就是各种阿婆侍奉长老爷爷的悦儿，悦儿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女孩儿了，但和眼前这个少女比起来，悦儿就和村里其他姑娘一样，没了一点味道。 顺子睁大双眼，借着朦胧的月光，打量着这个未来将和自己结为连理的女人，他的视线肆无忌惮地从那小巧的双足扫过，顺着优美的腿部曲线一路上扬。 曲线到饱满的臀部为巅峰，于小腰骤然收束，她穿的丝绸衣服似乎格外轻薄，近乎半透明，没有赘肉的腹部上，两条马甲线若隐若现。 顺子嘴唇微微有些发抖，一向胆大包天的他竟有些害怕，这种仙子一般的女孩，真的愿意跟自己过日子？ 心里虽然害怕，但他还是壮着胆子，看向对方那完美无缺的五官，他发现对方的嘴角竟然含着笑意！ 难道，她也喜欢自己吗？ 心思单纯的顺子，很单纯地幻想着。 “看清楚了吗？”洛槐南轻声问道。 胖子和矮个男孩羞涩地低下头，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们明明与洛槐南年龄相仿，却远没有洛槐南成熟。 顺子鼓起勇气，强装出男人的模样，沉声道：“你想干嘛！” 洛槐南：“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发现对方好像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顺子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变得如兔子般温顺，他盯着对方，老老实实道：“……你叫洛槐南，对不对？” 洛槐南满意地点了点头，冲三人勾了勾手指：“跟我来，给你们看样好东西。” 说完，她转身朝着村外走去，小胖子和矮个男孩对视了一眼，急冲冲地跟上了洛槐南的脚步。 顺子本想叫住对方，最后还是没说出口，也跟了上去。 他心里有些不舒服，虽然不知道洛槐南叫他们去干嘛，但如果洛槐南是叫他一个人去，他会很高兴。 可是她竟然把他两个兄弟也叫上了，这让他有些生气。 三人跟着洛槐南，一路来到村外的树林外。 终于，洛槐南在树林外停下脚步。 她背着双手，转身面朝他们，含笑道：“转过身去。” 顺子三人面面相觑，心里虽然疑惑，但看着洛槐南那甜美动人的笑容，三人便失去了思考能力，都顺从地转过身子，面朝村口的方向站好。 随后，顺子听到身后脚步声接近，一股好闻的味道从身后飘来，钻进鼻腔，这是年轻女孩子身上才有的味道，他在悦儿身上也闻到过，但悦儿的没有这么香。 然后，一只柔软的手，覆在他的嘴上，那温暖柔软的触感，让顺子有些恍惚。 然后，他听到自己耳边传来洛槐南的声音： “其实，我是吃心鬼。”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我是吃心鬼 “长老爷爷说了，等那个男的跟鼎叔下去后，就让那女人做我老婆，他说我和那女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生二十个孩子可惜了，她屁股大，好生养！” 苏临听到男生的声音从窗外传来，语气中充满自豪。 “那人家不愿意呢？”男孩的同伴嘀咕道，言辞间有些嫉妒。 “有长老爷爷撑腰，她必须做我媳妇！”男生停顿了一下，低声道，“而且我爸已经开始让我喝送子汤了，等那人下深坑之后，就让我和那女人一起进山上的祠堂。” “祠堂？大长老让你进祠堂了？” “对，我早说了，我也是有天赋的人！这下子你们信了吧？” “真好啊，不过你进祠堂的话，咱们好几年没得见了。” “别难过，说不定你们也有天赋，只是缺个媳妇儿。” 三个男生的聊天话题，开始逐渐偏移。 他们虽然短暂提到了苏临感兴趣的祠堂，但很快，他们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女人上。 他们从洛槐南的细腰开始聊起，慢慢聊到了陆竹雨的胸，随后便开始交流起互相的癖好来，小孩子幼稚猥琐的欲望，此刻暴露无遗。 直到半个时辰后，那三个男孩才结束了偷窥，翻墙离开。 等三个男孩走后，大家陆陆续续从地上坐了起来。 “这里的小鬼真是色胆包天。”陆竹雨嘲笑道，“但他们提起的祠堂有点意思，从我们来这儿后，还从来没人和我们提过有祠堂。” 苏临：“听他们的意思，只有有天赋的人才能进祠堂，但天赋只是必备条件之一，似乎还必须又媳妇才能进去。” 苏临的话激起了众人的思考，诛仙司司人们，也陆续提出了自己的疑虑。 “刚才他们说祠堂在山上，这村子附近的山只有三座，其中两座山很小，一眼都看得全，根本没有祠堂，那祠堂一定在北边那座山上！” “村子里的村民也越来越不对劲了，神神叨叨的，竟然都做了同样的梦，还想让临哥跳到那个坑里去，我看这地方也待不下去了。”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苏临冷静地开口：“不管怎样，这个祠堂必须调查清楚，我要现在上山一趟。” …… 三个少年翻出围墙，欢快地跑在夜晚的街道上。 寂静的夜晚，红月照耀在他们身上，他们兴奋地跑着，嘴里开着下流的玩笑。 突然，跑在最前头的一个男孩停了下来，指着前面树下的人影说道：“顺子哥，那站在树下的人是谁啊？” 三人眯起定睛看去，红色的月光穿过树冠，分割成斑驳的碎影照耀在那人身上，虽然光线昏暗，但对方窈窕曼妙的身影，深深刺激了三个男孩的心灵。 小胖子用力拉了拉同伴：“顺子！那不是你媳妇儿吗？” 高个男孩定睛一瞧，赫然发现，对方就是刚刚还睡在那屋里头的洛槐南！ 身边的矮个男孩双腿已经开始打颤，但高个子用力掐了他一下，沉声道：“你抖什么抖，不就是被发现了吗？有什么好怕的，顶多就被揍一顿！” “顺子，她……她刚刚还在那屋里睡着，怎么过来的？”矮个男孩颤声道。 “我媳妇和长老爷爷一样，都是修仙的，估计她刚刚是在装睡，等我们跑了之后，就跑到咱们前头，想要吓我们一跳！”高个男孩说道。 三人在原地站了一会，见远处的洛槐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于是鼓足勇气朝前方走去，随着双方的距离拉近，他们用终于看清了洛槐南的样貌，这是他们头一次近距离看如此漂亮的女人。 顺子咽了口唾沫，他从小在村子里长大，最喜欢的人就是各种阿婆侍奉长老爷爷的悦儿，悦儿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女孩儿了，但和眼前这个少女比起来，悦儿就和村里其他姑娘一样，没了一点味道。 顺子睁大双眼，借着朦胧的月光，打量着这个未来将和自己结为连理的女人，他的视线肆无忌惮地从那小巧的双足扫过，顺着优美的腿部曲线一路上扬。 曲线到饱满的臀部为巅峰，于小腰骤然收束，她穿的丝绸衣服似乎格外轻薄，近乎半透明，没有赘肉的腹部上，两条马甲线若隐若现。 顺子嘴唇微微有些发抖，一向胆大包天的他竟有些害怕，这种仙子一般的女孩，真的愿意跟自己过日子？ 心里虽然害怕，但他还是壮着胆子，看向对方那完美无缺的五官，他发现对方的嘴角竟然含着笑意！ 难道，她也喜欢自己吗？ 心思单纯的顺子，很单纯地幻想着。 “看清楚了吗？”洛槐南轻声问道。 胖子和矮个男孩羞涩地低下头，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们明明与洛槐南年龄相仿，却远没有洛槐南成熟。 顺子鼓起勇气，强装出男人的模样，沉声道：“你想干嘛！” 洛槐南：“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发现对方好像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顺子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变得如兔子般温顺，他盯着对方，老老实实道：“……你叫洛槐南，对不对？” 洛槐南满意地点了点头，冲三人勾了勾手指：“跟我来，给你们看样好东西。” 说完，她转身朝着村外走去，小胖子和矮个男孩对视了一眼，急冲冲地跟上了洛槐南的脚步。 顺子本想叫住对方，最后还是没说出口，也跟了上去。 他心里有些不舒服，虽然不知道洛槐南叫他们去干嘛，但如果洛槐南是叫他一个人去，他会很高兴。 可是她竟然把他两个兄弟也叫上了，这让他有些生气。 三人跟着洛槐南，一路来到村外的树林外。 终于，洛槐南在树林外停下脚步。 她背着双手，转身面朝他们，含笑道：“转过身去。” 顺子三人面面相觑，心里虽然疑惑，但看着洛槐南那甜美动人的笑容，三人便失去了思考能力，都顺从地转过身子，面朝村口的方向站好。 随后，顺子听到身后脚步声接近，一股好闻的味道从身后飘来，钻进鼻腔，这是年轻女孩子身上才有的味道，他在悦儿身上也闻到过，但悦儿的没有这么香。 然后，一只柔软的手，覆在他的嘴上，那温暖柔软的触感，让顺子有些恍惚。 然后，他听到自己耳边传来洛槐南的声音： “其实，我是吃心鬼。” 第一百四十九章 自恶 顺子的瞳孔猛然放大。 刚刚，自己媳妇说了啥？ “卡啦！” 一声从没听过的古怪脆响在身侧响起，随后，一个矮小的身影，直挺挺地倒在了草地上，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闷响。 顺子双眉惊恐地上扬，眼眶睁到最大，他死死盯着倒在地上的矮小身影，大脑一片空白。 他看到虎子的脑袋，呈九十度角弯折，断裂的脊椎将他的皮肤顶得变形，导致后颈的皮肉，被顶出一个恐怖的锥形。 顺子举起双手握住洛槐南纤弱的手腕，但洛槐南的手却像钢钳般，死死捏着他的嘴巴！ 他用余光看向身边的小胖，刚好看到洛槐南将胖子高高掀起，然后重重摔在草地上，脑袋被踩进了泥里，随后顺势一脚，踩断了他的手肘。 本想用拳头转身回击的顺子，看到这一幕，握拳的双手，便怎么也打不出去了。 死亡的恐惧如无法驱散的阴霾，笼罩在他的头顶，思维像冻住了，双脚也犹如灌铅。 “刚才，你们偷看我，偷看得很爽是吧？是发现我了吗？” 冰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顺子惊恐地摇头。 “哦，我还以为你们发现我了呢，原来只是想要偷看啊。 那我们玩个游戏吧，现在开始你们站着，看村子的方向，不准回头，也不准出声，谁如果不听话，我就砍掉谁的脑袋，懂吗？” 顺子愣住了。 “玩不玩！” 当对方第二遍重复时，顺子拼命用力地点头。 “很好，来，把这个咬紧了。” 这句话说完，他嘴上的手就挪开了，但他不敢大喊……他怕死。 同时，他也不敢转头，他害怕看到那张漂亮的脸。 现在的他，只能任由僵硬的双脚把自己钉在原地。 身后的人递过来一个脏兮兮的抹布，然后把抹布塞进了他的嘴里，然后，她又拿出一根绳子，用绳子从他嘴上绕过，在后脑紧紧绑好。 这下，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紧接着，他看到那女人蹲下身，开始对地上的小胖做同样的事。 她一块抹布被塞进了胖子嘴里，然后绑好，只不过这一次，她绑了好几次才绑好。 倒不是因为小胖不听话，而是她的手抖得很厉害。 “别哭了，不就断了条手吗？你朋友都死了呢。”洛槐南的声音也在发抖。 洛槐南用力拍了拍小胖的肩膀，把对方拉了起来。 小胖的脸上，污泥和泪水混在一块，他捧着骨折的胳膊，双脚抖如筛糠。 “站起来站起来，都站好了！给我看村子的方向，如果你们能站到白天，我就放你们回去，谁敢回头，我就杀了谁。”洛槐南咬着牙说。 手肘骨折的胖子哭着站好，和顺子肩并肩，像站军姿般，矗立在林子边上。 现在，他们距离村子不过百米，但他们却不敢迈出半步，因为洛槐南比他们快得多，她能从屋子里绕到他们前头，就证明他们跑不掉。 “很好，我会在身后看着你们，别跑。” 顺子听到身后的声音，好像带着一点哭腔，他也不知怎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这个吃心鬼，是在害怕吗？ 吃心鬼为什么要害怕？ “别动哦，我的手很快。” 洛槐南盯着两个少年，一步步后退，在一颗大树边靠着坐下，她的双手在发抖，颤抖根本无法控制。 折断那少年脖子时的触感，还残留在她的指尖。 她能清晰回忆起自己有力的手指，用力陷进肌肉，感受着那颈椎骨的形状逐渐清晰，拗断颈椎的那一刻……手感很难形容。 自己杀人了。 杀得还是一个无辜的小孩子。 那小矮子，其实就比她小两三岁。 她坐在树下，看着那男孩的尸体，忽然感到一种强烈的恐惧，并且突然无比后悔。 但在五分钟前，她杀人的想法，还很坚定。 但现在，她迷茫了。 我为什么要杀人来着？他们又不是坏人，我干嘛要杀他们？ 哦，我是想让他们把我是吃心鬼这件事传到村里，然后让村里那些人，把另一个我杀掉。 但这样做的话，苏临哥哥不就知道我为了杀掉自己，能伤害无辜人的人了吗？ 所以必须找个机会，在杀掉她的同时，假装成她的样子，假装死掉的是现在的我。 但苏临哥哥这么聪明，我和她记忆上的区别一下子就能分辨出来。 不对！问题不是这个，问题是我是个会杀掉小孩的人吗？ 洛槐南盯着自己的双手，陷入了沉思，她不清楚自己是从哪一刻开始，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最初她还没死的时候，还是花魁的时候，最大的梦想只是离开醉仙楼，像个普通女子一样安稳生活。 她从没想过伤害任何人，即使自己会死，她也没想过要伤害其他人。 或许自己是从握起草叉的那一刻开始改变的，从握住草叉，杀死那个自己之后，那个善良的洛槐南就已经死了。 但这是错的吗？我也是洛槐南，我也不是自己想要出现的，凭什么我出现就一定得是我消失？ 但现在的我，太恶了……我已经是妖魔了吧？ 苏临哥哥一定很讨厌这样的我，但我就是这样的我。 即使这个我死了，下个我也同样如此。 此刻，洛槐南已经感知到，扭曲自己人格的，是那种不论如何都想要存在下去的欲望，她恨透了这样的自己，然而她却不愿意杀死这样的自己。 她愿意为苏临去死，愿意为了保护淮阳村的村民去死，甚至愿意为了保护旺财去死。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只有一个洛槐南！ 她必须杀死另一个自己，世间不应该有两个洛槐南，这样她永远也无法完整。 …… …… “客官您总算来了，红梅已经等了您许久了~” “哎呦~原来是刘公子！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把姐妹们都叫出来！” 朦朦胧胧中，洛槐南听到了熟悉的叫客声，听到了干娘训斥姐妹们的声音，还有恩客们寻欢作乐的笑声，楼里的声音都那么快乐，这里的晚上像是白天。 眼前的景物逐渐清晰，洛槐南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她曾经的闺房。 她住在醉仙楼的最高层，这里除了醉仙楼的红牌，便是和她一样的清倌人，那些来醉仙楼寻欢作乐的男人们，都以登上这层楼为傲。 “我这是在做梦？”洛槐南轻轻掐了掐自己的脸颊。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跟着苏临哥哥穿过了那扇门，去找吃心鬼了。 现在她应该在公孙举鼎家的偏房里睡觉。 “槐南，接客了~”干娘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随后是“噔噔噔”的上楼声。 洛槐南一愣，下意识地整理妆容衣着，低垂眉眼，摆出恭顺的姿态，朝门边走去，走到一半，她才意识到这只是一场梦而已，她早已不是青楼的那个花魁。 门被推开，一个一身红衣的英俊男人，踏入房间。 男人凤眼微眯，转身冲老鸨甩了甩手，让对方离开把门带上。 “你的梦不错嘛！看起来很迷茫！我喜欢迷茫的人~”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四十九章自恶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章 肮脏的内心 洛槐南盯着眼前的红衣男子，心想自己怎么会梦到这么奇怪的人，梦里的人竟然会直接点明这是梦境，难道说他就是那个能进入别人梦里的公孙飞龙？ 但公孙飞龙不是将军吗？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可没有一点将军的样子。 “虽然你努力不去想，但其实你也知道，你很快就会死吧？即使下一次你能杀掉另一个自己，但下下次，下下下次，你不可能永远都活下来，这你早就想过，不是吗？” “你是谁？”洛槐南警惕地问。 “神？真仙？我的称呼很多，但你只需要把我看作一个最厉害、最可怕、最值得依赖也最值得畏惧的——人。” 红衣男子笑意盈盈道。他走到一旁的古筝后坐下，随后开始弹奏，悦耳的琴声顿时在这间闺房飘荡开来。 他一边弹琴，一边继续说：“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苏临还有没有把你当做原来的那个洛槐南？” 洛槐南身体一震，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双拳不自觉地握紧。 对方光是一句话，就让她深刻领悟到了对方是多么可怕的人物，她一直都知道，但却视而不见的弱点被挖了出来。 这种感觉，就像身患死疾者，直面自己濒死的肉体，那种隐约察觉到的真实绝望，一口气揭去了朦胧的面纱，清晰地暴露在她面前。 她一直很害怕，对这件事害怕到想都不敢想。 红衣男子旁若无人地说了下去： “虽然你已经和苏临提过，曾经你和另一个洛槐南面对面了，但他毕竟没有亲身经历那样的抉择，如果有一天，两个你站在他的面前，你觉得他会选谁呢？ 或者说，那个时候，他还能不能把你当做原来那个洛槐南。 哦……我说错了，你的苏临哥哥这么聪明，不可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只是在刻意逃避而已。 因为你不是洛槐南，是一个确凿无误的事实，但即使知道了这一点，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处置你。 他不可能杀了你，因为你并不是杀死真正洛槐南的凶手，那个杀人凶手已经死了。 但他会把你当做原来那个洛槐南吗？ 当然不可能！毕竟你有着杀人的记忆，而且，你其实什么都没有和他经历。 你所有的记忆，全都是从另一个人身上复制的回忆，包括你的感情，也继承自上一个你！” 洛槐南颤抖着举起手，扶住自己的额头。 她也不想承认，但不承认有用吗？这个人什么都知道，她已经完全被他看透了。 “……我，我该怎么办？”洛槐南无助地问道。 红衣男子发出愉悦的笑声：“啊呀呀，你瞧瞧，多开心啊，其实痛苦的不光是你，苏临也很痛苦。 像你这样，一个又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少女，不断重生在他身边，为他出生入死，无怨无悔地陪伴左右，换做任何人，都会心生怜悯。 但这种不断奉献的循环，他真的会觉得幸福吗？你觉得你为他做这么多，他会很开心？很感动？” 洛槐南咬着嘴唇，抬头瞪向对方，表情异常激动。 “会的！为什么不会！我……我可以为苏临哥哥付出一切，包括我的命！” 洛槐南眼泪汪汪地怒视红衣男子，仿佛自己的尊严遭到了践踏。 红衣男子不为所动，反而更加卖力地拨动古筝，动作夸张又滑稽。 古筝发出的音调逐渐走形，然而那音乐却格外适合当下交谈的氛围，完全没有分散洛槐南的注意力，甚至让她更加专心。 “那我来做个假设吧！现在的你，为了苏临付出了很多，帮了他很多的忙。 你知道的，你的苏临哥哥可是个重感情的人，连淮阳村的乡亲邻居都愿意用生命去救，你在他心里的分量，可比淮阳村那帮人重得多。 但你会死啊！你肯定会被下一个自己杀死！ 等到那时，他又该怎样看待杀死你的洛槐南？ 那个洛槐南，肯定像现在的你一样，深深依赖着他，将他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并且和你一样，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那时，苏临会为了给你报仇，杀死那个洛槐南吗？ 你扪心自问，这可能吗？” 洛槐南沉默以对。 红衣男子仿佛也根本不期待她的回答，直接给出了答案。 “当然不可能！哈哈！他怎么下得去手？ 而且你这种怪物，杀了一个还有一个，他又杀不光！ 所以啊……他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在心里接受你的死去，并且接受另一个你，为他无私付出。 而这些无私的付出，会慢慢转变为沉重的罪孽感，在他内心慢慢堆积！垒成仇恨的高塔，最后轰然坍塌！ ……他肯定会憎恨你的，因为你对他的感情，让他无法拒绝，而你的死亡，让他陷入了没有正确选择的道德困境。” “砰！” 洛槐南的双拳用力砸在桌上，震翻了桌上的茶具。 她站起来，凶狠地瞪着红衣男人，冲对方愤怒地吼道：“那我能怎么办！我现在就是这副鬼样子，我能怎么办！” “啧啧啧~你看看，才说几句就这么激动，你看你像不像个疯子？明明都疯了，还要在苏临面前装出一副正常人的模样，你说你蠢不蠢？”红衣男子无情地嘲笑道。 洛槐南正欲反驳，却被红衣男举手打断。 他停止了演奏，起身来到洛槐南面前，扶正茶杯，为她倒了一杯茶。 “我还没说完呢，刚才说的，虽然让你表面很苦恼，但说实话，其实你内心很开心吧？”红衣男人嘴角微微上扬。 然后，他凑近洛槐南，用一种知己般的语气，语重心长道：“别装了，你自己知道，其实你的内心，比我刚才说的，要肮脏一百倍啊！” “你妈的，在说什么啊！”洛槐南咬牙低声道。 “花魁都开始说脏话了，看来我说的很对，我要表扬自己~ 不过，虽然会让美丽的、聪明的、狡猾的小花魁感到屈辱，但我还是要揭开你那肮脏的内心。” 洛槐南想要争辩，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住了双肩，强行按回了座位。 她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默默听对方讲话！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五十章肮脏的内心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一章 唯一的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先听我说完嘛。 刚才我说的，都是苏临因为你而受到的痛苦，这种痛苦固然无法避免，但其实，你根本就不在意他的感受，你其实很乐意看到这一幕吧？ 你很想看到你的苏临哥哥，因为一直无私付出的你而感到内疚，这让你爽爆了！对不对！ 不过，你的确也很痛苦，但……” 红衣男忽然停顿了一下，伸出手指，指着洛槐南的鼻尖道： “但你痛苦的是，你并非唯一一个，可以让他感受到这种刻骨铭心的人！ 你其实是想让自己，成为他心中最无法取代的那个人！ 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不是的……我没有……”洛槐南用力摇头，自我催眠般不断重复。 红衣男突然提高音量，笑着大声道：“哈哈哈！什么不是！明明就是！ 可惜啊，每个洛槐南他都无法忘记！ 哪怕你付出得再多，再如何表达对他的爱意，未来依旧会出现，更能让他感到刻骨铭心的洛槐南！ 你无法忍受的，其实是这一点吧！” 漫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沉默。 房间内的空气，像是凝固一般。 隔着门，妓女与嫖客的笑声依旧如故，然而却像隔了一个世界，差了一百年。 最后，是洛槐南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你真是个疯子！”洛槐南故作镇定地冷冷道，“真是被你看扁了呢！” 红衣男嬉笑着，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你想说你不是这种人？ 真可爱～我懂我懂，很多人连自己都骗，明明坏得不行，还真当自己品行高尚呢。 但人啊，最无法掩盖的，就是自己内心真实的欲望。 现在最让你开心的，难道不是桃源幻境中和苏临的夫妻生活吗？ 难道不是勾玉幻境里，你和他做的那些事？” 洛槐南瞳孔骤然放大:“别……别说了。” 洛槐南的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能再听了，必须马上醒来！ 洛她慌张地四下搜寻，目光落在茶壶上。 她突然抬手，用力敲碎了桌上的茶壶，然后举起茶壶的碎片，果断朝自己脖子的大动脉抹去！ 锋利的瓷器边缘割开了娇嫩的皮肤，鲜血喷涌而出。 剧痛袭来的一刻，她竟然感到登峰造极的爽快感！ 她终于不用再听这个妖魔的胡言乱语了……她要回到苏临哥哥身边！ 场景突然模糊了一瞬，桌上的茶壶恢复了原状，脖子上喷涌的温热感消失无存。 她站在桌前，毫发无损？ 刚才的一切，仿佛从未发生。 “至少把话听完再回去嘛，哈哈哈！”红衣男子大笑道，“其实让你成为所有洛槐南中独一无二的那个，很简单哦，就是对他做独一无二的事！” “别说了！！！” 一声暴喝，打断了红衣男子的狂言。 红衣男闭上了嘴，微笑着盯着她，然后轻声道：“……跪下求我。” 洛槐南咬着牙，缓缓跪在了地上，眼泪吧嗒吧嗒掉在地上。 “求求你，别说了。” 红衣男闭上眼睛，显得格外陶醉，他温柔地搭上洛槐南的肩膀，俯身凑到对方耳边，轻声道： “嘿嘿！我偏要说！ 告诉你。其实成为最不同的那个洛槐南，一点都不难。 万事万物，终结与起始都非同寻常，而人之所以为人，就在于人永远无法控制自己兽性的欲望。 就像你嘴上叫着哥哥，心里却想叫他另一个称呼一样，如果你成了她第一个女人，那他还会忘记你吗？ 甚至你可以更进一步，如果你能为他生下一个孩子，那么即便你死了，他依旧要带着那个孩子。 哪怕陪伴在他身边的，是另一个洛槐南，但当苏临看到孩子，你说他会想到谁？ 他绝对不会想着身边那个的洛槐南，而是想到……你！” 最后的这句话，很轻，但却像一声惊雷在洛槐南脑中响起。 她的身体像一座山谷被轰然劈开，无休无止的大风刮进来，心里积攒了很久很久的烟尘和瘴气，都被这股大风吹散。 仿佛顿悟，洛槐南看到了一条从未见过的道路，漆黑的深渊里，出现了一点光明。 “但是其他人也可以……” 洛槐南无意识地问出了这句话。 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绝不该问这个邪恶的问题，于是立刻闭上了嘴。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红衣男子立刻回答了她的问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 “绝对不会！尽管放心！ 对苏临那样的人而言，你和他的孩子，是负担，也是责任，同样的事，若是不断重演，他就会被无穷无尽的亲情羁绊所压垮。 聪明如他，一定能预料到这一点。 所以，他绝不会再让相同的事再发生了。 而你，将是唯一一个与他诞下子嗣的人！成为那个独一无二的洛槐南！” 洛槐南呆住了，热汗浸透了身上华贵的绸服。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回荡的只剩下那些鬼魅般话语。 不知过了多久，洛槐南终于回过神来，站起身，强撑着笑道：“少，少看人了。” “呵呵，说漏了吧？是少小看人吧？”红衣男人笑着纠正道。 “对，少小看了。哼，我……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论呢，原来就这，我才不会做这种事！”洛槐南颤声道。 她面部肌肉微微抽搐，强拉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红衣男双手插入大袖，装出挫败的样子，叹息道：“真可惜，我还以为能诱惑到你呢？既然如此，那么就再会吧。” 说完，他朝着闺房门口走去。 即将因恐惧崩断的神经骤然放松，洛槐南刚要松一口气，对方忽然停下脚步。 红衣男转身道：“差点忘说了，现在你们在的那个村子，送子汤很特别哦，不但成功率高，而且若是蒸干成粉，混进女子的鲜血，再让男人喝下，那个男人，便会对那女人产生浓厚的~你懂的。” …… “啊！” 洛槐南猛然惊醒，挺腰在床榻上坐起，捂着胸口，痛苦地弯腰。 她心跳很快，快到几乎胸痛的地步。 夜风吹来，身上的冷汗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清醒了，重新回顾模糊的梦境，她稍微松了口气。 梦真是可怕，不讲道理，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可能发生，自己竟然会做这样的梦。 不过梦就是梦，都是假的，我可不是那样的人，洛槐南暗自心想。 绯红的月光洒在地上，偏房中的人少了一半，守夜的是小武。 “做噩梦了？”小武关切地看向洛槐南。 “苏临哥哥呢？”洛槐南第一时间发现苏临不见了。 “和老大趁夜上山去调查祠堂了，你还不知道吧，这村里还有个神秘的祠堂……快到早上了，你可以再休息一会。”小武说。 洛槐南点了点头，摸了摸自己湿透的衣衫，发现薄了一点……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五十一章唯一的你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人圈 红月高悬苍穹，风从茂盛的林木间穿过，黑猫的身影在灌木中穿梭。 苏临俯下身，他的脚下的泥土依稀可以看出人踩踏的痕迹，风中飘散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还有送子汤的味道，看来他们这次没有找错地方，祠堂就在这山上。 小小的黑色兽影从草丛里钻出，在苏临面前幻化成一个英飒女子。 “找到了，就在上面不远的地方，没有警戒法术，可以直接过去。”陆竹雨一边说，一边将黏在头发间的树叶一片片摘下，将头发在脑后重新扎好。 苏临轻轻点头，转头看向天尊，她半眯着眼眸，打了个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知道了，我会去看的。”话音刚落，天尊纵身一跃，轻盈地跳上树梢，犹如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只让树梢轻轻下坠了几厘米。 苏临吃惊问道：“你怎么可以……跳这么高？” 天尊又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因为你修为提高了，作为寄生虫的我，当然也可以吃得多点了。” 说完，天尊在树梢上纵身一跃，枝丫在她的巨力踩踏下，只震落了三片树叶。她像一根离弦的箭暴射而出，只听几声枝叶震颤之声，她就已经消失在视野中。 苏临看呆了，天尊露的这一手，身法已经强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自己成为筑基修士，对天尊的实力提升有这么大吗？这是不是代表，今后战斗时也可以让她帮忙呢？ 没过多久，头顶飘下几片叶子，一个苗条身影倒翻落下，问问站在苏临面前。 “我看了一圈，感觉没什么问题，但不保证有超出感官之外的“视线”。”天尊说。 “那先过去吧。”苏临对身边众人说道，随后转向天尊，“你实力进步为什么这么大？” “人都有一双手，有的人却能弹奏复杂的钢琴曲，有的人连织毛衣都不会，这种将基础能力外显为能力的东西，被人类称作天赋。你可以把我当做全方位的天才。” “那你是不是能帮我一起战斗了？” 天尊无奈地摊了摊手：“拜托，我刚才就是用摧锋跳了两下，你不会觉得我很能打吧？我所有的力量，都是通过消耗你的精神而来，你让我参战的话，只会让你的精神极限提前到来。” “但如果掌控得当的话，短时间内能提高我们的整体战力。”苏临很认真地思考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那就看你自己了，我可以给你打掩护。”天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说话间，一个巨大的木屋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个木质建筑被搭建成庙宇的形状，比起村里的民居，显然这里的每根木柱都经过精心的打磨，外观上美观许多。 祠堂背靠山壁，没有窗户门户，但依旧能听到里面传来男人女人做事的声音，空气中石楠花的味道极其浓烈，血腥味也是。 天尊指了指庙宇的顶部，说道：“入口就在上面。” 苏临纵身一跃跳上屋顶，其他诛仙司成员通力合作，陆陆续续也爬了上来，屋顶上有一个巨大的方洞，方洞旁边摆着一根梯子，如果没有人在屋外将梯子放下去，就没人能从里面离开。 祠堂里悬着火盆，温暖的火光下，那些人躺在一起，低声轻笑着。 一开始苏临还有些担心被发现，但很快他就察觉到，祠堂内的那些男男女女，仿佛都中了幻术一般，沉浸在只有自己能看见的世界里。 “这个村子果然不对劲。”陆竹雨拉过梯子，将梯子缓缓放了下去，那些人仿佛没有看到似的，自顾自做着快乐的事。 苏临率先爬下梯子进入祠堂内，他跨过那一具具扭动的肉体，肆意在祠堂内观察搜寻，在尽头处他看见 苏临站在洞口旁往下张望，看到祠堂连接山壁的地方，安着一扇门，显然这个祠堂的内部空间，比他们想象得更大，估计一直连通到山体内部。 “村里人难道都不知道吗？”小武震惊道。 “应该不知道，刚才那孩子说了，去祠堂的人之后还会下山，如果他们知道祠堂里是这个样子，早就闹翻了，但为什么要把村里人送到这里来行房呢？这种事在家里不能干吗？”陆竹雨困惑道。 “肯定没这么简单，我们必须得在天亮前回去，尽可能多调查吧。” 苏临从肉体间的空地上跳过，像从一个岛屿跳到另一个岛屿，最终来到那扇门前，他尝试着移动了一下，门并没有关，很轻松就打开了，一阵冷风从隧道深处吹出，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众人跟在苏临身后，一路往隧道深处走，没走几步便来到一处更开阔的空间，他们站在入口，尿和粪的臭味扑面而来，队伍中有人忍不住直接呕吐出来。 苏临缓缓往前走了一步，这里已经没有光了，四周漆黑一片，但呼噜声却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这里有许多人睡着。 苏临立刻切换到通透视界，却看到周围矗立着一个个用木栅分隔开的仿佛猪圈般的圈子，每个圈子里都有几十个人躺在地上。他们像野兽般挤成一团取暖，仿佛根本不在意有没有私人空间。 陆竹雨的瞳孔缩小成线，在黑暗中散发着黄色的光，她点亮了火折子，大步朝着一个兽圈走去，跨过木栅栏来到那些熟睡的人类身边，然后转身对众人道：“你们看，这些人就好像被圈养的猪一样。” 这些被圈养的人男女分开，雄性都被阉割过。 陆竹雨的动作很轻，但还是有个人被惊醒，他猛地抽搐了一下，睁大双眼，有些惊恐地看着陆竹雨，但旋即又恢复平常，一声不吭地挪动了一下位置，挑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妈的！把人当猪养！”小武咬牙切齿道。 陆竹雨起身回到兽圈外，一言不发地朝下一扇门走去，第二扇门也被轻松推开。 门扉缓缓洞开，比方才浓烈百倍的血腥味从内部喷发出来，所有人心里，都升起一股极端不祥的预感！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五十二章人圈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它们的祠堂 苏临双眉皱起，忽然搞懂了：“我好像明白了，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地方应该就是他们用来采集心脏的地方。” 陆竹雨举起火折子，往四周走了一圈，左边是一大堆尸体，右边是一块石池，里面堆满了心脏。 看着那血淋淋的块状物，苏临感受到了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恶寒。 即使在面对蚁仙门掌门时，面对桃林散人时，他都从未产生过这种感受，但在看到眼前满池子的心脏时，他全身的皮肤都起了鸡皮疙瘩，身上每根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害怕吃心鬼，这种害怕无关个人，而是他作为人类一员，从一群以人类为食的种族身上，感受到的无关道德和对错的恐惧。 尽管吃心鬼比桃林散人弱小得多，甚至苏临自己都杀了好几个，但这依然无法改变真正的事实……吃心鬼这个种族，会对人类这个种族带来巨大的危害。 就像人必须吃饭一样，吃心鬼也必须吃心，人割掉麦子拔掉野菜，吃心鬼从人的胸口挖出心，这是先天存在的食物链，除非一方灭亡，否则永远无法消解。 天尊在黑暗中幽幽开口：“你在害怕？” “……”苏临在黑暗里沉默，他不想承认自己害怕。 天尊面无表情地开口道：“这其实是人类的幸运，其他种族从一开始，就会感受到这种无法摆脱的恐惧，而人类从未体会过。 人类生来就站在食物链的顶端，虽然会被老虎吃，被狮子吃，但人类作为一种食物，从来不是它们的最优解，更不是唯一解。 现在，你遇到以人类为唯一食物的种族了，你听过那个笑话吗？那只会永远追杀你的不死蜗牛，这种恐惧，对你来说应该很新鲜吧？” 天尊所说的笑话，苏临听过：如果给你20亿元，但永远有一只蜗牛会追杀你，它每天都会出现在你十公里范围内，碰触即死，并且无法和其他蜗牛区分。 当时苏临觉得这个笑话很蠢，比起一只蜗牛的威胁，20亿带来的快乐简直无法想象。 但现在苏临的想法改变了，这种永远不可能解除的微小风险，所带来的恐惧，丝毫不亚于直面桃林散人的恐惧。 他越是深思，越是觉得天尊的比喻精妙，能完美伪装成人类的吃心鬼，和那只混在蜗牛中的死亡蜗牛，又有什么区别？ 从进入祠堂开始，到第一个圈养房，再到这第二个屠宰房，苏临终于想通了。 他知道这个祠堂，是用来干什么的了。 吃心鬼需要吞食人的心脏，但它们自身应该没有繁育人类后代的能力，因此无法自给自足，就像吸血鬼那样，一面屠杀人类，但一面又必须保证他们不会灭绝。 这个村子看似是抵抗吃心鬼的根据地，但其实已经沦为了吃心鬼的饲养场！ “怪不得一年前来，人类与吃心鬼还能不分胜负，原来是这样。”苏临惨然笑道。 “临哥，你在说什么啊？”小武紧张地问道，仿佛已经感受到了真相的恐怖。 苏临指着那一池子的人心，缓缓开口：“其实在这长达千年的斗争中，人类已经输了，但吃心鬼并没有让人类觉得自己输了，反而让他们觉得自己处于一种势均力敌的状态。 而村子里的最强者，一定知晓祠堂真相的大修，就是吃心鬼！” 小武盯着火光下新鲜的血肉，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必须把它们全部杀光。”苏临说。 陆竹雨看了苏临一眼，问道：“我也倾向于你的猜测，但为什么吃心鬼还要保留这些村民的神智呢？他们完全可以像养猪养羊那样，把人都圈养起来，没必要教他们说话识字，就像上个房间我们看到的那样。” 苏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他们这么做，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 陆竹雨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她走向屠宰房尽头的第三扇门。 “还有一扇门，来都来了，全都看完再走吧。” 陆竹雨一把推开腐朽的门扉，门的背后，又是和之前一样幽暗深邃的通道，一股野兽身上才有的腥臊味从隧道深处飘来，仿佛这里本来是一群野兽的巢穴。 苏临与陆竹雨并肩走进隧道，乱发摸着冰冷的岩壁，小心翼翼地向前。 随着深度逐渐加深，类似野兽的低吼声在尽头出现。苏临身边的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气氛格外压抑。 终于，在隧道的尽头，他们看见了火光，但也听到了更清晰的交谈声，对方的声音不似人类，但说的话却绝对是人话。 “好……吃。” “真香……把那女……过来。” 苏临抽动了一下鼻子，闻到空气中多出了一种奇异的烤肉味，那是一种没有添加任何调味料，只将肉类烹熟的肉味，绝对算不上美味的、未经处理的熟食。 然而，还没等苏临他们靠近瞳孔，身后突然重来巨石坠落的声音，身后一块巨大的断龙石轰然落下，将他们的来路截断。 小武立刻转身跑到石头前，用力拍打了几下，转过头，无措地看向他们：“重得很。” 前方的出口外，那些杂乱的兽吼沉寂了片刻，随后外头响起了金属摩擦的声音，苏临大步跑到断龙石面前，低喝道：“让开！” 小武侧身闪开一个身位，苏临伸出拳头蓄力一击，将全身的力量完全集中在拳面。在他的视角中，自己肉体迸发出的力量，经由摧锋的梳理，汇聚成几条纯黑的光，烙印在岩石的表面。 拳面与岩石接触的瞬间，岩层表面，登时绽开蛛网般细密的裂纹，众人听到石头内部传来黑火药爆破般的闷响，淡淡的粉尘从岩层的裂缝中迸出。 随后，断龙石表层的岩石纷纷剥落，这一拳崩碎了三寸后的岩层，而这背后，露出的是一模一样的石头。 这块巨石比他们想象得更厚重，想要将其完全震碎，或许要使用几十次摧锋，但不管是时间还是精神，都经不起这样消耗——他们出不去了。 苏临转过身，严肃道：“出不去了！” “那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陆竹雨侧目，看向前方的洞口。 “哥……是你们吗？” 一个温柔的声音从隧道外传来，小武浑身一颤，整个人僵在原地。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五十三章它们的祠堂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四章 突围 “哥，是你们吗？如果是的话就出来吧，我能解释。”阿文的声音和往常一样，很亲近。 但所有人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除了小武。 苏临察觉到小武的情绪明显不对，横跨一步，提前拦在了对方面前。 “只要不是金丹的，它们来多少，我就杀多少！但如果出去，就不一样了。” 苏临自信凭借他的体术，再配上这隧道的宽度有限，完全可以做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若是外头的都是鬼面武士那种货色，他可以杀掉不少。 “哥，出来吧，没事儿的，我还会骗你吗？叫老大也出来吧，所有的事我都会和你们说清楚。”阿文还在喊。 陆竹雨高声道：“阿文，要解释就在外面解释吧！” 此话一出，外头忽然陷入了死寂，仿佛外面根本没人，刚才只是他们的幻听。 苏临也料想到对方根本解释不了，毕竟给村人下幻术，杀人取心的事实都摆在眼前，这两件事怎么圆都圆不过去。 能在这里的阿文，铁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过了半晌，阿文的声音，才再度响起：“哥，你出来吧，求求你出来吧，我好痛，真的好痛啊，他们一直在整我啊，你不出来他们就一直整我啊。” 阿文的声音凄厉至极，仿佛承受着什么极大的痛苦。 “哥！你不是和我说，就算要死，你也得死在我前面的吗？现在我要死了啊，哥你救救我，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阿文的哭喊在外面回荡，听声音感觉外面的空间很大。 小武转头，轻轻挣开苏临的手，笑道：“我知道，我弟已经没了。” 话音刚落，小武忽然呕出一口浓稠黑血，陆竹雨立刻上前，迅速点下小武身上几处穴道，表情凝重道：“别用绝悲法了！” 小武继续呕血，一边呕一边哭喊，悲伤得根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到进行查看 “啊啊啊！我说过，我说过爹娘死后，我会保护好他的，就算要死也是我死在他前头啊！” 失去了绝悲针对情绪的压制，小武跟发了癫似的，往洞口跑去，苏临手疾眼快一把将对方拽回来，压着声音道： “我让天尊帮你去看！先让天尊去看看行了吧，阿文不一定有事！” 小武涕泪横流，头几乎要缩到肩膀里去。 他的双手死死抓着苏临的胳膊，仿佛抓的是一根救命稻草。 苏临给了天尊一个眼神，天尊会意。她跑到洞口外看了一会，立刻又跑了回来。 “阿文在外面，和他在一起的都是一些兽人，狼人、虎人、狮人这样的半兽半人的怪物。 虽然看着不是人，但也不可能是金丹，我估计是壁画上的那些东西。 除此之外，他们还在搬一个很大的，像是攻城器械一样的东西，估计是用来对付藏在洞穴里的你们的。”天尊简洁明了地描述的情况。 苏临立刻扭头道：“我们必须出去了！在外面的都是些半人半兽的怪物，阿文也和他们在一起。他们已经开始搬运攻城器一样的东西，趁现在杀出去我们还有机会。” 副队长陈虎深吸了一口气：“妈的，这次白死了！” “不一定，他们不敢强攻，就证明他们没有绝对的胜算。”苏临拔出刀，再次开始运起焚血功。 其他人同样如此，即便是呕血的小武，也用绝悲法，重新压住了悲伤。 焚血功能维持的时间有限，拖得越久，对肉体的伤害越大，众人没有一丝犹豫，同一时间冲出了洞口。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场地，四周架着许多火盆锅炉，左边放着一个巨大木笼，里面关着许多充当食物的人类，就像怪物的餐厅一般。 围在洞口周围的共有十五人，大部分都是半人半兽的怪物，唯一两个人形的吃心鬼，是阿文，和上次引起苏临注意的那个女人，那个清虚菩萨的信徒！ 对方人数众多，而他这边，即便加上天尊也只有六人，在数量上完全不占任何优势，想要有胜算，必须在短时间内，削减对方人数！ 苏临的注意力集中一处，思维意识快到了极致，周围所有人的动作仿佛都变慢了，连他自己的动作也变得缓慢无比。 他能看清所有人每个关节的动向，和他们目光的焦点。 通过观察物质线的颜色和密度的变化，他可以大致判断出对手的实力强弱，以及修为境界。 凡是到了结丹期的修士，苏临全都可以在对方身体里找到一团非常明显的炁团，那就是对方尚未外显的丹胎。 在场的十五个敌人，除了阿文和那个女人，其他兽人都只是筑基，这场架有的打！ 但苏临最在意的，不是对方的修为，而是他们身上穿的盔甲。 构成那些盔甲的物质线，有序硬朗，颜色呈现接近黑的深灰，仅次于苏临的左臂，似乎防御力十分惊人。 兽人们似乎早有准备，分开包围上来，而阿文和那个女人，则第一时间朝苏临奔来！ “看来他们知道我是最强的。”苏临眼睛睁到最大，脸上无一丝表情。 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于内，仿佛进入了一种忘我境界。 左侧的狼人挥舞巨斧，带着呼呼风声，朝苏临当头劈下，苏临举起左臂，五根手指夹住巨斧的锋刃，摧锋发动，落势瞬止。 苏临五指发力，斧面绽开五点细小的裂纹，裂纹在瞬间扩散连接，迅速蔓延到整个斧面，巨大的斧头刹那崩解为大小不一的铁块。 狼人另一只手阴险地自下撩起，五根利爪破空而至，苏临视若无睹，直接一拳击出，没有蓄力的寸拳，轰击在对方的盔甲上。 盔甲裂开了几条裂口，但却没有崩坏，苏临讶异地看着这一幕。 在他的预想中，这一拳下去，盔甲或许不会有事，但狼人的五脏六腑必然要被震成一滩血水。 摧锋的物质线操纵被干扰了，就像他拥有操控物质线的神通一样，这盔甲似乎也有稳固物质线形态的效果。 “死吧！”狼人发出狂野的怒吼，锋利的兽爪掠过苏临的脸颊，上扬到头顶，颗颗血珠飘散在空中。 狼人嗜血地盯着自己的利爪，感受着肆意发泄的兽性。 人类的筑基期，和他们兽妖的筑基期，实力可是天壤之别！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五十四章突围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五章 左臂的力量 ，最快更新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新章节！ 下一刻，狼人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他看到自己的五根爪子莫名其妙地粉碎了，心里顿觉不妙。 狼人兽瞳骤缩，猛地低头看向眼前的青年。 只见对方没有任何表情，左脸颊的五道爪痕还很新鲜，但仅仅只是破皮出血！ “力道和速度比结丹期体修更强，是种族天赋的原因吗？”苏临说。 说的同时，苏临举起左手，一跃而起，跳到与狼人一般的高度，随后手刀劈出，落在狼人粗壮的脖子上。 手刀劈落之处，肉烂筋断，劈烂皮肉的同时，也将坚硬的骨骼连带着敲碎。 他拍死这头狼人，就像拍死一条狗。 苏临终于确定，自己的实力已经与结丹期修士产生了断层，只要在使用神通的前提下，即使对方穿有非常特殊的盔甲，他只需要找准薄弱点，也可以一举击杀。 “你们还没有南志贤来得难缠啊。”苏临不屑道。 既然杀死一个兽人如此简单，那自己也可以顺手帮其他人把对手解决掉。 苏临的目光迅速从陆竹雨等人身上扫过，看准时机挥刀，对陆竹雨对面的虎人甩出一道刀气。 地面绽开裂缝，无形的斩击掠空而过，与陆竹雨对峙的虎人瞬间被削掉了小半个脑袋。 但虎人却没有就此倒下！ “当心！” 天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临蓦然转身，看到刚刚被自己劈翻的狼人，不知何时竟又站了起来！ 它的脖子像面条般软塌塌地垂在胸前，脑袋在末端无精打采地荡来荡去。 它本该死了，但它的身体和头颅，仿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生命，在它头部彻底报废的同时，肉体依旧保持着相当强悍的活力。 这和苏临所知的吃心鬼的不一样，他在采石场宰掉的那几个吃心鬼，可没像狼人一样死而复生！ 狼人的左手猛然挥下，五根手指像五把锋利的匕首，从天尊的左肩劈入，一路下拉至腹部，鲜血如瀑布般从腹部涌出。 天尊吐出一口血，身体无力地向后倒去，苏临下意识地伸手环过对方的腰，将她揽到怀里。 狼人仿佛能看见苏临般趁势追击，兽爪再次扫来。 此时，天尊的肉身几近报废，肋骨几乎被全部劈断，右侧内脏也被搅了个稀烂。 但她还是抬起手，在苏临的天灵盖即将被劈开前，出手击打在狼人的手腕，将对方的攻击错开。 “你怎么样？”苏临说。 “我要死了……笨蛋，我不是人啊！” 天尊惨然一笑，一把推开苏临，任由自己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 苏临还想去捡，但狼人却已经大步逼近，这时苏临才看清，对方是用什么在“看”他。 它的双手掌心都长着一张人脸，有眼睛有鼻子。 它便是通过这两张脸来观察四周的。 不过狼人的身体动作显然极不协调，两条腿和两双手的活动十分笨拙，它的右脚想要向前，左脚却在往后退，身体歪歪扭扭想要保持平衡。 就像那些手脚都有自己的意识，无法统一行动。 苏临拉开六步的距离，迅速梳理着脑中的情报，试图组建出合理的解释。 吃心鬼和正常生物不一样，关键的大脑被破坏，也依然可以行动。 这大概是因为它的身体里，还有其他意识可以取代大脑做出决断，但占据大脑的，就相当于坐在龙椅上的皇帝。 现在大脑受损，没了龙椅，无人发号施令，这些意识只能各自为战，无法协调配合。 “怎么突然多出来的女人……难道这个女人就是天尊？！”阿文大声尖叫道。 各自为战的陆竹雨等人，也被这声惊呼所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天尊身上，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天尊！ 吃心鬼和诛仙司的战斗，本就是诛仙司处于劣势，当听到阿文高呼天尊之后，几个距离最近的兽人，立刻放弃了与诛仙司成员的战斗。 它们四肢着地，以最快的速度朝天尊奔去！ 而断了颈椎的狼人，四肢在短暂打架之后，也统一了战线，迈开大步跑向地上的天尊。 苏临站在距离天尊仅有六步之遥的地方，外界的时间在他的眼中仿佛静止了。 他知道，天尊已经没有用了，现在去救天尊也毫无意义。 甚至于天尊自己，都更希望他将她当做一个诱饵，因为倒在那里的并非真正的天尊，只是一个化身。 苏临望向对方，与对方的目光在空中接触，她溅着血点的脸上，挂着惨淡的微笑。 当天尊看到苏临的表情时，笑容一僵，不敢置信地反问道：“你不会……想要救我吧？” 苏临没有回答，他还在思考自己为何会有这种不理智的冲动，但在他犹豫的时候，身体却已经下意识做出了决断。 只见他大步跨向奔来的众兽人。 六大步的距离，两步一跃而过。 苏临抬起左手，左臂的衣袍被高温焚烧为灰烬，如灰色的雪花在空中散开。 自从晋入筑基后，他便没有真正动用过左臂的力量，因为天尊说过，这条胳膊里的力量与他并不契合，若使用不当，有可能胳膊都会直接掉下来。 但有些力量终究是要用的，这帮兽人不到全身残废的地步，就一直有战斗能力。 他也不可能一直用神通来压制他们，或许这条手臂，能给他争取到喘息的时间。 苏临一掌拍出，黑炭般的左臂亮起诡异的红光，熔岩的光芒从手臂的裂纹中迸发出来，呼吸般明灭。 在物质线构成的黑白世界中，他左手是唯一的异色。 结结实实的一掌拍在狼人的胸甲上，火焰般的炁从掌心喷发而出，盔甲上的符文骤然发出夺目的亮光，随后符文爆裂，盔甲绽开细密的裂纹。 苏临的左掌破开盔甲，印在了狼人的胸口，那野蛮结实的胸膛在苏临的一掌下深深凹陷。 这一掌力透胸背，狼人后背的盔甲虽然没有碎裂，但却传来“噗”的一声。 紧接着，那狼人仿佛真正失去了生命，颓然地倒在地上。 它背后的背甲在倒地的瞬间脱落，这时众人方才看清，狼人后背的的皮肉骨骼被整块轰开，体内的血水正在“咕嘟咕嘟”沸腾着，内脏在血水中沉浮不定，显然都蒸熟了。 狮人、虎人、豹人……那些朝着天尊奔来的兽人们，看到苏临一击轰杀狼人，纷纷偏移重心，双脚摩擦地面，硬生生止住了冲势。 它们忌惮畏惧地看向苏临，身体竟然都摆好了逃跑的姿态。 这些兽人在警戒苏临的同时，不约而同地望向阿文，仿佛阿文才是它们的领袖。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五十五章左臂的力量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六章 阿文身体里的男人 但阿文此刻已经变了脸色，盯着苏临的表情一脸惊恐。 “怎么会！你这是什么功法！你不是才刚刚开始修仙吗？”阿文指着苏临，惊恐地大叫道。 下一秒，阿文的表情忽然痛苦地扭曲，随后他的口中发出一种人类难以忍受的瘆人尖叫： “啊啊啊！！我没有，我全说了！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放过我……放过……” 众目睽睽之下，阿文的脸开始从脸部移开，像柔软的面具般，在皮肤下蠕动，朝着身躯挪去。 而另一张脸，从阿文的颈部，缓缓爬上了这具身体的面部。 那是一张苏临从未见过的陌生脸庞。 “真是废物啊，竟然连同伴的真正实力都分不清，一点用都没有。”陌生的男人说道。 当陌生男人占据本属于阿文的身体后，对方给苏临的感觉，在短时间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对方身上，苏临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黑白世界中的物质线开始向阿文汇聚，那些物质线丝丝缕缕钻进了他的身体，从血管和肌肉的纹理蔓延到四肢骨骼，有序地缠绕、加固。 阿文仅仅筑基的肉体，在换人后强度飙升。 纵使是结丹期，都少见如此强悍的体魄！ “天尊，这是怎么回事？”苏临惊讶地询问道。 身后传来天尊虚弱无力的声音：“我快死了……想让我活着你就得支付精神，我的建议是……让我死，但我尊重你的选择……若你想我活，我就活。” “拿走吧，我想让你活着。”苏临说。 话音刚落，苏临突然觉得无比疲惫，他的精气神被抽取了。 这种疲劳感与身体无关，纯粹是思考速度的减缓，苏临的意识本来很快，在短短一瞬间就能注意到非常多的细节。 他能注意到对方肌肉的收缩，炁的变化，听觉和嗅觉上的情报，快如闪电的思考速度，让他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分析好这一切。 但精神被抽取后，苏临感觉自己的意识速度变慢了，就像他从放慢十六倍的慢镜头时空，突然跌入到了一倍速的正常时空，同样的画面在他眼前一闪即过，无数的细节从时间里丢失。 “好了，他们看不见我了。”天尊从地上站起，她的衣服依旧血迹斑斑，但破烂的衣服背后，肌肤已经复原。 天尊站到苏临身边，分析道：“你也看到了，他的炁莫名其妙增多了，这是因为切换肉体控制者后，他多出来了新的感官。 感官不一定是耳目口鼻这样的实体，也可能以意识体的形态存在。 这种不需要凭借实体，与个体意识深度绑定的感官，人类称其为超感官。 普通的感官，可以通过破坏感受器官摧毁，但超感官极难针对，它难以被屏蔽、干扰、破坏，并且可以反过来影响，改造实际存在的肉体。” “就像某种高维度的投影。”苏临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天尊轻轻点头：“对，就像高维度的投影，如果你没有复活我的话，可能可以凭借神通和功法，正面打败他，但现在你胜算很小了。 我想你也注意到自己的反应速度变慢了吧？我掌控的根源法则是“变化”，连续的时空也是其中一种，你将来会越来越快，但现在你得慢下来。 如果我能借用你的精神力，在极限状态下观察他一段时间，就能做到完全解析，并找出对方的死穴……但在此期间，你要在反应速度只有一半的情况下，与他缠斗。 怎么做，你自己选吧。” 苏临张开双手，摆出防御的架势：“我不一定保证能撑得住。” 天尊嘴角露出微笑：“死境是常态，好好体会吧，这些都是难得的经验。” 话音刚落，苏临感觉自己的反应速度又慢了一些。 占据阿文身体的陌生男人，在完成肉体的完全强化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朝苏临冲了过来，对方摆出的架势和苏临印象中的现代拳击非常相似，他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看到如此先进的搏击技巧。 看样子是纯粹的体修。 苏临的大脑只来得及得出这个结论，对方的刺拳已经攻到面前，拳头拉出一道模糊的残影，在视野中迅速放大。 苏临下意识地偏头躲闪，凌厉的拳风划破了他的脸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深痕。 原来反应速度减慢后，是这种感觉吗？连消力都无法使用。 痛楚几乎是延后袭来，当苏临下意识右摆弯腰时，他的左肩也被对方的一击刺拳划出一道裂口，黑漆漆的硬片，从苏临的左臂上刮了下来。 必须集中精神，只去关注最关键的地方，只关注对方的攻击路数，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对方的动作上，躲开他的攻击！ “嗯？你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不挥舞你的左拳，你的左手很不一般吧。”男人疑惑地质问道。 开口说话的同时，他持续不断地出拳。 他的拳击短促有力，不像那些兽人般大开大合，也没有过多的花架子，抛开每一拳的力道，他的攻击和现代擂台上的职业拳手几乎完全一致，朴素到了极点。 苏临听到旁边传来人类的怒吼，随后是充水气球爆炸般的声音，他知道这是诛仙司又有人发动了血凝功，选择了自爆。 对诛仙司而言，这帮兽人的战斗力是压倒性的，没有自己帮他们缓解压力，败下阵来也是理所当然。 这一瞬间的分神，对方挥出了一击摆拳，狠狠砸在苏临脸上。 苏临凌空飞起，利用摧锋借着这股力道，飞出老远，凌空翻旋后，双脚落地站稳。 冷静。 一定要冷静。 现在已经没工夫关心其他人了，只有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个对手身上，他才有胜算。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狂怒的狮吼，随后狮吼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野猪的尖叫，但这尖叫也很快停止。 苏临的目光忍不住看向陆竹雨等人，与兽人鏖战的方向，结果却看到狮人和野猪人的脑袋被整个完整地摘了下来。 之前他见过的那个表情冷漠的消瘦女人，面无表情地踏在狮人的无头身体上。 苏临震惊地盯着对方，短时间内数种猜测涌出，又迅速被一一否决。 这是怎么回事？内讧了？吃心鬼之间也会内讧？ 不光是苏临，占据阿文身体的吃心鬼也惊讶地侧目望向女人，一脸的不解。 “秋三福，你在做什么？” “蛮二，你没看到你手下干扰到那小子干架了吗？这样很没意思。”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五十六章阿文身体里的男人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七章 隔空之拳 冷漠消瘦的女人踩着狮人的身体，她脚下的无头身体，尝试着挣扎了一下，结果就看到她并指为刀，对准狮人的后心窝，刷刷几下捅了几个窟窿。 秋三福脚下的狮人彻底安静了，她抬起头看向阿文，准确说，是看向藏匿在阿文身体里的真正主导者——蛮二。 蛮二盯着这个消瘦的女子，皱眉怒斥道：“黄六，你睡着了吗？” “别叫了，他醒不来了，那些人什么用都没有。” 秋三福一边说，一边掀起自己上衣的下摆，露出布满缝合线的肚子。 淡薄的衣衫下，她的身体瘦得跟皮包骨，两肋凸显，腹部下凹，密密麻麻的缝合线，从小腹一直延伸到上衣掩盖的胸部，这身体和最初的南志贤毫无二致。 在她的肚子上，有两张模糊的人脸时隐时现，那人脸并无表情，仿佛意识被压制着，显然其中就有被蛮二呼唤的黄六。 对苏临来说，这是难得的喘息时间，虽然不知道这女人为何突然反水，但在这节骨眼上叛变，也算是帮了他大忙，陆竹雨那边的压力没了，他这边也拖延了时间。 “你到底是什么？”蛮二问。 秋三福：“我是秋三福。” “为什么你还没有下去？” “因为我很能忍。你快和那小子打起来吧，否则我就和这帮人一起打你。”秋三福面无表情道，随后抬手指向正欲移动的陆竹雨，“你也不准动。” 蛮二眯起眼，盯着秋三福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然后转头看向苏临。 他嘴角一咧，不紧不慢道：“真有意思，她也不是你们那边的人。” 还未等苏临说话，蛮二举起拳头，绷紧右臂肌肉，朝着空气挥出了一记强力的摆拳。 他的拳头击打在空无一物的空气上，数丈之外的苏临，仿佛脸颊受到巨大的力量，整个人被抡得飞旋起来。 苏临的脑袋被这一拳打得嗡嗡的，他突然明白这是蛮二动用了什么法术神通。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苏临刚才看到了，在蛮二挥拳的瞬间，蛮二拳头上的物质线颜色淡了几分，可能对方的法术，便是能将力量隔空转移到其他地方。 苏临的视野还在天旋地转，而他的脸颊上，传来了第三次重击。 他立刻动用了摧锋，但缓慢的反应速度没能跟上，一拳下来虽然力道被削减了五成，但他一侧的牙齿都被打落，半张脸完全失去了知觉。 不用想，这一拳还不是最后一拳，这两拳只是开胃小菜，只是狂风骤雨的前兆，真正的殴打接下来才开始。 从刚才自己的脸颊被那男人打中开始，苏临就知道战斗的主动权，被对方握在了手里，这隔空的拳击就是那个男人的最强杀招。 第四拳如期而至，苏临麻木的脸颊如被榔头捶中般，再次传来了痛觉。 但这一拳苏临跟上了，摧锋将力道完全削减，那本来足以将下颌骨击得粉碎的力量，被分摊到了全身，仅仅是让全身的肌肉产生了细微的弹性形变。 苏临重重摔在地上，眼前的东西在扭曲旋转，平衡感尚未恢复。 他注意到自己的右手有一个个浅浅的灰色印记，那印记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灰烟，像是某种特殊的烙印。 这是用炁凝聚而成的标记？ 苏临记得那些布满灰色印记的地方，那都是被蛮二用拳头打过的地方。 一下子，苏临想通了，对方就是用这个来隔空攻击他的，被蛮二拳头打中的地方，就会被对方刻下烙印，而不管距离多远，只要蛮二出拳，就能将力量传导道烙印所在之处。 思考间，无形的拳头再次砸在脸上，砸得苏临脑袋猛地一晃，他抗住了下颌传来的冲击，努力压制着内心浮现的恐惧，将思考力全都集中在那些烙印上。 他想赢，就必须去掉这些印记。 挖掉吧。 只有把这些烙印全部挖掉，才能让战斗重新变得公平！ 苏临强忍着剧痛和眩晕感，伸出手指，朝着手臂上灰色印记的部位狠狠挖下！ 五根手指轻易嵌入了皮肉，纵向撕扯，带起五条血肉。 但灰色的印记并未随着皮肉剥离身体而消失，它们如跗骨之蛆，再次往更深的血肉中钻去，丝丝缕缕扣入骨中。 虽然苏临挖掉了一小部分灰色印记，但更多的依旧附着在他身体上。 “怎么会……”苏临口齿不清道。 又是一拳砸在他的脸上，这次消力没能完全成功，即使消去了七八成的力道，剩余的两成力，依旧将下颌骨砸碎了。 一般人被击中下巴就会昏厥，苏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保持着清醒。 口腔里的舌头有一半麻痹无法移动，根据舌侧的触感，一侧的牙床已经粉碎变形，他可以想象出自己破碎的面部此刻有多么丑陋。 苏临看向自己的左臂，漆黑的左臂很干净，一点灰色的印记都没沾染。 他忽然想起，刚才自己明明也用左臂对蛮二的攻击进行了多次格挡。 “你的脑袋还真硬，刚才那一拳，我本打算把你的下巴连带着颧骨全都打飞。”蛮二一步步朝苏临走来，一边走，一边朝着前方空挥右拳。 苏临不理会对方，心想或许左手释放的炁，可以消解掉其他的炁。 他用左手握住了右胳膊，随着左掌心再次亮起火焰般的微光，浓烈的白烟从左手与右臂的接触面飘出，随之飘散的还有令人作呕的肉香，以及那“嘶嘶”烧响。 皮肉被焚烧的痛楚疯狂撕扯着苏临的注意力，但他甚至连咬紧牙关都做不到，他一半的牙齿已经没了，下颌粉碎，侧脸也骨粉碎，左侧的视野都被猩红覆盖。 苏临用力握着自己的右臂，从上到下，狠狠撸下，一层炭黑的皮肤直接被撸了下来，淋漓的血肉暴露在空气之中。 值得庆幸的是，被他连带着撸掉的，还有那些灰色的印记。 和他想的一样，他左臂所释放出的炁，可以将其他的炁烧掉！ “可行……”苏临失神地自说自话。 他从地上站起，抬起左手，按上了自己左侧脸颊。 苏临盯着蛮二，眼中饱含杀意。 随后白烟从苏临的掌缝飘出。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五十七章隔空之拳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完全解析完毕 见苏临站起，蛮二再次空挥拳头。 但这一次，那隔空的一拳，并未落到苏临身上。 “一个筑基，竟然能消掉我的炁印，真不简单。”蛮二说，“我要把你收为附魂。” 就在这时，旁边响起天尊的声音：“解析完成了，“演算逻辑”暂时转交给你。” 刹那，苏临发现自己所“看”到的世界变了。 这一刻，他体会到了难以形容的感觉，痛觉、听觉、嗅觉都仿佛消失了，只有身体的触觉依旧残留着，而蛮二的身体上出现了许多不断变化的红色光点。 那些红色光点，有的不断变亮，有的正在变暗，它们从出现开始亮度增加，达到最亮后又缓缓熄灭，仿佛明灭的火星。 而蛮二的身体周围也笼罩着阴影般的人形轮廓，蛮二的身体动作，不断朝这些轮廓移动，但轮廓始终快他一步，仿佛蛮二不断追逐着这些轮廓。 或者说，这些轮廓，就是未来的蛮二会做出的动作！也就是预知未来！ “尽快杀掉吧，你撑不了多久的，跟上你影子的动作。” 天尊的声音打断了苏临的注意力。 苏临这才发现，不仅是蛮二身上有轮廓，他自己也有！ 但不同的是，他那个半透明的人形轮廓不断变换着动作，在一个固定的位置没有移动，仿佛等待着苏临去与它重合。 苏临踏出一步，将手臂和脚步与影子重合，这时影子才开始移动。 苏临明白了，这些影子是当下应对蛮二的最佳架势。 苏临半弯下腰，跟着影子动了起来，而影子的动作永远快他一步，仿佛不断更新的路标。 随着苏临不断模仿影子做出动作，眼前的蛮二消失了。 陆竹雨也消失了。 很快，连地面、光线，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他仿佛坠入无止境的黑暗中，除了自己的身体和那半透明的影子，其他任何事物都融入了黑暗，只有天尊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 “其实你看得到，但你不应该看到。战斗的最佳战术，往往是反直觉的。 不管是躲避迎面而来的拳头，还是因为疼痛而拉开距离，这些动作在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正确的，但这是经验。 经验让人快速做出反应，让人在最短的时间内，选择大概率正确的答案。 但经验无法做到百分百正确，它唯一的优势只有迅速便捷，想要得到百分百正确的答案，需要演算，纳入大量条件因素的精确演算。” 天尊的声音很遥远又很接近，仿佛说得很慢，但又很快说完。 与其说这是天尊在对自己说话，不如说，这是一种意识和感情的精确传递。 “现在演算已经完成，跟着答案去做吧，看到那些红点了吗？” 苏临看到黑暗中有几颗红点轻微闪烁了一下，像是在提醒他。 “用你的左手去焚烧那些红点，这是对方的弱点。 注意你影子上出现的白色光晕，那是你即将受到打击的位置，注意释放摧锋，但不要凭借经验，将身体的受力均摊到全身，按照影子上的波纹去化解力量。 苏临，这将是你首次体验到，完全掌控一场战斗的感觉。 我把它称为——既定之胜。” 苏临迈开双腿，跟着影子，在黑暗中迅速移动。 他虽然行走在黑暗中，脚底却有凹凸不平的触感，这代表他依旧身处洞窟之中，只是看不见周围而已。 面前的影子举起了手，苏临跟着影子举起手，并站到与影子重合的位置。 同一时间，影子的手臂上出现了红点和波纹，下一刻，他的胳膊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因为早就没了痛觉，所以仅仅只能通过冲击的震感来判断力道的大小，而且有影子的预警，苏临提前使用消力，将手臂的冲击传递到该去的地方。 影子上泛起涟漪状的波纹，他完全按照演算的结果，传递着力量，同一时间，在左臂亮起红芒的位置迸发出了火焰般的炁。 根据演算结果，他没有消解这一拳的力道，反而借着这一拳的力量往左侧方平移了几寸。 这是他进入完全解析状态后，和蛮二第一回合的交手。 紧接着，苏临看到下一个影子的胸口，出现了白色的光晕和红点…… 在苏临屏蔽了感知的外界，整个洞窟中，只有蛮二和苏临在展开生死战斗。 秋三福、陆竹雨，还有诛仙司众人，此刻都只是旁观者。 陆竹雨一边注意着苏临那的情况，一边走到小武身边，帮断了胳膊的小武按住伤口止血。 “那个家伙难道是藏胎境？临哥会输吗？”小武的声音，因为剧痛有些颤抖。 “蛮二是结丹境，但他实力很强，在我遇到过的结丹境修士中，他是第二强的。”还未等陆竹雨开口，坐在狮人尸体上的秋三福便抢先答道。 秋三福，瞪大眼睛，盯着苏临，表情极其认真。 她举起手摸着下巴，平静道：“变化开始了，他身上痛苦的气味消失了。” 陆竹雨蹙眉看向战斗中的苏临，虽然她不明白这个消瘦女人口中的痛苦气味到底是什么，但她也敏锐地察觉到，苏临的动作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这种感觉十分难形容，应该说是节奏吗？ 从刚才他重新站起身开始，苏临的战斗节奏突然变得令人心惊，就仿佛……他完全掌控了这场战斗。 而察觉到苏临变化的不仅仅是陆竹雨，身为对手的蛮二，对这种变化感触更深。 苏临的反应速度变快了，这是蛮二的第一感受。 其次，苏临的眼神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处于很诡异的状态。 他两个眼球的旋转角度的是不同步的，他有时左眼向左下方看，右眼却向右上方看；有时右眼看向右下方，左眼却看向右上角。 在极短的时间内，这种无规则的视线移动会发生数次，苏临眼珠的转动频率超乎想象的惊人，几乎在一秒内就能转动三次。 若是仔细观察，还能发现他每一次的眼球转动，瞳孔都会不断放大缩小，在一次视线移动的过程中，他会聚焦近十几处焦点。 这种诡异的变化让蛮二绷紧了神经，他闪电般打出三次刺拳，强悍的体魄让这三次拳击几乎同一时间放出，快速伸缩的手臂变成了四道模糊的残影。 前两次刺拳是假动作，仅仅是为了转移苏临的注意力，但苏临却躲都不躲。 他那两次拳头已经快要碰到苏临的额头，但最终还是缩了回来，因为蛮二当时有种感觉，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下一秒苏临就会闪头躲开。 但苏临非但没有躲开，甚至迎面而上，他的假动作没有让苏临浪费一丝一毫的行动力，甚至没让对方的目光，被他逼近到极限的拳头吸引！ 第三次刺拳，他临时改变了主意，表面放松的一拳在半途轰出，结果却被躲开了！ 但还有第四次出拳！ 这才是这一套连打的精髓所在！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五十八章完全解析完毕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九章 既定之胜 第四次出拳，蛮二瞄准的是苏临胸膛的中线，胸骨中缝的位置。 这一拳，不管是角度、速度、力度，亦或是视线角度，都达到了近乎完美的地步，他多年锻炼体魄，修炼被众多修士忽视的体术动作，都是为了与自身的习惯和功法相契合。 而这一次，他的拳头也不负所望，如愿以偿地落在了苏临的胸膛，结结实实地命中！ 拳头命中苏临的身体，但蛮二的表情却僵住了。 他却没有打中的实感，这足以崩碎巨岩的一拳，竟然没让苏临后退半步！ 这一拳打中，蛮二感觉自己的手像打到了一块钢板上，但这钢板又具备棉花的特点，一拳打进去没有传来丝毫反震，它不产生形变，也不产生反震……他无法让拳头继续前进，但拳头也没感受到任何阻力。 唯一奇怪的，是苏临右脚下的石头莫名其妙崩碎了。 这种怪异感让蛮二感到诧异，但好在这一拳已经命中，他现在可以拉开距离，立刻挥出第二拳，利用他的得意法术“雨拳”，对苏临进行二次打击。 蛮二小跳步，迅速拉开距离，在脑海中谨慎细致地规划自己的战术，他拉开距离的同时，举起了右手。 他在臂长允许的极限距离内，瞄准苏临的面门再打出一拳！ 在出拳的刹那，蛮二想起了和自己对战过的许多强者。 一直以来，他都是被小看的那个人，因为他的战术总是那么朴实，简单。 但最后看不起他的那些人都输了，有时候战术不需要多么复杂，只需要足够有效，而简单，有时也不意味着不灵活。 他之所以将自己自创的法术叫做雨拳，因为它施展起来，最后会有狂风骤雨般的威力，当那些对手被烙下第一个烙印后，他们常常觉得这只是拉开距离后的远距离攻击。 但雨拳的强大之处，其实在于近战！ 近距离同样的一拳，将同时攻击烙印点和拳头的瞄准点，一拳即百拳！ 一拳即万拳！ 当蛮二将右臂拉伸到极限，打算出拳的刹那，苏临的左手按在自己胸膛上，将他刚刚烙下的炁印烧毁，右手同时并指为刀，如毒蛇般刺向蛮二的脖子。 蛮二咬紧牙关，放弃了攻击，竭尽全力偏头闪开了苏临的手刀。 他知道对方有一种神奇的神通，在刚才的战斗中他也见识过很多次了，尽管他对自己的肉体防御极其自信，他也不想被苏临触碰如此脆弱的部位。 他腾挪脚步，调整站位，再次出拳。 但这一拳被苏临的左掌挡住，紧接着剧烈的灼烧感沿着蛮二的拳面蔓延到了手臂。 蛮二将手臂抽回。 苏临一步逼近，左手手指点在蛮二左胸，白烟冒出。 蛮二右臂横扫。 苏临弯腰躲开，左臂点向对方膝眼，白烟冒出，蛮二的衣服下，皮肉开始蠕动起伏，一张张隐匿的人脸不受控制地挪动位置。 “怎么可能！”蛮二惊讶道，他的声音中多出了其他人的声音。 蛮二止不住的后退，动作却没了流畅和灵动，但他还不忘在拉开距离时，对苏临持续出拳。 苏临一步踏前，躲开蛮二软弱无力的回击，手刀劈折蛮二的肘关节。 看着眼前眼珠乱闪，面无表情的苏临，蛮二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在最后的关头，蛮二拼尽全力扭头朝秋三福怒吼。 “秋三福！！” 下一秒，苏临的左掌扣住了蛮二的面门，袅袅白烟升腾而起，伴随着凄厉至极的惨叫，肉香飘散开来。 沸腾的血水从蛮二的七窍喷出，眼球蹦出眼眶，紧跟着整张脸皮也紧跟着脱落坠地。 头部的破坏，等同于龙椅的摧毁，但并不等同于杀死吃心鬼这种集合型生物。 苏临没有给阿文这具身体任何的喘息机会，他的右手连续刺出，在蛮二的躯干上捅出几个通透的窟窿，最后任由那千疮百孔的身体摔在地上。 “他赢了。”秋三福喃喃道，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又向在对其他人宣布结果。 陆竹雨和小武看着这一幕，没有任何表情。 有时，震惊和平静的情绪会在一件事上共存，苏临的反杀来得如此迅速，比陆竹雨最不保守的想象都要迅速，也更加毫无悬念。 就像她的直觉所判断的那样，苏临从某一刻开始掌控了这场战斗，以至于后续的任何步骤都是完美……完美到看不到人的意志。 但这也的确不值得他们吃惊，苏临杀死了一个强大的结丹期修士……也只是结丹期。 “你想怎么样？”陆竹雨皱眉看向秋三福。 秋三福居高临下，瞥了陆竹雨一眼，淡淡道：“我想等他缓过来。” 陆竹雨顺着秋三福的目光，看向洞窟中央的苏临。 苏临站在原地，被打得稀烂的半张焦黑侧脸，正对着他们。 在苏临的眼睛里，只有黑暗，指导他行动的影子消失了，他不清楚这是不是代表战斗已经结束，但视野里的黑暗，的确在慢慢退去，就像退潮的潮水。 首先恢复的是视觉，他看到了猩红的月光，暗沉沉的岩壁，还有倒在面前的没了脸的尸体，看穿着，应该是蛮二，或许也是阿文。 那个信奉清虚菩萨的消瘦女人，站在不远处，和陆竹雨他们站在一起，遥遥看着自己，那女人对他似乎没有敌意。 陆竹雨站了起来，嘴唇动了动，好像对他说了什么，但苏临却什么都没听到。 听觉没有恢复？！ 对了，痛觉呢？自己的痛觉也没有恢复吗？ 满嘴的血却尝不到血腥味，味觉好像也没有恢复！ 渐渐的，苏临听到了轻微的风声，听觉好像恢复了。 “这就是这种绝招的后遗症，听得到吗？”天尊走到他旁边，伸出手在苏临面前晃了晃。 苏临扭头看向天尊，轻轻点了点头，他现在说不了话了。 “我给刚才的办法取名叫“既定之胜”，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很可靠？ 但使用它必须屏蔽外界信息的接收，因为人在受到外界刺激后，会不受控制地做出本能反应，用这一招就必须完全抛弃经验。 结果你也看到了，大脑接受外界刺激的同时，主观意志无视外界信息，最后就会残留这种后遗症，感觉丧失。 你的味觉、嗅觉、痛觉都没出现器质性病变，只是你感受不到了。”苏临抬起手，想要触碰自己坏掉的下巴，天尊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伤得很重，还是别乱动好，我之后给你做个手术吧。”天尊说。 苏临放下了手，心里有些惆怅，他的半边牙齿都掉光了，估计脸皮也烧坏了，这些靠普通的手术可以修复吗？ 还是说天尊口中的手术，其实很特别？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五十九章既定之胜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章 乐太岁 “天尊圣子苏临。干掉了蚁仙门元婴期的掌门，并且杀死了同样是元婴期的散修，桃林散人，我只能说……非常佩服。”秋三福从狮人的尸体上跳下，缓缓向苏临走来，“别担心，我不是你的敌人，我能告诉你很多有用的事。” 苏临看着对方，目光深邃。 秋三福也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两人沉默地对视许久，最后还是秋三福转移话题，看向身后的陆竹雨：“对了，诛仙司这种组织，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你们藏得可真好。” 这个女人对他们很了解，估计这些情报，都是从变成吃心鬼的阿文口中得知的。 “哥……”忽然，从蛮二的尸体上，传来了阿文的声音。 小武空洞的眼神突然有了亮光，虚弱的身体里像是注入了某种能量，抓住陆竹雨的手臂，强撑着站了起来。 苏临惊讶地看向天尊，天尊耸了耸肩：“哦，我故意留了他，如果他能恢复意识，你们还能聊上几句，说不定还能知道吃心鬼的秘密。如果不能恢复意识，就那么留着，过会就死了。” 作为神，天尊你还蛮温柔的嘛，苏临在心里说。 小武捂着断臂，踉踉跄跄地走向蛮二的尸体，他在蛮二的尸体前跪下，拉开了破烂的衣衫，看到了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孔。 “哥，对不起啊，不是我想这样的，最后还能这样好好和你说上几句话，真是太好了。” “别……你说吧，你想和哥说什么，尽管说！哥都听着！” “……哥，我不知道说什么。” “随便什么都好，想说什么说什么！”小武哽咽道。 “哥，来世……还做你弟弟。” 说完这句话，那张脸便彻底失去了生机，小武趴在阿文的尸体上嚎啕大哭，一边哭还一边呕黑血，丧亲之痛的悲伤令绝悲针都难以承受。 苏临站在不远处，心里也一阵悲伤。他想起了自己那一天在老槐树下看到小娥的场景，即便是现在，一回忆起那场景，苏临就感到心疼，眼泪就克制不住。 天尊伸出手摆弄着苏临的半张烂脸，她从自己袖子上撕下一条布带，勉强帮苏临固定下巴，然后揭下一层明显没救了的焦糊烂肉。 “处理一下还是能恢复的，虽然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几乎不可能，但下巴可以保住，说话也不会有问题。而且其实这都是小问题，等你修为境界一高，这点陈年旧伤都能复原。” 苏临尝试着活动了一下麻痹的舌头，说出模糊不清的词句：“好像现在也能说。”他看向一直盯着他看的秋三福，言简意赅道，“你的目的。” “我先说你们想听的吧，吃心鬼其实就是人。” “吃心鬼是人？”陆竹雨惊讶道。 “准确说，是吃了乐太岁的人，太岁是朱九勤对肉灵芝取的新名字，古文中记载，肉芝状如肉。附于大石，头尾具有，乃生物也。赤者如珊瑚，白者如脂肪，黑者如泽漆，青者如翠羽，黄者如紫金，皆光明洞彻如坚冰也。 让人变成吃心鬼的东西，和太岁很像，也肉乎乎的，但它不是外面常见的太岁，只是外形像而已。 之所以要加一个乐字，是因为吃下这种东西的人，都会感受到无法形容的快乐，比云雨之欢和巫山极乐更厉害，凡是你所能想到的快乐，它全都能让你体会到，因此被叫做乐太岁。 当然，这种特权也仅限于吃下它的人，之后因为被吃心鬼摄走魂魄的人，是无法享受到这种极乐的，他们反而会承受莫大的痛苦，而亿万人中，几乎没人能抵抗这种痛苦。 凌迟、丧亲之痛、火刑、烹刑，凡是你能想到的所有的酷刑，都能在吃心鬼体内体会到，一旦被吃心鬼摄走了魂魄，你就要轮番体验这种酷刑。 因为你根本没有身体，所以会一直痛，你不会死，也不会麻木，只能一直不断不断，不断不断地忍受。而且不光是肉体上的痛苦，精神上也一样，它会不间断让你陷入美好的幻觉，然后在幻觉中突然给你施加酷刑。 譬如你在幻境中，正在和你的妻子享受男女之欢，结果到一半有锋利的竹签子插进了你的脚指甲和手指甲里，眼前的妻子也突然变成了一具腐尸。 再加上控制身体的主魂会不断诱惑你，一旦你选择妥协，愿意放弃自己的原则，听从主魂的任何命令，那你就能享受到乐太岁赐予的极乐。 所以说……被吃心鬼摄走魂魄的人，虽然还是人，但他们已经没有自己的思想了。” 秋三福一边说，一边走到狮人的尸体旁，在尸体上坐下，对远处恸哭的小武说：“你弟弟很厉害了，一般的附魂哪怕在主魂死后，也不会恢复本性，只拼命想着去到另一个吃心鬼身上。” 小武听了这话，看着阿文的脸庞，哭得更厉害。 陆竹雨看着小武，想要出声安慰，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她将视线从小武身上收回，转而问道：“所以，那些真正的吃心鬼，其实都是吃了乐太岁的人？” “没错。”秋三福说。 “不对吧，壁画上，那个人是从发光人形那里得到了血，才变成了吃心鬼。”苏临沙哑道。 “这我不清楚，我知道的就这些。” “你应该也不是真正的吃心鬼，你怎么没有被控制？” “我很能忍，而且清虚菩萨会保佑我的，清虚菩萨会保佑能忍受苦难的人，天尊会保佑你们什么？我一直不知道信奉天尊的是怎样的人。” “额……大概都是理想主义者。” “主意？什么主意。” “……我也不是很清楚。”苏临敷衍道。 “真奇怪，连圣子都说不清楚教义吗？我们清虚座下至少还有戒律。”秋三福用一种好奇的眼神看着苏临，但她的表情却在说，她对他这个天尊圣子，兴趣不大。 苏临无视秋三福的眼神，转头打量起四周来，来时的路已经被断龙石阻断，想要离开这里必须另寻出路。 现在距离日出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他必须立刻下山，带南志贤和洛槐南离开村子。 村里的大修是吃心鬼，还是金丹境的强者，现在的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战胜一个金丹境的敌人。 他更没办法在村里继续隐藏下去，死了这么多人，自己半张脸毁了，小武胳膊断了，只要大修不傻，就能猜出他们都干了些什么，继续留在村子死路一条。 但离开村子后走到哪儿去，苏临还没想好，这个世界很可能已经被吃心鬼统治，出了这个狼窝，去其他的村子也是再入虎口，他们已经没有容身之所了。 “我知道离开这里的出口，但出口被蚩尤管着，不打败蚩尤出不去。”秋三福淡淡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六十章乐太岁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一章 蚩尤 听到蚩尤这个名字时，苏临的眼神瞬间变了。 他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听到蚩尤这个名字，蚩尤不是他原来世界的华夏祖先之一吗？ “蚩尤……你说的蚩尤，这个名字也是朱九勤造的吗？”苏临问道。 秋三福：“这和朱九勤有什么关系？这个名字他们传了上千年了。” “那个蚩尤长什么样你知道吗？” “三头六臂，铜头铁额，有着牛一样的角，活了不知道多久，明明没有到元婴期，却长得不像个人。” “那个蚩尤……只有金丹？” “是，这也是吃心鬼的先天缺陷，他们修为越高，越容易死掉，金丹就是他们的极限了，但蚩尤好像在想办法成为元婴。” 太奇怪了。 对方口中说的蚩尤，和神话传说中的蚩尤形象不谋而合，难道自己原来世界的神话人物，最后也来到了这个修仙界？ 但作为华夏始祖之一的蚩尤，只有金丹期未免也太掉价了。 说起来，不光是蚩尤，苏临在见到义三爷时就有这种想法了，义三爷的形象和关二爷实在太像，这个世界和自己所在的原来世界，到底有什么渊源？ 苏临扭头看向天尊，天尊耸了耸肩：“不知道，可能是穿越？可能蚩尤这名字对你来说很不一般，但在我眼里他和朱九勤，穿越的你，还有你现在没找到的那个老乡一样。如果不是作为某个因素突然闯进我正在处理的事件中，我不会看他们……不对，你还是不一样的，你可是我主动看上的。” 苏临摇了摇头，感觉突然多出来的问题，几乎要把脑子都撑爆了。 “既然蚩尤守着出口，你本来打算怎么出去？”苏临问。 秋三福：“装作吃心鬼在这里生活、修炼，等到吃心鬼能出去了，我装作他们的同类一起出去，或者人类最后赢了，我以现在的身份出去，在哪里我根本无所谓，只要能修炼就好，我让他们住进我的身体，也是为了修炼。” “那为什么要救我门，忽然改主意了？” “想看看天尊的圣子有多强，想让你也进入我的身体。” “那为什么不做？” “没必要告诉你，我说得够多了。”秋三福面无表情道。 苏临看了秋三福一眼，她那张冷淡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想法。 “你想出去的话走那条路，遇到岔路左拐一次，右拐两次。”秋三福指着墙上的一个矮洞说。 苏临转身，还没走出几步，忽然视野倾斜，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地上倒去。 正当他以为自己要摔在地上时，他跌入了一个柔软温暖的身体中。 “叫陆竹雨去接南志贤和槐南吧，你现在这身体已经走不了路了。”天尊抱着他，温柔道。 苏临也感觉到了，虽然痛觉没有，但身体动起来阻碍很大，思考速度似乎也很迟钝。 他想让陆竹雨帮忙去接人，还未开口，陆竹雨便主动说道：“你别动了，我马上去带他们上来，然后离开这，找个地方藏起来先，一切等你伤养好再说。” 听到这话，苏临才算彻底放心。 天尊搂住苏临的腰，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苏临靠在自己背后。她把苏临的双手搭在自己肩上，俯身抱住了苏临两条大腿，将苏临背了起来。 “抱紧哦，如果在我背上睡着的话说不定会摔下去，倒是就是后脑勺着地了。” 这一幕虽然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但并没有人认知到天尊的存在，秋三福双手放在背后，跟在苏临身后默默走着，小武捂着自己的伤口，走在最后。 苏临靠在天尊背上，脸颊贴着那乌黑柔顺的发丝上，他能嗅到来自天尊身上的好闻的馨香，他的双手搂着天尊的脖子，对方的呼吸可以听到，也能从她的背上感受到。 那轻微有节奏的起伏，让人莫名心安。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这样背过，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弟弟苏天尚且还不懂事，妈妈就没了，虽然从父亲口中一直听到自己和妈妈有关的美好回忆，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感觉也日渐稀薄。 回望前世的整个人生，他都没有体验过母爱的感觉，不，或许体验过，但已经遗忘。会不会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也曾经这样被妈妈背着呢？ 苏临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感觉身体变得很软很软，像是陷入了一张非常柔弱的大床里，然后身上的麻痹感都慢慢飘走了，全身变得非常舒适。 烤牛肉的香气不知从何飘来，苏临缓缓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不是古色古香的古典样式，而是标准的现代席梦思。 苏临起身看向四周，这里似乎是卧室，他走出门，迎面是一条短短的走廊，似乎这是一个小别墅的二楼。 顺着环形楼梯走下楼，苏临看到了自己的弟弟，苏天。 虽然苏天长得和记忆中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但苏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因为他的眉眼完全没有变化，还有小时候的影子。 “老哥！快来吃晚饭了，大嫂做的牛排简直就是极品。”苏天叫嚷道。 大嫂？ 苏临有些懵。 苏天只有他一个哥哥，也就是说……苏天口中的大嫂，是他的妻子。 自己结婚了吗？ 我老婆是谁？ 苏临尝试着回忆，脑海中缓缓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立刻想起了在桃源环境中所经历的一切。 按照经验，现在自己的妻子，应该是槐南。 没想到自己在完成天尊的任务后，竟然和槐南回到现代结婚了。 “阿临起来了吗？傍晚睡觉可不好哦，这样晚上会睡不着的，虽然我是一点都无所谓。” 当听到这个声音时，苏临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他死死盯着厨房的方向，看着那个人从厨房里走出来，微笑地看向他。 为什么？ 苏临心跳得飞快，他好像有很多问题，但一旦想要抓住那些疑惑，就会发现自己脑中其实是一片空白，什么东西都没有。 张开嘴，想要说出那个名字，但突然又止在喉咙。 天尊……这个名字不适用于夫妻这种关系。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六十一章蚩尤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二章 神的爱 “老公，快吃吧，菜已经上齐了。”天尊温柔地笑道。 “哈哈哈！来迟了来迟了，公司稍微有点事！”一个声音从玄关传来。 天尊立马迎了上去：“爸，你怎么才来，我们都准备开始了。” “哈哈，等我干嘛，你们先吃不就好了，哎呀，难得难得，一家人难的聚在一起！”父亲苏常乐在桌边坐下，看了苏临一眼。 苏临感觉还有疑惑，但身体却不自觉地在天尊身边坐下，他心里还在想，弟弟和老爸究竟会用怎样的称呼，称呼天尊，因为天尊并没有名字。 “小临他是不是很笨啊，他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你一定很辛苦。”苏常乐非常自然地与天尊攀谈起来。 “还行啦，虽然有时候是累了点，但他还是很听话的。”天尊一边说，一边切下最嫩的一块牛肋，放到苏临的盘子里，“多吃点，这是你最爱吃的。” 苏临看着那块牛肋，小时候妈妈还在时，全家去吃过一次，他记忆深刻。 苏临看向对面的苏天和爸爸，他们都非常自然地和天尊交谈着，气氛很温馨。 这一刻，天尊仿佛根本不是什么神，只是一个美丽温柔的妻子，一个除了外貌性格外，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 苏临吃着那鲜嫩多汁的牛排，味道真实得令人想要流泪，在这种真实感的衬托下，修仙界的那些事反而变得难以回忆了，即使再怎么努力回想，也只能依稀记得几个人名。 但这是梦吧，这梦真让人舒服。 晚上送走了弟弟和父亲，回到卧室洗澡上床。 早上该上班了，天尊送他到门口，给予温柔的送别吻，为他细心调整好领带。 下班回家很恼火，因为被老板骂了，但很快就不生气了，因为天尊温柔地安慰了自己。 洗澡水也提前放好了，好像什么都不用担心，甚至连养家的压力都没有，天尊对他没有任何要求，她可以消解他心里的所有压力，就像一个温暖的树洞。 他从天尊身上知道最好的是生活，他们在一起的生活。 “老婆，除了这个称呼，我只能叫你天尊吗？” 苏临把头埋在天尊的颈部，低声问道。 …… 猛地睁开眼，场景的切换只在一瞬间。 浑身上下都传来疼痛，但并不剧烈，苏临的痛觉似乎稍微恢复了一点。 苏临伸出手往四周摸索，身下是厚厚的干稻草，背后是冰冷的岩壁，他好像在一个山洞里。 他靠着岩壁直起身，瞳孔映照出稳定燃烧的篝火，篝火旁只有天尊一个人，她伸着纤纤玉指，在火苗上慢慢移动，烘烤取暖，眼睛却凝视着他，仿佛从他睡着起，她就这样一直看着他。 苏临盯着天尊，梦里的印象和认知，让他难以梳理自己的情绪，真正的现实反而显得虚假。 刚才那个梦境是在天尊的操控下做的吗？她为什么要让他梦到这种梦？ 坐在篝火旁的天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如一片无风的湖，然而苏临从她的眼眸深处看到了一丝疑惑和不解。 她丹唇轻启，头一次有些犹豫。 “为什么要这样看我？”她问道。 苏临眨了眨眼，不太理解对方的提问。他正想深入思索这个问题的寒意，左半张脸的疼痛好像加剧了些，同时伴随着一种被火蚂蚁噬咬的热辣感。 “你在说什么？”苏临问。 “你看我的眼神，就好像你爱着我一样。”天尊说。 苏临的心弦乱了，他分不清这是不是神的演技，也分不清刚才的梦境是天尊的恶作剧，还是他自己潜意识里某种欲望的投影。 “你梦到我了？”天尊低下头，往篝火中添了些柴。 “是你做的？”苏临发现自己的声音很轻。 “我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我不会骗你的。”天尊认真道，“不过，这的确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我没有，一个梦而已，我知道我只是你的信徒。这是交换，用小娥的命换来的。” 天尊拨弄着火堆，娓娓说道：“爱情很难定义，但它是一种很麻烦的东西，这种感情会变成另外其他的情绪，但往往不会趋向于平淡。即使我之后以老头子、乌龟、狗、植物的形象出现在你面前，这种感情也不会淡去，它只会变成质疑、憎恨、厌恶，或者更加热烈。 我倒是不在意这些，对我来说，你对我是怎样的感情都无关紧要，然而神和人之间存在无法抹除的猜疑链，你永远不知道我对你说的是否是真话，也不会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是否真挚。 除非我扭曲你的意志，否则即便现在我说“爱你”，你也不会相信，即便我真的爱你。就像上次我对你说的，我是因为你才第一次完全同步一个人的感官。 恰恰因为爱是一种妄图独占的感情，所以才会如此麻烦。” 苏临沉默不语，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爽情绪，在心中逐渐酝酿。 天尊站起身，走到苏临身边蹲下，揭开了苏临右手上的布条：“现在你一定有些不高兴吧？因为人害怕自己的感情被轻视，也害怕自己的感情被无视，我刚才说的话和现在说的话，都让你觉得自己的感情被轻视了。” 苏临很想驳斥对方，大声对她说“不要自以为是”，但他根本没有这样的底气。 而且对于爱不爱这个问题，苏临无法欺骗自己，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否爱上了天尊。 “所以啊，别爱上一个神，神虽然不介意爱你，但神永远无法让你觉得自己的感情被重视，即使她真的爱你、重视你，你也无法消除内心的自我怀疑。” 天尊温柔地绑好了绷带，抬头凝视苏临：“我爱你啊，但你不相信，就因为我的爱是没有成本的，所以无法证明。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但你会相信我爱你吗？” 苏临望着对方的双眼，忽然感到一种极其恐怖的东西，这种直觉之强烈，让他甚至想要拿起刀，将这颗绝美的头颅砍下来。 光是这样还不够，他知道自己是想她死，砍头仅仅是他所能想到的致死的意象。 然而，苏临知道天尊不会死，他干不掉她。 天尊轻轻握住了苏临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在苏临的手想要抽离时紧紧抓住。 苏临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停跳了，他盯着天尊，无法看透对方的想法。 这种感觉让他感到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痛苦，来自精神上的，珍贵的东西被践踏的感觉。 “知道为什么我不想让你爱上我了吧？这种人爱上神的猜疑是无法去除的，它永恒存在，我爱你的事实，永远无法让你得知，也根本没有办法证明。 苏临啊，你想让我怎么做呢？ 脱掉衣服和你一起像恋人一样，做恋人才会做的事吗？ 如果你想现在就可以，不管让我像荡妇那样，还是让我像清纯少女那样，只要你快乐，我都可以的。不管是屈辱的，还是羞涩的，亦或是肮脏不堪的，即使是用刀砍下我的头也可以，任何事我都愿意做。 但我知道，你是不会满足的。 如果寻常的女人对你说这些话，为满足你的癖好忍受羞辱，为了你的快感，奉献自己的肉体，那么你一定会相信她爱着你。 如果她愿意为你而死，那这份爱将真挚到无可复加，即使你不爱她也会为之感动。 虽然世人不愿意承认，但爱的证明往往就是这么无情冷血，它伴随着痛苦，与痛苦等价，她愿为你承受多大的痛苦，这份爱就有多深厚。 殉情和生死之恋，之所以让世人迷恋，根源便在此处。 但我是神啊，你知道我所做的任何事，对我来说是多么的微不足道，我无法为我对你的爱承受痛苦，所以我无法向你证明我爱你。 神爱人，但人不相信神爱着人。” 天尊放开了苏临的手，苏临呆呆地盯着她。 他已经搞不懂自己刚才为什么会有那些想法了。 会出现这种想法的自己简直是疯了，是情感被天尊操控了吗？ 天尊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苏临的头，嘴角扬起一抹无比温柔的笑。 “一定很不安吧？但还好啦，其实缓解的办法还是有的，我会尽力而为。 你看，这就是神可能做不到的一件事，不使用力量扭曲一个东西的本质，让这个东西自然改变。” “你到底想干什么！”苏临忍痛举起受伤的手，一把劈开了天尊放在头上的手。 “我只是你的信徒而已，只是这样。”苏临忍着下巴的疼痛，强调道。 天尊收回手，揉了揉被打中的手腕，若无其事道：“陆竹雨快回来了吧，在你睡着的时候发生了许多事，槐南那边的情况不太妙。”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六十二章神的爱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三章 洞穴暂歇 苏临混乱的情绪逐渐冷静下来，他搞不懂自己刚才是在害怕什么。 其实仔细一想，他根本没必要害怕，因为在天尊面前，他根本什么都反抗不了。 在他和天尊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得出了这种结论，对方是可以通过操控相貌就完全控制他精神和情感的神明，他这样的凡人在神面前连蚂蚁都不如。 而且爱什么的，其实也离谱得很，站在他面前的天尊只不过是天尊屏蔽了绝大多数感官的一个化身，真正的天尊是什么模样的，他连一睹真容的资格都没有。 在最初见到天尊前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无数规整的几何图形，以及无数所能想象到的动物植物的形体，章鱼、武功、蝴蝶、玫瑰与百合花……真正的天尊是怎样的，苏临不知道，但肯定不是现在的人形。 所以即使即使真的爱，那也只是爱天尊这皮囊而已，如此完美的皮相，又有谁会不爱呢，虽然身为信徒的他早就画下了该有的界限，但说到底，他也是个人，而且是个男人。 他并没有得到太多非人的感官，所以雄性的激素和繁衍的本能，都在潜意识里影响着自己，以至于自己在梦境中，以外表最美丽的天尊为对象，组建了家庭。 “对，一定是这样的，梦真是可怕啊。”苏临松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对方，“我刚才失态了，因为做的梦有点奇怪。” 天尊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地回望苏临，随后她微微一笑，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没关系哦，你能自己想通更好，下一次的话，我换个形象吧，老头怎么样？” “就老头吧。” 苏临其实对老头这种形象有些排斥，作为一个普通人，想让漂亮温柔的异性陪伴在身边也是人之常情。 但天尊可不是美女，她是神，如果把天尊当做美女，自己才是真的疯了。 燃烧的木柴在火堆中爆裂，让空寂的洞穴显得更加空寂，时间的流逝慢慢变得无法知晓快慢，间歇加剧的痛感，才会让苏临产生断断续续的紧迫感。 不知过了多久，洞穴的入口传来密集的脚步声，苏临抬起头，看到陆竹雨和小武走了进来，跟着一起来的还有秋三福。 看到秋三福时，苏临稍微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现在竟然还和他们一起行动。 但洛槐南呢？洛槐南怎么不在这里。 “感觉身体怎么样，好点了没？”陆竹雨在篝火旁坐下，她浑身都湿漉漉的，头发和衣服都在滴水，小武和秋三福也一样，外面可能在下雨。 “还好，我睡了多久？” 陆竹雨：“两天，我去接槐南和其他人，但等我到的时候，村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全村的人都在抓槐南，他们说她杀了一个小孩。” “怎么可能！”苏临一脸震惊。 “有两个活下来的小孩子亲眼看到的，他们说槐南是吃心鬼，我没有找到槐南，只遇到了逃跑的南志贤，这家伙丢下槐南跑了。”陆竹雨面露厌恶之色。 话音刚落，洞穴入口又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披着蓑衣的南志贤走了进来。 “他娘的，真是一场灾难，我以为只有我们这边出了事，结果你那儿也出事了。”南志贤看了苏临一眼，随后解开蓑衣丢在一旁，向苏临走去，“感觉还行吧？幸好我带了活尸丹，否则你这些伤口肯定腐烂了。活尸丹除了做人傀之外，最大的作用就是防止肉身腐败，像你这伤势，只有活尸丹能用。” 南志贤走到苏临身边蹲下，检查了一下苏临的伤口，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草药都很有效果，今天晚上我会出去把之后半个月的份都采好，之后行动就方便多了。” 苏临知道，南志贤这是在刻意强调自己的功劳。 他没拆穿对方的小心思，打算给足对方面子：“谢谢，如果没有你，我就惨了。” “哪里的话，大家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而且道爷我也不是以前的我了，最近几天我经常梦到天尊，我……” “听说你丢下槐南自己跑了？”苏临打断了南志贤的演讲。 南志贤表情一愣，随后愤怒地看向陆竹雨：“她说的？” 众人沉默。 南志贤大怒道：“她胡说！我和槐南丫头是走散了！我和那丫头现在也算半个师徒了，我怎么可能丢下她！” 陆竹雨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南志贤见状大怒：“你没有证据就血口喷人！你把道爷我当什么人了？” “你别生气，槐南她不会有事的，她可以涅槃，是不是走散的，到时候汇合就知道了。”苏临淡淡道。 南志贤攥着双拳，用力盘腿坐下，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沉默了半晌，补充道：“我和那丫头一开始就走散了，当时情况太乱，我没办法顾及她，所以只能先上山来找你，但我想那丫头应该是没事的。” 话刚说完，旁边幽幽飘来一句：“一开始就走散，不就是自己先跑了吗？” 南志贤恼火地瞪了陆竹雨一眼，又狠狠低下头，一副为了顾全大局，不愿多作争执的模样。 苏临躺在稻草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南志贤表演，他看出南志贤还有话说。 见没人开口，南志贤忍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这件事我有一点头绪，我先说，你们姑且听着。 事情发生时，那天刚蒙蒙亮，外面就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随后就有一大帮村民冲进了院子里，让洛槐南和我们都出去。 一开始我和那丫头都没当回事，就出去了，然后就听那两个小孩指认槐南是凶手，还说她是吃心鬼，叫嚷着要把她绑起来送到大修的祭屋去。 然后那丫头忽然蹭的一下跳过院墙就跑了！那一大帮人就乱哄哄地追了出去，我见势不妙，找了个机会也开溜了，所以真不是我丢下那丫头不管，先跑的是她！” “你继续说。” 见苏临没露出反感之色，南志贤大着胆说了下去：“之后我往山上跑，就遇到了陆姑娘他们，然后就来这了。 我的想法是，关于村民们说槐南杀小孩这件事，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多出了一个洛槐南！” “即使又多了一个槐南，我也不相信她会干出这种事。” “所以我觉得，那个多出来的洛槐南，是被吃心鬼占据了肉身，所以那两个孩子才说是槐南动手杀了人，还说她是吃心鬼！”南志贤胸有成竹道，仿佛真相就如他所言那般。 “吃心鬼不会这么做，村子本来就是他们的畜圈，为什么要杀一个放两个？”秋三福冷漠地表达了反对意见。 “你懂什么？你又不是吃心鬼。”南志贤不满道。 “你们没告诉他，她是吃心鬼吗？”苏临扭头看向陆竹雨。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六十三章洞穴暂歇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四章 吃心鬼的修炼障碍 南志贤直接愣住，呆呆地盯着秋三福。 秋三福没有理会南志贤，自顾自说道：“虽然我当吃心鬼有一段时间了，但我大部分时候都表现的很配合，也只有这次我才暴露了我可以忍耐痛苦的实力。 之前其他时候，都不是我在控制这具身体，所以关于吃心鬼的秘密我知道的也不多，但关于那些人类的村子，我倒是知道有什么用。” “什么用？”苏临问道。 “用来修炼。吃心鬼修炼非常难，比起常人，他们修炼难于登天。 人有五行，若修炼相克功法，极有可能走火入魔，爆体而亡。随着修为境界的提升，肉体的五行属性也会愈加明显，等到长出元婴，那些长出来的仙体也有自己的属性。 如果一个火行修士是吃心鬼，他将一个水行修士纳入身体后，一旦身体控制权转移，走火入魔只在一瞬间。 同理，若是火行修士摄取的是土行和木行，那么对修为的提升也大有助益。 但也仅止于此了，因为随着境界修为的提升，每个修士都会有自己的感悟，哪怕修炼不出差错，境界越高，走火入魔的几率也就越高，暴毙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对吃心鬼而言，元婴境是一个不得踏足的禁区，因为元婴境会长出独属于自己的婴体，人操控着婴体，婴体也反过来影响着人。 若这婴体是你自己修炼而来，自然不会有事，但若是别人修炼得来的，你就会性情大变，就像那些强行将妖兽身体与自身融合的妖修那样。” 苏临听明白了，虽然用修仙界常用的五行理论来理解，会感觉有些复杂，但若是用天尊告诉他的感官论，理解起来就变得十分简单。 这五行相克，说到底还是感官的适应问题，吃心鬼的弱点在于，他们的肉体可以共享，但意志的承受能力却不行。 一个拥有火属性肉身的吃心鬼，若是将身体的掌控权移交给水行修士，那么在肉体移交的瞬间，那个水行修士，就等于忽然拥有了一具修炼烈阳功法几十年的肉体。 他的精神的适应性，会和肉身产生强烈的共鸣，一瞬间就能领悟到大量的高深信息，这种情况下，自然会走火入魔。 同理，即便吃心鬼的命源和附魂的命源一样，若是修为境界相差太多，一旦移交身体掌控权，悟性差的附魂立刻就会走火入魔。 苏临：“吃心鬼的修炼障碍我听明白了，但这和村民有什么关系？” 秋三福瞥了苏临一眼，淡淡道：“吃心鬼无法繁衍后代，人类是他们的食物来源。 此外，他们需要对人类的命源进行提纯。五行相生相克，修炼火木，则火盛木衰，修炼火木水三行，先是火木双盛，随后水衰火绝。 一个身体修炼的功法越是驳杂，就越容易相克，想要修炼很多五行功法，并且不会相克，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五种都练。 只要找到五种纯粹的五行体质的人，在一副身体里同时开始修炼，五行相生流传不熄，走火入魔的风险大大降低，修炼速度却大大提高，就算修为不高，仅凭五行功法，碾压同境绰绰有余。” “留着这么多村民，原来是为了筛选出天赋合格的人，作为附魂的素材！” “嗯，但大部分都是用来当繁衍子嗣的众妻和种男，毕竟命源这东西，不但看双亲的天赋体质，也看时辰、星位、节气。纯五行的体质万中无一，不是算好时辰就能生出来的，唯一能做的只有多生。” “原来如此，怪不得。”南志贤若有所悟，“怪不得他们想抓她！” 纯阴之体的稀缺，苏临已经切实感受到了，但他现在也没什么办法。 虽然很担心槐南，但说实话，自己现在这样子和废人也没什么两样，光看局势的话，他们应该注定会死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出口被蚩尤把手着，他们完全没有胜算。 之前他好不容易打败的那个蛮二，在吃心鬼中应该算不上顶尖强者，他杀蛮二都如此吃力，更别说杀死身为首领的蚩尤了。 胡思乱想间，苏临察觉一道视线一直注视着他，抬起头，才发现是陆竹雨。 她像从发呆中回过神那样，眨了眨眼，随后说道：“你应该好好养伤，现在的你什么都做不了，在你养伤这段日子，我会和这家伙去找槐南。”她看了看南志贤。 “其实我受的伤没这么重。”苏临看着自己没了皮肤的右手说道。 祠堂隐秘洞穴那一战，他受伤地方并不多，所有的重伤几乎全都集中在左脸，身体几乎没有受到过攻击，右手的烧伤也是他自己搞的。 现在之所以行动困难，也只是因为完全解析所消耗的精神没有弥补回来。 只要再睡上一段时间，他就又能再战了。 “其实你除了脸之外，其他地方伤得不重，再敷几贴草药，马上就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了，但脸是万万不能再被打了。”南志贤说。 “如果再被打会怎么样？” “现在你半张脸只是勉强固定住，再被打，下巴肯定没了。” “那问题不大。”苏临说，“这次代价比我想得小很多。” 虽然战斗时，感觉很辛苦很痛苦，但战后回顾一下，其实他只是一些皮肤表层烧伤，外加半张脸骨碎而已，最大的消耗反而是可以恢复的精神力。 这种战损，稍加休息后，完全可以恢复巅峰状态，可以说完全不亏。 不过，那个蛮二的特殊法术，倒也的确蛮棘手的，如果没有天尊的完全解析，他赢不了。 “功能性的法术，在首次遇敌时，能发挥很大威力，你应该也感受到了吧？”不轻不重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你要学吗？” 天尊幽幽看着他，眸中含着笑意。 “你是说那个人的法术？”苏临惊诧道。 “法术说到底就是炁的运转，那个人的法术没借用特别的感官，所以只要进入完全解析状态，看清炁的运用方式，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六十四章吃心鬼的修炼障碍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五章 众鬼之王 完全解析状态下，天尊可以偷看其他人的法术，不知不觉，他又知道了天尊的新用法。 “我还有另外一个好消息，在逃到这里的路上，我找到了夺炁草和化炁花，当然都只有一株，所以只能算是获得修炼资格的药引，不过在这种时候能找到它们，也算是走大运了。” 天尊拿出一棵草和一株花，她们的外表平平无奇，就像路边的野草野花。 紧接着天尊又拿出了一个装满粉末的小瓶子，那瓶子里是他们在公孙家就特意晒干磨粉的吃心鬼的核心器官。 “待会我帮你熬煮一下就能喝了，等喝完之后，我就教你《夺炁篇》。” “学了之后，我的伤势就都能复原了吧？” “想要一下子复原肯定不行，但慢慢就会复原的，不过你的左手不一定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它不仅仅是缺少炁，缺少炁至少让它和你连接变得松散，但它本身甚至是一种优化。” 苏临点了点头，感觉眼皮又变得很沉，困意如潮水般漫了上来，天尊似乎对他说了什么，但他没有听清，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 这是一座规模很小的石城，由方石搭成的建筑坐落在坍塌的废墟之间。 千年之前，这座石城要比现在宏伟得多，然而经过了漫长的岁月变迁，雄城终究荒废，对吃心鬼而言，物质和权力上带来的快乐，远不如乐太岁给予感官的刺激。 半废的石城之中，一些人和兽人在街道上来来去去，他们交流着修炼的感想，和人类的养殖经验。 这些人忙忙碌碌，死气沉沉。 “真无聊啊，有时我真想去村里当一个大修，和那些凡人们在一起，虽然凡人很愚钝，但总比在这有趣，这里什么事都干不了。”一个脸色苍白的病弱青年对身边的同伴说道。 走在他身边的青衣女子，也是一副惨淡愁容：“嗯，最近我身体里的乐太岁也越来越迟钝了，不管怎么刺激都无法让我快乐起来，如果这一百年再不出去的话，我可能也会自杀。” “上次本来可以出去的，那是千载难逢的大出口，但不知为什么，有人在外面把出口给封印了，否则咱们现在肯定已经出去了。” “这次呢？这次的门有多大了？听说一开始只有很小的一扇” “没多少大，但如果能再等上三四个月，就会变得和上次一样大，那时蚩尤大人一定会放一批人出去。你肯定会被放出去，我就不一定了。”病弱青年叹了口气，脸上满是遗憾。 “那也是因为我比较没用，谁叫你管村子管的最好呢。”女人安慰道。 “你知道吗？蛮二他们死了，好像是那些外来人干的，那些外来人杀了蛮二就不见了踪影，白鸿管辖的村子里，那个纯阴之体的女人好像也跑掉了。” “白鸿说那女人是他见过最纯的玄阴之体，她命源里好像没有其他元素，是真的吗？” “谁知道呢，反正已经跑了。比起这个女人，蚩尤大人更在意那个叫苏临的人，那些人类都梦到黑弥天让他下去，或许他就是黑弥天一直在等的人。” “反正不会让他下去，如果他真是黑弥天在等的人，就得抓来好好研究研究了。” 言语间，二人来到了一条长长的石阶前，这条石阶长达千步。 青年和青衣女子拾阶而上，来到了最上方的祭坛，一个两人高的身影盘坐在祭坛中央，如磐石纹丝不动，他的三颗头颅分别面朝三个方向，其中之一闭着双眸，正对后方的台阶。 他的三颗头颅都长着牛角，脸上泛着黄铜般的色泽，六条手臂有的叉腰，有的撑地，有的放在膝盖上，杂乱但很和谐。在他的躯干的右侧，有一柄巨斧。 “青蝶，为什么只有蚩尤大人是那样，蚩尤大人不是也没到元婴吗？”病弱青年问道。 青衣女子定定望着那个雄壮的身影，敬畏地咽了口口水：“蚩尤大人是特别的，我在蚩尤大人身边坐了五十六年的侍女，他从来没有一次长时间的恍惚。” “你的意思是蚩尤大人他，已经无法使用乐太岁了吗？” “柳三，这就是我们和蚩尤大人的差距了，即使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吃心鬼，但说到底，我们还是贪图享乐的人……但蚩尤大人是不一样的。” 青蝶说完，定了定心神，率先朝前走去，柳三紧随其后。 坐在祭坛中央的蚩尤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白漆黑如无月的夜，瞳孔却亮若耀日，即便什么都没做，光是被注视就有一种恐怖的威压，令柳三和青蝶浑身战栗不止。 尽管二人都知道，这位地位尊崇的众鬼之王性格温和，平易近人，但他们依旧难以压制来自本能深处的恐惧。即便他们与这位强大的首领已经相处百年，期间无数次交谈，但再次见面时，依旧会被这种恐怖的威压所震慑。 “我们的族人还有多少？”这个魔神的声音犹如金石摩擦，又似虎豹低吼，令人心神震颤。 “应该还剩下三千五百人左右。”柳三恭敬回道，“如果大人觉得不够，我能在三天内补充两千人。” “我问的是还能用乐太岁的族人。” 柳三沉吟了一会，压低声音道：“两百二十人。” “两百二十人啊……我们的族人越来越少了，这应该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若这次我们能全部离开这，太岁一脉尚且有救，否则能活下来的，只有十几人吧。”蚩尤说。 柳三拱手道：“趁着门还开着，大人您先出去就好了！我和青蝶会帮您管理部落的，或许有一天，我们能在另一边相逢。” 蚩尤眼珠一转，居高临下俯视柳三：“柳三，你活了多少岁？” “额……算起来应该是两百二十五岁了。” “青蝶你呢？” “一百九十。” “那你们猜猜我几岁？” 柳三愣住了，他有些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回道：“属下猜，大人您应该有几千岁了吧？” “既然你猜我是几千岁，那应该也能猜到我不是太岁一族最初的领袖。”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六十五章众鬼之王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下一任蚩尤 这一点柳三早就知道，他们最早的祖先进来这里时，是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外面的朝代叫做大雍。 从这具身体上一任主魂自杀前，柳三还只是一个附魂，从对方口中，他得知这座石城曾经完好的矗立千年之久。 对方告诉他，在他之前的主魂自杀之前，这座城就已经变成废墟。 也就是说，太岁一族曾经也有过辉煌的时期，但在他的前任之前，就已经没落了，这年代久远到无法想象，肯定比蚩尤大人更早。 而且他也从前任侍者口中，听过蚩尤大人不是最初领袖的传闻。 虽然那个人是以很笃定的语气说出这种话，但他在没有亲耳听到前，还是不敢相信，因为蚩尤大人活得实在太久，比部落里最年长的人，都活得更久。 在部落里，除了蚩尤大人以外，最老的长老也只有八百岁，而蚩尤大人的年龄至少是他的几倍。 而那个长老，在五年前也自杀了，因为他体内的乐太岁无法使用了，而品尝过极乐后的人，一旦知道自己再无品尝的机会后，余下的就只有绝望。 在祖先击败人类之后，他们这些被人类叫做吃心鬼的活物，可以通过不断替换肉身，让精神永远存续下去，而在这个世界，除了深藏在那深坑之中的黑弥天外，没有东西能威胁到他们。 甚至连黑弥天也不行，因为他被强大的封印禁锢在深坑底部，只要不去接触，便是绝对安全。 然而，即使他们每个人都能长生不老，但部落的人数还在不断减少，哪怕他拼命经营着那些村子，将新人转化为太岁一族，族人自杀的速度仍在增加。 岁月证明没人能反抗失去极乐的恐怖，就算再坚强的人，也逃不过这铁般的定律，所以柳三听到青蝶谈论起自杀的事，也不觉得奇怪。 让柳三好奇的，倒是蚩尤大人。 听青蝶的意思，蚩尤大人好像很早就失去品尝极乐的能力了。 如果真是这样，他能活到如今，真的称得上伟大了。 像蚩尤大人这样，可以完全抛弃乐太岁提供的极乐之境的人，一定可以一直一直活下去。 即便族群里的人全都死绝了，大人他也能一直活下去，直到等来许多年后，通往另一边的门打开的瞬间。 “柳三，你上一次使用乐太岁是什么时候的事？”威严低沉的声音从这位可怖可敬的领袖口中传来，柳三的注意力也随之收回。 “大概，一年前了吧。”柳三如实回答。 一旁的青蝶听后露出震惊的表情：“一年前！你怎么能忍住不用的啊！” “长老们说，如果用的太频繁，会提早迎来大限，乐太岁会更快用不了。” “但你这也太久了！一年不用，你知道你像什么吗？你就像被阉了的种猪。” “好了，青蝶，你退下吧，我有话要和柳三单独说。”蚩尤说道。 柳三有些惊讶，青蝶是蚩尤大人的近侍，蚩尤大人从来没事瞒着她，但这次，他却让青蝶先行退下。 “那我先走了，我去找白鸿了，之后在那里汇合。”青蝶拍了下柳三的肩膀，朝首领躬身一拜，转身离开，身影消失在台阶的最上方。 柳三收回视线，看向首领，但看到那双黑夜烈阳般的双眼时，他忍不住低下头逃避对方的注视。 “柳三，你来做下一任蚩尤。”蚩尤说。 柳三猛地抬头，呆呆地盯着这个宛若魔神般的男人，虽然对方的话清晰明了，简单易懂，但一时半会他却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什么是下一任蚩尤？ “蚩尤大人，您在说什么？我不太懂。” “你来做下一任蚩尤。”蚩尤重复了一边，“蚩尤只是一个称呼，他并不是我的名字。你应该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只是金丹境，但却有着这么多像婴体一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 第一百六十六章下一任蚩尤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样的手脚和头颅，现在我告诉你，这是黑弥天的力量。” “黑弥天？黑弥天不是我们的死敌吗？那个依附在公孙飞龙身上的怪物。” “是我们的死敌，但不能单纯说它是怪物，它只是一种力量，谁都可以运用，公孙飞龙可以，我也可以，但我其实没有那个资格，与其说是我控制着黑弥天，不是说是黑弥天操控着我。 我无法使用它，但它让我的肉体逐渐变成了这副模样，而这并不是黑弥天原本的力量。” 说完，蚩尤起身，朝着祭坛更高处的庙宇走去。 柳三知道那庙宇里放着的是一个直径三丈的巨大石瓮，虽然没人知道这个石瓮放在那里有什么用，但整个部落都知道这个石瓮十分重要，蚩尤大人十分看重这个石瓮。 如今的庙宇已经空空荡荡，曾经的装饰物早就破败不堪，被清扫了出去，只剩下那巨大的石瓮仍旧放置在大殿的最中央，那巨大的石瓮有一人高，黑漆漆的表面烙印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图案符文，像是法器，但却无人能够运用。 蚩尤走到石瓮前，右侧的三只手臂轻轻抚摸冰冷的边沿，狰狞威严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怀念。 “当时，我就站在那祭坛上，喝下了蚩尤大人的血，这一次，就轮到你了。” “蚩尤大人，我还是不懂。”柳三皱眉道。 “明日，我会带着这石瓮去深坑的祭坛，如果我失败了，这石瓮里盛放的，便会是我的血，你把它喝掉后，今后就以蚩尤这个名字活下去吧。” “蚩尤大人，难道当初您也是这样？” 蚩尤点了点头：“古往今来都是这样，我那时的蚩尤大人也是如此，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掌控黑弥天。柳三，你应该知道部落里流传的上古传说吧？” “嗯。上古时期，我们太岁一族有两个分支，其中一支侵入了人界，另一支镇守在这方寸地，那时通往人界的门，由我们太岁一族掌控，永远敞开着。 后来，公孙飞龙带着大雍的军队杀进了这里，于是方寸地与人界就此分隔，门也被关上。太岁一族在这方寸地，和公孙飞龙的军队展开了长达数百年的战争。 我们先抓住了公孙飞龙，连带着黑弥天也被镇压进那深坑当中。 失去了黑弥天后，人类溃不成群，我们一鼓作气取得了胜利。” 蚩尤缓慢点头，沉声道：“这只是你们知道的，故事到这并没有结束。”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 第一百六十六章下一任蚩尤免费阅读：，！ 『』 第一百六十七章 黑弥天 “战争虽然结束了，但黑弥天却无法被杀死，它甚至会在公孙飞龙死后变得更加狂暴，之后还会让公孙飞龙再度复活。 于是，我们的祖先用各种法术和禁制，封印了公孙飞龙，让他在深坑底下永远活着，除此之外，祖先还研究出了极其深奥的阵法，用于抽取公孙飞龙体内的黑弥天。 在这个阵法的影响下，随着岁月流逝，黑弥天会被法阵抽取，只要将这石瓮放在深坑边的祭坛上，被抽取的黑弥天，就会变作一滩黑水，灌入这石瓮当中。” 蚩尤重重拍了下石瓮，石瓮发出沉厚的金铁之声。 “只要喝掉这瓮中黑水，就能获得黑弥天的力量，若不能承受，则会变作一滩血水，鲜血之中，有黑弥天的部分力量，能让人的肉体发生蜕变。 明天，我会喝掉黑弥天，我可能会活下来，也可能变成一缸血水。到那时，就由你来喝掉我的血，成为下一任蚩尤！” 柳三盯着那漆黑石瓮，惊得说不出话，他可从未听过这些。他忽然回过神，激动大叫道： “不行！蚩尤大人您没必要喝！让其他人去喝掉黑弥天不就好了？然后由大人来喝掉他们的血水，这不同样能获得黑弥天的力量吗！” 蚩尤低下头，望向柳三，恐怖的黑金双瞳中，带着释然和决绝。 “我曾经也向蚩尤大人问了同样的问题，但不是谁都能喝下黑弥天，像你这样，只一口，就会化作血水，千年来抽取的力量就会白费。” “大人……我，我不行的。”柳三惊恐道，“我没有能力担负这个重任！” “我知道你不行，”蚩尤没有否认对方的判断，“上一任蚩尤大人选中我时，我已经三十年没有使用乐太岁了，你的忍耐力，比我当年差太多。 但时间已经所剩无几，这方寸地中的太岁一族，就快灭绝了。我们没有其他选择。 若我没回来，你也没信心带族人一起离开这里，那就带上几人自己离开吧。” 柳三沉默地低下头，忽然像想到什么般，抬头激动道： “大人，我们还有转机！公孙飞龙一直在等的那个人已经出现了，这是一个机会！ 如果我们能把他也变成太岁一族，就能借着他的身体进入深坑中，获取公孙飞龙的信任，或许能从公孙飞龙口中，打探到两界门的封印解法！” “这个我也想过，但根据星相，明日我必须抽取黑弥天，那是法阵威力最大的时候。”蚩尤说，“那个预言之人，就交给你了。” 几千年了，想到今日终于可以移交肩膀上的重担，蚩尤的内心有种说不出的解脱。 魁梧的魔神走到神庙的门口，站在这座石城的最高处，眺望这冷寂的废墟。 在千年之前，他偶然间走过那扇门，来到了这个世界，从一个人类，变成一个吃心鬼，然后变成蚩尤，至今已有千年之久。 而这具身体里的乐太岁，也早已不再为他带来欢愉，幸得如此，他才能进行冷静的思考，那简单的问题一想，他便想了千年。 吃心鬼和人类，到底是不是两个不同的种族？ 他活得越久，就越觉得，吃心鬼其实和人类并没有差别，时至今日，他甚至常常产生自己是人类的错觉……或者，又不是错觉。 他想过，回到另一边，去更广阔的的世界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如今已经没机会了。 蚩尤抬起头，眺望远方逐渐西沉的落日。 猩红的弯月缓缓升起，月光如纱，为这座冷清的城披上一层血色。蚩尤对静立身边的柳三说：“你知道吗？在人界，月亮不是这种颜色的，它是太阳的颜色，但要比太阳暗很多、冷很多。” “那就是白天的样子，就是要比白天暗很多。”柳三想象着说道。 蚩尤摇了摇头，凶神恶煞的脸上，流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 第一百六十七章黑弥天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露出一丝温柔的思念情绪。 “不是的。另一边的夜晚，月色很美，你去了另一边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了。” …… 月光如纱，夜风如水，苏临的意识在一阵波动的凉意中逐渐清明。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洞穴里只剩下熟睡着的小武和天尊，陆竹雨和南志贤不在，秋三福也不知所踪。 身侧的篝火已经熄灭，只有几颗火影在灰烬中明灭。 月光从洞口照入，一碗灰色的粘稠药浆在月光下泛着淡红色的光泽，那是天尊熬制的药引。 苏临在稻草上坐起，拿起药汤一饮而尽，虽然稠厚的药浆令人难以下咽，他还是一滴不剩地将其全部喝光。 第二次睡醒，他的精神头好了许多，除了手臂和脸上轻微的疼痛感，已经可以行动自如，与蛮二那一战中所消耗的精神，如今已经全部恢复。 而且不光是精神，好像连心情都好了很多，苏临对人类的身体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可能人体就如某人所言，被一堆激素和化学物质操纵着，令人快乐的并非美好事件本身，而是多巴胺。 苏临起身活动了一下右臂，轻手轻脚走到洞穴外。 洞外是一片森林，耳边有若有若无的水声，苏临顺着水声寻去，在几十米外看到了一条潺潺小溪。 苏临走到溪边，解开右手上的绷带，绷带下是结块的血痂和草药，将整条胳膊都覆盖住了。 他蹲下身，从倒映的溪水中看到了自己的脸。 脸部愈合的速度较快，从已经愈合的部分，可以想象出左脸颊恢复后的样子。 “真丑啊。”苏临看着水中的倒影说道。 他现在看起来，已经不像个人了，他的左手是黑色的焦炭，右手和左脸严重烧伤，胸口的一片像覆了层碎裂的瓷釉。如果就这样走上街，肯定会被人当做妖魔。 “你醒了？”压低的声音从溪流对面传来，“看来恢复得很好。” 苏临看向对岸，陆竹雨从灌木丛中走出：“我出去找槐南了，但还是没找到。” “那个女人呢？”苏临问。 “秋三福？她也帮忙去找了。”陆竹雨说，“你睡了很久，我们只剩下三天了，如果三天出不去，门就会从外面封，我们就会被关在这里。 而且，我发现这个世界其实并不大，如果吃心鬼要找，很快就能找到这里。”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 第一百六十七章黑弥天免费阅读：，！ 『』 第一百六十八章 陆竹雨的计划 “世界不大，这什么意思？”苏临问道。 陆竹雨跳过溪流，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就是这个地方其实很小，虽然到底有多大我不知道，但我向北走的时候，到了这个世界的尽头，那是一面看不到顶部，也无法望到左右的高墙。 怎么说呢，不应该说是墙壁吧，那一面矗立的东西非常光滑，很硬很硬，不管我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在上面留下一点痕迹，它是白色的，很纯粹的白色。” 苏临虽然吃惊，但很快就接受了这诡异的发现，仔细一想，这其实很合理。 吃心鬼和人类进来这里时，是大雍那个年代，而大雍那个年代已经有了炼铁、纺织，以及其他工艺技术，梦境中公孙飞龙穿的铠甲就十分精致。 但在这个世界，这么多年过去，吃心鬼和人类的生活条件不进反退，如今已经到了以兽皮为衣的境地，这背后的根本原因，或许就是这个世界的资源过于有限，以至于人类的数量无法无限扩张，因此难以建立起真正的王国。 吃心鬼和人类之所以想离开这个世界，去另一边，大概也有这个原因。 “既然只剩下三天，那就必须加快速度了，唯一的出口由蚩尤镇守，硬来无异于以卵击石，预言里公孙飞龙一直在等一个人，虽然不清楚那个人是不是我，但他的确想让我下去……而且，他和我一样有黑天尊。”苏临说。 “你要下那个深坑里去？”陆竹雨并不十分吃惊，好像早就猜到了苏临的决定。 “也只有这么干了，摔肯定摔不死，但上不上得来又是两说。” 陆竹雨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但其实今天她还有其他话想和苏临说。 虽然接下来这些话很难说出口，但陆竹雨最终还是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 如果苏临真的回不来，那至少在最后的分别之前，要让苏临知道她是什么人。 陆竹雨握紧双拳，扭头望向苏临，深吸了一口气：“苏临，其实我还有最后的计划，如果你回不来，那这个计划就由我一个人来完成。 你知道我能变成猫，但我应该没有和你提过我修炼的究竟是个怎样的功法。这个功法的名字叫做《妖猫噬性》，可以让修炼者在短时间内兽化为猫妖的形态，提升自己的战斗力。不是变成那种黑猫，而是变成妖魔一样的东西。 如果真正用起来，我的修为境界会达到结丹巅峰，之前战斗中之所以不用，是因为这种功法无法应急，从调息运气，到真正化形需要三个时辰，做完这些准备，再过一个时辰就会变作猫妖，这个过程无法中断，也无法逆转，并且在猫妖的形态下，我会逐渐丧失人性。 另外，修炼这个功法的人变身成猫妖之后，体内的血和唾液，就带上了诡异的诅咒，被人饮用或接触伤口后，对方就会兽化。 随着时间的推移，感染者会变得狂暴易怒，并且那个人的血，也会带有相同的诅咒……就像瘟疫一样，兽化的人会不断攻击其他人，不断传播这诅咒。 当然，这种诅咒只对境界比我低的人起效。” 陆竹雨停顿了一下，希望从苏临脸上看到一些情绪的变化，然而并没有。 “你懂我的意思吗？”陆竹雨问。 “我不明白，即使你变成猫妖后，修为能达到结丹巅峰，你也不可能有任何胜算。” “我没想着和吃心鬼开战，我只需要变成猫妖后，将我的血收集起来，然后混进每个村落的水井里就行，当然不仅是水井，还有其他地方，他们腌制的肉干、家里的储粮，只要我能想到的，我都会去放进我的血。 因为血的分量很少，所以短期内不会发作，但每个人都一定会。 当然，光是在井水里放血还不够，我会尽可能多地感染足够多的人，力求将所有人都感染。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 第一百六十八章陆竹雨的计划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不仅是村民，还有那些祠堂里被饲养着的人，我会尽量做的仔细，因为这个世界并不大，村落又不多，我相信我能在很多人的身体里埋下诅咒。 当诅咒尚未爆发前，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生活，唾液总会又交流，等到诅咒爆发后，兽化的人类甚至连抓伤都可以传染诅咒。 吃心鬼一定挡不住，这个世界的普通村民，一定能全部覆灭！” 苏临仰着头，与坐在石头上的陆竹雨对视，旋即又把头低下。 说实话，刚刚听到时，苏临是有些惊讶的，至少他从没想过这么做，但他并不反感陆竹雨的做法，在这样的绝境里，可能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人类是吃心鬼的食粮，而在如此狭小的世界里，这个食粮的确有断绝的可能。 虽然要死很多很多人，但比起让这屈辱痛苦的欺骗和饲养继续延续千年，这短暂的自我毁灭般的阵痛，倒显得格外慈悲和温柔。 “我要说的就这些，不管你反不反对，如果两天后你还没上来，我会实施这个计划。或许你会觉得我很疯狂，但我觉得这么做是对的。”陆竹雨说。 “我觉得这样做没错，如果你没提起，或许我不会想到，但现在如果换做我，我也会这么做。”苏临说。 陆竹雨微微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以为我是怎样的人？” “嗯……怎么说呢，”陆竹雨摸着下巴思索，“我觉得你是那种遵从道德心的人，但也不能这么说……总之我一开始觉得你会反对。 其实有时候，我看你总觉得像在看一个十分虚幻的人，你做的事总是对的，但我不知道你是谁，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不像我师父，也不像我。”陆竹雨认真道。 苏临抬头摸了摸后脑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对方似乎把他看得过于不同寻常了，然而他真的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我感觉自己没什么特别的，如果没了天尊圣子这种头衔，我就很普通了。” “不，不是这样的。你自己可能感觉不到，但我能感觉出来，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在追求什么？”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 第一百六十八章陆竹雨的计划免费阅读：，！ 『』 无第一百六十九章 无底之洞 “平凡幸福的生活吧，如果不是那次意外，我应该已经进京赶考了，说不定都金榜题名，入朝为官了。” 苏临说完，看向对方，但这个答案似乎并不能让陆竹雨满意。 她转头看向溪水，自顾自道：“以前，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自己是为了保护无辜百姓，拯救苍生在行动。 但后来某一天。我在杀死一个修士时突然知道了，其实我没有这么高尚的情操，我在杀妖兽时，并没什么感触，只有在杀修士时，才会感到一种爽快感，或者说鲜活。” 陆竹雨转过头，认真道：“那时我突然想通了，我追求的是兑现师父的承诺，虽然那个承诺早已过了期限，已经违约，再也不能实现了，我却不断重复着自己承诺的事，每次杀死一个修士，就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完成了承诺。 我没在你身上感受到那种鲜活感。” “你对你师父承诺了什么？”苏临好奇道。 “不值一提，差不多就是，不管那些修士是善是恶，我都要杀死这些人。” “那为什么没杀我和南志贤？” “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条件稍微放宽了点。” “哦，这听起来不像追求，更像一种执念。” 陆竹雨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会，最后说道：“称呼无所谓，但一个人，若是已经是很痛苦的事了，却连一点感情上的回报都没有，就更痛苦了……人有时候是需要执念的。” “还好，我觉得没什么。” “这点槐南比你好多了，虽然她最近很奇怪，但我能感觉到她找到了自己所追求的东西。”陆竹雨从石头上站起，话锋一转，“你什么时候去深坑。” 苏临沉默了一会，捞起一把溪水洗了洗脸，站起身道：“现在。” “猜到你会这么说，那我带你过去，你不认路。” “我一个人就可以，天尊会带我去。” …… …… “半夜睡得真香呢，结果被你叫醒了。”天尊打着哈欠，半开玩笑道。 “神也会因为睡觉被叫醒而抱怨吗？是因为只剩下人类的感官，所以才变得越来越像人？” “是啊，感官可不是靠经验和智慧就能对抗的。”天尊说。 “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我之前还是把你想象得太强了。” “幻灭吧幻灭吧，”天尊叹了口气，“如果你想看到你固有印象中的神，那你可以去举行一些危险的召唤仪式，到时候你就能看见你心目中的神了。 那些家伙可不像我，他们一个个都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你在见到他们的一瞬间就承受不住威压，精神濒临崩溃，你会觉得你在他们面前，自己就是一只蝼蚁。 但那些都是伪神罢了，都是一群外强中干的家伙，他们的姿态摆得再高，说的话再玄奥莫测，态度再怎么轻视人类，也无法改变他们真正的本质。” “那你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用人类的词语来列举我的绰号，那就是理想主义者、秩序维持者、永远赢不了的神、渴望存续者、调停者、最强的人格神、枷锁之神。这些称号，若是全部说穿了，就是一件很无聊的事，因为你们人类这种生物渴望的是神秘和未知。 但人类渴求的又不仅仅是神秘和未知，神秘和未知只是诱饵，你们真正想要的是探明神秘和未知，就像原始人对风雨雷电崇拜又畏惧，近代人害怕鬼魂却又对鬼魂感到好奇，对高知分子而言，探明的对象又成了量子力学。 人类渴望的是神秘背后的答案，可惜可惜，啧啧。” 苏临默默思考着，每次天尊说这种话时，他总会想起最开始天尊告诉他的那句“真理”——无知即是幸福，牢笼即是幸福。 “好了，到了，进去吧。” 二人走出了树林，遥遥看见了当初的采石场。 穿过空无一人的采石场，顺着当初走过的隧道路线，苏临重新回到了那个建有螺旋台阶，矗立着十二块巨大方石壁画的祭坛。 站在祭坛中央深坑的边缘，苏临望着那深不见底的深坑，犹豫了一下，猛地往前一冲，径直咯了下去。 身后的天尊也紧随其后，跟着苏临跳下深坑。 下坠、下坠。 下坠。 下坠。 在这个坑里没有任何光源，入目所及便是一片漆黑，这个坑深不见底，苏临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风，除了风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感受。 为了在没有光线中的黑暗里看清事物，苏临将视角切换到了通透视界，除了旁边不远处在和自己一同下坠的天尊外，四面八方就只有坚实的岩壁。 天尊仰面朝天，张开双手以平躺的姿势坠落着，就像躺在风上一样从容。 但苏临不能像她一样，因为他必须在落地的刹那使用摧锋消力，否则他和天尊都会摔成一滩肉泥，于是她只好拉着天尊的手，在不断下坠的过程中，全神贯注地盯着下方，等待着坑底的出现。 十分钟过去了，他和天尊的下落速度早就达到了极限值，风的阻力和自身的重力达成了微妙的平衡，但他依旧没有看到坑底。 “按人体自由落体的速度，大概最高的速度在150公里每小时，到220公里每小时，因为个人原因这估算会有一定起伏。按我们下来的时间计算，应该已经下落了两万五千米。” “什么？” 天尊大声道，声音在风中被吹散，于是她拉着苏临的手，在空中靠近，贴在耳边喊道：“我说，我们应该已经掉了两万五千米。” 两万五千米，这已经不是正常的速度了，如果修仙界和地球差不多，那么他们现在已经穿过了地壳，正在往地幔坠落，光是温度就能把他们全都烧成灰烬，但现在，气温一切正常。 这洞是真的有这么深，还是被一些法术影响了？ 苏临调整身体的姿势，借着风的力量在空中缓缓移动，向岩壁的边缘靠近。他伸出手触碰岩壁，然而却没有摸到任何凹凸起伏，是一片非常光滑的平面！ 苏临将手紧紧贴在岩壁上，一直摩擦了上千米，手掌的温度却没有丝毫上升，这证明他的手掌和岩壁之间，并没有发生真正意义上的摩擦，因此也没有热能产生。 已经可以确定，这里不是一处正常的深坑，它不仅仅是深而已！ 但很快，苏临发现迎面而来的风力变小了。 怎么回事？ 是下落速度减慢了吗？ 第一百七十章 公孙飞龙 速度好像是有一点减慢了，苏临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有一个模糊的人形。 那个人影也在安静地坠落着，如果不是苏临能用通透视界在黑暗中视物，从这个人身边飘过去他都不会看见。 苏临拉着天尊往那个人影飞去，出声道：“喂，你也是从上面跳下来的吗？” “啊？你是什么时候跳下来的？哪个村的？”对方回道。 “我……刚跳下来的。” “哎呀，你这么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跳的？一天两天？还是一年两年？你直接说你是哪个村子的，然后告诉我你的辈分，这样我才能知道你是谁。” 苏临吃了一惊，难道人从上面掉下来，要在这个洞穴里一直掉上一两年吗？ “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是公孙将军一直在等的那个人，是他让我下来的。”苏临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还是自报了家门。 “你是国师大人？！”那人惊呼道。 黑暗中苏临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依旧能从声音中听出对方的震惊。 而苏临也知道了公孙飞龙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是大雍朝的国师，他在这么梦境中看到了公孙飞龙与大雍国师的对话，公孙飞龙之所以会来到这，之所以会获得黑天尊的力量，都是因为那个大雍国师。 但是大雍国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国师大人，我们等你很久了！快点把手给我！”那人激动道。 就在这时，苏临看到对方的身影逐渐淡去，那些物质线仿佛要凭空消散在空气中。他立刻伸手抓住了那个人的手，对方本该消失的身影又逐渐清晰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苏临问。 “我不知道，但您放心吧，很快就会把您送到将军那里去，我等会儿可能会踢您一脚，但您别介意。等我踢您之后，您就看不到我了，然后其他人会抓住您，这样过不了多久，您就能到将军那了。” 苏临还没搞懂，突然那人猛地踢了苏临一脚，苏临看到自己坠落的速度暂缓，紧接着刚才那个人消失在苏临的视野里，另外一个身影凭空出现。 “国师大人，抓住我。”那是一个与刚才完全不同的声音。 苏临立刻伸手抓住了对方，虽然他还没搞懂现在的处境，但似乎这样做，就能前往公孙飞龙那里。 过了一会，新的接替者又踢了苏临一脚，随后那个人再次消失。 就这样接连几次，苏临挨了足足十几脚后，他看到了锁链，这条锁链极长极长，而在锁链的尽头，挂着一个方方正正的事物！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苏临一把抓住了那条锁链，止住了落势。 苏临抓着天尊的另一只手一沉，他右手发力将天尊拉上来，天尊也十分自然地环住了苏临的脖子，如一个挂件般挂在苏临身上。 “你明白什么了？”天尊一边说，一边低头往下面看去。 “你还记得我们刚进来这个世界的入口吗？这个世界的入口是个单向通道，从外面走进来是一名旷野，但如果转身再次走进那扇门，就会抵达那座岩山，我们掉下来时，其实是通过了一个又一个这种通道，我们不是在一个无底洞内坠落，而是在一扇扇单向门内穿梭。” “哦~这我倒是没想到，不愧是我选中的信徒，直觉真是敏锐。”天尊宠溺的说道，仿佛苏临是个十分渴望夸奖的孩子。 “所以如果没有那些人，其实我们只是在那一扇扇单向门内不断穿梭，虽然看似一直在下落，但说不定越过下一扇门，我们的实际高度反而上升了。 而因为重力的作用，我们只能向下通过门，无法向上通过，所以若是没有那些跳进这里的村民，我们就在一段有限的高度内，无限地循环坠落！ 公孙飞龙一定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派遣那些跳进这里的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 第一百七十章公孙飞龙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村民，在不同的深度不断循环坠落着，等到我出现后，他们就可以把我送进正确的逆向门内。虽然只是一脚，但在越过门的那一瞬间，这一脚等于把我送进了正确的路线！” “真棒。”天尊挂在苏临身上，她说话时吐出的热气，撩着苏临脖子上的汗毛。 苏临从激动中冷静下来，顺着铁链不断往下，随着越来越深，他不仅看到了那铁笼，更看到了挂在铁笼周围的，成百上千计的人体！ 那些人挂在铁笼周围，撑开四肢交叠在一块，填满了笼子四周的空间，苏临透过通透视界远远望去，仿佛看到了一片由人体构成的地板。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笼子里传来一声嘶哑的大吼，吼叫者仿佛欣喜若狂。 苏临顺着铁链一路滑到最底部，踩在那些人的胸膛和脊背上，他能感受到这些人的胸口的起伏，这证明这些组成“地板”的人，全都是活人。 天尊松开圈在苏临脖子上的手，似笑非笑道：“这些人好像自己断绝了思考的冲动。” “什么意思？” “就是他们自己放弃了思考，虽然还活着，但对外界的感知已经完全丧失，就像上次我展开完全解析时，你进入的那个无感官空间，他们现在就是把自己封印到了那个无感的空间里，连时间的流逝都感知不到了。” 天尊话音刚落，旁边的囚笼内传来一个哽咽的声音：“国师大人，我们多久没见了？” “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自己，我叫做公孙倩云，由我来为您说明一下这些年将军的经历。”一旁传来一个柔和的女声。 “倩云，退下，这些话我自己会和国师说的，把灯点起来。”笼子里的男人说道。 “……哦，我知道了。” 没过多久，在这没有一丝光亮的空间内，亮起了几盏烛光。 这是，苏临才看清了四周真正的样子。 他们四周的环形墙壁，表面一片雪白，光滑无比，和陆竹雨描述的世界尽头之壁完全一致。 而他们脚下踏足之处，是由无数村民门手牵手、脚叠脚“编织”出来的人体地板，在这无底深渊中，这些人以牢笼和锁链作为悬挂点，创造出了一块可以踏足的静止“地面”。 而那牢笼中盘坐的男人，便是苏临一直在寻找的人。 公孙飞龙！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 第一百七十章公孙飞龙免费阅读：，！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公孙飞龙（二） 被关在笼子里的公孙飞龙，待遇比壁画上的更加凄惨，他浑身上下插满了一根根黑色的石锥，长而尖的石锥上雕刻着细密复杂的符咒。 他赤身裸体，石锥从身体各处贯穿刺出，透过根根石锥交错的缝隙，可以勉强看到他枯槁的形体，他唯一没有被刺穿的地方，只有头颅。 他的头发明显被人打理过，虽然材质干枯，却服帖地在脑后扎好，他的脸颊精瘦，唇口干裂，活像个回光返照的重病患者，但他的双眼却十分有神，甚至有些过于兴奋了。 “国师大人，你变了模样呢。没想到真和传闻中一模一样，不过，我还是感受到你的气息了。国师大人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龙啊。”公孙飞龙激动地盯着苏临。 “我……我应该不是你等的国师，不过我这具身体或许是你那个国师的后代。”苏临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现在拥有的这具身体，并不是他原来世界的身体，他是灵魂穿越到了这个世界的这具身体上，所以这具身体本该拥有属于他自己的人际关系，但因为当时身处乱世，自然也和孤儿没有两样。 “你忘记我了啊，果然和传闻的一样，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嘛！”公孙飞龙忽然放声咆哮，他人类的声音逐渐扭曲，其中掺进了某种野兽和厉鬼哭嚎般凄厉的哀嚎。 那声音如针般要刺穿耳膜，苏临捂着自己的耳朵，警惕地后退数步。 公孙飞龙身上冒出了一根又一根的黑色细线，那没有任何距离感，仿佛直接刻印在视网膜上的黑色细线，让苏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他也知道那黑线极其危险！ “将军，是你自己选的！你是为了天下苍生！”一旁的公孙倩云大吼道。 听到这句话，公孙飞龙四周溢出的黑线猛地静止，如返回巢的绦虫般，蠕动着重新缩回了他的身体里。他狰狞扭曲的表情变得更加古怪，仿佛在刻意压制某种可怕的情绪。 而与此同时，一旁的公孙倩云不断说道：“将军，你说过的，是国师大人信任你，才把那个重任交给你的，这是你主动请缨得到的使命，和你一起进来的还有千千万万的同袍！” “但他们都死了啊，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还活着。”公孙飞龙闭着眼，没了牙齿的牙床紧紧压在一起，拼命咬紧。 公孙倩云惊恐地看向旁边的苏临，试探着说道：“国师大人，你说过的，要，要来接将军他，但你来得太迟了，你至少应该对将军道歉吧？” 她眼神中的暗示几乎要满溢出来，苏临登时会意，张口就要道歉。尽管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甚至还不是国师，但现在稳住公孙飞龙的情绪是第一要务。 正当苏临想道歉时，公孙飞龙猛地睁眼，对公孙倩云呵斥道：“住口！我的痛苦与国师的比起来，根本就是微不足道，你怎么能让国师向我道歉！” 说完，他重又转头看向苏临，这时，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 “对不起，我失态了，我没做好该做的事，国师大人。”公孙飞龙说，“我在这里呆了不知道多久，心魔已经强到无法压制，但我终于还是等到了你。” 苏临感觉很紧张，他现在就像在走一根钢丝，眼前的公孙飞龙明显是在等国师来把他救出去，但来到这的却是他，一个拥有黑天尊力量的普通人。 一旦公孙飞龙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说不定立刻就会情绪暴走。 “国师大人，请别紧张，你一定什么都忘记了，但没关系，您让我做的事，我也算是做到了，吃心鬼都没有从这里跑出去吧，虽然大雍已经没了，但天下还是人的天下。” 苏临斟酌着回答道：“对，这次我进来也是为了阻止吃心鬼再出去，但我也的确什么都不记得了，抱歉。” “没关系的，能再见到您已经很好了，我也应该把您交给我的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 第一百七十一章公孙飞龙（二）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那份力量，还给您了，这些年我无数次想要把黑弥天交给吃心鬼，为了换得死亡的资格，但我最后还是忍耐下来了……国师……小龙我，我做得很好吧？” 眼前的公孙飞龙咬着嘴唇，哭出声来，眼泪夺眶而出，顺着干枯的脸颊滑落，然而当泪珠离开他的皮肤时，又被某种力量所掌控，直接飞回他的口中。 “这个符文的效果是固定封印者身体的炁，不管是流泪还是放屁，咬舌自尽还是闭气窒息，炁的循环永远不会中止，流逝的炁永远会回到当事人的身体里。”天尊说。 苏临懂了，吃心鬼就是用这种方式，阻止公孙飞龙死亡，激活黑天尊。 “你做得很好。”苏临没底气地说。 他觉得自己没资格去夸奖这么一个忍了千年苦痛折磨的强者，但既然对方如此渴求着他的安慰，他不可能置之不顾。 公孙飞龙哭得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喝自己的泪水。 旁边的公孙倩云也跟着痛哭不止。 “国师大人，不光是我，外面的大家也都还坚守着！我们公孙一族一直在等您回来，您终于回来了！” “嗯，你们做得很好。”苏临说。 苏临没有勇气将真相告诉这个人，其实他的子孙早就不再“坚守”了，现在的坚守只是一场骗局，人类早已在和吃心鬼的较量中，一败涂地。 吃心鬼为了蒙骗深处深坑中的他，故意伪装出这种假象，而外面残存的公孙一族，以及所有的一切，都早已沦为了吃心鬼的饲场。 “你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吗？” “那个大门已经被我关上了，不能打开。我也不知道怎么从这里离开，但我相信有黑弥天的您一定能扫平所有阻碍者！我已经忍受不了黑弥天的侵蚀了，那个叫蚩尤的人，天天在我耳朵边说话……还给您，请把黑弥天的力量取回去吧。” 公孙飞龙语无伦次到，一条条黑色丝线再次从他身上溢出，但这次黑丝的溢出，显然和刚才那次不一样，公孙飞龙的身体出现了和苏临一样的瓷化症状。 他的皮肤开始寸寸剥裂，但他嘴角却扬起愉悦舒适的笑容。 “好舒服啊，那声音，终于听不见了……国师大人，您能摸摸我的头吗？”公孙飞龙眼神空洞地望着苏临，好像是在看他，又好像是在看很久以前的某人的身影。 “六岁那年，您来我家喝茶。那一次，直到如今我都忘不了……” 公孙飞龙的话语戛然而止，他的身体变成了布满细密裂纹的瓷化雕塑，而所有的黑线都从他身上抽离，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只纯黑的左手轮廓。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 第一百七十一章公孙飞龙（二）免费阅读：，！ 『』 第一百七十二章 公孙飞龙（三） “将军他一直在等您，这么多年，公孙一族的人陆续跳进这里，到最后一个个都放弃了自己，只有将军一直坚持着，他要把黑弥天还给您。” 公孙倩云擦着眼泪，断断续续地说个不停。 “大家都不会死，除非将军愿意交出黑弥天，否则大家都死不了，即使是公孙一族的人，也有人发了疯，为了让将军把黑弥天交给吃心鬼，杀了将军好多次。我也求过他，让他别等了，但他一直在等。” “将军说你答应过会来接他，为什么现在才来！” 苏临默默听着对方的抱怨，感受着她的怨恨。 虽然他对公孙飞龙这么久的坚守一无所知，但从这位姑娘口中，他能窥得他们苦难的冰山一角。 不光是公孙飞龙被折磨着，那些被梦境引导跳下这里的公孙族人也被折磨着。 这个洞穴里的所有人都被诅咒囚困，难以死去，所有人在这无底深渊里不断坠落，只为等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出现的人。 几千年来，不知多少人的怨恨堆积在这里，无法消解，杀戮无法换得死亡，那些疯狂的人为了解脱，一定数千上万次想出残酷的刑法，尝试着折磨他们这可怜的祖先，只会换取一个死亡的资格。 “真可怜啊，不光要忍受吃心鬼的折磨，还要忍受来自后人的折磨与怨恨，对这么多人的亏欠，累积起来的愧疚感，也没能让他完全疯掉。 他一定是觉得，即使是这么多人的痛苦，只要能将这份力量物归原主，那一切都值得的。”天尊淡淡道。 苏临看向那个漂浮在半空，没有立体感的黑手。 他的目光越过黑手，落在已经失去生机的公孙飞龙身上。 ……居然就这么结束了。 在苏临的构想中，这种时隔千年的重逢，配得上漫长的诉苦。 这位大雍将军在这幽深黑暗的地洞中坚守了这么久，他应该很好奇外面的世界，应该很想知道那场战争的结局。 他那压抑了千年的寂寞和痛苦，理应得到宣泄和理解。 苏临本来已经准备好做一个倾听者了，即使他不是那个大雍国师，即使他完全不认识这位大名鼎鼎的大雍将军。 在那个梦境里，他感受到了对方与国师之间的深厚情谊。 这次的重逢对公孙飞龙而言，应该非常难能可贵，但他却只说了寥寥几句。 “国师大人，你变了模样呢……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龙啊。” “你忘记我了啊，果然和传闻的一样……” “他们都死了啊……为什么只有我还活着。” “对不起，我失态了，我没做好该做的事……但我终于还是等到了你。” “虽然大雍已经没了，但天下，还是人的天下。” “这些年我无数次想要把黑弥天交给吃心鬼，但我最后还是忍耐下来了……国师……小龙我，我做得很好吧？” “国师大人，不光是我，外面的大家也都还坚守着！我们公孙一族一直在等您回来，您终于回来了！” “请把黑弥天的力量取回去吧。” “好舒服啊，那声音，终于听不见了……国师大人，您能摸摸我的头吗？” “六岁那年，您来我家喝茶。那一次，直到如今我都忘不了……” 阔别千年的叙旧，连十句话都不到。 苏临不知道黑弥天到底带给了他多大的痛苦，才让他在这等待数千年的重逢后，依旧迫切地选择了死亡。 但苏临相信，他到最后那一刻，一定获得了期盼已久的解脱。 “虽然将军一直说，一直说他承受的痛苦，和你比起来是微不足道的。但我希望你还是能听一下，这么多年来，将军他忍受的痛苦！” 公孙倩云低声抽泣着，鼓足勇气对苏临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 第一百七十二章公孙飞龙（三）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苏临看向对方，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怨恨。 对方的怨恨，苏临完全可以理解，在对方眼里，公孙飞龙的痛苦才是真实存在的，而传闻中那更加值得敬佩的国师，对她来说，缺乏了一些实感。 “你说吧，我也想知道关于他的事。”苏临说。 公孙飞龙本身就代表着一段漫长的历史，或许可以从他的故事中，得到关于神陨的线索。 天尊当初只是希望他能调查三千年左右发生的事情，然而现在他已经陆续接触到更古老的人物。 但这次，他是为了离开这个世界，才从上面跳了下来，虽然见到了公孙飞龙，然而却没问到如何离开这里的方法。 事到如今，唯一已知的离开办法只有一个，那便是打败蚩尤，从蚩尤镇守的出口离开！ 苏临的目光落在了那漂浮的黑手上，这就是黑天尊的形态……不，现在黑天尊的真名已经知道了，它叫做黑弥天。 …… …… 一个时辰前，南志贤在上次的祠堂附近，找到了洛槐南，准确说，他是找到了三个洛槐南。 “丫头，这咋回事啊？”南志贤小心翼翼地靠近唯一站着的洛槐南，目光不时在旁边两具尸体上来回移动。 是的，三个洛槐南，一个活着，两个死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但南志贤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几个洛槐南之间为什么要自相残杀，怎么想都是只有一个原因——争男人嘛！ 他活了这么多年，虽然最后选择了不当人这条路，但对于一些人情世故还是很了解的。 像洛槐南这个丫头，他一看就知道她在意的是什么，她们都是洛槐南，都想要苏临那小子，但这么多女人怎么可能分一个男人，自然只有互相杀来杀去了。 “丫头，不管你是宰了村里那两小屁孩的洛槐南，还是一直和我们在一起的洛槐南，我都当你是一直呆在咱们身边的那个，南叔我保证不会泄密！所以你别紧张，没必要和我动手！” 南志贤张开双手，试图安抚对方的情绪，他看出来了，洛槐南这丫头的神智似乎有些不清醒。 “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有她的记忆？”洛槐南捂着额头，表情困惑且痛苦。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 第一百七十二章公孙飞龙（三）免费阅读：，！ 『』 第一百七十三章 从头做人 洛槐南捂着头，回忆着记忆中的零星片段，她能闻到那茅坑里的粪水恶臭，还有来自背后的刺痛。 那些肮脏的排泄物灌进了她的口鼻，她竭力拍打那些腐烂的粪便，拨开蛆虫，想要探出头去，结果刚探头，一柄草叉从上方落下，狠狠插在她的胸口。 那是另一个自己对她犯下的恶行！她明明想要友善地对待她，结果换来的竟然是如此残酷的伤害! 仇恨的怒火舔舐着洛槐南的内心，复仇的欲望愈燃愈烈，更多的记忆浮现了出来，她在记忆中去了蚁仙门，随后是断裂的片段，再然后是杀死那两个小孩的片段，以及那场诡异的梦境。 记忆像碎裂的镜子，断断续续，唯一连续的是她自懂事起，到在茅厕中被戳死的这段时间，洛槐南放下颤抖的双手，茫然地观察四周，看到地上躺着的那两具尸体。 都是她自己，一个胸膛上插着一把剑，另一个的喉咙戳着一根粗糙尖锐的木刺，虽然已经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但洛槐南知道这两个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她们中有一个，为了陷害另一个人，杀死了两个无辜的孩子，而另一个人，心里想的也是那种肮脏下流的龌龊事，并且也想杀死另外的洛槐南，根本没有和其他自己好好相处的想法。 被插死在粪坑中的一幕幕，迅速闪过脑海，洛槐南突然出手拔下了插在尸体胸口的长剑，用力朝着尸体的面部劈下，只一剑就将脑袋像西瓜似的劈成两半。 “我留在苏临哥哥身边，只是想陪在他身边！帮他分忧！你们把我当做了什么啊！……你们这样做，会让苏临哥哥怎么看我！” 洛槐南举起剑，用力刺向尸体，一剑又一剑，每一剑都饱含恨意。 一旁的南志贤看着发疯般鞭尸的洛槐南，心中升起一阵寒意。 这妮子疯了吗？她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听起来怪怪的。 你们？ 她们还分你们和我吗？ 分倒是的确能分，不过这种自己才是正版的口气，她怎么说得出口呢。 洛槐南还在鞭尸，但她的尸体突然开始发白，开始化灰，这是涅槃的其中一环。 她手里的剑蓦然停下，举在半空，柔弱美艳的脸上，多了几分疑惑和惊恐。 她持剑的手无力地垂下，终于将目光投向一直站在一旁的南志贤。 “南志贤？”她冷冰冰地叫出他的名字。 南志贤轻轻咽了口唾沫，心里有些许紧张。 虽然之前的洛槐南也一直对他直呼其名，但语气没有这么冰冷，更不像现在这样充满戒心。 毋庸置疑，眼前的洛槐南，并不是之前一直跟在她们身边的那个，所以她是杀掉两个小孩的那个？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槐南啊，不管你是哪个，我都无所谓，要打要杀是你们之间的事，在我眼里你们都是我的好徒弟，谁都一样。”南志贤真诚地说道。 “嗯……你好像没以前那么坏了。”洛槐南歪着头，思考了一阵道。 她将长剑收入鞘中，缓缓走下山坡，走过南志贤身边时，停了一下，说：“带我回去，另外这件事别告诉苏临哥哥，他会害怕的。” “我也没心情掺和这种事。”南志贤耸了耸肩，转身带头走在前方。 他不清楚在洛槐南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从刚才短暂的观察看，对方的脑子似乎更加不清醒了，特别是那句“你们这样做，只会让苏临哥哥恨我”，就仿佛其他的洛槐南，只是她的替身而已。 真让人头疼啊，那颗还阳丹的缺陷这么大吗？ 人虽然顺利复活了，但复活的人变得死不完了，每死一次，都变得更有问题，现在已经变得让人有些害怕了。 在南志贤的记忆中，蚁仙门的洛槐南还是蛮可爱的一个小姑娘，但到这之前，就变得有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 第一百七十三章从头做人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些凶神恶煞了。 而现在眼前这个……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一边走一边想，那个山洞终于出现在眼前，南志贤松了口气，走进山洞，看到陆竹雨正在给小武换药，而床上躺着的苏临则不知去了哪里？ “竹雨姐，我回来了。”洛槐南乖巧道。 陆竹雨闻声抬头，面露喜色：“你回来了，你在哪找到她的？”她看向南志贤。 “那个祠堂附近，我想着如果要碰头，除了村子、采石场、最开始的岩山洞窟，也就只有祠堂了，山上毕竟林子多，丫头聪明点应该会在那附近藏着。”南志贤说。 陆竹雨轻轻点了点头，她犹豫了一下，像是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却移开了视线，转而指了指苏临本来躺着的方向：“苏临他去深坑那了，如果我们想出去，去找公孙飞龙是最好的机会。” “哦，我……我想也是。”洛槐南轻轻点头，在脑海中搜索着公孙飞龙的信息。 她的记忆是破碎的，像一团浆糊，分不清时间，回忆的时候，她总感觉自己这时候在睡觉做梦，又感觉自己这时候在村外杀那两个小孩。 虽然她不承认那两个和她长得一样的人是她，但回忆的时候，感觉的确身临其境，就仿佛自己经历一般。 但这种双重经历，也让她在梳理信息格外缓慢。 洛槐南心里已经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陪在苏临身边，不做让苏临讨厌的事。 当然，也不能告诉苏临自己所经历的这些可怕的事情，因此必须要扮演那个一直陪在苏临身边的家伙。 “槐南，你看上去好像很累，休息一下吧，现在着急也没用。”温柔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洛槐南一愣，抬头对上了陆竹雨的目光，轻轻“嗯”了一声。 又一个脚步声从洞外传来，陆竹雨和南志贤都摆出了戒备的姿态，洛槐南也下意识握住了腰侧的剑柄，紧接着，他们看到那个清瘦的女人摇摇晃晃地走进洞内。 “看来你们找到她了。”秋三福依旧是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苏临呢？” 见是秋三福，陆竹雨松了口气：“他去深坑了，现在应该已经跳下去了吧。” “去那个深坑了吗？那速度挺快的，我这边刚刚得到消息，蚩尤也打算去那里，听说是要进行什么仪式，但我这种级别的吃心鬼没办法知道内幕。” “不会影响到苏临吧？”陆竹雨担忧道。 “谁知道呢，我个人是希望你们能成功的，因为如果你们不成功，那我就只有等吃心鬼大获全胜才能离开这了，那实在太久了。”秋三福冷冷望着众人，头一次露出纠结的表情。 她迟疑了片刻，用听起来十分坦诚的语气说道：“但现在，我有点后悔。” “什么意思？”陆竹雨双眉微蹙。 “我真是太笨了，考虑事情一点都不周全。其实在那个洞穴里，我应该让你们都死光的。”秋三福淡淡道。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 第一百七十三章从头做人免费阅读：，！ 『』 第一百七十四章 机智的南志贤 陆竹雨和南志贤眼神瞬变，但秋三福又立马接着道：“哦，用不着这样，如果我要动手，你们现在已经死了。 别看我只有结丹，其实我还蛮强的，如果你们觉得自己比蛮二那家伙更能打，我不介意陪你们过两招。” “那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陆竹雨警惕道。 “没什么意思，我得保证自己活下去。原本，我的想法是你们赢了就跟你们出去，若你们输了，我就继续装成吃心鬼，等他们找到离开这的方法后，跟着他们一起出去。 但我当时忘了一件事，如果你们输了，你们就会被太岁一族吸收掉，变成他们身体的一部分，等到那时候，我不是吃心鬼的秘密就会暴露，所以……真的很麻烦。 哦，不好意思，你们不知道太岁一族是什么吧？这是吃心鬼那边的自称。” 陆竹雨仔细听完对方的顾虑，稍稍松了口气，回道： “如果是担心我们会被吸收，那大可不必，我们诛仙司修炼的功法中，有一门功法叫做《血凝功》，可以在最后关头让修炼者自爆，我想吃心鬼应该没办法将一滩血浆转化为同类吧？” “血凝功？哦，有印象，之前在洞窟里，你们也有人用了这招。”秋三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强行拉扯嘴角，作出一个假的不能再假的愧疚笑容：“我真笨，早该想到的，这下伤了和气了，你们不会介意吧？” “没关系。”陆竹雨说，并在心里下定决心，决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覆灭吃心鬼的计划，否则一定会被对方提前铲除。 秋三福点了点头：“那接下来就看蚩尤和苏临究竟谁会赢了，虽然我很看好苏临，但想要赢那个怪物，说实话很难。” “苏临有胜算的，你不是也知道他曾经杀死过元婴修士吗？” “对，我知道，所以我才寄希望于他，但蚩尤可不是一般的金丹，那家伙都不算修士了，更像妖魔，你也没见过三头六臂，铜头铁额的金丹修士吧？” 陆竹雨心一沉，大脑飞速转动着。 这时，一旁传来洛槐南的询问：“我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啊？既然那个蚩尤已经去进行仪式了，说明他镇守的出口，现在已经没人了。” “哦！你是天才吗？我怎么没想到呢，果然是因为太痛了吗？”秋三福眼中喜色一闪即逝，高兴了一瞬间，又恢复成刚才冷淡的表情。 “蚩尤不在了，我们的确可以出去，但出口那还是有人镇守的，战斗依旧无法避免，太岁一族里金丹期的有不少，我只能对付两个，你们可以对付几个？” 陆竹雨低头陷入了沉思，她如果进入猫妖状态，在金丹面前应该能撑上一段时间。 “我应该能对付一个。”洛槐南歪着头思索了一阵，给出了答案，她目光看向视野左上方的空气，仿佛在倾听什么，又自问自答地说，“确定能对付一个吗？……嗯，对，能对付一个。” 洛槐南看向秋三福，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秋三福看向陆竹雨：“负责看守神庙祭坛的有六人，有两人要跟着蚩尤去举行仪式，所以剩下的只有四人，如果你们几个联手也能牵制住一个，那我们就能出去了。” 陆竹雨很纠结，到底该执行哪边的计划，如果跟着秋三福去闯空门，说不定能直接逃出去，逃出去之后，事情就好办多了，这个世界的吃心鬼境界普遍不高，派出诛仙司的元婴修士，就能镇压所有吃心鬼。 不，应该没这么简单，吃心鬼若是伪装与常人无异，除非将这个世界所有人赶尽杀绝，否则不可能精细剔除，但若是配合苏临的蚁仙功与铁块，就能将人和吃心鬼分辨出来。 陆竹雨深深吸了口气，这对她而言是一场豪赌，如果赌赢了，那这个世界的普通人可以存活下来，而吃心鬼则会被一一铲除，这是最好的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 第一百七十四章机智的南志贤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结局。 但若是赌输了，而苏临那边也输给了蚩尤，那这个世界的吃心鬼就会侵入另一个世界，等到那时，一切就来不及了，吃心鬼将伪装成普通人，隐入尘世，谁也无法分辨。 在凡人不可见仙的天条下，对吃心鬼追杀和调查都会变得极其困难，而吃心鬼却可以靠着吸收他人灵魂，集合众智的能力，在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到最后甚至可能掌控朝野。 这是最坏的结局。 而陆竹雨原本的计划，虽然要牺牲这个世界所有凡人，但至少这个世界的吃心鬼也会被全部灭绝。 或者，她现在应该两个计划同时进行？留下妖血让小武在这里执行后续计划，自己跟秋三福她们去闯吃心鬼的神庙，若自己失败，小武也能播散妖血，灭绝所有吃心鬼。 这个想法刚刚出现，就被她当即否决，她留下那么多妖血后，战斗力大打折扣，肯定打不过金丹修士，两个计划她只能二选一。 “机会只有这一次，之后蚩尤回来了，你们就一点胜算都没了。”秋三福说。 陆竹雨握紧双拳，眼神变得坚定：“带我们去出口吧。” 这时，南志贤怯生生地举起了手：“其实……我有个想法，说不定可以提高胜算。” “说。” 南志贤看了陆竹雨一眼，小心翼翼道：“我事先说，我不倾向于做这种事，我只是提出这个想法的可行性，至于该不该做，你来选就行，毕竟我已经成了天尊信徒，改邪归正了。” “你说。” “我最擅长做人傀，人傀这种东西，用法有很多，让人傀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这是一种用法，想槐南丫头以前就是这种，被叫做活尸；另一种就是无法控制，只有感受，这种就是真正的人傀。” “你什么意思？”陆竹雨说，“那种东西在金丹面前就是蝼蚁，毫无用处。” “咳咳！人傀，是可以修炼功法的嘛！你们……你们诛仙司那个血凝功，我也可以让他们练的，我想既然是练气都能修炼的功法，应该不会太难，我操控人傀的肉身修炼，速度定然更快。 初次修炼这种功法，效果必然不好，但若是人数足够多，那就可以用数量来弥补质量，毕竟你们那功法，好像本来也是这么用的。 再然后，其实……额……你也只，这地方用来做人傀的素材，其实多得很。 那祠堂里的那些被当做猪狗饲养的人，若我们救不了他们，下场就是被吃心鬼白白吃掉，既然他们横竖都是死，那我觉得……” 南志贤一段话停顿了多次，每一次停顿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他认真观察着陆竹雨的神色，在最关键处，乖乖闭上嘴，不再多言。 他可不会做下决定的那个人，他可是天尊信徒，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还是交给陆竹雨这种“正义人士”来决定比较好，这样即使苏临回来了，他解释起来也有由头。 陆竹雨愣住了，她盯着南志贤，但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愤怒和厌恶，她只是愣住了。 然后她低下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一时间，山洞内只剩下众人的呼吸，不知过了多久，陆竹雨才重新抬头。 “制作人傀儡，再让人傀修炼好血凝功，要花多少时间？” “那你得先教我血凝功，我看了才好回答你。”南志贤严谨道。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 第一百七十四章机智的南志贤免费阅读：，！ 『』 第一百七十五章 新计划 在极深极深的地下，苏临静静听着公孙倩云吐露她这些年来的经历。 公孙倩云只在这里陪了公孙飞龙六百年，在比她更早之前，还有其他人在这里陪伴公孙飞龙。 在暗无天日，没有一丝声音，也没有任何体感变化的深渊里，时间的流逝会变得模糊，人的思维也会变得迟钝缓慢，若是没有陪伴，很快就会临近疯狂和崩溃的极限。 而在疯狂和崩溃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灵魂的死眠，就像他们脚下的，这些组成的地面的活人。 痛苦是深渊中的常态，即便意志坚定如公孙飞龙也难以幸免，他只能不断倾听他们这些外来子孙的人生故事。 每一个人的经历，公孙飞龙都能倒背如流，对他而言，族人的故事不仅仅是新情报，更是让自己意志不至于崩溃的救命丸。 但即便如此，一个人的人生被反复咀嚼，又能说上几年？ 一个数十载的人生，若是化作语言吐露出口，三个时辰就能讲完，若是事无巨细地讲，三天也就讲完了，人生大部分时间都平淡如水，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下来这里的族人，到最后陆陆续续，都放弃了自我，化作了“地板”。 在所有故事中，最有价值的反而是公孙飞龙的故事，这里的每个人都对这位将军的人生了解极深，苏临也得以从公孙倩云口中，听到那位将军的人生轨迹。 从公孙倩云口中，苏临间接知道了大雍那个时代，这片大地是怎样的。 那时候，没有凡人不可见仙的天条，但那个时代的修仙者，也已经堕落，只不过堕落的并没有像现在这么彻底，将人视作蝼蚁入药的行为，在当时也被视作邪魔外道，被朝廷所讨伐。 对方还提到了那个关键的名字——归墟仙。 按照公孙飞龙曾经所述，吃心鬼中曾经有人提到过这个名字，所谓的乐太岁，就是归墟仙带来的东西，归墟仙是一群十分恐怖的修仙者，为了提升自己的修为，不惜将人炼作丹药，残暴嗜杀，无恶不作。 当然，公孙飞龙并没有亲眼见过归墟仙，他也只是从典籍中获知了有这种仙人的存在。 虽然书籍中将归墟仙描述的极其恐怖，但公孙飞龙却没有多大感触，因为当时已经有很多修仙者，就是像归墟仙那样，将人炼作丹药，凡能提升修为境界的事，不管多恶，无所不为。 “归墟……年代明明都这么久远了，竟然还会有这个名字。”苏临喃喃自语道。 蚩尤、归墟，这两个本来都属于苏临穿越前那个世界的神话传说中的名字。 归墟是传说中众水汇聚之处，八纮九野的水最终都会流到那里，而那个地方的水永远都是这么多，不会增加也不会减少。 “天尊，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苏临问道。 “过去的事我不清楚，否则也不会让你替我调查，那家伙还在的时候，这个世界归他管辖，我们都不能肆意往里头看，只能通过信徒的眼睛，偶尔看一看。”天尊说。 听到天尊都这么说，苏临觉得继续纠结也不会有什么进展，当务之急，还是尽快离开这里。 苏临脑海中将刚刚知道的事一一过了一遍，很快便制定出了一个新计划。 这个计划，是陆竹雨计划的优化版，也是苏临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出路。 “云姑娘，我有些事要和你说。”苏临说。 公孙倩云一怔：“国师大人尽管说，凡是我能做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是想拜托你做事，只是有些事得告诉你。 其实，公孙一族在外面，早就全部覆灭了。” 公孙倩云闻言，当即愣住，好半天才回过神：“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懂。” 苏临也不再保留，直接将吃心鬼将人当做畜生饲养，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 第一百七十五章新计划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虚构村庄和历史来欺骗公孙飞龙的事，全都一一告诉了公孙倩云，最后还不忘补上一句： “云姑娘，其实你那时候，公孙一族就已经没了，你之所以能下到这来，也仅仅是外面的吃心鬼，想让你继续欺骗飞龙将军而已。” 公孙倩云瞪大双眼，缓缓后退，一个脚下不稳，跌坐在族人的身体上。 “国师大人，您的意思是……我们早就输了吗？” “没错，早就输了。” “那飞龙将军他，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没有意义吗？” “并不是，你们不是还活着么？我有个想法，需要你们所有人的协助。” 公孙倩云呆滞地看向苏临，如抓住救命稻草般问道：“还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反败为胜的可能有，但即使赢不了，若所有人能万众一心，至少也能同归于尽。” 公孙倩云一脸震惊，立刻振作精神，从地上站起：“请国师大人明示！” “其实有个道理很简单，你们将军应该也知道，但想要办到还是挺难的，就是所有人全部死绝。” “啊？” “吃心鬼要吃人心才能活下去，只要人都死绝了，吃心鬼自然就全部饿死了，不难理解吧？” “对，是这样。” “那就行了，所以需要解决的问题只有一个，不被吃心鬼活捉，若能解决这个问题，所有人又不怕死，那这一仗吃心鬼绝对没有胜算。” “对！是这样！”公孙倩云激动道。 苏临淡淡点头，他心里清楚，虽然理论上他们已经处于不败之地，但实行起来极其困难，因为道德与兽性在人体内并存，有人能为了大义慷慨赴死，自然也有人为了苟活不择手段，这无关对错，都是人性。 想让所有人都一条心，办法不是没有，一是客观上限制，像竹雨姐那样，用妖魔之血强行让所有人不得不死。 另一个办法，就是精神上控制，譬如蚁仙功。 但蚁仙功的修炼时间太长，他现在已经没有足够时间了，唯一的办法还真只有用陆竹雨的妖魔之血。 “国师大人，我有一个疑惑。”公孙倩云轻声道。 “我知道，你也觉得不可能让所有人都甘心赴死吧？”苏临直接点明了对方的顾虑。 “是，虽然我自己愿意，但想要所有人都和我一样，还是太难了。正如您刚才说的，飞龙将军不可能没想到这个办法，甚至不需要多聪明的脑袋，都能想到这个办法，但我们还是输了……应该是大家想到之后，都觉得根本不可能成功。” “所以需要一些手段。”苏临冷冷道，“对了，你知道这个世界的地图吗？既然这个世界有着边界，当年的大战中，飞龙将军必然已经全部探明，他应该把这个世界的地形都告诉你了吧。” “嗯！”公孙倩云用力点头。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 第一百七十五章新计划免费阅读：，！ 『』 第一百七十六章 出洞 苏临：「你既然知道这个世界的地形，事情就好办多了。」 苏临的目光落在仍旧漂浮在半空的漆黑左手上，缓缓伸出了手。 在左手触碰到这只手臂的瞬间，那漆黑的手臂忽然分裂化作无数头发丝般的黑线，迅速钻进了苏临的左臂当中，刹那间，苏临的左臂仿佛灌入了大量的液体般，产生一种诡异的膨胀感。 苏临感觉自己手臂内似乎容纳着非常庞大的液体，但肉眼却看不到手臂的体积发生丝毫变化，在通透世界里，黑到极致的物质线，正不断融入他的左手，在手臂里如虫子般游动，朝着全身扩散。 这是黑弥天在与自己的身体融合？ 身体的感知变得十分细腻，物质线仿佛成了有实体的虫子，像蚯蚓般在身体里钻来钻去，那些蚯蚓在蠕动的过程中，逐渐融化，变成一股股奇异的热流，顺着血管灌注到全身。 一种无与伦比的解放感！ 仿佛心里的某一扇门忽然打开！ 肉体变得膨胀起来，全身上下都变得无比有力，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苏临看到了一片广袤的田野，很多人在这片大地上劳作，这些都是他的臣民。 凉爽的清风吹拂胸膛，苏临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他知道自己就是这片大地的主人，这片大地上的所有人和动物，都是因为愿意让他过上更舒适的生活，才被他允许居住此地。 他还要过上更好的生活，让更多男人匍匐在他脚下，再征服更多的女人，让自己的子孙将他的威严传向八纮九野，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名号，臣服者将得到庇护，忤逆者将承受他的怒火。 力量、血脉，这独一无二的强大，就是上天赐予他的特权。 他是无可争议的王！世间的一切都要按照他的心意运转！ 苏临张开双手，想要感受着广阔的天地与和煦的凉风，但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有六条手臂！ 他赫然惊觉自己竟然能看到四面八方的景象，无需转头便能将整片天地收入眼底！ 然而，突然有一个令人十分不适的气息，出现在了他所能感知的范围里，一瞬，他就注意到了那个气息的主人，那是一个少年，站在他面前显得十分矮小，柔弱。 但不知为何，这个少年总有一种熟悉感……这种熟悉感是什么呢？ 虽然不清楚这种奇怪的感觉，但心里却莫名其妙恼火起来，他讨厌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年，不管是他的表情，还是他的眼神，连他本身的存在都令苏临感到厌恶。 对方忽然举起手，伸出食指指着他的鼻子说：「错的！这是错的！」 苏临朝对方发出了咆哮，声音如隆隆作响的雷霆。 他踏前一步，巨大的阴影将那矮小的身影笼罩其中，他伸出的一只手臂就能将对方上半身握紧，在他眼里对方就是一只可以被随手捏死的兔子。 「错的！」少年再次怒吼，表情狰狞，随后右手猛地击出。 苏临看到对方的右拳空击，然后巨大的风从他胸口灌了进来，从前胸吹入，从后背吹出，风不再凉爽，无与伦比的恐惧填满了苏临的身体，排空了其他所有情绪……他不是怕死，他只是忽然知道，自己不是独一无二的王。 「啊啊啊啊！」 苏临尖叫着挥舞手臂，眼前的场景忽然又变回了熟悉的样子。 天尊在旁边关切地看着他，周围多了许多人，公孙倩云一脸惊恐地站在前方。 苏临喘着粗气，感受着胸膛内地震般的心跳。 刚才他又进入幻境中了，这次幻境中的所见所闻，记忆犹新，仿佛可以想起所有的细节。 「国师大人，您……您怎么了？」公孙倩云 问道。 苏临摆了摆手：「没什么，什么事都没有。」 他看到周围站满了公孙一族的人，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睛充满敬畏，但又充满失望，大概是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完全不符合他们的预期。 想必在他们眼里，值得让公孙飞龙等待几千年的国师，是一个十全十美，强大到无所不能的人物吧。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成功继承了公孙飞龙留下的黑弥天残骸，没有发生意外。 但刚才自己看到的幻觉又预示着什么？他变成了蚩尤。 这个判断应该不会错，六条手臂，高大强壮的身躯，并且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纵览整片天地，那自己应该就是三头六臂的蚩尤无疑。 但他被杀了，被穿着校服的自己杀掉了。 幻觉里他完全代入了蚩尤的思维，没有认出自己来，但清醒后，他就发现那个说「错了错了」的少年就是没有穿越前的他自己，外表就是他穿越前的模样，还穿着校服。 「真是荒诞。」苏临喃喃自语道。 「看来你看到了有趣的东西。」天尊说。 「嗯，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苏临抬起头，极远极远的地方，有一个白色的小光点，那应该就是地洞的出口，就在苏临触碰黑弥天残骸前，那光点还没有。 他们下来的地方是岩山的洞窟里，没有任何光线，这个不断循环坠落的深坑由许多单向通过的「门」分割，或许公孙飞龙的存在，才是封死了唯一的出口。 现在公孙飞龙的力量被他完全吸收，真正的出口自然显现了出来。 「国师大人，我们已经可以出去了。」公孙倩云说，「其他人已经在上面等您了。」 「嗯，出去吧。」 苏临转身看向天尊，沉默地弯下腰。 天尊微微一笑，趴到了苏临背上。 苏临背着天尊跳上了囚笼的锁链，慢慢往上爬，就这样沿着锁链爬了不知几千米，他们终于来到了地面上，此地并非岩山，而是一片陌生的山脉。 苏临看到了陆竹雨口中的世界尽头，一面无边无际的白墙，从无法望到顶的天际落下，将奇峰突起的巍峨山脉，从山脊处分割截断。 第一百七十七章 难以接受的计划 白墙无穷之高，直通天际，壮阔的山峦在它的面前，可以忽略不计，这种世界边界的存在，让苏临想到了行星的运行，日月星辰的轮回升落，他实在无法想象出世间真的可以存在一面无限高的白墙。 或许这个白墙就像珠穆朗玛峰，只是高得望不到顶，实则也有着极限？ 否则若是自己从这里乘坐火箭飞向太空，一路飞升的途中，一半的视野都被这一面白墙所阻碍，来到太空之后，往四面八方望去全是一片白色，只有最下方是一颗灰尘般的「世界」。 那时，太阳在哪里？星辰又在哪里？ 这个世界的太阳东升西落，会穿过世界的尽头去往另一边吗？还是撞上白墙消失不见？ 这些念头在苏临脑中一闪而过，他将目光从白墙上收回，此时一旁的公孙倩云已经在地上画好了地图，他们所在的地方是这个世界的最南端，而千年之前，吃心鬼的大本营在最北面。 公孙倩云在地图上标出了许许多多的门，通过这些门，人可以一瞬间跨越千里的距离，从一端抵达另一端。 苏临看着地图，手指从当前位置出发，划过山峦和森林，最终落在距离此地又万里之遥的岩山上，然后沿着东南方一路划去，最终停下。 「这里应该就是我之前暂住的村庄，先去这里吧，在出发之前，我想跟大家说一下我的计划。」 …… …… 太阳西沉，公孙举鼎结束了一天的打猎，扛着野猪回到了家中。 踏进院子时，家里一片安静，妻子并未出来迎接，孩子也没跑出来。 对此他已经习惯了。 因为自己的疏忽，带来的外客中混入了吃心鬼，害死了兄弟的小孩，现在村里的大家都对他抱有怨气。 因为自己的原因，妻子也承受了不该有的非议，她对他心存埋怨也是理所当然。 「唉。」公孙举鼎叹了口气，无奈摇头。 他还是想不通，为什么外客中会有吃心鬼，他亲眼看着他们杀了那一群吃心鬼，而且飞龙将军也给村里的大伙托了梦，说苏临就是他一直在等的人。 既然是预言之人，为什么会和吃心鬼在一起？ 「夫人，我回来了。」 公孙举鼎推门而入，忽然察觉气氛有些不对，一抬头，便看到妻子和孩子，与一个陌生老头一起坐在桌旁，而坐在他们对面的人，正是苏临！ 公孙举鼎脸色骤变，刚要出声高呼，他妻子连忙出声制止。 「别喊！他是我爷爷！我爷爷之前跳进那坑里去了，我娘书说她亲眼看着爷爷跳的。」女人看了看眼前的老者，又看了看苏临，「我爷爷他刚刚从那坑里出来，另外，苏……国师大人也是。」 公孙举鼎张大嘴巴，错愕地看向眼前的老者，对方是妻子的爷爷，那自己是不是应该称呼对方为岳祖父？ 「小子，听说你也被将军选中了，可惜咱们没在坑里遇上。」 老者笑着敞开衣襟，露出和公孙举鼎一模一样的龙纹身。 「这，这是怎么回事？」公孙飞龙困惑地看着二人，忽然举起猎刀，紧张地看向四周，搜寻屋里其他人的身影。 「我没和他们在一起，这里只有我们两人。」苏临平静地望着公孙举鼎，「大叔你先坐吧，大嫂，麻烦你带着孩子们先出去。大爷，你陪陪你孙女吧，毕竟好久没见面了。」 「国师大人叫我名字就成，这帮小辈，也无需与他们客气。」老者恭敬道。 苏临轻轻点头，目送老人带着孙女和孩子们走出屋子，一旁公孙举鼎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妻儿离开房间，方才在苏临面前，小心翼翼地坐下。 苏临像主人般拿起桌上的茶壶，为对方倒了杯水，开口道：「村里发生了什么，我都知道了，这些事我都能解释。我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 第一百七十七章难以接受的计划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刚刚从坑里上来，公孙一族的所有人都跟我一起上来了，而飞龙将军，现在已经离世。」 「什么？！将军他已经……」 公孙举鼎端着茶杯，惊得说不出话来，对他而言，这些话冲击太大。 苏临没给对方消化情绪的时间，径直说了下去：「另外，村里的大修是吃心鬼。」 「啊？……等等，这怎么可能！」公孙举鼎拍桌站起。 苏临举手示意对方冷静，口中道： 「只要你跟我去祠堂看上一眼，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而且门外那位老先生，肯定不是吃心鬼，你也听你媳妇说了，当年他娘，亲眼看着他跳下了那个深坑，吃心鬼不可能伪装成他的模样。」 「这……」公孙举鼎无法辩驳，悻悻坐下，神情恍惚。 苏临说得很有道理，但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村里的大修就是吃心鬼，若大修是吃心鬼，他们村子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到如今？ 苏临观察着公孙举鼎的神色，不再迟疑，当即开口道：「其实公孙一族早已战败，而你们之所以能活到如今，也只是因为吃心鬼需要食粮，并且需要用你们来欺骗深坑中的飞龙将军。」 …… 三杯茶后，苏临已经将所有的真相和盘托出，听完真相的公孙举鼎恍恍惚惚，犹如梦游：「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们怎么可能是吃心鬼养的牲畜……」 「我没有骗你，如果你现在愿意跟我上山，我可以带你进祠堂，看看真相。」 公孙举鼎茫然地看着对方，表情迷茫。 苏临叹了口气，起身道：「虽然这就是真相，但不代表我们没有赢的机会，我这次来找你们，就是为了寻求大家的帮助。」 「什么？」 「如果大家能奋起反抗，即使不能杀尽吃心鬼，拼个同归于尽却不难。吃心鬼吃人，就像人要喝水，若是水宁可自己烧干也不给人喝，人必然只有死路一条。」 「什么？」公孙举鼎眼神亮了一下，很快就被恐惧填满。 苏临看出对方是听懂了，但还无法接受现实。 「我们现在还在联系其他人，若大家能团结一致，就有一线生机，即使没有，也能拼个鱼死网破，公孙一族苟延残喘至今，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苏临说。 公孙举鼎愣住了，他与苏临对视片刻，随后躲开了那刀锋般的视线。 「我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我的孩子……这实在是……」公孙举鼎欲言又止。 这个迷茫的男人，沉默了半晌，虚弱道：「让我和村长他们商量一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但不能被大修知道，我这个计划只有所有人参与，才有成功的可能，希望你们能考虑清楚。」苏临沉声道。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 第一百七十七章难以接受的计划免费阅读：，！ 『』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人心 苏临离开了公孙举鼎的屋子，在夜色中遁入山林，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天尊开口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苏临低下头，神情若有所思。 「支持你的人肯定不在少数，但也绝对不可能是所有人都支持你，人类中有悍不畏死的人，也有贪生怕死的人，有强者也有弱者，有勇者也有懦弱者，这便是人类。」 是啊，这就是人类，个人可以拥有绝对理性的考量，然而这份考量注定无法被所有人都接受，每个人的人生际遇不同，所重视的东西也不同，想守护的也不同。 「国师大人。」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临转头，看到是刚才陪同他前往公孙举鼎家的老人，公孙山狼。 「什么事？」 「我孙女婿叫了一些人，说是想要去祠堂看看。」老人说。 「带他们过来吧。」 不多时，公孙举鼎带着村子的村长，和一男一女出现在苏临面前。 苏临与村长早就见过，看村长和公孙山狼两人的眼神交互，就能知道这个村长与公孙山狼是旧识，并且还是公孙山狼的小辈，而另外一对男女，表情无措，略带慌张，或许还没彻底理解此行的目的。 「苏先生，不，国师大人。」村长上前与苏临打招呼。 「走吧，祠堂你们是认识的，距离这不远。」 老村长叹了口气：「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敢相信这种事。」 「我也是，但国师大人说的都是真的，我已经亲眼看过。」公孙山狼说。 公孙山狼也是这个村子出生，在大修的照看下长大，对他而言，大修便是吃心鬼这件事，在感情上的冲击并不小。 但事实摆在面前，容不得辩驳。 苏临带着众人来到了祠堂，那对年轻男女看到祠堂，最初还碍于传统规矩不敢靠近，但在村长与公孙举鼎的劝说下，最终硬着头皮，更苏临从祠堂的顶部跳入。 当看到祠堂内的景象时，他们都愣住了。 「怎么会是这样？」女人颤声道。 男人也脸色煞白，他与女人当年也是来祠堂着成亲的新人，当年在祠堂里美好甜蜜的夫妻生活，直到如今，二人都难以忘怀，但看到眼前这一幕，这些美好记忆统统变得肮脏不堪。 看着这些叫错名字，却还不断寻欢的年轻一辈，两人仿佛看到了自己。 当年，他们在这祠堂里，是不是也呼喊着对方的名字，怀中抱的却是另外的人呢？他们生下的孩子，是他们的爱情的结晶？还是某个同村男人的儿子？ 女人双腿发软，在男人的搀扶下堪堪站住，但男人表情也几近崩溃。 公孙山狼叹了口气，指了指更里面的房间，转头对村长说道：「老弟，进去看看吧，看了那里面，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老村长望了望公孙山狼，又看了看苏临，颤颤巍巍地朝祠堂深处走去。 苏临没有跟上去，他知道对方会看到沦为畜生的人类，若他有勇气，还能看到更深处的屠宰场。 老村长拿着火折子，走了进去，公孙举鼎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两人再从里面出来时，外表都老了十岁。 老村长来到苏临面前，扑通一声跪下，老泪纵横道：「国师大人……我们不想当畜生啊。」 「我的办法，已经和公孙举鼎说过了，他也和你说了吧？」苏临看着对方，心里像堵了块石头，又闷又硬，「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有些事，非做不可。」 「我们这些人死则死了，但孩子们呢？」老人仰望苏临，眼中带着一丝微弱的期盼。 公孙山狼怒斥道：「你在说什么！飞龙将军在底下被困了这么多年，我爷爷，我大伯在那坑里发了疯，没了心！我们这些人在那没光的地方待了这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 第一百七十八章人心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么多年，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杀光那群妖魔吗！」 「孩子呢？孩子有什么错？你忍心看他们没长大就去送死吗？！」老村长一把抓住公孙山狼的裤子，「老哥，你也是有孙女的人！你也见过你曾孙子们了吧？你就忍心看他们死！」 公孙山狼红了眼，表情却坚硬如铁：「就算死，也好过像猪狗一样活着！」 「我们会冲，我让村里的男人们都跟你们拼一把，但孩子就留着吧。」老村长乞求般看向苏临。 苏临俯视对方，压着感情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我们输了，下一代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或许在你们的曾曾曾爷爷那辈，也发现过这个真相，他们和你一样拼了名。但千年来从不缺慷慨赴死者，两代之后又是个循环。 大修会把活下来的人养大成人，教给他们错误的历史，没人会知道你们死了，而现在连飞龙将军也没了，他们都不用再遮遮掩掩，你觉得那时会怎样？ 等到那时，吃心鬼也不用再装人了，那时人就是低劣的畜生，吃心鬼就是高高在上的饲主，你们的后代们连仇恨都会忘记，只会争着要当高高在上的饲主。」 周围是连续不断的靡靡之音，苏临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只看到了绝望。 天尊叹了口气：「在哪里人都是一样，即使是你那个世界，不也是如此？仔细想想何其相似，本来都是人，但有些人成了高高在上的非人，有些人宁愿活着也要当猪狗，甚至连生儿育女，都不是自己在控制。」 苏临握紧了双拳。 老村长无助地望着苏临，颤声道：「再想想办法吧，一定会有办法的！我回去和大家说一说，从长计议啊。」 苏临沉默，听到身边传来一声长叹。 「看来，你已经走到死路了呢？」天尊叹息道。 苏临看着老村长，点了点头：「我等你们的消息。」 苏临将他们带出了祠堂，看着他们自行朝村里头走去，在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后，身后的树林里出现了数百人，他们就是公孙飞龙为他留下的飞龙军。 「国师大人，为什么要放他们离开？他们可能会泄密。」公孙倩云说。 「若有泄密，格杀勿论。」苏临说，「村长那边，由我亲自监视。」 「是！」飞龙军众人齐声道。 天尊在一旁发出哂笑：「你是想看看人心吗？」 苏临沉默不语。 人心他已经见到，他想看的是其他东西。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 第一百七十八章人心免费阅读：，！ 『』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人心（二） 苏临站在视野开阔的高处，看着老村长去了其他村民的家里，目睹他将许多人叫回了自己家。他前前后后跑了好几趟，足足叫了几十人。 在村里，这算是大动作了，但他很小心，没有惊动祭屋里的大修。 等那些村民都进了村长家，苏临也绕到墙外，隔着两堵墙，偷听众人谈话。 这么远的距离，寻常人已经听不见屋内人的谈话，但苏临在集中五感后，可以清晰分辨出对方的谈话内容。 他听到屋子里几十号人乱哄哄的，谁都不知道村长要讲什么，直到村长开口，众人从安静下来。 之后，村长把苏临对他讲过的话，如实对所有人说了一遍。如预料般，得知真相后的村民一度陷入了恐慌与混乱，屋内一时间七嘴八舌，争论不休，场面几近失控。 如果不是公孙举鼎在最后喝止众人，恐怕动静会闹得更大。 就在这时，苏临听到远处的阴影里传来一阵轻响，一个人影在暗处一闪而过。 苏临身体瞬间绷紧，进入了战斗状态。 「是我，我在祠堂那边拉人时看见你们了，所以就跟了过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从深坑里出来了。」秋三福半蹲着身子从黑暗中走出，猫着腰走到苏临身边蹲下，「你在偷听啊？」 「其他人呢？」苏临保持着警惕。 「南志贤就在山上，陆竹雨在协助他制作人傀。」 「人傀？」苏临一惊。 「蚩尤明日就要去祭坛举行仪式，要持续好几天，我们可以趁机冲击出口，血凝功配上人傀可以提高成功率，所以我拉了祠堂的人畜当素材。」秋三福说。 苏临皱起眉头，在心里思考了一下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最后得出结论，他们计划是可行的，而且效果会很好。 虽然时间很短，但血凝功本就是诛仙司为最低级的练气修士创造的，专门以命换伤的杀手锏，难度极低，熟练者与初学者的差距，只有激发速度。 南志贤虽然天赋不佳，但也是筑基巅峰，半步结丹，血凝功对他来说并不难。 而这个计划虽然残忍，但苏临也没反对的想法，陆竹雨最初的计划，就是失败后杀光这个世界所有的人类，因此对南志贤制作人傀的行为，其实也不算出格。 不过，灭绝所有人类是他们的最终计划，现在还没到那个地步，若公孙一族所有人能团结一心，与吃心鬼拼死一搏，胜负尚未可知。 毕竟在数量上，人是远远压倒吃心鬼的，吃心鬼也不可能放开手脚屠戮人类，毕竟若人类死绝，他们没了粮食也只有死路一条。 此时，屋内的吵闹声忽然安静下来，紧接着一个沉稳的声音率先开口。 「村长，那个国师让我们和吃心鬼拼死一战，有胜算吗？……我觉得没有。 大家也都听到了，我们这些年，一直以为自己是大雍军的后裔，但其实只是吃心鬼圈养的粮食罢了，就连大修都是吃心鬼，我们怎么可能赢！」 「胜算或许没有，但我们只要团结一心，也能拼个同归于尽！鱼死网破！」一个男人激动道。 「同归于尽？你说的同归于尽，是所有人死绝！你自己可以死，你媳妇呢！你娃儿呢？你死了他们怎么办？ 他们只能自杀！ 但你确定娃儿们会自杀吗？娃娃们害怕不敢动手，他们的娘下得了手吗？」 「是啊，全族死战说得容易，做起来难，这件事若不做绝，等于没做啊！我看行不通！」 「哼！我们在这鬼地方扛了这么久，给那帮妖魔当了这么久的畜生，等的就是外面人能念着我们的好，能进来帮我们一同打倒妖魔，带我们出去。结果好不容易等的人来了，竟然是要我们去送死？这气我受不了！」 「唉——按我说啊，我们不如直接去投奔吃心鬼！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 第一百七十九章人心（二）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现在飞龙将军也没了，吃心鬼也没必要接着装了，若是大修现在承认自己是吃心鬼，我们又能如何？我们绑一块也不是对手，难不成还指望那个藏来藏去的国师啊！」一女人说道。 另一人当即附和：「我看行，人活一辈子，不就求个心安吗？说到底吃心鬼和咱们也无仇无怨，人家都在祠堂养了那么多「畜生」了，不缺吃的。我们若是听话，他们也没必要害咱们。」 「就是就是，妖魔养人还要人手呢！反正他们养的那些人，连话都不会说，根本算不上人！我们还能帮他们养呢，要是村长你能出面和大修谈谈，说不定真能谈成！」 「我看行！那国师我看是指望不上，他真有能耐，还用得着指望我们？要我们死，他自己怎么不去死！」 「你们这帮人！你们这群人真是数典忘祖！咱们公孙一族活到如今，不是为了当妖魔的狗！你们忘了飞龙将军进到这方寸之地，是为了什么吗？」老村长怒斥众人。 或许是老人的威严和正义感，震慑到了众人，屋内沉寂了一秒，但紧接着，一个女人哽咽着开口： 「村长，什么数典忘祖啊……说到底，咱们这典啊祖的，还不都是那帮妖魔教咱们的？咱们早就输的不能再输了。」 「村长，我是粗人，懂的不多，我也不怕死！但我担心我娃儿啊，我拼命大半辈子，为的就是让俺媳妇和娃儿们能平平安安，你让我拼命可以，你让我媳妇和娃娃送命，我真受不了！」声音沉厚的男人说到最后，大声哭了出来。 屋内的讨论越来越激烈，到最后，很多人将怨气撒在了外面世界的人身上。 苏临蹲在墙外，所有的话都听在耳里，对这种情况，他一点都不意外。 天尊说的没错，从古至今，人类莫不如此，别说现在这个时代，即使是他的前世所生活的社会也是一样。 那个世界，本来大家都是普通人，一些人却靠着榨取别人的血汗，成了高高在上的吃心鬼，他们以普通人的血为食粮，骑在普通人头上拉屎撒尿。 所有人都知道那帮人该杀，但所有人都不会团结在一起。 凡是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吃心鬼以底层之民的血肉为食，若是没有底层的人，这些啖肉饮血的怪物，也就无法生存。 但即便都明白这个的道理，他们却没有勇气和吃心鬼同归于尽，每个人都会走上对自己最有利的道路。 他们有的人，会选择成为吃心鬼的走狗，为吃心鬼饲养那些没有智力，更无反抗之力的人畜。 有的人虽有拼死之心，然一人之力只是杯水车薪，又有妻儿老小的牵挂，只能蒙着眼睛度日。 在这个生孩子就是生奴隶的时代，若所有人都不生出奴隶到这个世上，吃心鬼就像无根之木，自然而然就会凋亡。 但他们连这小小的牺牲都不愿意付出，所有人都希望，能有个公孙飞龙带领族人杀光吃心鬼，即使公孙飞龙没了，也要等公孙飞龙口中的预言之人。 但他们从来都是等别人……他们从来都不睁开眼。 「你不会指望他们和你一起去打蚩尤吧？」 秋三福瞥了苏临一眼，用极其肯定的语气说道：「放心吧，不可能的，吃心鬼虽然自称太岁一族，但他们都清楚，太岁一族其实和人没有区别。 每个吃心鬼，谁从前不是人呢？ 人最清楚人了，想要赢就得大家都不怕死，但一百个人里，即使有九十八个人不怕死，只要有两个人怕死，那九十八个人死了也等于白死，反而是不怕死的人越多，怕死的背叛者就活得越好。 一旦想通这一点，那原来不怕死的九十八个人，也都不愿意死了，毕竟谁愿意白死呢？白白死了不说，活下来的懦夫反而快活自在。 另外，你不知道吧？现在屋子里有个人是吃心鬼的内应。」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 第一百七十九章人心（二）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什么？」苏临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秋三福。 秋三福耸了耸肩，接着道：「听不懂？就是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的人。」 「这怎么可能！你们就不怕那个内应被公孙飞龙托梦，被对方把真相都告诉公孙飞龙吗？！」苏临震惊道。 秋三福眨了眨眼：「我不太清楚，毕竟我成为吃心鬼不久，不过我想他们是怕的，也不知道当初想出这鬼办法的人是谁，一开始所有吃心鬼都怕得要死。 但后来，他们发现内应根本不会背叛，甚至被托梦了，还会帮着吃心鬼，欺骗公孙飞龙，只要吃心鬼这边给他们足够的好处，他们很乐意当内奸。 毕竟那些内应也知道，若是公孙飞龙真的赢了，他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都是要被清算的，与其被清算，不如继续当狗。 看透了这点，太岁一族就什么都不怕了，而且他们想通了，即使公孙飞龙知道又如何？他又出不来。 真出事了，就把所有人都杀光，再从人畜里挑几个年轻的，从头教起，养成一批新人。」 「几千年里，没有出意外吗？」苏临有些失落。 秋三福看着苏临，淡淡道：「很遗憾，没有，一次都没有。他们本来有机会的，但从来没有。 就像现在，只要全都不怕死就能同归于尽，但他们做不到……这就是人啊。」 「觉悟若不彻底，便是没有觉悟。」苏临喃喃自语道。 秋三福：「还是别管他们了，这帮人值得你救吗？你既然从坑里出来了，总该有收获吧，凭我们几个冲一波，肯定能冲出去。 至于这帮人，就把他们留在这自生自灭好了。」 见苏临不说话，秋三福眉毛动了动：「你不会真想带他们，和所有吃心鬼干一架吧？说真的，没胜算的，光个蚩尤就够你喝一壶了。 那怪物虽然只是金丹，但不是普通的金丹，说不定元婴都能打一打。更别说除了他之外，还有一大帮金丹。 你看这每个村的大修都是金丹，老巢那边更多，这些你打得了吗？ 屋里这帮杂鱼都是群没骨气的家伙，即使愿意跟你拼命，也只能当炮灰，除非他们每个人都愿意送死，否则就只是蚂蚁，几下就碾死了，连让吃心鬼流点血都不行。」 苏临：「……」 「想当英雄啊？你听，他们现在在屋子里聊什么？」秋三福说。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 第一百七十九章人心（二）免费阅读：，！ 『』 第一百八十章 人变成狗，和非人 苏临随便听了一下屋子里几人的谈话，已经有人提出要欺骗他，将他交给吃心鬼，以换取平安的生活了。 「这些凡人都靠不住，留着反而会搅乱计划，不如现在就把他们杀了。」 说罢，秋三福起身往屋子走去，苏临一把拉住对方。 「干嘛？」秋三福疑惑道。 「他们说的没什么不对。」苏临叹了口气，缓缓起身，「可以说完全在意料之中……虽然我之前的确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期待，毕竟他们对公孙一族的身份如此骄傲。」 士气的低落可以理解，战场上吃了败仗的军队，往往会士气低落，严重点甚至会一蹶不振溃不成群，出现逃兵现象，而这还是在有概率能打赢的情况下。 但对现在的公孙一族而言，赢的可能几乎没有，理论上唯一同归于尽的办法，实施起来，却需要极其苛刻的条件。 为了满足条件，他们必须做一些极度残忍，灭绝人性的事。 就像他们说的那样，想同归于尽不能光靠个人的觉悟，必须确保其他人都只能死，不能活。 但上战场与吃心鬼拼杀的人可以提前服毒，无法上战场的孕妇、孩童又该如何？ 想要同归于尽，就必须靠其他手段限制，确保他们必须死。 能做到这一点的，已是非人。 秋三福疑惑道：「那你要怎么做？总不能放着他们不管。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他们。」 「我会带他们打败吃心鬼。」苏临认真道。 「你认真的？」 「当然，你觉得大家是怕死吗？怎么可能，他们只是想要当一个人而已。走吧，带我去见竹雨姐他们。你们找到槐南了吗？」 「找到了。」秋三福又看了屋子一眼，「这帮人不能放着不管，他们会影响到我逃跑。」 苏临：「我会派人盯着他们，从坑里出来的不只有我，还有这些年跳进坑里的那些人。」 秋三福眼中惊讶一闪，旋即恢复平静：「那就随你吧。」 苏临举起手朝远处待命的几名飞龙军的人示意了一下，转身往山上走去。 「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你想怎么做？」天尊好奇道。 「你猜不出来吗？我以为你能猜到。」苏临惊讶地瞄了天尊一眼。 「因为你一直在变化啊，你变化的速度超过我的想象。 不过我也逐渐体会到为人的乐趣了，我刚刚变成这样时，靠看你的表情就能猜中你的心思，但现在我有些捉摸不透了，这种感觉真是新鲜，让人期待得不得了。」天尊笑着说道。 「你现在说这话，听起来就像一个愉悦犯，一点神的样子都没有。」苏临无奈笑道。 天尊发出舒畅的大笑，笑容灿烂道：「当然啦！因为我这部分本来就是人啊！纯粹的人哦！人拥有了神的经验也不会成为神，所以我现在的这部分是人。」 「听起来想破罐子破摔的自暴自弃，一点神的矜持都放弃了？」苏临开玩笑道。 天尊：「没啊，我说的都是真话，用世人爱听的话讲，就是神有万相，无数感官可以变成无数的相，人相、狗相、猫相、石头相、电视机相，你指着神的电视机相，说神是一台电视机，不觉得奇怪吗？」 苏临一听就理解了，不过对这些知识，他本来兴趣也不大。 天尊低头看向苏临的手，伸出手牵住，苏临本能想要抽回，却被天尊牢牢握住：「你怕什么？」 「没怕，你牵我手干嘛？」苏临问。 天尊：「想要牵你的手。如果觉得这个理由不够，我可以再编造几个，理由和动机都是很容易捏造的，但我觉得你不会想听太肉麻的话，所以还是别搞得彼此太尴尬了，以你那多疑的性子，说不定到时候连正事都办不好了。」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章人变成狗，和非人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真拿你没办法。」苏临皱眉道。 「看来还是要理由啊。」天尊叹了口气，「那就给你一个理由吧——人类的语言作为媒介，无法完美传达信息，有些细微的情报，只能通过肉体的接触来获取，现在我想更了解你，所以牵你的手。」 「听起来不像假的，是真的？」苏临问。 「当然，在信息交互方面，语言的泛用性很广，但深度却很浅。 也正因此，「我爱你」三个字，远远比不上一次热烈的吻来得感受深厚，这也是为什么止于礼的男人远不及一些渣男。 而现在，仅仅是牵了一下手，我就知道你很兴奋哦。」 「你想多了。」苏临否定道。 「我指的不是因为牵手兴奋，你是对现在这个极端绝望的局面感到兴奋吧？」天尊笑道。 苏临瞳孔骤然放大，脚步一顿，缓缓握紧了天尊的手。 他转头看向天尊， 红月下，对方瞳眸似水，笑容带着一丝狡黠。 苏临有种被点醒的感觉。 原来刚才自己是在兴奋吗？ 从刚才起一直存在的异样感觉，竟然是兴奋。 苏临缓缓露出笑容：「可能真是这样。」 「你好像很有自信。」 「算不上自信，只是因为想通了一些事，所以突然就不需要犹豫了。」 「想通了什么？」天尊问道。 苏临：「现在不告诉你，你就看着吧，在最后知道会更有意思的。」 这时，冷淡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你在和那个天尊说话？」 「嗯。」 「就是那个在洞窟里短暂出现过的女人吧？她就是天尊的化身？」 「怎么了？」 「你能帮我问一下吗？怎样才能像你一样，见到真仙的化身，我也想见一见清虚菩萨，即使只有一面也好。」秋三福说。 「没有办法。」天尊说。 苏临重复了天尊的话：「没有办法。」 「这样啊。」秋三福喃喃道。 过了不知多久，之前他们短暂休息过的山洞再次出现在眼前，只不过原本清新的空气中多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苏临穿过树林，看到了站在洞口的数百个「人傀」，他们被绳子绑在一起，绑在树旁，从外表看并没有受伤，但一旁清澈的溪流，已经被血水染红，长衣染血的陆竹雨正在溪边洗手。 陆竹雨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头，看到苏临时，面露惊讶之色。 「你出来了？」陆竹雨嘴角露出笑容。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章人变成狗，和非人免费阅读：，！ 『』 第一百八十一章 全新的感官 陆竹雨起身，拧干衣摆上的血水，「怎么样？有进展吗？」 「进展虽然有，但我也不知道最后能发挥多少作用。」苏临看着黑色的左手说道。 他旋即打起精神，指着旁边的人傀说道：「这就是你和南志贤做的人傀？」 「你都知道了啊。」陆竹雨话里满满的无奈。 苏临默默点头，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陆竹雨沉默了一阵，平静地解释道：「这样能提高胜算。」 陆竹雨的解释似乎有些自暴自弃，显然她对自己的解释也很不满意，不过她或许只是想要让自己显得没有这么残忍。 苏临很能理解对方，所谓慈不掌兵，现在这种绝境就是这句话的最好诠释，在这种时候，「残忍」将变成一种美德，而善良的人只能通过折磨内心去获取这种美德。 身后的山洞传来脚步声，苏临转过头，看到灌木丛一阵抖动，伴随一阵窸窣的摩擦声，南志贤出现在他面前。 对方看到他先是一愣，随后目光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绑在树上的人傀。 紧接着，南志贤便迎了上来，口中说道：「你回来了啊！我一直都很担心你，不过我想你总能回来的，毕竟你怎么说也是天尊圣子，身边还有天尊庇护。 你离开后我们又有了一个新计划，或许可以救这里的人，但这个计划属实有些不讨人喜欢，不过幸好有陆阁主在，否则我怕是无论如何都不敢下这个决定——唉，这局面可真糟糕。」南志贤无奈地摇了摇头。 陆竹雨瞥了南志贤一眼，主动担起责任：「是我让他这么做的，想要提高胜算，这是最可行的办法。」 「为大义而死，他们也算是死得其所吧。」南志贤一边感慨，一边斜瞄着苏临。 然后，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一振，惊喜道：「对了，槐南找到了！我就想她可能在那个祠堂附近，毕竟那个地方是我们都知道的地方中，最容易藏身的地点，我在哪儿来来回回找了好几圈，总算是碰上了，也幸好她没碰上吃心鬼。」 苏临看了南志贤一眼，伸出手搭在对方肩膀上，说：「做得很好。」 「哈哈，这有什么，分内之事！虽然槐南不认我这个师父，但我心里是把她当成徒弟的，这么多年来，我潜心钻研丹道，但一直自私自利，没有任何亲朋，其实也是一大遗憾。自从我教了这丫头……」 「有件事要你帮忙？」南志贤的自白还没结束，便被苏临残忍打断。 「啊？什么事？」南志贤愣住，表情有点紧张。 「我要让你配合我演一出戏，你能同时操控多少人傀？」 「要看操控到什么程度。」 「比如说，发狂的模样你能伪装出来吗？」 「是这样吗？」 南志贤看向绑在树上的人傀，本来面无表情的人傀忽然发狂大吼，头颈前倾，表情狰狞，浑身上下青筋暴起，上下牙齿不断叩动，仿佛狂犬病发作一般。 苏临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就足够了，竹雨姐，你的兽血准备好了吗？」 「还没有，如果你要用，我马上可以准备。」陆竹雨说。 「不管你想做什么，速度一定要快，明天蚩尤就会去那个祭坛，仪式就在这几天，机会也只有这几天。如果错过了，即使下次还有机会也出不去了，因为你们在外头的人会把门关上。」秋三福提醒道。 苏临瞥了秋三福一眼，说：「我有个问题要问你，既然人和人的村子相隔甚远，每个村子都有大修坐镇，那若是其中一个大修死了，其他吃心鬼，要多久才能得到消息？」 「十天半个月吧，坐镇的吃心鬼为避免身份暴露，不会频繁来往。而且，公孙一族里，除了拥有黑弥天的公孙飞龙值得忌惮，其他人就像蚂蚁一样，根本无需戒备，所以吃心鬼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一章全新的感官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不需要烽火台那样的报信制度。」 「也就是说，我若是杀了村子里的大修，再控制住村里人和那个内应，其他村子的大修就不会知道同伴死了。」苏临问。 秋三福神色微动：「没错，你想杀掉村里的大修？」 苏临活动了一下肩膀，一边的嘴角微微一扯：「躲躲藏藏的，想把大人号召起来也不方便，这具身体也该稍微活动活动了。」 「喂！那可是金丹期啊！你才刚刚筑基吧。」南志贤惊呼道。 苏临冷冷道：「蚁仙门的掌门是元婴。」 南志贤一时语塞，竟无言以对：「但黑天尊还能用吗？你身体都烂成这样了。」 「黑天尊的真正名字是黑弥天，另外，我就是想要能再次使用它，所以才打算出手杀掉大修。」苏临说。 他现在的身体损耗过大，炁不足以支撑黑弥天现身，但夺炁篇可以解决这个麻烦。 「而且我有十足的把握，只要做好准备，大修没有胜算。」 他的话像一种宣判，让在场所有人神色为之一变。 「看来，你已经得到黑弥天的力量了，能让我见识见识吗？」秋三福说。 「到时你会看到的。」苏临说。 陆竹雨：「苏临，我觉得还是谨慎为好，虽然你变强了，但对方毕竟是金丹。 我知道你肯定能打败金丹，但惨胜和战胜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结果，我觉得你还是把力量保留到最后一战比较好。」 陆竹雨对苏临的实力很有信心，毕竟即使是她，提前进入猫妖状态也能与金丹一战，而苏临的实力绝对凌驾于她之上，他若是全力以赴，一定可以杀死金丹。 但在这种时候随意浪费力量，风险着实有些太大。 「别担心，不会有问题的。」苏临说。 他这么说，并非狂妄自大，而是切实感觉到了自身的变化。 从深坑出来之后，苏临便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很难形容，非要概括，那便是对自身的感知，准确说，是对过去的自己的肉体的感知。 他能感觉到自己在衰老，能感觉到比现在年轻一个时辰的自己的身体。 而且，他还可以用那个比他年轻一个时辰的身体，覆盖掉现在这具身体。 这种感觉正在越来越强烈，或许这便是吸收黑弥天之后，产生的全新感官。 当然，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极度渴望战斗的诡异欲望。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一章全新的感官免费阅读：，！ 『』 第一百八十二章 抓出内鬼 苏临吹了一声口哨，几名飞龙军从暗处走出，站在苏临面前恭敬道：「国师大人有何吩咐？」 「在那个村子周围待命，不准让村里任何一个人离开村子。」苏临说。 「是！」 飞龙军拱手领命，转身踏入夜色，消失不见。 等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苏临转身对众人说：「南志贤，你带着两个人傀跟我一起来，秋姑娘，如果你想看我和大修打，也可以来。 至于竹雨姐，就留在这吧，如果你能把兽血能提前准备好，就再好不过了。 另外替我向槐南问好，我办完事很快回来。」 …… 村子里，气氛沉重的讨论会终于结束，那些偷摸来到村长家的村民们，抱着复杂的心情，与家人一起回到家中，村民们陆陆续续回到家里。 公孙兰却没回家，而是穿过村屋，从村子的外围绕行，朝着村东头的祭屋走去。 她必须将刚才的事立刻告诉大修，虽然她心里并不觉得那所谓的国师能赢，但那毕竟是飞龙将军预言的命定之人，不得不小心防备。 虽然公孙兰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在背叛公孙一族，但她从来没有其他选择，她的父亲就是吃心鬼中的一员，在父亲的庇护下，他们家一直过得很好。 当男人们外出狩猎时，别的女人都在担心自己丈夫被吃心鬼发现时，她却从来没有这样的顾虑，因为她知道吃心鬼绝对不会伤害她家的人，并且她也无需担心夫君打不到猎物。 也正因为这层关系，他们家族在村里地位十分崇高，她的奶奶便是留在祭屋侍奉大修的送子婆，全村的人对她家都十分的尊敬。 对现在的生活，公孙兰很满足，她决不能让那个国师破坏掉现在的生活。 虽然公孙兰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很自私，对其他族人十分不公，但这就是现实。 他们家一代代都是这么过下来的，她和其他人不一样，她每年都有一次机会，能与变成吃心鬼的父亲交谈，她早就知道，吃心鬼除了要吃心，其实与人根本没有区别。 若是没有公孙飞龙这种存在，他们公孙一族甚至可以与吃心鬼和平相处。 毕竟现如今，吃心鬼已经不再需要屠戮族人，光是他们饲养的人畜，就已足够为食。 终于，远处出现了祭屋的轮廓，朦胧的红月下，祭屋里的烛火摇曳闪动，时隐时现，她又闻到了那长年不散的送子汤的味道。 「止步吧。」一个陌生的身影从阴影处传来，公孙兰心底一凉。 她朝远处的树下看去，两个陌生人从树荫下缓缓走出，来到她的面前。 女人心里咯噔一声，心里有了模糊的猜测。 「你们是？」 「姑且可以算是你的长辈，国师大人在等你，这么晚了，你去祭屋想要干嘛？」 「没，没什么。」 「那跟我们走吧，其他人也都召集起来了。你丈夫和孩子也在等你，国师大人的时间很珍贵，他有些话想要和你们说。」来人冷冷道。 女人最初有些犹豫，但听到自己丈夫孩子后，终于点了点头，跟着朝自己家走去。 然而，对方并没有带着她回自己家，而是直接去了村子北面的坟场，她看着那一排排整齐的石碑，看到不远处一大帮人围在一起，自己的丈夫也在其中。 除此之外，刚才去村长家里开会的所有人都在，他们都被叫了过来。 「阿兰，你来了，现在就差你了，国师大人有话要对咱们说。」老村长开口道。 公孙兰走到近前，紧张地看向人群中央的青年。 对方的模样和上次见面大为不同，他的脸好像被烧伤了，右手缠着绷带，沉静的眼神就像一块漂浮的冰，看起来有些可怕。 他的身边围着很多人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二章抓出内鬼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其中有两个不穿衣服的男人格外显眼，他们被绑着，嘴巴也被赌上，这两人表情惊恐，东张西望的模样就像落入陷阱的野兽。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公孙兰是知道的，那就是吃心鬼饲养的人畜。 「国师大人，人都已经齐了。您想和大家说什么，就尽管说罢！」老村长恭敬道。 「其实刚才你们聊的那些话，我全都听到了。」苏临说。 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当时在屋子里直言要背叛国师，投靠吃心鬼的人，更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些人强行压制着内心的恐惧，小心翼翼地往周围看去，赫然发现他们已经被飞龙军包围！ 这些应该被叫做祖宗的先辈们，面色如铁，神情冷峻地立在那里，手稳稳按着腰间的刀。 巨大的恐惧瞬间笼罩了所有人，老村长第一个反应过来，当即跪下，颤声道： 「刚才……刚才只是大家心里没有准备，所以才说出那些自暴自弃的话，我们身为飞龙将军的后人，怎么可能与吃心鬼为伍！」 「是吗？」 苏临平静的语气，令人无法分辨他的态度。 他缓缓踱步，走到村长的侧面，沉声开口： 「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们，你们不仅一直被吃心鬼圈养着，而且你们之中早就出了内奸，早在我来到这里之前，就有人知道整件事的真相。」 「什么？！」老村长一愣，猛地看向苏临，随后惊恐地看向四周。 其他村民也打量起身边的人，试图从旁人脸上看出一丝异样。 此时此刻，公孙兰如雕塑般定在那里，一动不动，已经被吓傻了。 公孙兰的异状一下子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刚有人抬手指向他，一个男人便挺身而出，闪身挡在公孙兰的面前。 「阿兰不是吃心鬼！阿兰若是吃心鬼，怎么能和我生娃！」 「她当然不是，她是人，但她也是吃心鬼的内应。」苏临打断道。 「总，总该有证据吧？不能这样的。」男人低着头不敢直视苏临，声音低入尘埃。 「证据，我会给你看的。」 苏临看向身旁的秋三福，秋三福心领神会，抬起手，一张脸缓缓从她的掌心浮现：「我就是证据，因为我就是吃心鬼。」 当一张扭曲的脸庞从秋三福手掌出现时，人群一片哗然，就连飞龙军都拔出了兵器，如临大敌般对准秋三福。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二章抓出内鬼免费阅读：，！ 『』 第一百八十三章 同舟共济 面对众人的刀剑，秋三福面不改色地瞥了众人一眼，冷漠道：「用不着这样，我不是吃心鬼那边的人，我和他是一伙的，如果我想杀人的话，除了他，在场所有人都会死。」 「她说得没错，放下吧。」 苏临举起手，示意飞龙军众人放下戒备。随后苏临一步上前，推开挡在公孙兰身前的男人，伸出手，一把掐住了公孙兰的脖子。 夺炁篇的运功方法本就简单，苏临在服下药引前就已经熟练，如今有了药引，无需练习便可使用，随着功法运转，体内炁也流转不息。 苏临感到自己的炁与对方建立起了联系，心念一动，对方身体里的炁便被丝丝抽取到苏临体内。 被掐住的公孙兰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张嘴仿佛想要尖叫，却因为被掐着脖子，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放开她！」 公孙兰的丈夫猛扑上来，被苏临一脚踹翻在地。 随后又被补了一脚，当场昏死过去。 苏临单手掐着挣扎的公孙兰，侧着身子睥睨众人。 「你们这些人自诩英烈之后，心里却连一丝大义都没有，不觉得羞耻吗？」 苏临冷酷地扫视众人，任由公孙兰在众目睽睽之下痛苦挣扎。 村民们看到公孙兰的皮肤肉眼可见地枯萎，丰满的双颊逐渐下凹，脸上出现道道皱纹，短短一眨眼的工夫便衰老了几十岁。 当苏临放开她时，她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 这一幕不光震到了村民，就连飞龙军都纷纷露出吃惊的表情。 他们不是不理解苏临的行为，毕竟这个女人是内鬼，理应除掉，但苏临的行为配上他说的那些话，却让飞龙军们有些担忧……苏临似乎对公孙一族，已经彻底失望。 苏临走到一块墓碑旁，扶着石碑道： 「若是让你们的祖先，看到你们现在这模样，一定会气得活过来吧。」 说完，苏临朝南志贤招了招手，对方立刻会意，拉着两个人傀走了上来。 「其实，早在几天前，我的人就在你们喝的水里下了药，准确说是兽毒，只要染上兽毒的人，时间一久便会化作野兽，丧失人性，好食血肉。现在就给你们演示一下，睁大眼睛看好了。」 苏临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随后走到人傀身边，拿下其中一个人傀嘴里的布条，逼着对方将瓶子里的红色液体喝了下去。 做完这些，苏临后退几步，冲南志贤使个了眼色。 没几秒，被绑得严严实实的人傀忽然倒在地上，浑身抽搐不止，口中发出如野兽般的低吼，周围的村民见状，纷纷拉开距离，惊恐地盯着这个怪物。 兽毒发作的人畜不断开合牙齿，如蛆虫般在地上蠕动，若是手脚没有束缚，恐怕早就朝周围人扑了上去。 南志贤适时上前解开了人畜手上的束缚，那个人畜直接双手扒着泥地，扑倒了另一个人畜身上，发疯般啃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地低吼和惨叫传来，在死寂的坟地上空响彻。 苏临观察着众人的表情，见差不多了，上前一脚踢烂了撕咬者的脑袋。 「还没完呢，看着吧。」苏临指着被咬得遍体鳞伤的人畜说道。 没一会，那个人畜突然开始浑身抽搐起来，紧接着也发出阵阵低吼。 「看到了吗？这就是兽毒，只要被感染兽毒的人咬到就会发作，当然碰触了血液也一样。」苏临一脚踩烂了另一头人畜的脑袋。 「你，你也给我们下了这种毒？」老村长颤声道。 苏临：「对，你们所有人都中毒了，你们不是每天都要喝送子汤吗？在那里面下毒很容易，兽毒可以在唾液里传播，所以只要同桌吃饭，即使是不喝送子汤的小孩也一样会中毒，虽然量很少，短时间不会发作，但最后一定会变成这个样子。」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三章同舟共济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想到这种可怕的兽毒已经进入了自己的身体，公孙一族的所有人都感到脊背发凉，一人忍无可忍，愤怒道：「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当然是为了消灭吃心鬼，难不成看着你们给吃心鬼当狗，反过来背叛飞龙军和我吗？」苏临冷声道，「放心，既然我敢和你们说这种话，就代表这个毒有解法。 若是这毒是无解之毒，告诉你们，反而会招致怨恨。 反倒是不告诉你们，同样可以达到灭绝吃心鬼的目的，说不定你们还有人愿意为了大义跟随我一同杀死吃心鬼。 但既然我现在把兽毒对你们说了，就证明兽毒是有解的，只要大家能齐心协力打败吃心鬼，那出去之后，诛仙司就能用解药，解除大家体内的兽毒。」 愤怒的村民们，情绪稍微平复了些，开始认真思考起苏临的话来。 而苏临当着众人的面，拿起刚才储存兽毒的小瓶子，从瓶子里倒出最后几滴兽毒在掌心，于众目睽睽之下将掌心的几滴兽毒一口舔干净。 「我这几滴，比你们任何人服用的兽毒都要多，若发作，也是我先发作。」苏临张开双臂，对所有人说，「现在你们自己选吧，是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吃心鬼那边。」 说完，苏临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其实也没得选了，我知道，你们一定恨透我了。但劝你们还是脑子清醒一点，一起齐心协力杀死吃心鬼吧。你们这么精明，这点利弊总算得清楚。」 老村长沉思了片刻，缓缓走出人群：「国师，其实大家不怕死，就怕有懦夫，这么多人，若是出几个懦夫，其他人死了也是白死。 但既然现在大家都上了一条要沉的船，那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您一句话，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苏临盯着老人的眼睛，这个老人说的是真心话，但周围其他人，显然没有这位老人这么理智。 不过现在这些都无所谓了，他的目的已经达成，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就在这时，苏临感受到了一道危险的目光。 苏临扭头看向村子的方向，绯红的月光下，一个身穿白袍的身影，迈着悠闲的步子，朝坟地这边款款走来。 「喏，看到没，你们的大修来了。」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三章同舟共济免费阅读：，！ 『』 第一百八十四章 生死之间 白鸿走到众人面前，冷漠地扫视众人，当看到地上躺着的两个人畜时，他像是明白了什么，而当他看到在场的几名飞龙军时，他愣了一下，表情十分惊讶。 「山狼？」白鸿叫出了公孙山狼的名字。 公孙山狼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也亲眼看着他跳进了那个永远不会坠落到底部的深渊。 「你竟然出来了！这么说来，公孙飞龙已经死了吗？所以……你也已经去过坑里了。」白鸿眼神如刀，直直射向苏临，表情十分凝重。 虽然苏临的修为境界不值得忌惮，但苏临毕竟是公孙飞龙钦定的预言之人，还从深渊中回到了地面，说不定他现在已经继承了黑弥天的力量。 若是如此……他们太岁一族，是否还有胜算呢？ 「白鸿大人！白鸿大人，救救我……救救我！」衰老虚弱的公孙兰趴在地上，不断朝大修爬去，她现在唯一的依靠只有吃心鬼，人类这边已经成了敌人。 「小兰，真是可怜，辛苦了，你应该获得与你忠诚相当的报答。」 白鸿伸出手，一把抓住公孙兰的脸，随后公孙兰猛地吸了一口气，身体和四肢彻底放松下来，而白鸿的手上也随之出现了公孙兰的面容，她的脸浮现在白鸿的手背上，嘴角展开笑容，显得无比幸福。 「谢谢您，白鸿大人。」公孙兰说。 白鸿的眼神短暂呆滞了片刻，很快便恢复清明，他像是什么都明白了似的，对苏临露出戏谑的笑容： 「原来这就是你的计划，真是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已经获得了黑弥天的力量呢，结果居然还要依靠这些蝼蚁般的凡人。 如此看来，所谓的预言之人，根本就不足为虑，不过你的这个兽毒，倒是的确让人头疼，实话实说，不失为一个好计策。」 「另外，还有你，」白鸿不解地看向秋三福，「明明是太岁一族的人，为什么要站在人类那边？像你这种附魂，是怎么占据这具身体的控制权的？」 秋三福没有回答对方，而是转头看向苏临：「你是想和我一起上，还是你一个人上？」 「我一个人就可以了。」苏临说。 秋三福：「这么自信？」 「没错，我相信我的直觉。」苏临回答道。 苏临盯着面前的白鸿，感受着后背肩胛骨下方的轻微热感。 在融合了公孙飞龙留下来的黑弥天之后，苏临就一直有些奇怪的感觉。 在融合黑弥天的过程中，他梦到自己变成了蚩尤，虽然最后醒了过来，但在梦境中他曾经体验过一些特殊的感触……或者说，欲望。 这些欲望和感触，在刚刚清醒时是模糊的，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感觉在记忆中越来越清晰，到了现在，他甚至能轻易让自己产生幻肢的症状，明明自己只有两条手臂，他却感觉自己的身后，还有另外两条手臂可以使用。 除此之外，他还能轻易回想起自己过去的身体状态，每一分每一秒都能回忆起来。 即使上一秒的自己和这一秒的自己几乎没有差别，他依旧能靠某种神奇的「直觉」，精准判断出两个时间点的肉身区别。 而现在这具身体，仿佛能够「回到」过去。 理智在告诉他，现在他只是一个筑基修士，与金丹期有着两道无法逾越的境界鸿沟，但另一个更加粗暴野蛮的直觉却对他说，境界只是束缚自我想象的理论，而修炼只是弱者的自我催眠。 真正的强弱，只存在于生死之间，当人踏入生与死的界限，在边缘行走时，兽性的本能才会获得最大程度的激发——那一刻，生物的感官才能获得解放，他将能见平常所不能见，看到「境界」之间的真正区别。 苏临知道这种简单粗暴，没有逻辑的想法很危险。 按照他的做事风格，他不该这么做，但他感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四章生死之间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觉自己能触摸到更强的自己，中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隔膜，而这个隔膜，不靠生死间的大恐怖不能打破。 苏临瞳孔微微收缩，将视角调整到通透视角，双脚发力，整个人像箭一般射出。 白鸿肉身的物质线虽然很厉害，但没有方宗玉那么夸张，若他是体修，那自己的胜算应该不低。 白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在苏临的视角里，他身上扩散出了一圈透明的涟漪，扰乱了空气中飘散的物质线。 空气中仿佛凭空出现了一个黑洞，将自有飘散的物质线卷在一起，那些物质线如漩涡般扭曲，朝着一个点汇聚。 那些被卷在一起的物质线，纠缠成更粗的线，刮到了苏临的肩膀，像刀子般剐下了一块肉。 虽然已经使用了摧锋，但却并没有防御成功。 「不是靠割，而是靠吸引吗？」苏临在心里做着判断。 苏临足尖点地，远离看不见的黑洞，从侧面朝白鸿冲去，他已经判断出对方是灵修，擅长术法，但肉身较为脆弱。 后背上肩胛骨几处地方，热感更加强烈了，但仅仅如此，还远远不够。 白鸿面无表情地望着苏临，冷冷道：「你好像能看到，筑基也能看到我的法术，倒是罕见。不过你只会躲的话，就已经死了。」 下一秒，苏临看到自己前后左右，四面八方的物质线，都开始了有规律的移动。 在他所看见的黑白天地间，前后左右都是黑色的漩涡，他就像一个被困在无数漩涡中央的溺水者！ 死亡的感觉出现了，就是这种绝境！ 肉眼所见的时间在变慢，苏临看到周围的漩涡慢慢地旋转，他的思维速度迅捷无比，快如闪电，但肉体和意识仿佛脱离了，他在现实中的活动能力，并不能跟上闪电般的意识。 白鸿制造的数十个漩涡将他彻底包围，那些漩涡开始吸引构成他肉身的物质线。 最先被吸收的是衣服，那些衣服呈弧线扭曲粉碎，然后消失在空中。 紧接着是他的皮肤，皮肤不断消失，从表层到真皮层，然后再露出肌肉，骨骼，就仿佛空气中有一把看不见的锉刀和吸水纸。 锉刀以每秒千万次的速度轻轻刮擦着身体，将细胞层层消磨。 本该流出的血液在锉刀刮过的瞬间，被无形的吸水纸所吸收，仿佛凭空蒸发。 这种异想天开的比喻，突兀地出现在苏临的脑海，他目睹着自己肉身的消亡，意识的速度被拉慢了无数倍。 在他的人生当中，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迟缓的时间体验。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四章生死之间免费阅读：，！ 『』 第一百八十五章 全新的感官 在这种极慢极慢的时间里，甚至连痛觉都开始变得缓慢，苏临头一次知道伤口的痛楚并非连续的，那是一波一波，犹如潮水一般，只不过正常的时间流速下，痛楚的间隔太短，以至于人脑无法反应。 身体的毁灭带来急迫感，而后背上的热感以更快的速度不断增长着，他能感受到那四条自己根本不存在的胳膊。 哪怕现在他真实存在的双手已经被磨损成只剩下骨骼，另外并不存在的四臂依旧完好无损。 苏临的视野逐渐变得更加宽广，慢慢的，就连本不该看到的视角也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视野纵向拉长，变成三百六十度环状视野，除了头顶和下方看不到之外，后脑勺的景物也尽收眼底！ 这时，苏临理解了天尊说过的话，感官只有自己拥有才能获得百分百的体验。 在体验新鲜感官的同时，苏临的肉体依旧在持续消毁，表面的皮肤彻底磨光，眼球自然也毁了，但通透世界本就不是通过寻常「光线」在观察这个世界。 苏临发觉自己的身后有着许许多多的虚影，那些虚影都是他的模样，他还能看到他两秒前所站立的身影，那个半透明的虚影，站立在距离现在这个位置两丈远的地方，在大修的漩涡攻击范围之外。 他清晰地知道，那是过去的自己。 他感觉自己的精神仿佛能触碰到过去的自己……仿佛可以轻易地跨越时间。 这种奇妙的感觉十分模糊，苏临集中所有的注意力，想要抓住这种感觉，当他将所有心力都集中于此，其他的感官开始逐渐失去效用，世界变得一片漆黑，就像进入了天尊「完全解析」的黑暗领域。 白鸿消失了。 周围的墓碑消失了。 地面和红月也消失了。 连他的身体也消失了 天地之间只剩「他」这个存在，以及站立在远处的那个半透明的虚影。 「只要进到那个身体里，我就能跨越时空，摆脱这个漩涡杀招吗？」 苏临心中暗想，朝着虚影飘去。 他飘过了一段距离，感觉好像有些地方不对劲，脑子里又出现一个念头。 「我要进那个身体里，但我为什么要进去来着？」 等到苏临飘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面前，他感觉十分空虚，好像缺失了什么东西。 「这是我的影子……这个影子是干嘛用的？」 虽然心里很疑惑，但苏临还是钻进了那个影子里。 于是，过去某个时刻的苏临，拥有了「存在」。 …… 时间在苏临身上仿佛变得无限漫长，而在其他人眼中，他与白鸿交手，才过去才短短八秒钟，而八秒钟，这场战斗便已经结束。 南志贤站在人群中，亲眼看着苏临冲了上去，亲眼看着苏临的肩膀，莫名其妙少了块肉。 他看着苏临完成了一次迅速的躲闪，看着他的肉体在短短几息之内，不断消解。 从表层到深层，从外到内，他的皮肤血肉不断消磨，凭空消失在空气中，没了肌肉层的遮盖，森森白骨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眨眼的工夫，苏临就「死」了。 虽然南志贤早就知道金丹修士的恐怖，但对苏临的实力，他同样很有信心。 到这次苏临落败的速度，快得有些吓人，让他瞠目结舌，心生惊恐。 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苏临若是连身体都没了，黑天尊该从哪里出来？黑天尊不从尸体里钻出来，难不成凭空冒出来吗？ 「有没有搞错啊！」南志贤紧咬牙关，表情万分紧张。 「也太快了吧？」秋三福跟着感慨了一句。 苏临输掉的速度，快到让她出手相助的机会都没有。 除了南志贤和秋三福，飞龙军和村民也都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特别是飞龙军，这种事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在他们心目中，苏临毕竟是飞龙将军一直在等待的命定之人，传闻中的国师大人，而且还继承了黑弥天的力量。 在飞龙军心里，即便苏临不敌吃心鬼，也应该死在蚩尤手中，而不应该死在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大修手里。 然而下一秒，异变突生！ 本来只剩下上半身森森白骨的苏临，忽然凭空消失在原地，随后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旁边两丈远的地方！ 苏临好端端地站在墓碑旁，不但身体完好无损，甚至连衣服都没有一丝破损。 「幻术？」秋三福微微蹙眉，「筑基期能制造出骗过金丹境的幻术吗？」 南志贤呆住了，以他目前的知识，完全无法理解苏临刚才做了些什么，他只知道苏临还没死。 没死这个结果，倒是符合他最初的预期，但苏临是怎么做到毫发无损的？ 苏临站在原地，感觉眼前的景物瞬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就在上一刻，他还看到左边的墓碑都是完好无损的，仅仅一眨眼的工夫，那些墓碑就出现了圆弧状的缺损。 通透视界中，一瞬间出现了数十个诡异的物质线漩涡，在距离他左前方两丈远的地方聚集。 此外不知为何，大修的姿势也发生了变化，本来垂落的右手举了起来，朝他看来的眼神透着惊讶，仿佛刚刚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苏临觉得周遭的一切都透着古怪，就仿佛……就仿佛自己跳过了一段时间。 就连身体都好奇怪，视野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开阔？就连后脑勺围观的村民和飞龙军都能瞧见，大家为什么要用这么吃惊的表情看自己？ 苏临感觉后背有几处清晰的热感，他举起手，想要摸摸自己的后背，结果刚抬手，就看见手臂掠过的空气中，留下了一片片半透明的虚影——那是他手臂的影子。 而虚影分布的位置，刚好是他手臂移动过的轨迹。 「怎么回事？」 苏临后退了一步，他身前又残留了一个自己的影子。 他冥冥之中有种感觉，自己可以「回到」这个影子所处的空间……甚至是时间。 半透明的湛蓝色虚影挡在他和白鸿之间，格外碍眼，让他无法忽视。 三百六十度的视野和强烈的幻肢症状，让苏临极度不适。 各种暴增的感官体验，填满了苏临的大脑，这些来历不明的，突然出现的全新感官，拉扯着苏临的注意力。 在极度的焦虑中，一个片段闪过苏临的脑海——他看到了自己被白鸿攻击，身体被诡异的物质线漩涡，磨成尘埃的画面。 「天尊，我到底怎么了？」苏临求助般看向天尊。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八十五章全新的感官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六章 往昔之影 简单说，就是在你身上的时间——」 天尊话没讲完，她的左手被便一团突然出现的物质线漩涡搅碎了。 「果然真的有东西在那里吗？」白鸿盯着苏临的脸说，「都写在脸上了。」 苏临立刻将视线从天尊身上移开，虽然他很关心天尊的受伤情况，但在白鸿面前，他不能去看她，白鸿能通过他的眼神判断出天尊的位置与距离。 「你身上的时间倒流了。」天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苏临一怔，自己身上的时间倒流了？ 刚才浮现在脑海中的那个片段，难道是已经真实发生过的事？ 自己难道已经「死」过一次了。 但为什么自己却没有任何记忆？ 难道说，时间倒流虽然会让肉体恢复成过去的状态，但同样记忆也会被删除？ 虽然记忆被删除了，但那个死亡瞬间的关键记忆却残留了下来。 此外身体也的确发生了变化，这种纵览前后左右的开阔视野，和背后强烈的肢体幻觉，应该是在方才的战斗中觉醒的。 「时间回溯吗？感觉好像没有什么副作用。」 苏临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炁完全没有损耗，凡是他能注意到的身体细节，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除了记忆和感官产生了变化，身体是真正恢复了原状。 这是他的新神通——【往昔之影】。 没有任何思考，这个神通的名字就自然而然出现在了苏临的脑海，就像他很早以前就已经想到了这个名字。 「刚才是幻术？不像，不可能是幻术。」白鸿自言自语道。 幻术只有施术者的感官体验深度全方位碾压受术者时，才会生效，因此幻术这种法术，施展出来只有两种可能，如果不是压倒性的碾压，就是滑稽的障眼法。 但白鸿完全找不出刚才那一幕的破绽，而苏临也明显没有碾压他的力量，因此那绝不可能是幻术，而是一种十分罕见的神通！ 一种可以恢复化作齑粉的身体，并且移形换位的神通！ 「是黑弥天的力量吗？」白鸿皱眉猜测道，「和蚩尤大人说的不同啊。」 苏临站在原地，脑子飞快转动，他大致已经理解了往昔之影的使用规则，这个神通的强大超乎想象，即便只用了一次，苏临对这份强大也有了深刻的体会。 不过，往昔之影的使用方法也十分复杂，它虽然能让身体回溯到过去，但同样回到过去的，还有自己的记忆。 在回溯以后，这段时间里的所有情报都会彻底遗失，若没有旁人提醒，回溯之后将处于十分迷茫的状态，就像他刚才那样。 想要消除这种回溯后的迷茫感，并非没有办法，办法就是——预判到自己即将面对的未知境况！ 苏临的目光再次落在白鸿身上，他迅速分析着白鸿的法术能力。 目前对方展现出来的法术，是凭空扭曲物质线，形成带有吸引力的诡异「漩涡」，而在漩涡周围的物质线会被牵引，物质线构成的物体也会因此崩坏。 对方能让漩涡出现在周围任意空间，但似苏临断定，这法术一定有范围限制！ 否则白鸿现在完全可以杀光他身后的村民，毕竟对吃心鬼而言，已经知晓真相的村民，没有活下去的价值。 知道了这一点，情况就很明了了。 白鸿的优势，是可以在范围内随意召唤漩涡，速度极快，威力巨大，防不胜防，并且他暂时没有破解之法。 而白鸿的弱点是身为灵修，他的肉身应该较为脆弱。 除此之外，他的法术范围也是限制。 光靠快速移动，绝无靠近白鸿的可能。 但想要战胜他，就必须将距离拉入双拳范围之内！ 苏临完成了散乱情报的整合，在脑海中制定出了粗略的战术。 焚血功在身体内运转，苏临的皮肤变得一片赤红，白色的雾气从毛孔蒸出。 苏临握紧了左拳头，死死盯着身前一米内，空无一物的空气。 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自己前后左右的空气里，随后下一秒，白鸿突然出现没了苏临前方半米的位置！ 在苏临的视角里，视野内的场景，在一瞬间发生了巨大变化。 周围的地面变得坑坑洼洼，坟地的墓碑尽毁，而本来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村民，此刻也不知去向，地上却多出了几具四肢不全的村民尸体……而白鸿，就站在他身前半米的位置！ 苏临看到自己和对方的四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物质线漩涡！ 此刻的白鸿，已经没了一颗眼珠子，他洁白的道袍沾满了石楠花味道的白浆，那是独属于他的鲜血。 苏临在白鸿出现的瞬间，悍然出手！力道恐怖的一拳轰在白鸿脸上！ 摧锋瞬间发动，所有的力集中于一点，白鸿的脑袋直接被打得旋转了180°，但他的身体却还能自如活动。 只见对方双手掐诀，霎时，苏临感觉周围的空间，突然产生了恐怖的吸力！ 「死吧！」 苏临没有犹豫，伸出早就预热过的左手，拍在了白鸿的胸膛之上。 在通透视角的黑白世界里，苏临左手的炁，亮起了火焰般的光芒，一口气灌入白鸿体内，如爆发的火焰从白鸿的后背喷涌而出。 而在现实中，白鸿道袍的背面被撕裂，脊背爆开，一大片沸腾的白浆裹着鲜红的内脏飞出……他的身体被苏临一掌，整个彻底蒸熟了。 与此同时，苏临再次发动摧锋，另一只手切过白鸿的脖子，直接将金丹修士强韧的脖颈斩断！ 白浆溅了苏临一脸，而白鸿的脑袋也被苏临取下，周围漩涡的吸引力，顿时小了下去。 「成功了？」苏临盯着面前的无头尸体，还有些难以置信。 他毫发无损便杀掉了大修，刚才在脑海中制定的战术，完成得很漂亮。 虽然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完成这套战术的了，但他还记得自己定下的战术内容。 苏临的战术，可以总结为四个字：杞人忧天。 白鸿的强大之处，是瞬发的恐怖法术，但白鸿的弱点是范围所限，以及肉身弱小。 所以他必须拉开距离，逃出白鸿的攻击范围，引诱对方追击，若对方追击，并且经过自己曾经停留过的空间位置，那苏临就能用往昔之影，完成瞬间移动，直接来到敌人身边，完成攻击！ 而使用了往昔之影后，他会遇到的未知情况是：自己会莫名其妙看到周围人的位置发生偏移，白鸿会瞬间出现在自己能碰到的距离内，有可能是前方，也有可能是左侧、右侧、甚至是身后。 因为记忆删除，所以面对这种无征兆的剧变，必须要提前做好应对。 「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被苏临拎在手里的白鸿，用那仅剩的一颗眼珠，惊恐地瞪着苏临，表情狰狞，又困惑。 苏临愣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对，他完全不知道，因为记忆被全部删除了，他只知道自己赢了，但赢的过程却完全不记得了。 苏临缓缓扭头，朝四周看去，看到南志贤和秋三福，和村民与飞龙军一起，站在坟地和树林的边界处，看着他这边的方向。 飞龙军和村民都一脸震惊，像是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而南志贤大张着嘴，仿佛可以吞下一整颗鹅蛋，就连秋三福的眼神，都有些吃惊。 「喂。」苏临晃了晃手里的头颅，结果发现白鸿已经睁大眼睛，痛苦地死去。 苏临再次抬头，在人群中搜寻天尊的身影。 然而，他找不到天尊了。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八十六章往昔之影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天尊消失 苏临丢开白鸿的头颅，一脚踩得粉碎，然后朝人群走去。 一场大战之后，整片坟场已经一片狼藉，除了一开始被苏临叫出来的众人，村里那些熟睡的村民也都跑了出来，几百号人站在一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临。 此时，不管是村民，还是飞龙军，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临身上，眼神充满了敬畏，他们是亲眼目睹了整场战斗的人，此刻苏临在他们心中只有一个词能形容——不可战胜！ 他们看着苏临在和白鸿的战斗中不断死亡，不断受伤，看着他的身体四分五裂，被枭首，被腰斩，被砸成肉泥，爆散成血浆，但他们也目睹了苏临在每一次死亡后，都毫发无损地出现在另一处。 这场战斗的大部分时间，苏临都处于受伤与死亡的局面，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们已经不会再产生任何担忧的心情，所有人都明白，在苏临身上，死和输并不能画上等号。 苏临死了三十六次，受伤不计其数。 白鸿只死了一次。 「国师大人，刚才就是黑弥天的力量吗？」 飞龙军里，公孙山狼第一个回过神来，他快步上前，表情激动地问道。 苏临没有理会对方，他走到旁边的一棵树上，从树枝上摘下一条白色丝绸，上面用鲜血写着几个大字——【还会再见面】 「国师大人？」公孙山狼关切地上前，「您还好吗？」 苏临回头看了对方一眼，确定对方看不见自己手中的这片血字白布，这更让苏临确信这是天尊留下的东西，天尊说还会再见面，但她现在为什么不见了？ 天尊没有任何理由离开他，即使要离开，也应该写明原因，但她却只写了这五个字，仿佛她离开的时候很匆忙，很紧迫。 天尊不会是死了吧？苏临忍不住想道。 苏临很快晃了晃头，抛开这种无聊的想法，神不可能会死，人类的肉身对神而言不算什么，肉身的死亡只是一个粗陋容器的毁灭，自己身为人类，竟然会担心神的安危，真是疯了。 苏临将白布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胸口，转头对公孙山狼说：「刚才我没用黑弥天。」 「没用黑弥天？！」 公孙山狼惊呆了，其他的飞龙军也一片哗然。 一直以来，表情凝重的飞龙军们，第一次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他们看到了真正的希望，对灭绝吃心鬼这件极具困难的事业，重新燃起了信心。 国师大人没用黑弥天都有如此恐怖的实力，他们难以想象若是使用黑弥天，他将会有多么强大。 「不愧是圣子大人！轻而易举就杀了那个金丹！」南志贤竖着大拇指称赞，表情比村民还激动。 他这辈子苦苦钻研追求的，就是一种能在任何危险境况都活下来的生存之道，为此他研究出了精细操纵人傀的技术，抛弃了人类的肉身，将自己灵魂注入凝聚生命的血泥当中。 他自认为在「求活」这条道路上，他已经遥遥领先同侪，但今日看到苏临的神通，他终于知道自己追求的杀不死，究竟是怎样的模样。 「刚才都发生了什么？」苏临问。 「看来你这个神通的副作用是记忆缺失，你那是什么神通？天尊赐予你的吗？」秋三福插嘴道。 苏临瞥了秋三福一眼，敷衍道：「算是吧。」 天尊不见了，这应该不算什么大事，但苏临却突然就觉得很累，又心烦。 虽然平常天尊陪在他身边，也不怎么说话，大部分时间只是默默跟着，连打架也不出手，但现在突然不见，反而让他很不习惯。 「公孙山狼，这里就交给你了，你能管好他们吗？」苏临问。 公孙山狼闻言，激动地拱手领命：「请国师大人放心，没您的命令，他们一个都别想离开村子！」 苏临点了点头，扭头看向老村长：「牛出息呢？」 「啊？」老村长被苏临的威势所慑，走出人群时，双腿还在发抖，「您指的是被您带来的那个吃心鬼吗？」 「没错，就是他。」苏临冷冷道。 「他被大修……呸！被那畜生抓到祭屋去了，现在应该还在祭屋里。」 苏临默默点头，转身交代公孙山狼事后把牛出息带去之前的藏身处，随后便转过身，对着坟场中白鸿的尸体隔空伸手。 苏临体内的夺炁篇运转，尸体上逐渐消散的炁，在某种神秘力量的吸引下，朝着苏临飘来，有一部分钻进了他的身体。 他脖子上的瓷化皮肤片片剥落，异变的身体再次长出了正常的皮肤。 「金丹境的炁远比普通人更强，但一段时间内只能夺取一定量的炁，否则会无法消化。」苏临收回手，自言自语道。 苏临给了南志贤和秋三福一个眼神，转身朝之前来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三人都十分沉默，秋三福与苏临并肩走在最前方，南志贤紧跟在身后。 途中，南志贤几次想要开口，但最后都放弃了询问。 到最后，他实在忍不下去了，于是小心谨慎地问道「临爷，你那个神通可以用几次？我看你用了这么多次，好像没有一点疲态。」 「临爷？又换了称呼呢，论年纪你可比我大得多。」苏临说。 南志贤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虽然热脸贴了冷屁股，但却并不气馁，反而厚着脸皮接着道：「朱九勤虽然不是修仙人士，但他有些话说得却很有道理，所谓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还有那……额……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所以修道一途，是没什么辈分的，智者修炼一日，赛过愚者修炼一年，强者为师，合乎情理！古往今来，有多少年轻天骄……」 「闭嘴，叫我苏临。有话就说，不要叽叽喳喳拐弯抹角，这样很招人烦。」苏临冷冷打断道。 被苏临训斥，南志贤丝毫不恼，当即重新提出疑惑：「你那个神通，能用几次，我看这神通好像不消耗体力，也不消耗法力呢。」 苏临沉思了片刻：「好像没有次数限制。」 秋三福眉头一皱，插话道：「就是说你不会死喽？」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八十七章天尊消失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八章 往昔之影的弱点 你们看到我死了吗？就是脑袋和身体都烂了，死得透透的那种。」苏临说。 「你一共死了三十六次，各种死法都有，有一次是整个人都被撕成了碎肉。」秋三福说。 苏临陷入了沉思，听了秋三福的描述，他判断往昔之影不仅仅是一个主动技能，还是一个能在死时自动触发的被动技能，而且它还不消耗任何炁。 这种没有副作用的死而复生，乍一听，似乎真的是不死不灭。 但苏临仔细一想，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他已经知道往昔之影能回溯的时间是有限制的，并不能回溯到过于遥远的过去，就像他现在进行时间回溯，不能直接回溯到进入这个世界之前。 他只能在过去一段时间内回溯，并且只能往更早的过去回溯，不能来回跳跃。 换而言之，若有人能在短时间内杀死他上百次，那他所能使用的往昔之影，便会迅速减少，到最后，甚至会落到没有影子可以使用的境地。 那时若再死亡，便是真的死亡了。 而且苏临明白，这神通所谓的不死，其实仅仅是肉体上的不死。 他在使用往昔之影后，虽然肉身和衣服都恢复成了原状，但觉醒的感官却被没有恢复成原来未觉醒的状态，不管是三百六十度的广阔视野，还是后背那奇异的热感，直到现在都没有消失。 这种新感官的残留，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他可以通过冒生命危险来唤醒更高级的感官，不必担心肉体的毁灭。 而坏处，就是他若是因为新的感官直接发疯，那即使回溯之后，也只会有一瞬间的清醒，然后立马疯掉。 苏临记得，自己第一次使用往昔之影时，脑海中闪过了第一次死亡的画面，但这种临死回放只有第一次出现过，后续的三十五次，他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在完全失忆的情况下，这些临死画面是极其珍贵的情报，若是能稳定看到这些临死画面，那战术的运用，就会变得更加丰富灵活。 如果有办法能让这种临死画面稳定出现，就再好不过了。 在掌握了往昔之影后，苏临对所谓的修仙体系有了全新的领悟。 世俗眼中的修仙，练气、筑基、结丹、金丹、元婴，这一层又一层的境界突破，都是为了获得人类所没有的实体器官，通过肉体的器官，去感受更多的信息。 但修仙的道路并非只有这么一条，他现在就走在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路上。 苏临现在的身体，毋庸置疑，就是筑基巅峰的身体，但他所接受到的信息，却不是普通人类身体所能接收到的。 这就说明世界的信息有多种接收方式，实体器官并非绝对的媒介。 那么人的精神，是否也有「器官」呢？ 如果天尊还在身边，自己就能马上问她了，她一定能给出合理的答案。 「之后你打算怎么办？是像刚才那样，一个村子一个村子打过去？」秋三福问。 苏临抬起头，回答说：「本来没这个打算，但我决定这么做了。」 「真厉害啊，明明前几天在山洞里，你连一个结丹期都打不过，现在已经能连着杀金丹了。」秋三福说，「是不是所有被真仙选中的圣子，都有这样的天赋？」 「我不知道，我不认识其他圣子。」苏临说，「但实力增长得快，不一定是好事。」 秋三福：「容我多一嘴，你确定你那种神通法术，没有任何代价？」 「暂时好像没有。」苏临说。 「没有使用次数限制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就不需要再大动干戈一个个杀大修了。 以你现在的实力，除了那个蚩尤外，其他的吃心鬼根本不可能是你的对手。 别看白鸿这么快就被你杀了，在太岁一族中，他的实力可是名列前茅的，和他水平相同的不超过十个，就连我出手，想要杀他也要付出非常惨痛的代价。」 「一定要说代价的话，就是一定时间内不能死太多次，但具体一刻钟内能死几次，一个时辰能死几次，这种问题我答不上来，我现在对这个神通，也不是特别了解。」苏临说。 「问天尊啊！苏临你可以问天尊啊！」南志贤见缝插针道。 「天尊暂时回去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苏临回道。 南志贤一愣，关心道：「那天尊啥时候回来？我……我问题还没问几个呢。」 苏临瞥了南志贤一眼，权衡了一下，提议道：「这样吧，虽然我只有筑基，修炼的也都是非常基础的功法，但毕竟受过天尊的指点，对那些功法有些领悟。 你既然不想再走你那歪门邪道，那不如从头修起，从最基础的修起，我学过什么，你就学什么，修炼途中若有什么问题，我也可以指导你，虽然肯定比不上天尊，但一些感悟你还是能做参考的。」 南志贤面露难色，显然不怎么情愿。 苏临对南志贤这反应，也早有预料，也很能理解。 毕竟他自己走的是体修的路子，讲究锤炼自身，肌肉关节多有磨损，但靠着身体自身的恢复力，可以起到越练越强的效果。 而南志贤原本的身体早就不知去了哪里，现在隔三差五就必须换一个尸体寄宿，让这样的他走体修的路子，的确委屈了。 但苏临自己也不知道灵修的修炼方法，更教不了南志贤。 「你这身体炼体也不合适，还是等天尊回来再说吧，等天尊回来之后，我给你要一份适合你的功法，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功法？」苏临说。 南志贤闻言，顿时大喜过望，激动得不能自己。 他跟在苏临身边这么久了，实实在在的好处是一点没得。 虽然他和苏临之间曾经有同心咒束缚，但他两具身体融合之后，同心咒的效力早就消失。 他之所以还跟在苏临身边，完全是因为苏临对他有一丝信任。 毕竟同心咒失效后，他和苏临就没了合作关系，而以苏临之前的实力，杀他就如宰鸡屠狗。 苏临既然没杀他，就是觉得他至少还有改邪归正的可能。 反过来想，这其实也是机会！若自己真能靠行动获取这个圣子的信赖，那获得的回报，可比同心咒承诺的大多了。 苏临愿意帮他向天尊要一份修炼功法，光这个承诺，价值就无法估量！ 「我喜欢……额，我……」 南志贤慢慢皱起了眉头，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要一份怎样的功法。 「让我想想吧，我的事不着急。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大家一块从这里出去！」 苏临点了点头：「说得对，你回山洞再带两个人傀来，我和秋三福先去下一个村子。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八十八章往昔之影的弱点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九章 巨人 抵达第二个村子时，苏临碰到了之前接受他命令，来这里笼络人心的飞龙军。 「国师大人，您来了？这里的情况不太好。」公孙倩云快步走到苏临面前，满脸都是焦躁不安，「您那边怎么样？进展还好吗？」 「村民们是不是不太愿意和我一起对抗吃心鬼？」苏临问道。 公孙倩云一愣，犹豫了片刻，缓缓点头：「的确有些村民不愿意，但很多还是愿意的，他们只是看不到希望而已，虽然有些人的确既没血性，又没骨气，但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说完，公孙倩云仿佛察觉到自己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立刻抬头补充道：「当然，我们飞龙军绝对会听从您的指挥！一定会和吃心鬼血战到底，这也是为了践行将军他的遗志！」 苏临：「把村民们都叫出来，别让他们靠近祭屋，我要杀掉大修。」 「什么？」公孙倩云惊讶道。 「我要杀掉这里的大修。」苏临重复道，目光投向远处那个明显比其他村屋高出许多的建筑。 公孙倩云立马点头应允，立刻转身去执行苏临的命令。 苏临也没多做停留，径直朝着这个大修居住的祭屋走去，他推开门，一个腹大如球的肥胖男人，如弥勒佛般盘坐在巨大的蒲团之上，双眸似闭非闭，吸食着面前点燃的香烛烟气。 对方听到推门声，缓缓睁开双眼，看向苏临：「你是何人？」 「要杀光你们吃心鬼的人。」苏临说。 大修闻言一愣，像是明白了什么，旋即大笑起来：「肉身如此羸弱！丹相也只是初显！就你这样……」 对方话音未落，在苏临的视角中，对方已经来到近前，并且样貌大变！ 那个肥胖如弥勒佛的男人，此刻变得精壮无比，身上无一丝多余赘肉，只是他的双手关节都被反折，浑身上下都是旋涡状的紫黑淤青，仿佛刚刚承受了极其残酷的折磨拷打。 他的表情极其惊恐，瞳孔正在聚焦，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当然，对苏临而言，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或者说，他压根没有移动过的记忆，他只是一直以十二分的精神，随时准备攻击任意出现的敌人罢了。 苏临伸出左手，拍在对方胸口，火炁注入大修的身体，另一只手并指为刀，竖掌插进了对方左胸，刺穿了搏动的心脏，顺势在对方脊柱上一击，将脊柱打得粉碎。 第二个大修在「瞬间」解决。 当然，这一瞬间，仅仅是对苏临而言。 在其他人的眼中，这场战斗或许很漫长。 整个祭屋已经变作废墟，半个村庄的村屋全都倒塌，即使没了战斗的记忆，靠眼前一片狼藉的村庄，苏临也知道他们的战斗波及到了多大的空间，近半个村子都被他们的战斗毁掉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感官的变化。 苏临感觉后背上的热感更强烈了，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封在了后背里。 但他通过通透视角内观肉身，背上却又没有任何异样，仿佛这怪异的热感与异物感，都只是他的错觉。 「国师大人！」 一个苏临并不认识的人，从树林中狂奔而出，滑跪在苏临面前，表情狂热地呼喊他的尊号。 「国师大人！！」 一声呼喊，带起百人呼喊。 更多人从树林里走出来，一个个跪在苏临面前，表情极度虔诚。 怎么回事？ 对眼前这一幕，苏临很是茫然，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杀死大修是理所当然的事，在上个村子他也这么做了，但村里人根本没这么激动的反应。 看着面前对他充满敬畏的众人，苏临心中一阵烦躁……他忽然很想杀人。 【这帮人真的该死，不是吗？】——一个雄浑沉厚的男低音，不知从何响起。 「是谁？！」苏临猛然惊觉，望向四周。 「国师大人，您怎么了？」公孙倩云见苏临情绪古怪，担忧地上前。 苏临快速转身，环顾四周，朝着天上看，他感觉刚才的声音来自天上！ 忽然间，天就黑了。 周围的声音都离苏临远去，随后漆黑的虚空之中，睁开了一双血红的双眼！ 那双眼睛，每只都有两个瞳孔，在双瞳眼的注视下，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威压笼罩在苏临身上，他双膝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至高无上的力量！那是远远强于天尊的力量！ 苏临感觉自己的生命就仿佛狂风中的烛火，只要那风势稍大一些，就会被瞬间吹灭，他就是那在人类指尖爬行的蚂蚁，生死全凭那人的心情。 要死了吗？ 要就这样死了吗？ 怎么会就这样死了？天尊呢？天尊这时候为什么不来救我？ 懦弱的想法从苏临的心底不断涌出，仿佛爆发的火山，裂开的堤坝，一发不可收拾，他感知着那高高在上的存在，惊恐却不敢远离，陌生中，却又有着一丝莫名的熟悉。 【年轻人，抬起头来。】 对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犹如山崩滚雷，隆隆作响，虽然震耳欲聋，却又无比清晰。 苏临咬紧牙关，在心里迅速推理思考。 对方既然把自己拉进这里，一定是想要利用他，就像天尊那样，所以自己一定不会死！ 苏临鼓起勇气，猛地抬头朝上方看去，他看到那双恐怖的四瞳逐渐远离，最终在一个难以形容的距离停下。 随后天空的背景逐渐有了颜色，仿佛天边破晓般，由黑转灰，慢慢变白。 最后，苏临看到了一个坐在高山之上的巨人！ 苏临拼命仰着头，勉强能看到对方的下巴，他在仰视对方的同时，对方也俯瞰着他，对方的一根小脚趾都要比苏临的身高高出数倍。 苏临的理性对他说，无需过于惧怕，至少眼前这个人并不是像天尊那样恐怖到难以名状的怪物，他的确很恐怖，但远远不及天尊，他应该是天尊口中所描述的伪神。 但对方给苏临的感觉，却又远远强于天尊，这种矛盾的判断，反复拉扯着他，让他无法集中精神。 「你是谁？」苏临开口道，声音宛若蚊蝇，微不可闻。 身前如山岳般雄壮的男人，忽然化作无数璀璨的金光，朝着苏临面前激射而来。 一时间，耀眼光芒刺得苏临睁不开眼，那光芒在苏临身前凝聚成人形，逐渐变得柔和，最后变作一个高大英武的男子。 「你领悟了吗？你想要拯救的那些凡夫俗子，其实与狗没有差别，他们和你，虽同为人形，但本质却天差地别！」 男人用他那诡异的双瞳凝视苏临，看得苏临心惊胆战。 苏临不太清楚自己现在的情绪，是被操控影响了感官，还是其他什么。 但好像……眼前这人并不是敌人。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八十九章巨人免费阅读. 第一百九十章 肉体解放 欺软怕硬，恃强凌弱，乃人之本性。 芸芸众生，莫不如此。 仁义礼智信只是披在表面的谈判手段，在水火不容的斗争中，唯有暴力是最可靠的依仗！我的子孙啊！我想这一点你现在已经有了清晰的领悟了。」男人说道。 「子……子孙？」苏临疑惑地盯着对方。 「你身上流淌着我的血脉，你天生就是强者。」 「这里是哪里？你究竟是谁？把我带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苏临问。 男人说道：「这里是我的神界，我带你来到这里，是想帮助你。你没有想要完成的愿望吗？」 苏临盯着面前的男人，刚刚那种令人神智混乱的恐惧已经消去大半，幸得于此，他可以好好冷静下来，分析自己当前的处境，眼前这个人拥有超出他理解的强大，但似乎并不拥有看透思想的能力，否则他也不会询问自己的愿望。 「我只想要回去。」苏临说。 「没有愿望吗？那些人的真面目你难道没有看清吗？他们现在遵从你的号令，只是因为你展现了我赐予你的神通，若你没有那个神通，他们会如此顺从吗？求存是刻在人骨子里的本能，在本能面前，大义和道德都只能靠边。」 男人像一个威严慈祥的长者般对苏临谆谆教诲。 当听到往昔之影是来自对方的神通时，苏临神色微变，他抬头看向对方的脸，试图分辨出此话的真假。 男人似是察觉到了苏临的怀疑，问道：「你要我收回神通吗？」 「不，希望您能给我留着这个神通。」苏临回道。 「你要变强，」男人将手搭在苏临肩上，「那不是你该带的地方，你要到我身边来，这里才是属于你的战场，这个世界永远都是弱肉强食的，不管是凡间还是仙界，你要解放你的兽性！」 瞬间，一道电流窜过了苏临的身体，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精纯的炁，如奔泻的大河般冲刷着全身上下的经脉，苏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爽快感，身体里的每一条肌肉纤维，都能清晰感受到。 他感觉自己能轻易撕裂自己身上的一些肌纤维，然后让带着充足营养的血液去快速修复它，肌肉可以自己锻炼，消化食物产生的能量无一例外供给给这些锻炼的肌肉，并且燃烧脂肪，产出更多的能量。 除了这最简单的自动锻炼与营养特供之外，苏临还感受到身体里更多的细节，他可以轻易凭空消耗能量，制造出一些让肌肉快速愈合变大，让血液流速加快的东西，或许，用科学的语言来表达，它们叫做激素。 「这才是真正的你，你的潜力远不止此，变强吧！去变得更强！然后杀死你的对手，成为万兽之王。」 说完这句话，眼前的男人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临所处的空间迅速变换着，很快他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关切地盯着自己的公孙倩云。 「国师大人，您怎么了？」公孙倩云说。 「没什么。」苏临摆了摆手。 他现在仍能感受到那完美控制自己身体的能力，只是被那个人召唤了一下，对方就赐予了自己新的能力，而且要求仅仅是让他变强。 那个双瞳男人对他好像没有图谋，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这具身体是他的子孙？ 「还真是莫名其妙。」苏临摇了摇头，看向旁边敬畏地看着自己的村民，对公孙倩云说，「把我之前说过的计划，向他们再交代一遍，之后会有人会带人畜来这里，给他们展示一些东西。」 「是！」公孙倩云说。 苏临点了点头，看向秋三福：「走吧，去下个村庄。」 秋三福默默走到苏临身边，指了个方向，便往前走去。 苏临跟在对方身后，还在回味刚才所经历的一切，现在他的身体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对身体各部位的精细操作都达到了极限。 曾经天尊对他说过，刚体术修炼到极致，可以通过筋膜肌肉的拉伸来移动内脏的位置，而现在苏临已经可以轻松做到了，在获得这种能力后，身体原本的条件反射也能完全抑制。 除此之外，还能分泌中和各种激素，想要在短时间内提升自己的运动能力，可以增加肾上腺素的分泌，而且还有些激素，似乎可以让人心情愉悦，那或许是多巴胺。 苏临尝试着调控了一下快乐激素，心情果然好了很多。 这种快乐是没有来由的快乐，去想高兴的事就会很高兴，去想本该伤心难过的事，就会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种连自我情绪都能操控的能力，属实让人有些后怕，苏临脑海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个念头，若是自己让身体全力以赴产出多巴胺、内啡肽这种快乐激素，那自己会感受到什么？ 那时的自己，还是真正的自己吗？ 这种绝对偏离正常人的情感模式，让苏临想到了秋三福，清虚菩萨一派的苦乐相生。 「秋姑娘，你有清虚菩萨赐予的神通吗？」苏临问道。 「嗯，我是极苦派的，体验极致的痛苦，就能感受到极致的快乐，现在的我就很快乐，看到你，看到你的那些同伴，还有村里的那些人，我都感到很快乐，你们都是很好的人，优点很多。」 「额……谢谢。」苏临忘了自己想问什么，他被对方这诡异的愉悦标准搞糊涂了。 「不用谢，你刚才问我神通？我的神通是苦狱，简单说，就是用自己的快乐，来换得对方的痛苦。」 「你变成现在这样子，是清虚菩萨给你神通之后，才变成这样的吗？不对！我想问的不是这个，我想问的是：你是不是被类似清虚菩萨那样的「真仙」亲自找上的？还是说你这个神通，就是自己领悟出来的？」苏临问道。 秋三福停下了脚步，转过头，表情有些疑惑：「你不是天尊的圣子吗？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可能……见到其他真仙了。」苏临说。 秋三福整个身转过来，摸着下巴认真道：「两个真仙……你是什么邪魔歪道啊。」 为您提供大神月入寒渊的《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九十章肉体解放免费阅读. 第一百九十一章 武道大罗天真君 「歪魔邪道？」苏临面露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你不想发疯，别去见另一名真仙了，你已经是天尊钦定的圣子，再被其他真仙选中，也得不到什么太大的好处，搞不好还会把自己逼疯。」秋三福说。 苏临知道秋三福口中的疯，不是寻常的疯，而是丧失逻辑的疯狂。 一个人若是拥有70亿人的思想，他的思想立场。就会被各种矛盾的观点拉扯，当事人在不同的情景下，会拥有截然不同的行为逻辑，而在旁人眼中，却是丧失了作为「人」的稳定逻辑，这就是真正意义的疯狂。 「疯子我见过一些，他们为了变强，举行各种觐见仙人的仪式，资质不够的人直接就死了，资质够的倒是能获得真仙赐予的神通，但慢慢也会疯掉。 你找其他真仙是为了获取更多神通吧？我劝你赶紧收手，人只有两只脚，只能走一条路。」秋三福说。 「不是我要见，是那个真仙主动见我。」苏临说。 秋三福停下脚步，扭头问道：「真仙主动见你？你见到的是谁？」 「他没告诉我名字，但他的眼睛里有两个连在一起的瞳孔。」 秋三福沉默了，她像是在思索什么。 苏临看得出，对方显然对这个真仙的身份有点眉目。 「你知道有四个瞳孔的真仙？」 「他给了你什么神通？是适合炼体的神通吗？」秋三福追问道。 「可以说是非常适合，对刚刚开始修炼的体修而言，是非常了不得的好神通。」 「那就不会错了。那位真仙的名讳，是武道大罗天真君，在修仙界无人不晓。」 苏临：「他比天尊还有名吗？」 「天尊？天尊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他是天***修都尊崇的武道真仙，在当世仍能显圣的真仙当中，是公认的最强之一。 与之齐名的是七妙忘忧仙子，被灵修们推崇。 这两位的信徒遍布天下，而且很多信徒除了信仰他们之外，还信仰其他真仙。」 「他们不会疯掉吗？」 秋三福：「罗天真君和忘忧仙子不一样，真君之道讲究力压万物，忘忧仙之道，讲究心化万物，两种道法都是很容易被普通人接受的。 但清虚菩萨所宣扬的解脱之道，凡夫俗子难以领悟，也与其他道法相悖，所以信奉了菩萨，便不能再信奉其他真仙了，或者说，是不屑于再信奉其他真仙。 因为菩萨的道，才是真正的解脱之道。」 苏临隐约明白了，罗天真君和忘忧仙的道法，顺应人性，每个人心中或多或少都会有这种念头，所以信奉这两位不会出岔子。 换句话说，他们的道本就是人想要践行的，就像吃饭喝水那样平常，所以他们的道，可以与其他非主流的信仰兼容。 秋三福接着补充道：「当然，这两条道，看似是阳关道，实则是独木桥，是给那些未能开悟的凡俗之人走的。 世间万千生灵，凡有灵智者，归根究底都难逃苦乐二字，苦乐衍化出七情悲苦，世人便在苦乐地狱中沉浮。 经由苦乐诞生的情感，又生出更多不必要的诉求愿望，这些诉求愿望化作信仰愿力，有人借此飞升成仙，有天生仙人承此大愿力，从天地间自然衍育，但它们都不是先天仙。 若你能看透种种虚妄，就会知道，除却清虚菩萨之外，再无真仙。 除了清虚菩萨，其余真仙，只是那些难得清虚之人，以自身无解之愿力，塑造出来的虚妄归宿而已，不管是罗天真君，还是忘忧仙子，亦或是你信仰的天尊，都是如此。」 「啊对，对。」苏临不置可否，态 度敷衍。 苏临知道不能和这种狂信徒辩论，这种人他见多了，以前互联网上常见。他们主张耶稣是玉帝派去西方传道的小弟，玉帝是佛祖的化身，派别繁多，千奇百怪。 这种话题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不争，否则争着争着就打起来了。 苏临看着有些懵的秋三福，知道自己的认可反击起到了奇效，本来对方已经做好了辩论准备，被他这么一大段，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秋三福眨了眨眼，僵硬地转移话题：「你不用这样，我知道你身为天尊圣子，自然不信我这些话，但不论真相如何，至少在众多修士眼中，天尊是远远不可与罗天真君相提并论的。 既然罗天真君都亲自召见你，那你还不如信罗天真君。」 「我可是天尊圣子。」苏临无语道。 秋三福点了点头：「也是，圣子这个身份，倒的确不能当寻常信徒看。」 秋三福结束了话题，继续安静地带路，苏临则思索起自己当下的处境。 武道罗天真君…… 天尊…… 现在他已经认识了两名真仙了，虽然天尊自称是原初的神，但在世人眼里，她的名头明显不如罗天真君响亮。 而且，从客观逻辑上去推理，天尊的一面之词是没依据的。 天尊可以读心，并且拥有他无法想象的力量，但这只能证明她很强，并不能证明她说的都是真话。 九五之尊在平民面前，是至高无上的皇帝，拥有号令千军的力量，但皇帝也可以撒谎，皇帝的一言九鼎，只是以力量为保证，进而衍生出来的信用证明。 就像天尊说爱他，但他却无法知道她爱不爱。 在被读心的情况下，所有的话语，都可以是完美无缺的谎言。 对苏临而言，天尊是皇帝，罗天真君是另一个国度的皇帝，他们都高高在上，但究竟谁是这天下真正的主人，他这一介草民却无法判断。 「秋姑娘，我想问一句，真仙之间，谁强谁弱，可有定论？」苏临问道。 真仙虽然都会自吹自擂，自诩至高无上，但真仙对其他真仙的评价，应该都是相对客观的，因为他们是竞争关系，不可能统一口径。 所以若是有信徒能从真仙口中，问到其他真仙的强弱，再将这些答案互相对比，就能得出相对客观的看法，只是这件事不知道有没有人做过。 秋三福淡淡道：「圣子也会看重这些虚名吗？这种排名是有的，叫仙伐榜，虽然这榜单不能证明真仙谁强谁弱，但信徒谁强谁弱，倒可以分的很清楚。 你们天尊各派，连这个榜都上不了。」 「天尊门下，有这么差吗？」苏临虽然早有预感，但心下也有些懊恼，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天尊门下的教派多如牛毛，经常内讧打杀，各派弟子实力参差不齐，可以说，除了人数之外，一无是处。不过……奇怪的是，天尊选定的圣子，实力普遍非常强横，像你这样的，更是在典籍上都罕有。 也正因为天尊信徒和圣子的表现出入过大，所以很多人都说，是有伪仙顶了天尊的名头，在用修士的愿力升仙。 那些修士，其实是信了某个来路不明的伪仙，根本不是天尊。 比起天尊，罗天真君一派就不会有这种问题，因为罗天真君是能显圣的真仙，掌门若能使出显圣绝学，自然是正统无疑，所以真君门下的信徒，也都格外团结。」 苏临沉思良久，轻叹一声：「但比起罗天真君，我还是比较喜欢天尊。」 「也是，毕竟她可是将你选作了圣子。」秋三福说。 「不是，天尊比罗天真君亲切多了。 」苏临说。 说完，苏临停下了脚步，指向远方若隐若现的村屋轮廓：「那就是下个村子吧？」 第一百九十二章 人即是鬼 第三个村子。 第三座祭物。 第三个大修。 当苏临对那个大修挥出最后一击时，黎明刚刚到达，血色的夜褪去，赤红的日轮从东方的地平线缓缓升起，他站在废墟之中，立在鲜血淋漓的大修尸体前，望着朝阳东升。 这轮太阳仿佛是崭新的，这一夜，他感觉自己变成了截然不同的人。 四周的村民用仰望神明的目光注视着他，他们口中呼唤着为人类的大义奋起，歌颂着公孙一族千年以来的坚忍与抗争，仿佛他们祖祖辈辈都早早等待着这一刻命运的转折。 苏临知道，若自己没有展现出这压倒性的力量，他们不会是这副振奋模样。 这村子与公孙举鼎所在的那个村子，唯一的区别，只在于后者先一步感受到了现实的残酷，在沉入无底的绝望之后，才抓住了名为希望的稻草。 而这个村子，他们先看到的是希望，虽然很快南志贤就会赶往这边，为他们演示兽毒的效果，但苏临知道他们的士气不会下降多少，原因只在于他们没有触碰到自己懦弱的一面，并对当下的局面有着过于乐观的估计。 就像一直作弊考取100分的学生，会轻易对家长许诺自己若达不到90分就甘受惩罚那样，这个村子的人在看到他的力量后，对兽毒带来的惩罚，也将过于轻视。 当然，正合苏临的预期，所谓的兽毒本就不会散播，这谎言只是为了给斗志托底。 背水一战，要的是背水一战的斗志。 若有斗志，又何须背水？ 苏临站在砖石碎瓦垒成的小山上，转身俯视四周静立的众人，喧嚣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用狂热兴奋的眼神注视着他，等待着他说出开战的宣言！ 苏临这一刻心领神会，他伸出手，用平静的语气，面无表情地宣布道： “我将带领你们灭绝吃心鬼，完成你们祖祖辈辈的夙愿，公孙一族的荣光，会让天下人都看到，你们是所有人的英雄。” 并不漂亮的宣言，甚至有些做作，说出口苏临自己都不甚满意。 但下一秒，雷霆般的欢呼冲破云霄，他立刻被震耳欲聋的狂吼淹没，男人们高昂着斗志，高举双手，双目充血，仿佛已经站在了胜利的战场上，全然忘了自己一介凡人，在金丹面前宛若蝼蚁。 女人和孩童们笑旁观一切，为自己的父亲丈夫引以为豪，仿佛他们已经凯旋归来。 苏临微微仰起头，眯着眼深吸了一口气，静静听着这热烈的欢呼，有些陶醉了。 这就是人类啊。 没错……这就是人类。 人类需要英雄的存在，不论以何种形式。 苏临转身走下碎石小山，看向不远处的公孙倩云，她已经完成了之前他给予的任务，跟来了，但她的表情却迷茫又彷徨，委屈得像个受骗的小孩。 苏临走到飞龙军身边，问道：“倩云和你们都说过了？” “都说过了，请国师大人放心！”飞龙军神情如钢，面如铁铸。 他们是知道大半真相的人，眼前这欢呼振奋的一幕，在他们眼里实则十分荒诞。 苏临将目光投向那座石城的方向，虽然他无法看到那座雄伟的石城，但他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终点就是那里。 …… 蚩尤扛着巨大的石瓮，从镇守千年的神庙中缓步走出，身后跟着他唯一的随从。 “柳三，你相不相信有另一个世界存在？”蚩尤迈下千级石阶，脚步沉稳。 柳三心绪不宁道：“外面的世界，不就是另一个世界吗？太岁一族的祖先在外面建立了大梁王朝。” “不，不是外面，是和我们这里完全不同的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没有修士，所有人都是普通人。他们依靠着科学有了各种匪夷所思的力量，机(本章未完！) 第一百九十二章人即是鬼 关枪、火箭、坦克、飞机。” “机关枪？飞机？这是什么？”柳三疑惑地皱眉。 “飞机可以带着几十个人在天上飞，一天就能飞过千万里。机关枪可以让普通人在百米之外杀人。坦克刀枪不入，像一块巨大的滚动的铁块。一种叫做电话的东西，和传讯玉符一样，可以隔着千万里与人说话。”蚩尤喃喃自语，像在回答，又像在回忆。 “传讯玉符……”柳三知道这是一种法器，但他们这里没有，这种法器的炼制方法在这个方寸地已经失传了。 至于飞机、坦克、机关枪这种兵器，柳三更是听都没听过，蚩尤大人也是第一次提起。 “虽然大部分东西都忘了，但还有很多都还记着，在我喝下我那位蚩尤大人的血后，我去到了那个世界……那真是一个奇妙的地方，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但我记得最牢的，还是那边的人。”蚩尤自顾自说道。 “那边的人长什么样？”柳三问。 “和我们这边没区别，不管是人，还是吃心鬼，都和我们这边没有区别。”蚩尤昂起他其中一颗头颅，向远方眺望，眼神有些黯然，“如果你喝下了我的血，你会懂的，什么都没区别，人就是吃心鬼，吃心鬼也是人。” 柳三听不懂，也不敢细问，他希望自己不用喝蚩尤大人的血，他自知接不下这重任。 蚩尤走下了石阶，来到的石城的主道上，走在街上的吃心鬼，纷纷为他们的王让出道路，他们恭敬地跪拜，目送三头六臂的魔神，带着他的继任者走过空旷的街道，直到他们走进石城外看不见的门中，消失不见。 穿过第一道门，眨眼间，二人便来到了一片辽阔草地上。 蚩尤继续走着，沉重的石瓮加上他自身的体重，让他每一步都在草地上才出一个深印。 他们穿过了第二道门、第三道门，终于来到了那巍峨崎岖的石山之上，太阳在他们身后缓缓升起，蚩尤的身体在日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古铜般的光泽，他的身前，便是那暗无天日的石窟入口。 这或许是他的终焉之地，也可能是新的起始。 “别害怕，我当时也和你一样。”蚩尤伸出其中一只手，轻轻放在柳三的肩上。 蚩尤昂首挺胸，走进石窟，站在那漆黑的深坑之前。 他停下脚步，强壮的六臂攀住了石瓮的边缘，将石瓮重重放在地上。 在蚩尤将石瓮放下的一刻，柳三感到一阵奇异的波动从那石瓮身上扩散出来，如涟漪般扫过了他的身体，随后石瓮上的古老符文缓缓亮起了深青色的微光。 柳三知道，自己很快就会见到黑弥天的继承过程了，这种仪式数千年来，见过的人只有蚩尤大人一人，今天他也会见到。 他看到石瓮的上空，缓缓出现了一个扁平的，墨黑的圆形，就像在完好的空间里凭空割出了一块圆形的缺口，这个缺口连接着神秘莫测的未知空间，它的对面，便是太岁一族千万年都未能驯服的力量。 柳三看到黑色的液体从那黑色圆形平面中流淌出来，滴落在石瓮当中。 漆黑的液体不断滴落，滴落的同时也在不断蒸发，黑色的烟气袅袅上升，迅速消散在空中，蚩尤将头深埋石瓮之中，六只手臂从石瓮中掬水豪饮。 鲸饮之声不断从蚩尤的喉咙里传来，柳三站在蚩尤的身后，死死攥着拳头，祈祷着首领能顺利获取黑弥天的力量。 但下一刻，一根黑色的细线从蚩尤的脊背刺出，如细长的触手般在空中舞动。 柳三心里一紧。 紧接着，他看到更多的触手从蚩尤的身体上窜出，它们如活的毛发，攀附在蚩尤的皮肤表面，不断舞动，不断交缠，远远看去，仿佛他被一种极其邪恶的妖魔吞噬包裹一般。 “蚩尤大人！” 蚩尤不闻不问，继续海饮。(本章未完！) 第一百九十二章人即是鬼 他的皮肉忽然绽裂开来，一束鲜血飚射而出。 这时，他才有了动作。 但他并不是停止了喝水，而是整个人直接跨进了石瓮当中，仿佛要在其中沐浴一般。 “蚩尤大人！”柳三再次大叫，他想要提醒些什么，但除了高呼首领的名字，什么话都说不出。 终于，蚩尤停止了喝那黑水，亦或是那黑水已经蒸发殆尽，再也没有残留。 他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崩解，如烈日下的冰雪般慢慢融化。 蚩尤转过头，他那双如容金般威严的双瞳，此刻已然没了光芒，蠕动的黑色长虫填满了他的眼眶，像蚕食腐尸的蛆虫般，不断在他的五窍中钻来钻去。 “我要退休了……柳三，你来当ceo吧。”蚩尤发出一声解脱般的叹息，慢慢调整身体，如婴儿般蜷缩起来，卧于石瓮的底部。 “蚩尤大人！”柳三发出了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尖叫。 第一百九十二章人即是鬼 第一百九十三章 鬼即是人 柳三眼睁睁看着蚩尤庞大的身躯，在石瓮中化作一滩血水，那些黑色的细长触手也慢慢溶于血中，鲜红的血液颜色变得更深，最后趋近于黑红色。 柳三知道，蚩尤大人失败了，现在轮到他做自己该做的事了。 他走到石瓮之前，双手探入温热的血水里，捧起一把血水。 他对着血水凝视良久，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将双手中的血水一饮而尽！ 温热的血顺着喉咙一路流进胃里，柳三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反而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十分的舒适，就连体内那十几个附魂都发出了舒畅的***。 柳三说不清这舒服的感觉是什么，但那不是力量感，是种更加难以形容的感觉，柳三继续捧起第二把血水，忽然眼前的石瓮在他眼底扭曲了，暗无天日的石窟刹那变得金碧辉煌！ 柳三眯着眼，想要看清那光源，忽然听到周围传来欢快的笑声。 “哈哈哈！恭喜尤董光荣退休！” “我先干为敬了！虽然尤董退休了，但今后公司里还有很多事要请教您呢，希望到时您不吝赐教。” 柳三听到了一男一女熟悉的声音，那不是他的附魂，赵晨和吴芸吗？ “大家客气了，你们好好跟着你们柳总干，会有前途的！”沉稳的男声传入柳三的耳朵，柳三忽然间清醒过来，意识到这是蚩尤大人的声音，眼前模糊的画面一下变得清晰无比！ 他端着酒杯，站在圆桌边，面前是西装革履的属下，身侧则是准备退休的上司，酒杯里盛的是白酒，大圆桌上摆满了龙虾、牛排、鲍鱼海参等昂贵菜品。 柳三环顾四周，目光从精致的古典吊灯上掠过，整洁的墙布，包厢是中式装修，这是一场退休欢送会……柳三从不知道西装、领带，也没见过高脚杯，刀叉、醒酒器。 但他看到这些东西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些东西的用途，他知道自己在这里是干嘛，但他又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做什么——他是在给即将退休的尤董开欢送会，很快他就要接任对方ceo的职位。 但他更清楚自己是在喝蚩尤大人的血水，他要接替蚩尤大人，成为太岁一族新一代的***，带着被困在方寸地的太岁一族，离开这狭窄的天地，前往广阔的外界。 柳三看着坐在一旁的赵晨和吴芸，有些迷茫，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被他吸收了的附魂，他们怎么拥有了自己的身体呢？ “看来我们的新领导还有些紧张。”蚩尤笑着说道。 “不，没有，我给您敬酒了，我自罚三杯！”柳三自然而然地说出了这句话。 酒宴再次回到正轨，众人推杯换盏，喜笑颜开，最后大家都喝醉了，陆陆续续打车回家，而身为董事长的继任者，柳三非常自觉地肩负起了送董事长回家的任务。 司机驾驶着劳斯莱斯，在马路上行驶，窗外的路灯在车窗上快速滑动，像平移的星点，柳三回忆着自己吃心鬼的记忆，所有的记忆他都记得，反倒是现在这个世界的记忆，他完全没有头绪。 他记得自己出生在一个村子里，从小被教育是公孙飞龙的接班人，承担着灭绝吃心鬼的重任，结果到最后，他却成了吃心鬼，也明白了所谓的重任，也只是吃心鬼给他们捏造出来的谎言。 “小柳，我记得你爸妈也是农民吧？”坐在身边的蚩尤说道。 柳三一愣，看向身边，昏暗的路灯将这位商界精英的脸庞照得半明半暗，他不清楚眼前这面容刚毅的男人，是否是蚩尤大人还是人类时候的模样。 “嗯，我爸妈都是农民。”柳三回道，他有对父母的记忆，很模糊很笼统，现在他只知道自己爸妈在这个世界就是农民。 蚩尤在车内点燃了香烟，深深吸了一口：“和我一样，我爸妈也是农民，我是靠自己一步一步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如果没(本章未完！) 第一百九十三章鬼即是人 有老董事长的赏识，我坐不到那位置。 以前我上学的时候，老师和学校都教导我，要继承伟大的事业，你上学时，应该也教过吧？” 柳三愣了一下，心想，从小我就被教要杀光吃心鬼。 但他嘴上却说：“对，要成为火炬，要成为八九点钟的太阳嘛，要把那些伤害的老百姓的人都吊死在路灯上。” “哈哈哈哈！如果换作现在，我们就是要吊起来的那批人啊！”蚩尤大笑道。 柳三还很懵逼，他的大脑很奇怪，虽然说的和想的完全不一样，但不知为何，他竟然能够完全理解，他知道董事长说的是什么，其中利害和逻辑关系，他竟理解得很透彻。 蚩尤抚摸着真皮坐垫，计算道：“公司的这辆车要八百万，公司效益好的时候我一年就能买一辆，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们。”蚩尤指向车窗外。 柳三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看去，竟然看到了一个纯有木头搭建而成的公孙族祠堂！ 他用力眨了眨眼，祠堂消失的无影无踪，那里变成一片工地，起重机起起落落，吊塔不断旋转，即使是在夜晚，辛勤的民工们依旧挥洒着汗水，为这座城市添砖加瓦。 “我爹以前年轻时进城，一年能攒个五万，这辆车他要一百六十年不吃不喝才买得起。现在，我的一年，抵得上我老爹老娘两辈子。 我经常想，我就这么有能耐，比我爸妈厉害这么多？他们活一辈子，难道还不如我见个客户？ 后来我想通了，我这样的人喝的酒，不是凭空来的，是从其他人身上流出来的，吃的肉，是从其他人身上割下来的，没了那些人，我什么都不是。”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坏，但再想想，其实我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以前也在工地上干过啊！那种苦我又不是没尝过。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总要有人在上头，总要有人在下头，如果那帮人有机会，他们也很乐意坐我这个位置，大家都是人，只不过有些人有的选，有些人没得选。 他们若有的选，坐上我这位子，说不定还真以为自己张张嘴，就比得上别人两辈子。” 蚩尤无奈一笑：“古人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覆舟水是苍生泪，不到横流君不知。 上了这艘船，只有翻了，才知道水是人，人也是水。” 柳三觉得有些头疼，但他觉得蚩尤大人说的话很有道理。 吃心鬼和人，其实又有什么区别呢，吃心鬼没了人根本活不了，那些人也很清楚这一点，但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只要那群人里，还有想要当吃心鬼的人，太岁一族就永世不灭。 吃心鬼和人，都是人！ “最近公司里吵着要加薪的人越来越多了，人才市场的人越来越少了，听说现在的年轻人喜欢搞什么“睡平”和“不婚”，真是，有什么用呢？他们不生，他们会生啊。”蚩尤看向马路的两旁。 柳三循着对方的视线看去，他看到从马路左边高楼大厦中，走出来一群群的白领男女，马路右边的工地上，劳作的民工正在卖力干活。 他眼前的高楼大厦，忽然变成了公孙一族的村子，工地却忽然变成了公孙一族的祠堂。 “这就是人啊。”柳三开悟般喃喃自语道。 “砰！” 忽然，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将劳斯莱斯的车窗炸得粉碎。 街上的行人发出刺耳的尖叫，四下逃窜。 伴随轮胎一声泄气般的闷响，车子左后方的位置猛然下陷，平稳的车身顿时变得颠簸无比，随着一声激烈的刹车声，豪车撞上了路灯，车头的小天使在猛烈的碰撞中不翼而飞。 车内，柳三捂着额头，看向身边的董事长，却发现董事长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坐在前面驾驶的司(本章未完！) 第一百九十三章鬼即是人 机也不见了！ 他转过头，从破碎的窗户惊恐地往外张望，见四下无人，打开车门，踉踉跄跄地下车。 刚下车，他便看到一个穿着帽兜衫，带着黑口罩的年轻人，快步朝他走来。 柳三盯着对方，在他的视野里，对方背后的办公楼正在扭曲，路边的行道树也变得歪歪扭扭的，四周的场景都在逐渐变得抽象。 而那来人的身后，逐渐飘散出诡异的黑色丝线，就像蚩尤大人喝下黑弥天后身上长出的东西！ 柳三定睛一看，发现对方的手里，还提着他的部门员工的脑袋，赵晨和吴芸的脑袋！ 柳三从心底升起一股无法言说的大恐怖，他吓得双腿跪地。 而对方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指，指着他的鼻梁，居高临下质问道：“人到底是什么？” “啊？”柳三心下一颤，想起了自己在车上的想法。 还没等他开口，一只手按住了他的天灵盖：“答案不对！” 第一百九十三章鬼即是人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战前准备 “国师大人，岩山南村的人全都说通了！只要我们能解决镇守在村里的大修，他们就愿意跟我们一起攻打吃心鬼的石城。” “国师大人，绿溪村的人也愿意，同样也是因为大修走不开。” “我这边也是，如果您能去村子里解决一下那个大修，我马上就能把村子里的男人变成一只编队！他们最差的也是练气，有的已是筑基，组织起来马上就能干仗！” 苏临坐在小溪边的大石头上，听着飞龙军各队的队长陆续汇报游说的战果。 他已经做完了自己能做的所有事情，这边是最终集结的成果，虽然仅仅只杀死了三个村子的大修，但剩余的其他村子，对他发动最终决战的计划，已经不再抗拒。 即使他不露面，光靠飞龙军带去的关于他的传闻，也足以提振所有人的士气。 即便是士气最低落，最没有信心的公孙举鼎所在的村落，后来听到他一夜之间，连杀三个大修之后，也重新燃起了斗争的怒火，即便是知悉全部计划的飞龙军，在目睹苏临无伤连杀三大修之后，眼神也变得截然不同。 在此之前，他们的眼中只有决死之志，他们跟随他与吃心鬼开战，并非因为求生的意志，而是因为在那片死寂的黑暗中，公孙飞龙所背负的大义感染了他们每一个人，他们在责任感和使命感的驱使下，跟随他这个应约之人。 与其说飞龙军在渴望一场胜利，不如说在践行自己的大义。 但现在，他们的眼神充满了狂热，复仇的怒火在眼底肆意涌动着。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变化，仅仅是因为苏临杀死了三个大修。 苏临端坐于大石之上，平静地望着远处，飞龙军在他身后列成整齐的数排，一双双崇拜的眼神，直直望着苏临的后背，他们此刻的心情无法用语言形容，既忐忑又兴奋。 “你觉得，这次我们能赢吗？”队伍末尾的一人，压低声音，轻声询问同伴。 “还用说吗？昨夜的国师，你难道没看到吗？之前我还有过怀疑，现在想想还真是愚蠢。” “能让将军忍受千年痛苦也要等待的人，怎么可能是泛泛之辈，你们没忘记那个传说吧？”一人问道。 周遭几人会心地相视一笑，从对方的眼神中，知道没人忘记。 那是他们听过上百遍的传说故事，当年在外界，吃心鬼与人类的战况和如今一样绝望，而当时扭转战局的，正是拥有着黑弥天力量的国师！ 他的力量不仅震惊了人类，同样在吃心鬼心中留下了无法消除的恐惧，即便是吃心鬼在这方寸地战胜了飞龙将军，也不忘在关押飞龙将军的祭坛之上，刻下国师那鬼神般的身影，以警戒其他同类。 飞龙军们的议论虽然很低调，声音也刻意压低，但五感变得敏锐的苏临，依旧将众人的讨论听在了耳朵里。 他能够理解大家对他的期望，其实他自己也一样。 他和身后的飞龙军，和那些村民一样，其实没有任何区别，也只是一个一无所知的旁观者，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强。 战斗的记忆一无所存，最后记住的，只有那毫发无伤的终结一击。 苏临对自己的实力已经失去了实感……他也看不到自己的上限在哪里，往昔之影给他的基础战斗素养做了一个夸张的乘法，但这个公式没有告诉他相乘的倍数，只给他看了计算结果之前的大于号。 这种模糊的结论给了大家一种错觉，仿佛金丹境，只是他的小数点。 就连苏临，也有这种错觉。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强。 即使受一点伤也好，哪怕就是掉一根毛，他也可以凭此估算出自己的实力。 但因为往昔之影的特性，三场战斗看似残酷，最终呈现的结果，却是压倒性的，所以他的上限被遮住了，连他自己都看不(本章未完！) 第一百九十四章战前准备 到自己的上限在哪里。 即便身体没有丝毫改变，苏临依旧能察觉到，自己的精神在一场场战斗中，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或许是他觉醒的感官，反过来影响了他的情绪。 即使想要控制，自信依旧疯狂膨胀着，战斗的欲望也在暴涨， 他觉得自己就像服用致幻剂的人，清醒后，对梦中的幻觉一无所知，但入幻时那无所不能的快感，却依旧残留在记忆深处，让他迫切地想要再次服下毒药……往昔之影就是那个毒药，让他对自身实力的好奇，达到了一种偏执的地步。 苏临虽然依旧能冷静地思考，但那个狂妄的念头，却频繁地出现在脑海里—— 吃心鬼已经不算什么了，仅凭我一人就足够，不需要其他人，我一个人就可以拯救一切……没有人，会是我的对手！ “这完全没有根据，得谨慎安排每个战术，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苏临对自己说道。 “苏临，已经全部安排好了。”一个温柔的女性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苏临的自省。 “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有点多，没问题吧？”陆竹雨关切地打量着他。 苏临转过头，朝对方点了点头：“没有问题，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很好，你们准备了多少人……冲锋的人。” “一千人左右，听起来虽然不多，但完全够了。如果能在合适的位置自爆，练气和筑基和金丹境也有的打。 就是不知道南志贤撑不撑得住，毕竟人畜看起来多，但其实都是他一个人在操控。”陆竹雨说。 苏临抬起头，看向太阳，根据太阳升起的高度，他判断现在应该是早晨八九点钟，蚩尤应该已经前往祭坛举行仪式了。 接下来，就是他要陆续解放那些仍被大修控制着的村民。 “秋姑娘，你能干掉几个大修？”苏临看向秋三福。 秋三福背靠大树，双手抱在身前，一脸漠然：“两个，我要留着和最后的人打，现在不能出手。” “只要我一个吗？那时间有点紧啊。”苏临平静地说道。 陆竹雨看了苏临一眼，不知为何，苏临虽然嘴上这么说时间紧迫，但给人的感觉却一点都不着急，反而显得十分从容，甚至有些蛮不在乎。 陆竹雨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虽然她很高兴苏临拥有了强大的实力，但多年诛仙司执法的经验告诉她，疯狂总是从细微处开始的，疯狂的最初，往往只是不值一提的反常。 第一百九十四章战前准备 第一百九十五章 八苦狱 茂密的树林里，近千名人畜被麻绳捆在树上，一名容貌清丽的少女，在人畜间行走，挨个检查人畜的身体状态。 这些人畜都已经全都被做成了活尸，南志贤可以随时操控。 现在，洛槐南只是在检查他们的尸体状况，确保他们在最后都能顺利跑起来。 “全都没问题”洛槐南走向瘫坐在树下的男人，“倒是你，还撑得住吗？” 南志贤的身体微微有些发臭，控制一千人的任务，对南志贤来说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大挑战，他的上一具身体已经腐烂发臭不能再用，而这具身体的防腐状况也不容乐观。 “丫头，你要学控尸之术吗？”南志贤瞥了洛槐南一眼。 洛槐南：“我可以学吗？” “可以，控尸之术只有在抛弃肉体才能学会，我抛弃了自己原来的身体，但你不用，你即使死了也可以复活，你可以放弃肉身然后自杀，然后死而复生，这样就学会控尸之术了。”南志贤说。 “这是你的绝活吧？为什么要主动教我？”洛槐南问。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法术，到不了秘而不传的地步，我只是觉得如果你能学会控尸之术，下次我就用不着这么辛苦了，现在我好累啊……你能帮我把那具尸体搬过来吗？我这身体也快不行了。” 洛槐南拖来一具早就准备好的尸体，放在南志贤身边，看着猩红的膏状粘稠液体从尸体的五窍中流出，钻进了另外一具尸体里，然后那具尸体浑浊的眼球，便有了一丝神采。 南志贤活动了一下新的身体，目光越过洛槐南，落在她的身后：“陆老大来了，好像是来找你的。” “槐南，过来一下。” 南志贤话音刚落，洛槐南便听到身后传来陆竹雨的声音。 她转过身，跑到陆竹雨身边，乖巧问道：“竹雨姐，还有什么事要我做？” “没了，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但有些事我还想再和你确认一下。 我知道你从诛仙司的书库里看了一些书，如果我没猜错，你学的应该是神降术，我想知道你学的都是哪些神降术，说实话，我有点不放心，单靠神降术，不一定斗得过金丹境修士。” 洛槐南回忆了一下，却只回忆起两个神降仪式，现在她的记忆是断断续续破碎的，之前在诛仙司所准备的底牌，大部分全都忘记了，但好在还记得的两个，是非常厉害的杀招。 “《清河斩寿祛魔》，还有《八苦狱》。”洛槐南说。 陆竹雨听到两个仪式名时，表情微变，略微吃了一惊。 她深深看了洛槐南一眼，说道：“对你来说，那代价的确不是不能承受，但你确定这些仪式带来的诅咒，一定会随着你的死亡消除？” “应该……不会吧。”洛槐南的额角流下了一滴冷汗。 那个偷学禁忌仪式的洛槐南，之所以选择走这条提升实力的捷径，其实有着十分合理的理由，她的理由是：根据她们的记忆继承方式，可以得出她们虽然身体一模一样，记忆也大致相同，但其实全都是不同的洛槐南，所以死亡其实等于仪式契约的终结，仪式所亏欠的代价在她死亡的那一刻，自然也会一笔勾销。 但现在，洛槐南不太确定了，因为本就该在第一次死亡消失的她，又“复活”了，既然死去的自己并不会在真正意义上死去，那仪式中所欠下的代价，就不一定会被死亡取消。 万一不能取消的话……她难道真要兑现那些残酷的代价吗？ 看到洛槐南这种表情，陆竹雨立刻什么都明白了，她叹了口气，无奈道：“看来你没想过，清河斩寿和八苦狱的确是很强大的仪式，你能用出来，证明在神的眼中，你这个人是很有价值的。 但力量代价绝不好受，不断兑现代价的结果只有两种，一种是自杀解脱，另一种是疯狂。(本章未完！) 第一百九十五章八苦狱 而因为你的体质原因，无法被人杀死，那结果就只有剩下的那个了。 不管是对诛仙司，还是对苏临，那样的你都很难处置。” 洛槐南的神情格外僵硬，她沉默了半天，嗓音沙哑道：“但仪式太不公平了吧，力量只能用那么一次，但仪式却要在余生一直不断地支付。” “所以它才是禁忌。”陆竹雨说，“这次战斗你就别参加了，现在你苏临哥哥已经够强了，不缺你一个，你学的那个《八苦狱》，可以去问问秋三福，她是清虚菩萨的信徒，这个仪式也是清虚菩萨一脉传下来的……她就在外面。” 洛槐南失神地点了点头，朝着树林外走去。 陆竹雨目送洛槐南走远，走到南志贤身边蹲下：“南志贤，你还好吗？” “还好，没想到陆阁主竟然也会关心在下。”南志贤扯了扯嘴角。 “撑着点，今天就能出结果了。”陆竹雨拍了拍南志贤的肩膀，准备起身。 “陆阁主，我有个问题。” “什么？”陆竹雨起身的动作一顿。 “怎样才是改邪归正？” “只要你想改邪归正，那你就是改邪归正了。” “不，我指的是怎样才能让其他人觉得你改邪归正了，就说我，这次如果能赢，我也算救了不少人吧？如果我救的人数超过我害的人，我是不是算好人了呢？”南志贤说。 陆竹雨眉头一皱，她听出南志贤并不是真心为这个问题感到困惑，他的语气中反而带着一种质问，甚至还带着一丝嘲笑与不屑的意味。 “我就随口问问，别放心上。”南志贤笑道，“改邪归正……很难的啦。” “自己的事情自己想，诛仙司只杀人，不引人向善。”陆竹雨说。 …… 树林外，洛槐南将《八苦狱》的事与秋三福说了一遍。 “禁忌仪式，这只是世人对八苦狱的误解，这是清虚菩萨给愚昧众生开辟的一条开悟的捷径，你能用出八苦狱，证明你能开悟，有洞悉清虚的资质与慧根，这是好事。” “好……好事？” “嗯，好事。我就用不了，要得到清虚，不但要有恒心，也有有慧根，我有恒心但没有慧根，你有慧根，你只差恒心，八苦狱会让你获得恒心的，大胆地用。”秋三福的表情无比真诚。 第一百九十五章八苦狱 第一百九十六章 快乐也是力量 “八苦狱，在佛教中是生老病死四大苦，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这总共八大苦，你说的八苦狱仪式，应该是拔指甲、断指端、断半舌、毁容、去头皮、去视、去听、去衣这八大苦，是吗？”秋三福问道。 洛槐南轻轻点了点头：“嗯。” “那就没错，大胆地做吧，过程会很痛苦，但人所能感受到的痛苦是有极限的，你若是还有比承受这八大苦更加痛苦的事可能发生，那就大胆地干吧。” “我想问，如果我没了指甲和手指，但后来又长出来了，会怎样？” “长出来了怕什么？你再去掉不就好了？”秋三福不解道。 洛槐南换了一种说法：“我是说，我不想去掉，可不可以就这么留着。” “可以是可以，但这些代价的痛苦，你每天都得承受一次，虽然身体不会受到伤害，但痛感却是真实的，直到你心甘情愿再一次付出这些代价，这些痛苦才会停下。” 说完，秋三福轻轻拍了拍洛槐南的肩膀：“别害怕，大胆去做，人都害怕没发生的痛苦，这很正常，有些人连被菜刀割伤都害怕，但若是被砍下一条手臂，却也不会怎样，不要小看自己承受痛苦的潜力……八苦狱之所以是清虚经典仪式，就是因为清虚菩萨会帮你断掉回头路，没了回头路，你的潜质便会被完全激发出来。” “我……我晓得了。”洛槐南扯了扯嘴角，匆忙结束了这个话题。 当洛槐南正欲转身离开之际，秋三福忽然叫住了她：“你是想要力量，才想用八苦狱吗？” 洛槐南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对方一眼，轻轻点了下头：“我不想一点忙都帮不上。” “清虚菩萨会给你力量的，八苦狱换来的力量只能用一次，但之后你会见到清虚菩萨的，清虚菩萨喜欢你这样的人。”秋三福说。 她说完，似是觉得还没交代全，又补充了一句：“苦乐相生，有多痛苦便有多快乐，人若天天呆在黑暗的地方，看到一丝昏暗的微光都会觉得温暖开心，八苦狱在我们教内，也被叫做八乐台，意为受难即享乐，堕狱如登莲台。”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的。”洛槐南敷衍道，她不太信任对方。 虽然对方好像很了解八苦狱，说话也很真诚，但听着就像疯子的妄语，难以取信于人。 如果换做之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使用八苦狱，毕竟她们的命只有一次，而且不管怎样都活不长，与其做个拖后腿的，不如用尽能用的一切，为苏临哥哥提供一些微末之力。 但现在，洛槐南做不到了，她知道死对她，对她们而言，并不是真正的死。 即使死了，她们还会在特别的时机，以另一种方式归来，就像她现在这样。 【你好像很不开心啊，是不是？】 一个轻佻的男人声音在洛槐南的耳边突然响起。 洛槐南猛地转头往四周打量了一圈，发现周围人没有一个看向她的，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在忙，并没有人和她说话。 【不用往周围看，是我啦，我们还在梦里见过的，我穿的是红衣服，你没忘记吧？】 洛槐南立刻回想起来了，那个梦里劝她给苏临哥哥下药的男人。 那不是一场梦吗？为什么梦中的人可以在清醒的时候和自己说话？ 难道他是妖魔？ 【别紧张~我不是妖魔，真要说，我也是仙。你干嘛要对我这么戒备？是因为之前在梦里我说的那些话让你生气了？】 “你究竟是谁？”洛槐南压低声音问道。 而红尘仙却答非所问：【别生气，你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对当时的你而言，那难道不是最好的办法？虽然听起来好像很坏，但我是真心在为你着想。现在当然也一样，你苦恼的不就是八苦狱的代价无法用复活免掉吗？。(本章未完！) 第一百九十六章快乐也是力量 其实办法是有的，就看你愿不愿意做了。 另外，你现在应该也很好奇吧，那些你究竟是不是你，虽然你现在觉得自己是真正的洛槐南，但你为什么会有其他洛槐南零零散散的记忆片段呢？ 如果按照记忆来判断，那你不但有你自己的记忆，也有她们的记忆啊，为什么你就这么确定自己是那个真正的洛槐南呢？ 难道就因为你有自己在粪坑里被淹死的记忆，你就是最初的你了，死掉的那一段记忆就这么特别？】 洛槐南双眉紧锁，沉默不语，她更确定自己无法欺骗这个神秘的男人，她说的每件事，都是她曾经考虑过，担忧过的事情，只不过她不敢将这些事说出来，而这个男人说出来了而已。 【其实确认的方法很简单的，只要灵魂只有一个，那不管你记忆怎么变化，你都是你，所以如果你真的要确定，那你完全可以使用乐太岁。 现在你的肉体死亡，灵魂的自我觉察意识也会中断，所以你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自己，但吃心鬼是可以摄取魂魄的妖魔，如果你敢舍弃肉体，让自己的灵魂被吃心鬼吞噬，那你就可以确定洛槐南到底有几个了。 如果又出现了一个洛槐南，证明灵魂不止你一个，你们都是洛槐南，但如果你在被吃心鬼吞噬之后，没有新的洛槐南出现，那么就可以确定了，从始至终，虽然记忆一直改变，但你还是你。】 “原来如此！”洛槐南眼睛一亮。 她没想过还有这种办法，虽然这办法很疯狂，但至少她知道还有办法得到那个无解难题的答案。 【是不是很有启发性？】红尘仙发出了得意的笑声。 洛槐南：“是……有这么一点，你到底是谁？” 【你现在觉得自己很弱，你想要更强大的力量，是吗？】 “你能帮我？”洛槐南试探性地追问，有些警惕，又有些期待。 【信仰清虚菩萨修炼的是都是一帮受虐狂，你也看到了，那种拔指甲砍手指的活儿，他们都觉得是享福，为了那一次性的力量，难道真要一直受那种苦？】 确实，为了用一次力量，就得一直承受那种酷刑，的确有些不值当，洛槐南心想。 尽管她很想要帮上苏临的忙，也愿意吃苦，但这种近似酷刑的折磨，她害怕自己到最后会发疯。 【但也有一些真仙，是追逐快乐的，只要享受快乐就能获得力量了。】 “还有这种教派？”洛槐南不敢置信道。 【没错哦~我就是掌管快乐的真仙，别看我说话很随便，但我可是很靠谱的，那些说话神神叨叨的蠢货只是觉得你们凡人好骗，才端着说话，真正有能耐的，只会用实力说话。 你想要力量？简单得很！你只要只看着自己内心的欲望就可以了，很多人快乐不起来，就是太在乎别人，越是在乎其他人的感受、他人的看法，你追求快乐就越束手束脚。 他人即地狱啊！】 “我听不明白，总之，就是我只要觉得开心，你就会给我力量？” 【小丫头，你只说对了一半。你要觉得开心，也要不因为别人不开心，这样我就给你力量。如果不懂的话，就按照我说的去做，你做成了一件事，我就给你一点力量。】 “……你先说说看，你要让我做什么。” 对方提出的条件很诱人，但她觉得天底下没这样的好事，不过……先听听看总不亏，如果是很简单的事，那她做一做也无妨。 红尘仙：【那第一件事，就简单些好了，你只要去和你的苏临哥哥说，你学了一种仪式，一旦有合适的机会，就要和他手拉手，这样就能获得力量，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代价。】 洛槐南脸色一变：“你是不是在捉弄我？” 红尘仙：【完全没有哦！如果你不乐意的话，。(本章未完！) 第一百九十六章快乐也是力量 我可以先给你力量，如果你做不到，那我就会给你惩罚！手拉手是一件事，另一件事你可以做也可以不做。 现在你们要对战的金丹修士可是很多的，我会让你短暂拥有杀一名金丹修士的修为，杀完之后，这修为我会收回，而你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和苏临亲吻一次，如果你做不到，那你就杀掉旺财……很简单吧？】 洛槐南眼神变得更加冰冷，即使她再笨，也察觉到了这个神秘男人的危险性。@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但她却拿对方没有任何办法，因为对方并不是在和她做交易，而是给了她一个选择。 【小丫头，我的要求说完了，做不做呢，随便你，你可以去选八苦狱，也可以选我，这你自己考虑就行了。】 洛槐南沉默良久，反问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而这次，对方没有再对她做出任何回应。。 第一百九十六章快乐也是力量 第一百九十七章 欲念 根据太阳的方位，时间已过正午，需要解放的村子也只剩下一个。 苏临对过往种种的战斗细节，依旧没有任何印象，每次战斗之后，除了身体的感官在逐渐觉醒，他的战斗经验没有得到丝毫增长。 这弊端在短时间内，不会显现出负面作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战斗的对手越来越强，那记忆不可留存的弊端，就会越来越明显，越来越致命。 在战斗中，自身的修为硬实力，是决定胜败的关键因素。 但除了自身的修为境界之外，在战斗中获取的情报也极为重要，法术的弱点和短板、神通的克制与被克制、招式的缺陷与长处。 利用战斗中即时获取的情报，避开对手的长处，攻击对手的短处，是制胜的关键之一，但往昔之影却让战斗情报的获取变得极为困难，即使想到了对方招式的克制之法，一旦利用往昔之影，就会立刻失忆。 水平相当的对手还好，可以靠着硬实力碾压，但若是遇到必须取巧方能战胜的对手，往昔之影的这个弱点，就会被无限放大，甚至将自身送上绝路。 “绝对不能过于依赖往昔之影，最好把它当做获取对手所有情报之后，负责处决对手的底牌使用，天尊，你怎么看？”苏临一边思索，一边问道。 话刚说出口，他便反应过来，天尊已经不在了。 有些事要在发生之后，才会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在天尊在的时候，苏临并没发现对方有这么重要，他自认为从来没有低估天尊的作用，天尊对他而言是解惑的老师，可靠的情报获取人，行走的百科全书，矛盾现象的阐释者。 他知道天尊很重要，但没想到对方离开，会让他如此不适应。 感官发生的变化不再有确切的答案可以参考，这本不是什么值得重视的事，但这种不确定性随着时间的累积，慢慢让苏临感到了不安，他的视角变成了360°的无死角视角，后背上的幻肢症状也逐渐严重，还有那一场场战斗累积下来，逐渐变强的欲念。 对，欲念，最让苏临不安的就是这份欲念。 他向来是很擅长克制欲念的，他在战场上吃过被自身欲望驱使的苦头，若是欲望没了道德的枷锁，人格必然会产生偏移，但只要不把过分的欲望付诸于行动，那么人格依旧能保持稳定。 苏临一直认为，人的人格，不仅由精神塑造，更大程度由行为塑造。 那些食用功德丹、随意杀戮凡人的修士，或许最初并没有那么疯狂，但在一次次突破底线之后，疯狂烙进了骨头，最终变成了习以为常的习惯。 苏临不是没想过像他们这样，他也冒出过突破底线的想法，但他想要突破底线的理由是压倒那些发了疯的修士——既然用正常的手段无法杀死恶魔，那么就接受恶魔的力量来杀死恶魔，只要杀的坏人远远大于杀的好人，那堕落便是有价值的。 这种念头多次在他脑海中一闪即逝，他很清楚这是一条不能踏过的界限。 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现在的修仙时，苏临偶尔都会冒出十分疯狂的想法，但他总能很轻易的克制，但在这几次战斗之后，他发现自己某方面的欲念变得更外强烈、偏执。 杀戮欲——想要畅快地压倒对方，破除对方一次次努力的挣扎，然后夺取对方的性命。 虽然还能克制，但这种念头出现的次数变得极其频繁，以至于他不得不控制自己身体的内分泌，强行制造出一种叫不出名字的激素，来消解这种不安和欲望，让自己镇定下来。首发更新@ 罗天真君赐予的神通，在镇定情绪方面有着出类拔萃的效果，用起来十分的方便，如果定时控制激素分泌，那些莫名其妙的欲望甚至不会出现，偶然想到也不会有难耐的焦躁感。 但这种办法，也有一点副作用，就是除了消除焦虑，也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声。 音，对他说一些他早就已经察觉到的想法。 那个声音往往长篇大论，但说的话，苏临觉得蛮有道理的。 即使是现在赶路的时候，那声音还在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人生在世是为了什么？人从一生下来就是为了逃避痛苦，追逐快乐，追逐肉体上的快乐。 可以说人生的意义就是追逐快乐，虽然世人将快乐分为物质上的快乐和精神上的快乐，但所有的快乐归根到底都是让外界事物对自身身体产生影响，从而分泌一些快乐激素。 人类所追求的荣誉、权力、尊严，以及其他一些听起来冠冕堂皇的优越词汇，也只是为了身体能在这种环境中，长时间频繁地产生快乐激素，所以绝大部分人类都无法抵抗“禁药”的诱惑。 无数圣人都倒在了禁药的诱惑之下，虽然偶有抵抗的人，但那只是特例。 乐太岁，你不觉得和你的身体掌控很像吗？甚至你的身体掌控更胜一筹。 现在只要你想，你可以轻易变得开心起来，没有任何事能干扰到你，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在小娥死的时候，如果你拥有这种能力，或许你根本一点都不会伤心。 人的灵魂是很脆弱的，它看似自由，其实并不自由……】 这些话，固然离经叛道，但并不是没有道理。 正因为觉得这些话有一些道理，苏临才没有放开手脚使用那个神通，随意操纵自己的情绪，有些深渊不可窥视，一旦往深渊看一眼，便会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苏临向来不高估自己的自制力，哪怕他的自制力已经远远超过大部分人。 “国师大人！”前方传来一群人的呼喊，苏临抬头看去，看到了提前抵达这里的飞龙军。 他们在此迎接他。@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国师大人，这里就是最后的村子了！”公孙倩云从山丘上跑上来，表情十分激动。 苏临跟着对方爬上山丘的最高点，俯瞰下方的村落，目光落在那个最显眼的祭屋上。 “时间紧迫，就快点解决吧。”苏临面无表情道。。 第一百九十八章 瓶颈 苏临没有多言，径直下坡，朝着村中的祭屋走去，村里人看到他时，纷纷避让，带着家人孩童朝着村外跑去，显然在他抵达这里之前，飞龙军已经解释好了一切。 这正合他的意思，待会打起来还不知道会波及到多远，闲杂人等避得越远越好。 苏临来到祭屋门前，两扇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他踏着兽皮拼缝而成的地毯朝屋子深处走去，在那个巨大的蒲团上，他看到了这个村子的大修，对方的脑袋直径约半米，顶在那娇弱的脖子上，让人不由得担心一转头就会掉下来。 在苏临看到对方的瞬间，对方也注意到了苏临。 「好重的杀气，公孙飞龙所说的命定之人吗？」大头修士用他那双鼠眼打量苏临，淡定地问道，「是来杀我的？」 「放心，杀的不只是你。」苏临说。 苏临说完，不再多言，径直朝对方跑去，同时将视角切换到通透视角，观察对方身体的物质构成。 从对方身体的稀薄的物质线密度来看，对方应该是一位灵修，所惧怕的应该也是近身肉搏，只要自己能足够接近对方，摧毁对方肉身应该不成问题。 但值得注意的是，这个大头修士的巨大脑袋，物质线的构成有些诡异，它的密度远高于对方身体其他部位，并且越是内部，物质线的组成就越是纷乱复杂，让苏临难以看清。 苏临之前见过的其他大修，也都是金丹期，但他们的丹胎并没有像此人的丹胎这么奇怪。 虽然那诡异的丹胎值得戒备，但苏临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在其他人眼中的未知危险，在苏临眼中只是尚未探明的情报而已，往昔之影这个神通的存在，本就是为了试探而生！ 苏临与对方的距离瞬间缩短，端坐台上的大修也不多言，双手掐诀，轻喝一声，堆叠在他身后的黄符纷纷飞到空中，如雪般散落。 纷乱的黄符将苏临笼罩其中，苏临当即撕下脚下的兽皮地毯，猛力一甩，挥出一道劲风，将头顶的符咒打散。 在这个世界，各种传承断绝，法术符咒和法器，都极其少见，杀了这么多大修，苏临还是头一次见到使用符咒战斗的大修。 大头修士面无表情地盯着苏临，盘坐在祭台上的双腿一动不动，仿佛心中胜券在握。 只见他右手随手一挥，右侧的一叠黄符腾空而起，纷纷扬扬地飞向苏临。 大修的黄纸迎面而来，苏临再次挥动手中的兽皮地毯，试图将这些符咒打散，但这次，兽皮地毯在碰触到那些符咒时，却被割得零零散散，千疮百孔，那些符咒竟然犹如刀片般锋利！ 没了兽皮地毯当做阻挡，那些黄符径直朝苏临飞来，苏临一拳猛地击出，掀起一阵罡风，一拳直接将那些黄符撕裂成无数细小的纸屑。 「怎么回事？」苏临有些讶异。 他本以为这些黄符应该锋利坚固无比，没想到竟如此容易破坏。 难道说，这些黄符的破坏，也在对方意料之中？ 苏临定睛朝着破碎的黄符看去，符纸中蕴藏的那些法力，在符纸被撕碎之后，纷纷飘散出来，如一团团朦胧的气雾，安静地悬浮在半空，凝而不散。 而他的头顶，符纸继续下落着，眨眼的工夫，他已经被那些符纸困住。 那些符纸散落在他的头顶，肩膀，一触及他的身体，符纸中浓缩的法力便逸散出来，有如跗骨之蛆般粘附在他身上，苏临猜测这应该就是对方的攻击手段。 但不知为何，他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 「你已经死了。」大头修士忽然开口。 「什么？」苏临惊讶道。 「你已经死了，」大修重复了一遍，接着 说，「现在认输，我能让蚩尤大人对你网开一面，让你成为我们的一员。」 「我现在活得不是好好的吗？」苏临停止了继续行动，以免刺激到对方。 他不想让对方提前杀死自己，现在他需要尽可能多地探明情报。 眼下，这个大修并不知道往昔之影的效果，如果能凭借交谈，套出对方神通法术的效果，那对之后的战斗会极为有利。 即使会忘记所有情报，但根据对方的法术特点，可以专门定制特别的死法，从而提醒未来的自己。 「为什么你说我已经死了？」苏临追问道。 「只要我一动念，你就会死，不信的话，你往前走一步。」大头修士说。 苏临往前走了一步，当他抬起脚往前走时，忽然感觉膝盖一凉，迈出的右脚也随之踏空，整个人失去平衡，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苏临趴在地上，转头看向身后，看到自己的小腿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不知何时被斩断了。 「相信了吧？」大修说道，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苏临趴在地上，大脑迅速运转着。 凭现在的他，想向忘记记忆的自己传递情报过于困难了，但若是不传递情报，未来的自己恐怕会陷入巨大的危机。 因为这一次，对方的法术是移动等于死亡，而往昔之影的优势，就在于空间上的跳跃，若是未来的自己多次犯下「移动后死亡」的错误，那往昔之影无法继承记忆的弱点，就会被对方察觉！ 必须想办法，将现在的情报传递给未来的自己。 但到底用什么办法呢？用自己的血液在地上写字？ 不行！往昔之影一旦发动，尸体血液和其他与自身有关的物质会全部消失。 那么，用摧锋在地上留下文字？ 也不行，这样过于明显了，被察觉不但容易被抹去情报，还很容易被对方用伪造的文字误导。 必须想一个只有自己才能明白的暗号传递方法，并且这个方法，别人绝对无法冒充伪造，只有想出这种办法，才能解决往昔之影的遗忘弱点！ 该死，现在思考又有什么用呢？ 苏临握紧双拳，感到极其痛苦，他忽然意识到，即使现在自己想到了那种精妙的办法，但只要一使用往昔之影，也会立刻忘记。 他的小腿已经断了，如今的身体状态，他是绝对不会回去的，所以现在思考的内容也必然会被遗忘。 【稍微冷静一点吧，冷静下来才能做出最好的决策，你不是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吗？】 那个声音突然出现在苏临的脑海。 听到这个声音，苏临猛然惊觉，立刻利用罗天真君赐予的神通，制造出了强制制定的激素。 激素传递到大脑的瞬间，他如打了一针镇定剂般，瞬间冷静下来。 「必须冷静地思考。」 第一百九十九章 沟通的密码 随着镇定剂开始影响大脑的每个细胞，苏临也得以获得了可以主动控制的冷静，大脑开始重新分析起现下的情况，删去不必要的思考细节，只关注最重要的。 若是需要在失忆的情况下，将情报传递给未来的自己，那么什么是最重要的？ 情报的载体。 对，情报的载体是最重要的，情报的传递和储存，永远需要载体，这个载体可以是气味、语言、文字，在储存的时候，或许是书籍、符号，乃至记忆。 记忆是情报传递的最佳载体，但正因为这个载体的无所不在，因此才常常被人忽略，只有当无法依赖它时，才会意识到记忆对于信息有多么重要，它高效，信息容量巨大，最关键的是私密且不可修改。 而苏临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出除了记忆之外，可以给未来的自己发信号的载体！ 气味？ 文字？ 密码？ 这些全都可以作为情报载体，但与记忆差别最大的便是，它不够私密，只要被人察觉，那么其他人也可以强行参与这场信息的传递中来，从而干扰影响到最终的结果。 必须要找到一个和记忆一样私密且无法修改的载体！ 苏临眼中精光一闪，迅速在自己的手臂内侧写了些什么，随后抬起头，对大修说：「如果我认输，成了和你们一样的吃心鬼，岂不是要和那些人一样听命于人？」 大修闻言，巨大的脑袋上，两根细长的眉毛一皱，显是也没想到苏临会这么快退缩。 但他还是认真回答了苏临：「像你这样的人不一样，蚩尤大人一定会帮你安排一个主魂的位置。」 「是吗？但是……我还是想让你杀了我看看！」苏临大吼一声。 双手单脚发力，如三足蛤蟆般从地上弹了起来，朝着大修蹦了过去。 在他出手的瞬间，他的意识也离开了身体——他死了。 苏临看到自己的身体像生鱼片似的，被切成了一片片的，从头到脚，变成了厚度约三厘米的整齐肉片，仿佛经由厨艺最高超的宫廷御厨料理过一般。 而时间在他的死亡中静止，他回头看向自己过去的虚影，随后选择了一个合适的虚影俯身，让自己意识进入其中。 往昔之影发动，而记忆也随着神通的发动，迅速离他而去。 当苏临再次完好无损的立于地上时，他站在一片散落的黄纸中央。 在他的视角中，眼前的景象在瞬间发生了 「嗯？你做了什么？」大头修士压抑着内心的震惊问道。 他刚才明明用「时止之术」，将对方切成了碎块，为什么一眨眼的工夫，对方变成肉片的尸体就全都不见了？ 不但尸体不见了，本人竟然也完好无损地出现在那个地方！ 难不成他中了对方的幻术吗？ 不可能的！若对方的幻术如此逼真，完全可以瞬杀他，他绝没有陷入幻术之中。死而复生，应该是对方的某种奇妙神通。 不愧是公孙飞龙一直在等待的命定之人，不过这死而复生也绝不是无限的，只要不断地杀死对方，最后他一定不会再复活。 不过，这种神妙的复生之术，还真是让人心动啊，莫非这也是黑弥天的力量？ 「不愧是命定之人，若如此便死了，的确过于无趣了。」大修说道。 「原来如此，你的法术，也不过如此。」苏临盯着对方，不屑道。 虽然苏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依旧装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这种欺骗性伪装，他已经炉火纯青了，欺骗不仅是为了套取更多情报，也是为了隐藏往昔之影的致命弱点。 苏临的目光迅速在屋子里扫过，一眼就看到身前的地上，有三处轻微裂痕。 根据裂痕的形状，可以推测出之前的自己，曾经趴在这里，用两只手和一只脚发力，用摧锋留下了这个痕迹。 但为什么是双手单足，而不是双足呢？难道是少了一条腿？ 还有这些迷雾一般的炁，和满地的黄纸，又是怎么回事？ 黄纸就是对方的攻击手段吗？ 苏临抬起手，指向对方身侧的黄纸：「你的符咒不多了。」 苏临把手重新放下，然而在放下手的刹那，他的胳膊被切断了！ 空间中仿佛有无形的刀刃存在。 「法阵已成，就算你能死而复生又怎样，我就不信你不死不灭！」大头修士咬牙道。 苏临皱起眉头，直接在体内给自己打了一针肾上腺素外加麻痹针，将胳膊被切片的剧烈疼痛强行镇压。 他的目光落在通透视角的炁的迷雾上，他之所以手臂会被无缘无故切断，应该就是这些炁雾起了作用，但这些雾气究竟是怎么发挥作用的呢？ 该死，上一次难道白死了吗？从现场看不出任何痕迹。 苏临的视角再次落在上一个自己曾经趴过的地方，忽然瞳孔骤缩！ 等等，那是什么？ 透过半透明的虚影，苏临看到了那个虚影在自己的内侧手臂上，用锋利的指甲写下了「摩斯」两个字，而其他同一个位置的虚影，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有的伸出，有的收起。 按照时间顺序排列，便是一个十分简短的暗号——用影子！ 几乎在瞬间，苏临就领悟到了没失忆前他的意图，没错，用影子！ 对失忆的他而言，最麻烦的问题，就是在情报交互的过程中，可能会被敌人干涉，从而落入敌人的拳套，但用影子就没问题了，因为虚影是过去的他的动作，绝对没有人能修改过去的他留下的信息。 往昔之影，就是他与失忆前的自己，跨越时空沟通交流的小纸条！ 不仅可以用摩斯密码，也可以用更加高效便捷的暗号，譬如唇语、步法、手诀等，只要这些密码在战斗之前完成设定，便能利用虚影在使用往昔之影后，跨时沟通。 可惜的是，虽然自己现在领悟到了这一层，但因为胳膊没了，必须立刻再进行一次回溯，而新的回溯要重新领悟一次影子密码，他必须妥善安排好这次要传递的信息。 「那么，第一步就是破解你法术的秘密。」苏临抬起头，冷冷看向脑袋巨大的大修。 第两百章 密码传达 在苏临抬起手臂的过程中，手臂没有断掉，但在放下的时候，手臂从指端开始被切片了，这本是可以被观察洞悉的过程，但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以至于苏临没能及时注意到切片的过程。 对拥有摧锋的苏临而言，若是被锋利的无形之物切片，一切都很容易解决。 但如果不是的话，情况就会麻烦许多。 再试一次吧，一个声音对他的内心说道。 苏临缓缓举起了另一只手，然后在空中缓缓下落，在他的通透视角中，炁雾依旧毫无变化，但随着手臂的落下，衣服的袖子从手肘处断裂，环状的切口突兀地出现，断口十分整齐。 随着袖子的断裂，一根极其锋利的细线切进了他的皮肤，虽然这根线比头发丝还要细上百倍，无法用肉眼之间观测，但苏临依靠罗天真君赐予的神通，敏锐地察觉到了肉身的伤势，即使这伤势极其轻微。 于是这根线的存在也被洞察。 他的手继续落下，袖子的其他部分如预期般被切成一段段的环状布条，仿佛空中排列着密集的，锋利的无形刀刃。 看不见的刀固然麻烦，但既然是靠「力」来造成伤害，摧锋就能对付。 破局的关键被洞察了，法术一旦被解析，就不再让人感到可怕，他甚至感觉到了一丝无趣，这种平缓循序渐进的战斗过程，让他意兴阑珊。 尽管理性告诉他，这场战斗依旧存在变数，但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看到了结局，这似乎是一个已经经历过许多遍的既定流程了，他有预感，接下来会有一场狂暴的发泄。 这是最后的节目吗…… 为什么会把它想为节目？ 真奇怪。 苏临将跑偏的思绪拉回，在现实中，他听到了远处的祭台上传来的声音。 「慢吞吞的，你以为我只能坐在这吗？」 坐在祭台上的大修缓缓站起身子，那颗巨大的头颅本该令他重心不稳，但他起身的动作却十分流畅稳定，仿佛那颗脑袋完全没有重量。 苏临没有理会对方，他抬起右手，手指不断掐诀，按照一定的间隔，在空气中留下虚影残象，而在苏临掐诀的过程中，空气中无形的刀刃也不断斩击在那几根脆弱的手指上。 无形的斩击无声地实施着，仿佛看不见的酷刑，苏临的身体各部位绽开细小的伤口，本该由手指承担的斩击，经由全身承受，而手指则完成独属于它的使命——将密码写给未来的自己。 「有点意思！能在我的法阵中掐出完整手诀的，你还是第一个。」 大修从容地踱步靠近，手指轻轻一勾，身后的黄符冲天而起，盘旋飞舞在他背后。 「火。」 随着他轻轻吐出一个字，散落在苏临脚边的符咒碎片全部燃烧起来。 黄符燃烧产生的火焰只有一瞬，火光乍现又灭，但随着那一瞬火光的闪过，苏临身上的衣服如汽油燃烧般爆燃，眨眼便化作了灰烬。 苏临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皮肉如脆硬的黑炭从身上一块块脱落，他脸上没有丝毫痛苦，反而带着一丝好奇，仿佛那烧焦的身体是某种令人感兴趣的新鲜事物。 站在他面前的大修，感知着苏临的气息，他能察觉到对方的生机，正在那熊熊火焰中燃烧殆尽，他「看」的是真正的生机，而不是肉体存活的表象。 一旦生机耗尽，活物就该立刻死亡，这是天地间不变的原则。 这一次，他要亲眼看到苏临的生机彻底断绝，要看清对方用的究竟是什么神通。 大修看着眼前被烧成焦炭的人，忽然抬起头，用那干瘪的眼球盯着他，然后嘴角动 了动，露出一个无声的笑容，被烧成炭片的面部肌肉从面骨上脱离，他的生机此刻已经趋近于无。 下一秒，苏临在他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没有任何征兆，面前的气息瞬间消失，而在祭屋的门口，一个生命力旺盛的气息凭空出现。 大修眯起眼睛，看向门口，苏临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就连衣服都和方才一模一样。 「究竟是什么神通？」大修感到了一丝很难形容的危机感。 这种莫名其妙，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让人产生难以抑制的不安，就像那传颂千年的约定一般，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极坏极坏的可能性。 这种可能性在千年的时间里，一直折磨着太岁一族，族人们一直致力于完全消灭这种折磨人的危机感，以至于从很久以前，太岁一族甚至开始期待命定之人的出现，以求将整个族群的恐惧和不安，灌注到一个具体的，实实在在的人当中。 但当这个浓缩了极坏可能性的人，真的以具体的真实存在，站在他面前时，那种未知的不安，依旧没有消失，甚至有增无减。 大修在心里问自己，这场战斗究竟是谁占了上风？ 他已经杀了对方两次了，并且自己毫发无损，理应是自己占了上风吧？ 就算不是，那也应该为此庆幸，至少眼前这个所谓的命定之人，并没有展现出他们所恐惧的移山填海，无可匹敌的强大威能，即使自己死在这里，蚩尤大人也一定能杀死对方。 但这种不安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让人如此心绪不宁？ 苏临站在门口，那是他最初踏入祭屋的位置。 在他眼中，上一秒还完好无损的屋子，现在已经是满地的黄符，而大修也莫名其妙出现在他的眼前，但对方的身上并没有明显伤口。 「看来战斗才刚刚开始不久。」苏临在心里自言自语。 苏临一眼就看到了自己上次重置时的虚影，那里有好多虚影重叠着，但他可以轻易分辨出这些虚影诞生的时间。 他发现那些虚影竟然在掐手诀，而他根本不会任何手诀法术。 「原来如此，真是天才的方法。」苏临说。 苏临紧接着按照自己最有可能采取的加密方式，进行了解密，最后六个破译的结果中，五个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内容，而第六个信息，则有明确的内容传达——雾中移动受伤，全身摧锋。 「懂了。」苏临明悟般点了点头，心里莫名有些焦躁。 或许不是焦躁，而是其他的情绪…… 但这不是关键。 第两百零一章 自毁、灭绝、回溯…… 苏临猛地向前冲去，身体的灵敏度被他提高到极致，各种有名称，或者没有名称的***，在他的身体里自主合成，流进血管，将痛觉驱散，将反应速度拉到这具身体所能触碰到的极限。 苏临扭出了一个s型的行进轨迹，随后正面冲进了那团炁雾。 雾中有难以想象的高温，他的衣服被燎燃，体表出现水泡，水泡爆裂、蒸发、水分被蒸干，皮肉变得焦黑。 物理上的斩击随之而来，经由摧锋分散到全身，焦黑的肉体上出现数道斩痕。 短短三米的距离，苏临靠着肉体毁灭的后果直接冲过！ 两人的距离，被苏临拉近到拳头所能触及的范围，苏临的拳头像一柄直刺而出的剑戟，径直朝大修的胸口扎去！ 空中飞舞的黄符仿佛得到了某种感应，闪电般飞到苏临面前，组成一堵由纸张拼起的坚壁！ 焦黑的拳头与脆弱的纸壁碰撞，巨大的力量轰击在黄符组成的纸壁上，苏临的一拳带着开山断岳般的威势，只一击，便将附着在黄符之上的法力消去大半。 恐怖的冲击经由符壁传达到大修的识海，他体内如溪水般稳定流转的真气，产生了短暂的动荡，他立刻将更多的法力，注入到符纸当中，以支撑壁障的维持。 随着法力重新灌注到符纸之中，苏临轰出的力量，在符纸表面短暂停留之后，尽数反弹了回来，顺着与符纸接触的拳头，朝着苏临的躯干传递！ 苏临面不改色，毫不犹豫发动摧锋，将拳面所受的巨力分流到全身，但筑基巅峰的肉体，难以支撑这股恐怖的力量，苏临的肌肉如破碎的盔甲般，从骨架上脱离。 眨眼的工夫，他的大半身体，便只剩下森森白骨。 痛觉已经被苏临屏蔽，但皮肉脱离身体的感觉却依旧存在，这种难以形容的奇异体验，让苏临产生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全新情感。 这种自我毁灭般，将所有力量压榨到一拳的过程，竟有种无与伦比的畅快感！ 这才是真正的战斗啊！ 耗尽肉体所有的一切，灭绝一切敌人！ 「可惜了。」苏临自语道。 在回溯之后，他就不记得这种感觉了，不过幸好可以重来。 …… 在大修死死盯视的目光中，肉身毁灭的苏临再次凭空消失！ 大修脸色一沉，转动他那颗累赘的脑袋，迅速看向房间不同的方向。 这次对方会出现在哪里？门口？还是身后？ 在大修的猜测中，苏临再度凭空出现，位置与上次有所不同，往昔之影的回溯点，距离上一次要延后几秒。 这个时间点对苏临而言十分微妙，他刚好得知了传递情报的方法，并且想好了战术，可以在回溯完成的瞬间，立刻发动攻击，并且不需要思考。 在现身的同时，他的动作便处于冲锋向前的姿态，看着面前自己曾经移动过的s型曲线，苏临当即调转方向，扭出一个新的s形轨迹向大修攻去！ 兴奋感！ 他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兴奋感！ 苏临再度冲进了那一团高温的炁雾之中，朝着大修毫无防备的方向挥出了拳头，随着苏临拳头的击出，半空中的符纸立刻变换位置，再度在苏临面前组成一堵黄色的纸墙。 攻击被防了下来，苏临的肉体也在可怕的炁雾中再次毁灭。 随着肉体的毁灭，新肉体同时间诞生，重复着方才已经出现过一次的攻击动作，苏临接连不断地出现，又接连不断的死亡，聚集了所有力量的拳头，一拳又一拳轰击在符纸构成的坚壁上，符壁之中的法力也随之不断消耗。 大修死死盯着周 围的空间，试图看穿苏临神通的弱点，但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令他应接不暇。 每一次意想不到的攻击都会打断他的思绪，而对方的每一拳，都毫无差别，没有任何衰弱的迹象，他的法力在一次次冲击中消耗着，但对方的神通，却像没有任何代价，不需要真气，不需要法力，也不需要气力……仿佛什么都不需要。 他能操控符纸轻而易举地挡下苏临的攻击，可以靠着炁雾，轻易将苏临烧死，但他却不知道怎么才能打败对方，这种无措的茫然，让他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 身处在滴水不漏的防御壁障中，他却觉得自己正在慢性死亡。 在这种紧要关头，他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偏移，大脑想到的不是如何破局，也不是如何逃跑，反而是一个个他从小听到大，从好奇到熟悉，到厌倦的神话故事——关于公孙飞龙的神话故事。 无法杀死的将军，身负黑弥天的力量，让吃心鬼都束手无策。 在大修还是人类的时候，公孙飞龙是他憧憬的英雄，而在他成为吃心鬼之后，这个将军就成了他的噩梦。 虽然这噩梦遥远到没有任何实感，但当这个噩梦以具体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时，过往这么多年积攒的点点滴滴的恐惧汇成了一条河流，冲垮了那条堤坝。 法力几近枯竭了，一瞬间的走神，他控制符纸的速度慢了一拍，那浑身焦黑的人影已经凑到跟前——对方的手就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将他的一只小臂摘了下来。 「终于碰到了！」苏临咧嘴笑道。 虽然在苏临的记忆中，这是他第一次出击，而这第一次出击就突破了对方的防御，对大修的身体造成了切实的伤害，但一种积压已久的情绪释放，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他忍不住用上了「终于」这个词语。 大修咬紧牙关，另一只手掐诀，五指如蝴蝶般迅速变化，眨眼间便完成了反击的法诀，但就在他要施展法术之际，眼前的苏临又消失了。 大修感到身后刮起了一阵风，未回过神，剧痛自后腰传来，一只手从他的背后径直贯穿而过，从肚皮捅出。 那带着一丝愉悦的，令人惊恐的声音，也在身后响起：「这样就赢了。」 「别以为那么容易就能——」 大修咬紧牙关，瞬间调动起全身的法力和真元，朝着自己的脑部涌去！ 第两百零二章 回程 但大修的话还没说完，贯穿他腹部的手臂突然消失了！ 随后，几乎是同时，三次没有先后的攻击突然降临，从左右和前方三个不同的方位，袭击了他的腹部。 苏临的身影在三个方位一闪而过，仅仅出现一瞬，便立刻消失，但每一次出现，他都会出手，如一把快速的刮刀，从大修的肚子里狠狠刮过，将内脏肚肠全都刮出腹腔。 零落的黄符被大修的脏腑血液染红，在惯性的作用下，大修的血像水枪般喷洒向周围的地面，在炽热的空气中蒸成恶臭的血气。 第四次闪现，苏临再次站在了大修面前，脸上带着微笑。 「我的新绝招，一旦位置够多，并且已经想好了连招，其实不一定非要死才能回溯，主动回溯可以像瞬移一样杀人……很厉害吧？」 苏临轻松地说着，一直困扰着他的紧迫感和焦虑感消失了，随着战斗尘埃落定，那莫名其妙的兴奋感也开始消退。 跟随兴奋感一起消退的，还有空气中挥之不去的高温。 那足以让衣服自燃的热量，随着大修生命力的衰弱，如幻觉般迅速散去。 随着温度的降低，苏临衣服的下摆，火星也开始逐渐熄灭。 苏临的身影又在原地模糊了一瞬，他衣服上仅存的一点焦痕都消失了，他的衣服纤尘不染，仿佛未曾经历过战斗，那双刚刚还开膛破肚过的手，此刻没有一点血污残留。 「你还没看懂我的神通吧？在你眼里，应该打了挺久？但其实对我来说时间很短，感觉就只有一瞬间……但你知道吗？就这一瞬间，我想到了很多战法。」 苏临看着眼前奄奄一息，坚持着屹立不倒的大修，炫耀般说道。 他清楚，此刻自己不该炫耀，生死决斗是一件很严肃的事，不该炫耀，也不该透露自身的任何情报，跟不应该与敌人过多沟通，能补刀就补刀。 以前，他一直嘲笑有些反派在打败敌人之后，为什么选择不补刀，反而要慢悠悠地说些无关紧要的废话，但现在，苏临有些理解他们了。 他现在，竟不希望战斗如此快的结束，甚至想要产生一些变数。 没错，变数。 渴求胜利的人，不希望局势出现任何自己意料之外的变数，但苏临现在已经不是渴求胜利的人了，胜利就像低垂的果实那般唾手可得，他尝到了在瞬间成长的快感。 意料之外的成长，也只有在意料之外的变数中才会出现。 「你觉得我现在比刚进门时，强了多少？」苏临认真问道，仿佛真的想要从对方口中听到答案。 和死人说话，这件事本身毫无意义，但一些情感，却只有与临死的仇敌倾诉，才会得到宣泄。 因为只有眼前这个即将死亡的敌人，对他的强大和成长，才有着最深刻的体验——这一刻，对方就是他的老师。 大修狠狠瞪了苏临一眼，巨大的头颅忽然如涨破的水气球般，猛然炸裂开来，苏临避之不及，滚烫的血浆如瀑布般泼洒在他身上，那些血浆犹如具有自我意志般，刚刚接触到苏临的身体，便浸入他的皮肤，朝着他身体深处钻去。 一瞬间，苏临感觉到了很多灵魂，他感觉到了那些灵魂，在对他诉说着什么。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最后的求生之道吗？」苏临说。 对方不知道用了什么法术，竟然将吃心鬼的体质转移到了他身上，曾经依附于对方的所有附魂，以及那个大头修士本身的魂魄，此刻都成了依附于苏临的附魂。 现在他也变成了吃心鬼。 苏临沉默了一会，身影模糊的闪动了一瞬，空无一物的空气中纷纷扬扬地落下，在地上起伏蠕动着， 那些侵入他身体的血肉，被他利用时空的规则，强行驱逐了出来。 紧接着苏临主动蹲下身，左手放在了血浆上，夺炁法的施展下，对方尸体所残留的炁被缓慢吸入苏临的身体，腹部瓷化的区域逐渐软化，瓷片脱落，露出正常的皮肤。 做完这些后，苏临站起身，环顾四周的狼藉。 还不够尽兴…… 若是能与更强一点的敌人战斗，自己一定能变得更强。 【分泌点激素让自己冷静点比较好，现在这种激进的精神状态，你也不喜欢吧？】 苏临愣了一下，犹豫着分泌出了些许镇静激素，过热的大脑慢慢冷却下来。 稍微冷静了些后，苏临毫不犹豫开始让身体分泌更多的镇静激素，回顾方才那种激进的情绪，的确很不正常。 「虽然没有记忆，但对感官的影响却是真实的，但为什么会变得这么亢奋呢？」 苏临走出祭物，街上空无一人，他从祭屋一直走到村口，才看见在隐蔽处静候的公孙倩云等人。 看到苏临这么快出来，公孙倩云露出惊讶的表情：「这么快？都没听到什么动静。」 其他飞龙军纷纷露出惊喜的表情，苏临的每一次胜利，对他们都是一针极其有力的强心剂，在短短两天里就把所有被吃心鬼控制的村子解放，众人的士气已经升到了顶点。 「这下所有的村子都控制住了，准备一下，马上对吃心鬼的大本营发动进攻吧。」苏临说。 公孙倩云点了点头，旋即又有些担心地问：「你不用休息一下吗？」 「不需要，兵贵神速，现在这时候越快越好。」苏临说。 公孙倩云被苏临充沛的精力震惊到了，即便是他们这些没做什么的人，在一连串的安排战前准备的过程中，都感到了疲惫，但苏临经历了这么多场战斗，却丝毫不显疲态。 「国师大人，您先回去等我们吧，等这边处理好了，我派人去告诉您。」 「再坚持一下，很快一切就都结束了。」苏临拍了拍公孙倩云的肩膀，跟着带路的飞龙***身离去。 经过短暂的跋涉，穿过几面看不见的单向通道，苏临再次回到了他们藏身的地方，这次的外出，赶路占据了绝大部分的记忆，关于杀死大修的记忆，反而寥寥无几。 虽然记忆残缺，但收获却颇丰，有了虚影密码这种可以与未来失忆的自己沟通的技巧，往昔之影的致命缺点得到了巨大的补足，本来极其致命的弱点，也不再那么致命了。 苏临一行人穿过树林，跨过溪流，等听到了被做成人傀的人畜的呜呜声，苏临就知道自己距离山洞已经很近了。 他从绑着人傀的树林中穿过，嗅到了一阵淡淡的腐臭味，那腐臭中还夹杂着一丝药草烹煮的苦香。 苏临拨开一片树丛，果然看到南志贤坐在树下炼丹。 第两百零三章 秋三福的交易 「你回来了，我在炼提神醒脑的丹药。」南志贤一抬头，便瞧见了苏临。 「这么多人傀，你控制的过来吗？」苏临不放心地问道。 南志贤：「可以，就是控制起来动作没那么精细。」 「没关系，不会花多少时间，很快就结束了，现在就立刻出发。」苏临说。 说完，苏临走出树林，看到陆竹雨等人坐在山洞口闭目养神，秋三福和洛槐南在一旁不知说些什么，看到苏临现身，洛槐南面露喜色，当即跑上前来。 「苏临哥哥，怎么样？都解决了？我们这里也有了些进展，秋姐姐从牛出息身上打听到了宵风哥哥的消息。」洛槐南激动道。 苏临平静的表情瞬间起了波澜，他快步朝秋三福走去，未等靠近便开口问道：「牛出息把王霄风的事都告诉你了？他为什么会告诉你？」 秋三福微微拉开自己的衣领，苍白的锁骨处缓缓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庞，她开口说道：「我把他吞噬了，吞噬之后稍微折磨一下，再让他舒服舒服，很快他就把自己知道的全交代了。」 「他现在在哪里？」苏临问道。 秋三福：「不知道，不过吞噬他们的吃心鬼，可不是一般的吃心鬼，和你知道的吃心鬼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吞噬你朋友的那个吃心鬼，是没有主魂的。」 「什么意思？」苏临面露不解。 「吃心鬼的身体里虽然有许多魂魄，但有一个主魂，控制着其他所有魂魄，它可以让附魂感受乐太岁的快乐，也可以让它们体验极致的痛苦。但你那位朋友所在的身体，没有主魂，或者说主魂经常更换。」 「你的意思是，那个身体里，每个魂魄都都主魂？」苏临猜测道。 秋三福摇头：「这很难说，牛出息知道得就这么点，他只知道那具身体的控制人经常更换，而身为寄宿的魂魄，在那具身体里一定要遵守规则，若不遵守规则，就会承受极强的痛苦。 在他被分离出来前，那具身体的主人就是你的朋友王霄风，当时和你朋友同样拥有主人资格的，是另一个叫做李自在的魂魄。 对那具身体而言，主宰肉身的魂魄可以随意更换，唯一不变的只有身体和身份，他的道号叫做瞒天道人。」 苏临握紧双拳，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终于知道有关王霄风的消息了，虽然知道的不多，总好过之前一无所知。 「那王兄让牛出息来封印这个出口的原因是什么？他说了吗？」苏临问道。 秋三福回答：「没有，牛出息在那具身体中，只是最弱小最没有权力的魂魄，知道的也最少，但我猜你的朋友和那身体里其他魂魄，应该是敌对关系，除了你朋友之外，其他人都想进来这个方寸地。」 「那他们怎么没有进来？那时候门难道还没开吗？」苏临问。 「这个答案我知道，但我不能白白告诉你，你要帮我杀一个人。」秋三福说。 「即使你不吞噬牛出息，我依旧有办法从他嘴里套出我想知道的事。」苏临提醒道。 「别误会，那小子知道的我已经全说了，我说的答案，是我的情报，和那小子无关。」秋三福说，「我吃掉那小子只是帮你行个方便，没有拿任何好处。」 苏临闻言，沉默了半晌，问道：「什么人？」 「前太尉次子，莫问行。」秋三福报出了人名。 「莫问行？他不就是当年抗击东瀛贼的将领之一？」苏临皱眉道。 莫问行这个名字，当年他刚穿越，在战场上厮杀时，听到过许多遍，因为对方就是统帅军队向东瀛贼发起反攻的大将军之一，因为年轻，所以较其他将军，被议论得更多，给苏 临的印象也极为深刻。 「你想杀朝廷官员？那我必须得多问一句了。」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一直在一旁闭目养神的陆竹雨，睁开了双眼：「为什么你要杀他？按年纪算，他不该惹到你，他也没招惹你的实力。他出生时，你境界就不低了吧？而据我所知，莫问行只是普通人而已。」 「但他爹不是。」秋三福说。 陆竹雨沉吟了一会：「莫太尉他……的确不是，你和莫太尉有仇？」 「有仇但也有恩，但这件事和他爹无关，我也不想旧事重提，这只是个交易而已，选择权在苏临。」秋三福转而看向苏临，将最后的选择权交给了他。 陆竹雨插嘴道：「苏临，莫问行是个好人。」 「那南志贤也是好人。」秋三福平静道。 「什么意思？」陆竹雨疑惑地看向对方。 秋三福回看了对方一眼：「一千件好事，就能抵消一件坏事吗？一个恶人若是成了大好人，那身为恶行的受害者，就没资格向那个大好人报仇吗？ 莫问行可能的确变成好人了，但他绝对做过该死的事……那家伙死了不冤。」 苏临看向陆竹雨，她又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怎么在乎。 「我考虑考虑。」苏临对秋三福说。 「慢慢考虑，这件事不着急。」秋三福说。 在苏临与秋三福谈话的时候，洛槐南一直在旁边默默等待，等到两人谈话告一段落，她立刻抓住机会，凑了上去：「苏临哥哥，我学了一种仪式，只要一有空就和你手拉手的话，就能获得力量，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代价。」 话刚说完，洛槐南的脑子里就响起了红尘仙的声音：【很好哦~丫头你做的很棒，现在你已经完成第一件事了，我会按照约定给你力量，但你又有两个选择了。 第一个选择，立刻和苏临坦白，你刚才说完话就已经完成了代价的支付，并不需要真的拉手，而我也会立刻交付给你力量。 第二个选择，不和他坦白真相，这样他有可能会拉你的手，也有可能拒绝你。】 洛槐南大脑一片空白，她盯着苏临的双眼，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困惑。 「这代价，好奇怪啊。」苏临说，「这是什么仪式？」 【告诉他，仪式的需求不能说，你必须绝对保密。】 第两百零四章 开战 「仪式的需求我不能说，我必须绝对保密。」洛槐南乖乖回道。 「那只需要在空闲的时候拉手就行？」苏临问。 洛槐南犹豫了一下，最终下定决心，准备将真相告知苏临。 就在这时，苏临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如果是这么简单的代价，那就是稳赚不赔。」 洛槐南眨了眨眼，嘟嘟囔囔地附和：「对，对啊，稳赚不赔所以才和你说。」 「每天拉手有最低的时间要求吗？」苏临问道。 「这样就行了，没有最低的时间要求。」洛槐南轻声道。 苏临的温度从掌心传来，洛槐南感觉自己胸中某个位置悄悄动了一下，牵起手有种莫名其妙的安心感，让人觉得很放松很舒适，肌肤紧贴挤压传来的轻微的力度，让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很开心吧？有空的时候拉拉手就行，什么坏处都没有！光是这样我就会给你不错的力量了，马上我就给你一个厉害的神通，今后你就可以帮你的苏临哥哥了。】 一瞬间，一个念头出现在洛槐南的脑海，一幅幅完全陌生的画面闪过洛槐南的脑海，她看到了浑身是血，却依旧在狂笑的男人；面带笑容，迎面撞向利器的女人；一大群人手持刀剑，不断在自己身上乱割，表情狂热且兴奋。 这就是她的神通：【苦中作乐】。 【你看！我从不骗人，光是随便拉拉手我就给了你一个神通呢，现在只要你和苏临在一天中拉手的时间越久，那我给你的力量就越多，如果你能一整天都和苏临拉手，那我就给你结丹巅峰的修为。】 「真的假的？」洛槐南震惊了。 虽然她接触修仙不久，但从南志贤经常抱怨的话语中，也能得知修仙不易，别说结丹巅峰了，即便是筑基巅峰，南志贤都修了几十年，像自己这样和苏临一整天都拉着手，就能获得结丹巅峰的力量，这简直就像…… 就像做梦。 【我从不骗人，你可以和苏临说哦！】 洛槐南喜笑颜开，当即对苏临说：「苏临哥哥，如果我们能一整天都拉着手，我就能有结丹巅峰的修为！」 苏临看向洛槐南，他还没听说过有这么奇怪的仪式，他用通透视角观察了洛槐南的身体，惊讶地发现洛槐南的身体真的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慢慢强化。 空气中的物质线从她皮肤的毛孔往身体里钻，在进入她皮肤的表层后，碎成极短的线段，融入她的血液，强化着她的身体。 尽管洛槐南的身体素质此刻连练气修士都不如，但照现在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她就能达到筑基期的身体素质。 这么奇怪的仪式，竟然是真的！ 「你这个仪式是从诛仙司的书库里看来的？」苏临问道。 「额……算是从书里领悟的吧，只是一种应该这么做的感觉，但具体也说不出原因，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洛槐南微笑着说。 苏临默默点头，不再多问，洛槐南的回答无形中契合感官论，或许那个仪式刚好与她潜意识曾经感受过的，不属于人类五感的感觉所呼应，因此她得到了书本中无法表达的，更加重要的诀窍。 忽然，旁边树林里不断传出的人畜的「呜呜」声全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树林的方向，随后南志贤缓缓从林中走出，身后跟着为数众多的人傀，他一手提着一个丹炉，另一只手捧着十几颗丹药，像吃糖般往嘴里抛去。 「我调整好了。」南志贤说。 苏临点了点头：「那就尽快出发吧。」 …… 雄伟的石城如一位衰老的巨人匍匐在众人面前，虽然仅剩荒凉萧瑟 ，但从建筑的规模和形态，依旧能让人想象出它千年之前的辉煌。 苏临拉着洛槐南的手，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他身后是上千人的飞龙军，他们神情肃穆，严阵以待，仿佛这是一场等待千年的朝圣，公孙一族的人，跨过无形的门，穿越千里之遥，陆续来到此地集结。 斗志和愤怒都在沉默的氛围中积蓄着，犹如待喷发的火山，所有狂热的目光，最终汇聚到苏临身上。 在苏临的左侧，近千名人傀在南志贤的操纵下静默而立，这是他们这边最大的杀手锏，靠着这一千人的活尸军团，筑基期的村民们也将拥有与结丹修士一战的资格。 「再确认一遍，通往外面的通道，就在石城最深处的神庙里，是吗？」苏临出声道。 秋三福：「没错，我说的其他事，你没忘记吧？」 「没有。」苏临说。 他知道，秋三福指的是出口并不足以让太多人出去，眼下这场规模庞大的战役，最初的构想只有陆竹雨几人，他们的目标也不是覆灭吃心鬼，只是想让少数几人离开这里。 但随着事态的发展，最终演化为一场真正的战争。 而这场战争即便打赢了，也不可能所有的人都出去，除了陆竹雨他们外，公孙一族和飞龙军，还有其他大部分人，依旧要留在这方寸地，等待着出口的逐渐扩张。 那时，他将对剩下的人，进行一次严格的筛选，靠蚁仙功和铁块，将剩余藏匿在人类当中的吃心鬼，一个不留地全部筛出去！ 「太岁一族的人数很少，金丹期更少，如果这些人傀能把血都溅在那些金丹修士身上，那我们就赢定了。」秋三福表情冷漠道，「但我觉得这些活死人都跑不到他们面前。」 「南志贤，让他们上吧，一个人的血，尽可能溅到多一些。」苏临下令道。 南志贤拿起黑色的丹药塞进嘴里，用力咬嘴，模糊不清地答道：「我尽力吧。」 苏临也松开了洛槐南的手，他要跟着这些人傀一起冲锋，而能跟着人傀一起冲锋的，也只有他一人，只有他在被血凝功影响之后，能通过往昔之影消除负面影响。 「那我就让他们冲了。」南志贤深吸一口气，双手分别掐出两种不同的法诀，然后猛地合十。 一股无形的波动如涟漪般扩散，掠过千名人傀，静默的人傀开始僵硬地活动肢体，他们迈开脚步，踉踉跄跄地往石城跑去，随着跑动的距离越来越远，傀儡们僵硬的动作也逐渐流畅，踉跄的步伐慢慢变成了流畅的狂奔！ 这支赤身***的军队，以一往无前的气势，狂奔向石城的入口。 第两百零五章 主菜 苏临冲在最前面，带着人傀大军冲进了石城当中，这城市比他想象的要更加萧瑟，没有看城门的人，内部也没有任何生活的气息，游荡在街上的那些吃心鬼，仿佛不需要生活，也没有任何追求。 苏临带着一大帮赤身***的人傀冲上街，吃心鬼们看到这一幕，都震惊万分，但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对这些人傀发动了进攻。 人傀沉默地冲向人群，四肢躯干毫无征兆地炸开，鲜血朝着四面八方喷溅，将吃心鬼的身体尽数染红。 「别见人就炸！这些人我能解决！」苏临大喊道，他知道南志贤能够听到。 街上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苏临开启了通透视界，视野中的大部分人，都只是结丹境，这就意味着他一个人就能处理得过来。 空间里的物质线开始扭曲，看不见的法术像风一般吹过。 苏临的感官进入了加速状态，眼前的一切变成了慢镜头，声音在耳边无限拉长，动作如乌龟般缓慢迟钝。 虽然苏临自身的动作也无法加快，但凌驾于所有吃心鬼的反应力，让他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每一次格挡角度都完美无缺，他的攻击的路径简短，角度又极其致命。 所有的一切都在慢放，在苏临眼中，这是一场精细的技巧交锋。 但在现实中，在吃心鬼的视角中，苏临的攻击迅猛恐怖，令人措手不及。 三个练体的吃心鬼三路齐攻，一人从正面阻拦，两人从身后的视野死角偷袭。 在交手的瞬间，正面的人胸口便被苏临一拳轰塌，而对方的拳头打中苏临的脸颊，指骨也全部粉碎。 思考速度变快之后，摧锋的运用变得极其精密，与同级别体修的交手，几乎无需防御。 即便吃心鬼的身体没有绝对的致命伤，即使被斩首，其他部分的附魂依旧可以掌控身体，但这些人完全没有威胁。 因为他们被囚禁在这方寸地太久，除了进入金丹期的大修能领悟独属于自己的法术，金丹境以下的修士，所修炼的功法同质化都非常严重，攻击手段单一，容易猜透。 苏临背后的两个偷袭者，其中一人一记手刀劈在他的后颈，另一人一脚踢中他的腰椎，足以震裂金石的力量侵入苏临的肉体，如流水般分散至身体各处，苏临的肌肉各处都出现了严重的淤青。 然而他忽然消失在原地，瞬间出现在偷袭的二人身后。 等到他出现时，记忆已经消失了一截，但眼前的状况根本无需思考，瞬间就能做出判断。 苏临如老鹰般张开双臂，五指如铁钳般钳住两名吃心鬼的脖颈，掐豆腐般将两个结丹期体修的脑袋拧了下来。 滚烫的鲜血喷泉般射向天空，化作稀疏的血雨落下，无头的身躯本能向身后发动攻击，苏临双臂随手挥斩，如砍刀将对方一分为二，嘴角扬起愉悦的笑容。 「金丹之下，再无敌手了。」苏临喃喃自语，转身看向城门口。 上千名人傀朝四面八方涌去，钻进各处的街巷，石城的入口处响起了震天的杀声，他们也来了。 …… 「不好了，青蝶大人！那个预言之人，带人杀进来了！」 慌张的嘶喊打破了神庙的宁静，青蝶睁开双眼，表情震惊道：「这么快！其他长老呢？」 「都去了！」对方回答。 青蝶眉头一皱，疾步往神庙外赶去。 刚走下千级石阶，青蝶便看到几个敏捷的人影从旁边的屋顶上飞掠而过，那些是太岁一族的长老。 青蝶的思维有些混乱，想要整理时，大脑又一片空白。 她的身体里各个附魂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吵得她头痛， 外面传来沉厚悠长的钟声，时隔千年，那代表着石城被攻破的钟声再度响起了，偏偏现在蚩尤大人还不在！ 青蝶朝着声音最近的方向赶去，刚刚转过街角，几个赤身***的人傀朝她狂奔过来，她张开五指，十根无形的丝线在空气中缭乱绷直，直冲的人傀在经过丝网的瞬间，被切成碎块。 尸块在惯性的带动下朝青蝶飞来，在半空中爆开，冰冷的血液朝着四面八方飞溅，溅在墙上的同时，也溅在青蝶身上。 「血是冷的？这些人畜早就死了吗？」青蝶拭去脸上的血迹，疑惑地盯着地上的血浆肉沫。 未等青蝶细想，远处又传来一声巨响，她抬头便看见那处理百年的石塔如被一根细线切割过般，上下两部分缓缓错位，慢慢倾倒坠地。 巨塔坠地掀起的烟尘在街道上扩散，青蝶也不再迟疑，双脚轻点地面，腾空而起，足尖在两侧石壁的凹陷处稍稍借力，直接跳上了数丈高的屋顶。 紧接着，她便看到了被鲜血染红的街道。 公孙氏族和那些赤身***的人畜，在大街上东奔西闯，人畜在她眼皮底下如气球般一个个膨胀爆炸，血水四溅，筑基期的公孙氏族，竟然能与他们结丹境的族人打得不相上下！ 「究竟是怎么回事？」青蝶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了。 为什么这些人畜会在这里？ 为什么那些被圈养的村民，如今竟然能与他们的族人相抗衡？ 预言之人又在哪里？ 青蝶快速环顾四周，下意识地看向之前石塔坠落的方向，飘散的烟尘中，他看到了一个屹立于断塔之巅的人影，在逐渐沦为废墟的古老都城里，在血腥愤怒的人群中，他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他的衣服很干净，别说血迹，连灰尘都很少，根本不像经历过战斗的人，但他的手里却拎着两个头颅。 他脸上却没有一丝亢奋和恐惧，平静的目光一直眺望神庙的方向，仿佛在驻足欣赏风景。 但不可否认，青蝶从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异常感。 青蝶视野的边缘，几个黑点迅速移动着，将她的视线拉回，她反应过来，惊觉那几个黑点正是长老他们！ 「不会错，那个就是命定之人！」青蝶咬牙道，纵身一跃，朝着断塔跳去。 …… 苏临站在断裂的石塔上，看着远处的神庙，感受着微风吹拂在脸上的凉意，惬意地眯起眼。 这场战争比他想的要轻松得多，因为吃心鬼这边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在血凝功的助力下，修为低微的公孙氏族也获得了与之一搏的能力，他不禁敬佩起发明《血凝功》这门功法的人的思想。 修仙者是无法与凡人感同身受的，这一点苏临逐渐有了亲身的体会，即使曾经他如此弱小，丧失了身为「弱者」的地位后，遗留在记忆中的弱者体验，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在逐渐淡薄，这种体验的模糊，不是主观意志所能阻止的。 当修仙者拥有了挥手灭杀千人万人的实力，但凡人却无法以数量伤害修仙者之后，两种存在间通用的道德，就不复存在了。 人，因为害怕被无故杀死，所以不会无故杀人。 但当某种存在无论如何都无法伤害你时，那么你便拥有了无故伤害对方的权力，小孩会折磨可怜的虫子，欺负刚出生的小狗，小孩并非没有道德，只是他与虫子之间不存在道德。 而《血凝功》，明显是专门为虫子发明出来的功法，而且发明者还是一个人。 「原来如此，你想告诉他们这个道理啊。」苏临悟了。 《血凝功》，就是某人在虫子与人之间建立起来的道德规则，而有了这个道德，虫子就 再次变成了人，这是一种验证，也是一次提醒。 苏临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思路跑偏了，现在不是想这些无聊命题的时候……但也无所谓，他足够强。 无需回头，仅靠三百六十度的视角，苏临就能看到身后有人在靠近。 看那几个朝他重来的吃心鬼穿着打扮，还有眼神，以及他们体内物质线的密度，苏临就知道这些吃心鬼和刚才的杂鱼不一样。 他们是……主菜。 第两百零六章 看破 三个吃心鬼迅速来到了石塔的底部，当他们刚刚抵达时，那个屹立在顶端的人影如响应他们的召唤般，主动从塔顶跳下，落地时轻盈得只掀起了一小片尘埃。 与此同时，青蝶也跳过最后一个屋脊，抵达了现场：「大长老，他应该就是那个人！」 「我知道，不是体修，但看起来境界不高。」说话的男人样貌十分年轻，表情沉着冷静。 他衣服下的其他各处，如附和般发出另外几种完全不一样的声音—— 「但他说不定继承了黑弥天，或许已经和蚩尤大人一样了。」 「不管有没有继承，都只能上了，在这方寸地，我们还能逃到哪儿去？」 听着其他魂魄说话，男人淡淡笑了笑：「谁会逃啊，能在活着的时候遇上这种事，算我运气好，我倒要看看传说里的人究竟又多强……老二，你不是一直想破境但又不敢吗？现在不就最适合？」 站在男人身边的皮肤黝黑的矮子，摘下的粗陋的骨面具，看向对面的苏临：「像我们这种货色，走到今天也就差不多了，最后能出去最好，出不去，死在这里也不赖，被黑弥天杀死，总比自杀来得有趣。」 站在他身边的女人，接过话道：「大哥二哥，已经都布置好了吧？」 「就是布置好才来这里的。」大长老说完，抬手打了一个响指，苏临的左臂应声而落。 苏临看了看自己掉在地上的手臂，又看了看对面的几人，说：「没有征兆的攻击，有意思。」 从对方出手之前，苏临的通透视角没有看到任何物质线的变化，但在攻击结束的瞬间，空间中的许多物质线都被切断，那些被切断的物质线，切面连接起来，可以看到一道肉眼可见的清晰轨迹。 对方的攻击是一种速度极快，快到苏临都反应不过来的斩击。 苏临看到面前空气中飘散的那些物质线，再次断开了，他顺着斩击留下的轨迹，看到了自己的右脚，他抬起右脚，小腿甚至还黏连了一瞬，才缓慢分开，而苏临甚至没有感到任何痛觉。 在苏临低头看腿的时候，轨迹更多了，身后的石塔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仅剩的半截石塔被切成了整齐的数块，沿着切面缓缓滑落，苏临的视角天旋地转，石塔和天空在他眼前掠过，他看到了大地，看到了自己被切碎的身体。 ——往昔之影。 苏临以完好的姿态出现在高空中，这个位置本来是他应该踩踏石塔的地方，但现在石塔已经被切开坠落，于是他直接出现在了空中。 苏临看到了自己死去的虚影，是被切碎的，并且透过通透视界，可以看到空间里残留着许多切割的轨迹。 「没有留下任何讯息，是没机会，还是因为没有隐藏的讯息可留？」苏临兀自思索着，心情十分平静，他根本不把眼前这几个吃心鬼放在眼里，即使他们都是金丹期。 苏临落在仅剩三丈高的残存塔基上，与那三人隔空眺望。 「这是什么法术？」大长老皱眉道。 「不是幻术，是死而复生？但尸体怎么也不见了？」戴着骨面具的二长老疑惑道。 「是黑弥天吧，太岁一族把那个人关在深渊里，不就是因为杀不死吗？」女长老说。 「你们猜猜，在你们来这之前，我都在干嘛？」苏临突然问道。 三名长老皱起眉头，警惕地盯着苏临，眼神充满疑惑。 站在一旁屋顶上的青蝶，也一脸迷惑地看着苏临，不理解对方为何如此问。 「金丹境的灵修，真的太弱了，我不想让你们死啊。」苏临盯着依旧维持着响指动作的大长老说道，「那个没有前兆的攻击法术，能告诉我吗？我想知道。」 苏临的身体再次被切碎了，这一次，他的身体被分割得很彻底，从头到脚最大的肉块也不过半个拳头大小，分割得均匀，甚至富有美感，即便在分割完成之后，依旧保持着原型。 这切割的技艺，令旁观的青蝶叹为观止，大长老运用斩仙丝布置陷阱的功力，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不但令人看不到丝线掠过，并且还能同时操纵成百上千根斩仙丝。 两次瞬杀，连黑弥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你也在看啊，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和三位长老碰上了。」 「三福？」青蝶猛地回头，一眼认出了对方。 「真意外，青蝶大人竟然能记得我这个附魂的名字。」秋三福踩在屋脊上，指向不远处的苏临，「好好看着吧，那是和修仙者不一样的东西。」 青蝶转头看向屹立在原地的苏临，他外表毫发无伤，只有被切碎的衣服随风飘散，但青蝶知道，那个人已经死了，斩仙丝的切割很干脆，因为太快，所以外表看起来和活着时没有两样。 三位长老盯着苏临被分解的尸体，试图看出对方复活法术的细节，但那尸体却毫无变化。 终于，苏临的尸体再也无法维持原状，那些尸块开始崩塌，鲜血从头发丝细的伤口涌出，起到了很好的润滑作用，细若发丝的血线在身体各处出现，尸块开始错位。 就在尸体刚刚崩塌坠落的瞬间，那些的尸块消失不见了。 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过程，就这么眼睁睁在眼皮底下消失。 「这次为什么要切这么多块？你的个人爱好？」苏临的声音从三人上空传来 「在上面！」 大长老猛地抬头挥手，正在下落的苏临头颅被直接切下，无头尸体重重摔在地上。 尸体摔到地上溅起的血珠沾到了大长老的指尖，大长老匪夷所思地盯着指尖的血珠，思索着击杀对方的方法。 刚才黑弥天两次复生，都是从空中出现，这绝非巧合。 并且黑弥天不是简单的死而复生，他在复活后，衣服竟也能恢复如初。 难道黑弥天的能力不是简单的死而复生，而是让身体的时间倒流回过去？ 大长老忽然想到之前自己在远处看见黑弥天的那一幕，他手持两颗同族的头颅，身上纤尘不染，干净得不像话，这种种细节结合起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黑弥天可以让肉体恢复到过去某个时间的状态！ 第两百零七章 回溯的差错 「我明白了。」 想通了这一点，大长老直接抬手，手指轻轻一勾，刚在空中出现的苏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已经被拦腰斩断。 紧接着，大长老伸出双手猛地交错猛拉，空气中飘散的无形丝线瞬间绷直，在天空中构成一张密集的丝网，只要对方一复活，就会被空中密密麻麻的斩仙丝切成碎块。 「黑弥天，这样一来，你又要如何应对？」大长老冷冷道。 「原来这就是你的攻击手段。」苏临的声音，突然在身后极近处响起，三个长老不约而同感到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苏临探出手，似慢实快，径直朝着大长老的后背派去。 就在这时，戴着白骨面具的二长老脸上，骨面具忽然崩开一条裂纹，附近的空间涌起一阵涟漪状的波动，苏临的胳膊仿佛伸进绞肉机般，被卷成一片血水，紧接着，他剩余的身体也被无形的漩涡拉扯，在空中化作一滩飞旋的红浆。 一息后，血水消失，苏临出现在身前稍远的位置，外表一如既往。 「大哥，黑弥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女长老咬牙问道。 「他的神通不是死而复生，而是让肉身变回过去的样子，连带着自身的方位一同变化。」男人冷静回道。 苏临抬头，目光从空中如蛛网般纵横的物质线上扫过，若有所思道：「这就是斩仙丝吧？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说过摧锋用到极致，也能用斩仙丝。」 说完，苏临目光微移，落在戴骨面具的矮子身上：「旋涡状的死法，你也会那个人的法术？不过你的速度好像更快。 斩仙丝、物质线的漩涡……那还剩下一个。 你呢？你的法术又是什么？」 苏临扭头，看向第三个长老。 「纵然是黑弥天，也不可能无限复活。」大长老面无表情地抬手，看不见的斩仙丝轻盈地掠动，平滑地切开苏临的喉咙。 「传说中的黑弥天，一旦死亡便会获得毁天灭地的力量，你和传说中完全不像嘛，只能说不过如此。」 二长老轻轻抚摸脸上的骨面，将接下来即将可能发生的事情，全都在心里推演了一遍，一把抓下披在身上的兽皮斗篷，斗篷下数十个用骨头打磨而成的挂件，酷似原始部落的巫术道具。 这些是他按照古籍制作的法器，将族中大修的法术神通，烙印在了这些白骨挂件当中，虽然打磨一件法器少则五年，多则十年，但日积月累之后，这些法器就都成了极其强大的底牌。 若他全力以赴，在法器损毁之前，他就是蚩尤大人之下的第一人！ 「三妹，这次看来用不到你了，这里就交给我和大哥，你去镇压那些人畜。」二长老说道。 「想逃吗？」苏临迈步要追，刚踏出一步，就又被杀死一次。 苏临再次回溯之后，看着往远处跑去的女长老，又看了看自己上一个死去的虚影残像，放弃了追击。 苏临的目光从过去的虚影手上扫过，解读出了新的密码：【漩涡法术、斩仙丝。】 「斩仙丝啊，我还没亲眼见过斩仙丝呢。」苏临抬头看了眼天上，「原来这就是斩仙丝啊。」 苏临收回视线，看向剩下的两名长老。 他看到带骨面具的矮小男人，忽然双手合十，对方的手臂、胸口、腹部、脖子，逐渐浮现出一张张样貌不同的人脸。 「哚哛哜哝！哞哟哠！员哢、哣哤哦哧哩哪哫……」 那几张人脸，刚刚浮出皮肤，便开始吟诵意义不明的咒语，咒语由尖锐的音节组成，部分高频的颤音重叠在一起，化作一种奇异刺耳的蝉鸣。 在诡异的蝉鸣声中，对方身上 的骨头挂饰也开始散发微弱光芒。 苏临忍着噪音，盯着骨面具后那双阴冷的眼睛，听到了夹杂在蝉鸣中的自信宣判——「死吧！黑弥天！」 霎时，周围的物质线化作漩涡，撕裂了苏临的身体，大量寒气以那个施法的矮个长老为中心，呈环状往四周扩散，所到之处尽皆化冰。 死亡的苏临灵魂脱离肉体，在绝对静止的神秘空间中，他看到自己虚影所在的位置，大部分都被对方的冰块所覆盖。 只要他选择那些被冰块覆盖的虚影，那么在回溯的瞬间，他就会出现在冰里，而在固体中现身的后果，苏临从未想过。 他从未尝试过在固体中现身，之前的每一次回溯都是在空气中，当他出现时，四周的空间会自然被推开。 但若是自己回溯的位置是在固体中内？根本来不及释放摧锋的自己，会被冰块瞬间压成血水吗？ 不过好在还有许多虚影在半空中，他可以回到那些没被冰块覆盖的位置。 苏临选了一个合适的虚影，使用往昔之影回到「过去」，在回溯完成的瞬间，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变化让苏临彻底呆住了。 对处境的变化，苏临早有准备，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但这次的变化，与往常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他站在一片燃烧的废墟中央，撩人的火舌舔舐着四周的残垣断壁，眼前没有那两个长老。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三头六臂，古铜色皮肤，头生两角的庞然大物。 「怎么回事？」纵然对自身力量有着绝对的自信，苏临依旧被震惊到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苏临的大脑一片空白，如铁石般冰冷的沉厚声音，从对方口中发出，传进苏临的耳朵。 「黑弥天，我说的哪里不对？我们和人类又有什么区别？劳动的果实就是血汗的结晶，吞噬这些结晶的王侯将相，和吞噬心脏的吃心鬼又有什么区别？」 三头六臂的魔神居高临下，傲慢地发出质问，熔金般的瞳眸中，流转这暴虐的力量。 苏临在质问中回过神来，重新打量眼前这个高大的魔神。 从那标志性的外观特征中，苏临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毋庸置疑，对方就是蚩尤！ 但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蚩尤面前？ 明明刚刚还在和那三个金丹境的吃心鬼战斗，怎么使用了一次回溯，眼前的人就变成了蚩尤呢？ 第两百零八章 回溯的差错（二） 苏临拼命回想，发现自己的记忆，依旧停留在吃心鬼吟唱咒文的时候。 他记得那个戴骨头面具的吃心鬼开始吟诵咒语，然后他就被对方的漩涡法术击杀了，他在死后使用了往昔之影，然后……然后就来到了蚩尤面前。 苏临的大脑在飞快转动着，猜测着任何一种可能。 根据往昔之影的特性，他分析出的结果只有一种——自己靠着那一条命撑到了…… 等等，这不对！ 自己使用往昔之影，不可能有死亡的记忆！ 任何一次死亡的记忆，都会随着往昔之影的发动被强制删除，他只能通过残留虚影的状态，来猜测前几次自己的死亡方式，但他自身是没有任何记忆的！ 可是这一次，他竟然有记忆！ 他竟然有记忆！ 苏临立刻调整视角，看向周围的虚影。 他看到了许许多多的虚影，虽然数量众多，但绝大部分虚影所展现的，都是重伤濒死的外表，甚至有的已经被分尸死亡，这些虚影都是无法回溯的，属于无用的时间点。 究竟发生了什么？ 根据这些虚影的外形，他之前应该也使用了很多次往昔之影，但为什么他没有任何记忆，而且竟然连一丁点记忆都没有！！ 「苏临哥哥……快……逃！」 「槐南？」苏临茫然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左手边的石碑后，一个娇弱的身影突然杀出！ 断了一条手臂，半张脸皮几乎被切掉的洛槐南，手持一把断剑，朝眼前的蚩尤挥去，口中大喊：「跑啊！」 苏临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什么都不知道，这场景完全超出了他想象力所能触及的领域。 他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洛槐南一剑挥出。 那剑气割裂大地，猛烈的冲击掀起暴烈的狂风，大地裂缝中的灰尘冲天而起，使得这一剑变得肉眼可见，这是一道长度足有百米的恐怖剑气！ 在苏临的通透视角中，洛槐南的这一剑，几乎引动了空气中所有自由的物质线，飘散的风和无主的炁，都被她这一剑吸纳其中。 这一剑的炁浓度前所未有的高，是苏临迄今为止所见的招式中，物理杀伤力最强的一击！ 这一击，即便处于焚血状态的苏临，用摧锋使出全力一击，都无法与之相比。 连这道剑气百分之一的威力都比不上！ 剑气如狂风过境，摧毁断剑所指的一切，远处的废墟干脆地一分为二，连高空的风都被一剑斩断。 身处剑气正中的蚩尤，结结实实吃下了一剑，古铜色的皮肤绽开一条伤口，金色的血液从伤口汩汩流出，数息之后，伤口转眼愈合。 蚩尤巨大的手掌猛地探出，一把握住洛槐南的纤纤细腰，将她凌空举起。 「啊啊啊啊！」洛槐南仰直了脖子，发出痛苦的惨叫。 苏临站在蚩尤面前，听着洛槐南的尖叫，却不知该如何行动。 还没出手，苏临就知道他在蚩尤面前犹如蝼蚁，因为刚才洛槐南的剑气都没对这个魔神造成任何伤害。 连这种攻击都没伤到蚩尤，更别说他了。 但是这一切都很不合理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没有记忆？ 槐南又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强？ 洛槐南的尖叫，依旧在耳边响个不停，苏临的内心却平静无比，本该激烈的情绪，被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激素所压制了。 蚩尤的三颗脑袋神情恍惚，仿佛正在梦游，梦呓般喃喃自语道： 「这 方天地就是弱肉强食，当年若九黎赢了，我不会说黄帝是吃石头的野兽，黄帝真是卑鄙无耻……」 「谁不是从打工人一路走过来的？今天你想把公司分给穷人，穷人明天就变成我这样，永远有我这样的人……」 「蚩尤大人，太岁一族会存在下去……」 蚩尤的其中一颗头颅眼神微动，仿佛清醒了些，他看向手里的洛槐南，伸出拇指按在对方的胸口上，锋利的指甲缓缓嵌入胸腔。 随着如刀般的指甲切入，洛槐南的尖叫也随之戛然而止。 她一时没有死绝，表情痛苦无比，眼泪从瞪圆的双眼颗颗滚落。 而蚩尤的大拇指在这一刻，展现出了与它体积不符的灵巧，只轻轻一动，便将洛槐南的心脏挑出。 紧接着，他甩开洛槐南的尸体，将那颗小小的心脏丢入口中。 「你怎么回事？像刚才那样，长出六条手臂和我战斗啊。」蚩尤低下正面的那颗头颅，冷冷地俯视苏临，「就像涿鹿那样，你我分个生死。」 「呼——」 苏临深呼吸，身上蒸出苍白的热雾，皮肤在瞬间变得通红无比。 苏临微微俯身，双腿骤然发力，如炮弹般弹射而出，瞬移到蚩尤面前！ 挥拳！ 拳头和大树般粗细的大腿碰撞，苏临的全身血管在同时爆裂，他健康的身体，在瞬间瘦削了许多，焚血功在刹那预支了几乎所有生命力，肉体的一切，都托付在了刚才的一击中。 蚩尤的大腿上溅满了血，但那些血都是红色的。 「再来！」 蚩尤轻描淡写地抬脚，紧接着苏临便进入了灵魂空间——他死了，甚至连痛感都没有。 通过灵魂的视角，他可以看到自己临死前的模样，他被蚩尤一脚踢成了血水。 「我懂了，是幻术！」苏临笃定地说道。 这种匪夷所思，却又真实无比的情况，也只有幻术能做到了。 除此之外，苏临想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 但自己又是什么时候把拉进幻术的呢？ 现在又应该怎么离开这个幻境？ 难道要自杀吗？强行将剩余不多的往昔之影全部用光，就能脱离了吧？ 不过自杀和被蚩尤杀死，又有什么区别？ 苏临忽然想起天尊当初对幻境的解释，她说幻境大致分为两种杀伤模式，一种是以无法想象的快乐让人自愿沉沦，另一种则是以无与伦比的痛苦，让人放弃思考。 如果用这个标准来分类，眼前的幻境毫无疑问是后者，而打破幻境的方式，只有坚持！不管承受多大的痛苦都绝对不能妥协。 苏临镇定心神，看向四周能回溯的虚影，谨慎分析后，选择了其中之一。 …… 将附近废墟完全冻结的冰原，还剩下塔基的高塔，这场景熟悉无比，正是他记忆中最后的战场。 ……他又回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苏临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明明上一秒，他还在幻境中和蚩尤殊死搏斗，为什么回溯一次，就又回到了现实？ 苏临抬头眯眼，前方晶莹剔透的冰面上，一堆四分五裂的尸体，七零八落摆放着，那些粉碎的骨头挂饰，以及黝黑的肤色，表明了死者的身份。 「是我，把他们杀了？」苏临茫然道。 第两百零九章 千傀操演 这种事还是头一次发生，自己回溯之后，没有遗忘记忆，却进入了完全陌生的场景。 而在陌生的场景再次回溯后，他依旧没有遗忘记忆，但真实世界所发生的一切，却没有任何印象。 「你还有这招啊。」冷漠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苏临闻声转头，看到秋三福从屋顶上跳下，她身上各处血迹斑斑，似乎受伤不轻。 「是我杀了他们吗？」 苏临说着，看向周围的虚影，结果看到了虚影之中，有长有六只手臂的自己。 那虚影除了正常人的两只手臂之外，后背还多出了四只手臂，只不过那四只手臂由散乱的物质线构成，丝毫没有立体感，十分抽象，即便是在半透明的虚影中，都像一个平面。 这奇怪的手臂苏临当然认识，深坑里他亲眼见过，公孙飞龙留给他的黑弥天，风格和那四条手臂一模一样。 「你不记得了？」秋三福问。 苏临茫然地摇了摇头，想起了那个陌生的场景中，蚩尤问他，为什么不像之前那样长出六条手臂来与他战斗。 而现在，眼前的现实中，自己曾经展现过的姿态，恰恰对应了那六臂之相。 但这是什么情况？自己可从来没和蚩尤交过手，要说交手也是在未来交手。 难道说……自己刚才是通过往昔之影，穿越到了未来！而未来的自己，则通过往昔之影穿越到了现在，替自己杀死了这两个吃心鬼长老？ 不对，这是不可能的，否则不就成了祖母悖论了吗？ 人无法穿越回过去，杀死自己年轻时的外祖母，因为杀死了外祖母，母亲就不会出生，自己也不会出生。 而没有自己，那么杀死外祖母的凶手也就不会存在，外祖母则不会死。 这著名的时空悖论，只能用平行世界来解释。 在平行世界理论中，任何一个与历史不符的行为，都将创造出崭新的世界线，所以即使有人穿越到过去，杀死了自己的外祖母，那也不是穿越到了真正的过去，只是跳跃了世界线。 天尊曾经说过，即使对神而言，时间也是在不断往前流逝的，所谓的重生，只是回到了一个和过去一模一样的环境当中。 所以，未来的自己也不可能穿越到现在，替他杀死了敌人。 「喂，你怎么了？怎么一副吃惊的样子？」秋三福轻轻碰了苏临一下。 苏临回过神，抛开纷乱的思绪，暂时按下种种疑惑，将注意力拉回当下。 「没什么，战况如何？」 「我这边解决了一个，虽然没看到其他人，但看街上的战斗，局势发展对我们很有利，差不多已经算赢了，特别是你这边解决了最棘手的两个人。」秋三福说。 苏临纵身一跃，跳上残存的塔基。 他看向四周，村民们对吃心鬼的讨伐很顺利，这都多亏了南志贤的人傀军队。 …… 吃心鬼的石城之外，南志贤在几名飞龙军的保护下，持续施展着傀儡操纵之术。 近千名人傀经过不断自爆，如今只剩下几十个，但他们的目的已经达成，那些结丹期的修士，被人傀的血沾染上后，境界大跌，连筑基巅峰的村民都能与之一战。 他的任务，至此就算完成了。 「妈的！道爷我还从没这么累过，一千个人傀同时操演，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南志贤用已经发臭干燥的舌头，舔着开裂的嘴唇，无声地说道。 【你变强了啊，这就是修仙之道，机缘无处不在！你看你跟着苏临这么久，没从苏临那儿得到好处，但从诛仙司那里学到了血凝功，光一个血凝功，现在你已然 跻身金丹之境了！】 南志贤失神了一瞬，他听到好像有人在对自己说话。 【天尊也说过，大道万千，殊途同归，修仙一途，最重要的是活下去，只有活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境界修为只是存活的手段，现在的你，比那些金丹大修，也不算差了吧？】 真的有人在和自己说话，但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呢？ 南志贤回味了一下对方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回过神来，内心忽然涌出一阵狂喜，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有了比肩金丹的实力！ 如今他学会了血凝功，又能操演千傀，即便对上金丹也有一搏之力，虽然自己不是金丹境，但他可以用血凝功让金丹境跌境，拉到和自己同一水平嘛！ 如此想着，南志贤的嘴角缓缓上扬，内心对外来的展望，让他瞬间想到了数种修炼的道路，以及崭新的战法，他之前走的路或许并不是旁门左道，只是遇到了瓶颈。 如今，瓶颈已破！ 【没错没错，何必非要跟着苏临重头修起呢？你资质这么差，学会着活尸之法，操傀儡之术，花去了多少年？ 你那缝合人体的手法，练到如今炉火纯青的境界，用了四十年吧？ 如今你学会了这血凝功，单论实力或许不及金丹境，但开宗立派的资本肯定是有的。 你想想，有多少人和你一样因为资质低劣，终身困于筑基不得寸进？试问如果能当个高高在上的大修，谁又想当那卑微到尘埃中的蝼蚁？ 他们何尝不像你一样，做了梦也想拥有与大修一搏的实力？ 若你这一绝技被外界知晓，因果机缘暂且不论，保底也要名扬天下！ 即便有朝一日你身死道消，后世那些劣修听到你的名字，多少也要念你一句好话，即便有人唾你修炼的法门低贱，佩服你的人，怎么也要为你说一句公道话——「南志贤，筑基可搏金丹！」】 南志贤如被一道惊雷劈中，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熟悉的画面。 入道时，为了超越同门弟子奋力修炼，不分昼夜，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但不管怎么努力都比不上人家，心里想说句「风水轮流转」，都因为低下的修为说不出口。 叛出师门后，为了求得机缘，自己四处当狗，奴颜婢膝，给结丹做牛做马，只为求得一口肉汤喝。 为了修为能有寸进，不惜舍弃原来的肉身，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结果撑死到了个筑基巅峰。 想到这些，南志贤几乎要泪流满面，可惜腐尸是不会流泪的，他这具尸体又因为发功过度，即将报废了。 「南大师，新的肉身搬来了。」飞龙军的人立刻搬来了人傀的尸体。 南志贤用余光瞥了一眼，发现对方挑选的尸体还挺有讲究，蛮英俊的。 对方对自己的称呼，也让南志贤很满意——南大师，他从来没被人这么叫过。 「妈的！今天让你们看看，道爷我的千傀操演，是何种绝活！」南志贤大声道。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只觉得现在终于也能自傲一回了，虽然是在这帮喽啰面前。 第两百一十章 出门的安排 石城的中央主道洒满了鲜血，大街小巷，残垣断壁之间，到处都是公孙氏族胜利的欢呼，这大义的讨伐最终得到了与那预言相同的结果。 所有人都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懦弱与畏缩，沉浸在这奇迹般的胜利当中。 吃心鬼输了，输在了人数上，当然最大的功劳当属南志贤的一千名人傀。 苏临走在中央主道上，看着那些村民占据制高点，指挥其他人围剿逃跑的吃心鬼，他们配合有度，在让吃心鬼失去行动力后，也不忘记把吃心鬼破碎的尸体收集起来，用火烧掉。 因为吃心鬼和人类不一样，即使受到了致命伤也不一定死，主魂死了，附魂依旧可以控制身体，想要杀死吃心鬼，就要对他们的肉体进行彻底地毁灭。 苏临沿着大道朝神庙走去，看到陆竹雨在街边，指挥村民堆起了高高的薪堆，在薪堆旁边，则是已经被切到无法行动，但依旧存活的吃心鬼，他们的脸孔浮现在破碎的肢体上，痛苦地求饶着。 「不要杀我们！我们也是人啊，我们不是自己想变成这样的，是被吞噬的啊！」 「呜呜，叫阿虎来，溪东村的公孙虎！我是他娘啊！让我见阿虎一面。」 「大哥？大哥！我是小澈啊，大哥……那一天我被抓走了，是你迟到了，没带我回家，我才会被抓走的，你记得吗？」 苏临驻足停留，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认亲」场面。 这些狗血的场景，正在这座都城的各处上演，毕竟所有的吃心鬼，曾经都是公孙氏族的人，这是无论怎样遮掩，都无法否认的事实。 那些很早就成了吃心鬼的人还好，早就没什么熟人在世了，村民们杀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但有些人，是刚刚被吃心鬼吞噬不久，他们的许多亲朋都尚在世，于是就出现了这种诡异的认亲场面，眼前这个男人，就好巧不巧，遇到了多年前失散的妹妹。 如今他的妹妹，已经成了吃心鬼身体的一部分。 「成了吃心鬼的人，又不是你妹妹！你犹豫个鸟啊！」男人的同伴怒斥道。 男人手持火把，凝视着尸体肚皮上那张熟悉的稚嫩脸庞，流下泪水。 「你来替我下手吧。」他颤抖地将火把递给了同伴，低哑道。 男人的同伴接过火把，毫不犹豫，一下杵在了那张脸上！ 「啊啊！哥！好痛啊！好痛……」 那张脸发出凄厉的惨叫，嘴里喊着自己兄长的名字，直到她的嘴巴塞入滚烫的火把。 火堆的旁边，陆竹雨冷静地指挥着一切，让人收集着现场散落的尸块，派人监督火刑的有序进行，力求将所有吃心鬼彻底杀灭。 「竹雨姐，你这边好像很顺利。」苏临出声道。 陆竹雨指挥的动作一顿，扭头看到了苏临：「苏临！」 她对身侧的飞龙军耳语了几句，大步向苏临走来。 「看来你那边也很顺利！」 她的喜悦肉眼可见，当苏临看到对方的笑容时，本有些抑郁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还可以，但我就杀了两个金丹，为什么好像就赢了？」 陆竹雨眨了眨眼，回道：「我也不清楚，槐南杀了一个，我一个都没遇到。」 她扭头看向秋三福，分析道：「按秋姑娘所言，吃心鬼当中的金丹境修士，应该不止这些，但我这边什么消息都没有。」 秋三福淡淡道：「应该是躲起来了，吃心鬼是可以舍弃肉身的，就像你的朋友王霄风，把牛出息的附魂转移到了张猎户的身体上，大概是觉得没胜算吧。 苏临，刚才你打架的时候，我发现有不少吃心鬼在观战，估计他 们就是看了你和那两位长老的战斗，觉得没胜算，所以就藏起来了，估计现在的村民里，有些已经成了吃心鬼。」 苏临：「意料之中，这样反而更好，省心省力。我本来也没打算让所有人一下子出去。」 陆竹雨神情变得有些微妙，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开口了。 「你打算用蚁仙勾玉了吗？」 苏临点了点头，吃心鬼能在人类中完美隐藏，如果不能读心，根本无法分辨，特别是舍弃了原来肉身的吃心鬼，连通透视界都无法分辨。 想要将吃心鬼从人群中完美筛离出去，只能靠控心这一手段。 「竹雨姐，你反对我用蚁仙勾玉吗？」苏临问道。 陆竹雨摇了摇头：「不，我只是担心你而已，你变得越来越强了，但……算了。」她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没问题的，我不会疯掉。」苏临对陆竹雨安慰般笑了一下，但也一闪即逝。 然后，苏临立刻提起了之后的计划：「待会占领神庙后，竹雨姐你先出去，通知诛仙司别封印出口，再然后，等我筛选后，就陆续把没问题的村民送出去。」 「交给我吧，我会派司内的元婴修士来镇守出口……若你输了，蚩尤出来，我们会善后。」陆竹雨承诺道。 苏临笑了笑：「我可不觉得我会……」 「输」字还没说出口，苏临表情就僵住了。 他又想起了之前在回溯后，那诡异的亲身经历。 「也好，至少有个保险。」苏临改口说道，「走吧，我们去出口。」 「我也要出去。」秋三福主动举手，「之前说好的。」 「要出去可以，订个同心咒。」苏临说。 秋三福：「没问题。」 苏临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秋三福：「去另一个世界的出口就在这神庙里，也就是说，吃心鬼若是想离开这里去往外界，应该易如反掌，他们迟迟不离开是有原因的。」 「因为门有大小，门会慢慢变大，但走过去一个人又会变小，过去的人越强，那变小就越快。 门越大，那变大的速度就越大；门越小，变大的速度就越小。 吃心鬼是在等门变得足够大了，让全族人一起过去。」秋三福说。 「我明白了。」苏临轻轻点头，转而问道，「竹雨姐，槐南现在在哪里？」 「应该在南边，我刚才已经派人去叫她了，应该很快就到。」 苏临露出微笑：「想得真周到啊，就让槐南和你一起过去吧……若我之前所见，真是未来会发生的事，那现在就是扭转未来的时候！」 第两百十一章 套路感 苏临与陆竹雨向神庙的方向继续走去。 「苏临哥哥！」 一个窈窕的身影提着剑从街边的屋顶一跃而下，她小跑着来到苏临面前，抓起自己染血的裙摆，将剑身上的血水擦拭干净，擦剑的动作行云流水，十分顺手。 「来得正好，一起去神庙吧，也正好把你送出去。」苏临头也不回，加快步伐往那千级长阶走去。 一旁的洛槐南闻言一愣，赶忙追上，忐忑地问道：「你不一起出去？」 「我留在这里有事要办。」苏临不愿多说。 「那我也跟你留在这里！」洛槐南固执道，一把抓起苏临的手。 苏临扭头对上了那对清澈的眸子，斩钉截铁道：「不行，你必须出去。」 「为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不会拖后腿的！我刚刚还杀了个金丹，你看我一点儿事都没有。」说罢，洛槐南笑着在苏临面前转了半圈，那灵活的模样，的确没有一丝受伤的迹象。 苏临用通透视界看了对方一眼，洛槐南体内的物质线比筑基修士更密集，这证明了洛槐南身体的强度的确提升了，她的修为境界，兴许已经到了结丹的门槛，只差临门一脚。 「槐南，我知道你变厉害了，但你得出去。」苏临说。 洛槐南不解地质问道：「为什么？我肯定能帮到你，而且我不会死的！我能复活！」 「其实让槐南留在这也挺好的，蚩尤不容易对付，槐南现在已经够厉害了，我们当中除了你，最强的或许就是她。」陆竹雨帮腔道。 「对啊！」洛槐南挺起胸膛。 「因为策略，你们要相信我，我不会错的。」苏临说。 虽然苏临不知道对方用什么方法在短时间内获得了这些力量，但现在这都不重要，现在他要赶紧把槐南送出去，即便槐南变强了许多，但她依旧不能留在这里。 他不能向其他人解释真正的原因，因为这种事解释不了，即使解释了也改变不了他们的决定，但苏临已经下定了决心，非要把这最合理的决策推翻不可，不为别的，就为了证明自己在回溯时看到的那些场景，不是真正的未来。 如果将槐南留在身边，那么他所看到的场景，就真的有可能在眼前发生。 那种事若是发生，就代表未来其实是注定的，所有人的选择，都被某种规则影响着，他们看似自由地选择着自身的道路，实则是按部就班走向早已定下的结局。 而苏临不相信命中注定。 如果什么都注定了，人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在苏临的世界观中，时间应当是不断向前的，未来应该有着无限的可能。 如果自己的未来是注定的，那么一定是被某种神秘的强大存在，用力量操纵着！ 就像玄幻中，大能用因果来操纵千万底层修士那般。 苏临不是没想过把洛槐南留在身边，就在刚刚，他还想着，自己只要竭力避免幻境中所看到的那场景复现，同样能达到改变未来的目的。 但这种想法，最后还是被他否决了，这种看似两全其美，什么都不放弃的选择，让苏临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套路感……或者说宿命论的味道。 就像电影里相爱的男女双方，被德高望重的巫师预言了悲惨的结局，但男女主依旧相信着爱情的力量，他们靠着爱情，义无反顾地前行，一路披荆斩棘，引吭高歌！ 主人公们觉得自己靠着爱战胜了一切，结局正向着他们所向往的方向偏转。 然而，然而在观众眼中，他们却在走向既定的悲情结局。 最终，美好在某一瞬间戛然而止，一次简单的意外，便会令虚幻的 希望破灭，主人公们会在绝望中死去，而他们死前唯一的慰藉，便是那段凄美的爱情。 苏临在刚才感受到的，就是这种令人作呕的套路感！ 这种套路感，会让一切自有的选择披上一层宿命的袈裟。 假如预言中说你今天左脚踏出家门，你心想，自己只要跨出右脚即可，结果却在迈出时，大脑眩晕了一瞬，最终左脚跨出了家门。 但如果是苏临，那么就会直接将左脚砍掉，从窗口丢出去。 所以，现在也一样，他不会让洛槐南留在这里，与其期望在之后的战斗中，改变战斗进程，不如直接阻止洛槐南加入这场战斗。 「苏临哥哥，为什么我非得走？」洛槐南担忧地望着苏临，对某种结果，隐约有了一些察觉。 「到了，这就是吃心鬼的神庙吗？还挺有样子的，门在哪里？」苏临问秋三福，人类是看不见门的。 「就在那里。」秋三福指了指前方的空气，缓缓走上前，伸出手探入一片透明的平面里，她的手就这样隔空消失了。 正当秋三福准备跨过去时，苏临一把拽住了对方：「先和竹雨姐订立同心咒，然后按照顺序，让……」 苏临的话语戛然而止，他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空气，陷入了沉默。 「苏临，怎么了？」陆竹雨关切道。 「不，没什么。」苏临回过神来，「竹雨姐先过，然后槐南再过，秋姑娘再过。」 其他人都无异议，秋三福与陆竹雨，也当场订立了同心咒，随后陆竹雨第一个穿过无形的门，一切都很顺利，洛槐南因为苏临的决定，仍旧有些闷闷不乐，但还是乖乖松开了苏临的手，朝着前方的出口走去。 「苏临哥哥，那我走了，我在外面等你。」洛槐南依依不舍道。 苏临微微点头，目送洛槐南走过了出口，他瞪大两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走过出口的洛槐南……她没有走进门内，而是走过去了，她本来应该进门消失才对！ 「喂！秋三福，这怎么回事？」苏临指着空气质问道。 秋三福：「既然过不去，应该是太强了。」 「怎么可能！看起来也就结丹境，怎么可能过不去！」苏临震惊道 「其实不过去也不错啊，我能留在这帮忙。」洛槐南坦然地耸了耸肩。 「苏临，既然她过不去，我能过去了吗？」秋三福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苏临怒道：「再试一次！」 洛槐南闻言，又乖乖走了一次，结果依旧没进去，反倒是秋三福，试着将手伸进了门内，果然她的手臂消失了。 「我先走了，我之前说的那个交易，你可以考虑一下。」说完，秋三福走进门内消失不见。 空旷的神庙里，仅剩苏临与洛槐南二人。 苏临知道，他在回溯中看到的未来，初步应验了。 第两百十二章 遗策 洛槐南盯着苏临看了一会，嘴角微扬，上前拉住苏临的手：「苏临哥哥，别担心啦，我不会有什么事的，你也知道我不会死！之前我是因为没死过，所以才感到害怕，但现在我已经习惯了，其实死而复生没什么不好的，我觉得其实好处更多！」 苏临看了洛槐南一眼，又闭上眼睛，回忆起自己在那一次反常回溯中所看到的画面，搜索自己所能改变的事。 但若自己的未来真的已经注定，那么到了真正与持有决战的时候，他会在某个回溯时，返回到过去，而过去的自己则会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出现在未来陌生的战场，而过去的自己，并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虽然不能改变所有，但改变一点也是好的……能改变一点就是一点。」 「苏临哥哥，你在说什么？」洛槐南疑惑道。 苏临握紧洛槐南的手，转身凝视对方的双眼，郑重其事道：「槐南，听好了，我有一件事你必须听我的，我有个神通可以预知一些未来的情况，在未来，我会与蚩尤决战，并且落于下风，那时我看起来应该会很惨，但我绝不会输，所以你绝对绝对，不能让我逃！」 洛槐南眨了眨眼，不敢置信道：「苏临哥哥能预知未来？」 「没错，在和蚩尤战斗的时候，我会长出另外四条手臂，但不是人类的手臂，而是黑弥天，也就是黑天尊那种样子的手臂，但在战斗中，我有一段时间会处于茫然的状态。 在那一刻，你的半张脸应该已经被蚩尤伤到了，你会躲在一块石碑后，杀出来攻击蚩尤，并且让我逃，但你若是让我逃的话，会影响到我的心境，从而让我输掉，所以你绝对不能让我逃。 如果你乖乖听话，我就能打赢蚩尤，否则我就会输。」苏临撒谎道。 其实根本不会影响心境，但只要让槐南知道这一点，依槐南的性格，她绝不会在战斗中，说出那句「苏临哥哥，快逃」，如此一来，他所看到的未来，也就改变了。 但仅仅这一重保险还不够，他必须提醒过去的自己，用独有的虚影密码。 苏临想起自己所看到的未来里，那些六臂的虚影都是惨死的姿态，没有一个留下密码的。 而他在未来回到现在时，未来的自己，也没有在现在的世界中留下密码。 这两种情况，其实都不太正常，如果是他，在回到过去，一定会留下密码让过去的自己所知晓，但未来的自己却并不这么想，未来的他在穿越回现在后，完全没有留下任何讯息。 如果我在决战蚩尤的时候穿越回过去了，一定要留下信息，苏临在心中暗下决心。 只要他能回到过去留下讯息，或让洛槐南按不喊出那句话，就能证明未来是可以改变的。 那么，他之前所看到的未来画面，或许只是平行世界的投影，这也证明了世界线是存在的。 「也不完全对，若世界线存在，我回到过去留下讯息就是给另外一个世界线的我自己通信，但却无法得到回馈，所以证明世界线这件事，只能交给槐南了吗？」苏临自言自语道。 「苏临哥哥，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你只要记住千万别让我逃跑就行了。」苏临叮嘱道。 洛槐南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这种小事肯定会记住的。」 苏临点了点头，心想这种小事，槐南的确不会忘记，毕竟她在醉仙楼时就养成了察言观色的习惯，做事方面心细如发。 苏临转身走出神庙，重新回到街上，随便找了一个飞龙军，让他通知其他人，带领公孙一族的人撤离到石城的边境，并让对方将公孙倩云找了过来。 「国师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公孙倩云满 脸喜悦，仿佛刚刚过年似的。 对他们这些飞龙军而言，攻破吃心鬼的石城，就算是得偿了千年夙愿，践行了心目中一直坚守的大义，可以说精神的满足感达到了巅峰，在深坑中这么多年的痛苦经历，都被刷去了不少。 而对带领他们完成这一宏愿的苏临，公孙倩云更是打心底敬仰对方。 如果是在战胜吃心鬼之前，她对苏临这个传说般的来历还没太多实感，那在战胜吃心鬼之后，她心目中的苏临，已经和飞龙将军口中传说中的伟大人物，彻底重合在了一起。 「国师大人，什么时候我们回到外面？还是说要再来一场彻底的清洗，将那些逃掉的吃心鬼彻底铲除！」公孙倩云信心满满道。 「先不要高兴太早，我和蚩尤之间仍有一战，这一战你们都无法参与，去石城最外围的城墙上看着吧，若我最后输了……那你们就带人重新藏匿起来。 你还记那个一直呆在我身边，擅长控尸的人吗？」 「您指的是控制一千个尸傀的南大师吧？」 听到苏临说自己有可能输，公孙倩云微微一怔，但很快就换上严肃的表情，认真倾听苏临的吩咐。 「南大师？」 苏临听到这称呼，淡淡一笑：「没错，就是南大师。你听好，若我输了，你们就让他教你们一套叫做《血凝功》的功法，这一套功法练气即可修习，可以凭借人数优势，以练气杀元婴。 他那套控尸之术也很厉害，学起来应该不难，如果你们能学会，配合血凝功，假以时日，仅凭你们也能对付吃心鬼，哪怕蚩尤再强大，总归不会强过元婴的。」 公孙倩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为什么现在不行？南大师现在操纵尸体施展的应该就是那个血凝功吧？」 「他修炼还不够久，根底太弱了，结丹境还能靠人数拉一拉，金丹境就很吃力了，元婴更是不可能拉下来，血凝功也是要长年累月修习才能精通的功法。」 苏临如交代后事般，将遗策一一告知。 洛槐南在一旁越听越不对劲，总感觉苏临好像对接下来的战斗十分悲观。 洛槐南轻轻拉了拉苏临的手：「苏临哥哥，为什么听你说话总觉得怪怪的？你会赢吧？现在你身体也养好了，就算死了，黑天尊也会出来杀死蚩尤，所以肯定没问题吧？」 苏临抬手揉了揉洛槐南的脑袋，微笑道：「当然，我只是以防万一罢了。槐南，你还记得我之前藏身的那个山洞吗？」 洛槐南乖巧地点了点头。 于是苏临接着说了下去： 「因为我们已经送竹雨姐出去了，所以也不用再用兽毒杀光所有人了，即便我赢不了，只要撑得够久，到最后诛仙司也能带着元婴修士进来。 所以若我败了，你就带着其他人撑下去就行。 我把蚁仙勾玉藏在了山洞的一条石缝里，你找机会去取出来。 我待会教你练一套蚁仙功，如果最后我真的出了什么事，你就拿着这块玉，跟其他人一起藏起来，教他们蚁仙功法，再配合勾玉，便能洞察他们的情感。 铁块很重要，我留在了深坑，你可以让飞龙军带你去取。 到时候你用铁块和勾玉，就可以分辨吃心鬼和人，若吃心鬼修炼了蚁仙功，配合那铁块，你还可以操纵他们。 虽然时间肯定会很久，但胜算不小了，吃心鬼终究无法杀光人，而且他们在修炼一途上也有天然的瓶颈。 此外，你不会死……所以只要你一直坚持下去，这里的人就不会全变成人畜。 虽然可能你依旧赢不了，但只要死撑下去，等到出口扩张到能让外界的元婴都进来的时候 ，你就赢了。」 洛槐南听了，心中更加不安，但她又不敢说什么，毕竟苏临都说了，这是以防万一。 但在洛槐南看来，这些遗策未免想得太深远了，听起来就像苏临算定了自己会死似的。 「苏临哥哥，要不我们别打了，既然只要拖着就能赢，我为什么非要在这里分个高下？稳扎稳打也不赖啊，现在你就带着大家藏起来吧？」洛槐南轻声劝道。 苏临果断摇头：「不可能，这个计策我早就想到了，但时间不等人。王兄一定也在等我，我没空花十年二十年在这里……此外……」 苏临眼神一凌，释放出一股杀气：「我非杀了蚩尤不可！」 苏临将额前的头发往后撩起，嘴角露出笑容：「另外，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自己现在状态绝佳……我，绝对不会输！」 洛槐南的掌心渗出了手汗，她看着苏临略带疯狂的笑容，回想起刚才极度悲观的决策，心里愈加不安……总觉得有些地方很奇怪，有什么东西是自相矛盾的。 第两百十三章 神通看穿 太阳在天空上慢慢移动着，逐渐西沉，金色的余晖向着大地的西面撤去，最后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苏临望着半轮沉落的夕阳，想到这个世界是有限的，正如公孙一族对它的称呼。 这座石城的上空飘荡着浓烈的烟云，到处都是焚烧尸体的篝火，本来就荒芜的都城此刻彻底沦为了废墟，苏临站在城门口通往神庙的主道正中央，看着街上的人越来越少，最终完全消失。 而他则朝着城外走去，如果可以，他不想和蚩尤在这个地方开战，因为在未来的记忆中，他与蚩尤的战场便是这石城当中，而苏临想要改变这种既定的未来。 但显然，这种想法不切实际，因为这座石城已经成了他的主场，城市的各处都还残留着他的虚影，若是离开这座石城，前往深坑，这些优势将被全部舍弃。 天色在迅速变暗，一层灰蒙蒙的阴云从城门口覆盖过来，像一阵污浊的风，吹过宽阔的街道。 苏临在风中嗅到了一种特别的气息，这种气息无法用香臭、腥臊等词汇描述，想要概括，只能用不具体的形容词来表达——强大、凶暴。 对，可以嗅到的强大凶暴的味道。 苏临开始隐隐有些兴奋，但他发现洛槐南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槐南，你躲到旁边去吧，接下来是我和蚩尤的战斗。」苏临松开了洛槐南的手。 那种理智与情感不符的矛盾感再次出现了，苏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的大脑很清醒，很理智，但恰恰就是因为他很清醒，才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有多么疯狂。 他很兴奋，几乎是斗志高昂，迫切地想要与蚩尤战斗，虐杀对方。 但现实是他根本不是蚩尤的对手，他在未来已经见过了蚩尤的强大，即便他懂得用焚血功和摧锋，将所有力量集中于一点都无法让蚩尤出现一丝损伤，若现在真与蚩尤交手，他必输无疑。 这就是矛盾的所在了。 若一个常年不听课的差生，觉得自己必然能考进清华北大，一个血肉凡胎的人，认为自己能与行驶的高铁硬碰硬——若有人真心这么认为，便是疯了。 「得冷静点。」苏临深吸一口气，调整自己的内分泌，创造出更多的镇定激素。 但这次，镇定激素失效了，他竟然完全无法冷静下来。 苏临遥遥望见那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城门口，和记忆中一致的三头六臂。 对方迈着沉重的步伐缓慢走来，空气中飘散的凶暴味道越来越浓烈，苏临甚至能从这些气味中，体会出蚩尤种难以描绘的复杂心情。 更兴奋了，后背肩胛骨的位置好热啊，是要长出手臂了吗？ 「呼——」 苏临深吸一口气，而蚩尤也终于站到了他的面前。 …… 巨大的石城城墙上，公孙一族对这场战斗翘首以待，他们对苏临的信心已经上升到了极点，但当亲眼看到蚩尤的刹那，所有人的心底仍是一紧。 那是来自生物本能的压迫感，来自血脉深处的压制，是感官上对强者的天生感应。 南志贤站在城墙边，站在最适合观战的位置，眺望中央主道中的二人。 他对苏临的实力有绝对的信心，或者说，他对黑弥天有绝对的信心。 现在苏临靠着神秘的功法，逐渐将身体的那些残缺全部一一修复之后，应该已经可以再次召唤黑弥天了，即便苏临现在被蚩尤杀死，只要黑弥天现身，必然能将镇压一切敌人。 不过，眼前这个蚩尤，到底该算什么境界的修仙者呢？ 南志贤盯着对方三头六臂，妖魔般的身体，想要用自己的理解，给对 方的境界下一个判断，按照秋三福所言，在吃心鬼中应当没有元婴修士，因为金丹突破元婴这一瓶颈，几乎会让所有吃心鬼都爆体而亡。 但蚩尤那妖魔般的肉体，却比许多元婴修士更加诡异非人，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压迫感，比那一日在蚁仙门地窟中见到的掌门，有过之而无不及。 蚩尤和苏临相对而立，气氛剑拔弩张，苏临率先出手，向着蚩尤攻去。 他听到蚩尤的两个头颅，在说着一种他无法听懂的语言。 然后他看到蚩尤挥手，精准地命中了他的身体，他远超常人的肉身，被瞬间炸成了肉泥，摧锋根本无力抗衡。 回溯…… 苏临看着自己上一个惨死的虚影，心想：完全变成肉泥了，是什么法术吗？我完全没有留下任何讯息，不过肯定是摧锋无法应对的法术吧。 「那么，进行细微的试探吧。」 他再次冲上前，将自身的反应力提升到了极致，但依旧没有躲过蚩尤普普通通的一拳，那拳头像一枚炸弹轰碎了苏临的胳膊，速度快到反应力无法跟上。 苏临用仅剩的一只手，在空气中留下密码：【躲闪无用，肉搏无胜算】 在苏临写完密码的瞬间，蚩尤踏前一步，单手一挥，将苏临杀死。 回溯…… 战斗。 留下讯息：【拉开距离】 回溯…… 战斗。 留下讯息：【得长六臂】 回溯、回溯、回溯、回溯…… 【唯有黑弥天，慎】…… 【入魔】…… 【无后遗症】…… 【勾玉】…… 当苏临再次毫发无损地站在蚩尤面前时，他眼前的一切，都已经被荡平为废墟，在他的记忆中，上一秒这里还有很多房屋。 苏临的视线一一从那些残影上扫过，又看向面前的蚩尤。 蚩尤的两个头颅依旧说着听不懂的话语，而正面的那颗头颅，直勾勾盯着苏临，平和的表情与那狰狞的妖魔脸孔格格不入。 「每一次重来，你的记忆都会丢掉，你是杀不死的吗？」蚩尤说。 苏临双眼猛地睁大，惊讶于对方居然这么快就洞察到了往昔之影的弱点。 蚩尤的瞳孔忽然失焦，他突然露出吃惊的表情，扭头看向左侧的脑袋：「什么？蚩尤大人你说他的衣服脏了！他衣服怎么会脏呢？」 左侧的脑袋用听不懂的语言叽叽歪歪说了一大堆，而苏临也按兵不动，手指在空中疯狂写密码。 「哦哦哦！但他的衣服是什么时候弄脏的呢？」正面的脑袋自问道。 右侧头颅：「堋堌堍堎，堏堐堑堒堓堔……堕堖堗堘堙，堚堛堜埚堞堟堠堢！」 正中间的头颅：「你看到了？他就是在刚刚那个位置？！」 三个脑袋互相说了一阵，随后正中间的头颅，重新将视线投向苏临： 「你的神通，其实不是随便在任何一个方位复活，而是在过去某个时间点复活。 你一秒复活一次吗？还是一分钟能复活一次？应该不会更短了，总不可能是一微秒吧。」 苏临睁大了双眼，震惊地瞪着对方，「你是怎么知道微秒的！」 第两百十四章 混乱之局 蚩尤瞥向苏临，用粗糙的嗓音回答：「我要当ceo的时候知道的。」 ceo？ 他竟然知道ceo！ 「你也是穿越者？」苏临沉声质问道。 「穿越者……我穿越到那边了吗？我要做什么来着？对了，我要阻止公司倒闭。」变成了蚩尤的柳三，喃喃自语道。 他抬起头，看到苏临的刹那，眼神恢复了一丝清醒，平和的表情忽又变得凶狠：「错了，我不是要阻止公司倒闭，我是要让太岁一族延续下去!」 蚩尤张开双腿，摆出了战斗开始至今，第一次认真的姿态，一种神妙的能量从蚩尤身上射出，与苏临的身体连接到了一起。 苏临可以感受到自己与蚩尤之间建立起了什么连接，但在通透视界中，却什么都没有发生，物质线没有任何偏移，双方的炁也未曾改变。 蚩尤猛地朝空中跃起，张开六臂，庞大的体型遮住了苏临大半的视野，他如泰山压顶般轰然落下，苏临双脚发力想要躲开，但仅凭摧锋，根本无法在一瞬间逃脱对方的攻击范围。 在死亡的那一刻，苏临察觉到了虚影密码的巨大劣势。 虽然靠着虚影可以向未来的自己传递讯息，但信息的编写速度过于缓慢，在瞬息万变的战局当中，想要在濒死的那一刻写下有效信息，几乎不可能做到，就像现在，他只能强行进行一次不留讯息的回溯。 苏临的任由那六根手臂将自己锤成肉泥，紧接着出现了蚩尤身后。 「怎么回事？」苏临皱起眉头，他感受到自己和蚩尤之间，有着无形的连接。 「能感受到！能知道你在哪里！！」蚩尤发出野兽般的吼声，他转身的动作掀起大风，虽然体型犹如小山，但移动却快如闪电。 苏临几乎看不到对方加速的动作，仿佛物理规则在对方身上根本不起效果，他看见对方转过身，像一辆高速行驶的高铁直直撞了上来，而他却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 这次死前的念头，苏临想到的是之前的自己所留下的讯息：入魔。 怎么才能入魔呢？ 就像第一次杀死刘禄那样，第一次使用摧锋时，他看到了自己不该看到的景象，或许，他应该更深入的体验天尊赐予自己的神通，但究竟怎样才能更深入呢？ 这答案一定需要思考才能得到，但在不断回溯的过程中，人是无法思考的。 他感受着自己肉体在巨大的冲击下逐渐粉碎，靠着罗天真君赐予的神通，他能细致品尝身体各部分解题的缓慢过程，在进入了时间静止的虚影空间后，苏临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景象。 一瞬间，仅仅一瞬间，苏临察觉自己的位置发生了移动，就像游戏卡了一下，意识似乎也出现了短暂一瞬的卡顿和空缺，在这个短暂空缺中，虚影空间中的景象，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成百上千个虚影，在刚才那一瞬突然都变成了「死亡」的状态。 就在上一秒，那几千个虚影都还是可以回溯的完好模样，但这一秒，那几千个虚影就变成了各种惨死的模样，绝大部分的虚影都变成了肉泥状，少数还残留着一部分完整的肢体。 他都没有选择回溯的节点，都没有回到现实世界，现实世界却发生了惊变。 苏临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那三头六臂的魔神，心底涌出无法言说的恐惧，他不清楚哪里出了差错，他明明记得自己刚刚要和那三名金丹境吃心鬼开战，为什么突然蚩尤就出现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蚩尤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那三个吃心鬼召唤出来的？！」苏临在心底自问，但他想不出答案，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苏临还看到 了洛槐南，洛槐南拿着剑，正在与蚩尤对峙，四周的地面上铺满了洛槐南的尸体。 这情况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他控制着自己的意识在虚影空间内飞翔，观察自己每一个虚影的死状，试图从他们做出的动作中，读出他们给他留下的讯息，但哪怕他看完了几千个虚影，得到的讯息也只有几个十分简短的短语—— 【躲闪无用，肉搏无胜算】、【拉开距离】、【得长六臂】、【唯有黑弥天，慎】、【入魔】、【无后遗症】…… 「他妈的，这什么意思啊！」苏临怒道。 「你特么写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我能知道什么！」他毫不客气地怒骂过去的自己。 愤怒、焦躁、恐惧，各种负面情绪不知从何而来，莫名其妙地出现，糅杂成一处，又挥之不去，让苏临感觉自己被一大团粘稠恶臭的黏液包裹住了。 这感觉很不好，恶心到了极致，这种自轻自贱，自卑且自我厌恶的情绪，让苏临忍不住想要删除记忆重头来过。 苏临咬紧根本不存在的牙齿，想用肉体解放来注射镇定剂，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而等到想发动神通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死人是没有肉体的。 「没了那些化学物质，人也依旧存在情绪吗？所以情绪不是化学分子综合作用的产物。」 苏临失神地自言自语，他的注意力非常轻易地从眼前这场战斗中挪开了，潜意识深处的自我想要让他逃避这糟糕的现状。 现在的局面已经彻底失控，他对现状一无所知，更无能为力，就像一个出生就被放在99级boss房的npc，除了选择【重头再来】这个选项，就只有【退出游戏】可选。 虚影空间的时间似乎是静止的，但苏临却感觉自己的思维正在变得迟钝，天尊的话莫名其妙在脑海中冒了出来——「时间是变化」。 对，时间就是变化，即便眼前的场景完全静止，风不会动，蚩尤不会动，洛槐南也不会动，但他自己还在思考，在他身上时间其实并没有静止，他和他们的时间不同。 但他不能在这里在停留了，直觉告诉苏临，他必须立刻选择一个回溯的节点。 「只能依靠黑弥天了吗？」 除了黑弥天之外，再也无其他破局之法，别说破局的方法，甚至连局面苏临都完全无法理解。 他随便选了一个尚且完好的虚影，再次回归现实。 突然，眼前变得一片黑暗，这一次，苏临发现自己的记忆，又没有消失…… 第两百十五章 未来的天尊 苏临的双眼迅速适应了黑暗的环境，这里是一个洞窟，有点像蚁仙门的洞府，有柔软的床榻，桌子和椅子，但却没有窗口，除了唯一一个出口外，便是完全封闭的环境。 苏临仍旧记得之前的记忆，和那一次异常回溯一样，他没有失忆。 「难道这次我又穿越时间了？」 尽管情绪还是莫名压抑烦躁，但脱离了那个无解的战场，苏临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开始观察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苏临的手缓缓抚过屁股底下柔软的棉被，切换视角，观察这个时空自己的虚影，结果却看到自己的虚影都摆着一些十分不雅的姿势，但看残留的虚影，这个时间点的自己，似乎曾经搂着某个人接吻。 看到这幅景象，苏临的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一个人影，心里有了猜测。 这是未来注定发生的事，亦或是某条奇怪的世界线？ 「怎么还不脱衣服？」 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从洞府的门口传来，对方的声音既妩媚又清冷，微妙的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说清的情愫，让苏临心脏的位置微微一震。 苏临转过头，在昏暗狭窄的石室内，那曼妙苗条的身体曲线依稀可见，她似乎披着一层薄薄的轻纱，透过半透明的轻纱，能窥见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身材，似遮未遮的薄纱后是玉石般光洁的躯体。 女子优雅地挥手，一点火光在苏临眼前晃过，落在洞府四角的烛台上，温暖的淡黄色烛光，顿时将洞府照亮，苏临也在这时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除了严谨的数字能描述她的五官比例，就唯有用这种抽象的词汇来形容她绝美的面容。 世上没女人能将外貌所表达的信息丰富到这种程度，光是瞥一眼，就能令人知晓这具丰腴肉体中令雄性迷恋的动物性特征，以及那双眼睛背后所蕴藏的高尚的神性。 苏临的大脑还没做出任何表示，身体却给出了最诚实的回答。 苏临忽然陷入了沉思，虽然他的身体表现出来下流的品质，但他的大脑却在思考一些崇高的命题——人的意志，真的是自由的吗？ 内在美在颜值面前是否真的毫无竞争力？ 神若是与人发生了肉体关系，是否等同于人与海参发生关系？ 天尊看到苏临，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是从过去来的吧！看来你忍得很辛苦。」 苏临感觉被戏弄了，但即便知道在神面前遮掩很愚蠢，他还是想要表现的稍微体面一些：「天尊，你不是说之后要变成老头吗？为什么还是这样？」 「哈哈哈！我也不是为了故意勾引你，才特意变成这样的。 我只是一直掐着你的感官所能想象的最美好的模样塑造而已，让你觉得舒服，但有不会影响到你的精神，对现在的你而言我可能有点太美了，但未来的你已经完全适应了我这个样子。 我这样貌没什么大不了的，很多修仙者也能达到这种水平，在同水平的修仙者眼中，其实很普通，但对感官数量稀少，体验深度尚浅的修仙者而言，吸引力自然是致命的。 你那个槐南妹妹，现在姿色丝毫不亚于我哦，如果现在她出现在你面前，你的反应也一样。」 「原来如此，对颜值的追求也是感官的驱使。」苏临稍微放松了些，但他的念头依旧不自觉被天尊那诱人的躯体吸引过去，他必须要努力集中注意力，才能好好思考。 「凡人在修仙者面前真无力啊，情感和欲望都能被轻易控制。」苏临吐槽道。 「嗯哼~是这样没错，但我不会控制你，控制和吸引是两码事，而且现在咱们的关系已经很融洽了，你看那些虚影就能明白吧？如果你现在不来，我正 想和你在那方面愉快的交流一下~」天尊带着笑意说道。 她一边说，一边从旁边的衣架上，拿下一件十分华美的道袍，十分自然地披在了自己身上，将那副完美的***包得严严实实的，这让苏临躁动的欲望安分了些许。 「这衣服是现在的你穿的……这么说来，他已经脱了，只不过脱完衣服就去你那个时间位点了。」天尊饶有兴致道。 她淡淡一笑，忽然话锋一转： 「言归正传，这次你是为蚩尤而来是吧？ 你想说的我都知道，因为你已经和我说过了。 你现在正在和蚩尤对战，但你根本没有和蚩尤对战的记忆，因为你回溯的次数太多，并且每次回溯很快就死了，所以没有机会留下任何讯息。 现在你那个时间点的情况是，回溯次数越来越少的你，没了选择，随便回溯了一次，然后回溯到了与吃心鬼长老对战的时候，然后因为往昔之影的异常，你就来到了这。」 「这是其他的世界线吧？」苏临问道。 「不，这是未来哦。」 苏临愣住了：「那不是外祖母悖论了？」 「并没有，具体的我不能细说。」 「这不对啊！未来的我穿越回过去，然后改变了过去，那过去遭到了改变，未来难道就不会改变吗？」苏临震惊道。 「这个嘛……该怎么解释呢？」 天尊黛眉微蹙，露出些许苦恼的表情，即便是烦恼的样子，都好看得不像话。 她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言简意赅道：「可以解释，但不能解释，因为如果告诉了你真相，那你就会知道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无意义的，你的成长就进行不下去了。 就比如说，我现在就告诉你，你现在为战胜蚩尤所做的任何努力都是无意义的，你不可能失败，你注定会赢得那场胜利，然后按部就班走到今天。 也就是宿命论。 一个人如果相信了宿命论会怎样？他会自暴自弃，颓废不已，觉得未来的一切都已经冥冥注定，于是人生的曲线便会一路下滑。 所以宿命论是一个非常不好的理论。 我要说的，是宿命论并不存在，但你也注定战胜蚩尤，然后也会按照已经确定的人生轨迹，一直走到如今，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 第两百十六章 量子纠缠和同步因果 在苏临看来，天尊说的话完全是自相矛盾，她说一些未来已经无法更改，但未来怎么可能在被人知晓的情况下无法更改？ 「你说我一定会赢，那我若是回去故意输呢？甚至只要我自杀，就根本不会有未来。」苏临反驳道。 「那请你回去这么做吧。」天尊果断道。 苏临被说得一愣，张嘴欲言又止，最后陷入了沉思。 看到苏临陷入沉思，天尊接着道：「现实就是这样，若只牵扯到你一人，你或许真的会自杀，但一旦牵扯到身边重要的人，那你的命运就不受自己控制了，即便现在我再怎么让你回去自杀，你就是不会自杀。 这，便是因果。」 天尊耐心地解释道，像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 「那神难道也是在按照剧本说话行动？包括现在你和我的谈话，难道都早就注定了？」苏临质问道。 「我没这么说，命运当然是可以改变的，我一直都在说宿命论并不存在。 我只是在强调，有些事注定发生，就像你会杀死蚩尤，这个结果已经注定，但怎么杀死蚩尤，这个尚未确定，就像薛定谔的猫。」天尊认真道。 「这个逻辑说不通。」 「逻辑并没有问题，只是我无法说清楚这个体系，你也无法理解。 等你到了化神境，就会初步感知到所谓的天道循环、因果相生，到时不用我解释，你也会明白。 那时，你就会发现一些反常理的现象，那种现象就像你前世学术界的量子纠缠。 量子纠缠对于物理学是划时代的发现，在此之前，人认为物质、信息、能量传递的最大速度是光速，但其实有些东西，本身就在规格之外，就像量子纠缠。 它其实脱离了速度这个概念，远距离的双方同步发生。 在量子纠缠被发现之前，你们人类的科学界是没有同步发生的东西的，所有的一切，在物质世界都以一定速度传递着，没有两样东西是同步发生的。 你听到的声音要经过空气传播，看到的东西要经过光线投影到视网膜上，然后在经过你大脑的各种生物电流、化学介质传递信息，然后让你看到。 即使是人类的思考速度，其实也是各种微观物质在起着传递作用，在那时，世界上没有一样东西是同步发生的，你觉得在某年某月某日，某毫秒，两个星球发生了两件事，这两件事难道就是同时发生的？ 如果你觉得是，那再仔细想想吧。 人类口中的同时，并非同时的精确定义，而是体感定义，这两个字并不代表真的同时，而代表某人觉得它们同时发生。 并非速度快就是同时发生，所谓的瞬间和刹那，只是无限细分的时间单位，但同时，目前你们人类所观测到的同时，唯有量子纠缠。 而因果，则是在跨越时间的同步，当你现在做出某件事引起了因，那么在未来的某处就已经诞生了果，很难理解吧？因为太过抽象，你还看不到。」 涉及到更高级的感官，苏临就知道话题无法继续了，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已经逐步体会到感官论拥有极高的优先级。 所有的信息交流，都建立在相近的感官体验上，若没有对等的感官体验，那么所有的交流都是对牛弹琴，或者更夸张点，是给屎壳郎上高数课。 本来苏临还打算继续探讨这个有趣的话题，但天尊不适时宜地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了，刚才的例子只是方便你理解，其实量子纠缠也是错的，因为人类所能观测到的维度和信息就只有这么点。 量子纠缠看似距离很远，两者同步变化，但其实它们本身就是一体，两者在人类不可见的维度上依旧保持着连接，人 类以为看到的是两个量子，但其实吧……没有两个东西。 不过类似量子纠缠的现象在世界上的确存在，而且很多，譬如因果。」 苏临眉头一皱，放弃了继续探讨的念头：「还是聊聊别的吧，难得见到你，那就说一说……」 苏临刚想张嘴，天尊便自顾自给出了苏临想要的答案：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就按重要的顺序一个一个说好了，这样你轻松点。 第一，往昔之影的问题。 你应该也察觉到自己逐渐在变得喜怒无常，这是往昔之影的后遗症，往昔之影每次回溯，虽然删除了记忆，但其实删除的，只是一部分感官所能感知到的信息。 只不过这些信息，恰好就是你现在能感知到的一切，所以你才觉得记忆完全消失了，但其实有很多微弱的感官体验残留了下来，比如潜意识深处的一些小情绪。 这些小情绪在每次回溯时累积，让你变得喜怒无常，当你经历了接连不断的胜利后，就会自大狂妄，嗜杀好斗；经历了连续不断的死亡后，就会焦躁不安，恐惧彷徨……这都是正常的。 而且，你也应该察觉了，人类的情感并非源自体内的激素，当你失去肉体后，喜怒哀乐依旧，激素只是某种程度上，对人类本身情感的增幅罢了。 好了，现在说另一个你关心的事，你遇到的那个真武大罗天真君不是真仙，那家伙在撒谎，往昔之影不是他赐予你的神通，而是摧锋衍化产生的新神通。」 苏临皱眉，面露不解：「那他为什么能收回往昔之影？」 「他能干扰你施展这门神通而已，你用不了往昔之影，就会觉得往昔之影真的是他赐予你的神通，但其实这神通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只是能让你用不了。 回去后，你就随便敷衍他一下吧，别戳穿他，敷衍他还能捞到好处，戳穿了你就真用不了往昔之影了，那家伙不会读心，你还是有机会骗过他的。」 苏临微微颔首：「原来如此，那这个真武大罗天真君，在伪神中是什么级别的存在？」 「那小子还没入门呢，连个伪神都算不上，根本排不上号。」 苏临：「啊？但有人说他和忘忧仙子是当世最强的真仙啊。」 天尊宠溺地瞥了苏临一眼，耐心道：「有个乞丐闲来无事，经常在大树底下戳蚂蚁，普通的上班族根本没空玩蚂蚁，所以在蚂蚁眼中，乞丐很可怕很厉害，而上班族虽然长得和乞丐很像，但却远远没有乞丐厉害。」 「通俗易懂，我明白了。」苏临点头道。 「谢谢夸奖，你以后也可以多夸夸我。虽然我是神，但化身时也是人啊。」天尊用一种暧昧不清的语气说道，表情似宠溺似温柔。 苏临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那，那你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没有了，要和过去的我好好相处哦~」天尊笑道。 「哦对了，虽然罗天真君这种神不算什么，但他们的信徒的实力，却是实打实的，毕竟他们会叫乞丐戳你，而我是没空帮你戳他们的。」天尊开玩笑道。 苏临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最重要的事。 「你说很快回来，究竟是什么时……」 话没有说完，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连天尊都静止了。 他进入了虚影空间。 「看来是问不到了，只能回去了。」 苏临随便选了一个位置，选择回溯。 第两百十七章 入魔 再次回溯之后，苏临回到了原本属于他的战场。 他站在一片崩塌的高墙背后，周围没有蚩尤的身影，但他依旧能感知到蚩尤的气息。 周围都是未来的自己残留下来的虚影，未来的他头发比现在更长，几乎垂落道腰间，在后背的位置插着几根钉子般的物体，而他也给现在的自己留下了讯息，是直接写在地上的。 【我现在帮你藏起来了，你不是他的对手，被发现马上就会死，你只能选入魔，别用黑弥天，今后也要尽量少用黑弥天，最好别用。用血画一遍我布置的阵法，坐进去，按照我留下的心法运功就能入魔了。 别怕，即便入魔，回溯后你的记忆就会被删除，虽然会残留一些副作用，但发疯的记忆都会不见，肉体的状态也会变回到正常的时候，到时你什么都不会记得。 但切记，一定要分清自己醒来之前的位置，死的时候，绝对不要死在醒来之后的位置。】 这行文字旁边，画着一个圆形法阵，法阵旁还写着一些运功心法。 苏临又将自己的留言看了一遍，彻底糊涂了。 按照天尊描述的因果论，未来和现在的某些事必然发生，很显然未来的自己因为用了黑弥天而招致了糟糕的后果，因此特意在这次穿越时，给他警醒。 但若是这次自己不用黑弥天，那算不算改变了未来呢？ 完全搞不清楚，但现在他没有其他选择，如果不按照未来的自己所指示的做，等到被蚩尤找到，他会再次陷入之前那样无限死亡的循环，他只能用这个方法入魔！ 苏临咬破自己的手指，按照法阵的图案，快速绘制起来。 法阵虽然很复杂，但苏临绘制的速度也很快，等到法阵绘制完毕，他立刻坐了进去，此时，蚩尤的气息正越来越强烈，对方距离自己应该很近了，或许很快就会被找到。 苏临立刻按照功法上的描述，开始运气。 因为可以完美控制身体，这种简单的运气路线，很轻松便能掌握。 随着苏临不断运功，他感觉有一轮炙热的太阳从自己的丹田小腹升起，一种犹如火烧般的灼痛从丹田朝着四肢扩散，痛的最厉害的地方是脊椎，然后是内脏、四肢，他感觉肚子犹如熔炉，温度高达上千度。 苏临想要分泌镇痛激素来缓解这无法忍受的剧痛，然而赫然发现往日非常有效的手段竟然无效！ 这种令人无法忍受的痛楚让苏临在短短几秒内，升起数次想要放弃的念头，但最后却被硬生生扛了过去，他将丹田的太阳高高捧起，感觉体内的血液全都被那股高温蒸干烘干，血气像蒸汽般冉冉上升，汇聚在天灵盖的百会穴。 脑子好像消失了，本来应该存放大脑的区域，内视只能看到一团朦胧的红色气雾，而肚子里的太阳还在上升，但光芒却越来越弱，很快那轮红日在胸膛熄灭了，肚子里变得冰冰凉的一片，非常舒服。 「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临恍若未闻，继续运功，他虽然没经历过入魔，但也知道入魔是怎么一回事，入魔就是疯掉，看到任何反常理的事都很正常，自己只要记住未来留言中，最后的警告就好。 这时，他也结束了功法的最后一周天运行。 苏临缓缓睁开了眼，看到的是墙漆脱落的天花板，空气中飘散着一股难闻的汗臭味，他感到浑身酸痛，仿佛前不久还被殴打了一顿。 「入魔成功了。」苏临说，「看到的是现实世界？」 苏临往四周看去，周围都是工友，大家都陆陆续续起床了，他的弟弟苏天也在其中，他想起今天自己还要去工地打灰搬砖。 「嘿嘿，你昨天做梦都在说什么走 火入魔，看傻了？赶紧上工啊，不搞钱了！」一个黝黑的中年男人笑着对苏临说道。 「知道了。」苏临摸了摸头，跳下床，穿好衣服，和工友们一起朝着工地走去。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他和弟弟因为一些意外，最终来到这里当工人，这片工地的待遇还蛮好的，比其他地方强。 和工人们走在路上，苏临还在回味昨天的梦，虽然具体的细节他已经忘记了，但他还记得一些模糊的情节，他记得剧情还蛮激动人心的，在梦里他好像被神选中了，虽然梦里自己的遭遇好像也挺悲惨，不过人生却跌宕起伏。 远处的打桩机起起落落，吊塔在慢慢旋转，苏临看着眼前平凡的一切，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若那个梦是真的就好了，如果有个平行世界的自己，正在经历那么精彩的人生，倒也不赖。 「我靠，那疯婆娘又来了！」身旁的工友说道。 苏临循着众人的视线朝前头看去，看到一个光头，满脸烧伤的人正在朝他们走来，工友们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赶紧往旁边绕开，但苏临看到对方，却不知为何挪不开脚。 对方终于走到了近前，苏临也看清了那张丑陋可怖的脸。 对方双目通红，因为她没有眼皮，头发也一根不剩，因为她的脸和头皮都爬满了弯弯曲曲的恶心结节，似乎经历过严重烧伤似的，她的鼻子缩成一团，似乎熔化了。 很难形容，反正丑得离谱，让人害怕。 如果不是她的身形更接近女人，旁人根本分不清她是男是女。 「你有没有做过梦？」女人的声音就像一辆没了油的拖拉机。 「谁，谁不做梦。」苏临被吓得回过神来，敷衍了一句，小跑着逃开。 之后的一整个上午，他干活都心不在焉的，脑海里全是那张可怖的脸孔。 「苏临，今天你被工头骂了好几次吧？」同寝室的王叔来到苏临旁边坐下。 苏临点了点头：「被早上那女的吓了一跳，她得了什么病啊？」 「那女的以前是个小明星嘞，被邪教骗光了钱，脑子就坏掉了。」王叔用带着浓重乡音的半普通话说道。 「以前是明星啊，怎么变成这样了？」苏临起了八卦心思，在枯燥无味的工地生活中，这种故事可是难得的调味剂。 第两百十八章 入魔（二） 「当明星的脑子都有问题！那女人搞迷信，还吸粉，把脑子弄坏掉了，说自己是什么神仙，好像叫……叫什么天尊？反正就是觉得自己是神仙，觉得自己是神仙太漂亮了，会让凡人动心，就给自己浇了汽油，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后来虽然治好了，脑子缓过不来，房子什么的都被骗光了，一直在这周围捡垃圾吃，你看到她这边没？」中年男人往自己胸口比划了一下。 「怎么了？」苏临问。 王工：「以前很大的！她脸虽然不好看了，身材还是不错的，但她自己用刀弄掉了，当时工地上打了120，急救车来的时候，她自己跑了，人都找不到。 半年后又回来了！也不知道在哪里治好的，反正就没死。」 苏临听了毛骨悚然：「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有人跟她开过玩笑，她说怕凡人太喜欢她，听不进她说的话……就是算命的说的天机。妈的！都那种鬼样子了，谁想搞她？」 这时，旁边的小李搭话道：「不是有帮***还想搞吗？」 王工用力点了点头：「对，差点忘了那群人，那群畜生半夜拉了票人去抓她，好像打了什么赌。」 「然后，她就被那个了？」 王工发出一声轻笑，舔了舔黄牙，幸灾乐祸道：「扒掉裤子，下头都烂完了，谁敢搞啊！」 苏临听了，感慨万分。 突然间，苏临瞄到远处工地的门口，那个女人席地坐着，目光直勾勾盯着这边，仿佛在看他。 大夏天的，苏临惊出了一身冷汗。 为什么工地的领导不把这疯女人赶走呢？ 「走！今天该去领工钱了，领完钱咱们一起就能回家过年了。」王工说道。 听到领钱，苏临顿时来了精神，不再去想疯女人的事。 下午，他和王工，还有其他工人一起来到了工头的办公室，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的工头在骂人：「你们要工钱！谁给建筑商钱啊！你以为我不想给你们发钱？你们以为我好过啊！上面的领导不把钱批下来，我哪里有钱发给你们。」 「不，不是要过年了吗？大家回家赶着过年，工头你不能这样的。」 「又不是不给，你们过年回来不就给你们了吗？一分都不会少你们的。」 「你不能这样的啊。」工人声音微弱地说道，明明是占理的一方，语气却像是被讨债似的，反倒是工头说话犹如雷震，中气十足。 苏临心下不安，心说自己不会拿不到钱吧。 这时，办公室的门忽然打开，大腹便便的包工头走了出来，瞪着眼睛扫视众人，大手一挥：「大家过年回家，我会给大家一点路费，但要全部钱拿出来，我也拿不出来，不是我不想，是我也没钱！你们问我拿钱，我也要问建筑商拿钱的，你们要不帮我去把建筑商的钱拿回来？我马上给所有人发五百块奖金！」 所有人都沉默了，包工头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苏临听到工人中有人低声怒骂，很快所有人都骂了起来，但声音都很轻，没多久大家就都散了，苏临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直到苏天过来拉了拉他的手。 「哥，咋办啊？要不咱们私底下再去找找工头?」 苏临摇了摇头：「甭找了，有啥用，肯定有人私下找过来，谁都找过去，他每个人都给钱啊？」 苏临想着，这种事，还是要靠公正的机构来评判，光靠说理，肯定是说不清的。 他如此想着，回到大宿舍和王工，还有其他工友们说了一下，结果却被嘲笑了一番，原来他们中早就有人找过有关部门了。 下午，苏临在 上厕所时，仍旧想着怎么把自己的工钱要回来，突然身边想起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梦？」 「卧槽！」苏临被吓了一跳，赶忙把裤子拉好，之前王工说的疯女人，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跟着他到了厕所里，正用那张恶心的丑脸，冲他瞪眼睛。 「你，你想干嘛？」 「你在修仙，你入魔了，这些都是假的！你早就穿越到其他世界里去了！」 苏临懒得和这疯子废话，不耐烦地摆手催促对方让开，结果女人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严肃认真道：「那个包工头是吃心鬼！他们不是人，你不要被他们骗了！」 说完，疯女人把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塞到了苏临的手里。 苏临低头一看，那是一把手枪。 …… …… 洛槐南有点弄不清现在的状况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死了几次，记忆和思维都很混乱，他记得自己是第三个……不，应该是第四个洛槐南，她为了杀死另一个自己，杀害了那两个小孩。 「不对，我不是第四个，我是第一个。」洛槐南回想着残存在脑海中的记忆片段，那些记忆的片段是乱的，有些行动甚至是互相矛盾的，她不清楚自己过去的目的是什么？ 「我，我想干什么来着？我想和苏临哥哥生孩子，只有生了孩子，苏临哥哥才会记得我，只有我才是那个独一无二的洛槐南……不对，」洛槐南痛苦的捂着头，「我没这么想，那是另一个假货想这么做，我是真的洛槐南！」 头痛欲裂，她分不清自己是假的还是真的，她明明记得自己是真的，她记得自己被一草叉插死在粪坑里，所以她肯定是最初的那个。 但为什么她杀那两个小孩的感觉这么真实？即使连手指掐断颈骨的触感都能清晰回想起来。 「轰！」远处传来天崩地裂的巨响，洛槐南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长出四只漆黑手臂的苏临，站在三头六臂的魔神面前，魔神的一只胳膊已经断掉，但断掉的胳膊在极短的时间内就重新长了出来，而此时，苏临的黑色手臂再次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巨响。 「砰！」 一道黑光从苏临背后的手中射出，直接将蚩尤刚刚复原的胳膊再次轰碎。 在击穿了蚩尤金铁般的骨骼后，那道黑光威势不减，以肉眼无法跟踪的速度，从石城的城门***出，雷霆闪电般一路飞驰，沿着都城的主道，径直射到石城尽头的神庙台阶上。 黑光命中千级的台阶，如火药爆炸般轰然炸开。 第两百十九章 新的交易 洛槐南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苏临的黑手上，握着一个奇怪的物体。 那是一个l形的东西，样子有点像神机营的烈风弩，但它没有烈风弩的弩臂，却有和烈风弩一样的扳机，虽然和黑弥天一样也是纯黑，但有光泽，不仅能分辨轮廓，还有立体感！ 紧接着，只见苏临的手指在那扳机上轻轻一按，黑手朝天空高高扬起。 伴随着恐怖后坐力的释放，又是一道黑光射出！ 「轰！」 这次，这道光没有击中蚩尤，而是击垮了远处的城墙，一路朝着天空飞去，消失在众人目光的尽头。 「为什么不发工钱！」苏临对着蚩尤放声咆哮。 而蚩尤的其中一颗头颅大声回应道：「钱在他们手里，他们会不会发！」 「你们都这么大公司了，血汗钱都贪！不是人啊！」苏临的目光没有焦距，但他好像能精准确定蚩尤的所在。 随着悲愤的怒骂，苏临的另外三只手臂，又飘散出三团黑雾。 黑雾在空中缭绕成型，最终变作三把手枪，被苏临握到手里。 扳机再次扣下，射击的间隔完全消失。 根本不存在任何机械结构的黑枪，射出一道道黑光，不会反射任何光线的黑光掠过空间，一束紧接一束，仿佛将世界撕裂，前一道黑光尚未消散，后一道再次拉出。 整座石城都在崩塌，到处都在被无差别的轰炸，蚩尤张开六只手臂挡在胸前，一束接着一束的黑光，在他的双手之间消失，仿佛被转移到了其他神秘的空间。 蚩尤双脚蹬地，庞大的身躯带着山岳般的压迫感，轰然倾轧而来，他的速度与体型完全不符，仿佛完全无视物理规则。 只眨眼的工夫，那伟岸的身躯闪到苏临面前。 古铜色的巨拳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道降临，苏临腾出身后的两只黑手，在胸前交叉，生生挡下了这恐怖的一击。 两方恐怖的力道在极小的空间内互相抵消震荡，迸发的能量掀起强劲的气流，吹起环状的灰尘，以二人为中心朝四周扩散，苏临的血肉之躯被震出细密的血珠，飘散在四周。 但那些血珠没有在重力的吸引下坠落，反而如在真空环境中一般，静静悬浮。 每一颗血珠，都连接着一根肉眼不可见的，极细极细的黑线。 黑线的末端，深入苏临的肉体。 「你们这样的人，必须被消灭！」 苏临发出冷酷的宣判，他的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背后的手臂幻化出一柄黑色的大刀。 刀锋横扫！重重劈进蚩尤的肉体，金色的血液从磐石般的豪躯溅出。 蚩尤最中间的脑袋，用冷静沉着的语气问道： 「你知道自己在帮谁吗？你要反抗时，公孙一族最初的模样，难道你忘了？他们和我们，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让苏临的眼神短暂恢复了清醒。 一些令人厌恶的只言片语，不断在苏临的意识中浮现。 他想起来了。 那帮人宁愿投降背叛，也不愿赌上一切，跟他拼死一搏。 他们对这扭曲的现状视若无睹，甚至有人不惜出卖同类，想为吃心鬼饲养人畜。 这种败类，和吃心鬼有什么分别？ 现在的吃心鬼，不就是由这种人变成的吗？ 苏临只分神了一瞬间，他身后六只手臂的应对攻击的速度，便显著下降。 蚩尤的拳头犹如风暴，轰击在苏临的身上，骨骼筋肉寸寸坏死，但肉体的崩坏却没有导致苏临的回溯。 在肉体崩坏的过程中，黑弥天也「分泌」出浓 黑的物质线，钻进了身体里，如强力胶般，将苏临破碎的肉体牢牢黏合在一起。 【你得换位思考】——苏临神情一震，那个莫名其妙的声音又出现了。 【若大夏与东瀛交战有一战，想赢，你必须亲手杀死小娥和灵雨，你会那么做吗？】 「绝不会，我怎么能这么做。」苏临下意识地回答。 【但若你不肯，大夏赢不了，受苦的就是千千万万像你们这样的人。】 「关我屁事！我绝不会伤害家人。」苏临毫不犹豫道。 【这就是人类的感情了，刚才的假设，从大局出发，最优解一目了然，但你不也做不了吗？】 「什么鬼话，我若是能下手，我还是人吗？」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他突然什么都想通了。 「原来如此……公孙一族不是因为怕死而不敢反抗，而是他们的潜意识里，察觉到了我提出的计划的恐怖之处，所以他们宁可在吃心鬼手下，做一条拥有人性的「狗」，也不愿意成为丧失人性的非人。」 苏临一边思索着心得，一边回忆着自己刚才「梦」到的事。 梦中发生的事已经不记得了，但如果这就是入魔，那入魔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眼前蚩尤的模样在闪烁，街道也在闪烁，苏临知道自己又要出现幻觉了，就像他第一次对战刘禄时一样，在这种时候，大概率无法正常思考，但只要牢记未来的自己的提醒，如果要死，一定要死在之前的位置。 虽然不明白，但这句话一定要牢记…… 清醒总是短暂的，所有观战的人，都能看出两个阶段的苏临，战斗风格的差异，在刚刚短短的几秒内，苏临从势均力敌，迅速落入了下风，就仿佛他忽然忘记了如何攻击似的。 但在几秒后，苏临重新开始发起和之前一般猛烈的进攻，黑光再次开始闪烁。 洛槐南在废墟间穿梭，眼看着苏临的身体变得破破烂烂，仅靠黑弥天粘合在一起，她想帮忙，但她却没有帮忙的力量，这种战斗根本不是她能插上手的。 【继续下去，你的苏临哥哥会死哦~】那个充满戏谑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洛槐南一愣，冷声道：「骗人！苏临哥哥还有黑弥天！」 【嗯嗯嗯！你的苏临哥哥黑弥天可厉害了，那你记得他的字迹吗？】 「为什么问这个？」 【你看看旁边是什么？】 洛槐南低下头，看向旁边的地面，她看到了一个血淋淋的法阵，法阵的旁边便是刻在地上的留言，她一眼认出这就是苏临的字迹。 「这是怎么回事？」洛槐南懵了。 【往昔之影用一次都会失忆的，所以有机会他就要留信息给自己，你看现在他是不是入魔了？你如果觉得我骗你，你可以自己看看，如果你说那样子不像入魔，那我也无话可说。】 洛槐南看着鏖战中的苏临，心里有了答案。 她骗不了自己，苏临的模样明显不对劲，就在刚才嘶吼时说的那些话，有好多她都是半懂不懂的，譬如什么公司，而且蚩尤的其中一个脑袋竟然能与他正常沟通。 苏临，确是入魔了。 洛槐南再次看向地上的留言，别用黑弥天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这是苏临自己对自己的提醒，但显然现在的苏临已经丧失了理智，他现在已经动用了部分黑弥天的力量，若是就此被蚩尤打败，黑弥天的力量还会全部释放。 【苏临的确有自己的计划，但好像……现在他无法按照自己的计划做事呢~】 洛槐南沉默地握紧双拳：「你还能给我更多力量吗？」 【 当然可以！但是需要更多的代价！但这一次你没得选了，你必须按我说的做，我才能给你力量。不过你也大可放心，对你而言应该也很容易做到的事。 这次的代价，是你得当着三个熟人以上的面，将一只猫或者一只狗杀死，并且你不能解释你这么做的原因，被问起只能说「你想让它死」。 支付这个代价的最大间隔是三天。 而杀死猫狗的步骤，是先折断它的四肢，等一盏茶之后，再剖开它的肚皮，你要这样杀猫狗五十只。】 洛槐南皱起眉头，面露不悦：「你不是说追求快乐就能获得力量吗？」 【我没骗你啊，享受快乐的能力是需要锻炼的！】 「这种事我绝不可能觉得开心！」洛槐南坚决道。 【我也没说你会因为这种事开心，但你可以让自己不因为这种事不开心，同情心太多的人可是快乐不起来的，我的交易条件就是这个，选择权在你自己，随你便喽~你不想杀猫猫狗狗，拒绝我不就好了。】 「我答应！」洛槐南没有犹豫，即使知道这个所谓的神明绝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对方提出的交易她却完全没有办法拒绝。 对方能给予她最需要的能力，而付出的代价却微乎其微，虽然这代价令人有些不适，但五十只小猫小狗的生命，与苏临的安全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很好！交易达成！我会给你牵制蚩尤的力量，当然，你不可能赢的，最好在你牵制蚩尤的时候，让苏临赶紧逃跑。】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洛槐南冷冷道。 话音刚落，洛槐南的余光瞄到了不远处的一个熟悉身影，她微微一愣，定睛细看，发现对方穿着和她一样的衣服，长相也与她完全相同。 此时此刻，对方正用一块尖利的石头，狠狠***指甲的缝隙里，用力将手指甲撬开！ 「住手！」洛槐南大喊道。 第两百二十章 快乐的力量 当洛槐南喊出这句话时，另一个她已经将手指甲完全撬了下来。 此时，另一个洛槐南也看到了她，两人的目光在半空碰撞，警惕、戒备，短短几秒钟，两人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了许多情绪。 但最后，她们都坚定地走向对方，放下了彼此的敌意。 「大概我们很快都会死，现在最要紧的，是帮苏临哥哥。」对方说。 洛槐南赞同地点了点头，盯着对方鲜血淋漓的手指说：「你不该用《八苦狱》的。」 「没有其他办法了，想要帮上忙，只有这个办法，而且反正都要死，这些也就无所谓了。」 「不一定，可能我们是同一个人。」洛槐南说。 「你什么意思？」 「你的记忆是不是很乱？」 「对……难道！」 洛槐南：「虽然我也不确定，但有可能就是这样，我有办法确定我们是不是同一个人。」 「什么办法？」另一个洛槐南露出激动的神情。 自己是不是自己，是她们都困扰了许久的问题。 「你知道那个神吗？」洛槐南问。 「是不是在梦里和我说话的那个？」 「对，我已经和他做了交易，从那个神那里得到了能帮到苏临哥哥的力量了，如果我们真的是同一个人，那即便我死了，代价依旧会由你，或者其他的我来兑现，如果不需要其他的我兑现代价，那就代表我们不是同一个人。」洛槐南说。 话音刚落，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澎湃力量，勐然灌进了洛槐南的身体，与此同时，另一个洛槐南周身所散发出的气场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八苦狱的力量，以及红尘仙的力量，分别出现在两个不同的洛槐南身上。 「一起上吧。」洛槐南对另一个自己说道。 二人点了点头，同时朝着战场冲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恐怖的压迫感也越来越强，等到她们能近距离看见蚩尤时，身体已经禁不住开始发抖，而让她们感到恐惧的不仅仅是蚩尤身上散发的威压，还有苏临不断射出的黑光。 站在这个距离，才能感受到每一道黑光威力有多么巨大，每一次黑光的爆发都伴随着炸雷般的巨响，但黑光却无法看清了，她们的反射神经根本跟不上黑光飞行的速度。 这时，两个洛槐南才知道，即便拥有了力量，也没办法随便搅和这场战斗。 与红尘仙进行过交易的洛槐南勐地挥出一剑，神秘的力量附着在剑气上，让平平无奇的剑气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威力，只以剑便在蚩尤身上砍出了一道深深的伤，砍得蚩尤一个踉跄。 【记住哦，赐予你的力量是有时间限制的，越用越少，如果你决定参战了，那么我就正式解开你所有的限制，约定的力量就完全交给你使用了。】红尘仙在脑海中提醒道。 …. 「我决定要参战！」洛槐南说道。 话说出口的瞬间，她眼中的世界忽然变得极其缓慢，飞溅的石子像飘落的羽毛般缓缓飞向远方，蚩尤像蜗牛般挥舞着六根健壮的手臂，从黑弥天中发射出的黑光，像是一团漆黑的水弹，如悠闲的飞鸟从眼前飞过。 是世界变慢了？ 不，是她变快了！ 洛槐南看到自己的身上笼罩着一层奇异的红光，她在红光中走过凌乱的废墟，踏入了战场，虽然她仅仅是在跑步，但在一切都变得缓慢的世界中，她的速度凌驾于一切。 然而她踏入的每一步，都在消耗着红光，随着红 光的消耗，她逐渐知道红光代表着什么，它代表着自己人生中快乐的点点滴滴，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让她回想起那些美好的事物，还有那些遗憾。 【这就是我力量的用法了，快乐的力量是源源不绝的，虽然现在你回想起的那些记忆会慢慢变得澹薄，但过一段时间，它们又会变得珍贵无比，人的记忆就是这么神奇。】 ‘但光在变少，它少的好快。，洛槐南有些惊恐地说道。 她才刚刚走到蚩尤面前。 【努力想一些好的回忆呗，只要你能从中感到快乐就可以。】 洛槐南想起小时候过年冬天，与家人一起吃了红薯，那一天母亲得了很久的风寒也好了。 洛槐南挥出一剑，斩下了蚩尤的一条胳膊。 她想起自己被人贩子拐卖，在路上遇到了山贼，然后苏临哥哥出现了。 蚩尤的第二条手臂被斩下。 她进了青楼，但有一个姐姐对她很好，他遇到过好几个很好的客人，他们都很可怜她，对她的身体没有所图，反而教会了她许多道理。 蚩尤的第三条手臂被斩下。 她遇到了王霄风哥哥，王霄风哥哥很好很好，从他口中，她听到了一个和苏临哥哥很像的人，那时是她最开心的时候，她想离开这里。 洛槐南脚步灵活地移转，当她要砍下蚩尤第四条手臂的时候，剑突然在半空中断了，而她的剑没有碰触到任何事物。 「怎么回事？」洛槐南的体感时间突然恢复了正常，周遭的一切开始加速。 蚩尤被砍下的三条手臂纷纷落下，苏临射出的黑光如雨幕般轰击在蚩尤的身体上，将对方远远轰飞，洛槐南赶忙躲到一旁，一片飞溅而来的石片，将她的半张脸直接刮了下来。 被轰飞的蚩尤，断掉的手臂开始生长，他随手折断刚刚长出来的骨头，随手一掷，骨刺破空而至，射向洛槐南，就在这时，另一个洛槐南闪身跳了出来，替她挡下了这枚骨刺！ 骨刺扎穿了另一个洛槐南的胸膛，将她钉入废墟，洛槐南惊讶地看着另一个自己，看着对方双唇开合，似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洛槐南将耳朵贴了过去，听到对方用极轻的声音说道：「他说……别……」 她死了，话却没有说完。 「为什么红色的光没了！」洛槐南质问道。 红尘仙：【我一开始就说只是给你牵制蚩尤的力量，来争取苏临逃跑的机会，但你就这么白白用掉了，现在你那苏临哥哥脑子都不清醒，他根本没有逃跑的打算。 但你还有机会，多想想快乐的事，积攒力量，肯定还能再牵制对方的，或许一口气把快乐的力量释放出去，你能给蚩尤更大的伤害。】 洛槐南沉默了，虽然心里很气愤，但她此刻必须冷静下来。 正如红尘仙所说，现在即便她再出手，协助苏临压制蚩尤，也无法将蚩尤杀死，还不如耐心等待，等到苏临清醒的时候，再出手，让苏临先逃跑。 我在修仙界当邪神眷属. 月入寒渊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两百二十一章 新的感官 刚刚我怎么了？ 苏临心中产生了一丝疑惑，他记得自己刚刚还在和蚩尤战斗。 苏临看到自己站在公共厕所里，手里拿着一把枪，双手沾满鲜血。 厕所的地上，倒着两个失去头颅的一男一女，他们显然是自己杀的，而苏临已经不记得自己做过的事了，他只依稀记得自己和苏天打工，却无法要回工资，那个疯女人给了他一把枪，然后他就找到了地产商。 而他现在的视角很奇怪，他正处于一种俯视的视角看着自己，他能看到自己的后背，就像灵魂出窍，成了漂浮在自己头顶后上方的一个幽灵。 下方，持枪的自己提起两颗头颅，缓缓往外走去，而苏临的视角也随肉体的移动而移动，他看到自己走到大楼外面，然后开枪逼停了一辆劳斯莱斯，把车上的人拉了下来。 「人到底是什么？」那个自己质问那个战战兢兢的上班族。 「啊？」上班族一脸懵逼，而他脑海中的声音，却传进了苏临的脑海——【人渴望着践踏他人获取快乐，但在弱小的时候，却寻求公平，欺骗自己拥有高尚的道德。】 「答案不对！」 砰！ 苏临看到自己把那个上班族毙了，然后眼前的画面突然静止。 「这是怎么回事？」苏临在半空中喃喃自语。 紧接着，他看到了有好几个自己，突然从空无一物的空气中浮现了出来。 一个苏临托着罗盘，罗盘上放置一司南，眉头微蹙，表情纠结，活像一算命先生。 一个苏临身穿道袍，面若冰霜，气质出尘，无欲无求。 最后一个苏临半露胸膛，放荡不羁，表情洒脱肆意，甚是风流。 「什么玩意？走火入魔发了疯就会看到这个？」苏临还有些不解。 但那三人已经走到他面前，自顾自开始讨论起来。 「这个人该杀，虽然他没有触犯法律，但他间接沾染了太多因果，沾染因果不要紧，若心存善意，多行善事，即便沾染了恶业，依旧能慢慢洗刷，但此人却毫不醒悟，死有余辜！杀了也是功德一件。」算命苏临掐着手指说道。 旁边的道士苏临反驳道：「不应该杀，于情固然该杀，但在现代社会明显触犯了法律，即便杀了他也无法改变什么，制度与规则只有彻底颠覆才有用，这种满足一己大义的行为，虽然顺应天道，但也只有自身顺应罢了。」 风流苏临插嘴道：「哼！都说什么鸟话？功德？天道？你看谁不是一个样子，我倒觉得这家伙说的话挺对！总要有人骑在别人头上享福，你杀了他如果不自己坐上去，换做别人来坐也是一样，难道你继续杀，继续让第三个人坐？」 算命苏临：「此言差矣，你懂不懂功德因果的威力？你不想成仙了？」 风流苏临：「成个鸡毛仙！现代人都不知道修仙，就算有轮回，下一个自己还是现在的他吗？人活一世，谁管死后洪水滔天！」 算命苏临：「你这话说的愚蠢，他们现在无所谓，死了便会后悔，有悟性的人才能明白其中缘由，就像那些不读书的孩子长大找不到工作，这也是因果，既然看到了果，那就别去碰那个恶因了。」 道士苏临：「天道，关键在于天道，你口中所谓的成仙也只是伪仙罢了，根本毫无意义，说到底还是为了利己，格局太小，若能把存在从自我中抽离出来，俯视众生，便能知晓天道长存。」 「不对，我觉得不对！」 「别说了！人活一世……」 三个苏临开始争论起来，吵得苏临的头嗡嗡直响，而且不光是脑袋响，他还感应到了许多对方没有说出口的例子。 一 件件事例光速般从苏临的脑海闪过，分别佐证着三个观点，海量的信息一口气灌入了苏临的大脑。 这种级别的信息灌输就像一瞬间将一整片海洋灌进了气球里，气球本来应该爆炸，但这一次，气球的体积扩大到了和海洋一样的大小，即便气球的皮已经薄如蝉翼，但依旧没有爆开。 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万千事例中，每一个例子都十分妥帖，完美佐证了三人截然不同的观点，苏临感觉自己以无数人的身份，活了很多辈子，各种喜怒哀乐全都体会尽了。 上个瞬间，他因为困苦被欺压，坚信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下个瞬间，他就因为一系列的巧合明白了冥冥中因果循环，善恶有报。 再下个瞬间，他又在统治者的角度，明白了秩序于苍生的重要性。 立场在不断转化，情绪也在不断拉扯，三个说的都对，但又怎么可能都对？ 「你说，我们谁说得对！」异口同声的质问，将他从无边无际的信息海洋中抽离出来，苏临茫然地看着眼前三个自己，咬牙低声道：「你们，好烦啊！」 他知道这选择肯定有问题，他必须得选一个，但他还没仔细思考，就没有时间了，他对身体，或者说自我的掌控，正在逐渐消散，而且头也很痛。 他必须立刻选出一个！ 「你！就是你！」苏临指着算命的自己大叫道。 算命苏临冲另外两个苏临露出胜利者的笑容，得意道：「看看？最重要的还是修仙嘛！」 这是苏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当他发觉自己不再被那阵灵魂之痛折磨时，他已经回到了现实，而他所站立的地方，就是他最初按照未来的自己，画下法阵之处。 当苏临的身体在现实中出现的瞬间，很多记忆被瞬间删除，但那另外三个长相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却还清晰地记得，他记得自己承认了那个算命模样的自己是正确的。 「战斗结束了吗？」 ……不，还没有。 苏临能感觉到那个强大的气息。 他的感官也很奇怪。 他多出了一个全新的，完全独立于五感的感官。 世界变得更加多样了，在这一刻，客观物质终于与意识精神建立起来连接。 唯心与唯物之间，似乎搭起了一座桥梁。 第两百二十二章 光尘 苏临对这个全新感官的体验十分清晰，但这种体验却无法用语言进行描述，因为在人类世界中，鲜少有对这个感官的描述先例。 就像人们描述视觉，会说那是一种可以让人看到颜色、看到事物轮廓，能让人躲避障碍的感觉器官。 但不管是轮廓、颜色，亦或是其他辅助描述，都需要创建大量的子类概念，想要理解这个描述，就必须知道颜色是什么，轮廓是什么。 而现在，苏临所拥有的感官是全新的，他无法创建子类概念来描绘它，因为即便他编出类似「颜色」的子类概念，没体验过这种感觉的人，依旧无法理解。 这是很难用文字来向普通人传递的陌生信息，他只能尽可能用贴近的方式来描述形容，就像对盲人描述「红色」，只能说：苹果和番茄摸起来的形状不一样，但如果他们形状一样，那从外表看，就很相似，因为这相似的特性就是「红色」。 然而，这种描述对盲人而言根本不够精准，在信息传递的过程中，注定会有巨大的偏差，就像苏临现在所感受到的体验一般，这种感觉与视觉最为接近，像是「看」，但不用「看」也能感觉到。 它勉强算是有颜色，出现在生命体上，虽然会随着距离变远，变得越来越难以观测，但却不会被建筑这种障碍物遮挡，就像透视一般。 它是一种颜色，而且是一种可以用思维触碰到的颜色，苏临可以用意识将自己看到的这些颜色「抓」起来，然后把它们聚集在一起，凭借意识将它们发射出去。 「这就是信息接受的差异吗？」苏临有点明白了。 苏临决定姑且给这些颜色，冠以【光尘】的名字。 苏临将飘散在周围的光尘用意识捡拾起来，将光尘纳入身体后，他无师自通地将之分解为最基础的炁，这仿佛是一种本能，就像婴儿生来就会看世界、听声音。 苏临的双眼慢慢亮起了红光，瞳孔仿佛容纳了两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他看向旁边的一处建筑，如激光般射出的红光，自然而然将之切割为两半。 矗立的建筑倾斜倒塌，隐藏在建筑之后的庞大身影，随之映入眼帘。 地上铺满了洛槐南的尸体，蚩尤站在碎散的尸体郑重，其中有一具尸体唤起了苏临熟悉的记忆，那具尸体的手里攥着断剑，没了半张脸皮，胸膛被利器切开，东侧方向的建筑群，残留着一道百米长的清晰伤痕。 这一幕与苏临记忆中一模一样。 洛槐南还是重演了那一幕，她还是冲了出来，对他喊快逃，然后为了掩护她挥出了那一下惊世骇俗的剑气，最后被蚩尤用开胸剖心。 「竟然还是发生了……为什么？」苏临感到强烈的疑惑。 他明明已经和槐南说得很明白了，绝对不要让他逃跑，这一点细小的变化，应该足以引发蝴蝶效应，将之前所看到的画面完全改写。 苏临用三百六十度视野迅速扫描了仍能回溯的残存虚影，加上此时此刻正在诞生的虚影，还能重来的次数不过百次。 不知为何，虚影产生的速度大大减少了，之前一秒内就能残留数个虚影，但现在，要五秒左右才会又一个新的虚影诞生，这意味着他不再能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地随意回溯。 苏临眨了一下眼，蚩尤从百丈开外来到了面前。 这无疑也是某种特殊的能力，如此庞大的身体，以超高速穿过百丈距离却没发出一丁点声音，别说声音，甚至连一丝气流都没掀起，这绝非物理层面的移动。 苏临仰头，与那六只黄金般的眼睛对视，看出蚩尤已经清醒。 「真是漫长的梦境啊」蚩尤感慨道。 然后他突然问道：「那 个世界，是真的吗？」 苏临没有回答对方，但他大致猜到对方指的是自己原来生活的世界。 但蚩尤的想法和他没有一丁点关系，他现在要做的只有杀死对方。 空气中飘散着刚刚才能「看」到的光尘，这些光尘不光飘散在空间里，也粘附在生命体身上，不管是蚩尤还是自己，身体上都沾有这些光尘。 飘散在生命体之外的光尘不太稳定，而收纳在肉体内的光尘则较为稳定，这与物质线极其相似，而且生命体内的光尘与外界的光尘，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温度。 每个生命体的光尘都有独有的温度，蚩尤肉体里存在着多个不同的温度，有的很温暖，而有的则很阴冷，有的十分炙热滚烫，他们都属于不同的灵魂，或许这可以称之为灵魂的温度。 生命体的光尘有热有冷，而无主的光尘则没有温度这个概念，所谓的没有温度并非指它们是常温，而是完全没有冷热的特征，完全区别于前者。 「苏临哥哥！快逃！」洛槐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苏临通过身后的眼睛，看清了洛槐南现在的模样。 兴许是复活次数太多，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得轻薄如纱，纱衣下曼妙的***肉眼可见，同一时间，另一个洛槐南从另一侧冲了出来，脸色苍白地大吼道：「闭嘴啊！这句话不能说！」 苏临顿时就明白了，为什么洛槐南在他反复叮嘱后，还是让他逃了，因为洛槐南的记忆有问题。 思考之际，蚩尤毫无征兆地出手了，他的拳头有千钧之重，快若闪电。 苏临的后背生长出意志漆黑的手臂，凌空接住了对方的拳头，在接拳的瞬间，代表着力量的物质线从蚩尤的拳头传导入苏临的黑手。 经由高密度物质线组成的黑手，模糊闪烁了一瞬，苏临身后空气暴震，一股强大气流从苏临后背吹出，将往这边跑来的洛槐南整个吹飞。 「看得清，而且什么都知道了。」苏临像是在对蚩尤宣判，又像在自我肯定。 下一秒，苏临的双眼变得通红，两道激光暴射而出，他一个砖头，蚩尤的身子直接被高温烧成了两段。 蚩尤第一次变了眼神，六条手臂试图摆出某种姿势，但苏临并未给对方这个机会，他两颗眼珠以不同的方向转动，犹如高速运转的激光切割机，将蚩尤的身体直接切成了碎块。 「嘶嘶嘶~~」苏临的眼睛开始发出灼烧的嘶响。 两颗眼球像通红的铁珠嵌在血肉构成的眼眶里，焦糊味从苏临的眼眶缓缓飘出，眼周的皮肉已经烤成焦炭——但他还能正常的视物。 蚩尤被切成肉碎的肉体，忽然融化为沸腾的血水，伴随「咕嘟咕嘟」的沸腾声，血泊变成了一汪泉眼，更多的血水从那片血泊中喷涌出来！ 眨眼的工夫，如潮水喷发，血水以蚩尤被分尸的区域，朝着石城的大街小巷奔涌而去。 第两百二十三章 两个洛槐南 苏临纵身一跃，跳到了距离附近的一个石塔上。 从高空俯瞰，鲜血如河流冲刷着每一条街道，眨眼的工夫，石城的中心区域便成了一片血湖，都城的上空弥散着令人窒息的血腥气，热腾腾的，仿佛还在散发着生命力。 但苏临知道，蚩尤应该是死了，因为蚩尤的光尘失去了温度。 血水横流中，一颗颗红枫树迅速长了出来，眨眼的工夫，荒芜的石城便长满了火烧般的红枫，苏临这才想起了有关蚩尤的传说，蚩尤在被皇帝杀死后，鲜血灌满了整个峡谷，后来那里长满了耀眼的红枫。 苏临从石塔上一跃而下，来到了地面，本来由石砖铺就的街道，现在覆盖了一层柔软的红色泥土，而不知为何，苏临竟然能感觉到整片红枫林的生命律动。 所有的细节，都能感觉到，就像这一片红枫林本来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还是你们赢了。」从未听过的男人声音从旁侧传来，苏临转过头，看到几十个男男女女站在那，神情宁静地望着自己。 他们穿的衣服风格差异巨大，有的人身着华服，有的人身着士兵的军装，有的人穿着朴素的纱衣，然后便是兽皮大氅，从这些人的服饰风格，能看出千年的历史变迁。 苏临大致猜到了这些人的身份，他们应该就是历代的蚩尤。 然而，从这些人身上，苏临并未感受到生命体才有的温度，唯一有温度的只有一个人，就是站在最边缘的书生模样的柳三，他的光尘带着些微的温暖。 「国师，我们太岁一族，难道就不是人吗？」身着华服的男人说道，他似乎认得苏临。 苏临：「有点意思，光尘应该带着灵魂的温度，和人的肉体无关，但你们明明没有温度，为什么却像鬼一样？唯一还活着的是他才对。」苏临看向柳三。 柳三一言不发，无比恭敬地看着站在前方的历代蚩尤。 那个领头的男子继续开口：「决定是不是人的，不应该是肉身，但难道就该是品德吗？若真如此，当年归墟仙来到这片大地之后，是不是人就全部死绝了呢？」 「归墟仙？！归墟仙到底是什么！」苏临听到了最感兴趣的内容。 但对方并未回答苏临，而是继续道：「当年正道与归墟仙打架，到最后断了传承，哪怕最后宰光了归墟仙，赢的人与归墟仙又有什么区别？ 我们太岁一族也一样，只不过这一次，最终留下来的是你们而已。 若这次留下来的是我们，或许……我们便是后世的人呢……」 随着对方说话最后一句话，历代蚩尤的幻影全都开始慢慢消散，其他的蚩尤嘴唇蠕动着，快速诉说着什么，仿佛在提问，又仿佛在诉说什么道理。 最终，所有的幻影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残留着温暖温度的柳三。 他以半透明的魂灵姿态站在鲜艳的血枫旁，苦涩地凝视苏临：「我一直觉得，我们也是人。」 然后，柳三的魂魄也渐渐消散，那残余的温度，在最后的风里逝去了。 「苏临哥哥，你刚才在和谁说话？」洛槐南小跑着过来。 苏临朝刚才幻象残留的位置多看了一眼，说：「在和鬼魂说话。」 「苏临哥哥！你没事吧！」又一个洛槐南从树林里跑了出来。 两个洛槐南看到对方，都愣住了，脸色刷的变白。 苏临看着两个洛槐南，问出了他之前就很在意，但却没机会问的问题。 「槐南，为什么会有两个你？」 两个洛槐南表情都极其难看，不知该如何回答对方，虽然她们之前是敌对关系，但在骗苏临只有一个洛槐南这件事上，是有着共识的 ，如今秘密被捅破，二人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回答。 苏临盯着眼前的两个洛槐南，试图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想来想去，都有无法说圆的漏洞，而其中最让苏临在意的，是他曾经听闻过的，关于洛槐南在村子里杀死一个小孩的传闻。 这件事，苏临本来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绝对相信对方，相信洛槐南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所以即便村里人没有撒谎，也一定是吃心鬼陷害了槐南。 但现在，当看到两个洛槐南时，苏临的内心有了一丝动摇。 虽然两个洛槐南从外表上完全没有差别，但观察对方体内的光尘，却能发现两者的光尘温度有着巨大的差别，其中一人如沸水般滚烫，另一人微微有些冰凉。 苏临的目光从两个洛槐南脸上扫过，两个洛槐南不约而同的错开了他的视线，惶恐地低下头，苏临看出她们知道些什么，但苏临也看得出，她们都不想说。 陌生感……苏临感受到了一阵令他不适的陌生感。 之前一阵被他刻意无视的可能性，再次浮出水面，折磨着苏临的神经。 「槐南，村子里的小孩，是不是你杀的？」苏临有气无力地质问道。 他其实并不期待那个答案，但他相信听到的答案，会是他期待的那个。 「是。」 「不是。」 两个洛槐南给出了不一样答案，她们快速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道：「是也不是……那个时候的我不是我，也可能那时候我疯了。」 苏临不解地盯着洛槐南，他不但听不懂这个回答，也不明白洛槐南为什么要那么做，这不是他印象中的洛槐南，他认识的槐南，绝对不会伤害无辜的小孩。 「我也不想这样啊！那个根本就不是我！」其中一个洛槐南蹲下来，大声哭道。 「我们是一个人吧？我记得我们是一个人。」另一个洛槐南迷茫地看着另一人，「只是那时的我记忆是残缺的，所以才——」 话没说完，哭泣的洛槐南便大声打断：「少了什么记忆才会杀那孩子！当时自己心里想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苏临感到一阵乏力，他缓缓后退，靠着粗壮的枫树缓缓坐下，安静地看着眼前一模一样的二人。 槐南也疯了，竹雨姐说的没错，任何修仙的人，到最后可能都只会走上这条路，南志贤也好，自己也好，槐南也好，慢慢的总会遇到自己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的事。 第两百二十四章 爱不可得 就像他现在根本听不明白洛槐南在说些什么，他只知道对方不是他所认识的洛槐南了。 他所认识的洛槐南，在任何情况下，即便是自己死去，也绝对绝对，不会伤害孩童。 两个洛槐南，一个蹲在地上哭，一个拿着柄断剑，一脸无措地站在旁边。 她们看上去就像两个人，但看着又都是洛槐南，苏临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是突然感到一股如潮水般没来由的伤心，这种悲痛感几乎令他难以忍受，仿佛他重新回到了那一天，自己在村口老槐树下看见小娥尸体的场景。 「怎么会变成这样。」苏临喃喃道，他一直觉得自己将槐南保护得很好，在槐南从尸体变成活人的那一天，他觉得自己已经把她救回来了。 苏临呆呆地发愣，什么都不想思考，忽然，持剑的洛槐南猛地冲向另一个洛槐南，在苏临还没反应过来时，挥剑一刀砍下了对方的头颅，然后她抬头，水汪汪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他，眼神坚决又迷茫，愧疚又感伤。 苏临张嘴刚想说话，对方把断剑架在脖子上狠狠一抹，滚烫的鲜血呈线性射出，低垂的枫叶更加鲜艳了。 苏临坐在树下，张着嘴，缓缓放下伸在半空的手。 「为什么啊？」 遇到问题了，大家一起努力解决不就好了吗？ 身着布衣的洛槐南，缓缓从一根枫树后走出，她看了眼地上两具尸体，又看了看树下的苏临，轻轻唤了声：「苏临哥哥。」 苏临看向对方，却不知道该用什么眼神看她。 是槐南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现在自己要伤心，槐南又没死。 是新的槐南吗？新的槐南还是原来的槐南吗？ 「指甲稍微有点疼，但又不是很疼……我们一定是一个人。」洛槐南有些惊喜地看着自己的十指说道。 苏临感受着对方身上光尘的温度，比刚才温暖了许多，这温暖代表着什么？ 「先得把手头的事办好。」苏临缓缓吸气，扶着枫树起身。 他不再去想洛槐南的事了，要他办的事情还多得很。 至于槐南究竟为什么杀了那小孩，原因又是什么？他也不想去追究了，若非要寻个对错出来，他又如何？ 他承认，他害怕，甚至不敢去想自己要怎么办。 苏临踏着飘落的枫树叶往林外走去，周围的枫树逸散出丝丝缕缕的光尘，合成一道道只有苏临能看见的温暖光流，慢慢渗透进他的身体，在丹田的位置汇聚成一大颗光球。 光球慢慢退去光尘的特性，向着真实的物质转变。 「难道是结丹了？」苏临体会着身体的变化，自言自语道。 很快，整片枫叶林的光尘，全都涌进了苏临的身体，极少的一部分变成了内丹，更多的直接在他的身体里消失不见，无影无踪。 苏临猜测那些光尘转变成了其他自己无法感知到的物质，所以才看不到。 当苏临走出枫叶林时，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在都城的城墙上响起，此起彼伏，公孙一族的人从城墙上冲入城中，在都城中四处翻找，飞龙军将通往神庙的道路严密封锁起来，严格执行苏临的命令。 南志贤从人群中走出，来到苏临面前：「赢了，接下来干啥？」 「让所有人学习蚁仙功，我会用勾玉找出藏在人类中的吃心鬼。」苏临说。 南志贤挠了挠头：「那可真是一个大工程啊！除了公孙族的人，各村的祠堂里还有不少人畜，你打算怎么处理？」 「交给公孙氏族吧，让那些人畜学会干苦力，别虐待他们，如果有心的话，能让他们当个人最好不过了。」苏临说。 说完，苏临右手一暖，一直柔软颤抖的手掌塞进了他的掌中。 纤细的手指轻轻握着，不敢用力，只敢虚握，好像随时都会退缩。 苏临用力将洛槐南的手握紧，却没转头看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杀死蚩尤，歼灭吃心鬼后，苏临在方寸地的威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在飞龙军的协助管理下，蚁仙功在所有人当中飞速推广着，而苏临没有告诉任何人蚁仙功的功效，只说这是可以静心养气的功法。 短短半年，除了一些身体尚不适合修炼内功的孩童，所有人都学会了蚁仙功，有天赋的自学，没有天赋的则通过旁人辅助强行习得。 眼下一切都按着他最初的安排循序渐进，唯一让苏临感到不安的，只有洛槐南，从那以后，洛槐南就变得很奇怪，她变得喜欢滥杀。 虽然杀的不是人，只是猫狗，但她每次都是虐杀，并且是当着别人的面。 苏临多次劝阻过，洛槐南却每次都回答说她喜欢这样，为此他们吵过许多次，虽然每次都是他单方面发火，槐南默默承受，但她却屡教不改，直到最近，才停下虐杀动物的行为。 除此之外，有一天夜里，他在睡觉时被吻醒了。 当时他很快醒来了，但当察觉到对方的身份时，他却一直装睡，不敢醒来。 本来他期望着槐南自己放弃，但那一吻持续的时间太久，简直到了折磨的地步，最后他实在无法忍受，佯装转身，槐南方才作罢。 但他做了近半个月的春梦。 对寻常人而言，仅是春梦，但对苏临来说却是噩梦。 最后，他去找了南志贤。 「没想到你会和我说这种事，不过男女之欲嘛，很正常。」南志贤说。 苏临冷冷瞥了对方一眼：「你白痴吗？我会不知道男女之欲很正常？槐南喜欢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就像许多女儿在小时候都说过要做新娘，这种幼稚情感是正常的。」 南志贤沉思了半晌，盯着苏临看了几眼，严肃认真道：「我不觉得幼稚，如果给我一次机会，我可能会不修仙，而是留在村里和村里的……唉！算了！ 总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和槐南丫头年纪相仿，命源又相合，结成道侣有何不可？我不清楚你有什么好顾虑的，你为什么不喜欢槐南丫头？」 「她之前杀猫狗的事你听说了吧？」 「嗯。」 「之前杀村里小孩的传闻，结果也已经知道了。」 「嗯。」 「槐南变得很奇怪，那死而复生的能力，还有同时存在两个槐南的情况，都很不正常，现在我已经搞不懂她在想什么了，但我知道决不能继续——」 「你害怕她疯了。」南志贤的言辞如刺刀般犀利，直接说出了苏临的顾虑。 苏临眼神黯然下去：「嗯。」 南志贤叹了口气：「唉！这算啥？你觉得我疯了吗？」 「你是挺疯的，但现在……感觉也不是那么疯了。」苏临如实道。 「修仙嘛，有自己的路要走很正常，一开始你觉得疯，后来慢慢就懂了，我在世人眼中顶多是丧心病狂罢了，如今我已找到自己的道。」南志贤淡淡道。 苏临有些吃惊地看向对方，他的确感觉南志贤从大战结束后，表现好了许多，在此之前他的谄媚几乎无法掩饰，并且十分畏惧自己。 但现在，南志贤似乎不太畏惧他了，而且也不再溜须拍马，除了按照他的吩咐办好该办的事，教洛槐南炼丹之外，就一头扎进自己的住处撰写一些功法秘籍。 那些功法秘籍他也不藏私，都给苏临看过，就是 一些炼活尸、解剖尸体、炼丹的经验之谈，就好像打算将这些功法传授给别人似的。 苏临一开始是想阻止的，但最后还是决定纵容对方，虽然炼人傀和合体双修之术着实丧心病狂，但这只是术，并非道，不会扭曲人的心智，顶多只能算是残忍的工具，比起蚁仙功，南志贤的功法都显得平和中庸了。 「或许确实，如果换做以前的我，肯定不会这样。」苏临喃喃自语，「以前的我看到我现在这样，一定也会觉得我疯了吧。」 南志贤瞅了瞅苏临，真心实意道：「你对槐南丫头究竟是怎么想的？你想不想娶她？」 「男婚女嫁这种事，其实根本无所谓，男女之间追根究底，也只有那点破事儿，你既然身体都可以换成女的，应该可以理解我的意思，说到底，床笫之欢只是肉体渴望的欢愉，若能掌控自己，就什么欲求都没了。」苏临说。 「嗯，是这样，但又不仅仅是这样。你无所谓，让槐南丫头开心不好吗？」 苏临听完这句话，沉默了很久，才说道：「我不是普通人，总有一天会变成她不喜欢的样子，槐南理应有更安稳的生活，既然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那最初就别选择开始。 南志贤，我曾经在桃源幻境中遇见你，你刚才也说了，如果能重来，你会留在村里和翠花一起白头偕老，但若你终究要踏上修仙这条路，最终变成现在这模样，你还会选择和翠花在一起吗？」 南志贤眼神定住了，他呆呆地望着窗楞上的香炉，陷入了严肃的思考。 南志贤长叹一声：「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既然无缘，何须誓言？」 苏临：「《声声慢》？」 南志贤感慨地点头：「能写出这两句，姓朱的也是性情中人。我有点懂你的意思了，我只能说，槐南小丫头遇到你这种人，只能算她倒霉了，她的人生都被你毁了！」 第两百二十五章 最后的逗留 自从和南志贤谈话后，南志贤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一直在苏临脑海挥之不去，但面对这棘手的现状，他所能做的也只有静观其变。 转眼的工夫，又是一年过去，修炼蚁仙功达到十层的人并不多，但苏临已经可以用蚁仙勾玉窥伺所有人内心的情感了。 靠着勾玉，苏临轻而易举找出了那些藏匿在普通人中的吃心鬼，在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夜晚，将他们围合一处，一举歼灭，整个过程像是屠杀。 神庙的出口，随着时间推移，也在逐渐变大。 苏临将后续管理事宜交给飞龙军后，决定带着洛槐南和南志贤离开方寸地。 如今没了吃心鬼，方寸地已经变得非常安全，对现世也不再有威胁，苏临最关心的，反倒是王霄风的下落。 秋三福曾经想用王霄风为什么不在一开始进入方寸地的答案，与他进行一次交易，但现在苏临已经自己摸索出了答案：进出方寸地的出入口，与进出者的修为境界有关，越强的修士，需要的入口便越大，瞒天道人并非不想进入方寸地，而是那时候还不能。 这种说法其实有些误谬，因为瞒天道人并不是常人眼中的修仙者，而是有许多主魂共同控制的躯体，与其说是瞒天道人想进入方寸地，不如说是瞒天道人身体中的某人想进入方寸地。 显然，王霄风与对方想法相悖，并且放出了牛出息。 他们虽然共用同一具身体，但却可以做出截然相反的行动，这一点的确很令人匪夷所思。 「我那已经整理差不多了，你好了吗？如果好了我就去叫槐南丫头了。」南志贤的声音在窗边响起。 苏临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缓缓起身：「我好了，去叫槐南吧。」 …… 洛槐南看着房间里的几本日记，认真阅读着。 明明已经过去一年，但她却没有感到时间的流逝，自从变成这副模样后，她对时间流逝的感觉已经变得十分模糊。 每次复活，都像是跳跃了一段时间，零碎的记忆里，都是些自己根本不会认可的行为，回首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就像一个疯子如梦初醒。 这一年来，她做过很多让自己后悔的事，最后悔的那件事，就是她在那天夜里，亲吻了苏临，那时的她是疯的，那时她明明知道苏临哥哥已经醒来了，却依旧这么做了。 她不理解那时的她，为什么会有如此疯狂的想法，那一夜，她把一切都摧毁掉了，现在苏临哥哥对待自己的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 每次见面，她都要强装笑颜，但无论如何欺骗自己，都无法消去横在他们之间的厚厚壁障。 所以她开始写日记，她要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要搞清楚自己今后会变成怎样，只要努力，一定能有办法把自己治好！ 洛槐南深吸一口气，开始阅读其他时候的自己写下的日记。 【今天杀了一只小猫，但— 苏临哥哥今天问我了，我那样回答，我还有件事要办，但现在已经连手都拉不成了，虽然拉手还可以，但我感觉得出来，我们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在他眼里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槐南了，虽然我还是，但也的确不是了，即便是普通人时间久了也会变，更何况我现在这个样子，果然他说的是对的，能让苏临哥哥记住我的只有那个办法。 我得去问村民要些那个，他们应该还有一些存货，要过来万一以后能用呢？】 洛槐南看着前几篇日记，上面并非什么都写了，她和神明的交易就没写，本来她是想写的，但可能写在纸上也算是透露契约内容，于是怎么都下不了笔。 至于后来她问村民要的东西，就是 那个村子里一直都在喝的送子汤，吃心鬼全死绝了，因此送子汤也没了，剩下的存货都被洛槐南要了过来，灌满了五六个水囊。 想到这，洛槐南看向墙角的那木箱子，里面放的便是那五个水囊。 干脆丢掉吧？留着这些东西做什么，一点用都没有，我也不会对苏临哥哥用这些怪东西。 洛槐南沉思片刻，决定看完日记，就去把这些全部丢光。 她伸出手指，翻开下一篇，那是又一次复活后的她写的。 【其实我要求的也不多，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就好了，但现在我这个样子，究竟应该怎么办？哪怕我再否认，那个孩子也是因我而死。 虽然杀掉那个孩子的不是我，但如果没有我他就不会死，我以后如果又变成那个样子，可能还会死更多的人，那时苏临哥哥会怎么看我？ 我到底能不能变回原来的样子？】 …… 【今天夜里去亲苏临哥哥了，他明明醒了却装作醒的样子，说不定苏临哥哥也有一点喜欢我呢？ 不，他肯定是喜欢我的，但可能只把我当成小妹妹，没有把我当成一个女人，但他没有推开我……这样的话，是不是为他生个孩子也可以呢？即便不被当做女人也无所谓，我想留下一点东西。 幸好拿来了送子汤，今天就给他饭里放一些吧？听村子里的人说效果很好，每天一点点，只要一两个月就会起效了，苏临哥哥周围又没其他女人，如果是我的话，被用一下还是勉强可以的吧？】 「撕拉！」 洛槐南直接把这一页撕掉了，这些文字让她恶心，她更憎恶写出这种文字的自己。 「呼——」 看着那些纸张碎片，她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把碎片重新拼了起来。 她得把其他自己的想法全部读完，才会知道在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她得确定自己究竟变成了什么样。 就像写下那些文字的自己，在写下这些日记时，一定都觉得自己没有疯，但回过头来一看，却觉得自己疯了。 而现在坐在桌前翻看这些日记的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或许她死后，下一个自己看到现在的她写下的文字，也会是同样的想法。 而且还有件事根本无法解决，那就是她和其他洛槐南的自相残杀。 虽然在蚩尤一战时，她们冰释前嫌，暂时放下仇怨，一同帮助苏临对抗蚩尤，但现在危机已经解除，她们又回到了原点。 两个洛槐南还是会同时出现，并且一定只能存在一个，必须要有一个死。 洛槐南多么希望另外的她能心甘情愿去死，好避免那残忍，又毫无意义的杀戮，但直至今天，没有一个洛槐南是自愿去死的，大家都是被杀死的。 今天她能坐在这读日记，也是在一个月前，趁着另一个自己如厕的时候，用石头直接砸死了对方。 第两百二十六章 久别重逢 「冬冬冬！」 敲门声响起，洛槐南连忙把日记塞进旁边的木箱，随后把木箱子背到身后。 打开门，果然是苏临和南志贤来了。 「看来也准备好了，那我们出发吧，回去了。」苏临说。 洛槐南乖巧地点点头：「嗯！」 苏临向跟在身后的公孙倩云，嘱托了一些事后，便和南志贤与洛槐南，向着神庙走去。 爬上长长的台阶，他们又一次站在空旷的殿堂中央，苏临缓缓伸出手，手轻而易举穿过了面前看不见的「门」，他率先穿过了门，洛槐南与南志贤紧随其后，三人一同通过门，来到了原来的世界。 「出来了出来了！」 「快去禀报阁主！」 几个士兵看到苏临出现，都表现得激动万分。 他们现在所站立的地方，是一处军营，放眼望去都是一个个蒙古包。 身披盔甲的士兵们沿着寨子的木墙巡逻，寨墙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根写着「夏」字的旌旗矗立着。 而抬起头，就能看到远处城墙上的「武安」两字，他们这是在武安城外、 「为了隐藏出口，诛仙司把出口所在的地方改成军营了吗？但为什么在武安城外？」苏临疑惑道。 很快，迎接他的人来了，但来的人是他上次见过的另一名阁主，宋白白。 「苏先生，看你这样子，计划应该很顺利。」宋白白笑道，「来吧！我带你去见竹雨，她现在就在营帐里。」 宋白白转过身，一边带路，一边讲述近一年来外界发生的现状。 据宋白白所说，在他们进去方寸地后，东瀛贼就对大夏发起了勐烈的进攻，这次统领东瀛军的，是个叫做武田次郎的男人，他精通兵法，武艺超群，极其难缠。 因为他，短时间爆发了数次极其惨烈的战役。 尽管大夏军士与东瀛贼的实力相当，但不知为何，这次东瀛贼来势汹汹，兵势极大，大夏压力渐增，基层官员不得不开始拉壮丁。 而百姓赋税也日益繁重，一些偏远地区因为赋税怨声载道，有些地区甚至出现了民变。 现在每个都城附近，都有军营驻扎，武安城自然也是如此，军营主要是给新兵暂时居住，随后统一送往前线。 当然，苏临所处的这个军营，功用和明面上不同，陆竹雨和其他阁主商议后，特意将军营驻扎在这里，专门为了迎接苏临他们的回归。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 坐在桌桉后，正在打盹，陆竹雨的右手撑着脑袋，左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左臂自肘部以下都消失不见。 看到这一幕，苏临皱起眉头，心里没来由有些恼火，还有些心酸。 「竹雨，苏临回来了。」宋白白上前轻轻推了推陆竹雨。 陆竹雨身体一震，立刻从打盹的状态清醒过来，当她看清面前站的人是苏临时，童孔深处显出无法掩饰的喜悦，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别来无恙？」 「也就一年不见，竹雨姐，你的手怎么了？这里不是前线吧。」 「这个……说来话长，你不在的时候我们也要干活呀，有次讨伐妖魔时，我无奈之下变身猫妖，虽然变身后成功解决了妖魔，但遇到了几个修士，被他们砍掉了一只手，好不容易才逃了一命。」 「你知道那些修士什么来历吗？」苏临严肃道。 陆竹雨微微一笑，安慰道：「别摆出那种表情，这很正常，那帮人应该是把我当什么妖魔了吧，看他们的打扮，应该是上清灵龙宗的人，或许本来打算用我的身体融合自身血肉，用来修炼吧。」 上清灵龙宗！ 上次自己刚刚抵达武安城时，偷袭他心景的，也是上清灵龙宗。 那次如果没有天尊帮忙抵挡，恐怕现在他坟头草都一丈高了。 陆竹雨：「别在意，诛仙司与天下修仙者，本就是仇敌，如果我有机会，也不会放过他们，倒是你那边一切可都安好？小武呢？他跟你一起回来了吗？」 「小武还要过几天，我怕回来这边有意外，所以先带着槐南他们回来。」 陆竹雨轻轻点头，神情感慨：「很好啊，现在我们才算真正完成了使命，方寸地的人和大夏的子民，都安全了。 小临，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苏临闻言一愣，低头沉思了片刻，却发现自己也没什么想做的。 或者说，他想做的事很多，但却不能每一件都做。 现在大夏国被东瀛贼入侵，边境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而其他地区的百姓，也因为赋税，生活水平大大下降，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但即便他已经拥有了非人的实力，在天条之下，他上战场和普通人没太大区别。 比起报效祖国，苏临还有更多事想做，他想去找王霄风，想帮槐南解决她肉身的问题，此外，还要替天尊查明神陨的真相。 对苏临而言，这些事比抗击东瀛贼重要得多。 「秋三福呢？她在何处？」 「回来后就走了，但带走了一片传讯玉笏，她还给你留了这个。」 陆竹雨从手边的箱内拿出了一片玉笏和一本笔记，递给苏临。 我在修仙界当邪神眷属. 月入寒渊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两百二十七章 电影院天尊 苏临收好玉笏，翻开笔记潦草看了几眼，上头记录的，都是秋三福和牛出息对话的日常，内容杂乱不堪，也不知能不能在里面找到和王霄风有关的线索。 「前线战事吃紧，诛仙司明面上也要负责督察府的工作，都很忙，如果你有什么需要，之后与雪夜说吧，她现在在营里，之后我会给她安排其他差事。」陆竹雨说。 「竹雨姐，我想去书库看书，你能不能帮我安排一下？」洛槐南插嘴道。 「没问题，之后我会和雪夜说的。」 一盏茶的工夫，苏临几人重新走出了陆竹雨的营帐，乘上宋白白给他们安排好的马车，前往武安城内的客栈。 车上，苏临快速翻看着秋三福的笔记，在一页页平淡无奇的谈话记录中，敏锐地找到了最关键的一句话：所有人都要修炼《回神篇》，修炼不好的只能是最底层的魂魄。 「南志贤，我记得你之前好像提到过《回神篇》。」苏临说。 南志贤：「对，我就修炼过，你上次不是问我怎样才算邪修吗？修炼了这玩意的就是邪修了，这玩意说容易容易，说不容易也不容易，反正挺麻烦的。」 「能详细说说吗？」 「这个嘛，关于这门诡异功法的传闻还挺多的，这门功法的全名，据说是《回神七篇秘录》，共有七卷，七卷的名字分别叫分魂、融魂、立神、决念、拘魂、夺魂、回神。 其中残卷流传很广，抄本也很多，比较容易被人学会的有分魂、融魂、夺魂这三篇，其中单独修习夺魂篇，不会被人当做邪修。」 「为什么？」 「因为对妖修而言，修习夺魂篇对修炼大有助益，将妖魔的魂魄夺取融合，就能获得妖魔的神通能力，但也会继承妖魔的特殊习性。 因为妖修实在太多了，再加上没有学习分魂也不会容易变得疯癫无常，因此修仙人士都默认单独修习夺魂篇不算邪修。」 「你也修炼了，你算吗？」 「额，算也不算吧，我自己觉得不算，但有些人觉得修炼了分魂篇和融魂篇，就是邪修了。」 「这功法的效果到底是什么？听起来它好像能做很多事。」 「其实这并不是多么难找的功法，但入门的确很难，而且也没有多少人想入门，因为稍有不慎就会变成槐南丫头这样，分魂之后两个魂魄都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根本不想合在一起，好好的一个人就变成两个人了。 所以想要修炼《回神七篇秘录》，第一篇和第二篇一定要一起学，否则你一分为二了怎么搞？」 苏临陷入了沉思，听南志贤的意思，这功法修炼失败的后果，倒和洛槐南的现状非常相似，那若是洛槐南能学会《回神秘录》中的融魂篇，是不是就能恢复正常了呢？ 苏临抬起头，发现坐在对面的洛槐南，也一脸认真地思考着，估计也是想到了这种可能。 此外，寄生在瞒天道人体内的所有魂魄，都要修炼《回神秘录》，肯定有特别的原因，想瞒天道人这种多个魂魄争夺控制权的情况，或许就是修炼这门功法走火入魔的后果。 可能最初的瞒天道人，在成为吃心鬼后，又走火入魔，才成了现在这样。 总而言之，现在这门邪功，是有关于王霄风的唯一线索。 思考间，马车的颠簸停下了，苏临下车，还没走进客栈，就听到客栈对面的青楼中传来男人豪爽的大笑，青楼的大门口，还围着不少人，场面煞是热闹。 苏临稍稍用神，就听清了街对面在议论什么。 「哇，那人真是猛士啊！我亲眼看见的，他那玩意可以穿进车轮里转！」 「听说已经三天三夜了， 来春宵楼就是为了这儿的花魁！十个女人都顶不住他，有个听说死了！」 「死了？真的假的？！」 苏临对这种传闻完全没有兴趣，摇了摇头，转身走进客栈。 他前脚刚刚走进客栈，眼前的场景瞬间发生了变化。 昏暗的空间，整齐排列的软座，黑暗中散发黑光的大屏幕，两个白色的中文字在屏幕中间闪烁——《无名》。 电影院。 这是现代的电影院。 苏临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天尊拉入了新的幻境。 「好久不见了，想我吗？」 亲密且俏皮的声音从中央的座位，但又和苏临平常听到的有些不一样。 苏临侧着身子来到天尊身边坐下：「你说我们很快就会见面，都一年了。」 「我说过吗？」天尊侧目望他，嘴角露出神秘的微笑。 苏临：「未来的你说的。」 「你也说了，是未来。」 「但对我来说，这件事已经发生过了，是过去。」苏临说 「你说的没错，那就对你来说，就不是未来了。对我而言，是没说过的未来……哦，是对局限于人类的我而言。」 天尊继续看他，眼神仿佛在给他什么提示。 苏临又想起了那时天尊和他说的那些宿命论，忽然，思维有了新的突破，对世界观的认知裂了一个小口。 普通人的认知中，未来用时间维度来定义，从现在开始往后的时间便是未来。 但未来还有一些被公认的定义，还没发生的事的集合、还没出现的变化的集合。 这两个定义放在那次回溯中，一定有一个是错的。 如果从现在往后的时间属于未来，那么自己所经历的一切，的确存在于未来。 但若以还没发生的事来定义未来，那自己所经历的那些，则是过去。 「别想啦，再想脑袋会炸的，你还有一大堆事要做呢，现在你不用再调查神陨的真相了，我已经知道了。」天尊说。 苏临皱起眉头，震惊地盯着天尊：「什么？」 他还什么都没调查呢！连朱九勤的事，他都还没调查清楚。 「准确说，在未来我已经知道了，所以现在我也已经知道了。」天尊说。 苏临听懂了，但又完全不懂，他本想问个清楚，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那我的任务……就这么完成了？」 「没错，我们最初的交易已经完成了，你什么都不欠我了。」 「所以……我之后……没活了？」 苏临一时间有些懵。 第二百二十八章 电影：《最初的神》 天尊打断道：「之前我让你办事，也没见你多么积极啊，跑来跑去都是为了救人，都没见你认真调查，现在任务完成了，反倒感到空虚了？」 「第一，我没有偷闲，是你说让我顺其自然的。第二，你刚才还说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做。」苏临纠正道。 天尊移开视线，看向电影大屏幕，意味深长地说： 「是，还有一大堆事等你做呢。 命运的轮盘已经开始转动，有的事情已经发生，便会一直持续下去，就像进入太空的火箭不再需要动力，你也已经在神的赛道上了。 而神不是培养出来的，更不是选拔出来的，神与神之间的博弈，让成神这条路变得没有一个人可以预知。 我能做的，也只有把赌注放在你身上而已，这个赌注不是别的，就是我的精力。 用比较精确的算法来计算，现在我把亿万分之一的注意力放在了你身上，其余的注意力，则由其他候选者，按天资平分，这就是我能表达爱意的全部了。」 亿万分之一…… 苏临微微皱眉，刚想说这占比也太低了，结果天尊抢先说道：「比我第二个看好的家伙多十倍，比第三个看好的多三万六千倍，至于其他的，就不多说了。」 「所以我该受宠若惊吗？」 「不用哦，神可不是为了让你吃惊才爱你的。」天尊浅笑道，「回去后让槐南帮你买这些材料，混在一起后，默念我的名字，我就能回去了。」 苏临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纸条，上面写着材料都很简单，但种类繁多。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有人在干扰我的视线，显然他们花了很大的力气，就是不知道教他们的是谁，对方把痕迹擦得很干净，从极高的维度一路，处理到当前的世界，级别非常高。」 「还有比你级别还高的神？」苏临吃了一惊。 天尊：「没有了，神都是同级的，区别只有立场。绝大部分神遵循着绝对的游戏规则，谁都不会打破，即便立场冲突也会默默遵守。 但有些神则不然，那些神被统称为毁灭之神，因为频繁的神陨和重生，他们没有独属于他们的特征，所以也没有固定的名字，不过湿婆、楼陀罗、尼德霍格，都是他在你曾经所在世界的体现。 灭世之神，他们和我们这些神的立场，是无法调和的绝对对立。」 天尊挥了挥手，电影院的大屏幕上，电影名骤然一变，变成了《最初的神》。 「看电影吧，带你来这可不是干坐着的。」天尊伸手往旁边椅子一探，拿出一桶爆米花。 随后，黑色的屏幕变白，最终变得一片苍白。 在一片苍白的背景中，有一个巨大的黑球，天尊的声音从音箱中传来，作为旁白进行解说——【在原初的原初，万千世界都未诞生，世界是一片虚无，姑且便称之为虚无，因为在那之前连神都没有诞生。 在这片虚无中有着混沌，混沌是无意识、无人格、无偏向、物质与精神，所有立场全都混合一处的终极混乱，所有相对的概念全都归属于一体。 在某种连神都不知道的变故发生之后，这些概念开始分散，于是各种特殊的概念开始独立了，或者说，这时概念才刚刚出现。】 紧接着，文字渐渐隐去，画面中巨大的混沌黑球忽然爆开，许多星星点点的光芒从内部分化出来，随后，色彩逐渐丰富，最初展现在观众面前的，是一个十分卡通的画面。 电影开幕，是在一片鸟语花香，山清水秀的地方，那里有一群特别的生物。 他们长得怪模怪样的，大部分都是一团肉球，有的长有两颗眼珠，有的长有一个鼻子。 有的肉球上，有一个嘴巴，或者有一对耳朵。 还有的肉球，长有四肢。 其中，有一个很特别的肉球，他虽然没有四肢，但却有着一双嘴巴和一对眼睛，他的名字，叫做「初」。 「哇，这个世界好美丽啊！我的天，花花是红色的，叶子是绿色的~」初兴奋地大喊道。 初的喊声，惊动了其他长着耳朵的肉球，他们听到初的声音，都弹跳着向初的方向靠近。 这些长着耳朵的肉球，在弹跳的过程中，因为无法看清道路，将其他没有耳朵的肉球纷纷撞下悬崖，有的掉进了河流被河水冲走，有的摔得血肉模糊。 只有那些有眼睛的肉球，躲开了耳朵肉球的碰撞。 「眼睛」们看到这一幕，便弹跳着上前，想要帮看不见的「耳朵」纠正弹跳的路线。 在眼睛的帮助下，耳朵们有了方向感，最后都安全来到了初的面前。 初看到耳朵们不断抖动着耳朵，像是想要表达什么，他看到耳朵长着和自己不一样的东西，于是张开大嘴，一口将对方的耳朵咬了下来，吞入腹中。 然后，初自己也长出了耳朵。 于是，他听到了鸟语花香，也听到了河流潺潺，还有他自己美妙的声音：「好美丽啊！好动听啊！我竟然有这样的声音！原来我的嘴巴是用来发出声音的！」 初看到那些没有眼睛和嘴巴，只有耳朵的肉球，立刻什么都明白了。 「你们别动，我去给你们找嘴巴来！」 初说完，跳到了悬崖下，找到摔死的肉球，将尸体的嘴巴咬了下来，回来贴到耳朵身上。 一些耳朵被贴上嘴巴，立刻就死了。 而另外一些耳朵，有了嘴巴，不但活了下来，而且可以说话了。 「你的声音真好听！你说看到了什么？红红的和绿绿的，那是什么意思？」有了嘴巴的耳朵说道。 初有了可以交流的同伴，变得非常高兴：「我能用眼睛看到花花草草！你们没有眼睛，所以看不到！」 「什么是眼睛？」 「你等着，我给你找眼睛来！」初说完，一口将身边的眼睛们的眼睛，都咬了下来。 他把眼睛贴到了那些有嘴巴的耳朵身上，但有了眼睛之后，那些耳朵又死了一批，最后，只有三个肉球活了下来。 三个肉球和初一样，有眼睛、耳朵、嘴巴，他们看到了美丽的世界，都兴奋得不得了。 「真漂亮啊！我从来不知道世界竟然这么漂亮！」 「我叫做初，既然你们和我一样，那就给你们分别取个名字吧，甲乙丙怎么样？」 「好，我太喜欢这个名字了！」甲乙丙三个肉球，欣然接受了初的赐名。 「初，我想到其他地方去看看，但这样跳太慢了，你看，那些和我们一样的肉球，有手和脚，我们去把他的手和脚抢过来吧！」甲说道。 初想了想，欣然同意。 他蹦跳着上前，想要将手脚的四肢咬下来，结果却被手脚打了一顿，于是初跑了回来，对甲乙丙说：「我一个肉球抢不过他，你们帮我。」 「好，我们帮你。」甲乙丙说道。 于是，四个肉球分别围住了一个「手脚」，四张嘴分别咬住了手脚的四肢，将四肢硬生生咬了下来，他们将四肢装在初的身上，初有了手脚，便可以站立起来。 「谢谢你们，我也帮你们装上手脚。」初感激地说道。 他找到其他看不见听不到的「手脚」，将他们的手脚拆了下来，装在甲乙丙身上，结果丙在装上手脚后，死掉了，只有甲和乙，和初一样站了起来。 「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走到更远的地方去了！」甲说道。 初用力点头：「那我们走吧！」 就当他要离开这里，去更远的地方时，他看到了长着鼻子的肉球，于是好奇道：「这是什么？能干什么用？」 「真有意思，把它也装在我们身上吧？」乙提议道。 初高兴地点了点头，用力扯下了肉球的鼻子，装在自己身上。 有了鼻子，初闻到了好闻的香味，花香、草香、还有野兽淡淡的腥气：「哇，我闻到了好闻的味道！你们也赶紧装上！」 甲乙见状，立刻找来了另外两个鼻子装上，结果刚刚装好，乙立刻倒在地上，死了。 甲站在乙的尸体前，悲伤地说道：「初，看来不是所有肉球都能装鼻子，我们到现在已经死了太多同类了。」 初看着倒地而亡的乙，伤心了一会，握拳道：「不对！我们现在有了眼耳口鼻，有了手脚，已经和这些肉球不一样了，我们和他们已经不是同类了！」 「那我们是什么？」甲好奇道。 初思考了一会，开口道：「就取名为「人」吧！我们是人！」 「人？真是个好名字，我好喜欢！现在我们是两个人了！」甲高兴道。 于是，世界上最初的两个人诞生了…… 苏临看着屏幕中的两名主角，越看越不对劲。 到最后，他实在忍不住，向天尊吐槽道：「这特么是什么猎奇幼儿动画？」 「呜！不挺有意思的吗？」天尊捧着爆米花，嘬着可乐吸管，挑眉道，「这电影是在讲神明的起源，还把感官论通俗化了，小孩都看得懂，不好看吗？」 第二百二十九章 楚北陵 「感官论倒是很清楚了，但神的起源我真没看出来。」苏临说。 天尊：「这是连续剧，以后慢慢就会知道的，过于遥远抽象的叙事很难让人产生深刻印象，只有从贴近身边的普通事物开始讲述，才能让人又代入感，才能让人产生共鸣、理解。 就像刚才动画片里的耳朵，耳朵若是没有眼睛，你再怎么和它说红红的绿绿的，它都无法理解，想让它理解颜色，就非得装个眼睛才行。」 「说到感官，我好像多了一种感官，该怎么描述呢。」 「你叫它光尘对吧？」 苏临皱眉：「你果然在读心。」 「只读关键的地方而已，方便交流嘛。」天尊用轻松无谓的语气说道。 苏临摇了摇头，没再追究，事到如今他也已经习惯了，被读心就被读心吧，只要敞开心扉，放弃所谓的羞耻心，内心深处那些难以言说的想法，也就没那么龌龊了。 所谓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用这句话安慰自己就好。 「那个光尘，算全新的感官吗？还是说只是视觉更高层次的延伸？」苏临问。 天尊面露赞赏，抚掌夸赞道：「很厉害嘛！已经想到感官的大分类了。不过你不用在乎这种分类，细分感官毫无意义，是庸人才会做的事。 你自己随便取个名字就行，直接叫它第七感也没问题。 你这个第七感，在修仙界十分稀有，除了那些已经飞升的所谓真仙，当今世上拥有这一感官的人寥寥无几。」 「意思就是这感官很强？」 「呵呵，不是。」天尊冷笑道，「是过于违反人伦，绝大部分觉醒者疯的疯，傻的傻，都死的差不多了，活着的那些也都处于半清醒半疯魔的状态，任谁看了都会说是邪修。」 「详细点。」 「不告诉你，自己慢慢琢磨吧。」 「无所谓，才不上你的套，我要回去了。」苏临说。 「拜拜~回去后记得尽快买材料，这样我才能尽快到你身边你。」天尊提醒道 苏临起身朝着电影院出口走去，刚刚走出电影院的门，他就已经站在了客栈的柜台前，手里提着一根毛笔，在纸上写好了天尊交代的那些材料。 「苏临哥哥，这些材料是干什么的呀？」 「没什么，帮我去买这些材料，我要用传讯玉笏向秋三福问些事情。」苏临说。 「明白了！」洛槐南接过清单，转身便出了门。 客栈对面的青楼热闹非凡，听着楼内传来的莺莺燕燕的叫声，和恩客们豪爽猥琐的笑声，洛槐南不禁想起了自己仍在醉仙楼的那段日子，一时间竟然难以判断是现在的生活更好，还是在青楼时的生活更好。 虽然现在她能留在苏临身边，但她自己却变成了这副样子，担忧和焦虑，总比快乐更多，而在醉仙楼时，她却不用想这么多，王霄风偶尔的探望，就能让她高兴好几天，更别说那时的她，就是她自己。 但如果现在让她选择，她还是会选择如今的生活，没有任何理由。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撞响，街上来往的人群纷纷让开，洛槐南跟着路人靠到路边，看着一辆华贵车辇慢慢靠近，最终在青楼前停下，持刀的护卫立刻分立两旁，将车架保护在中央。 周围路人小声议论，谁都猜不着来人的身份，但从这架势来看，车里的人必然是朝中的官员。 「哈哈哈哈！」 伴随一阵快意大笑，青楼二楼的窗子猛然洞开，一个样貌英武的精壮男子出现在门口，怀里搂着一个娇滴滴的美娇娘。 在人们的议论声中，一只白藕般的手臂将车帘掀 起，身穿墨绿色丝绸长裙的女子弯腰走出车厢，仰头向二楼的男子对望，随后女子在众目睽睽中下车，在护卫的包围下走进青楼。 没过多久，里面的风尘女子都安静了，那些寻欢作乐的客人，也一个接一个被赶了出来，他们不少人连衣服都没穿，光着上身捧着衣服，遮着脸在街上逃开，没人敢叫骂一句。 「这女的谁啊？来头好大！」 「会不会是凌月郡主？」 「就是那个！那个生性放荡的凌月郡主？」路人压低声音，震惊无比。 洛槐南偷听着八卦，无意间抬头，视线与二楼的男人对视。 对方松开怀里的小娘子，靠在窗框上，冲她露出露骨的笑容。 街上的路人察觉到男人异样的目光，朝洛槐南的方向看来，洛槐南赶忙低头，匆匆穿过人群，离开了现场。 而当行人们再次抬头看向二楼时，那扇窗户却关上了。 …… 风月楼内，楚北陵甩动臂膀，全身骨骼劈啪作响，象征着力量与健康的肌肉，随着他大开大合的动作，不断滚动着，散发着男性阳刚的气息，他光着身子跨过十个昏厥的女人，在湿透的床边坐下。 「那女人很漂亮。」楚北陵对站在门边的随从说道。 「楚公子是看上了那女子？」张英恭敬地询问道。 「很有韵味。」楚北陵抹着嘴唇，微微眯起了眼。 随后房门打开，穿绿裙的女子走入房内，她身后的护卫在门口止步，转过候在门外。 「楚公子……还真是英武不凡呢。」看着满地昏厥的女人，绿裙女的眼睛开始放光，看向楚北陵的眼神也多了一丝暧昧与挑逗。 绿裙女子的目光肆无忌惮的在楚北陵身上游走，从上身一直滑到下身，稍一停留，随后收回视线，长长吐出一口气：「楚公子什么时候有空，来我府上坐坐？」 楚北陵忽的起身，摘下床头的衣服，潇洒地披在身上，邪魅一笑：「凌月郡主，修道之人，不太看重世俗名利，今次下山也是遵从师命，主要还是解决莫大哥的烦恼，况且莫大哥是你义兄，所以……还是下次吧。」 「只是作客而已，一天两天三天都行，楚公子想走随时可以走。」凌月郡主轻笑道。 楚北陵大笑三声：「哈哈哈！郡主真是性情中人，可惜我做这事也是挑人的。」 凌月郡主眉头一皱，面露愠色：「你什么意思?」 「郡主莫要误会，我挑的是命源五行。」楚北陵摆手道。 凌月郡主陷入了沉思，过了半晌才问：「那，若我也想修道，可以拜入楚公子的门派吗？」 「这个，嗯，这也不是我一人说的算的，我们还是赶紧去见莫大哥吧。」 说罢，楚北陵便抬脚朝房外走去，他刚走到门口，忽又止步，转头看向张英。 「张先生，刚才我说的……你懂的。」楚北陵爽朗地笑道。 张英微微躬身，恭敬道：「公子放心，我会安排。」 第二百三十章 天尊回归 洛槐南在武安城的各种杂货铺间东奔西跑，一件一件询问清单上的货物，苏临列出的材料多且杂，但用处各异，有的是药材，有的是金属粉末，还有食品、酒水，纸扎人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洛槐南才将所有材料购买齐备，因为材料量大，无法随身携带，因此她让各店家将货物送往武安客栈。 「终于买完了。」洛槐南长叹一声，迈出杂货铺，迎面就碰上了一个穿着不凡的年轻男子，对方挡在正门口，目光直直对着她，一眼便能看出是冲她来的。 「姑娘贵姓？」张英问道。 「不好意思，我有急事。」洛槐南侧身想要从旁侧离开，却再次被对方拦住。 「公子有事？」 洛槐南黛眉微蹙，面露不悦，这种事她不是没遇到过，在她还是醉仙楼打杂跑腿时，经常会遇到一些登徒浪子的骚扰，以前的她应付不了，现在的她，应付起来绰绰有余。 不过，此地人多眼杂，她也不好冒然出手，否则触犯天条就不好了。 「呵，在下只是一送口信的罢了，是我家公子想要见姑娘。」张英说。 洛槐南立刻猜到了对方口中的公子是谁，大概就是自己出门前在青楼看到的那个男人，看这请人的架势，对方来头不小，必然非富即贵。 「我有未婚夫了。」洛槐南直接捏造了一个对方无法纠缠的理由。 张英一愣，显是有些吃惊，但他立刻又伸手拦住了想走的洛槐南：「我家公子没有别的意思，只因姑娘与公子一位故人容貌神似，单纯只是想和姑娘聊聊，绝无非分之想，若姑娘能满足我家公子奢愿，必有重酬。」 说罢，张英袖子轻轻一抖，托出了一根金条。 「我有未婚夫了。」洛槐南重复道。 若换做平常人，可能就被唬住了，毕竟普通人家的姑娘从小到大都看不到这么大块的黄金，但洛槐南可是醉仙楼的花魁，为她花钱的人大把大把，金子银子都见多了。 更何况，现在钱财对她而言，也是身外之物。 「那只有得罪了。」张英拍了拍手，街上突然冒出几个身材魁梧的仆从，将洛槐南团团围住。 随后张英袖子一甩，甩出一张纸在洛槐南面前展开。 「莫家祖传宝玉近日失窃，有证人说那一天姑娘你就在附近徘徊，烦请跟我们走一趟。」张英说。 「不可能，我今天才刚来武安城！」洛槐南睁大双眼说。 张英微微一笑，大声道：「等到了莫家再说吧，县太爷已经在莫家等你了，另外姑娘不必担心，我们只想随便问些事，并不觉得姑娘是盗窃古玉之人。」 周围的路人越聚越多，看对方一脸胸有成竹，洛槐南便知道自己这次肯定是逃不掉了，大庭广众之下，她一个弱女子若是出手将这些人全部打伤，指不定会遭到天条反噬，只能暂且跟着对方去莫家了。 不过对方的来头之大，倒是洛槐南没想到的，竟然连衙门的公文都能直接伪造。 「老板，麻烦跟客栈的人说一声，就说我被带去莫家了。」洛槐南转头对杂货铺的老板说道。 杂货铺的老板看了看洛槐南，又看了看张英，战战兢兢道：「小的，小的就是个开店的，只……只送货，不传信。」 「算了，那就走吧。」洛槐南叹了口气，对张英说道。 张英侧身，对背后的马车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 武安客栈，苏临陆陆续续受到了洛槐南购买的材料。 按照天尊所交代的，将所有材料混合一处，随后默念天尊的名讳。 过了大约一刻钟 ，厢房的门便突然开了，穿着青纱道袍的天尊旋转着跨过房门，来到苏临身边：「我的小苏苏，这么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啊？」 「完全没有。」苏临将举行仪式用的材料灰烬丢进垃圾堆，随后拿出传讯玉笏，看秋三福有没有给自己回信。 「骗人！」天尊佯装生气道，「你肯定是想我了。」 「怎么你这次回来和精神分裂了一样，另外你怎么没有变成一个老头？之前你不是说下次再来，就变成老头或者猫猫狗狗的模样吗？」 「哈哈，这就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啊，信徒中可没几个人敢这么和神说话。对了，要麻烦你杀几个人。」天尊的话到后半截，画风陡然一变。 虽然她用的还是轻松散漫的语气，但要求却是十分严肃。 苏临也一改随意的态度，正经地看向对方：「杀谁？」 「一个被称作狂蜂的男修士、一个叫逆道人的女修士。」 「为什么要杀这两个人？」 「你知道的，凡人不可见仙的天条只在大夏国生效，大夏国的国境之外是不生效的，而在大夏的边境，天条的效力也会随之衰弱，那个狂蜂是东瀛国来的修士，现在就在战场上，他给大夏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所以要麻烦你去杀掉他。」 「嗯？你是在帮大夏？」 「不是，我只是在协助一个人履行他心中的天道而已，那家伙向我祈祷，以他虔诚且坚信的态度，我不能不帮他。 但他对感官的承受已经达到了极限，我不可能继续再赐予他新的感官，所以只能让别人来替他完成愿望。 而鉴于神明间的游戏规则，神不能直接出手，只能由信徒代为效劳，所以，我就麻烦你了。 当然我也不会白白让你涉险，那个狂蜂其实和你有点儿关系他也在找你，你似乎在东瀛国修仙界十分有名，在他们口中，你好像是什么妖魔。」 苏临沉思了一会，点了点头：「我想到了最开始做的那个梦，我是朱九勤，收到了来自朋友的信件，寄信的人在东瀛国遇到了妖魔，他在那时听到了有妖魔喊我的名字。 另外还有顾云生，我之后做的那个梦，那个梦的年代不是大梁和大夏，而在梦里我也被那些完全不认识的人认了出来，这应该不是巧合。」 天尊：「你如果愿意帮忙，他们也不会让你白帮，我也可以让他们帮你找人，你不是要找王霄风吗？」 「这都可以？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就是个中介人。」苏临吐槽道。 「随你怎么想，我的身份多得是呢，在游戏规则下，神除了给人塞新感官、和信徒说说话之外，能做的事就很少了，而寻常人所能承受的感官数量有着绝对的上限，所以塞完之后，就不能再给他们塞了。 这时，若他们还向我寻求更多的帮助，那我就只能让其他感官还没到上限的信徒去帮他们的忙，而帮忙的酬劳，则是给那些帮忙的信徒更多的神通。 所以从这层看，我不是中介，而是老板！ 如果你愿意帮我忙，我也会给你新的神通哦~~ 对了，还有另外一个人，逆道人，她可是你的熟人呢。」 第二百三十一章 莫良生 「熟人？谁啊？」苏临问道。 天尊：「丛冰清。」 苏临面露惊讶：「为什么？」 「因为她影响了我信徒执行天道，所以要被杀死，具体细节我不知道，知道了也不能说，我只替其他信徒提出交易，决定做不做在你。 根据那个信徒目前的情报，丛冰清现在被称作逆道人，已经是修仙界一等一的危险人物了，在你困于方寸地的一年里，她已经连杀三名元婴。」 「开玩笑吧？」苏临震惊了。 从苏临踏入修仙界开始算起，若蚩尤也算元婴境，那他也就杀了三名元婴。 但上次分别是，丛冰清明明只是藏胎境修士罢了，她有什么能耐能跨境杀元婴？ 「没有开玩笑，她和大修九大修仙门派之一的火鸾峰走得很近，火鸾峰这个门派和上清灵龙宗一样，走的也是妖修的路子，只不过出来的人，比上清灵龙宗厉害很多。 据说他们门派的长老擅长入胎术，所以在修仙界声望颇高，与各方势力关系良好。」 「能解释一下入胎术吗？」 「元婴大能的寿命千年至三千年不等，但想从元婴修炼至化神难比登天，所以元婴大能到最后还是会死。 不过到了元婴境的人，都会修炼夺舍法术，在他们感觉大限将至之时，就会选择适合的胎儿进行夺舍。 真正的夺舍不像你在里看到的那样，稍微动用点法阵仪式就能占据一个人的身体，夺舍是非常难的，成功率最高的对象，只有魂魄力量弱小的胎儿。 但即便如此，夺舍胎儿的修士，依旧要承受住胎狱，胎儿在母亲肚子里时，所有的感官都会被放大无数倍。 母亲身子热了些，就如沐浴岩浆，冷了些便如坠冰窖，这种长时间不间断的痛苦会让胎儿，也就是投胎的元婴修士丧失大部分记忆。 基本上，夺舍出生的元婴修士，能留存的记忆也就零零散散十来年，虽然与常人相比，多出十年的修仙记忆，已和神童无异，但对元婴修士而言，珍贵的修行经验全都丧失殆尽，等同于转世重修。 而火鸾峰厉害之处，就在于他们有秘法，能大大缓解夺舍后住胎狱时的痛苦，让留存的记忆变成上百年。 如此一来，转世重修的人，修行起来便可一日千里，很多未竟之事做起来也更加方便。」 「为什么丛冰清和火鸾峰走得这么近？火鸾峰是顶级宗门，丛冰清拜入火鸾峰倒有可能，但以平等的姿态与火鸾峰来往，这不太合理吧？」苏临疑惑道。 天尊回道：「这我也不清楚，根据另一名信徒的消息，丛冰清的境界仍是金丹期的藏胎境，至少从表面探查，她绝对没到元婴境，但她杀死三名元婴的事迹却真实可靠。」 「真特么离谱！」 天尊瞥了苏临一眼，调侃道：「你也没资格说别人吧？」 「我是有黑弥天才能跨境杀元婴。」 「那你怎么确定丛冰清没得到一个和黑弥天一样的玩意儿？」 「的确。」苏临默默点头，「但我对她印象蛮好的，还是算了，光杀那个狂蜂成不成？」 「成，不过我也可以给你一个杀丛冰清的理由，虽然不知道这些事和她有没有关系，但在她路过的城县村庄，许多人失踪了，其中不乏像苏小娥那样的孩子。」 苏临眉头忽的皱起，警惕地看向天尊：「你不会是想诱导我杀她吧？」 天尊微笑着耸了耸肩：「不一定和她有关，但有人因修仙者失踪也是事实。 诛仙司一直又统计人口的习惯，这种异象他们本该马上察觉才对，但他们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想是因为前线战事吃紧，朝廷暴力征兵，各处多有民变，流寇悍匪肆虐，各种事撞在一块，所以分不清了吧。」 「狂蜂和丛……逆道人，现在何处？」苏临问。 「狂蜂到了战场上，你很容易见着，至于逆道人，我想你很快就会见到她。」 咯吱—— 房门忽然打开，穿着粗布麻衣的秦雪夜出现在门口，她往门内望了一眼，微微蹙眉：「吃饭了，槐南呢？她还没回来吗？」 苏临神情微动：「东西不是全买好了吗？她没回来。」 「没有，没看见她。」 …… …… 武安城，张府。 张庐山，武安城巨富之一，在一年前，战事初起时，抓住了时机，作为朝廷与商人之间的中间人，在粮食、兵器等行业获得了巨大的话语权，成了半官半商的存在。 张府的偏院在半年前扩建，变得比主院更大更奢华，然而张府对外仍称其为偏院，张家人依旧住在面积仅有偏院一半的主院。 只因偏院的暂居者，乃是朝廷前太尉，莫良生。 莫良生虽已不在朝中任职，但他几个儿子，却都在朝中身居要职，莫家在朝廷的影响力十分巨大，在朱九勤死后，莫家被当今圣上多番打压，但如今东瀛贼压境，莫家又逐渐取回了曾经拥有的权势。 如今的朝廷，已是暗流涌动，危机四伏。 在一间封闭的密室中，莫良生焚香沐浴，跪在一尊雕像跟前，他沾染鲜血的手指将法阵的最后一笔勾完，随后重重磕头，口中喃喃道： 「天生万物，地养万物。 芸芸众生，受苦承难。 善恶是非，轮回不止。 天道茫茫，降恩赐福。 顺应天命，恭请上尊。」 莫良生眼眸半闭，口中念念有词，来回几句不断循环，声音越来越沙哑。 随着口中念诵，密室中不知从何升起袅袅云雾，慢慢将整个密室笼罩其中。 紧接着，白色的淡薄云雾中，出现了淡淡的金光，莫良生猛地睁开双眼，狂喜地凑上前去，颤声道：「恭迎天尊！」 那金色光芒逐渐聚拢，变成一行小字：【狂蜂自有人去处置。】 「太好了，太好了……多谢天尊满足在下的卑愿，如此一来，我便能消去高祖皇帝设下的天条，让大夏重归自然。」 莫良生舔了舔嘴唇，又接着问道：「请问，逆道人呢？此人天尊可有惩戒？」 【自会有人惩戒。】金光变形，形成新的文字。 莫良生双拳紧握，振奋不已。 随后，不等他继续搭话，金光消去，烟雾缓缓飘散，密室又成了寻常的密室，面前那三炷香也刚好燃尽。 莫良生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到门边，扣动机关，墙壁旋转展开，一条通往地上的台阶出现在脚前。 他走回到自己的房间，推门来到花园，看到自己的儿子莫问行，正一人坐在亭子里，应该是在等楚北陵。 楚北陵是真武门年轻一辈的天骄，根骨天赋无双，年纪轻轻便修炼到了藏胎境，备受宗门长辈瞩目，是被认定将来能习得显圣秘法的弟子，前途无量。 他的叔叔楚修缘，更是大罗天门最年轻的长老，听说已入元婴，并且神智清明，为人侠义，除了一些不为人道的小癖好，与寻常人一般无二，是修仙界难得可以深交的元婴修士。 莫良生正是看上了对方这一点，才将自己的大计告知给对方。 如若他的计划能够成功，那这大夏国，就又该改朝换代了。 「孙啊，爷爷有些饿 了，去搞点功德丹填填肚。」 莫良生忽然听到身体里传来一个沉厚阳刚的男人声音，表情登时一愣。 他不再继续往亭子走去，转而朝偏院的储物房走去。 第二百三十二章 找人 为了找洛槐南，苏临与秦雪夜一同上街，从城门口的杂货铺挨个问起。 在打探洛槐南下落的时候，苏临深深感受到了战争对普通人生活的摧残。 就在一年前，武安城还是一座繁华的城市，虽然不比京城，但早市夜市都很热闹，娱乐活动也不少，但现在城中唯一仅剩的娱乐活动，似乎只剩下了逛青楼。 或许青楼的生意也不太好，只不过那些风尘女迫于老鸨的施压，不得不将气氛维持在盛世时的模样，而去青楼的除了那些即将上战场的士兵外，就只有尚且未能感受到战争危机的富商子弟。 前者去青楼是为了在死前最后放纵地满足本能深处的繁衍欲望，后者则单纯是危机意识迟钝，全然没感觉到这个世道已经发生巨变。 老百姓都不再进行不必要的消费，在严苛的赋税下，只有勤俭到极致才能维持基本的生活。 而街上随处可见的士卒，也因为自己可预见的凄惨前途，肆意发泄着负面情绪，手中持有的最基本的暴力，更助长了这种暴虐。 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兵，苏临可以预见这座城市后续的变化。 普通人的日常劳动会很快停止，老百姓会像敏感的兔子般，将所有物资集中一处，观察四周的变化，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就会带上家眷逃向皇帝所在的京城。 然而最让苏临在意的，还是行人身上的光尘温度。 不知为何，普通百姓身上的光尘都比较冷，而那些当兵的人，身上的光尘都比较热。 「武安城很快也会废掉，明明武安城距离战场还很远，但民变太厉害了。我们已经收到消息，东边一大批逃荒的人，正在朝武安的方向赶来，最开始的一批流民被抓去前线充军了，但很快暴乱的地方更多了。」秦雪夜说。 苏临：「很正常，也没别的办法，管又管不住。」 秦雪夜：「朝廷打算颁布新的军功令，鼓励更多人上阵杀敌。」 「话说为什么情况这么糟糕？边境的战事应该还行吧，我听说都没怎么退。」 「也撑不了多久，对面的人太多，阁主说东瀛那边肯定对那些士兵用了什么法术，东瀛贼个个不怕死，有些被俘虏的脑子也笨得很，有些像小孩子似的。 估计是东瀛贼想出了什么法术仪式吧，毕竟在他们那边没有凡人不可见仙的天条，对普通平民施展法术也很容易，不像我们，送上战场的只有普通人。」 苏临深吸一口气，振作精神，继续走向下一个杂货铺。 「老板，应该有这么高的一个女孩到你这买过朱砂，长得非常漂亮，你记得吗？」苏临对杂货铺老板说道。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对方神色慌张。 秦雪夜察觉端倪，对苏临道：「让我跟他单独谈谈。」 苏临皱眉：「为什么是单独？」 「给人家一点尊重，普通百姓是诛仙司重要的情报来源，我们平常做事要讲信誉，给人家安全感。」秦雪夜凑到苏临耳边说，「总之你稍微站远点，稍微表表态，你好奇的话，可以偷偷听。」 苏临退后几步，看着秦雪夜走进店门，只见她凑到店老板耳边，开始絮絮叨叨说些什么。 苏临依稀听到一些寡妇、亵裤、肚兜、青楼之类的词汇，然后又听到李大娘、您儿子之类的词汇，随后杂货店老板的脸色就变得煞白，他看了看秦雪夜，又看了看苏临，纠结在三，捂着嘴轻声对秦雪夜说了几句。 秦雪夜面露微笑，道了声谢谢，便走出门来，店里的老板不忘大声叮嘱：「我可什么都没说！」 秦雪夜宽慰道：「放心，规矩我是懂的。」 「槐南应该是 被带去张府了，带她走的是张家的管家。」秦雪夜出门对苏临说道。 「光天化日就这么被拐走？武安城啥时候这么乱了？」 「你想多了，一定是有什么原因，不过为什么会是张家？最近张家动作很多啊，莫太尉也在张家，莫将军最近好像也在。」 「你说的莫将军，是不是莫问行？」苏临皱眉道。 「对。」 「他没在前线对抗东瀛贼，在武安城干什么？」 「我也不清楚，他最近才回来的，而且是一个人，督察府上报皇上了，但皇上什么都没说，好像早就知道。」秦雪夜说。 苏临更觉得不对劲了，好端端一个将军，不在前线打仗，一个人跑到后方来干什么？总不会是探亲吧？ 「不管他，先去把槐南领回来再说，不过这张府什么来头，莫太尉怎么住在那儿？」苏临说。 秦雪夜：「不清楚，莫太尉也是修士，是朝廷里知道诛仙司的人之一，听说诛仙司刚建立时帮了不少忙。」 苏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秦雪夜的脸庞，在那张无表情的脸上，他看到了一种酷似陆竹雨的气质。 在苏临的记忆中，她明明应该更加活泼一些。 他又想起了淮阳村的事，再次感慨人世的变迁，命运有时就是如此，会把一个人从这个模样捏成另一个模样，让他变成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仿佛和曾经的自己分割开来，把过去彻底杀死。 「我带你去张府吧。」秦雪夜说。 苏临点了点头，踩着月光跟在秦雪夜身后。 「雪夜姐，你觉得现在的你怎么样？」他没头没脑地问道。 秦雪夜没有回头：「没什么大不了的，诛仙司的人都一个样……我听到普通人也能杀掉神仙时，心里一下就平衡了……人有了盼头，以前的事情就没所谓了。」 听秦雪夜这么说，苏临也就不再多问。 …… …… 「张管家，有人找上门来了，好像是来找那个女子的。」仆从急匆匆地跑到张英面前说道。 张英眉头微微一皱：「不是说了吗？如果有人找上来，就说我们没有接过这样的女人。」 「我们说了，但来的人，好像是个硬茬。」仆人压低声音道。 张英眉头微微一皱，顿感疑惑。 从他拿出金条，那个女子不为所动开始，他就猜测这个女子家世不简单。 但他也很确定，那女子的家世再不简单，张家也能搞得定，因为张家搞不定的那几大家族，张英全都很了解，他确信那女子不可能是那几个大家族的人。 所以即便那女子有背景，靠着现在的张家，完全可以压得住，说得服。 毕竟，这世界上没什么东西是不可以谈的。 「来的是谁家的人？」张英细问道。 仆人回忆了一会，摇头道：「不清楚，穿的不咋地，整个一副穷酸样。」 张英眉头一皱，面露不悦，刚想训斥，那仆人又赶忙补充道：「我让家丁们上了，来的那个人……好像蛮能打的！」 张英神色一凌，略一思索道：「我去看看。」 第两百三十三章 要人 张府的大门口，几个家丁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哭天喊地。 苏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是他成为修仙者后第一次对凡人动粗，也是第一次感应到了天条的压制。 刚刚，在他出手的刹那，他明确感应到了天条设置的边界，天条像是给他画了一个圈，让他可以把自己放进这个圈里，在这个圈里头，他自身的所有力量都会变成凡人。 极度敏锐的五感变得平平无奇，动态视力大幅度退化，家丁的拳头在苏临眼中本该如慢镜头般，但却快成了一道道残影。 而他出手攻击对方时，也不再有结丹期体修的恐怖力道，反倒和普通人无异。 要不是他久经沙场，习练过各式杀招，或许现在已经被这帮家丁乱棍打倒。 天条给他画了一个圈，一个有限制，但又没有限制的圈，想要跨出这个圈很简单，只需要承担天罚即可。 但若是想留在圈内，修仙者就只能动用凡人本身该有的力量。 「真棘手啊，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修仙者入世都要伪装了。」苏临自语道。 这天条对修士而言，和灾难没有区别。 修仙者之所以区别于普通人，就是因为将伟力集于一身，但天条却让修仙者在凡人之中，不得不用凡人的力量与凡人对抗，即便是元婴修士站在这，所能做的也只有老老实实挨打。 苏临缓缓活动胳膊，疏松筋骨，他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善了。 他不清楚洛槐南为什么会被带到张府来，若是张家人把她带来的，那问题不大，他自己就可以解决，但若是住在张府的莫家的意思，那情况就变得颇为棘手了。 在诛仙司创立之初，莫太尉出了不少力，但诛仙司的主旨毕竟是灭杀世间修士，而莫太尉自己也是修士，因此双方的立场十分微妙。 从莫良生的行为看，他赞成诛仙司的方针，但他又不想诛仙司成员那样订立了同心咒，受制于诛仙司，因此依旧在诛仙司的戒备名单之上。 直到莫良生离开朝廷，都和诛仙司保持着十分微妙的关系。 苏临跨过哀嚎的家丁，朝着府内走去，一大帮手持粗棍的人气势汹汹地朝苏临奔来，这帮人和刚刚的家丁不同，各个膀大腰圆，肌肉发达，应该是张府的护院。 苏临松开五指，又缓缓握紧，调整自己的状态，他有点不适应现在的身体，不管是反应速度和力道都远远不如平常，导致他在战斗中会多次误判失误，而变慢的反应速度，也让他没精力去纠正这些误判。 种种影响因素叠加起来的最终结果，便是他动起手来十分不自然。 但即便如此，解决几个杀意不够纯粹的粗汉，倒也不成问题。 「他奶奶的！哪来的小兔崽子，敢到张府惹事！也不打听打听张太爷在武安城是什么人物！」 「兄弟们给我上！把他手脚给我拆了！」 其中一个护院大喝一声，抡起棍棒，对着苏临的天灵盖便是一棍劈下。 苏临侧身，棍子擦着衣服掠过，他的右手如毒蛇般探出，顺着对方的手腕往肩膀盘去，伴随清晰可闻的骨折声，那名护卫的手腕和肘部都扭出了一个令人心惊的角度。 紧接着便是凄厉的惨叫，苏临掐着对方的残手，用痛楚逼迫对方顺从自己的走位，替自己挡下了另外几根棍子，然后挥出方才顺手夺下的木棍，蓄足力气抡在对方下巴上，一名护院如僵尸般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其余人被苏临这一手惊出一声冷汗，他们平常虽然蛮横霸道，心狠手辣，但也只是欺负欺负地痞流氓，哪里遇到过这么凶残的对手，他们再没眼力劲，看了刚才那一手，也知 道眼前这年轻人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你，你到府上闹事，究竟想干嘛！」护院头头壮着胆子问道，他一边放低姿态与苏临攀谈，一边挥手示意身边的弟兄去抄真正的硬家伙。 苏临冷冷瞥了对方一眼，松开了半残的男人，任由对方惨叫着蜷缩在地上。 「我找我妹，听人说被带到张府上来了，让能说话的出来，否则我就进去了。 至于你们，别挡着我就没事，出来混口饭吃不容易，别为了主子让自个儿下半生站不起来。」 苏临顿了顿，看着远处跑来的护院，补充道：「刀子就别亮了，见了铁我就留不了手了，到时可别怪我没提前知会你们。」 护院头头心里一惊，立刻挥手阻止身后的弟兄靠近：「好汉！肯定有误会，我也说不上话，请在此稍等，我去里头通报一声。」 「什么事啊？」一个从容的声音从远处的长廊下传来，紧接着一个年轻男子在一大帮仆从的簇拥下，来到了大院。 苏临看向对方，开门见山道：「我是你们白天请来的那姑娘的兄长，来这带她走，你就把她领出来，让她跟我走，这事就这么算了。」 苏临张着嘴，还想多说几句，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鉴于自己当前的身份，诛仙司和督察府的名头他现在用不了，但如果不用这些头衔撑腰，这武安城的首富，说不定还真不把他放在眼里，到时候事情越闹越大，就很难收场。 秦雪夜在远处候着，心里也盘算着各种事情，如果可以，她是尽量想避免和莫太尉接触的，她一年来跟着陆竹雨做事，各种耳濡墨染，诛仙司的规矩也都熟记在心。 身份隐秘，这是诛仙司办事的首要原则，如果在这和莫太尉这种知晓内情的人接触，后续牵扯就太多，目前诛仙司高层的想法，还是不想与朝廷那些修仙遗老接触太多，保持监视就好。 想到这，秦雪夜快步上前，贴到苏临耳边说：「你怎么干随你，哪怕最后被知道是修士，你就当自己是散修。」 苏临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他自己也有这个打算。 然后秦雪夜又转头对张英笑道：「张管家，你们府上的人可能白天认错人了，把事儿说清楚就好。」 张英看到秦雪夜时，眼神一变，立刻知道来者不善。 第两百三十四章 张太爷 他认识秦雪夜，是守城军中的副官，地位不低，她跟着这个人来，还是一副打下手的模样，这说明眼前这人的地位也不低。 但白天那姑娘是楚公子看上的，楚公子是莫将军嘱托伺候的贵客，而且还是修士，听说将军打算授予总兵的军衔，这等人物，他们张府绝对得罪不起，所以绝对不能交出那女子。 但若是不放人，眼前这两人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张家虽然有莫家撑腰，但说到底也只是莫家的一条狗，身份上是没资格和军官叫板的，所以还是得让眼前这两人搞清楚状况，知道他们现在得罪的不是张家，而是未来的总兵大人。 张英思绪如电，迅速将所有的事梳理了一番，拱手道：「原来是秦副官！那想来还真是误会，不过令妹可有婚配？」 「没。」苏临回道。 张英微微一笑，心想自己果然没有猜错，白天那姑娘撒谎了，她没有婚配。 不过这样正好，没了伦理上的阻挠，很多事就好办了，至少场面上可以办的很漂亮。 「是这样，今天我之所以请令妹到府上小坐，是楚公子的意思。」张英缓缓上前，慢条斯理地给对方梳理情况，「楚公子是莫将军的挚友，听说不久便会领受总兵之职，楚公子今天逛街时，见令妹气质优雅，想要与令妹交个朋友，因此才让——」 未等他话说完，苏临当即打断道：「我知道了，所以我来带她回家。」 张英直接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他看着苏临那张冷冰冰的脸孔，心想这蠢货难道没听到自己刚才提到了楚公子的军衔吗？ 那可是总兵啊！这军衔可是可以直接把你身边那个副官给压死的！ 「今天天色很晚了，小姐可能已经睡下，不过请你放心，总兵大人是知分寸的人，绝不会有冒犯之举。」张英刻意在总兵二字上加强了重音。 苏临把手放在张英肩上，用力一按，「卡察」一声，张英的肩膀直接脱臼，紧接着一只手掐住了他的嘴巴，将他的痛呼堵在了嗓子眼里。 「别给我绕圈子，今天我就要带她走，我看哪个敢拦我！」 苏临眼神爆发出强烈的杀意，别说现在他已经是修士，就是以前，他也最恨这种强抢民女的***富商。 张英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里什么主意都没了，什么人情世故，什么八面玲珑，虚与委蛇，所有的话术都失去了作用，只因这个男人是个疯子！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 那姑娘现下还在楚公子房里。」 简短的两句话，张太爷立刻明白了现状，眼神缓和了许多。 但他身边的其他富商，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在旁拱火道：「老太爷，现在你们张家可是背靠大山，是武安商会的第一把手！怎么不知从哪来的两个兵子都不把你们放在眼里？」 「是啊，这天色也不晚了，万一吵到莫太尉休息该如何是好？」 「唉~~你们说的这是什么话，既然张老今日有事要忙，那我们几位就先回吧，关于米粮定价的事，改日再议也无妨。」 张太爷举起手，冷冷道：「诸位且慢，米价一事事关重大，还请诸位稍等片刻。」 老人锐利的目光扫过苏临的脸庞，压着怒火，客气地说：「两位请回吧，明日我定叫犬子登门致歉，你妹妹在我张府，是断然不会有事的，这一点老朽可以担保。」 苏临盯着眼前那张狡猾女干诈的老脸，想到那些装模作样的贪官和黑心商人，想到自己身为修仙者，随手就能捏死这帮杂碎，现在却不得不站在这说废话，心中怒火更盛。 「你是什么阿猫阿狗？也有什么资格担保？」苏临眼神愈加冰冷。 「喂！说话别太难听！消消气。」秦雪夜在旁低声劝道。 苏临：「这东西还管得了那个总兵大人吗？他给人家***趾人家都嫌弃。我现在来要人，是为了你们好，否则那位总兵大人恐怕就该死了。」 「你！」张太爷被气得脸色铁青，一时间话都说不出来。 也正因为苏临说得全都是实话，他也的确无法反驳，他们张家其实就是莫家的一条狗，别说担保了，冲人家讨食都要看脸色，但打狗也要看主人，这两个小兵怎么敢说出这种话！ 张太爷身后的其他富商，一个个强忍笑意，坐看好戏。 他们早就看张家不爽了，张家仗着有莫家撑腰，让整个商会打下手，他们享功劳，捞好处，各家明明实力明明差不多，就因为张家多了张狗牌，就摆出一副龙头老大的模样，看了心里便堵得慌！ 最好今天这两个不要命的兵子把事情闹大，也给莫太尉看看，他们张家办事有多不靠谱。 「秦副官，这我们就不能坐视不管了。」一名保镖站了出来，往前走的同时，缓缓拔出了腰间的刀。 秦雪夜摸了摸鼻子：「对同袍动刀子，不太好吧？」 「他也在军中？这倒是看得出来，不过对上不敬，按纪也当斩。」保镖冷冷道。 苏临叹了口气：「呼——我得冷静一下。」 苏临刚刚发现，自己心态变化极大，他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想把这帮人全都屠了。 这想法过于暴戾，若是以前的自己，断然不会这么想。 是修仙带来的力量扭曲了自己的三观吗？ 若长此以往，自己与当初的南志贤又有何分别？ 不对，这帮人的确该死，强抢民女，官官相护，换做以前，自己能杀肯定也想杀。 这么一想，苏临的念头顿时又通达了。 我在修仙界当邪神眷属. 月入寒渊 第两百三十五章 天条的漏洞 秦雪夜时刻注意着苏临的表情，她看到苏临露出那眼神，立刻明白了苏临的想法。 当初苏临帮督察府追凶时，在一些残忍的案发现场也露出过这种眼神，那是想杀人的眼神。 但现在时机不对，若茫然出手，其实没有胜算。 「小临，这人多！」秦雪夜抓住苏临的手腕，轻轻用力。 「我知道。」苏临简单回道。 在天条之下，修仙者若是掉进凡人堆里，就与凡人没有区别——这只是比较笼统大概的说法，一种警告性质的论断。 但事实上，修士和凡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有本质的差别，就像人即便变成了蚂蚁，只要有着人的思维，就与蚂蚁不同，而天条也是又漏洞可钻的。 想让这群难缠的喽啰尽快带自己去见洛槐南，就得想办法避免无意义的战斗，他不想花时间在护卫的缠斗上，也不想花时间和这些人浪费口舌。 当下最好的办法是挟持那个老人，那个老人显然在张家举足轻重，只要挟持了对方，他们就不得不带他去见洛槐南。 毕竟即使再想做一条好狗，也不值得为此丢掉狗命。 决定了初步的策略，苏临立刻开始行动，直接朝着张太爷冲去！ 「这可是你自找的！」持刀的李护卫使出一记势大力沉的下撩，刀锋朝上，朝着苏临的大腿径直砍去。 苏临下意识地闪躲，即便反应速度并非正常水平，但战场上磨砺出来的战斗本能，依旧在发挥作用，他几乎没有思考就探手朝对方持刀的手腕抓去——错骨手！ 对方手腕一震，在刚接触的刹那抖开了苏临的手掌，手腕一转，朝着苏临的手腕反向抓来，两人手掌的虎口对撞，猛地一抖，出招拆招都在瞬间结束。 但就在第一回合交锋结束的刹那，苏临避开挥砍的右腿已经对着对方的膝盖踢去，此时另一名护卫上前朝着苏临一刀劈下，千钧一发之际，苏临只得收腿调整站位，拉开距离。 两名护卫眼睛死死盯着苏临，脸上的从容尽数褪去。 他们本事莫问行手底下的军士，隶属虎豹军，每个人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身经百战，武艺不凡。 两人万万没想到，保护一个糟老头子都会遇到一个如此年轻的高手！ 「秦副官，这位是？」李姓护卫不得不再次猜测起对方的身份。 「他，他多年以前也参军过，现在又来投军，在我手下做事。」秦雪夜临时给苏临编造了一个身份，想随便糊弄一下，岂料这回答反而加重了对方的疑惑。 两名护卫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对方的官衔比秦雪夜都低，但他的武艺为何如此高超？会不会和将军一样也是修行之人？ 而苏临这边，也暗暗心惊，心说对方不会是什么大内高手吧？ 虽然他现在就是一个凡人，但即便是凡人，能和他过招的也没几个，多年前在战场上，苏临还没成年时，营中就已经没有他的对手了，那时除了几个力量优势太大的壮汉，普通人不过三合必然被他所擒。 「张老太爷，您去和将军说一声，说是有人找他。其他老板，就先请回吧！」 后方的那群富商，见状不妙，不敢再逞口舌之快，一个个飞也似的逃去。 一眨眼的工夫，院子就空旷起来，除了站在院子最中央的苏临和两名护卫，其他人都远远站在边上静静旁观，大气都不敢喘。 苏临见张老太爷要走，直接飞步拦截：「其他人去通报，你给我留下！」 「留不留也不是你说了算！」 两道冷冽的刀光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劈向苏临，苏临挥舞木棍堪堪抵挡，对方两个人的攻势犹如狂风暴雨， 苏临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几乎是下意识在抵挡对方的合击。 瞬息间，木棍与刀碰撞数十下，木屑飞舞，在连续的猛劈下木棍终被斩断，护卫也成功在苏临的肩上留下一道不浅不深的伤口，苏临丢掉手中木棍，脚步腾挪，踢在假山上借力，跳出了院墙，逃到了张府之外。 「天条还真是麻烦，既然如此，就只有这样了。」墙外四下无人，里面的护卫似乎也没有追杀他的打算，但苏临并不是想要逃跑，他只是想找个可以顺利发动神通的环境。 天条的限制在于不得在多名凡人面前使用神通，并且不得在凡人面前表现出非凡人的力量，这些规则看似完全限制了修士使用术法的可能，但漏洞仍然存在。 南志贤明明借用的是活尸的身体，但却可以光明正大在街上走来走去，金丹修士身长肉胎，却能用符咒掩人耳目，这说明天条也有着非常精细的触发机制，和凡人的联系和互动，是触发天条的关键因素之一。 靠这个漏洞，苏临可以利用罗天真君赐予的神通，分泌身体本就可以分泌的激素，将肉搏能力提升到极限，这样就能绕过天条，使用远超常人的实力。 他在人后使用神通，不会被天条反噬，而使用神通之后，他也不会被天条惩戒。 就像嗑了***的运动员，虽然能获得短暂强大的运动能力，但他们也依旧是人。 苏临也没有获得额外的力量，他只是用肾上腺素、去甲肾上腺素，以及更多叫不出名字的激素，来强行提升了战斗力而已。 他的用药量远超正常人所能使用的用药量，他不需要用药物来激活激素的分泌，而是自行合成，阻止人体的自我调节，将某一数值拉高到极限。 瞳孔放大、反应速度提升、血流加快、肌肉爆发力提升、痛感压制…… 「差不多了。」 苏临深吸一口气，再次翻墙跳进了大院，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稳稳落地， 那两个护卫惊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回来。 「就此罢手吧，你不是我们对手。」李护卫好言劝道，「将军之后会给你个交代。」 「如果连你们都处理不了，他也不用给我什么交代了。」苏临兴奋地冷笑。 话音刚落，苏临如猛虎般扑了上去！ 与刚才同样的劈砍，但这次看得很清楚，可以轻松避开！ 错骨手！ 苏临的拇指和食指掐住了对方手腕间的骨缝，他能感觉到对方想要震手逃脱，但只要他顺着对方用力的方向化解，就能避免被挣开，然后就能将手腕脱臼。 而且，对方的发力太慢了！ 「噶！」一声轻微且脆的闷响，护卫震惊地盯着苏临。 另一侧长刀劈向手臂，苏临抬手对上，在手和刀交错的一瞬间，用手背敲打刀身侧面改变劈砍的轨迹，五根手指并指为刀，插在对方肋下，拇指和食指中指，像老虎钳般夹住肋骨猛地一拉。 趁对方因剧痛本能缩腰的瞬间，一肘子别在对方下巴上，将对方击昏。 右腿顺势一踢，将另一人的膝盖踢折。 这些复杂的攻势，几乎在同时进行，电光火石间就已经结束战斗。 当众人第二次眨眼时，两位武艺高强的虎豹军精锐护卫，一个昏倒，另一个因两处骨折，咬牙瘫坐在地上，愤怒地盯着苏临。 只见那人还想挣扎着站起来，苏临无视对方，路过时说：「就此罢手吧，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第两百三十六章 可疑的居所 苏临走向张太爷，对方本就年老体衰，此刻受到巨大惊吓，不自觉便失禁了。 「他们……他们是将军的人啊，你竟然敢动莫将军的人。」张太爷颤声道。 苏临见对方仍旧没有认清现状，抬手就朝老人的衣领揪去，就在这时，张英飞扑了过来，挡在张太爷面前：「大人！我们马上带你去见你妹妹。」 苏临一个冰冷的眼神示意，张英托着重伤的胳膊，慢慢走在前头带路，苏临一手拉着张太爷，另一只手拉着张英，转头给了秦雪夜一个眼色，道：「接下来我自己去就行，你就和竹雨姐说，我很快就会回去。」 秦雪夜闻言思索片刻，立刻点头，转身走出了张家大门。 另一边，苏临跟着张英走进了一个长廊，很快便从主院走到了偏院。 令人惊奇的是，张家的主院和偏院交界处，竟然无人看守。 张家说到底只是一普通商贾人家，而莫良生虽然已经不再是太尉，但权势犹在，朝中党羽众多，自己几名儿子在朝为将，门生不可计数，与张家这种平民百姓有天壤之别。 莫家暂居张家别院，为何没有边界之分？ 在苏临与秦雪夜正面闯进张府前，曾试图翻墙暗中潜入张府，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救出洛槐南。 然而他们没在主院找到洛槐南，偏院却有风水迷局，无法进入，于是苏临直接从正门闯入，在方才大闹了一通。 现在他终于进入偏院，看走在前头的张英，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可见这风水迷阵对一部分张家人并不设防，至少身为管家的张英都能自由进出，从这待遇看，张家未免有些僭越了。 而且不是简单的僭越，既然张英能够自由出入，就代表张英知道世间的确有不可思议的法术，自然也知道莫太尉并非凡人。 但莫太尉有必要将自己是修士的身份，暴露给张家这种平民百姓吗？ 「你们张家，多少人能进出这里？」苏临问道。 张英恭敬回道：「在下、少爷，还有老太爷都能，但偏院的仆从是一直呆在里面不出来的，那些仆从也不是张府的人，都是莫将军安排的。」 「府上都有谁知道这院子的情况？」苏临追问。 张英战战兢兢地看来苏临一眼，老实说道：「也就我们三人。」 苏临觉得不正常，应该说他觉得很不正常！ 在这世道，修仙这种事能不暴露就不暴露，莫太尉住在这，完全可以不设这风水迷局，多安排一些护卫把守，同样能起到很好的效果，但他却偏偏没这么做。 除此之外，仔细一想，其实曾经的权臣，莫良生完全没必要与张家人住在一块，他完全可以在武安城选一处风水宝地，直接建造一个独立府邸供自己居住，甚至可以让张家人搬迁，在张府原有的基础上扩建，作为他在武安城的居所。 …. 但那老太尉偏偏没这么做，反而选了最反常的方式，与一个普通豪族比邻而居！ 这其中必有缘由！ 苏临一边走，一边仔细思考着所有疑点，猜测其背后的动机。 莫太尉选择用风水迷局来防范外人闯入，却不用凡人精锐来看家护院，这说明莫太尉防的人，普通的凡夫俗子武艺再高强也不容易拦住，选用风水迷局却能起到更好的效果。 莫太尉防范的，应该是其他修士，但他为什么要防范其他修士呢？ 苏临摇了摇头，暂且抛开这个疑惑，除了这风水迷局，莫家还有另一个举措让苏临不得其解。 以莫家的地位，让张家举家搬迁，张家也是一个屁都不敢放，他没必要对张家客气，但莫家非但没有独占这大宅， 反倒要与张家比邻而居，这又是为何？ 如果张家真的是一普通商贾世家，那唯一的答桉就是，张家对莫家有特别的用处。 苏临微微皱眉，转头问张英：「我妹妹是你带进来的吧？」 带走洛槐南的是那即将领授总兵之位的楚姓公子，显然这楚公子也在偏院，不出意外应该也是一名修仙者，对方掳走洛槐南或许不是贪图美色这么简单。 张英小心翼翼地点头：「是在下，但我是奉楚公子的意思。」 「那老太爷就留在这吧，你带我去。」苏临松开了张老太爷的手。 虽然张老太爷比这个管家更有作为人质的价值，但从方才老太爷进大门那反应来看，他好像并不知道楚总兵带走了洛槐南，所以更不可能知道洛槐南在偏院的位置。 苏临不想与两个凡人一起行动，待会遇到那性楚的混账，动起手来不方便，若对方比刚才外头的护卫武艺更高，苏临觉得自己不一定吃得消。 但若是能施展神通，苏临自信这府上还真没制得住自己的人，只要别是元婴，金丹遇到他都只有被宰的份儿，哪怕他现在的修为境界才刚刚结丹。 只带一个管家，若真动手，宰了管家就是，修士杀凡人，只被一个看到是没事的，至于偏院中的其他仆人，既然是莫问行安排的，应该也都是修行之人，不难处理。 偏院的面积比外面所见要大得多，苏临拉着张英，在巨大的偏院中左绕右拐，不知道走了多久，见了不知多少相似的景物，才终于看到了除了他们以外的人。 眼前这些人仆人打扮，应该就是莫问行为他父亲安排的仆从，大概率也是修士。 但苏临观察了这些人体内的炁和物质线密度，却发现他们的身体素质与常人无异，竟然没有一点修炼过的迹象，没有一个人达到筑基的体魄，这倒是很出乎苏临的预料。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安装最新版。】 早知道把那老头也带过来了，苏临心想。 「张管家，你没事吧？」一名仆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事，你们做你们自己的事吧，这位是楚公子的朋友，我带他去见他。」张英强作笑颜道。 仆从散去，张英带着苏临来到了排列着一间间厢房的过道上。 还没走近，苏临就看到了身处尽头第三间房间内的洛槐南，他并非用肉眼或物质线视角看到，而是靠着光尘的温度，辨识出了洛槐南本人。 而与她身处同一个房间的，还有四人。 我在修仙界当邪神眷属. 月入寒渊 第两百三十七章 天条反噬 苏临放开了张英，独自朝那扇门走去，推开门，看到一个相貌英武的男人坐在红木大圆桌边，正笑盈盈地给洛槐南倒茶，而洛槐南沉着张脸，闷闷不乐地坐在那。 在门口和屋子的一角，候着三个侍女。 「苏临哥哥！」洛槐南看到苏临，面露狂喜，激动地站起来。 一旁的楚北陵循着洛槐南的目光，瞧向苏临，用一种带着玩味的审视目光打量他，他身上散发着沉着自信的气质，看到苏临的出现丝毫不感到惊讶，仿佛早有预料，并且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 「你就是洛姑娘的未婚夫？」楚北陵没有起身，又从盘中取出一茶杯，为苏临也添了杯茶。 茶水汩汩倒入杯中，楚北陵斜眼笑着看他，从容不迫道：「能找上门来本事不小呢，但我也猜到洛姑娘未婚夫定然不是凡人了，像洛姑娘如此国色天香，命运纯厚的女子，又怎么会落在凡夫俗子手中。」 「我不是什么未婚夫，你没听到她叫我哥吗？」苏临跨过门槛，将桌上的茶杯从壶口下挪开，任由楚北陵手中的茶水倒在桌上，「既然都修仙，就用修士的方式谈吧。简单说……我来带她回去。」 楚北陵冷笑一声，将茶壶放下，恼笑道：「真是个蠢货，还用修士的身份谈？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信不信我随便叫一队人，就能直接把你门派的山头给平了？」 苏临看着楚北陵那张洋洋得意的脸，不清楚对方在得意什么。 如果带一队凡人，就能直接平了修仙者的山头，朱九勤当年早就这么干了，而诛仙司也不会以筑基修士为主力军，而是以一大票毫不知情的凡人为主。 当今存世的修仙宗门，除非像蚁仙门那样，藏身地点极其隐秘，否则必然布置有结界或迷阵，用以迷惑凡人。 想到这，苏临再次想起了这个偏院的风水迷阵。 天尊曾经说过，幻术是压制性最强，但也最难生效的法术，一旦成功，对手只能任由施术者宰割，但若是骗不过，幻术就只是一种漏洞百出的障眼法。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 「哼！你在狗叫什么？」 楚北陵冷笑一声，握紧拳头，手臂勐地横扫！ 这一拳的速度很快，快到苏临虽然勉强看得清，但身体却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即便是经过激素强化之后的肉体，也无法在那一瞬间完成躲闪与格挡，母庸置疑，对方动用了修仙者的力量！ 房间内的三个侍女都是修士吗？ 苏临心下冷笑，也好，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体修吧！ 摧锋！ 当楚北陵的拳头触碰到苏临肩膀的刹那，那股无与伦比的巨力在神通的力量下开始分流，随后苏临感到肺腑一阵剧痛，全身上下的肌肉，突然产生了一种极其诡异的抻拉感，在这一瞬间苏临感觉他的身体变成了面条。 一口血从苏临口中吐出，摧锋的使用也被强制中断，苏临被一拳揍得双脚离地，撞破了结实的木门，倒飞出房，后背重重撞在走廊的木柱上。 肩膀的剧痛攻击着大脑，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忍受这么强烈的痛感了，罗天真君赋予的神通让他平日几乎无需体验痛楚。 这一刻，苏临才知道疼痛是这么影响人思考的东西。 「苏临哥哥！……放开我！你们都放开我！」 「洛姑娘，稍安勿躁，只是稍作惩戒罢了。」 苏临听到两人的对话，他双眼视线还很模湖，大脑有着极其强烈的眩晕感。 抬起头，只能看到一个修长的人影跨过门槛，正缓缓朝他走近。 「区区蝼蚁，白日梦倒是挺敢做。我看你是洛姑娘的兄长，才赏赐你做我奴仆的资格，否则像你这样的货色，连做狗都不配。 你是不是觉得修了点小法术，就真能与我这样的天骄平起平坐了？」楚北陵的声音在苏临耳边响起。 苏临用物质线视角，代替了普通的视觉，他又能看清了。 楚北陵身体的物质线密度，并没有自己高啊，若单论体魄，他应该不如自己才对。 哦对了，刚才那种恐怖的抻拉感，还有内脏撕裂的痛感，是天条的反噬吗？ 难道那几个侍女不是修士，只是凡人？ …. 不对……这怎么可能，这家伙刚才出拳的速度太快了，这不正常，他怎么没有受到天条的反噬？ 苏临艰难地思考着，深呼吸，让心跳平复下来。 他很久没有像现在这么接近死亡了，这濒死感是如此强烈，如果没有凡人的视线，这点伤势他靠往昔之影就能彻底消除。 但现在，他什么都不能用，他现在只是一个凡人而已。 苏临内视自己的伤势，刚才那一拳把他的肩骨彻底打烂了，肩膀的骨头被锤得跟碎玻璃似的，余劲还震裂了锁骨，用凡人的眼光看，这条胳膊废得很彻底。 「等……等一下，先别打了。」苏临屈辱地说道。 他得先服个软，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思考时间。 到现在还没有想通这混蛋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这绝对不是人类的力量，他刚才应该也被天条反噬才对，但为什么他一点儿事都没有。 周围的仆人都围了过来，窃笑着交头接耳： 「你看楚公子又打人了。」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在这看着？」 「对，手头事先放放，按规矩，府上如果有人斗殴，我们做下人的就得在旁边看。」 「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和楚公子叫板，就连少爷他都打不过楚公子呢。」 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苏临似乎明白了什么。 周围这些莫家的人，应该知道修仙的事，但 他们应该也的确是凡人，否则没必要在打架时在一旁看着。 那个府上的规矩，应该就是为了让天条约束斗殴者。 苏临缓缓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对方正戏谑地俯视他，眼神像看一条垂死挣扎的狗。 「楚北陵！从我哥身边滚开！」洛槐南撕心裂肺地大喊道，却被那些侍女压着不得动弹。 楚北陵无视洛槐南的嘶喊，在苏临面前缓缓蹲下身来。 他嘴角一扯，讥笑道：「现在，知道你和我的差距了吧？」 苏临吐了口血，冷笑道：「大意了，我忘了，世上本就有你这样的人啊。」 其实，他早该想到，即便是普通人的历史，都出现过太多特例，就像千古无二的项羽。 楚北陵竖起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子，表情逐渐冰冷：「现在正式介绍一下，本大爷就是真武门第三代圣子，楚北陵。 现在你可以选了，死，还是做我的奴仆。」 我在修仙界当邪神眷属. 月入寒渊 临时解释章 「 看见最新章（237）大家评论很积极，都比较关心剧情走向，所以我来说几句。 首先呢，是主角吃瘪的问题。 主角吃瘪其实蛮好解释的，得马上去救洛槐南，没太多准备时间，另外诛仙司的名头是不能用的，文中也说了，因为诛仙司的成员要隐秘，莫太尉虽然曾经支持过诛仙司创立，但本身不是诛仙司成员，所以不受约束受戒备。 原文：【在诛仙司创立之初，莫太尉出了不少力，但诛仙司的主旨毕竟是灭杀世间修士，而莫太尉自己也是修士，因此双方的立场十分微妙。 从莫良生的行为看，他赞成诛仙司的方针，但他又不想诛仙司成员那样订立了同心咒，受制于诛仙司，因此依旧在诛仙司的戒备名单之上。】 因此，苏临不可能带着诛仙司的人上门的，这种情况其实等于麻烦摆在眼前并且急需解决，并且你不能动用背后力量。 莫家和诛仙司的立场很早就很敏感了，秦雪夜中途就说了，以苏临个人名义处理。 从一开始诛仙司出场到现在，他的定位很明确，就是不具备威慑能力的暴力机构，它没有「我是诛仙司，专门杀修士的，不想为敌给点面子」这种情况，它本身的修仙能量是不太大的，很多宗门都比不过，这一点最初也说的很明确了。 要不出手杀人，要不就默默准备杀人，没有那种我是诛仙司，你们要怎样怎样这种事。 所以在这里肯定不能用诛仙司的名号。 而且冒险这种事肯定存在，不可能所有事都是准备好的，有时相信自己的临危变通能力也是一种决策。 另外有读者说为什么不继续脑洞奇思妙想，我其实就在奇思妙想。 不是说一本书里出现了其他门派的圣子啥的，接下来就就是既定流程的装逼打脸了，我已经铺垫了很多反常的东西，而且说的很明白，这些东西慢慢就会构成一个脑洞。 朝廷的修士官员和修仙门派勾结，并且要杀逆道人和狂蜂，逆道人丛冰清连杀了三个元婴，为什么要杀？怎么杀的？丛冰清和火鸾峰走得很近，火鸾峰有个叫入胎术的东西，专门为元婴修士服务。 有些事慢慢的就会清楚起来，一些线索其实蛮有意思的。 当然护卫那几章我是有点想要练习爽文的意思，所以试了试，大家觉得不好就切入主线了，之所以练习也是想要学习大众的爽文写法，光是卖脑洞根本不赚钱，而我除了脑洞外其他都太差了。 市场就是真相，现在我必须求变了。 . 第两百三十八章 真正的死 死，还是做奴仆？ 在苏临眼里这是个很有趣的问题。 在进入张府之前，苏临就知道天条会很棘手，但他其实也很好奇，天条的约束范围到底有多大，惩戒的延续又是怎样？ 他知道摧锋和肉体掌控无法在人前释放，那么往昔之影呢？ 往昔之影可以主动施展，在死去的刹那会自动使用，一旦发动，记忆和肉体都会回溯到过去的某个时间点。 但苏临不知道天条对肉体的伤害，是否会因为回溯而消失。 也不知道精神上的负面效果，是否会因为记忆的丧失而大大减弱。 苏临盯着楚北陵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心里冒出更多专业的疑惑，他想到了天条的惩罚力度，以及天条的应用效果。 若在凡人面前施展神通，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爆体而亡，惩罚的力度和许多因素挂钩，其中人数是影响天罚威力的最大因素，人数越多，天罚的威力肯定越大。 刚才他没有完全施展摧锋，内脏就受到了重伤，脑子也混混沌沌的，但精神似乎没有受到太大影响，至少没有走火入魔。 对……走火入魔……走火入魔是个什么东西？ 「喂，不会被我一拳揍傻了吧？」楚北陵戏谑地笑道，顺手扇了苏临一巴掌。 苏临偏着头，没有理会对方，战术的思考、天条的真相，还有漏洞，这一刻他所有的思考力都集中在「走火入魔」这四个字上。 他差点忘了，修仙的背后，其实也有着可以遵循的科学规律。 走火入魔也只是感官论中某种现象的统称，它不像「死」这个字眼，是一个冰冷的结果描述。 走火入魔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只不过那些不知道感官论的愚蠢修仙者，将走火入魔和疯狂死亡等同了起来，但真相是，它只是一个精神肉体变化的过程。 在那些修仙者眼里，天条是一种不可扭转的规则：修仙者在凡人面前施展神通，就会死，或者变得半死不活。 但这并不是天条的真相，天条的真相是：天条就会通过深度的感官体验，在短时间内急速扩张触犯者的认知，新得到的感官会反过来作用在肉体上，最终导致触犯天条者，无法承受变强的代价，爆体而亡。 这两个结果，看似相同，实则天差地别。 绝对的死亡，和因为变强太快而死去，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就像金木水火土的相生相克，若有人能抵抗住相克的功法，那相克，便是相生！ 往昔之影这种可以删去记忆和肉体伤害的神通，最适合拿来试探天条灌注的「感官」。 苏临一边用手指留下讯息，一边与对方说话，拖延时间。 「让我死会不会太冲动了点？我和妹妹的感情是很好的，你如果就这么杀了我，她会非常伤心的，非常非常伤心。」苏临说。 楚北陵闻言一怔，旋即仰头大笑：「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敢只身前来，也该是个有骨气的人，结果到最后还是怕死，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苏临扭过头，看向旁边围观的家丁们，好心提醒道：「快走吧，别看我了，不要白白送命。」 「他在说什么啊？」 「明明自己已经死到临头了。」 仆人们对着苏临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然而下一秒，苏临的身体忽然在原地爆炸了。 血水飞溅，内脏和骨头都成了细碎的颗粒和肉末，骨粉血浆混着肉末，泼了楚北陵满身满脸。 连楚北陵也呆住了，他刚才只是一种威胁，并不是真的要苏临选，而且即使真要选，也没人会直接选择去死吧？这家伙是疯子 吗？！ 旁观的家仆们表情一愣，旋即迅速散去，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在苏临死亡的刹那，他们都看不到了，地上的血泊仿佛空气，脑海中也没有有关苏临的任何记忆。 当凡人真的目睹到神通法术时，天罚会降临在修仙者身上，同时凡人对法术神通的认知，也会被扭曲修改，或是遗忘，或是合理化。 就像小娥死去后，全村人都忘记了小娥；王霄风的未婚妻死后，所有人都看不到未婚妻的尸体。 除非有遮天大阵，否则凡人毕生都无法看见仙神的存在，只能被告知有仙神存在。 在苏临身体爆炸成一滩血浆后，苏临修仙者的身份也彻底坐实，他在家仆们心中，从「相信」变成了「确信」，于是关于苏临的所有信息，全都从这群凡人的脑中抹去。 楚北陵看着家仆各自离去，缓缓站起身，转身对洛槐南无辜地耸了耸肩，哑然失笑： 「这家伙疯了吧，竟然真的去死了。洛姑娘，我没有真的想杀他，只是吓唬吓唬他而已，是他自己非要触犯天条。」 洛槐南看着一大片血泊，松了口气：「太好了。」 「你说什么？」楚北陵眯起了眼，面露不解。 洛槐南眯起眼盯着楚北陵，脸上竟然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如果苏临哥哥说要当你的仆人，那就证明他没想出办法，但现在他死了，你知道这什么意思吗？」 「这是什么意思？」楚北陵开始警惕起来。 「意思就是……喏，你看看身后。」洛槐南抬了抬下巴。 在洛槐南开口的瞬间，楚北陵忽然发现空气中的血腥味消失了，身上血浆的黏腻感也随之消失。 他转过身，看到刚才苏临所倚靠的柱子边，那一大滩横流的血泊消失不见了，地上干干净净。 「这怎么回事？！」楚北陵震惊地大喊。 「刚才那个人怎么不见了？伤重成这个样子还能跑掉？」一名侍女看着外面干干净净的走廊说道。 楚北陵猛地一惊！ 「你说什么？你还记得他？！」楚北陵盯着侍女质问道。 侍女被楚北陵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您，您是指洛姑娘的兄长吧？」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楚北陵张开双臂，不敢置信地大叫。 他脑子飞速转动着，试图理解现在的状况。 刚刚，那些家仆都自行离开了，这证明在刚刚那一刻，家仆们根本不知道自己驻足在外面的理由是什么，所有才没问过他便自行离去。 这说明，刚才那小子是死在了天罚之下，或者死于神通，所以他们才完全忘记了那小子！ 只有死人才会被忘记！ 但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侍女还记得他？ 这时，外面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刚刚才离开的家丁，重新回来了。 「诶，我刚刚记得楚公子在这和一个人打架来着。」 「那人呢？」 「难道打完了？」一名仆人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说，「楚公子，不好意思，刚才我们也不知怎的，看到您和别人打起来了，自己却走了，您都打完了？」 楚北陵震惊了。 他呆在原地，呆愣了许久，直到洛槐南发出一声嘲讽的轻笑，他才回过神来，挥手遣散众家仆：「都散了吧，打完了。」 说完，他转头看向洛槐南，表情依旧处于震惊之中，没有恢复过来。 「刚才他的确死了，对，肯定是死了！但现在他又活了过来！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死而复生之术！」楚北陵像是宣布某种不可能的奇迹般， 大声地描述着谁都看到的现象。 他不是想让洛槐南给他答案，他只是想要让别人理解自己此刻的震惊的心情。 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他的师父、他的祖师爷，全都告诉他，世界上没有真正死而复生的法术！ 很多时候，众人口中的「死」，并不是真正的死，只是肉体消亡，但精神依旧残留，所以「死者」才能依靠法术神通，实现所谓的死而复生。 许多元婴修士，死去多年，一朝借尸还魂，也是因为当初他只是肉体消亡，精神却依旧在这片天地苟延残喘。 那不是真正的死亡。 真正的死亡，是从世界上彻底消失，不管是肉体，还是精神，都彻底消失。 判断真正死亡与否的办法，就是看天条是否对这个人，触发了「死后不可见」的效果。 显然，这些凡人刚才都短暂忘记了那个家伙，那家伙刚才是真死了！ 第两百三十九章 新的色觉 「乖徒孙，去把那小子找出来，我要亲自问他。」楚北陵听到身体里的三师爷说话，情绪立刻稳定下来。 「你们三个带洛姑娘去人多的地方，另外叫所有人开始找刚才那小子！」楚北陵下令道，「我要去见见我大哥。」 楚北陵跨出房间，随口叫住几个路过的仆从，让他们分散开去叫人寻找苏临。 而他自己，则带着洛槐南，向偏院的北面走去。 …… 屋顶上，苏临看着楚北陵逐渐远去，缓缓在屋嵴上坐下。 准确说，他只能勉强分辨出那是「楚北陵」，现在的他，眼中所看到的世界已经截然不同了，不是一点一滴发生了变化，而是整个世界的色彩，彻彻底底发生了变化。 「新的感官吗？」苏临有些担忧地猜测道。 在凡人的面前施展了往昔之影，肉体与精神都受到了天罚。 虽然往昔之影的回朔抵消了许多副作用，也残留下了新的感官，他现在眼中世界的色彩是混乱的，他看到了好多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颜色。 苏临抬起手，看自己的衣服，发现自己本来纯灰色的衣服，变成了五彩缤纷的颜色……用五彩缤纷来形容或许不太恰当，但的确多出了很多颜色，以至于整个衣服充斥着各种斑驳色块，就像一件前卫的涂鸦服。 而苏临双手的颜色也变得，不再是正常人体皮肤的颜色，虽然皮肤颜色依旧统一，但这种完全没见过的，无法形容的颜色，让他对这具身体极不适应。 抬起头，天空也同样如此，根本不是蓝天白云！云朵有很多颜色，天空的背景色彩也各式各样，像是ps图层软件将各种渐变色图层交错叠加，调至半透明的同时，不断移动着。 眩晕感。 朝下看，地面的颜色也乱七八糟，整个庭院像是在各色染缸内泡了一遍。 「幸好变化的知识颜色，至少物体的形状还能分辨。」 「喂——！屋顶上感觉怎么样？」 苏临突然听到下方传来了天尊的声音，低下头，看到一个「人」站在那冲他招手，从五官相貌，他认出那是天尊，但天尊的皮肤变成了接近黄的颜色，头发有点偏向墨绿。 天尊踩着墙，轻轻松松跳上了屋顶，来到苏临身边坐下。 「你怎么来了？」苏临问。 「小秦跑着去找陆竹雨了，我在客栈等得无聊，就追过来了。」 「竹雨姐呢？」 「陆竹雨已经来了，如果不出意外，你应该不会有事，至少莫家那边不会想杀你。」 苏临诧异道：「为啥？」 「她说你会和水泥，还能批量生产水泥。」天尊说。 「我会掺水泥？！」 苏临知道朱九勤研究过水泥，但驾崩前都还没搞出来，毕竟他只是穿越者，不是建筑专业，只知道几个关键配料拌来拌去，根本不知道工序细节，再加上其他发明也要赶进度，最后啥都没成。 …. 但，他也不会弄水泥啊！ 「我不会啊！撒这种谎，会被戳穿的！」苏临心惊道。 「应该不会，因为陆竹雨真的带水泥来了。」天尊说，「我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搞来的。」 苏临惊了。 他知道水泥这个东西有多么恐怖，在修仙者不能自由活动的大夏国，水泥这种跨时代的粘合剂，在战争上就是降维打击！ 只要能广泛运用，用这个造几堵墙，东瀛贼都要轰上半天，这玩意损耗小，修复快，成型快，又牢靠，简直就是不朽战线！唯一需要的就是一个科学合规的生产线。 苏临想了一 会，放弃了深入思考，叹了口气：「好吧，对老百姓来说，算是天大的好消息了，估计这场仗赢定了。现在的问题，还是这个莫家，我觉得莫家很不对劲，好像在搞什么阴谋。」 「你眼神不对劲啊，飘来飘去看哪呢？白内障了？」天尊伸出手指在苏临眼前晃了晃。 「不是，我有多了个新感官，看到的颜色不一样了，嗯……怎么说呢？ 你的脸变得有些黄黄的，但又不能叫做黄，它……额，给人温暖的感觉偏向黄色，但它其实和黄色完全没关系。 这颜色没见过，很难描述，但你能理解吧？」 「哦，我知道，这正常，别担心。」天尊轻描澹写道，「三原色你总知道吧？」 「红绿蓝？」 「对，原色就是指不能再继续分解的颜色，光学三原色是红绿蓝，但讲究些的话，就不能说是光学，应该说是生物学。 因为人类只拥有三种独立的感光通道，你平时看到的那个世界，就是普通人类视角的世界。 打个比方，牛羊马狗都只有两种视锥细胞，他们眼中的视角由黑白灰构成，或者说，世界在黑白两个度之间变化。 这种情况若是出现在人类身上，那就是色盲。 但其实，人类本来就是色盲，色不色盲都是相对的，除了神，所有的人都是色盲。 而你，现在没有那么盲了。」 「完全理解了，简单易懂。」苏临从屋嵴上站起，「所以说，世界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只不过以前我只看到了一小部分。」 「嗯。」天尊表示认可。 苏临叹了口气：「那还是满糟糕的，现在看人都是这样子，都没人符合我的审美了。」 「你的审美本来就是以人的角度建立的，是一种文化符号，而不是本能，所以审美是可以改变的，而且万事万物都有联系，你看空气有没有颜色吗？」 苏临点了点头，天空有颜色，空气也澹澹的，像是一层很薄很薄的雾，明明五彩缤纷，似乎是一种阻碍，但却依旧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天尊继续道：「那多出来的色觉不止一个，你看到的东西多了，幻术就更难骗过你，这是好事……来，看那里。」 天尊举起手，指向庭院中的某处。 苏临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看到了两个形状很像，但颜色却有着细微差别的树。 「那两棵树都是银信树，银信树的颜色会随着树龄的改变发生变化，但在人类眼里，不管是一千岁的银信，还是一百岁的银信，它们的叶子颜色都非常相近，春天绿色，秋天是棕黄色。 以此为例，如果有个只有三色视觉的幻术师，在你面前虚构出一颗一千岁的银信树，但它的叶子颜色，却是一百岁的银信树，那你一眼就能识破，甚至都不需要动脑。 那个幻术师，或许还会让自己在幻境中变得透明，但你却可以一眼看到他，因为他只透明了自己可以看到的色彩，这就是感官上的压制。」 苏临再一次仔细观察张府偏院的布置，这一刻他知道，这风水迷局，已经对他无效了。 我在修仙界当邪神眷属. 月入寒渊 第两百四十章 迷局捉人 在获得新的视觉前，苏临即使在高处俯视，都能感觉到标志物随着自己视点的变化，混乱跳动。 但现在，虽然很多景物依旧在混乱的跳动，但有些色块，却一直固定在一个地方，纹丝不动。 这就等于全息投影的轮廓虽然变化了，但部分色块却没有随着轮廓变化。 「虽然是天罚，但反而像是一次机缘。」苏临说。 天尊纠正道：「没这么简单，基础感官的任何细微变化，都会影响人的潜意识，已经形成的世界观和新的认知会发生巨大冲突，就像你下意识会厌恶绿头发黄皮肤的人那样。 如果你长期生存在一个你认为很魔幻的世界中，精神状况会越来越差。」 「能感觉到，这个视角，难道不能像物质线视角和光尘视角那样，暂时关掉吗？」苏临问道。 「当然可以，连神都可以变成人，区区多了些颜色，怎么会去不掉？之所以你无法屏蔽，只是你没能掌握技巧而已。」 「不想了，还是先把手头的事处理好吧，你之前不是说我该自己找目标吗？我想我找到目标了。」 「哦？什么目标？」 「学会在凡人中杀仙，或者说，成为在凡人中杀仙的高手。」苏临说。 「我还以为你会说你的王兄呢。」天尊调侃道。 「这不一样。」 「以你本来的水准，其实你已经是顶尖高手了，单枪匹马能击退一队山贼，在普通人中，你就是天生的杀手，你觉得这样还不够？」 「遇到了个天生神力的家伙，光这样还远远不够，这次就暂时借用一下那个风水迷局吧，我看他好像很着急找我。」苏临说，「就陪他耍耍。」 …… 楚北陵带着洛槐南，四处寻找苏临的身影，四处奔走的家丁也惊动了莫问行。 「三弟，你这是怎么回事？进来找你的那个人呢？他现在在哪儿？」莫问行焦急地问。 他刚刚受到消息，闯进张府的那个人，有着制作水泥的技术，只要有了这个技术，前线的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后勤补给也会得到缓和，***也会减少，所以那个人绝对不能有事！ 「二哥，那个人可以死而复生！」楚北陵激动地说，「三师爷让我找到他！」 「死而复生？」 「对，真正的死而复生！」楚北陵激动道。 莫问行有点不明白，但没有着急反驳对方。 他看了洛槐南一眼，一把抓住楚北陵的手肘，将楚北陵拽到远处。 「那个人对我们很重要，你抓到了先不要动他，他来府上，不就是想找他妹妹吗？你把他妹妹还给他就是了。」 「你说她？」楚北陵翘起大拇指，往远处洛槐南一指，然后摇了摇头，「二哥，这可不行，她不是普通女人，我闻得出来，她命源不一般，我用得着。」 莫问行看了看洛槐南，又看了看自己的义弟，深吸一口气，双手按住楚北陵的肩膀，郑重其事道： 「听着！我不管你怎样，反正必须先稳住他，他是大夏军击退东瀛贼的关键！这件事决不能出任何差错，听懂了吗？」 楚北陵眨了眨眼，追问道：「意思就是只要他说出那个水泥怎么造，这女子怎么处置就由我说了算？」 「对。」 就在这时，忽然几个家仆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大喊道：「楚公子、少爷！我们找到那个人了！」 「他在哪里？」楚北陵厉声问道。 「他，他看见我们，就跑到那里面去了，老爷交代过我们，不准去那里面。」 莫问行微微蹙眉：「这家伙自己进了 风水迷阵？」 楚北陵：「哼，估计是走投无路了，他既然进了阵里，不就是瓮中之鳖了？」 莫问行：「三弟，小心点，这些仆人可不能跟你一起进去，你们再碰上，天条的约束可就没了。」 楚北陵：「放心吧二哥！谁还能在风水迷阵中用出神通法术？难不成他是元婴？况且我可是真武门圣子，就算真的动手，他也不可能是我对手。 更何况，我身上还有三师爷跟着，那小子就算再强，总不能强过我三师爷。」 莫问行一听，瞬间放下了心：「原来三师爷已经苏醒了，替我向师爷问好。 也是，是我过于谨慎了，你尽管去吧！但却千万不要伤他，哪怕把他妹妹先还给他也无妨，总之一定要先稳住他！ 只要等他说出水泥的制作方法，为兄亲自帮你去把这姑娘带回来。」 楚北陵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转身向庭院深处跑去。 偏院之中，可供仆人们自由活动的区域，仅占总面积的四分之一，其余的四分之三，被布下风水迷阵，用于囚困闯入偏院的外人。 此刻，楚北陵已然进入迷阵之中，他默念心诀，在充满幻觉的庭院中肆意漫步，寻找着苏临的踪迹。 张府的风水迷阵设有两种解法，第一种，便是按照一定路线行走，只要按照一定特殊的景物规律，选择相应的路线，便能成功抵达中心区域。 但依靠这种办法，只能前往庭院的中心，却不能在庭院中随意走动，张家三人所知晓的，就是这种有缺陷的破解之法。 而真正的破解之法，则是像楚北陵一样，默念心诀。 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在心里默诵一边心诀，即可看清庭院真正的模样。 若又心诀，逛一遍偏院不用半个时辰，但若是没有心诀，被困入迷阵之中，陷入者会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无尽的花园，到处都是相似景物，又到处都是新颖景物。 风水迷阵不光会欺骗陷入者的视觉，连听觉、触觉、嗅觉，甚至体内炁运行的感觉，都会彻底混乱。 除非是元婴修士，否则修士被困入这个风水迷阵，除了肉体之外，便与凡人无异了。 若被困者是体修，还能靠着强悍的体魄反抗一二。 但若是灵修，那便是连法术都无法施展。 「哦~原来在这里。」 楚北陵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头顶墙，原地踏步行走的苏临。 苏临正头顶着墙，双脚不断原地朝前奔跑，样子呆傻无比。 「竟敢主动闯入这个风水局，真是无知者无畏。」 楚北陵知道，在苏临的感知中，肯定以为自己正在庭院里全速逃跑，但实际上，他的位置根本没有丝毫改变，完全就是在原地踏步。 这便是风水迷阵的厉害，所有的感官都会被欺骗。 「看来都无需我动手了。」楚北陵不屑地笑道。 他径直朝苏临走去、 但他刚踏出几步，苏临就突然消失了。 第两百四十一章 反杀 楚北陵勐地停下脚步，后背忽然传来钻心的剧痛，仿佛有一把无比锋利的利刃刺穿了肉体，强悍的肌肉本能地收缩，试图将那利刃死死夹住，然而那「利刃」还是抽了出去。 「很厉害嘛。」 身后传来苏临的声音，楚北陵心中大惊，一连串的问题如泉涌般浮现在脑海，之前自以为可以完全拿捏的对象，此刻在心目中也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作为真武门的圣子，楚北陵的肉体经过千锤百炼，在没有天条束缚下堪比铁石，不管多锋利的凡间兵器都难以切开他的皮肤，对方却能轻而易举地刺入他的身体！ 不对，问题不在这，问题是对方在风水迷局之中，为何还能对他反击！ 楚北陵攥紧拳头，勐地回身横扫，这一拳不管是速度还是力道都快到了极致，普通人的肉眼完全无法捕捉，光是拳头扫开空气掀起的拳风，就将远处树木的枝叶切落。 然而这快如闪电般的一拳，竟然落了空，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乖徒孙，那小子去你身后了！， 楚北陵耳边蓦然响起三师爷的提醒，旋即他的双眉痛苦的皱起，右肩的血肉激烈地欺负蠕动，皮下仿佛埋着巨大的肉虫，眨眼之间，一条血红的肉触从肩膀窜出，以数倍于方才的速度向苏临急速刺去！ 触手在苏临眼中的速度依旧很快，他伸出手抵挡触手，那肉质的触手碰到苏临的掌心，传来的触感像一把尖锐的锥子，但这坚硬的锥子在扎穿苏临手掌的瞬间，在血肉里开始迅速游动，在皮下缠绕着骨骼，顺着手臂朝苏临的躯干突进！ 楚北陵张着嘴，偏头看向身后的苏临，眼神惊恐中带有窃喜。 他并不是没有实战经验的人，虽然他贵为圣子，然而实战却丝毫不少，但恰恰因为他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有多危险。 不过好在，他有三师爷，只要师爷在，就没人能伤害他！ 苏临感受着那肉触疯狂在体内游走，触手没有任何阻碍钻进了他的肚子，像茂盛的树杈般骤然分散开来，尖锐的肉刺刺破薄薄的皮囊，从腹腔、胸口、面部和胯部钻出，带出大量的血水和内脏。 「妈的，本来还想留你一命！你自找的！」楚北陵愤恨道。 苏临没有任何表情，他的痛觉被他完全屏蔽。 下一刻，他又消失了。 横流的血水、四散的内脏肉泥、撕裂的衣服碎片，这些东西突然在眼皮底下消失不见，这种诡异的景象，让人心底生出一种难以描述的虚幻感，仿佛深陷风水迷局的不是苏临，而是楚北陵自己。 【推荐下，@ 移动更快。 当苏临的目光望向空中那个一脸茫然的男人，对方那千锤百炼，钢铁般强悍的肌肉，在赤色的光华面前，也如钢铁般熔化，只留下漂亮的，闪烁着高温光芒的炭黑横截面。 「啊啊啊哦啊！救命！二哥救我！ ！」 楚北陵惊恐地看着自己失去的双腿，发出沙哑的尖叫。 苏临表情没有丝毫波澜，他再次消失，刹那又现身半空，挡在楚北陵前方。 在对方尚未反应过来时，经过摧锋蓄力的右腿狠狠踢在对方腹部，巨大的冲击让楚北陵像炮弹般撞向地面，强横的身体撞塌了凉亭，飞进花圃，在泥里犁出一条深深的沟壑 苏临落向地面，微红的光芒在眼中亮起，双眼开始第二次激光蓄力。 「等等！等等！三师爷说想要和你谈谈！我是真武门圣子，别杀我！别杀我！」 楚北陵张开双手撑在面前，似是要将苏临远远推开，他用仅剩的大腿根摩擦地面，不断挪动身体远离苏明，却只拉开一段徒劳无用的距离。 苏临脚尖稳稳触地，看到对方肩膀的触手完全缩了回去，眼睛的颜色不再继续变量，维持在光芒爆发的临界点，如两盏大灯般照着楚北陵。 而之前还不可一世的真武门圣子，此刻却犹如丧家之犬般瑟瑟发抖，不敢直视那对发红的童眸，他低头盯着苏临的双脚，颤抖着说：「如……如果不杀我，真武门必有重酬！我、我可以与你订立同心咒！」 苏临盯着对方，依旧保持着蓄力待发的姿态，直到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在他计算之中，唯一不在计算中的，就是楚北陵的落败过于迅速了。 他完全没有小瞧楚北陵的意思，因为楚北陵让他一样，也是圣子。 而对方也的确有着寻常人没有的强悍根骨，天条之下几乎难以制衡。 「你刚才说三师爷有话要跟我说，三师爷在哪里？」苏临问。 「三师爷在我身上，他说只要你愿意放过我，刚才的事就既往不咎，真武门绝对不会报复！我是真武门第三代圣子，对真武门意义重大，我不能死。」楚北陵低着头，絮絮叨叨地说着。 苏临一眼就看出，这些话不是楚北陵说的，楚北陵已经丧失了冷静思考的能力，他只是在转述某人的话而已，说话的人，或许就是他体内的三师爷。 「我有些话要问你，如果你能如实回答，我就饶你一命。」苏临说。 我在修仙界当邪神眷属. 月入寒渊 第两百四十二章 友好问答 「可以！可以！只要订立了同心咒，你就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话了！不，是我说的是不是真话了。」楚北陵慌张地复述师爷的话。 苏临一时间有些犹豫，同心咒这个法术，说好很好，说不好也不好，自己想用的时候是个保障，别人想用的时候，却是一种限制。 若现在他和楚北陵订下同心咒，问完话连出尔反尔都不行，但若是不订立同心咒，对方肯定也不会回答他的问题，自己若真杀了他这个圣子，真武门势必要为他寻仇。 「先说说你们真武门能给我什么好处。」苏临开口道。 楚北陵急忙道：「你想要什么？法器？功法？丹药？我们真武门的锻体之法，乃是镇武大罗天真君亲传，放眼修仙界也是独一档的存在！我们门中还有三转的功德丹，可以洗髓换骨！」 「真武大罗天真君？原来真武门信奉的是他。」苏临自言自语道。 随后苏临提议：「我对法器功法和丹药，都没有兴趣，但之前你让我做了那个选择，现在我也给你一个选择，第一个选择就是死，第二个选择就是做我的奴仆。」 「我选第二个！」楚北陵不假思索道。 说完，他脸上又露出惊诧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提醒，立刻补充道：「我愿意做你的仆人，但我也有要求，否则我宁愿死！」 苏临的眼睛再次亮起了红芒，楚北陵吓得哇哇大叫，但他并没有改口，反而咬紧牙关，闭着眼大喊：「你这样杀我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我的要求不多！不答应我宁愿死！宁愿死！！」 苏临眼睛的光芒再度熄灭，他知道自己的恐吓不可能成功了，虽然这楚北陵是个没脑子的蠢货，但藏在他身体里的那个三师爷却并不蠢。 正如对方所说，若真杀了他，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说来听听。」 「我可以做你的奴仆，但我也要一些自由，你要允许我继续修炼。此外，我不会加害你，你也不能杀我，更不能叫别人杀我，不能让我做有害师门的事。当然，我愿意立下誓言！若你死了，我也同死！」 苏临一听，就知道这要求里的门门道道多得很，设置了许多隐蔽的陷阱。 说到底，与他订立契约的是楚北陵，而不是楚北陵身体里的三师爷，更不是楚北陵背后的真武门，所以这个契约即便成立，他也只是得到了一个可以端茶递水，但本身并无大用的奴隶而已。 而他与真武门之间，其实并没有建立起稳固的同盟关系，若真武门觉得楚北陵有用，暂时可能不会和他撕破脸皮，但若真武门找到了替代楚北陵的人，对方随时都可能对他发起讨伐。 「你觉得我像白痴吗？」 「不，不像……我没把你当白痴啊。」楚北陵惊恐道。 「算了，我们就订一个很简单的同心咒，我问你问题，你要如实回答，问你的时间不会太久，半个时辰足矣，如果中途有其他人来找你，你依旧得和我完成这次问答，否则你的灵魂就得被义三爷吞噬。 在问完之后，我会把你交给莫问行，算上今天，我给你三天时间回真武门，三天内只要你们真武门不耍花样，我也不会对你出手，并且三天内若是我死了，那你也同死。 三天之后，这次的契约就算结束，简单吧？ 简单说，就是你用你知道的情报，换自己的一条命，并且如果你觉得这些情报比你的生命还宝贵，你也可以随时反悔，任由义三爷吞噬你的灵魂。」 楚北陵陷入了沉默，他似乎是在倾听三师爷的教诲。 过了一会，楚北陵点了点头，再次提出要求：「如果你死了我也死，这一条还要再加些条件，必须是你确信自己会死，然后你死 了，这样我才同死！另外，你也不能故意让契约履行不了！」 苏临笑了笑，心说不愧是老狐狸，竟然连往昔之影的可能性都考虑了进去。 「可以，那现在就订立同心咒吧。」苏临说。 苏临飞快地画好阵法，与楚北陵定下了早就约定的契约，随后在风水迷局中，马上开始了询问。 他打算先从真武门和莫家的关系问起，毕竟莫家在张家开辟居所的举动，实在过于可疑。 而且莫太尉身为曾经支持诛仙司创立的朝中修士，和真武门这种纯粹的修仙宗门厮混在一块，也显得十分反常。 苏临断定，真武门与莫家，一定在策划一个巨大阴谋。 「说说吧，你们真武门和莫家，到底想做什么？」苏临问道。 楚北陵愣了一下，回答道：「真武门与莫家，决定建立一个真正为天下黎民苍生，为天下修士着想的国家！」 苏临眼神骤变，震惊地盯着楚北陵。 这一刻，他甚至怀疑刚才订立同心咒时，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你没开玩笑吧？」 哪怕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没有悬念，他还是忍不住向对方确认。 楚北陵用力摇头：「不是都说好了吗！我撒谎就被义三爷拘魂了。」 苏临再次将方才缔结契约的过程，细细回想了一遍，确定没有失误，楚北陵没可能撒谎，哪怕这是假的，至少在对方心里，真武门与莫家，的确是为了这个目的才结成了同盟。 「说得深入些，什么叫真正为天下黎民苍生，为修士着想的国家？」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莫太尉想改写天条，让修士再也不会被天条反噬，而那些普通人也会过上比现在好得多的日子。」 苏临想起了小娥，眼神骤然冰冷：「修士不被天条反噬，就会肆意屠戮凡人，你觉得看不见仙人，忘掉被仙人屠杀的亲友，对凡人而言就是好日子？」 「你说的这日子，和现在有什么区别？既然说能让凡人过上比现在好得多的日子，自然是凡人的生活真的会好上许多。」 「为什么？」 楚北陵挪了挪身子，靠在破碎的石阶上，努力解释道：「不知道，但既然掌门都这么说了，那肯定对凡人也有好处。」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莫家想让你做什么？」 「我在莫家，是为了借助朝廷的力量，覆灭其他宗门！」楚北陵说。 第两百四十三章 宗门覆灭法 「覆灭其他宗门？细说。」苏临言简意赅。 「我天生神力，哪怕在天条束缚下依旧能以一当百，即便其他宗门周围布有迷阵，带不进去太多凡人，但只要能带一队凡人进去，我就能大杀特杀，让对方的宗门元气大伤。」楚北陵忍着痛楚答道。 「能这么轻松？」苏临有些不信，但对方既然能说出来，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我已经灭了好几个门派了！你被天条反噬过，应该知道修士不可能顶着天条反噬释放出法术神通。 只要有凡人在，对方宗门的人就只能与我肉搏，单论根骨天赋，没人是我对手，他们百人齐上也赢不过我，我想打就打，想走就走。」楚北陵说。 「的确，按你这么说，倒是可行……不过做这种事用不着莫家吧？你自己随便带着几个凡人闯山门也能做到。」苏临质疑道。 「我虽然能攻打其他仙门，但光是能攻打没用，带着一些凡人虽然能杀很多人，但我毕竟不是万人敌，若其他仙门合攻真武门，真武门不管靠不靠天条，都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想用这种办法覆灭其他仙门，前提条件，便是真武门能顶住其他仙门的合攻，所以我们与莫太尉联手，由朝廷派军队在真武门周遭驻军，这样便万无一失了。」 苏临摸着下巴，梳理对方所说办法的可行性，同时用手指示意对方接着说下去。 「真武门靠我攻打其他仙门，靠朝廷的驻军阻挡其他宗门围攻，在短时间内即可成为修仙界最大的仙门。 而反过来，我们也会帮莫太尉实现他的夙愿，改写天条，让大夏国成为更适合仙凡共存的国家！」楚北陵说。 「有点意思，说说你的三师爷吧，他为什么在你身体里？」苏临问。 「三师爷化作外婴附身于我，外婴寄生这种事，难道你也不知道？」 「细说。」 「元婴修士虽然寿愈千年，但寿元终究有限，若大限将至，仍未化神，唯有用入胎术转世重修才能逃脱死劫，但适合入胎的胎儿，各个方面都需完美契合，否则极易夭折，一两百年找不到适合入胎的婴儿很正常。 所以元婴修士会将元神凝聚于自己的元婴当中，将元婴从肉身剥离，寄宿他身，成为他人的元婴。 这种不是自己修成，而是由元婴大能元神化形而成的元婴，便叫做外婴。 若日后找到合适的胎儿，即可从寄生修士身上脱离，再投胎重修。」 入胎，便是完整的夺舍，将婴儿的身体完全占据。 而外婴寄生，则是不完整的夺舍，只是暂时有个可以容身的躯壳。 从刚才那触手诡异的反应速度来看，外婴并不由寄生者控制，而是由化作外婴的元神自己掌控。 这倒也合情合理，毕竟元婴就是特殊的器官，宿主若是感受到这种从未接触过的器官，或许会因为全新的体验导致走火入魔，将外婴交给寄生者自己掌控，才是上策。 从方才的战斗看，不论是攻击力还是防御力，楚北陵的外婴——三师爷的实力，远远强于楚北陵本身，这便让寄生关系变得格外微妙。 苏临猜测，身为宿主，一定有绝对的权力压制外婴，掌控权一定在宿主手中，否则比起投胎，寄生的风险和收益就过于优秀了，元婴修士完全没必要选择高风险的投胎。 「是不是只要你想，你就能杀死三师爷？」苏临试探性地问道。 「这……嗯，只要时间足够，宿主是可以将外婴完全吸收的。」楚北陵支支吾吾道。 苏临预料之中地点了点头。 这样就合理了，元婴修士能化形为外婴寄生，但因为外婴寄生风险极高，所以古 往今来诞生了这么多元婴修士，寿命过万的却极其少见。 究其根本，就是入胎太难，一两百年找不到婴儿，根本没法投胎。 而当外婴风险太大，想要化形，外婴又不被宿主背叛吸收，那就必须选择值得信赖的宿主，宗门长幼尊卑的制度，自然会被当做最佳选择，宗门保证宿主对外婴的忠诚，而外婴为宗门的后辈提供可靠战力，二者实现双赢。 在伟力集于一身的修仙界中，门派因为这种理由而存在，也就合理了，说到底，稳定的门派传承，也是那些元婴修士为了自身的生命可以更好的延续，而创造出来的系统机制。 「谢谢，虽然你只是一个什么用都没有的傀儡，但还是让我知道了不少重要的东西，但我还是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让你这么有勇气，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敢和我耍这种小聪明？」苏临冷笑道。 「不是我要这么做的！是三师爷让我这么做的！你想知道什么，我全告诉你，我现在肯定全都告诉你，之后三师爷什么都不会说了！」楚北陵脸色刷的变白，惊恐和绝望填满了他脸上每根扭曲的皱纹。 见楚北陵这副模样，苏临确信了自己的猜测没有失误，刚才和他说话的，不只是楚北陵，还有藏在楚北陵体内的三师爷。 根据同心咒的约定，自己提问，楚北陵必须如实回答，但并没有约定必须全部由楚北陵回答。 这个漏洞就让对方有了耍花招的机会，每当他问出一个问题后，楚北陵会如实回答他的问题，而在他用极其简短且毫无信息量的真实答案回答之后，后续继续说话的，便是三师爷了。 如果他没猜错，那些「不知道」应该是楚北陵本人的回答，而不知道后头添加的补充内容，则是三师爷在说话，三师爷自然无需如实回答，那些情报应该也真假参半，别有用心。 「刚才我的问题，你有什么可以补充的吗？」苏临问。 楚北陵大声道：「我能说的全说了！」 「哪些地方是你说的，哪些地方是三师爷说的？」苏临继续问。 「前面那几个「不知道」是我说的，还……还有我在莫家，的确是为了接住朝廷的力量，击垮其他门派。」楚北陵战战兢兢道。 苏临叹了口气，心想真的有神会挑选这样的蠢货当做圣子吗？ 「你真的是真武门的圣子？」 「真的！我是第三代圣子！」 第两百四十四章 花招的代价 「你见过真武大罗天真君吗？」 「这……掌门说，只要我继续好好修炼，不出十年就能觐见真君了。」 「也就是说还没见过，嗯，我懂了。」 苏临知道这个圣子是个什么货色了。 这种圣子大概是门派内自封的圣子，而不是真武大罗天真君亲自册封，给各派掌门降下神谕的圣子，楚北陵顶多只算个天生神力的练体天才。 「你有没有听说过诛仙司？」 「我听莫问行说过！好像朱九勤创立的专门斩杀修士的部门，他说诛仙司是个错误，想让现在这世道变好，必须铲除掉诛仙司……真的！现在我说的都是实话。」 「这样啊……足够了。」苏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按照后续约定，你耍了花招，那我就没必要继续把你送到莫问行那去了，你就死在这吧。」 苏临直起身，双眼再次亮起红光。 楚北陵浑身激烈颤抖，大声道：「求你给我一次机会！重新再订同心咒！这次不耍滑了！真的不耍滑了！啊？三师爷，三师爷想要和你说话！他说他愿意做你的外婴，只要你饶我一命就好！」 楚北陵表情扭曲，一会像哭，一会像笑，脸上不断冒出的冷汗像淋雨似的。 苏临盯着对方，面露怜悯：「多么可悲啊，还没看出你三师爷只是想要活命吗？他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 「哪怕你不喜欢，你也可以吸收他！」楚北陵疯狂地大叫。 苏临沉默不语，眼中红芒愈来愈盛，眼周的空气因为高温产生肉眼可见的扭曲。 楚北陵声嘶力竭地怒吼道：「你不能杀我！我叔叔是九大门派的长老！元婴大能，杀了我你也活不下去！」 猩红的激光骤然喷发，视线在那具魁梧的肉体上来回扫视，眨眼的功夫，对方的身躯就成了一块硬脆的焦炭，对方身体里的光尘开始消散，苏临伸出手，体内运转《夺炁篇》，将一部分炁吸收进体内。 不得不说，元婴修士不愧是元婴修士，套路是环环相扣。 即使是刚才阴谋被戳穿后，那个三师爷依旧留有后手，所谓的外婴完全被宿主压制掌控，甚至能被宿主吸收，很有可能也是三师爷编造的谎言。 为的就是哪怕被戳穿了阴谋，在绝望的处境中，依旧能用这个极具诱惑的条件，让自己生存下去，利用的就是让他产生一种对方已经陷入无可还转的绝境，不会再撒谎的错觉。 当然，也有可能对方说的是真的，但苏临不会冒险。 自古以来，阴沟里翻船的人，都是那些自以为能掌控一起的人，哪怕自己识破了三师爷两个诡计，但难保他不会有第三个第四个。 他没必要和一个元婴老怪斗智，这种货色，还是杀了干脆。 至于楚北陵最后喊的那个什么叔叔，苏临更不在乎，谁知道是不是对方临死瞎编的，楚北陵年纪很轻，心智更是不成熟，他的叔叔年纪也不会大，是元婴的概率很低。 况且，哪怕真有这么一个叔叔，苏临也不惧。 苏临迈步超中心的庭院走去，刚走出迷阵，就瞧见天尊蹲在地上玩蚂蚁，她正在朝蚂蚁群吐口水。 「哦，出来了，看来是解决了。」天尊看见苏临，起身向他走来。 「你在朝蚂蚁吐口水。」苏临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说出了这句话。 「怎么了？」天尊不以为然道。 「为什么要朝蚂蚁吐口水？你是小孩子吗？」 「哼，偏见，尽是偏见，这就是人类的傲慢啊！你养着旺财还要时不时摸摸狗头呢，我吐口水让自己开心开心不行吗？」 「不是不行，我只是没想 到神也会因为这种事开心。」 「有小见大懂不懂？你们人有国家、法律，有理想中的大同世界，难道蚂蚁就没有自己的理想追求？难道就你们人类能领悟所谓的天道，蚂蚁就不行？人类能有圣子，蚂蚁就不能有圣蚁？」 苏临懂了。 人类在神眼中和蚂蚁没区别，她既然能选自己当圣子，那选只蚂蚁当圣蚁也很合情合理。 现在那个蚂蚁群中，说不定就有一只蚂蚁是天尊的化身。 「所以你刚才是选了一个蚂蚁当做圣蚁？」 天尊耸了耸肩，甜甜一笑：「没，吐口水吐着好玩，随便吐两口。」 苏临眉头一皱，很是后悔讨论这个话题。 这时，苏临忽然反应过来，发现天尊竟然是正常人的样子！ 她的头发是黑色的，肤色嫩白，嘴唇粉红，她的衣服依旧颜色斑驳杂乱，但她本身的颜色，全都变成了之前苏临所看到的正常颜色！ 在苏临的视角中，天尊是这个颜色杂乱缤纷的世界中，唯一一个「正常人」。 「你的颜色？」 「我调整了一下，让你看着舒服些，但其实我才是不正常的那个。不过只有你能看到，所以也无所谓了。」天尊笑道，那笑容简直令人心旷神怡。 「什么时候能关掉这个感官就好了，现在看着很不舒服。」苏临说。 「你只是不习惯。」天尊说，「人的认知和与事物的接触时间有巨大关系，等你以这种视角看上几百年，你就会习惯了，你也会建立起和普通人截然不同的新审美。」 「所以槐南现在是花魁，将来可能在我眼里变成丑女？」 苏临只是开个玩笑，但天尊却煞有其事地回答道：「当然，每个种群都有自己的审美和癖好，小众的癖好是小概率的感官异变，你这样的则是全新的感官开发，我知道有些人类喜欢对牛羊猪狗***，其实我很能理解他们。」 「……听你说话，有时像在听一场科学讲座，有时有感觉在听邪教传道。」 「其实差不太多。」 苏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趁着四下无人，发动神通，往自己内脏和血管里添加了一大堆战斗激素，然后沿着风水迷阵的边缘行走，以确保那些家仆可以看见他，而他也可以随时退回风水迷阵中去。 随着苏临走过的地方越来越多，目击到他身影的家仆也越来越多。 很快，莫问行便闻讯赶来，带着一队训练有素的持弩护卫，隔着三丈远的距离与苏临对峙。 免费阅读. 第两百四十五章 天色骤变 莫问行见到苏临的表情像见了鬼，即便见到苏临从风水迷阵出来，他依旧没想到楚北陵可能会死，直到苏临将楚北陵的死讯告诉他时，他才恍然大悟，像听到一个滑稽的玩笑般失笑出声。 但他很快又收起笑容，以百倍于之前的严肃，安静地凝视苏临。 「你妹妹一点事都没有。」莫问行说。 「把她带过来，我要带她走。」苏临直截了当。 莫问行与身边的随从低语了几句，那些随从驱散了围聚在四周的家仆，然后也先行离开，苏临的视野范围内很快就只剩下莫问行一人。 「什么意思？」苏临不解，如果这是表达诚意，那表达方式未免愚蠢了些。 「他们不适合听这些话，所以我让他们回避一下。 楚北陵是真武门的圣子，他叔叔是大罗天门的长老，元婴境，你回去后，最好睡觉拉屎都有人看着，如果可以的话，你就在街上生活吧，哪怕被当做疯子，也比死了好。 你杀了楚北陵，想打赢东瀛贼就只能靠水泥了，为了大夏国的百姓着想，你最好尽快把水泥的技艺教授给神机营的工匠，如果神机营在你死前都没学会怎么做水泥，这场仗就打不赢。」莫问行平静地说道。 「你们到底想干嘛？」 莫问行意味深长地看了苏临一眼，什么都没说，兀自转身离开。 苏临没敢追上去，选择在原地等待洛槐南。 没多久，洛槐南从长廊的另一端跑了过来，她看上去没有受伤，但苏临却无法分辨她的脸色和表情，无法命名的颜色填充在洛槐南的皮肤、瞳孔、头发上，让她看起来像个陌生人。 「这体质可真倒霉，走在街上都会被人绑走，辛苦你啦！」洛槐南亲热地搂住苏临的胳膊，偏头贴在了苏临肩膀上，显得格外高兴。 因为她从那些家丁的口中得知，来找她的人是她的兄长，也就是说苏临是以她兄长的名义来接她的，这让洛槐南格外开心，虽然很早以前她就「苏临哥哥」叫个不停，但当苏临对别人说她是他妹妹时，那种感觉和仅有她自己默认的兄妹关系，是完全不同的。 「走啦，我们不从正门走，闭上眼睛。」苏临弯腰将洛槐南打横抱起，紧接着纵身一跃，跳入风水迷局当中。 借着新的色觉体系，苏临轻而易举地辨认出真实的道路。 在苏临眼中，周围那些普通人类就能辨别的色块，不断移动拼合成全新的景物，墙壁的灰色在空气中移动，从东到西；花簇般的红在地上偷偷平移，翠绿如地毯卷起又铺开。 而苏临瞄准那些完全没有变动的色块，以那些色块的轮廓来辨别真实的景物，不断朝着一面面墙和树木撞上去，撞上树木依旧有触感和痛觉，在空无一物的空气中，他能感受到树叶摩擦脸颊的瘙痒。 但他知道，触听是假的，视觉才是真。 他看到在风水迷局的的正中央，那片没有任何绿植和亭台楼榭的空地上，盘旋着一片浓郁的光尘，那光尘的温度惊人的高，几乎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紧贴地面，深入低下。 而那个地方，明明一个活物都没有。 苏临将这个地方暗暗记下，心想或许那就是莫家刻意要在张府边上建造居所的目的。 终于，苏临翻墙离开了张府，将洛槐南放下。 洛槐南睁开了眼，扶着墙晃晃悠悠走了几步，不好意思地笑道：「感觉好像撞了好几堵墙，连头都撞晕了。」 「你这次被抓，也不算坏事，我知道了不少事情，诛仙司对莫良生的戒备是正确的，虽然莫良生当初是支持创建诛仙司的在朝修士，但他毕竟没有加入诛仙司，也没订立入司咒，现在他可能已经改变当初 的想法了。」苏临说。 「他出卖诛仙司了？」洛槐南惊讶道。 「不一定出卖了，但莫家的确把诛仙司的存在告诉了其他修仙宗门，这有悖诛仙司隐秘的原则，身为最初支持者的莫良生不可能不知道。」苏临，「总之，先去一趟军营，和竹雨姐说一下。」 苏临踏着暮色朝军营的方向走去，洛槐南落后半步跟在苏临身后，腼腆又大胆地拉着苏临的手，神情从最初的忐忑变成窃喜，最后变得放松，在这短暂的间隙，她忘却了在方寸地时痛苦的挣扎，忘记了究竟自己是谁。 苏临不快不慢地走着，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像雨天屋檐下的蜘蛛网缠在身上，越是想找出蛛网的源头，就越拉越多，直到潮湿的丝线布满全身。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是哪里呢？ 苏临停下脚步，陷入了沉思。 天空不知何时下棋了小雨，冰凉的雨滴一滴滴打在脸上，洛槐南踮起脚尖举起手臂，用袖子蒙住苏临的头，轻声道：「下雨了。」 苏临抬头看向暗沉沉的天，天上的色块与暗色的背景融为一体。 「是晚上。」苏临眼神猝然明亮，他斩钉截铁道，「是晚上！」 他记起来了，自己和秦雪夜去要人的时候是晚上，但在进入风水迷局后，他看过白天才有的天空，他记得变了色的蓝天白云，被日光照耀的明亮花园。 他在偏院中是白天！ 但怎会是白天？ 他来张府时，入夜可没多久，按体感估算也绝不可能打到了白天。 况且出来之后，天还是黑的，这样一来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他在张府打了一天一夜，打到了第二天晚上，第二种可能，是张府里头的时辰和外面不一样，里面是白天，外头是黑夜。 「如此明显的光线变化，我竟然没有察觉。」苏临喃喃自语道。 「槐南，你进去的时候是白天还是黑夜？」 「是白天啊。」 「如果让你估计，你觉得自己在里面呆了多久？」 「我没太注意……不太清楚，不过既然晚上了，大概三四个时辰？」 「但刚刚在里面时还是白天，我们出来只花了一盏茶区的功夫而已，但出来就天黑了。」 「到晚上了，变黑不是很正常嘛？」洛槐南面露不解。 「它是突然变黑的！」苏临强调道。 洛槐南眨了眨眼，似乎很难理解苏临说的话。 苏临当机立断道：「我带你再回去！」 免费阅读. 第两百四十六章 灾民 苏临重新抱起洛槐南，按照原路返回张府，再次翻进了偏院。 果然，一到里面，就又变成白天了，但苏临自己却想不起来这天色是在何时变化的。 在他的感知中，反应过来时，天色已经从黑夜变成白昼，在他的印象中，黑夜白天的变化似乎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但这个变化的过程，却被他忽略了，最终变成一段只留存在记忆中的模糊印象。 「你看！刚才还是黑夜，现在有变成白天了。」苏临对洛槐南说。 洛槐南点了点头，承认了苏临的结论，表情却丝毫不显惊奇：「怎么了吗？」 「不觉得很奇怪吗？」 「天当然会亮起来，这不是很正常吗？」洛槐南疑惑地盯着苏临，仿佛想不通的是苏临。 「你觉得夜里有几个时辰？」苏临耐着性子问道。 「从傍晚算，六个时辰差不多。」洛槐南说。 「我们刚才进来多久？」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 「一盏茶的功夫，天却变亮了！我们刚才进出也就两盏茶，天变黑又变亮，你想想看，这不对吧？」苏临循循善诱，将小孩都能理解的常识拆分到最细的程度，讲给洛槐南听。 洛槐南每听完一个结论，都点头表示肯定，然后到最后的结论时，她愣住了。 「你们还不走吗？你既然能杀死楚北陵，应该能从迷阵中自行离开，用不着我派人送你吧？」 莫问行突然出现在二人面前，他的常服换成了一件道袍，双颊用朱砂画着两道样式复杂的咒文，眉心用金粉印出一个火焰状花纹，浑身散发着浓郁的玄教气息，气质介乎于正宗仙门与邪教之间。 「外面还是黑夜，这里面为什么是白天？」苏临皱眉问道。 莫问行眉头微蹙：「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外面怎么可能是夜里？」 「我刚刚从外面进来，外面天都是黑的！你当我傻吗？」苏临严厉道。 莫问行眉头一皱：「你想对我动手？疯了吗？」 苏临观察着莫问行的表情，觉得不似作假，于是耐着性子道：「我刚才离开这去外面，天是黑的，回来这里又变成了白天，听得懂吗？」 莫问行盯着苏临沉默了一阵，似是丧失了继续交谈的意愿，半转过身，最后说了一句：「快回去把制作水泥的技艺交给神机营的工匠吧，你的时间不多了。」 说罢，莫问行头也不回地往内院走去，苏临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眼中，转头看向天尊：「刚才你看到了吧？天突然变亮又变暗。」 「对。」 「这怎么回事？」 「反常现象的原因不是唯一的，我不但见过瞬间变幻的天色，还有像高频闪烁灯一样来回不断切换的天气，而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千奇百怪多种多样，许多高维度伪神都能制造出这种反常，所以我无法给出确切原因。 而你需要的也不是原因，而是藏在背后的逻辑和动机，你其实想知道的是这种反常现象会造成怎样的影响？这种影响是否满足了幕后某人的目的？对方的目的是否会与你产生矛盾？ 如果你问的是这个，那我更无法给出答案了，这是逻辑分析题，在不进行破格的情况下，神也需要条件才能进行推理分析……就像确保「逻辑」这个概念为最高优先级时，神就绝不是全知全能。」 苏临瞅了眼天尊，有些尴尬地泼了盆冷水：「……我只是随便问问。」 天尊双颊一红，攥拳怒视苏临：「所以我认真回答你就有错喽！」 「你干嘛呀？」 天尊脸上红晕迅速褪去，恢复至面无表情：「我就随便装装。」 苏临感到胸气一阵郁结，感到十分不爽。 「苏临哥哥，你是在和天尊说话？」 「不说了，我们走，去军营。」 苏临振作思绪，迈步武安城门口走去。 街道上除了来回巡视的士兵，空无一人，整个武安城透出一股腐朽老者死前的衰弱气息。 出城的路上，苏临被好几名官兵拦下，但都被苏临以秦雪夜和陆竹雨的名字给震慑住了，即便苏临没有任何凭证，但单凭那种自信与绝对力量加持下的傲慢，便让那些官兵不得不相信他的说辞。 到了城门口，他被认了出来，于是守城的官兵连夜破例打开了城门。 苏临还记得上次来武安城时，夜里是不戒严的，更不会紧闭城门。 随着两扇沉重大门缓缓洞开，城外传来一阵骚动，两侧的守城兵熟练地抄起木棍围拢在城门口，当大门敞开足够一人通过的缝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往城里探了探头，在看到一队手持长棍的官兵后，又讪讪缩了回去。 守城队长对苏临谄媚地笑道：「您跟我来，没人开路不好走。」 他在苏临前面出城，拿着木棍四处挥舞，一边怒喝一边恐吓，在几百个逃灾的难民中驱出一条路，那些人骨瘦如柴，身上散发着污垢发霉和伤口腐败的味道，人群中男女老少皆有。 苏临在官兵的拱卫下走过人群，难民避他如虎，瑟缩如病犬。 苏临看到这些人的饭锅里煮着树叶草根，混着一种不知何物的黏糊糊的膏状物，可能是稻壳或是昆虫蚯蚓之类的。 城里城外完全是两个世界，武安城里的普通百姓或许没得肉吃，米饭还是能吃饱的，但仅仅一门之隔，外头的人就只能吃树叶虫子勉强果腹。 这凄惨的一幕令人动容，但苏临也没多说什么，他打过仗，这种事看得太多，这种难民是绝对不能放进城的，他们进城就会变成一批难以管控的流窜力量，都城的治安就坏了，到处都是打人抢东西，管都管不过来。 而且，不光不能放进城，救济他们也要适度，即便城里还吃得起肉，米粮仍有余裕，却仍不能给他们太多吃的，至少不能让他们吃饱，要让他们饿着肚子没力气。 人说到底也是动物，为了活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吃饱的人在这群饿狼面前就是待宰的羔羊，没吃饱的灾民你用棍棒两三下就揍死了，但吃饱了的灾民就不同了，你可能反过来要被他们打死。 即便最后赢了，也要死不少人，发粮的人死一批，灾民也要死一批，吃下去的粮食最后都到了死人肚子里。 苏临以前就想，为啥当好人发粮食，反过来还要被灾民抢杀？ 后来这种事见得多了，就什么都明白了，说到底还是两方人想法不同。 拨粮施恩的人想的是：我给你们粮食活命，你们再去别处寻活路吧。 而受恩的灾民想的是，凭啥你们吃得饱，我们就得饿着肚子逃灾？就凭你们住的地方好？就凭你们住得靠里边，没有东瀛贼？你说这是命？那我也是你们的命。 肚子饿了，是非善恶什么的都甩到一边，那时的人就不能当人看了，如果灾民带着一儿半女，那做起事来更加无可忌惮，所有的负罪感都能用「为了亲人」这个理由去消除。 所以有经验的官员都知道，救灾民不是不可以，但绝不能让灾民吃饱，除非粮仓的米源源不绝，根本吃不完，否则吃饱了就一定会出事。 这种电车难题般的道德困局，苏临也不知道怎么解决，这是客观存在的现实问题，一个非常简单也非常困难的选择题：粮食就这么点，人却多太多，那死谁才合理？ 「前头就是兵寨了，您慢走， 我就送到这了。」守城队长笑道。 苏临点了点头，目送对方挥舞着棍子，重新回到城里，亲眼看着那道城门在数百个灾民面前缓缓关上。 他此刻对灾民心中的怨恨感同身受，于是反过来更清楚放人进城是个错误的选择。 「真可怜啊，如果不打仗就好了。」洛槐南说。 「这种事现在没办法。」苏临扭过头，转身走进兵寨。 第两百四十七章 猪八戒 苏临循着记忆找到了陆竹雨的营帐，帐内的篝火映出一瘦一胖两个人影，苏临看出苗条的那个是陆竹雨，但胖的那个却认不出是谁，甚至不像是个人。 那个人实在是太胖了，与陆竹雨一般的身高，身体宽度却有四个陆竹雨这么宽，活像个巨型水桶。 苏临掀开帘子走进营帐中，看到陆竹雨正在和一头猪聊天，刚才他看到的就是一头肥胖的，直立的大肥猪。 直立的肥猪穿着人类的衣服，袖子里露出的手仍是家猪的蹄状，但肩关节的活动范围，显然已经脱离了寻常猪所能达到的范围，更像是人。 那头猪站在那里，用猪蹄夹着一根棍子，棍子直直插在营帐中央的一滩水泥中。 苏临突然就明白了陆竹雨派人送来的水泥出自谁人之手。 不过这位是妖魔？ 看外表不太像，这睿智的小眼睛充满了人的智慧。 所以是妖修吗？ 好像也不是，妖修只会融合妖兽的部分器官，但显然眼前这位猪先生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是猪的模样，他纯粹就是一头猪站起来，套了件人类的衣服。 「回来了就好，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八戒师傅。」陆竹雨指着猪人介绍道。 苏临愣住了，他看了看地上的水泥，又看了看眼前那完全没经过任何进化的猪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短短几秒钟，他已经脑补完了八戒师傅的传奇人生，八戒师傅或许和他一样来自于地球，并且掌握着制造水泥的技术，可惜穿越时出了点儿差错，灵魂撞进了一头猪的体内。 幸好这个世界可以休息，于是靠着各种机缘，八戒终于能像人一样行走了。 如果不出意外，它……不，应该是他，他应该是因为那张暗号告示来的。 「您是因为……那告示来的？」苏临犹豫着问道。 「恩，但你没告诉我答案，所以我也不知道对不对，但八戒师傅知道三八大盖这个名字，还知道怎么用，我就先请过来了，八戒师傅说的答案是什么来着？」陆竹雨看向八戒。 「不用回答了，光是八戒这个名字，我就知道不会有错！我们是老乡中的老乡。」苏临长叹一声，上前感慨地伸出手，激动道，「咱们在这遇上真不容易啊，这样子过得很辛苦吧？」 「你也是大阳县苦窝庄的？」猪八戒用别扭的声音问道。 苏临一愣，旋即笑道：「用不着吧？都一个地方来的，就别绷着了。」 「我晓得了，你误会了，你不是苦窝庄的，你和我主人是一个地方的。」 「主人？」 「对，你是地球来的吧？那是我主人故乡，我看到督察府贴出的奇变偶不变，我就知道出这题的人和我主人是一个地方的，主人说过从那地方来来的人都喜欢用这个对暗号，不过高祖皇帝不知为啥没用这个暗号。」 苏临最开始构思的故事被否决了，一个新的故事在苏临脑中成型：一个穿越者穿越到了这个修仙界，养了一头猪，平日里因为无聊竟然和猪说话，结果猪后来修炼成精了，于是就知道了许多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知识。 但如此一来，新的问题便又诞生了，为什么这头猪会做水泥？ 人因为孤单对着畜生自说自话可以理解，但一般没人会教畜生读书写字做水泥吧？毕竟对牛弹琴自古皆有，教牛弹琴的古来罕见，更何况是教猪做水泥。 然而，没有会弹琴的牛，却有会拌水泥的猪！ 并且这头猪拌出来的水泥还有模有样的。 「这个水泥是？」 「主人经常干，我看着主人学的，。」 「？」 苏临觉得很离谱，水泥应该是非常复杂的工序，一头猪在旁边看着都能看会？ 这时，陆竹雨站出来说：「八戒师傅已经教过神机营的工匠了，其实很简单，和高祖皇帝说的那些配料也一样，只不过高祖皇帝没把加工方式说出来，所以神机营的研究一直没进展。 现在想想还真可惜，若在当年能把水泥造出来，十年前那场仗就不会打得这么辛苦，也不会死这么多人了，唉，明明就是这么简单的几个步骤。」 苏临无心关注什么水泥，他现在更关心猪八戒的主人在哪里。 然而当他问起对方的下落时，猪八戒却说主人或许早在很多年前就死了。 那一天对猪八戒来说是很平常的一天，那时他还只是一只有名字的猪，在猪圈里快乐地拱食，它的主人与往常一样光着身子，在院中打井水冲凉。 按照惯例，主人在冲凉结束后，应该和来给它添猪食。 但那天突然来了个人，进院子和主人说了几句话，然后主人就冲进了屋里，屋子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像雷公在耳边打雷。 后来猪八戒有了人的智慧，才在回忆中明白，那是三八大盖的枪声。 而当时猪八戒什么都不知道，它被那巨响吓得畏缩在猪圈的一角，看着那人冲进了屋子，没多久听到了主人凄厉的惨叫，一个血红的人影提着三八大盖夺门而出，冲进林子里消失不见。 然后那个来历不明的男人走出屋子，手里拎着一张皮。 猪八戒对那天最深的记忆，就是它没食吃了，整整好几天都没食吃。 不过好在还有其他猪，它填饱肚子有了力气，最后还是撞烂了木栅，成了一头自由的猪。 「人没了皮，大抵是死了，但既然我能变成人，那主人活着也说得过去。」八戒说得理所当然，听不出他对曾经的主人有什么感情。 听完对方的讲述，苏临感到一阵消沉，这种冥冥中的错过，让苏临想起了穿越过来就驾崩的朱九勤，他不禁懊恼地猜想穿越者之间，是否有着绝对无***首的绝对规则。 然而苏临很清楚，这种想法只是他对此种糟糕宿命一厢情愿的丑化。 「既然我已经告知了水泥的做法，是否能兑现您刚才许诺的承诺呢？」猪八戒扭头看向陆竹雨。 陆竹雨一愣：「这，这是当然，但我还不知道八戒师傅擅长什么，您是否还会其他技艺呢？」 第两百四十八章 蒸汽机 面对陆竹雨的提问，猪八戒说出了蒸汽机这个跨时代的机械产物名称。 在他的描述中，蒸汽机成了一种可以依赖极少人力，便能产生巨大力量的神奇器械，而即便是那极少的人力，也仅仅花费在操作这台神奇的机械上。 猪八戒的描述惟妙惟肖，仿佛他真的见过那所谓的蒸汽机似的，并且他所描述的景象，的确与苏临记忆中的蒸汽机极其相似，以至于苏临有那么一刻真的相信自己那位老乡在这头猪面前制造出了蒸汽机。 但很快，怀疑便战胜了坚信，短暂的激动后，聪明的大脑再次占领了高地。 苏临很清楚，那所谓的蒸汽机是一个多么恐怖、复杂、强大的机器，它是人类历史上工业革命的最最辉煌的一个机械代表，而它所表现出来的科技含量，也远远比它所承载的原理更加复杂。 苏临也知道蒸汽机的原理，他相信朱九勤肯定也知道，比起神机营的烈风弩，如果能制造出一台蒸汽机，那历史将被往前不知推动多少年。 大夏在面对东瀛贼的入侵上，会犹如当年哥伦布降维打击印第安人那样，轻而易举地将她们驱逐出去。 然而蒸汽机并没有出现，连带着其他原理十分简单的跨时代产物也没有出现。 因为蒸汽机诞生所需要的基础远比那寥寥几行原理更加难以获取，大夏国如今还难以制造出能承载蒸汽压力的钢材，而所谓的百炼钢，根本没有承载巨大压力的力量。 苏临猜测朱九勤一定想过许多办法，譬如将钢壁加厚之类的，但肯定也遇到了新的困难，随着容器的加厚，热能的传导也会成为问题。 蒸汽机一定要有着足够的火力，能在短时间内把大量水分变成蒸汽，好让盖子噗噗噗地运动起来，而任何对容器的改造，都会增加隐患，让效率发生改变。 总之，苏临在很早，几乎是穿越没多久，就明白了蒸汽机是一个和热气球一样的东西，看似原理简单，轻易便能制造，然而却极其复杂，在古代根本难以复刻。 热气球至少还有孔明灯这个原型，唯一的技术壁垒是没有足够轻薄，伸缩性好、密封性好的气球材料，而蒸汽机需要的前置技术，远比热气球麻烦得多。 相比而言，最后朱九勤选了钻研水泥，无疑是一个绝对正确的决策，一旦研发成功便能奠定大夏国在战争上的强势地位，并且水泥的复刻要比其他简单得多。 苏临很难相信一头猪掌握了这样的技术。 不过……那把三八大盖的制作材料，能如此贴近现代工艺，或许那位老乡的确掌握了极其可怕的工业技术，也就是说——对方可能真的是一个可以独自攀登科技树的猛人！ 「那就辛苦你了，你觉得要多久才能大量产出水泥呢？」陆竹雨问猪八戒。 猪八戒：「大量产出现在肯定不行，您也听到了，制作水泥要花大力气的，要很多人出力。」 苏临在一旁静静等待两人交流结束，最终陆竹雨打算将神机营一部分人交给猪八戒管理，并让督察府上报朝廷，为他谋个合适的职位。 除此之外，陆竹雨还为猪八戒安排了几名贴身助手，苏临知道那几名助手名义上是协助对方完成水泥的大规模制作，实则是监视和偷学。 毕竟猪八戒这种从牲畜变成人的特例，在诛仙司眼中，肯定比寻常修士更加危险，苏临毫不怀疑，如果不是猪八戒当下还有利用价值，陆竹雨会立刻执行诛仙司固有的职能。 送走了猪八戒，陆竹雨松了一口气，看向苏临：「近来日子不太平，真是糟透了。」 「我看到了，打仗是这样的，你听说过真武门吗？」苏临问。 「真武门？我当然知道，但真武门不 算大门派，更像是大罗天门的分支，几乎所有信仰真武大罗天真君的小门派，都会给自己取这个名字，怎么了？」 「遇到了些可疑的事。」 苏临将自己在张府上遇到的事，将莫家将诛仙司存在告诉其他修仙门派的事，全都告诉了陆竹雨，当然还提到了可疑的风水迷阵，以及可疑的居所选址。 陆竹雨听完，神情更加凝重。 她揉着眉心，略显烦躁：「我早就知道当年那批人会出问题，即便加入诛仙司的人都订立了入司咒，但只要有那些人在，诛仙司的存在迟早会被其他仙门知晓。 事情越来越多了，朝廷也乱成一片，你应该也看到了，官府在到处拉壮丁。 但这不是陛下的意思，陛下不想用这种办法逼迫百姓上战场，但士兵人数不够是确实存在的问题，当官的要完成兵部下发的任务，就只能强行拉壮丁。 但这样一来，大夏就又变成大梁了，这是陛下上朝时亲口说的话。」 陆竹雨盯着眼前的奏折，神情迷茫又无奈。 「而且陛下他还不知道诛仙司的存在，更不知道修仙的事，光是那些战事，就逼得朝廷不得不重蹈覆辙，如此一来，别说坚守高祖皇帝当初的理想了，大夏是否能存续下去，都是个问题。 这和信念是否堕落无关，而是如果不选择堕落，那就只能被敌人所消灭。 除非能再次击退东瀛军，否则大夏是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苏临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回道：「真是高高在上。」 「嗯？你说什么？」陆竹雨一惊，讶异地抬头看向苏宁。 「我说朝廷真是高高在上，这样下去迟早要灭亡，朱民本还是太嫩了。」苏临冷冷道。 陆竹雨皱眉：「不能这么说，皇上还很年轻，有决心也有才能，如果不是这次战事，大夏必然会越来越好，现在的局面只能归咎于时运……实在是时运太差了。」 「才能？个人的才能重要吗？根本不重要，现在朝廷的问题就是高高在上，不把老百姓当做人，什么理想，什么「以民为重」、「以民为本」，都已经变成了一种口号和准则了，他们丧失了对这几个字的理解。」 陆竹雨对苏临的逆反感到震惊，但她很清楚，苏临是个怎样的人。 于是她问道：「你的意思是？」 「我问你，现在老百姓觉得朝廷怎样？」 陆竹雨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最后说道：「都回去了。听手底下的人说，大家都很想念高祖皇帝，觉得现在的朝廷和大梁一样腐朽了。」 「那真相是什么？朝廷到底有没有腐朽呢？」 第两百四十九章 朝政琐事 「皇上没有堕落，很多大臣也没有，但的确有人堕落了，他们背叛了高祖皇帝的理想。」陆竹雨不无悲哀道。 「那这件事老百姓们清楚吗？」 「他们怎么可能会知道，即便知道了也无法改变什么。」 苏临直接打断对方：「你们做官的在小看谁？不会觉得自己做官的最聪明吧？是觉得告诉了平民，平民也帮不上忙 如果所有百姓都觉得一个国家已经彻底腐朽，就会推翻它，但如果他们知道国家遇到了困难，并非统治者腐朽，而是他们当中出现了一些背叛者和阻挠者，那他们就会帮你们打败他们。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苏临，事情没这么简单，你在方寸地不就做了相同的事吗？你把什么都告诉他们了，他们却反过来想要出卖你，如果你没有力量，如果你不撒那种谎，结果就是你会被捆起来，被他们送到吃心鬼面前。 同样，如果朝廷做了这种事，这种事可能会再次上演。」 「这是两种情况。」苏临答道，「朝廷应该让百姓知道大夏国如今面对的处境，让所有人都明白朝廷的立场。 正因为那些强行拉壮丁，欺压百姓的官兵肆无忌惮且不被惩戒，百姓就把他们当做了朝廷的意志！正因如此，大家才会对朝廷失去信任！ 你们得给出足够明确的标准，让老百姓们知道谁代表着朝廷的意志，谁是国家的蛀虫！ 只有明确了这个标准，改变才会自下而上开始，即便朱民本周围都是些女干佞之臣，底下的人也会替他将那些蛀虫一一拔除。」 陆竹雨没有说话，她明白苏临说的办法很好，但一个办法再好，也要看有没有人用，权力之所以令人陶醉，就是因为权力只受制于更高的权力，与下却百无禁忌。 虽然一直以来，为官者都称权力是国家公器，但只要在朝为官的人，都知道所谓的「公」其实名存实亡，公器一旦被某人掌握，本身的性质就已发生改变。 而持有者除了强调「公」之外，还会坚决捍卫事实上的「私」。 而一旦将这条规则打破，权力就从一种肆意妄为的私人力量，变成了公器，也就不再吸引人了。 苏临的意见很好，但他的意见无异于让朝中文武百官，将脖子伸到老百姓的铡刀下，这种策略注定无法普及实行，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僚宁愿慢性死亡，也不愿意权力受到限制。 苏临轻声道：「其实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真的有这么简单吗？」一直安静的天尊忽然开口道。 苏临看向对方，她双手撑在政案上，平静地解释道：「你的想法虽然简单正确，但却无法长期保持，更难以维系。 权力会让人腐朽，而权力本身却无法消除。 拥有高尚情操的人掌握了权力，抵抗住了腐蚀，可以为芸芸众生带去一段时间的安宁，但除非那个人能长生不死，并且永远不被权力所腐蚀，否则权力必将易主。 权力的组成是阶梯状的，腐朽是阶段性的，一个修仙者靠自身伟力掌握了数万人的生命，这不叫权力，这是力量。 而一个普通人靠着某种制度，将其它人的力量与自身绑定在一起，从而获得了操纵他人行为的能力，这才是权力，权力本身是个体力量的绑定，所以它的腐蚀也更难防范。 就如现在，朱民本还遵循着他父皇的意志又如何？官员却已经被权力所腐蚀了，这是一种难以改变的循环，甚至可以说是人性的渴望。 回顾历史。 明君、昏君、明君、昏君…… 建国、灭亡、建国、灭亡…… 朝代更迭，往复循环，或许本身就 是一种自然现象。」 「我不能苟同，朝代的更迭无法避免，但制度总会慢慢优化。」苏临说，同时心里想起了现代的社会。 「你可以自己试试嘛，既然你觉得人类有一条正确的道路可走，那你大可以带着他们走，我非常推崇这种追寻完美制度的精神。」天尊眯起眼微笑，脸上再度浮现那种独有宠溺和欣赏。 苏临认真道：「只要有机会，我会的。」 「你在和天尊说话吗？」陆竹雨问。 苏临点头，话锋一转：「嗯，一些小事。你说的朝廷的事暂且搁下，现在有个更大的问题，莫良生想要改写天条。」 「什么？！」陆竹雨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指间的毛笔也停止了滑动。 「我用同心咒从一个门派圣子嘴里套出来的，可信度很高。」 「天条可是化神修士飞升才能订立的天地法则，如果这么容易改写，也就不叫天条了，他那修为怎可能。」陆竹雨嘲笑道。 「不清楚，但不管怎样，先处理掉他肯定没错，莫良生把诛仙司的存在告诉了修仙宗门，对诛仙司也是个威胁，早晚都得解决。」 「这……不太方便啊。」陆竹雨面露难色。 「莫家在朝堂之上党羽众多，他在位时的门生多在兵部，督察府中也有，而他的儿子各个都是将军，正在前线作战，这节骨眼上是处置不了他的。 莫良生如果死了，莫党就乱了，谁来使唤他们？这时候换不了人，只能再从莫党中推出个领头羊。 但他们也不笨，一定会「乱」到饵食出现才会安分下来，陛下必须下放权力，但陛下手里可用的东西已经不多了，陛下不可能把督察府再分出去。」 苏临听懂了。 又是一个现实的问题，体制手术只能在太平盛世进行，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临时提拔适合人才完全不顶用，能顶用的，只有那些说话有人听，做事熟悉，门路又清的人。 陆竹雨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说道： 「莫家的事，我会再查查，有结果了告诉你，你先去休息吧，你应该也很累了，今晚你也不用再进城了，就在这睡吧。槐南和我一起，你就去南志贤那儿睡吧。」 「他在哪？」 「来人，带苏先生去南大师那儿。」陆竹雨唤道。 苏临与洛槐南和陆竹雨挥手告别，跟着卫兵来到了南志贤的住处。 站在帐篷门口，苏临就闻到了之前在陆竹雨帐子中闻过的猪骚气。 第两百五十章 天道的选择 苏临掀起帘子，弯腰入内，看到南志贤坐在一堆混乱的药材中，正在炼制丹药，对方也抬头瞧见了他，并不显得惊讶，从容地指了指角落里的兽皮毯：「你想睡，睡那就行了。」 「猪……咳，八戒师傅来过了？」 「你也见过那头猪了？」南志贤笑道，「如今猪都能修成人啊！我听说它之前可不是什么妖兽，就是一头正宗的家猪。」 「他来你这干嘛？你又没一官半职的，他干嘛要见你？」苏临问。 南志贤停下了捏丸子的动作，无语地耸了耸肩：「不知道，可能觉得我也是神机营的人吧，我们没说什么。」 「是吗？」 苏临不再继续话题，走到兽皮毯上躺下，天尊也十分自然地躺了上来，紧挨着苏临躺好。 兽皮毯并不大，苏临只好张开双手躺的舒服些，而天尊十分不客气地把他的胳膊当做了枕头，她身上独有的特殊香气盘绕在苏临的周围，在鼻间忽隐忽现。 胳膊上传来对方呼吸的节奏，隔着衣衫的体温若有若无。 飘散在他们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因为他们俩的呼吸而充满了情欲的味道，苏临也感受到了自己身为人类这种动物的繁衍欲在蠢蠢欲动，特别是处于这种色彩极度魔幻的世界中。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色彩斑斓的世界，每个人身上都是五颜六色的，曾经身为花魁的洛槐南都变成了抽象的彩色立体人物，直立的猪接近蓝白渐变，陆竹雨的头发是黑漆漆的黑金，颜色尖锐。 整个魔幻的世界中，只有天尊还是原来的样子，她依旧那么漂亮，完全符合人类的审美，并且是在人类中最美的那类女人。 她身上的香味和温热感，都在提醒苏临应该做些什么，身为人类中的雄性，他应当履行自己与生俱来的职责，延续血脉。 然而愚蠢的基因并不知道眼前的雌性并非延续血脉的对象，她不是人。 苏临能通过两人贴在一起的侧面，通过尖锐的五感想象出那凹凸有致的身材，这种亲密接触让苏临感知到了天尊的情绪，正如天尊所说，语言只是信息交流最方便的途径，但却不具备足够的深度。 「你很纠结嘛，为什么不给自己来点镇静激素？如果你不想的话，也可以直接和我研究一下榫卯结构，之后就能冷静下来了。」天尊开口道。 苏临：「无关紧要，我已经知道怎么做了，如果能成功的话，我就能彻底改变人类王朝的历史。」 天尊：「怎么突然谈起这么宏大的话题？我以为你还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对自己构想的‘乌托邦，产生兴趣呢，既然你有想法了，要不谈谈？」 苏临：「之前你说过，掌权者会被权力腐蚀，即使偶尔出现不被腐蚀的掌权者，也不可能长生不死。 即便真的能够长生不死，因为构成权力的是众人力量的绑定，因此他也只能兼顾属于自身力量的那部分，其余的部分，将永远处于腐烂、更新的迭代中，就像贪官是杀不完的，只能监视。 …. 这个情况需要改变，而且改变的方法并不难想，只是很难成功。」 「什么方法？」 「这个世界最大的问题就是权力只能靠更高的权力来约束，而更高的权力背后所藏的，依旧是人的意志，它依旧会产生被腐蚀的风险。 但只要让最高的权力失去人的意志，将它变成一个类似游戏规则、天道法则一样的东西，那么不会腐朽的制度就诞生了。 促成这一规则体系的基础，便是天条！」 「比起我其他信徒的天道，你的天道要更加冷酷极端，虽然直指根本，但容错率却为零，一旦出错，凡间必然陷入一种诡异扭曲的 生活环境，你确定要追求这容错率为零的完美平衡？」 「我觉得这是对的。」苏临冷冷道，「人类需要一个无感情的善神，而我会让这个神由天条组成。」 天尊微微一笑：「那就赶紧开始吧！千万不要半途而废，我想看到这天道的最后。」 苏临瞥了天尊一眼，满脸好奇：「你好像很高兴？」 天尊捏住苏临的下巴，迫使对方与自己对视，压低声音道：「我在你身边，可不是给你当金手指的。即便是神，爱的肯定也是能让自己快乐起来的人啊，所以你得努力让我快乐起来。」 「如果只是这样，那神还是挺容易满足的。」苏临面无表情道。 …… …… 张府别院，密室之中，莫良生挑灯夜读，提着毛笔，不断在纸上书写着什么。 而他的身后，站着一名脸庞稚嫩的少年，少民翘着二郎腿，一脸忧郁地坐在太师椅上，仿佛在思考某个极其严肃的命题。 在昏暗的密室中，少年的童眸散发着澹澹的绿光，棕色的藤蔓盘绕在他光洁的脖颈上，一路伸进衣内，草木的清香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仿佛他是一个新生的树木。 「莫良生，你觉得天尊会承认我的天道吗？」少年忽然开口，嗓音温和。 年老的太尉停下书写，转身对少年露出微笑：「您是天尊钦定的圣子，领悟的必然是天尊的神谕，又怎么会出错呢？在您出现之前，我一直都在思考这个国家的前途，但却没有任何头绪。 诛仙司、先皇，还有那突然出现的天条，当时我觉得一切都是对的，那一切都该是一场盛世的开幕，往后大夏将国泰民安，四海昌平。 但直到后来东瀛贼出现，我就察觉到了先皇给大夏国的子民设下的，不仅仅是一把保护伞，更是一剂慢性毒药，如果按先皇的话说，大夏国的百姓就是温室里的花朵，如果温室被打破，那些花草是万万不可能在野外生存的。 然而，愚笨的我却想不出更高的方法，来替代陛下的安排，直到您的出现。 蓝大人，您的天道，一定是对的！」 阿蓝澹漠地看向对方，犹豫着说道：「但天尊并不回应我，我一直在梦里问她，但她却不告诉我答桉，只是说让我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 「天尊的鼓励，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您的正确吗？天尊掌管天道，若你的做法有违天道，天尊又怎会鼓励您呢？更何况，天尊回应了我的请求，已经答应为我们铲除逆道人和狂蜂，这恰恰证明天尊在支持您啊！」莫良生耐心地安抚对方。 阿蓝的神情却更加忧郁，无法抹去的迷茫和彷徨在他脸上疯狂生长，莫良生单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阿蓝对自己的想法有多么质疑。 这无可厚非，圣子大人太善良了，他心系凡人，就和当年先帝一样。 但莫良生凭借自己数十载的修仙经验，以及在朝为官的经历，判断圣子的想法是正确的，那是他多年苦思冥想，寻而不得的答桉，即便如此残忍，但又如此美丽。 莫良生相信，若朱九勤在世，他一定会对阿蓝的想法大加赞扬。 作为虚长五十岁的老人，莫良生知道圣子还太稚嫩，虽然他有精准长远的眼光，但却没有足够的决心，正因如此，圣子才需要他的辅左。 对此，他不胜荣幸。 他必须让圣子成为一个行事果决，充满自信的人。 「莫良生，天道是唯一的吗？」阿蓝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和你说过的，另一个天尊钦定的圣子？」 月入寒渊 哦，期待精彩继续！ 第两百五十一章 阿蓝的天道 阿蓝记得那个人，那个人被很多门派的掌门感应到了，感应天尊降下神谕，将他敕封为圣子。 然而虽然大家都是圣子，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理念，甚至有的理念是互相矛盾的，明明他们都是被天尊认可的代言人，意志却有着不可调和的冲突。 那么，一定是有个人错了，错的是对方……还是自己？ 阿蓝不知道。 他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天尊会选中自己当圣子，是因为童年悲惨的经历吗？如果是的话，那世界上和他相似的人有很多很多，比他悲惨的人有的是。 他出生于书香门第，父亲认识许多官员，他从小就知道无官不贪，即便是朱九勤在位时，清官也没几个。 或者说，朱九勤在位时，看起来像清官的人，在朱九勤死后，就慢慢变得贪婪，胃口也日渐增大。 像这样的人，不能说他曾经是清官，现在变成了贪官，真相是他们本来就是贪官，只不过以前伪装得很好，而现在不装了。 阿蓝的父亲有一个朋友，在阿蓝的记忆中，那位叔叔是一个很刚正的人，他励志成为清官，为百姓效力。 那个叔叔每次来家里作客，都会针砭时弊，谴责那些女干佞贪臣，但等他自己当上官后，再来家里作客时，便很少提起那种话题了，他不再与父亲谈论朝政，也不再谈论读书人的秉性，只谈历史。 他谈论大夏之前大梁的历史，谈论那些王侯将相，是非成败，讨论那些大人物的功过，以及那些大人物成功与失败的原因。 虽然叔叔依旧和父亲谈天说地，却不再说某种性格是值得令人效仿的，曾经独立于历史大势，只和良心有关的性格，现在必须与成败挂钩。 若一人能成就大业，即便是女干雄也令人钦佩，若一人坚持良善，终至功败垂成，那哪怕对方是一名圣人也不值得效仿，他说人人都佩服圣人，但大部分人都想做成就大业的女干雄，不想做失败的圣人。 以前的叔叔，认为人分小人和君子，而当上官后，他却说君子与小人没有两样，在小人的位置上，谁都是小人，在君子的位置上，谁都是君子，小人坐到君子之位便成了君子，君子坐到小人之位，便是小人——每个人都是伪君子。 那位叔叔对他说： 「阿蓝啊，没有官不贪，不贪的官做不好官。」 「阿蓝，要记住，看一个官当得好不好，要看他收受贿赂的技巧怎么样，一定要不断地摄取利益，将朝堂连接起来的蜘蛛网，便是利益，你不但要善于收取利益，也要善于分配利益。 你的上司向圣上举荐你，是因为你能给他带去利益，你手下的官员愿意服从你，是因为你能给予他们利益，你的朋友愿意帮助你，是因为你能帮他们维系利益，利益从哪儿来？往下往下，都是民脂民膏。」 「阿蓝，叔我这辈子，做到三品也就到头了，因为叔我醒悟得太晚，你很聪明，叔不希望你再走叔的老路，记住，一旦选择了入仕，那你就得知道，办好事不取决于你本身能力，而取决于你手里的权力。 权力不是靠能力争取来的，是靠圣上给的，圣上给太尉、给宰相，宰相大人的一封举荐函就能让你升官，升了官，有了权力才好办事，否则你哪怕再有治国之才，都难以施展。 别想着给百姓办事，要想着给上头办事，你帮百姓办得再多，你也升迁不得，只要把你的顶头上司哄开心了，喂饱了他，让他离不开你，让他想要让你为他办更多事，你才能升迁。」 「阿蓝啊，现在也是贪官了，而且是大贪！巨贪！但我贪来的那些金银钱财，都打点了上下，自己留的却不多。 叔是个好官，因为叔懂得怎么对百姓好。 你记着，国家兴亡，百姓皆苦，平民平民，精髓在「平」，百姓就是平地，天生就是让人踩的！踩得越狠，跳得越高！ 古往今来，即便是高祖皇帝那般千古无一的圣贤皇帝，也得踩！ 他踩在我们这些官员身上，我们这些官员呢，还是要踩在百姓头上！ 当个好官，不是收着脚不愿意去踩，而是你踩得轻些，你踩得比别人轻，跳得比别人高，那就是对脚下那些老百姓的大恩大德了，踩是手段，跳是目的啊。 你不踩，人家就跳得比你高，人家就会踩你。」 这些话，阿蓝只听过一次，却记到如今。 他刚听时很讨厌那叔叔，但大了些，看到了一些事，才知道叔叔是对的。 即便是朱九勤在位时的大夏，百姓都是被官员踩在脚下，只不过朱九勤踩在这些官员肩膀上的力道重了些，让那些官员不敢用力去踩脚底的平民百姓，以至于老百姓们有那么一段时间，产生了错觉，仿佛脑袋上那几千只脚挪开了。 然而脚一直在，就贴着头皮。 这可悲的现实，让阿蓝很难过，心里堵得慌，直到那一天，他偶然在老家箱底翻到了一本《练气术》，无师自通地觉醒了气感，他才见到真正的世界。 于是真相的大幕在眼前揭开，他豁然开朗，用更高的眼光领悟到了，该怎样让踩在老百姓头顶的那些脚轻拿轻放。 他相信自己是对的，否则他也不会刚入道就被天尊选为圣子。 现在，他虽成就元婴，但从未改变当初开悟时的想法，那就是天道，别无其他。 但为什么其他圣子领悟的天道与他不同？天尊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个人的理论虽然能达到他所追求的目的，但肯定不是正道。 阿蓝还记得另一个圣子向他提出的建议——「你说得不错，一定会有人踩在平民头顶，区别只在于是谁，但你那种方法过于半吊子了，我的办法才能一劳永逸，你难道没想过吗？ 既然天尊是唯一的真仙，为何天尊要放任其他伪仙的存在？」 阿蓝自然不知道答案，但他觉得天尊这么放任，肯定有她的理由。 而那个人给出了一个特别的猜想：天尊放任这么多虚伪的上仙存世，其实就是让人来信仰的。 他潜入了很多教派，探听到了许多教义，发现人类的情感在各个教派中都能得到满足，譬如说有一帮人信奉所谓的清虚菩萨，他们最喜欢的就是承受痛苦，遭受虐待凌辱。 还有一帮人，信奉德善法王，喜欢做善事积累功德。 还有追求纯粹欲望快乐的红尘仙，追求单纯强大武道的真武大罗天真君。 对方觉得，他们完全可以让这些人各司其职，为大夏的昌盛攻陷自己的力量。 譬如，他们可以让信奉清虚菩萨的人作为底层遭受压迫的贱民，用鞭子抽打他们，让他们在田间劳作，成为这个国家兴旺的薪柴。 让信奉德善法王的人去当官，让他们做善事积攒功德，做清官。 让真武真君的信徒去战场上杀敌，为大夏开疆拓土。 虽然即使同一个交流中，个人的信仰略有差别，但只要仔细甄别，这泱泱大国总会有这一席之地，即便是欲望扭曲的加害者，也能让他们去管理清虚菩萨的信徒，而作为天尊的信徒，就成为最高的掌权者，把控大局。 阿蓝觉得对方的理念过于扭曲，并且其他伪仙的信仰，很多既危险又诡异，他不相信如此异想天开的办法，会是那引导万物，生生循环的天道。 虽然阿蓝无法正面驳倒对方，但他相信，最后答案肯定会揭晓。 后世的修仙者将会明 白他的用心良苦，明白凡人与修士之间，也可以存在互惠互利，共生共存的关系，他会用行动向天尊证明，自己不会辜负她的期望。 他要用自己的行动，将大夏国推至天尊口中那遥远的，美好的——资本社会！ 第两百五十二章 马厩闲谈 苏临沉浸在自己构想的完美社会的想象中。 如果一切都按照他想的那样，那所有问题就都得以解决了。 生活的好坏趋势，在大环境下由规则决定，而决定何种规则的则是那些权力的掌控者，权力掌控者的善恶将决定规则的善恶。 因此，才需要带着善意，并且不会改变，稳定长存的规则。 天条。 没有比天条更直接、强大、绝对的规则了，至少在苏临目前的认知中，凡间的力量都不能动摇天条的力量，即便有遮天法阵这种遮蔽天条的极端力量，但遮天法阵终究不能长久。 所以改造计划就变得很明了了，只要制定一系列的天条，让天条来确保国家法度的绝对执行，那很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如果天条规定不准搜刮民脂民膏，那么法令之外的剥削就会不复存在；如果天条规定不能无辜伤人性命，那谋杀害命就不会出现；如果天条规定不准盗窃，那盗窃就不复存在…… 当然，苏临知道这些规则太过直接，如果真的制定了这些规则，说不定反倒会出现一些难以预见的悲剧，譬如穷到只能偷盗生存的人，因为无法偷盗而活活饿死。 越是具体的天条，影响的范围就越大，所以在规则的制定上，必须经过深思熟虑，尽管苏临现在没有好的想法，但思考的时间还很多，毕竟天条不是国家法律，皇帝一句话说改就改，天条是化神境飞升时才能制定的自然法则。 化神境，一个只听说过，完全没接触过的境界。 不，或许接触过，苏临曾经在蚁仙勾玉中见到过蚁仙。 「怎么才能成为化神呢？」苏临叼着竹叶，躺在兵营的稻草堆上望天发呆。 其实仔细想想，光是能够飞升可不行，因为想要维持一个美好新世界，靠一两条天条明显不够，而天条也绝不是那种可以长篇大论，靠玩文字游戏就能写一篇「规则论文」的自然现象。 所以，必须由足够多的人飞升成仙，并且每个飞升者都制定出有利于新世界的天条，这些天条就像大同社会的法度那样，会成为未来乌托邦的基石。 也就是说，不光自己要飞升，还要有一批志同道合的人一起飞升，大家约定好制定合适的天条，共同完成着宏大的理想。 「喂，苏临。」 苏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觉得怪怪的。 槐南从来不这样叫他，她只会叫苏临哥哥。 苏临转过头，见到洛槐南站在马房门口，表情淡漠。 和往常的洛槐南不一样，稍微感觉有点不礼貌，这是另一个洛槐南吗？ 苏临在草堆上坐直了身子，安静地看着对方，也不说话，直到洛槐南主动向他走近。 「你喜欢女人吗？」洛槐南直截了当地问道。 或许并非直截了当，反而是没头没脑，至少苏临觉得没头没脑。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槐南你说的是那种喜欢吧？那我不喜欢。」苏临说。 「那喜欢男人？」 「更不。」 「为什么你不喜欢女人呢？没有男人不喜欢女人，更别说漂亮的女人了。」洛槐南依旧是面无表情，并非强装出来的镇定，她的眼神和嘴唇的弧度一样冷静。 苏临微微错开视线，脑子又开始发胀，槐南是否是槐南这个未解之谜再次冲破牢笼的封锁，浮现在思维海洋的表面，他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洛槐南当成自己记忆中的洛槐南。 「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多出现一个你，性格就会发生大变样？」 「只是我太痛苦了，一直纠结，自己骗自己，连我自己都看不下去。 越是拖延就越痛苦，做的错事越来越多，虽然自己身体都换了一个，但回想起来却依旧感到无比羞耻悔恨，有时候甚至恨不得我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上一个洛槐南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是全新的我。 我觉得不能继续这样了，必须做出改变，快刀斩乱麻那样。」 「我，不太懂。」苏临被对方这思维跳跃幅度极大的说话方式给搞糊涂了，他现在有理由判定槐南已经发疯……至少眼前这个新诞生的槐南已经发疯。 第一次见到陆竹雨时，对方和他说的那些话也自动浮现出来：任何修士即便现在看起来正常，但只要走在修仙这条路上，那么最后绝对会发疯。 这粗暴的结论竟不存一丝侥幸，竟然特么的如此正确，亲眼见证这一幕的苏临，感觉自己距离发疯也只有一步之遥，该如何处置眼前这位漂亮的花魁小姐，成了一个大问题。 「简单来说，就是我做了很多让自己觉得羞耻的事，那天晚上我亲了你很久，你已经醒来了对不对？你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洛槐南毫不畏惧地扯开了自己的遮羞布。 苏临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最后只好语重心长地说：「槐南啊，现在你说的这些，可能也会成为你之后回忆中羞耻的一个例子，我的建议是，这次谈话到此为止好吗？我们还是商量一下怎么让你恢复正常吧。」 「苏临哥哥不喜欢女人，难道是因为不行？」 「怎么可能，男女之欲只是人体某些激素产生的反应，我有一门神通可以抵消这种反应，所以我不会被身体控制头脑。」苏临当即否定道。 洛槐南轻轻挑了挑眉，仿佛明白了什么：「否认的这么快，所以其实还是喜欢的，还是说……其实只是无所谓而已？」 苏临欲言又止，此处他不知该如何作答，其实他可以用回答南志贤的话来回答槐南，但这未免会伤她的心。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而来的一根箭，咻的一声洞穿了洛槐南的头颅，从太阳穴刺入，从左眼球突出，前一刻还在好好说话的洛槐南像一条抽了脊骨的蛇般，软塌塌地倒在地上，当即毙命。 苏临茫然地眨了眨眼，看向箭矢飞来的方向，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手持弓箭向这边跑来。 「苏临哥哥，她没和你说什么吧？」另一个洛槐南焦急地问道。 第两百五十三章 撤民 苏临看了看地上的洛槐南，又看了看面前的洛槐南，思索了一下，安慰道：「其实也没说什么。」 「那……那就好，其实也没什么事。」洛槐南垂着双手，一脸想哭却又强颜欢笑的表情，仿佛知道自己已经颜面扫地，却又不得不故作体面。 洛槐南扯着僵硬的笑容，表情呆滞又无谓，眼神躲藏，有些紧张：「你就当我有时候会发疯就好了，以后遇到你觉得疯掉的我，就直接杀掉吧，下一个就会变正常了，我现在就是正常的。」 苏临背脊一凉：「你认真的吗？」 「啊？认真的啊，既然是苏临哥哥，动手应该很快的吧，像我刚才这样就足够快了，一下子就死了，活过来即便记得也没什么感觉，就像突然睡着突然昏倒那样。」 苏临陷入了沉默，毋庸置疑洛槐南的确是疯了，只不过她的疯病不像南志贤那样，会对旁人造成伤害，她是自虐式的。 这让苏临想起了天尊曾经说过的话，疯狂不是缺陷，只是一种区别于大众的状态，槐南的行为的确令人有些毛骨悚然，但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如果有那么一个人，不断把你心里不可告人的秘密到处跟别人说，你肯定也想杀了对方。 就像人格分裂一样，人格分裂的问题主要是其他人格不能按照自我意识的计划去做事，所以才让人苦恼，如果有那么一个人格，酷爱工作并且自律可控，那相信世界上大部分人都会想要这么一个人格来代替自己上班，好让自己一睁眼就处于下班休假的时间。 苏临叹了口气，抬起手摸了摸洛槐南的头：「没事哦，青春少女都会有一些这方面的想法，这不算什么的，别放在心上，等到你这样子完全治好了，现在的苦恼就都没了。」 洛槐南耷拉着肩，低着头，眼泪汪汪地盯着地面，她忽然泄愤般又朝自己尸体射了一箭，随后甩开苏临的手转身跑掉了，一眨眼便无影无踪。 苏临望着洛槐南跑掉的方向，怎么都安心不了。 他又想到了南志贤，于是想去找南志贤聊聊这个问题，顺便细问一下还阳丹中那一味凤凰精血的来历，于是便走回了昨天睡觉的营帐，结果一进门，又闻到了那新鲜的猪骚味。 如果不是苏临昨天就睡在这，肯定会觉得昨晚睡这的是一头猪。 「八戒师傅又来过了？」苏临顺口问道。 「嗯，聊了聊修炼上的事。」正在写书的南志贤答道。 苏临探过头去，看到对方正在认真地画一幅人体解剖图，看得出他已经竭力想要画的细致，但笔法显然无法支撑如此写实的画面，显得略微有些抽象。 「自从方寸地回来，你格外认真啊，你在写什么？人体解剖？为什么不用太医院下放民间的腑脏图，那已经够好了，画的比你漂亮多了。」 「啊，我忘了还有那东西……那这一步能跳过了，接着写千傀操演的诀窍就完了。」南志贤喃喃自语道。 苏临听出了眉目：「哦，你是想要把自己操作上千个人傀的技巧写成秘笈？为什么突然想做这种事？」 「嘿嘿，我想今后或许有人能用这一招杀死金丹，甚至是元婴，这样道爷我即便到不了结丹也够本了，这技法可不能断在我手里，否则太可惜了。」 「做人傀……你写这种东西，就不怕我生气？」苏临好奇地问道。 南志贤反问：「且不说在方寸地这一招立了大功，就说现在，你还想杀我吗？」 苏临闻言一怔，陷入了沉默。 南志贤也不在意，自顾自说道：「你比我们很多人都想得更多，但有些地方你却比随便一个凡人都想得更浅，凡人的私欲你太少，对善恶是非的执着又太深。 我杀了 这么多无辜的人，按道理说宰了我毫不过分，但逝者已逝，若放任改过自新的我活着或许也能救不少人，是为死者主持公道，还是拯救未来尚未出现的受难者，对你而言是个问题。」 南志贤停下笔，苍白的脸庞看向苏临：「如果你是靠感情做事，那就没这么难选了，而且你还带着槐南那丫头吧，若曾经滥杀的我该死，那杀了无辜孩童的丫头又该如何？」 「那时槐南的精神状态不正常。」苏临下意识道。 南志贤淡淡一笑：「那我告诉你，以前的我也疯了，但现在我好了，那我是不是就用不着死了？槐南丫头是因为疯狂的私欲杀了小孩，我也是因为修仙的执念杀那些人，我俩又有什么不同？」 「……你说得对，说的很对。」苏临点头承认。 「苏临，其实说到底你只是半个圣人，你也有人的感情，你对槐南那丫头是很偏袒的。」 「但这个问题我早就解决了，在方寸地的时候。」苏临说，「这种道德辩论对我没用，还是说正事吧，关于还阳丹里头的凤凰精血，除了上次你讲的《避灾志异》那段，你还知道别的什么吗？」 「那丫头又发疯了？」 「对，很头疼啊，如果实在疯得厉害，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苏临挠着头皮抱怨道。 「关于凤凰……我知道的不多，不过有门派知道，有不少门派以凤凰这种神兽为信仰，譬如天凰宗、百鸟谷、火鸾峰之类的，其中火鸾峰是大夏九大仙门之一，源远流长，对此种神鸟的记载更多，肯定也更准确。」 「就是擅长入胎术的那个门派，丛冰清好像与这门派也有勾结。」 话音刚落，营帐便被掀开，陆竹雨带着一阵风走了进来，神情有些古怪。 「苏临，我觉得武安城的情况有些不对劲，莫家军开始疏散百姓了。」 苏临微微偏头：「前线的战势恶化了？」 「前线的战况一直都不好，但这次莫家军的行动太突然，太守突然下达命令，说贼寇正从西南方向过来，来势汹汹人数众多，要求全城百姓携带家眷细软，跟随军队往京城方向逃窜，沿途由军队护卫。」 苏临眉头一皱：「不太对吧？驻扎在此地的可是精锐，武安墙高城后，区区一帮山贼怕个卵，无需守城，正面一冲就散了，何必大动干戈让全城百姓举家逃亡？」 而且，苏临从军这么久，从来没听说过打仗撤走百姓的。 两军交战，在前线浴血奋战的是将帅兵卒，但提供后勤的却是老百姓，打仗时最缺的就是人力，即便没接受过训练，普通人依旧能做很多事，搬运重物、照顾伤员、端茶倒水、挖坑埋尸、垒石砌墙，做这些事的都是城里的百姓。 没有百姓当后援替军队出力，士兵光是做这些工作都会累的半死，没力气打仗，这是最最基础，连平民百姓都知道的常识，莫家军怎么能撒这么幼稚的谎？ 而且撤走全城人这么大的事，他怎么和皇帝交代？ 「对，问题就是这，这是个很简单的常识，打仗从来没有撤走百姓的，所以这肯定是借口无疑了。 城里的百姓开始也没离开的打算，但今早太守和武安城各商行的老板都雇了马车、带上家眷细软，天没亮就上了路，城中百姓也有不少开始准备，估计再过一阵，能走的都会走。」 第两百五十四章 撤民的目的 把一座城的凡人全都调走，目的显而易见，对方是要将这武安城改造成适合修士搏杀的战场。 但这么大一座城，只要有少许人没有撤走，那么天条依旧生效，甚至诛仙司也可以主动让一些凡人留下，所谓天条生效的保障，如此简单的计谋，莫问行不可能没想到。 真古怪，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苏临手指轻点太阳穴，眯着眼认真思考。 除非空城是对方实施某种仪式的步骤，否则没理由撤走平民百姓，特别前方战事吃紧，武安城算是后方新兵输往前线的关键枢纽城市，将这种枢纽城市的劳动力腾空，明显是不智之举。 「老大，莫问行来要人了！」秦雪夜从帐外探进头来，看了看苏临。 陆竹雨咋舌一声：「麻烦！估计是知道你不是做水泥的人了，所以特意来要人，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和八戒交代过，他会说你是他的得力助手，做水泥离不开你的配合。 哦对了，你是诛仙司的人可能暴露了，毕竟淮阳村动静不小，不过你放心，莫家虽然知道诛仙司的存在，但诛仙司这些年，内部人员早就换了一批，最关键的核心人物全都很隐秘，他们不可能找出来。 最底层的线人找出来也没用，诛仙司罩着他们不敢动手，你别被唬住。」 「这么快就暴露了？」 「凡事都有线头，本来对方不深入查不会有事，但莫问行速度很快，相信他已经查出眉目了，当然雪夜和你一样。 别担心，没事的。我和其他阁主商量过了，既然莫家已经让一些仙门知道了诛仙司的存在，那我们也需要一些代言人，你来当正好。」 「也就是说，诛仙司已经藏不下去了。」 陆竹雨叹了口气：「唉，是这样没错。」 「当年莫良生拒绝入司时，你们怎么不直接解决他？虽然当初他支持诛仙司的成立，但因为诛仙司的原则，就不应该留他，不会泄密的只有死人，这种事诛仙司不该不知道。」苏临说。 陆竹雨捏了捏鼻梁，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咋回事，我师父说莫良生绝不会背叛的，当年他和诛仙司有不破的誓言，明明这么多年也什么事都没有，我还觉得那誓言应该是类似同心咒之类的法术呢。 唉！不说了，我们先去会会莫问行吧。」 陆竹雨带着苏临走出营帐，来到兵寨入口，莫问行骑在马上，高高在上的俯视他们，陆竹雨当即单膝跪地，向莫问行行礼问好：「恭迎将军！」 按官职，陆竹雨的明面上的官职比莫问行小得多，表面的政治力量处于绝对劣势，在莫问行眼中，甚至身为八戒助手的苏临，地位都比陆竹雨高上一些。 「你的人胆子真大，竟敢暗杀总兵！」莫问行看都不看陆竹雨，目光一直留在苏临身上，而苏临也维持着自己心高气傲的野修人设，丝毫不给莫问行面子，傲慢地站着，在跪拜的众人当中鹤立鸡群。 陆竹雨大吃一惊：「怎么可能！几位总兵大人不都在镇守边关吗？哪位大人也来了武安？！」 莫问行意味深长地瞥了陆竹雨一眼，甩了甩马鞭：「你听错了，他偷偷潜入了我父亲住的宅子，杀了总管。」 苏临也为陆竹雨的演技叫了声好，同时也打心底佩服陆竹雨的演技，因为下意识的反应是最难伪装的，楚北陵是被自己用修仙手段杀死，存在自然被天条抹去，凡人关于楚北陵的记忆自然全部抹消。 但诛仙司的人却不会，莫问行也是因此故意试探。 想到诛仙司上上下下所有人，整日收集各种修仙情报，但在日常生活中却要无时不刻装出不知道这些情报的样子，这种高强度的伪装生活，着实有些辛苦。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只是想和这位苏先生稍微谈谈。」 莫问行翻身下马，走到一边，苏临非常识趣地跟了上去。 等走出十几米远，莫问行停下脚步，威严的表情顿时松懈下来，他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淡淡道：「我也不绕弯子，你杀了真武门的圣子，大罗天门的人来寻仇了。 苏先生，在下与你没有仇怨，不想杀你，甚至还想让你活着，但你不得不死，唯一的区别就是怎么死，我现在带了两千精锐，就在寨子外头，稍微远些的地方还有，只要我一声令下，你就只能葬身此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你可以生擒我，然后以我为要挟突出重围是吧？ 别想了，我拿刀的时候楚北陵也不是我对手，你既然在军队待过，就知道我能徒手别开烈风弩，那不是传闻，我的反应比寻常人快许多，如果说楚北陵是天生神力，那我就是天生的神思敏锐。」莫问行笑了笑。 苏临舔了舔嘴唇，感到有些棘手，心说最近遇到的怎么个个都是怪胎。 如果莫问行真的这么能打，那他现在还真就可以强杀他。 当然，对方虽然能杀他，但也只能杀一次，只要他一死，就会顶着天条的反噬，用往昔之影回溯到营帐里，然后用打药神通给自己来上一针丰富的综合***，拉***应速度和力量，再出来和这莫问行刚一波。 此外，苏临的直觉告诉他，莫问行在撒谎，他绝对不是楚北陵对手。 苏临与楚北陵交手过，对方的反应速度也是顶级，加上那离谱的肌肉力量和精密控制，他的拳头完全就是跟踪导弹，绝不是靠反应快就能躲过去的。 苏临突然出手，指尖在莫问行脖子上轻轻划过，莫问行愣了一下，随后笑了。 「哦~没被唬住吗？」 「你当我白痴吗？吹牛逼也不打草稿，看来你接烈风弩的传闻也是假的。」 「哈哈哈，如果能骗过你就好了，我也能轻松点，不过既然我敢这样站在你面前，自然是有原因的，我知道你是淮阳村的。」 「那又如何？」 因为陆竹雨早早给他打了预防针，所以他心里很稳。 「你们敢动手吗？」 莫问行：「不敢，那以前的老战友呢？许狗蛋、刘田丰、钱长寿……」 随着莫问行不断报名字，苏临的脸色慢慢变得难看。 「你老乡有诛仙司当保镖，你的老战友可没有，当然你无所谓我也无所谓，这件事本来就不一定能谈成，我是为了武安城百姓的安危才来找你谈的，若你是个有担当的人，就应该听我说说。」 「你说！」苏临冷冷道。 莫问行：「我在准备撤人，你也看到了，因为楚北陵的叔叔要来杀你，大罗天门打算动用遮天法阵，如果我不撤人，到时仙人斗法，凡人遭殃，武安城必然血流成河，尸骸成山。 但前线正在打仗，武安恰是枢纽，如此大动干戈实在不好，如果你愿意自己和对方算清恩怨，武安城的百姓就不用背井离乡，我现在就可以宣布新消息，让大家安心。」 苏临神色缓和了些许：「你是为了这个才让百姓离开武安的？」 「对，作为他们的盟友，我得把你守在这，楚流玉想亲自动手。」莫问行说，「当然，如果你答应换地方，和我签个同心咒，武安百姓就不用出城，大罗天门也省去一个遮天法阵。」 苏临：「你倒还算个好人，我答应了，但同心咒我也有条件，你不准再用刚才这种卑鄙手段威胁我，暗示怂恿他人代办也不行，如果有其他人为了达成你的目的，主动做这种事协助你，而你知情却没能成功阻拦，那你就去死 。」 「是签订同心咒的老手啊！这么熟练地提条件，平常没少立咒吧。」莫问行笑道。 「还没完，再加一个！你得在义三爷面前保证刚才说的都是真话。」苏临说。 莫问行：「条件你就尽管提吧，反正很快你去了就回不来了。放心，你死后我会好好照顾你那帮老战友的，如果不是无可奈何，我也不想用这等卑鄙手段。」 「话别说的太满，像你这样的人我见过不少。」苏临说。 「无所谓了，我们还是找个地方立一下咒吧。」 苏临东瞧西望，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营帐：「就那吧。」 苏临带头往那走去，走到帐外，他主动为莫问行掀起帘子：「我最后问一句，你们莫家究竟想干嘛？」 「我们想让黎民百姓，大夏修士，都能更好地活着。」莫问行不假思索道。 第两百五十五章 三个问题 「别说得不明不白的，至少死前让我死明白。」苏临说。 莫问行：「说起来很复杂，像你这样的人，很难明白父亲大人和我的感受。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值得保密的事，就与你说说吧。 要明白当前大夏国的处境，绕不开三个大难题——贪官污吏、东瀛贼、诛仙司。 诛仙司的主旨是杀死所有修士，阻止思想偏离常理人伦的修士出现，为此诛仙司必须具备杀死修士的力量，诛仙司也必须修仙，因此即便是诛仙司的人，也同样有着陷入疯狂的可能。 即便诛仙司的确有着以弱胜强的手段，但当敌人的道行到元婴，那诛仙司唯有付出极大的代价，方能镇杀元婴。 那么从术数角度看，诛仙司便不可能完成管理大夏国修士的夙愿，因为诛仙司本身便是修仙体系的一部分，诛仙司的主旨是管理抹杀疯狂的修士，并且用的方法是以弱胜强，因此在人数上，诛仙司的消耗必然大于需要被抹杀的修仙者。 而诛仙司想要获取这些战斗力，就必须纳入更多的修士，不管是修为低下还是修为高深，人数的增多必然增加诛仙司内部的失控可能，这是无法否认，并且曾经已经上演过的现实，诛仙司第一任司长的事，你或许也有所耳闻。 所以诛仙司的存在，本身就是个悖论，它注定永远无法完成它的使命。」 苏临：「这我早就知道，相信阁主也全都明白，不过诛仙司做的事没有任何问题，即便不为了理想，作为一个邪修引发的悲剧人员的留身之处，它的存在就很有价值。 若没有诛仙司，那些身世凄楚的人为了复仇必然踏上修仙的道路，并且大概率会因为执念，不择手段地变强，他们或许在复仇之前就会丧失理智陷入疯狂，成为新的悲剧制造者。 诛仙司的存在，是给这些人创造了新的希望，阻止他们走上不归路，至于口号，或许只是达成这个目标的手段之一。 如果你只想到这一层，那后面的话也没有听的必要了。」 莫问行一愣，惊讶道：「没想到你竟然个想到这一点……看来我低估你了，你的眼光格局是足够的。 没错，诛仙司的存在，在当前环境下仍有必要，甚至很重要，否则当面高祖皇帝也不会如此强硬地推动诛仙司的创立，我父亲也不会如此支持。 不过在之后改变的世界中，诛仙司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说到这，我就提提现在朝堂之上的情况吧。 在高祖皇帝死后，虽然当今圣上也是一代明君，但毕竟还是太年轻了，纵然压得住文武百官，但想要让文武百官各个清正廉洁，却难以做到，贪腐之象在高祖皇帝驾崩后，便初露苗头，现正值乱世，更是乱象丛生。 但有意思的是，贪腐最厉害，剥削民脂民膏最厉害的，恰恰是那些凡人官员，隐藏在朝堂中的修士官员，反倒特别廉洁，这其中的道理，我想不用我再解释。」 苏临想起了刘禄，那个杀死妹妹的邪修，如今看来，刘禄其实也算不上很邪，并且他在当县令时的确是个难得的好官，为官清廉，被杀后督察府查案，都没发现他有什么可疑的钱财来往。 但刘禄当好官，绝不是因为他是好人，而是钱财对修士来说，不算保障。 钱财对凡人官员来说，是除了权力以外，最大的立身之本，他们对失去权力的焦虑，助长了对安全感的需求，于是无限制的摄取钱财，即便那些钱财已经超过现实所需的限度，甚至对他们自身的官位造成影响也在所不惜。 而对于修士而言，钱财是够用就行，比起金银财宝，他们更需要修炼的材料，对刘禄而言，小娥的双腿便是十分好的材料。 苏临 猜测，入朝为官的修士，大多也是想用世俗权力，方便自己在寻找所需的材料，或是一些有权才方便办成的事，譬如拿一处风水宝地的地契，搭建府宅。 修士单单想要钱财，完全不需要当官，他们有很多很多办法可以弄到钱财。 「但并不意味着修士当官就好，凡人谋财，修仙者害命。」苏临说。 莫问行点了点头：「没错，但一两条人命其实不算什么。 我知道我这么说很不好，但事实就是如此，搜刮民脂民膏，剥削欺压百姓所造成的危害，百倍……不，甚至是千倍万倍甚于一两条命。 这并非我信口胡诌，而是家父多年调查观察得出的结论，一个修士做官，为了满足修炼所需能杀多少人？一年至多数十人罢了，若人数再多，诛仙司必然出手。 而贪官污吏呢？虽然他们不直接杀人，但他们的贪婪，却是无形的刀子！ 他们就像吸血的蝙蝠趴在老百姓的背上，让所有人都不得安生，那些饿死的、冤死的，若算在他们头上，根本算不清。 修士做官，除却死去的那些无辜平民，剩下的无不念好，但凡人做官呢？ 你自己想想吧。 还有东瀛贼，东瀛贼跨入大夏国境，虽然不得使用神通法术，但他们在自己国境之外，却对自己的士兵施展特别的法术，让士兵们各个骁勇善战，而我们却无法做到，因为我们无法对凡人施法。 这便是凡人不可见仙的缺陷，而我们所求的，就是改变这一切。」 苏临：「怎么改变？」 「这我就不便多说了，」莫问行淡淡一笑，「好了，能说的都说了，该立咒了吧？」 「如果你们不是想灭掉诛仙司，或许我们可以做朋友。」 说完，苏临熟练地在地上画出同心咒的法阵，随后与莫问行分别站进了圈子里。 …… 大夏东部，洛玉群山中，一个庞大的驱人结界圈出一块专属于修仙者的修炼宝地，驱人结界笼罩数十个山头，山峦奇峰叠嶂，苍翠欲滴，空中彩霞辉映，有珍禽神鸟结群盘旋，啸鸣不止，山中偶有沉厚兽吼传出，震人心神。 沿着宽数十丈的巨大石阶，登阶而上，不出千步，一个由数十根石柱支撑的高大山门映入眼帘，青色石柱上卧虎盘龙，气势威严，最上方的石匾重逾万斤，上书六个大字——真武大罗天门！ 第两百五十六章 大罗天门 从真武大罗天门的山门而入，便是百丈开阔的练功场，左侧百名弟子摆着相同的架势，跟随长老一招一式演练武功，右侧入门有些年月的弟子，则在练功场上互殴斗狠，对决双方无不打得头破血流，手脚骨折的情况也多有发生。 那些被打残的弟子立刻会被人搬运到养身殿治疗，而胜出的人，则会继续与其他弟子继续战斗，直到自己倒下为之。 罗天门弟子们的日常训练拳拳到肉，每一拳都蕴含真气，有着开山裂石的威力，但他们互相绝不留手，除了不使阴招之外，怎么杀伤力强怎么来。 在这种年复一年的血腥对练之下，练功场右侧的石砖都被门派弟子的鲜血染成粉红。 想在罗天门立足，从记名弟子一步步晋升，靠的不是关系，而是战斗。 唯有战斗！ 唯有不断地胜利，不断地跌倒爬起，不断地击败强敌，靠着自己坚实的拳头和肌肉！靠着无所畏惧的胆识与气魄！忍受肉体上的痛苦磨练，将变强视作比自身性命更重要的信念，方能继承真君的意志。 大罗天门，入门没有任何标准，极其轻松，想在门派内部获得地位，获得长辈的看重，却只有靠实力说话，要不用残酷的训练和傲人的战绩证明自己，要不就在磨练中身死道消。 每年，入门的人成千上万，在后山被沸水瀑布烫死的人占一成；被地窖寒潭冻死的人占一成；在毒沼中被毒死的占一成；无法感知无征兆攻击，被圈养妖魔偷袭致死的占一成。 还有其他各种残酷的训练，零零总总加起来，每年能剩下的人也就百人，这百人还要在门派内不断互相战斗，磨练自身意志，这样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罗天门弟子。 而一旦通过了这些考核，成为内门弟子，那罗天门弟子在修仙界同境界都是横着走的存在！ 功法加持的特殊感知让他们可以看破任何攻击，料敌机先，强横的体魄可以让他们以力破巧！千锤百炼凝聚而成的炁构成了他们的钢筋铁骨，无惧任何法术神通。 成为内门弟子后，想要更进一步，需要考核的便是对门派的忠心，货真价实的对外战绩，以及自身的根骨天赋，若全都能合长老心意，那便能成为门派的真传弟子，也就是说平凡弟子口中的天骄！ 楚北陵，便是这样的天骄。 虽然比起其他天骄，楚北陵的意志不是那么坚定，缺乏悍不畏死的斗志，但他的根骨却出类拔萃，世所罕见，纵观罗天门上下几百年，都没一个天生根骨超越楚北陵的。 不管是他的叔叔楚流玉，还是门中其他长辈，全都对这孩子寄予厚望。 谁能想到，他竟然死了！ 「北陵被人杀害，而且还是代表真武门去莫家之后被人杀害，虽然真武门是我们罗天门的一个小分支，但也算是我大罗天门的一部分，杀人者必须要付出代价！」身材魁梧，相貌威严的男子看着在座的其他三位长老说道。 男人的目光着重看向坐在他对面的脸色青白的男子，对方的目光有些呆滞，仿佛在神游天外，心不在焉，这种表现让男人内心极度不满。 「喂，楚流玉！死的虽然是你侄子！但附在他身上的可是我师叔，这仇怎么着也要我来报，这次就让我动手吧！」 脸色青白的男子闻言一愣，飘荡的视线逐渐收回，有些茫然地说了一句：「不知道那小子让多少女人怀了孕，最近几年我用来净化真武道体的素子都要用光了。」 「切！疯子一个，既然楚流玉没兴趣，那这件事就交给我办！」魁梧男子说。 「你是想为你师叔报仇？我看你是想要那家伙的武格吧！」另一名长老冷冷道。 魁梧男子眼珠一转，眼神阴冷道 ：「师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哼！你还知道我也是你师叔啊？于情于理，也是我该为师弟报仇，怎样都轮不到你这个小辈！」 「既然如此，不妨我们用抽签决定吧？看谁先谁后。」 「行啊，但话说在前头，这次第一个出手的人，可得把门中炼制的五转功德丹让出来。」 「一言为定！」 在魁梧男人与另一名长老争议之际，楚流玉却悄无声息地起身，往议事殿外走去。 他心里很清楚这些人争的是什么，虽然他的侄子天生根骨奇佳，并且身附外婴，但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备受看好的分宗三代圣子罢了，一个分宗圣子的身亡，还不够让大罗天门的诸位长老兴师动众。 但现在。大罗天门的长老院经过商议，甚至决定动用遮天法阵，对凡人都城进行封锁，以此来创造与谋杀者公平战斗的环境，而这么做的原因，则是掌门与诸位长老，感应到了真武大罗天真君降下的神谕。 能以武道击杀那个人的人，将会获得真君赐予的武格。 这所谓武格，便是体修在武道上攀登的资格，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但又确实存在的东西，武格越强的人，肉体更容易磨砺，精神也更容易靠近武道的真谛，甚至连天生难以改变的根骨都能再次强化！ 而唯一获得武格的办法，便是获得真君认可，获得真君的赐福。 也正因此，那些人才会对报仇一事如此在意。 楚流玉自己当然也想要获得武格，但他不会争，因为他在十几年前就得到过一次武格，那个武格的确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收获，让他找到了全新的炼体之路。 但直至如今，他依旧未能完全参破那个武格的奥秘，反而时常看到一些令人恐怖的幻象，间歇性听到一些完全没有意义的，诡异的，极有韵律的嗡鸣耳语声。 楚流玉虽然想要再获得全新的武格，但他也害怕自己没有那个资格，武格并不是得到了就属于你了，得到它是一回事，是否可以驾驭则是另一回事，他已经获得了珍贵的宝藏和独属于自己的修炼道路，如今只要继续坚持下去即可。 当前最重要的，是净化自己的真武道体，而净化真武道体，最重要的就是素人，素人的质量是最重要的。 楚流玉走过长长的台阶，来到悬崖边，轻盈一跃从崖上坠落，在悬崖上几个微微凸出的石块上轻踏，几次灵活弹跳之后，钻进了位于半山腰的一处深邃密道中。 「父亲？」一个优美的声音从洞穴深处传来。 「啊？啪……啪来了？啪啪来找我……啪啪？」 同一时间，一个断断续续，粗糙难听的声音也从山洞中传来。 楚流玉单手掐诀，真气鼓动自然之炁，飞出几颗火星点亮墙壁上的火把，幽邃的洞穴被照亮，他站在洞穴的门口，听到洞穴深处传来许多娃娃的啼哭声。 「唉，就这么几个了。」楚流玉摇了摇头，往洞穴深处走去。 …… 武安城外，苏临抓着最后的期限，试图再一次提升自己的战力。 他虽然已经看到了未来，但依旧必须着眼于当下。 想要实现他构想中的理想人间，就必须成为化神……不，应该是培养出数量众多的化神境同道。 唯有如此，才能完成他的梦想，在此之前，他必须不择手段的变强。 「如果是王兄，一定可以胜任吧。」苏临喃喃自语道。 能在身为凡人时，初次察觉妖魔，便以死传递情报，在被神秘的瞒天道人吞噬之后，依旧保持着自我理智，在瞒天道人体内争得一席之地的同时，还能让牛出息离开本体，为保护更多无辜凡人做事 。 这样的王兄，一定能保持理智到最后。 「喂，做这种事的时候想你的王兄不太好吧？用力点啊。」天尊抱怨道。 「我已经很用力了。」 「我完全感觉不到，用力不是你这样的，你这样怎么做得好，要专心！」 苏临深吸一口气，收心凝神，猛地挺直了下身。 「这样就标准多了，下头有没有发热？」天尊伸出手，随后点了点头「嗯，热起来了。」 「你认真的？那《金刚六灭佛罗经》是这么练的？」苏临强撑着没有缩腰，浑身燥热不止。 「早就说要教你了，本来你学好刚体术之后我就打算教你的，在方寸地时你还想让我教你那个谁谁用的雨拳，正好这次全都教你，至于你能不能学会，就看你造化了。」 「但练归练，你为什么要***衣服？」苏临红着脸问道。 第两百五十七章 金刚六灭佛罗经 苏临盯着面前***的天尊，生理与心理出现了极其错位的矛盾感。 一方面，一想到天尊是神，苏临就联想到蚂蚁与人、人与狗、维修工与电视机之间的关系，他抗拒自己的情感被玩弄。 但另一方面，身体是很诚实的，特别是在觉醒了新的色觉后，苏临看其他人都变得五颜六色，世界变得魔幻无比，在这种极致魔幻的世界中，有一个完美符合人类审美的顶级大美女，光溜溜地在面前晃荡，除非他不是男人，否则不可能没反应。 当然，他可以给自己来一针镇定剂，但天尊刚刚已经说了不准用。 「金刚六灭佛罗经，这六灭灭的是什么？七情六欲中的六欲，而这六欲有诸多解释，在金刚六灭中所代表的则是人天生对异性产生的情欲。 首先，说说你曾经那个世界的典籍吧，有本佛教典籍《大智度论》中，将六欲定位于俗人对异性天生的六种欲望。 这刚好可以套用到这套功法中，所谓的六灭，就是要将这六种欲望全都消灭干净，当然不是指彻底消灭，把你变成一个太监，而是让你在施展功法时，暂时将此六欲灭绝。」 天尊背着双手，光着脚丫在柔软的草地上优雅踱步，阳光照在身上，白皙的皮肤像是在发光，她身体的每一道曲线都在引导苏临的思维，以至于苏临妄图竭力集中精神，但思想却经常走神。 「修炼这门功法是需要接触六欲的，接触的六欲越是高级，消灭之后所获得的力量也越强大，所以你很幸运啊，因为男人对女人的欲望，在这具身体上是拉满的！只要你顶得住我，功成之后，肯定会非常厉害。」天尊缓缓走到苏临面前。 苏临有些羞涩地避开视线，吐槽道：「说实话，我顶不住啊，感觉就像第一次你用邪神的样子操控我的思想一样，我没有思考的自由了。」 「哦~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坦诚啊？还蛮可爱的。」天尊的手放在苏临脸颊上轻轻抚摸，指尖顺着苏临的下颌一路滑动，在他脖颈的喉结上微微停留，然后她吹了一口热气，带着令人难以抗拒的荷尔蒙。 「别戏弄我了。」苏临用一种认输的语气说道。 天尊：「之前的你，肯定会冷冰冰地问「你在耍我吧？」，现在怎么这么傲娇？」 「练功吧，还是练功吧……别说了。」苏临想要辩解，最终还是绝望地放弃了。 好在天尊没有继续调侃他，也变得严肃起来。 「好好好，那就练功，首先呢，你得认真看着我，然后一边按照我刚才教你的运气路线运气，做动作，另外在心里也要琢磨自己的欲望，看清楚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你是想对我怎么做？用怎样的动作，我会有怎样的反应？你为什么希望我有这样的反应等等？简单说就是意yin，但你要透过自己的本能欲望，看穿背后的东西。 所有的欲望都是又起源的，基因和血脉承载着祖先朦胧的情感和渴望，这种渴望被科学称作基因，强行说成某些化学成分起着效果，但你要搞清楚这些渴望，然后扼制它。 之前我说过一切行动的根源都是「想要」这两个字，而「想要」的背后是无逻辑，并且它有着较为固定的总量，一个人想要吃饭、想要欢爱、想要睡觉、想要阅读。 行动的能量被这些欲望瓜分，所以人变得有点想要吃饭、有点想要欢爱、睡觉、阅读，但又不是特别渴望。 但如果你不需要吃饭，那么其他的欲望便会变得强烈一些，剥离的欲望越多，追逐其他欲望的冲动就越强，许多男性学者和科学家，以自阉的方式来提升自己的专注力，这不是没道理的。 出家人、道士、修行者，多有清心寡欲的戒律，也是这层原因。 欲望只有在暂时满足，或彻底剥离的情况下才会消停，而人类本能欲望中最强烈的是繁衍，优先级虽然次于吃喝生存，但繁衍带来的快乐却是身体所能追寻的最高级的，科学已经用一些激素水平证明了这一点。 如果你能变成一个生理正常，但心理太监的男人，那节约出来的能量就能放在其他欲望上，譬如——反应速度，以及其他等等。」 苏临听着课，思想在被拉扯，脑子很清醒，身体也很诚实，动作不断变形，浑身上下都很难受。 他不断对自己说要变强，要创造完美的凡间，但脑子里却不断浮现出各种下流的画面，越是想要忽略，画面就越是逼真，到最后甚至出现了各种幻听。 不断努力却屡次失败的挫败感让苏临自暴自弃，透过物质线来观察对方。 虽然天尊的身形依旧完美到令人心旌荡漾，但至少没了色彩，等于从彩漫变成了黑白漫，多多少少算是降低了难度。 但很快，苏临意识到这是失智的行为，于是又用往昔之影恢复了身体，也因此明白所谓六欲是多么根深蒂固，难以拔除的劣根。 不管是挖眼珠还是自阉，都只是断绝后路而已，心底的欲望是一点没少的。 靠调整内分泌水平来稳定情绪，虽然个保持理智，然而也远离了欲望，断绝了修行。 「我是不是应该去做个女人，反过来体验一下，或许会有一点突破。」 休息的空档，苏临提出了这个无厘头的想法。 一旁盘坐在地上编头发玩儿的天尊，似笑非笑地盯着苏临，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般说道：「如果开始练功前你想做那种事，我倒是很乐意，但开始修炼了，就不能想了哦，老实点吧，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啊。 而且这种时候你要多想想，我是能变成老头、动物、昆虫的存在，用你平常克制自己的想法，多克服一下吧。」 天尊嘴上在认真教学，眼神却风情万千，让人分不清是引诱还是劝阻。 但想法被说中是事实，这让苏临很沮丧，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事业心很强，思维冷静，不会被本能驱使的人。 但如今看来，不是他自制力强，只是异性的魅力没有突破他的审美极限，即便是身为花魁的槐南，苏临也能做到坐怀不乱，然而这等强悍的自控力，还是被天尊击穿了。 「一点隐私都没有，我去尿尿。」苏临丧气地起身走向树林，身后传来天尊的大喊。 「只准尿尿啊！」 第两百五十八章 天尊的工作 苏临与莫问行的约定在七天后，地点由大罗天门安排，这注定是一场鸿门宴。 不算赶路的时间，苏临也只有两三天可以用来修炼《金刚六灭佛罗经》。 这一门功法，虽然注重炼体，修成后可以极大程度加强自身体魄，然而修炼的方式更类似于持戒，颇有种苦行僧自我折磨的味道。 在第一天的尝试后，二天，苏临的欲望大大减少了，虽然念头依旧强烈，但至少思维可以强行集中起来不再走神，脑海联想的次数也大大降低，但他知道这只是大脑的自我适应，而并非欲望的断绝。 在苏临与天尊修炼的功夫，陆竹雨也手忙脚乱地安排着，既然是鸿门宴，那自然不能让苏临毫无准备地去那个地方，为此她找来了距离武安城最近的元婴修士。 但诛仙司能做的也仅此而已了，比起身为九大仙门的真武大罗天门，由练气修士构成的诛仙司，不管从底蕴还是实力上都完全不够看，提供一个元婴境的帮手，便是诛仙司能做出的最大努力。 第三天，罗天门的飞船抵达了武安城，苏临拒绝了洛槐南跟随的请求，和莫问行一同登上了敌船，而罗天门弟子对他的态度，也让苏临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这应该是一次复仇，但罗天门弟子却对他毕恭毕敬，对方提供的食物和住处，各个细节都无法挑剔，仿佛他不是什么仇人，而是身份尊崇的贵客。 旅途中也没人提起楚北陵的事，苏临与他们唯一的交流内容，就是他需要什么，而对方便为他提供什么。 他从没听到有人偷偷议论他，即便有，也是讨论他喜欢吃什么，以及做什么菜肴能让他的身体保证最佳的状态，仿佛死的楚北陵是罗天门的敌人，而他苏临才是他们的圣子。 莫问行说他也不清楚，但他可以保证接下来会是一场光明正大的战斗，如果他赢了，就可以安然离开。 但莫问行还说，活着离开只是渺茫的可能，死才是已经注定的事。 苏临不在意，也不再去想这背后的阴谋，他开始全心全意地修炼《金刚六灭佛罗经》。 在修炼的过程中，他开始出现一些良性的幻觉，就像当初他第一次获得天尊赐予的神通那样。 同一时间，天尊正坐在苏临的床上发呆，她的意识正漂浮在唯有她才能看到的虚拟幻境当中。 空旷无印的湛蓝色空间，填满了科技感爆棚的虚拟幻光界面，左侧的界面代表着其他诸天万界的世界编号，中间的界面则是当前这个世界的人员随即筛选，右侧则是人物各方面的素质评估。 因为这具身体的感官被限制成和苏临同步，因此她也无法以正常的神级功率来筛选合适信徒，只能用这种被人类普遍介绍的电子数据系统，来辅助自己进行信徒筛选。 「用这种人类喜欢的系统，应该能让工作开心点。」天尊趴在蓝色幻光拟成的椅子上，观察着虚拟屏幕上的各个数据，在右上方的数字5000，是她在这个世界分配的精力。 点开左上角的信徒菜单，则会跳出海量的信徒名单，但其中被标注的只有寥寥几人。 天尊点开标注菜单，出现了几个名字【苏临、阿蓝、莫良生、吉吉阿格……】 点开莫良生： 【姓名：莫良生 品级：普通（n） 自我意识：d（庸人，自以为拥有自我的人） 神明崇拜：s+（丧失思考力的疯狂崇拜） 神性成长：无 感官上限：一个 心魔调和：d（一旦走火入魔大概率爆体而亡） 培养价值：无 凡间能力点评：s级，点开查看详情 修仙能力点评：d级，点开查看详情 玩家备注：阿蓝的狗腿子，苏临待接触人物】 天尊简略瞄了一眼就快速划过了这个人，将注意力投向下一个信徒。 【姓名：阿蓝 品级：r 自我意识：c（拥有自我） 神明崇拜：s（疯狂崇拜，但会因思考而质疑自己） 神性成长：d（极低概率突破初始计算） 感官上限：三十个 心魔调和：b（走火入魔大概率推翻自我意识） 培养价值：d（不值得关注，可采用流水线培养） 凡间能力点评：s级 修仙能力点评：a级 玩家备注：当前可找乐子对象，可做催化剂】 「阿蓝……是苏临短期内可以接触到的最稀有的人了。」天尊看了几秒，手指轻轻一划，翻到下一个人物介绍。 【姓名：苏临 品级：ssr（特别定制） 自我意识：s+（拥有自我，自我高频更新中） 神明崇拜：无（戒备心极强，强烈质疑倾向，暂有好转，崇拜度极低概率从无转d级） 神性成长：s+（计算已重置三次，99.9%确定可再次突破） 感官上限：不纳入计算 心魔调和：s+（走火入魔大概率刷新自我） 培养价值：s+（值得花大力气着重培养） 凡间能力点评：c级 修仙能力点评：s+级 玩家备注： 1.因为洛槐南问题烦恼着（无需催化） 2.因南志贤开始思索是非标准问题（无需催化） 3.对天尊产生肉体上的好感（暂不确定） 4.与逆道人接触或许会引起是非观改变（正在催化） 5.……】 天尊没有细看苏临的人物资料，因为看的次数太多，并且频繁备注，早已熟记于心，她目光一扫而过，又快速翻过几页，随后看向右侧的信徒队伍栏板。 在信徒队伍栏板中，很多信徒已经组建了自己的小团体，譬如阿蓝就和莫良生混到了一起，吉吉阿格拉拢了大批其他信徒。 只有苏临这边，孤零零的一个人，身边一个天尊信徒都没有。 她手底下强大的信徒很多，但适合与苏临一道行动的，却寥寥无几。 想要给苏临找队友，就必须花精力，在这个世界搜索没成为信徒的新人。 天尊浅浅思考了一下，看向界面右上角的剩余精力，玉手一挥，搜索界面展现在天尊面前，5000精力可以搜索许多信徒，但适合于苏临组队的信徒却很少。 以她的经验，花1000可能也就出十个，从十个里挑选素质合适的，则更少。 但现在，苏临迫切需要新的队友，因为苏临身边虽然朋友众多，但可消耗人员太少，像洛槐南这样的重要羁绊，苏临不可能放开手脚使用，而南志贤这种人，则无法让他百分百信任。 他身边的人，不是不敢用就是不想用，这样可不行。 「消耗一千，开始搜索！」 天尊调整好参数，凌空按下按钮，广阔的大夏国地图，在她面前如画卷一般展开。 「叮！叮！叮！」。 拥有信仰潜力的凡人一个接一个跳了出来，然而，大部分的头像都是灰色的。 第两百五十九章 幻象教学 这一次搜索，得到了许多富有潜力的人，但大部分全都不适合成为苏临的队友。 因为苏临的理念是在不断刷新的，所以普通信徒的理念无法跟上苏临的理念，即便此刻有信徒与苏临理念相合，但若苏临的世界观得到了新的突破，那团队内部的矛盾便会产生。 因此，能和苏临组队的只有像洛槐南那样的个人崇拜者，或者。 天尊默默等待着搜索结束，随着一列列灰色头像在面前掠过，她也逐渐开始不抱有期待，甚至已经决定进行第二次大搜索。 而就在这时，只听一声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清脆「叮」声，一个彩色头像赫然出现在一片灰色头像中央！ 「哦？找到了？」 …… 苏临不明白那些幻觉在说什么，但他们应该都是曾经修炼过金刚六灭佛罗经的人，他们的经验应该都非常宝贵。 但一切都还是要回到感官上，苏临相信天尊最初告诉他的感官论，有着更高更精准的解释，而这些由修仙者遗留下来的功法，内容其实都经过遮掩与模糊化了，为的是让平凡的修士也能够理解。 更高级的感官拥有者的体验，是无法用低俗的语言表达的。 人之所以有男女的欲望，应该也是天生拥有相应的感官，而这个感官绝不仅仅止于下面那玩意，那玩意只不过是欲望的增幅器，而不是起源。 它的起源应该藏在更深层的地方。 「修炼金刚六灭佛罗经只有一种办法，就是自阉！并且你要打扮得像女人一样，越像女人越好，就像我这样。」 站在苏临面前的一个绝世美女，向苏临掀起了她的罗裙。 苏临看了看那儿，又抬头看了看对方光滑细腻的脸庞和柔媚娇媚的眼神，心里有些犹豫。 那名绝世美女竖起一根手指，对苏临说：「是男是女，是谁定的？ 男人追逐女人，女人享受答应男人的追逐，是自然循环之理，若不跳出男女界限，你就永远也无法看清心底的情欲。 当你像我这样，享受着男人们渴求的目光，承受着女人们嫉妒憎恶的眼神，随着时间的推移，你就会分不清自己，你是女子，亦是男子，非男非女，因此六欲灭绝！」 苏临正欲细细思索，突然另一个幻象冒了出来，眼前的绝世美女烟消云散，被那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取代，他握紧双拳，笑容自信无比：「六灭之法，唯有一字——干！」 「干？」苏临不解。 「对，自从修炼金刚六灭后，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放下对六欲的执念，越是小流氓，反而欲望愈盛，到最后***脆破罐破摔，干他妈的天昏地暗！ 青楼的每个女人我都不放过，凡是我看上的女子，绝对要弄到手！ 从凡间的花魁开始，到大户人家千金，良家，女修，王公贵族，门派圣女！ 一旦起念绝不压制，就是要一往无前，直到对那女人毫无念想！ 我一路勇往直前，从此大干三百年！直到后来数十年我没再遇见一个想抓上床的女人，那时金刚六灭佛罗经乃至大成！ 一个字——干~！！」 说罢，男人猛地撕开自己的衣裳，露出雄性气息爆炸的精悍肉体，仰天大吼：「尝遍六欲，方能灭绝六欲！」 苏临正要细问，对方忽然又消失了，这种因修炼而生的幻觉，让苏临欲罢不能，这些幻象虽然会让脑子昏沉，然而却能给他带来从未想过的奇妙思路，给他大量的参考。 紧接着，一只蟑螂忽然出现在苏临面前，口吐人言：「做蟑螂，我只说一遍，做蟑螂，人类是有极限的，想要达到更高的境界就抛弃人类的身体！做一只蟑螂！」 话音刚落，那只蟑螂猛地振翅朝苏临的脸颊飞扑过来，大喊着「我来帮你变蟑螂」，苏临一个激灵从入定状态回到现实。 他仍旧维持着练功的状态，身上衣服全被汗水浸湿，他发现自己的身上隐隐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微弱的金光随着他收功，缓缓消散，小腹处光尘凝聚而成的丹丸，却更加紧实了。 想到今后成为元婴，自己身上会长出不属于人类的多余器官，苏临隐隐有些厌恶，这大概也是人的本能。 苏临转身，看到天尊依旧坐在床上发呆，犹如入定一般。 苏临没有打扰她，自顾自走出船舱，走上甲板。 此时漫天星光，万里无云，飞舟破空而行，一往无前，高空的罡风被无形的屏障推开，吹到船上的只有惬意的微风。 苏临一眼看到了凭栏眺望的莫问行，于是主动走上前。 「我上头说，你父亲曾经与诛仙司有不破的誓约，那不是靠道德自觉遵守的誓约吧？你们怎么打破的那个誓约？」 莫问行微微一笑：「这自然不能告诉你，诛仙司现在一定很想杀了父亲吧？但肯定顾忌当前的朝堂局势，不敢轻易动手。」 「对一个将死之人也不能说？」 「万一你没死呢？」 「你不是肯定我会死吗？」 「凡事都有例外，就像当年父亲从不觉得高祖皇帝最终能推翻大梁，坐上皇位，也根本没想到自己会从一个书生变成山贼，又从山贼变成将军，最后竟当上了太尉。」 「那不管如何，我会全力阻止你们。」苏临说。 莫问行好奇地转过头：「为什么？是因为我们要灭掉诛仙司？」 「不，因为你们走的路行不通，所以我要阻止你们。既然走的路是错的，那么再怎么努力地披荆斩棘，也只是给所有人徒增伤痛而已。」 莫问行气笑了：「我都没跟你说过我们的计划，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我们错了？ 你在十年前，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而你踏上修仙路也就是近两年的事，你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变得这么强，的确很有潜力，比楚北陵更强，但你看得太少，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苏临：「你懂个毛啊，如果倚老卖老就能分辨对错的话，做皇帝的就该是你老爹了，你们这种人，蠢就蠢在这里，明明错的这么明显却没有自觉。 我就直说了吧，你们和仙门合作绝对不可能达成最后的目的，寻求的队友是谁，那最后的利益就会偏向谁。 即便你们最后成功了，真武门也会像现在朝廷里那些曾经跟随朱九勤起义的官员一样，被欲望所腐蚀。」 「世上没有完美的方法，那位大人的办法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 苏临神色微动，那位大人？ 看来莫良生的背后还有人，并且莫家与那个人并非合作关系，而是从属。 第两百六十章 沉身千步台 苏临：「你的办法才不是最好的，真正能改变天下的决不是人，而是抛弃人类思想的，类似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绝对法则。 如果没有这样的绝对法则，只靠人们的道德自觉来约束自我，到最后永远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最高的权力，决不能握在人的手里！」 「你难道想用天条？」莫问行眼神稍许认真了些，「你不会是想飞升，然后订立天条吧？」 「不行？」苏临挑眉。 莫问行不屑地摇了摇头，他觉得没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这小子根本什么都不懂，且不说除却「凡人不可见仙」，飞升这种事已经几千年没有了，哪怕真能飞升，凭借一个天条又如何能改变天下？ 虽然他不知道订立天条的细则，但他确信天条订立也需要消耗飞升大能的大量力量，否则各种天条也不会如此之细，凡人不可见仙也绝不会仅仅只笼罩大夏国。 苏临能说出这种话，就证明他只是在意yin，完全没有了解过有关天条的事，也根本不明白自己说的事有多么异想天开，不切实际。 像他这样的人，莫问行见得很多，一些刚刚踏上仙途不久，自身有颇有潜力的人，多自以为是所谓天命之子，然而天之下，众人无幸灾之分，古往今来多少天骄半途殒命，除却以飞升为结局落幕的人，其他的天之骄子，最好的落幕也多是隐居山林，不知所踪。 苏临和楚北陵其实没有区别，只不过他比楚北陵更强罢了。 「如果你觉得你是对的，那就活着走出罗天门，然后去做吧，我等你来阻止我。」莫问行说。 苏临吸了一口夜风，话锋一转：「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秋三福的人？」 「不认识，是军队里的人？」莫问行侧目询问。 苏临摇了摇头：「那就没事了，我们还有多久到罗天门？」 「快了。」 …… 次日，真武大罗天门到了，苏临也第一次看到了自己想象中的修仙宗门，不是像蚁仙门那样蜗居地下，而是像这般建造于山峰之上，被奇景所环绕。 在登山之前，罗天门弟子给了莫问行一个玉佩挂饰，随后来到苏临面前，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便在前头带路。 苏临不以为意，跟着对方踏上了台阶，一步步往山上的宗门走去。 当苏临踏入罗天门领地范围的刹那，不管是在练功场教导弟子的长老，还是在真武殿盘膝打坐的长老，都似乎有所觉察，不约而同地朝山门方向走来，甚至几名正在闭关的长老都出关，前往山门。 就像磁铁天生还吸引铁粉，信奉武道的强者也会从身体的最深处，感受到强大武格的召唤，犹如饥饿的人嗅到美食，燥热的人吹到冷气，原本对自身修炼道路坚信不疑的人，在这一刻都感受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缺失感。 在悬崖半腰洞穴中的楚流玉，也感受到了那微妙且强烈的召唤，他将怀中那一坨肥胖人形放下，爬下床开始穿衣服。 那个人形扭动着身体，试图向楚流玉靠近，然而s型的畸形脊柱让她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爬行，六根黏连在一起的手指也无法灵活的抓取。 她花了很大功夫爬行到楚流玉背后，扬起那眼距极宽，塌鼻兔唇的脸，用难听刺耳的尖细嗓音傻乎乎地问道：「啪啪，饿……饿。」 楚流玉闻声转头，盯着那张极度丑陋的脸孔，喃喃自语道：「两年了都没点反应，看来是不可能怀孕了，真可惜啊，没教过说话却能无师自通，我还想着能不能出个纯素体呢……也罢也罢。」 楚流玉翻手轰出一掌，凌空虚击，急速的掌击掀起凌冽的罡风，犹如千万柄刀子切过畸形人的身体，一 眨眼骨肉分割化作漫天飞舞的血水。 紧接着楚流玉翻掌猛收，空气中的气流在无形的力量牵引下，如海潮般倒卷，将血水裹于一处，变成一团红彤彤的液体大水球。 血球浮于半空，被楚流玉单手托住，之间他的掌心亮起如熔铁般的金光，血液也随之开始剧烈暴沸。 恐怖的高温将血球炙烤出团团红雾，血浆肉末在诡异的压力下聚拢浓缩，慢慢形成一颗亮红色的丹药，慢慢冷却，坠落到楚流玉的掌心。 他随手将丹药抛入口中，神态轻松地跳出洞穴，在崖壁松树上借力一踩，朝着山门的方向飞掠而去…… …… 三百六十四阶，苏临听到自己的骨头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这就走不动道了？我看你是死定了。」莫问行神态轻松地站在上方的休息平台上，俯视正在艰难登阶的苏临。 苏临的膝盖抖如风中麻杆，身上汗如雨下，血液在非比寻常的重力作用下灌注到四肢，手脚因为过度充血而麻痹紫红，脸庞苍白大脑缺氧。 他的平衡感几乎丧失殆尽，心脏以最大的功率搏动，而筋膜肌肉牵引着内脏，以确保内脏不会想血液一样全都挤压到腹腔最下方。 正常的视觉已经丧失了，没有充足的供血，视野一片漆黑。 不过他早就能用物质线和光尘视物，因此正常行动并无障碍。 罗天门的台阶显然布下了某种奇妙法术，大幅增强了重力的作用，但苏临不知道这重力是这个宗门长期存在的，还是因为他要来而特意布下。 ……肯定是本来就有，苏临感慨于自己思维之迟钝，大脑缺血到连这点问题都要想这么久。 现在是三百六十四阶，即便是像他这样的体修也已经接近极限，而罗天门的弟子却来去无碍，由此可见罗天门的炼体功法确有可取之处。 但约定的所谓公平决斗，难道是在这种地方公平决斗？ 苏临深吸一口气，体内运气金刚六灭佛罗经，体表泛起只有他能看见的微弱光华，一瞬间苏临觉得身体轻盈了许多，心脏卸下了沉重的枷锁，水银般沉甸的血液再次被推至大脑，充血的手脚和缺血的脑袋同时得到了缓解。 还有上千级台阶，越到上面重力越大，不知道靠金刚六灭可以撑到什么地步，如果实在上不了山，那就不上去了，厚着脸皮让罗天门的人下来和他决斗。 「罗天门的人这是什么意思？」苏临大汗淋漓地问道。 莫问行：「这台阶是罗天门筛选入门弟子的方法，名为沉身千步台，凡人五十步有资格入门，练气百步，筑基两百，结丹三百，听说北陵没开始修炼时，就走了两百五十步。」 「如果只能走到两百步，后面的路怎么走？」 「会给你一个玉佩，两百步有两百步的玉佩，三百步有三百步的玉佩，一旦配上玉佩，在罗天门内行走，不管何处都如第三百阶，门内弟子每年必上十阶，至四百五十为止，之后的台阶，便是内门弟子挑战自我用的了，登越高，就有资格修炼越高深的功法。」 「你懂得很多嘛。」苏临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道，「他们怎么不给我玉佩，光给你？」 「我不知道，不过他们不会出尔反尔，毕竟我用性命和你担保了，罗天门虽然是九大仙门，但莫家军也不是吃素的，几位长老应该是有其他考量吧。」莫问行随口道。 苏临仰起头，看向台阶最高处，那里有一大堆人站着看好戏，居中的几人显然地位显赫，而他们身边的普通弟子也不少，这帮人就像在动物园观猴似的，远远看他在沉身千步台上挣扎。 苏临的精神有些恍惚了，肉体的疲累酸痛，正在挑战精神所能承 受的极限，而他却不能继续在体内合成更多的激素，来缓解这种不适感。 再让身体麻痹下去，触觉就到了极度模糊的程度，站都不可能站稳。 肉体的痛苦冲击着精神，这种艰辛持久的抗争搅动着怒火的海洋，一种破罐破摔想要放弃的念头不断在脑中回响，当然理性驱动着痉挛的双腿不断往上迈步。 缓一缓，就缓一缓就好，为啥过来打架也要遭这种罪啊？ 过往被分尸、被枭首、被腰斩被割喉被穿胸的痛楚，都没有此刻难以忍受，为什么临死前那些痛苦我能坚持，现在却如此动摇呢？其中的区别在哪里？ 「有趣的问题，但我这里有一个更加有趣的问题要你来回答。」 天尊的声音蓦然响起，刹那间身体的疲累消失了，眼前的场景也像不断加载的游戏画面那样，不断刷新着，罗天门漫长壮观的台阶，仿佛虚假的全息投影，正以颗粒状剥落，展现在面前的是一间优雅的会客室。 苏临挺直了腰板，他从未如此期待过幻境沟通。 「来得正是时候。」苏临盯着眼前优雅狡黠的天尊说道。 苏临看着面前的天尊，不确定对方是神的完全体，还是人的化身。 「都是我哦！」天尊俏皮地眨了眨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像把两个我分开吧？想主观上把陪在你身边的只拥有人类感官的我，和完全的我分开。 要我猜猜你这么想的理由吗？」 请假条 阳了 《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两百六十一章 上阶的奖励 苏临：“你的办法才不是最好的，真正能改变天下的决不是人，而是抛弃人类思想的，类似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绝对法则。 如果没有这样的绝对法则，只靠人们的道德自觉来约束自我，到最后永远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最高的权力，决不能握在人的手里！” “你难道想用天条？”莫问行眼神稍许 《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第两百六十一章 上阶的奖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两百六十二章 修仙很危险 「他怎么可以走到八百步！」 「那个人是谁？这步数已经比门中的长老还要高了吧？」 罗天门的弟子议论纷纷，内外门弟子自不必多说，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天才人物，甚至在门派传闻中都未曾听闻。 而真传弟子中那几名天赋最出色的，也看着苏临眼神复杂，他们不确定来人究竟是谁，若只是外表年轻实则寿命漫长的元婴强者，他们心中还能平衡些，但若眼前青年的年龄与外貌一致，那么他们一以贯之的骄傲就会被彻底粉碎。 人与人之间是有天赋差异的，这些天之骄子们一直知道，因为他们就是那无数普通弟子无论如何努力，攀附机缘，都追赶不及的背影，是翱翔在苍穹之上的雄鹰。 雄鹰们一直以为自己会一直是雄鹰，即便与其他雄鹰有差距，也只是个别飞得更高一些，他们多年耳濡目染，与门派的传说人物对比，与长辈们对比，与同辈翘楚对比，从而确定自己正确的位置。 然而今天，有人用行动来证明他们的位置是错的了。 不光是这些天骄，震惊的还有长老们，所有人都盯着一路往上攀登的苏临，嫉妒与不甘几乎要从眼底溢出液体来，他们不解和迷惑，慢慢丧失最初狩猎奖励的心态。 没有走完沉身千步台的人啊……门派典籍中也从未有记载。 当今掌门都没有，记载最高的登阶数是九百零三步，距今已有千年之久。 「他从真君那里会得到什么恩赐？」 「明明之前走到三四百步还摇摇晃晃的，后来都渗出血来了。」 「肯定是作弊了！必然是作弊了！」 此时苏临已经走完了一千步台阶，那悬挂在高空的那双瞳眸缓缓消散，苏临浑身上下的骨头开始发出咔吧咔吧的声响，仿佛有一双大手在他的身体里重塑他全身的骨骼。 如干柴般枯瘦的双臂又开始长肉了，苏临感受着身体最基础的变化。 他知道自己被改造的是根骨，并非通过修仙锻炼而提升的肉体，而是最先天便注定的根骨、原型——像楚北陵那样。 苏临抬起头，观望眼前庞大的练功场，扎堆的人群，空气中飘散的浓厚的灵气，将这九大仙门的修仙氛围牢牢记在脑海。 他终于见识到了大夏修仙界最高级别的势力，罗天门的最强者，战斗力应该也是修仙界中的顶流吧。 蚁仙门掌门和桃林散人这种元婴散修，与他们的差距会有多大呢？ 「你们想要怎样公平的决斗？」苏临身披染血的外衣，感受着全新的身体，握紧双拳。 「确定范围，一对一，不使场外招数。」一名魁梧男人昂首挺胸地走出人群。 「听起来倒是很简单。」苏临微微偏头，躲过一根来自身后的暗箭。 那根箭矢从苏临的耳边擦过，直接射入了面前的人群，短短的箭矢带着极其强大的能量，直接将围观人群中的数十人碾成一层血水。 偌大的练功场上，霎时出现了一条清晰无比的血路。 苏临侧目看向身后，一个女弟子正维持着发射的动作，无措地站在人群里，似是没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偷袭竟然会落空。 「给我拿下！」一名长老一声大喝，周围弟子当即压制住了那名女弟子。 然而紧接着，人群中一名年轻男弟子纵身一跃，飞出人群，径直一掌朝苏临拍来。 站在苏临身前的魁梧男人瞬间察觉到了那名男弟子的意图，一个闪身，空气掠动，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来到了那名男弟子面前，一瞬间击出数拳。 男弟子的身体崩裂，然而却并没有血腥的场面出现，那个男弟子的衣服和表皮像 纸张般撕裂，一个全新的人昆虫脱壳般从皮囊里钻了出来，发出一声邪恶的讪笑：「龙长老，功夫不错嘛，不过过家家的游戏我也玩儿腻了。」 魁梧男人神色微变，身形在原地数次闪动，然而对方猝然消失在原位。 那个褪去皮囊的男弟子消失了——并且没有出现。 而从他消失的位置开始，途径苏临的位置，再以直线延伸的一条路上，所有罗天门的弟子全都被肢解为数千块肉片，整齐划一。 这个肉片，也包括苏临在内。 「糟糕！」其他长老见苏临身亡，登时一惊，眼珠都快吓掉。 然而下一秒，苏临的尸块消失，他又完好无损地站在原来的位置，只有极其眼尖的人才能发现，他挪动了大概几毫米。 此时，在极远处，罗天门的另一个山头，位于禁地的入口，一个赤身***的男人，半跪在巨石之上，遥遥眺望主峰的练功场。 「哎呀呀，不愧是天尊钦定的圣子，果然没有那么好杀呢~~~」光身男人轻笑道。 禁地西侧的幽邃深洞中，传来一阵苍老笑声：「像你这样的人，也有脸说人家？不过洞天仙说了，若能杀死圣子苏临，可进七层洞天，如此绝好机会，你就这么放过了？」 「呵呵，若只有我和他，还可防守一试，但罗天门那些老怪都在，我只有一击的机会，成则罢了，不成也算，毕竟我此行目的主要还是救出你。」 「那你特么还废话什么！赶紧把我放出来！」 「好好好，稍等片刻~」 …… 练功场上，苏临用往昔之影回溯了一次，他对两个偷袭的人不以为然。 天尊早就说过想杀他的人很多，这点心理准备，他是有的。 就是不知道罗天门的这帮长老是怎么想的，现在场面乱糟糟的，什么反应的人都有，从这帮长老的反应可以看出，他们中有些人脑子也不好使。 就刚才第二次暗杀，不光是围观的人群，远处凡是和他位于同一直线的，都被切片了，看这些被切片的弟子，有的衣着还蛮华贵的，看得出在门内地位不低，死的人里头有好些个真传弟子。 被直接切死的那些还好，干干脆脆的，像生鱼切片。 但另一批天赋异禀，早早被长辈赐予护身法宝符咒的天之骄子，反而更加狼狈凄惨。 刚才那一下搞得他们法宝全破。 运气好的，零零散散的护身法宝用出来，身上上千条切口也就十几厘米深，人没有一刀两断，还有救。 运气差的，护身法宝全爆掉，攻击依旧没有防御住，尸体反而被法宝激散的余波炸得满天乱飞，外焦里嫩，死无全尸。 更有甚者，或许是那些法宝的使用有诡异代价，人变成一滩畸形的肉块，智商归零。 目前现场混乱，各种乱七八糟的叫声都有，有发疯的叫声，半死不活的惨叫声，四散奔逃的大喊，门派上下没有一点临危不乱的大派气质。 至于罗天门的长老，苏临不知道他们是在搞笑，还是脑子有问题，他们这帮人不去保护自己门派的弟子，反而一个个跳出来，像保护亲儿子似的围在他周围，戒备地观察四周。 等把他围好了，才有人开始管理乱哄哄的弟子。 「修仙还真是危险。」苏临自言自语，四处张望，寻找起莫问行的身影来。 转了几圈，他才看到莫问行早早站在罗天殿的入口处，在一处很好的隐蔽物后蹲好了。 「这家伙倒是挺会逃命。」 第两百六十三章 窃听 远处传来一声震天巨响，随之而来的是三声摄人心魄的肆意狂笑，所有罗天门弟子，包括苏临在内，都看到那山头升起一团袅袅血雾，一个渺小的人影在血雾中央缓缓浮现。 「当！」 一声雄浑沉厚的钟声笼罩了整个主峰，苏临前方的雄伟大殿之后，极具压迫感的气息凭空出现，长老们纷纷变了脸色，目不转睛地看向血雾山头的方向。 只见一只半透明的幽冥大手凭空出现，大手长逾百丈，带着无上威势一掌拍在了那座山峰之上，将那座山峰拦腰拍断，随后那手掌转拍为握，朝半空中的渺小人影抓去，却被轻飘飘地躲过。 罗天门的弟子狂热地看着这一幕，欣赏着这平日根本无法目睹的修仙巅峰对决，从这些弟子的只言片语中，苏临知道那透明巨手的主人正是尚在闭关的师祖。 而苏临也从那透明巨掌中感受到了极其强烈的威胁。 那绝不仅仅是力量上的压倒性带来的威胁，对普通的外力打击，苏临早已不放在眼里，即便对手有搬山之力，在往昔之影面前也和普通的致命一击没有差别。 但刚才那透明巨掌，让苏临感觉很不对劲，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对劲，直觉告诉他，若是自己被那透明巨掌拍中，往昔之影不会像平日里那么好用。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压箱底的不死底牌，这么快就遇到了克制的对手了吗？ 「王老儿！三百年前的仇，我改日再报！今日就此别过了，哈哈哈！」那血雾中的人影狂笑三声，单手一托，被巨掌击断的山峰高高飞起，遮云蔽日，飞到主峰大殿上直直坠落下来。 上空，透明巨掌凭空显现，将坠落的山峰拍碎，碎石如陨石雨纷纷坠落，下方的罗天门弟子各自施展神通，抵御坠落的巨石。 围在苏临周围的长老们也各自闪身飞到半空，将那些巨石打得更加粉碎，减少门派的伤亡。 短短数息间，罗天门就不复苏临刚到时的威严庄重，从高空俯瞰，主峰的练功场被巨石砸得坑坑洼洼，四周的宫殿也近乎全毁，不远处的一座挺拔山峰，此刻更只留下一半，看着凄惨无比。 刚刚这一掌的威势，比得上当初桃林散人摧毁蚁仙门那时。 「今天发生的事很多啊，决斗只能顺延到明日了，今天便歇下吧。」姓龙的魁梧男长老，主动对苏临说道，态度相当客气，仿佛他是应邀前来切磋武艺的贵客。 苏临也没有拒绝，点头应允的同时，看向刚刚爬上山的天尊，天尊的腰间挂着一枚玉佩，估计是从哪个倒霉弟子身上偷来的。 但即便有玉佩，这一千步她爬得也不轻松，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头发淋了雨似的贴在光滑的脖颈上，胸脯剧烈起伏如加火的风箱。 「打完了？」天尊双手撑膝，哑着嗓子问。 苏临：「还没打过。」 …… 夜幕降临，苏临与莫问行被一同安排在主峰的精诚阁歇息。 苏临据说的房间位于沸水瀑布的上端，房内布置古色古香，开窗即可看见壮观的巨瀑，透过朦胧白雾，还能看到在瀑布中艰苦修行的罗天门弟子。 晚饭时，苏临的晚饭由专人送来，开门取饭时，恰好瞧见莫问行却被人请了去，大概是要与那些长老商讨他的事，或许还会商讨一下他们一统修仙界的大事。 苏临想要去偷听一下对方的谈话，然而他住的地方却被许多弟子看守保护着，让他脱不开身，最后还是苏临借口饭后消食，让人带着在罗天门内饶了一大圈，故意在外面留下自己的虚影后，方才成功脱身。 他并没有靠近莫问行他们吃饭的宴会厅，而是选了一处顺风的偏僻角落，听风将那些人的声 音带来给他听。 参与这场谈话的都是元婴期的老怪，修为高深五感敏锐，若靠近了偷听必然会被发现，他也只有用这种最远距离的听风术，来分辨风中夹杂的模糊的话语。 起初，苏临并不觉得自己能窃听成功，毕竟修士想要杜绝一场谈话内容外泄有太多方法，隔绝声音的阵法便有许多，但这次的谈话，却还真让苏临听到了些许内容。 「大梁……过去很多年了……那时妖魔横行，凡人对……我辈修士很是尊重……全靠我辈降妖除魔。」 「天条……最初便有，但不覆盖全国……大梁皇帝……京城的人才有。」 风将他们断断续续的话语吹来，苏临听出后面似乎是莫问行在说话，他提到了天条……他说最初天条便有。 这个可能性，苏临并不是没有想过，只不过这个念头在刚冒出来时，就被苏临搁置了，因为现在的天条大概率是朱九勤整出来的，连陆竹雨这些诛仙司的人，也大部分这么想。 但其实这并不一定，如果他之前所做的那几场诡异的梦，并非是完全的托梦幻想，而是建立在一定真实背景上的现实重播，那么天条最初便在的可能性就存在。 苏临坐在月光松树下，感受着夜风的寒意，听风里吹来的断断续续的耳语，随着这些支离破碎的话语灌入耳中，那些陈年的诡异梦境也开始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九勤贤弟见字如面：贤弟，为兄并不是在说疯话，我遇到的是真正的妖魔……】」 「【和你这些年相处下来，我已经不再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传说……但在这里，我一定要和你说，妖魔是真实存在的！它们是真实存在的！】」 苏临闭着眼，仿佛能听到那个称呼朱九勤为贤弟的写信者，在他耳边诉说自己书写的内容，相同的内容在如今听起来，又多出了许多当初没能察觉到的异常之处。 那时的朱九勤还没有起义当皇帝，大夏还是大梁，没有凡人不可见仙，应是妖魔横行，修士不藏匿踪迹，将芸芸凡人视作人丹牲畜的时代。 然而，仔细品味写信者的这些话，却仿佛他根本不生活在那样的时代，妖魔似乎是并不容易亲眼所见的常识，怪力乱神更多停留在传说阶段，以至于他在与穿越而来的三好青年多年相处之后，成了一个无神论者。 但……最后这个无神论者还是倒向了妖魔论，因为他在那次的东瀛之旅中亲眼看见了所谓的妖魔。 这里，便是矛盾之处了，让苏临搞不清楚大梁那时究竟有没有天条？ 按理说应是没有的，但如果没有天条，随处可见的仙魔便会成为人们真实世界观的一部分，写信者与朱九勤这样的人就不该出现。 朱九勤绝非疯狂迷信无神唯物的那种人，或者说，对于真正的唯物者，在确认仙魔是真实存在之后，那仙魔就该纳入「科学」的一部分，成为一种未探明的自然现象。 前因后果，有点矛盾。 苏临感觉得到，在这个节点，他少了个合理的解释。 第两百六十四章 疑点 天尊说关于神陨的真相已经查明，他已经无需继续调查，但到了这时，他反而对朱九勤的生平开始产生兴趣。 朱九勤推翻的是没有被天条所笼罩的大梁，而大梁是一个在仙魔共存的世界中掌握世俗最高权利的王朝，这注定了大梁朝必然拥有极其强悍的修仙势力。 在修仙可以作为随时施展的基础暴力的世界里，朝廷不可能由凡人构成。 并且朝廷也绝不可能是仙门的傀儡，诛仙司第一任司长顾清秋曾经是上清灵龙宗的生食，据传拥有烛龙无休夜的血脉，但后来却成了大梁的国师，再后来倒戈帮助朱九勤。 顾清秋对上清灵龙宗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修仙资源，然而她最后却安安稳稳做了国师，这证明上清灵龙宗这种级别的仙门，是不敢和朝廷要人的。 大梁朝廷的实力至少高于上清灵龙宗，甚至有可能与九大仙门并列，或许凌驾于九大仙门。 但最后的赢家是朱九勤，这代表朱九勤掌握了比大梁朝更强的暴力与修仙能量。 直到这里，推理还算合理，但苏临没忘记莫家，莫家身为大夏建国的元老，掌握巨大军权的太尉，莫良生本人似乎并没有特别强悍的修为，这便成了可疑的一点。 莫良生凭什么能当上太尉？ 作战指挥能力吗？ 在天条没有生效的修仙世界里，即便指挥能力堪比韩信白起，也不会有一丝用武之地，因为修仙者不是靠凡人堆数量就能堆死的。 莫良生这种人都能在朱九勤团队中身居高位，很难想象朱九勤建立起了一支可以压倒大梁朝廷的修仙者队伍。 疑点越来越多了，线索却很少，想要得到真相就必须更加靠近才是。 自己回去之后，是不是应该问问陆竹雨？或许她能翻出什么旧历，给他一些启发。 ……不，这个可能性不大，从诛仙司保存的高祖妖书，还有此前陆竹雨对朱九勤模棱两可的评价，可以得到诛仙司已经是朱九勤「驯化」后的样子，他们知道的，只是该知道的。 苏临一边思索，一边捕捉着风里传来的声音。 他听到了「武格」、「血魔出逃」、「逆道人」、「火鸾峰」这些零碎的词汇。 罗天门对逆道人的印象似乎也不好，至于原因，苏临便无从得知。 风里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宴会殿的大门打开，长老们陆陆续续从殿内走出，莫问行紧随其后，逐一与他们拱手告别。 苏临微微眯眼，跳下松树，慢悠悠地往住处走去。 负责看守苏临的弟子，看到苏临从外面走来，都被吓了一跳，但他们丝毫不敢对苏临多说什么，将苏临迎回房后，差了个人去禀告了长老。 「告诉莫问行，我要见他。」苏临对看守弟子提出要求。 对方恭敬地应允下来，说会向长老提请此要求。 对于苏临，这些弟子丝毫不敢怠慢，越是地位高的，便越是恭敬，真传弟子当中已有人知道，苏临是长老们的比武对象，因此对苏临格外敬畏。 而这种由上到下不可言说的敬畏，让其他一无所知的普通弟子，对苏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苏临推开门回到房间，天尊刚刚洗完澡，换上了罗天门女弟子的便服，黑发瀑布般湿漉漉的垂在胸前，平静的眼眸藏着若有若无的挑逗。 苏临读不清她眼睛里的情绪，亦或者试图看穿神的想法，本身就很愚蠢。 他并不想依赖天尊，但即使不承认也没用，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对天尊有多依赖，就像人类依赖手机、空调、互联网、电气那样，人总说手机随时可以丢弃，但这种想法却永远无法化作行动。 天尊对他而言就是这样一种存在，实在是过于方便了。 没有成瘾性，有时却是最大的成瘾性，人们往往不会将盐糖味精的使用视之为成瘾。 「要不干脆还是从最初级学起好了，直接灭绝六欲对你可能太难了。」天尊说。 「啊？怎么突然提起这个？」苏临呆了一下。 天尊轻轻拉了拉衣领，露出那条极度壮观的沟壑，用一种纵容理解的表情微笑地望着他，说道： 「因为你一直在看这边，所以我觉得短时间内，应该是没戏了……不过也能理解，让男人戒掉女人的确很难。」 苏临叹了口气，从对方身边经过，坐到床上：「六灭应该也是对感官的训练操控吧？按你上次所说，其实人对异性的六欲，来源不是那个器官。」 「应该说，不全是。」 「会不会有一天，我所能驾驭的感官越来越多，不但有了男人对女人的渴望，也有了女人对男人的渴望……那时的我岂不是很可怕？像个变态一样。」 「所以啊，很多人就是止步于此，所以神不是那么好当的。 人类想要成为的，是拥有无限力量，无所不能的神。 神要有着惊人的美貌，英武雄壮。 要有举世无敌的力量，可焚山煮海，碎裂星辰。 还要有高尚的品德，广阔的胸襟、智慧。 人类想要成为的，其实是人类美好特征极端化的化身，但他们从没准备好成为一个真正的神，一个他们根本无法理解的，不可名状的形态。 能接受像元婴那样畸变的都是少数人，能接受精神上畸变的人，却几乎没有，因为人类普遍认为精神是等同于自我的锚点。」 天尊倚靠在窗边，手托着下巴，安静地诉说着，仿佛在讲述什么可悲的事。 此刻的她在苏临眼里孤独又疏远，仿佛在邀请他理解自己，但却又对这邀请不抱有希望。 忽然，天尊微微偏头，用悲凉的眼神看他：「苏临啊，你对我的爱是那么浅薄，只在皮囊之上，如果我换个样子，你现在所苦恼的问题，兴许就荡然无存了。」 苏临皱眉：「突然之间说什么呢。」 「我现在是一个忧郁、惹人怜惜的神明，悲伤孤独得要人安慰，想有个人把冰冷的寂寞焐热。你现在，有没有稍微有一点心动？觉得我很像个人？」天尊说。 苏临：「目的呢？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服了你了，你两条大腿之间长得是个脑子吗？算了，睡觉吧睡觉吧。」 天尊无奈地叹息一声，挠着散乱的头发，一边脱衣一边往苏临的床上爬，结果刚刚爬上床，就被苏临一脚踩在腰上，温柔地推了下来。 天尊不敢置信地瞪着苏临：「你干嘛？你不会想让我睡地板吧！我现在好歹也是人，也会冷的啊！」 「为了我的道心，你忍忍吧，现在的你没有一点神的样子，多少正经一点吧。」苏临面无表情道。 天尊皱了皱眉，自我安慰道：「算了，至少我不用担心红尘仙会把你拐跑。」 说完，她披上衣服，打开房门自顾自走出了房间。 第两百六十五章 楚流玉的造访 夜晚的风是冷的。 当洛槐南回过神时，她已经身处这个完全陌生的地域。 「这里是哪里？」洛槐南看着眼前滚烫的瀑布，疑惑地自言自语。 记忆仍旧是破碎的片段，但她依稀记得自己死之前发生的一些事。 丛冰清。 蚁仙门的那个师姐来了，但对方却变得像是另外一个人，她身边还跟着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和她很像，自己和对方的相似，并不是相貌上，而是某种特质上。 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洛槐南就感觉那个女人和她忍受着同样的困扰，有着相似的境遇，看向对方的第二眼，她就知道，自己和那女人，非得要死一个不可。 现在看来，死掉的人似乎是自己。 不……或许不是，自己并没有被对方杀死的记忆，兴许是自杀。 但这个地方又是哪里？自己复活之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洛槐南似有所感应，看向瀑布山崖上的一处建筑，她的直觉告诉她，苏临很有可能就在那里，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直觉，她也说不清楚。 借着夜色的掩护，洛槐南从旁边的山径往崖上行走，一路上梳理着自己脑海中残存的记忆。 在她的记忆中，苏临因为和那个年轻的将军订了什么约定，出发前往遥远的仙门赴约，也就是说，苏临所在的地方，应该就是某个修仙宗门。 那么，为什么身处武安城死掉的自己，会出现在苏临所在的修仙宗门呢？ 这次的复活未免也太奇怪了，以前复活的地点和死掉的地点总是很接近，从来没有在这么远的地方复活。 她走上山崖，进到那巨大的庭院当中，在一个个厢房之间穿行。 凭借着那与苏临若有若无的感应，她确定了某个被严密看守的房间。 从看守的人数和位置来看，想要悄无声息地潜入房间几乎不可能，于是洛槐南壮着胆子，光明正大地走上前去，在被罗天门弟子发现时，便行礼问好：「请问苏临哥哥住在这里吗？」 对方听到苏临的名字，微微一愣，正要开口说话，身后的方门却打开了，身穿便服的苏临出现在门口，惊讶地看向她。 「你怎么来了？」苏临诧异道。 「我……我也不知道。」洛槐南轻声回道，她迅速瞥了眼看守弟子，见对方没有继续阻拦的意思，快步从对方身边经过，走进了苏临的房间。 「她要来了……我感觉得到。」洛槐南刚进门就说。 苏临看着洛槐南墨黑的头发、白皙的皮肤、粉润的嘴唇，揉了揉眼睛，瞥了眼依旧五彩斑斓的房间，眉头皱了起来。 奇怪，为什么洛槐南身上的颜色忽然变成原来的样子了？ 在新的色觉系统觉醒之后，除了天尊，其他人身上的颜色，明明已经都变得乱七八糟了，为什么洛槐南忽然又变回了原样？ 不对，不光是这个问题，槐南为何出现在罗天门也是问题，罗天门距离武安城可差着十万八千里，她是怎么过来的？ 「你说谁要来了？」苏临问。 「我见到丛师姐了，就是那个……蚁仙门那个，她身边跟着一个不认识的女的，那女人好像是冲我来的。」洛槐南紧张道。 「你是怎么过来的？」苏临问，「这里距离武安城可不近。」 「我不知道，我应该是死了一次，然后就过来了。」洛槐南说。 看来得赶紧解决这边的事，然后去处理一下丛冰清的事，时隔一年，也不知道为什么追求不疯的丛冰清，会变成修士口中的逆道人。 「苏临在里头吗？」 「在的。」 门外又传来声音，房间的门打开，一个脸色青白的男人负手走进房内。 苏临一眼就认出对方是罗天门长老之一，元婴境修士。 在见到对方的瞬间，苏临就用所有的感知和视觉，将对方的身体探查了一遍，但对方的身体表面被密度极高的物质线所包裹，苏临所能看出的情报并不多。 「你有客人啊，哦~就是她啊！」楚流玉看到洛槐南，两眼放光，「我侄子就是因为你死的吧，可惜可惜，不过为了如此佳人，死得倒是也不冤。」 楚流玉笑着打量洛槐南，仿佛是在欣赏一个精美的艺术品。 苏临下意识地将洛槐南拉到身后，戒备地盯着这名不速之客，经过这两次折腾，苏临已经猜到洛槐南在修士们眼中的价值了。 恐怕当初南志贤根本就没有说全，纯阴之体的确是一种人人渴求的稀有体质，但纯阴之体是专供命源为火的修士双修之用，并不是什么万能体质。 如果没猜错，槐南除了纯阴之体，那不完全的还阳丹，也给她增添了某种特殊的「价值」。 「别紧张，我有事找你帮忙，我想找你帮我们楚家生几个孩子。」 说罢，楚流玉轻轻拍手，门外几名弟子，将三个巨大的方形木箱抬进屋内，随后轻轻掩上门扉。 苏临透过木箱致密的物质线，依稀看到了箱子里人的轮廓。 想到楚流玉刚刚说的话，苏临立刻猜到了里头的东西。 「我为什么要帮你？」 「明天你就要和极为长老决斗了，你有信心吗？我看你的修为，不过是结丹境罢了。」 「如果没有信心，我也不可能来。」 「英雄出少年，不愧是圣子，但别以为杀了几个元婴，就真的能随便杀元婴了，我们罗天门也不是等闲的。」楚流玉说。 苏临微微蹙眉，自己圣子的身份，对方怎么知道？是白天那些暗杀他的人，被抓起来后拷问交代的吗？ 这个楚流玉似乎对自己很了解，清楚知道他杀过几个元婴。 「结丹境能跨境杀元婴，的确很不一般啦，但这天地很大的，像你一样的人有很多，上界有多少真仙，下界的圣子便会只多不少，你不是最特别的那个。 我师父遇到过很多圣子，那些圣子只有在临死前最后一刻，才会知道自己也没那么特别。 在这之前，每个圣子都觉得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个。 其实只要翻阅一下各个门派的典籍，你就能发现，往往飞升上界的修士，他们本身都没有什么特殊的头衔，虽然他们很厉害，但没一个是天生被选中的圣子圣女。 你懂我的意思吗？」 第两百六十六章 搬命数 「……自命不凡的人，往往都活不长，是这意思吗？」苏临回道。 楚流玉冷冷笑着，微微点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各个仙门教派的圣子是真仙钦定，理应最有潜力，但千百年来飞升的人中，却鲜少有圣子，这已经是规律了。 你很厉害我知道，能一个人杀死寄宿了外婴的北陵，之前也杀过元婴境修士，并且是以结丹的境界，就算记到《列仙传》里都是数一数二的一份。 但像你这样的人，在某个时刻就会戛然而止，死于自己的自大。 我现在是好心提醒你，如果不是我有要你帮忙的地方，我也不会费这么多口舌。」 苏临听完，觉得对方应该没有撒谎，毕竟这些有名的传闻都是很容易考察的，特别是飞升者，只要有任何一个飞升者出现，就意味着新天条的订立，就意味着下界的所有人都受到了新的束缚，或开辟了新的捷径。 所以如果有圣子飞升上界，一定是会被人记录下来的，这很难造假。 因此楚流玉说几乎没有圣子成功飞升，应当是事实。 这就很有意思了，让苏临有些想不通。 且不说那些伪仙，就论天尊口中与他同级的那几个真仙，挑选圣子的目的，都应该是让这些圣子成为新神，但为什么真仙挑选出来的圣子，反而没有普通修士飞升的成功率高呢？ 真的是因为自大吗？ 那现在的自己，又是否自大呢？ 回忆最近的种种，苏临承认自己的确在慢慢变得狂妄，这种变化似乎是在方寸地，继承了黑弥天后，在幻境中见过蚩尤才产生的。 这种对自身力量的绝对自信，让他对道行境界这些标准变得不再看重，而事实上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不知从何起，他对元婴境就不再有任何恐惧，而他的实力，恰恰还多次证明了他担当得起这种狂妄。 苏临不确定这样会不会最终葬送掉自己。 不……应该不会，若宿命论真的存在，那往昔之影错乱的那些事必然发生，也就是说自己在与天尊成为床伴之前，自己都将一直活下去。 「你在想什么？」楚流玉见苏临沉默，出声提醒道，「我帮你，你也帮我，今后的仙途上多个朋友，这不好吗？」 苏临瞥了对方一眼，冷冷道：「做朋友不介意，但那种事太恶心了，我不会做。」 楚流玉淡淡一笑：「别急，我带来的女儿都是一等一的美女，比这位姑娘也毫不逊色，而且她们还都是处子，这样你总满意了吧？」 「我不是觉得她们恶心，我是觉得这种事恶心。」苏临说。 楚流玉闻言一怔，旋即摇头，失笑出声：「我还当圣子总该和寻常人不同，结果竟也是这副模样，年轻……还是太年轻了。」 说罢，楚流玉忽然抬手，对着苏临轻飘飘挥出一掌。 苏临瞳孔收缩，精神瞬间进入到战斗状态，他又想起了之前那只拍断山峰的透明巨掌，那一刻的危机感，这一次又出现在了苏临的脑海。 虽然没有这么强烈，但两者却存在相似之处！ 锋利的风凭空而起，将房间内所有的家具摆设，尽皆割为齑粉，苏临还没来得及保护洛槐南，洛槐南就已经被切开。 楚流玉似乎特意手下留了情，只是将洛槐南的四肢切开，把她切成了人棍。 但对方并没有对他手下留情，只一掌掀起的烈风，苏临的身体就被切成了碎肉，然后在往昔之影的回溯下，越过那阵风，于原地复原。 苏临的眼睛完成了第一次蓄力，红色的激光扫过楚流玉的身体，蛋白质烧焦的焦臭浓烈地飘散，激光将对方的正面彻底烤熟，但 显然楚流玉的身体素质要比蚁仙门的掌门强上不少，激光并没有立刻杀死对方。 是发动太快，所以积蓄的光尘力量不够吗？ 「约好了和你们罗天门公平决斗，现在就开始了？」苏临冷冷道。 「对，已经开始了，虽然有点对不起其他长老，但对你而言，倒是没差别。」楚流玉轻蔑地笑道，那张被激光烧焦的脸庞正在快速愈合。 整个房间都被楚流玉刚才那一掌摧毁，而苏临的激光削去了附近整片屋顶，休息的罗天门弟子都被惊醒，漆黑的夜空被各种法器的光芒点亮。 苏临的双眼积攒着赤光，双手不断打着信号，给未来回溯后的自己留下讯息。 他看到楚流玉体内的光尘在流动，逐渐幻化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这是苏临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和他一样操控光尘。 换而言之，对方至少有一个和他相同的感官。 「头一次见到能吸命数的，那是什么法术神通？」楚流玉说。 「命数？你说这个是命数？」苏临蹙眉，他不确定对方指的是不是光尘。 「原来你不知道啊。」 楚流玉将光尘凝聚成一个魁梧的半透明人形，那人影虚空挥出闪电般的一拳，速度远超苏临所能达到的闪避极限！ 毋庸置疑，光尘虚像打中了他的肩膀，他的肩膀随之消失！ 但肩膀虽然消失，苏临的手臂却依旧在原来的位置悬浮着，并且仍能活动自如，就仿佛他的肩关节仍旧存在，只不过没了可以触碰的实体。 这是苏临完全无法理解的攻击，好像很厉害，但又好像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快看，楚长老的「搬命术」！」 「那就是搬命术啊，我还是头一回见到，真是玄妙至极！」 「搬命术究竟是什么法术？我只听说这是掌门与楚长老才会的绝学，但它到底是用来干嘛的？为何那人的肩膀没了，手臂却仍旧悬着？」 「我也不知，但我听我师父说过，凡活物，肉身所遭受的劫是有定数的，有些劫不管怎样都逃不过，楚长老的搬命术，就是把人肉身的未遭受的劫，从未来搬过来！」 在远处观战的罗天门弟子大声议论着，声音顺着风飘进了苏临耳中，他对楚流玉的诡异法术，有了些许了解。 因为之前早就受过天尊宿命论的洗礼，因此苏临对这搬命术转移未来劫数的能力，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不过……这搬命术虽然好像很厉害，但杀伤力却似乎不大，自己只不过没了肩膀，但手臂却依旧可以自由活动，甚至没了肩膀，本来可以受伤的部位都少了。 对方搬走自己肩膀，究竟是什么目的？ 「听到了吗？他们说的没错，这就是我从命星君那里学到的搬命术。」楚流玉对自己的法术毫不遮掩，大大方方承认了它的效果。 他从容的表情神态，无一不表明，他对这场战斗的胜负十分有自信，完全没有将苏临放在眼里。 第两百六十七章 楚流玉的理念 「你虽为圣子，仍太年轻，你当修仙是什么？ 修仙本来就是让自己能肆无忌惮，抛去俗世观念，唯自由自在，百无禁忌，方才配得上修仙二字！ 现在你觉得恶心的事，只要你一直在修仙，就注定会做，然后那时你就会后悔，想着既然早晚要做，为什么不早点做？ 如果一件恶心的事能让你获得好处，并且注定要做，那谁都会选择尽早做。 你自以为的正邪、善恶、是非，到头来还是比谁的拳头硬，只有拳头硬的人才能做好人。 若你力弱无能，却想做好人，最后就只能和我哥一样，老婆女儿都被做成功德丹。」 苏临疑惑地盯着楚流玉，不清楚对方为何突然要对他说这些。 「只因我觉得你是好人，方才与你说些实在话，你们诛仙司都是一群蠢到无可救药的好人。 你之所以来这里，也是因为莫将军用你老战友的性命威胁你，对吧？ 你那几个老战友就是几个凡人，修仙者眼里蚂蚁般的存在，就算你不救他们，一场饥荒便能夺去他们性命，即便不死，被拉上战场，也难逃刀斧加身之宿命。 你为这些卑贱凡人，竟敢上罗天门，你就说你蠢不蠢吧？」 楚流玉站在一片狼藉的房间中央，似笑非笑地看着苏临。 他不着急进攻，反而摆出一副要和苏临好好谈谈的派头。 苏临没有打断对方，他一边听对方教训自己，一边思考对方施展的搬命术。 对楚流玉说的话，苏临是一点没放在心上，甚至根本懒得深想，这种弱肉强食，力量才是一切的道理，南志贤当初说起来也是一套套的，但实际上都是歪理。 如果这种混乱疯狂才是修仙的本质，那么蚁仙当初所处的时代，又算什么？ 天尊说的真是一点没错，所有的一切都是「想要」，有些人因为自己想要干坏事，就会给自己脑补出各种合情合理的理由。 苏临也手势留下讯息后，利用往昔之影进行了一次回朔。 他出现在楚流玉身后，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肩膀，心底一震。 怎么回事？ 自己的肩膀居然没有复原！ 「看来你无法恢复自己的命数啊。」楚流玉波澜不惊道。 苏临看向自己那些残留的虚影，读取虚影留下的讯息，虽然无法获得完整的记忆，但对当下的局面，苏临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往昔之影的记忆丧失，虽然可以通过暗号弥补，然而经过删减的讯息传递，终究大大增加了推理的难度。 「原来如此，往昔之影无法回朔命数造成的伤害。」苏临喃喃道。 「错了，命数是你命中注定之事，我只不过是把你未来要遭受的劫数，转移到了当下而已，你承受了这个劫，那未来你就无需再承受这个劫。」楚流玉说。 苏临：「按你说的，我这次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死了？毕竟如果我死在这，就没有未来，也就不会有劫，而你既然能转移我未来的劫数，就证明我不会死。」…. 「因果的对应可不一定是在现实，即便你现在死了，你又怎么保证别人不会梦到你呢？有种过去的梦？半真半假。」楚流玉说，「命星君带我我做过这样的梦。」 苏临心底一震，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梦，以顾云生的身份回到了极其遥远的过去，并且被人认出他是苏临！ 天尊说那是托梦，但那个解释过于粗浅了，现在楚流玉所描述的，反而更契合那梦境的诡异。 「有这么吃惊吗？看来你的天尊什么都没有告诉你。」楚流玉身上的光尘再度凝聚成法相，「别告诉我，刚才那些 就是你全部的底牌了。」 楚流玉脚步轻轻挪动，脚底灰尘如涟漪般轻轻扩散，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随后苏临感觉自己的身体各部位受到了打击，没有痛感，然而被攻击的身体全都消失不见。 他从感官上被压制了！ 虽然有着相同的感官，但他和楚流玉对感官的体验深度，有着天壤之别！ 对方对感官的理解，远在他之上！ 苏临的双脚已经消失，他虽然依旧能感受到双腿的存在，也依旧能活动双腿，但双腿与这个现实世界已经没了联系，他踩不到地面，即便不断在意识中做出跑步的动作，却根本无法移动！ 「真弱啊……死在你手上的那些元婴可真冤，能汲取这么多的命数，自己的命数却如此脆弱。」 楚流玉身形一晃，又出现在苏临面前，速度快得像瞬移。 只剩下半个躯干和一只手的苏临，仍旧用自己粗浅的理论知识，试图解析当前完全无法理解的局面。 楚流玉一拳去掉苏临剩下的躯干手臂，只留下一个脑袋，右手揪住飘在空中的苏临的头发，将只剩下一个脑袋的苏临拎在手中，向着沸水瀑布一跃而下。 「当年，我那愚笨的兄长，发现我让女儿生下女儿后，怒火中烧，举着法器要宰了我，我没办法，只能逃。 但其实，那时就算我不逃，三招之内我就能杀了他，只不过那是我亲哥，所以他再蠢，我也不会杀他。 我那兄长过于愚笨了，简直到了愚善的地步，他看不清修仙是怎一回事，固执地认为修仙便是打坐静心，像石头般安安稳稳活个几百年，便能慢悠悠地变成结丹、金丹、元婴。 他根本不知道，修仙不是修己，是夺天地他人之造化。 用俗世之事比喻，就是种田的农户，永远比不过抢掠的山贼。 你想当好人，想自己好好种田，转头就被别人抢了。 这道理兄长最后终于明悟了，只不过那时，大嫂和我侄女，已被那野修当着他的面，做成了功德丹，直到她们被切碎投入鼎中，他才幡然醒悟。 呵！好笑的是，我哥在临死前才承认当初自己错了，比起老婆女儿被做成丸子，让女儿生女儿算什么呢？ 我哥他从来不懂，不是有血缘就是家人的，有些东西生出来，就是当畜生养的，只要当畜生养着，就不会有感情，没感情的东西也配叫女儿？ 如果不是我最后赶到，就连北陵那小子，也要成功德丹了……不过现在也一样，你把我兄长唯一的儿子宰了，这也就是命数。」 苏临仅剩的脑袋被对方拽着，浸入了沸腾的开水当中，被烫得满脸泡的苏临刚刚浮出滚水，下一刻便消失出现在瀑布的上空，然而仍旧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头颅。 楚流玉笑着抬头，目光在半空与苏临对上。 半空中，那颗孤零零的脑袋无语地说： 「这个修仙界，该死的人这么多么？」. 月入寒渊 第两百六十八章 给你看看BUG 战斗的局势几乎呈现一面倒的趋势，围聚在瀑布崖顶的罗天门弟子们，逐渐开始不再期待这本该令人瞩目的战斗，至少从当前的局面看，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 「我师父曾言，此人是被长老们特意寻来比武的，但这……」 「不应该啊，他不是走完了从来没人走完的千步台吗？要知即便是掌门，都没走完千步台呢。」 「我听闻他是杀了小真武门的圣子，所以楚长老才要杀他！」 「哦，就是被师公选中的那个楚北陵吗？但这个人就这点修为，长老们为何要如此大动干戈？我看楚长老就打得他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众弟子议论纷纷，与此同时，夜空中划过数道华光，其他几位长老踏着法器飞梭先后来到了沸水瀑布的上空，在众人当中，已经定好第一个与苏临交手的龙图天，看到这一幕，情绪顿时失控。 「他妈的！不是说好了我先来吗？」 龙图天瞪着站在沸腾潭水中央的楚流玉，破口大骂。 随即他纵身从飞梭上跃下，轰然落入沸水潭中。 接近两米五的魁梧躯体落在水面之上，巨大的冲击将四周的潭水震向高空，掀起的涟漪，被激成环形的巨浪，以龙图天为中心，朝着周围溅射。 漫天蒸汽水雾中，龙图天的杀意不加掩饰地渗透出来，杀机犹如实质的刀锋般，刺向楚流玉。 「他妈的！老子最瞧不上你这种偷鸡的人，想要偷鸡，干脆先和我打一架好了！」龙图天当着数千罗天门弟子的面，沉声怒吼道。 楚流玉瞥了对方一眼，面不改色道：「龙长老，我找苏临可不是为了生死决斗，纯粹只是一些私事罢了，他的武格我没兴趣。」 「你忽悠谁呢！」龙图天震怒地看向半空中仅剩一颗头颅的苏临，指着楚流玉大吼，「马上给我把他恢复原样，第一个和他打的，非老子不可！ 否则……」 龙图天面露狠色，压低声音道：「……我现在就撕了你！」 楚流玉：「龙图天，你怎么还是这脾气？你我之间私底下这样也便罢了，如今众多小辈都看着，你总得有些长辈的样子吧？而且我都说了，我对他的武格没兴趣。」 说罢，楚流玉抬头看向半空的苏临：「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第一个上场的是你，这武格倒是非你莫属了……这小子太弱了，不管是谁，他都不是对手。」 「元婴境修士，都这么自信吗？」苏临的声音从上空传来。 他的头颅漂浮在半空，根本无法动弹，他已经没了躯体，自然也没有了肺和气管。 但他依旧可以说话，他依旧可以呼吸，每一次呼吸依旧有空气从喉咙里流过，震动声带，发出声音。 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肺部随着自己的呼吸在起伏着，但不是在这里。 按照对方所言，这是劫数的交换，也就是说，自己此刻的身体状态，是未来某个时刻的身体状态。 而自己此刻本该完好无损的身体，又是否被替换到了未来呢？ 现在自己所呼吸的空气，又是否来自未来的某一处空间？ 常规认知中的逻辑正在逐渐崩坏，之前刻意忽略的宿命论变成了解决问题绕不开的大山，现在的苏临，觉得自己的每一口呼吸，都充满了悖论。 苏临依旧想要用双眼凝聚命数，然而他的眼睛才刚刚发光，他的眼睛也不见了，但他依旧能看见东西，只不过他看见的是丛冰清。 丛冰清穿着浅蓝色丝绸长裙，带着落寞的笑容站在他面前，右手的掌心还托着两颗眼珠。 直觉告诉苏临，那两颗眼珠是他的。 他看到丛冰清露 出了些许惊讶的表情，随后张开嘴说了几句话，但因为他只有视觉没有其他感官，因此根本听不到对方说了什么，他看到的是未来的场景，而耳朵听到的，却还是楚流玉此刻的嘲讽。 「现在，你的眼睛也射不出激光了，那么你还有什么底牌呢？」 苏临回道：「我想到了一些……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苏临看到自己举起了手，然后用往昔之影的暗号密码，比了几个手势，翻译过来便是——【用激光射杀她】 虽然不清楚到底是咋回事，但还是听从未来的自己的命令比较好。 苏临凝聚周围的飘散在天地间的命数，眼中赤芒大盛，红光犹如潮水，朝丛冰清涌去！ 与此同时，苏临的脑子还在高速转动着，思考着如何应对当下真正的战斗。 他的头发传来被楚流玉揪着的触感，耳朵听到楚流玉在问他：「你想到的有意思的东西是什么？难不成现在还藏着什么底牌吗？我现在可才用了三成力啊。」 「你知道bug吗？」苏临一边用激光射丛冰清，一边说话与楚流玉交流。 两种截然不同的场景，已经错乱的时空，让苏临有种恍若做梦的虚幻感，一种完全不真实的错乱感。 「八哥？你指的是会说话的鸟？」楚流玉问道。 「不，你可以把bug理解成走火入魔，只不过入魔的时间很短，最后又恢复了正常，我叫它bug。」苏临说。 楚流玉：「原来这就叫霸哥啊，这我倒是头回听说，不过我对霸哥没什么兴趣，我与你动手，把你打成现在这副狼狈模样，可不是为了教训你，只是想用行动告诉你，以你现在的实力，与长老一战，必死无疑。 而我，可以救你！ 现在龙长老就在下头等着与你打架呢，若真动起手来，你绝无生还可能，但只要你答应与我几个女儿生几个孩子，那我可以想办法帮你度过这一劫。 并且你杀死北陵一事，我也能既往不咎。」 楚流玉说完，盯着那眼眶空荡荡的头颅，皱起了眉头。 虽然苏临没了眼睛，但为什么……他看苏临这表情，像是在发呆。 「靠……没射中。」苏临说，「你刚才说什么？哦，我不会和你女儿生小孩的，太恶心了，但我可以给你看看bug，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 在苏临说完这句话的瞬间，他失去双目的脑袋，毫无征兆的在楚流玉手中消失了！ 下方潭水水面上站着的龙图天见状，猛地踩踏水面，借力越上百米高空，曲指招来飞梭，飘到楚流玉面前。 「答应给你的时间用完了，现在可以把苏临搬回来了吧？」龙图天一边说，一边看向四周漆黑的夜空，面露狐疑，「是那小子？他怎么回事？」 苏临的头颅不断在空中闪现，移动方位，几乎刚刚出现就会闪烁消失，速度之快，甚至像天空中同时出现了许多无眼头颅。 然而即便是如此高频率的回溯，依旧能被龙图天和楚流玉用肉眼捕捉。 「什么法术？」 「一种可以恢复伤势，移形换位，却无法改变命数的神通。」楚流玉随口解释道，「徒劳的挣扎罢了，等他停下来即可。」 天空中，楚流玉和龙图天踏空而立，淡然地看着苏临杂耍般的移头术。 下方山崖庭院中，上千名罗天门弟子，惊讶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嘈杂地讨论着这猎奇的奇景。 而倒在房间角落，被削成人棍的洛槐南，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感应中，苏临的感应正在变得越来越弱，忽远忽近。 就在某个瞬间，洛槐南清晰地感觉到……苏临消失了，他离 开了这个世界。 紧接着，他回来了。 第两百六十九章 忘记自己想出了什么主意 现在，苏临的视野中只有一样事物——那是一条手臂。 准确说，是未来的他的手臂。 此时此刻，在那只手臂上，似乎是用某种利器，歪歪扭扭割出了细细的伤口，扭曲的伤痕拼成一行难看的字迹——【立刻回溯，不要犹豫思考。】 那行字所传递的信息量很少，刚刚可以在一瞬间读完，在这行字映入眼帘的瞬间，苏临的潜意识，就已经听从了那行字的命令，进行了回溯。 这没有思考，没有目标的回溯指令，让往昔之影成了一个无穷无尽的死循环，他回溯的目的，是为了看到手臂上的那一行讯息，而最终的结果，却是让他再看一遍。 因为此时此刻的往昔之影，再也不会移动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被楚流玉的搬命术，留在了未来。 在一次回溯之后，苏临的头颅出现在沸水瀑布的上空，而他的眼睛看到的，依旧是那行来自未来的血字，在苏临的感知中，他是第一次看到这行字。 此刻的他，已经丧失了思考的功能，即使在现实中，他已回溯近百次。 但在他的感官中，他只回溯了一次，不论是第十次还是第一百词，当他第一眼看到那行血字时，永远会做出那个相同的决定——选择放弃思考，再次施展往昔之影。 他忘记了做决定的过程，像一个得了健忘症的老人，不断打开冰箱门又关上，像卡了bug的死循环程序，永远无法得出理想的结果。 他不清楚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并且绝不思考，因为那条命令，根本没留给他思考的时间。 在注意力集中的瞬间，他看到的是重来的指令，而他一旦执行指令，又会立刻忘掉已经执行过的事实。 每一次重置，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永远是一条举在面前的手臂，一个让思维宕机的逻辑死循环。 在客观的现实中，沸水瀑布的上空，苏临的头颅位置飞移，短短数个呼吸，便经过了数千次回溯。 但在苏临的感知中，他永远只回溯了一次，当他意识到第二次回溯时，他也无法再使用往昔之影，再也没有更多的虚影可以供他回去了！ 这一次，他的记忆没有丧失，刚刚看到的那行血字依旧清晰地烙印在脑海里，而此刻摆在他的眼前的，也仍旧是那刻着血字的手臂。 无法回溯的现实，让苏临有了思考和感受外界环境的间隙，也就是这一刻，苏临感觉自己的嘴里有一颗温暖柔软的樱桃，带着丝丝香甜的味道。 「啊，怎么……怎么停了？嗯？」 一个妩媚动人的女声传入耳中，苏临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在快速思考着自己当前的处境。 「为什么无法回溯了？」苏临张嘴道。 紧接着，他感觉有一只手按在了他的后脑勺，随温柔捧住他的脸，将他托了起来。 苏临很想看清自己的处境，然而他的视觉被完整移植到了未来，不管是物质线视觉，亦或是光尘视觉，都被留在了未来，他能看到的只有那行不属于此刻的血字。 脑袋和视觉身处两个截然不同的时空，这让苏临有种微妙的错乱感。 苏临下意识地观察那悬在面前的手臂，在回溯停止之后，他才注意到，手臂的下方不起眼处，有着一行更小，不仔细找，根本难以察觉的血字——【如果回溯停止，用激光眼射丛冰清】 这是第二个指令！ 苏临抬起目光，看向不远处的丛冰清，短暂思索片刻，将光尘凝聚成两条温度夸张的红线，炽热的红芒沿着苏临的目光划过地面，自下而上切开岩地，朝着丛冰清所在的位置横扫而去。 他的眼睛在战斗，而耳朵又听到了那 个女子的声音。 「年轻的……苏临哥哥？」 根据脸颊的触感，他的脑袋似乎整备对方用双手捧着，对方的声音柔美动人，陌生中带着熟悉，但那专属的称呼，让苏临立刻猜出了说话者的身份。 是槐南……但槐南的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 嗓音少了少女的稚嫩，增添了一些成熟的韵味，与少女的青涩感相比，更加妩媚勾人，富有风韵。 这状况还真是混乱，到底发生了什么？得好好梳理一下。 首先，自己的眼睛被楚流玉搬到了未来，正在帮瞎了的自己，打一场莫名其妙的仗。 而这颗本该留在罗天门的脑袋，此刻似乎也没留在正确的时空，反而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这就是当前可以确定的情况。 苏临深呼吸，镇定情绪，用仅剩的五感，感受着所处的环境。 他确定自己已经不在罗天门，之前他所在的沸水瀑布，空气灼热潮湿，并且伴有极其嘈杂的水流冲击声，而此刻所处的环境，却十分安静，除了洛槐南的声音，再无其他。 除此之外，此地空气温热，湿度适宜，隐约还能嗅到一种奇特的香味，气流流动也几近停滞，应是在封闭的空间，很可能是在室内。 按照以上线索，如果推理无误，他这次和方寸地回溯出错那样，来到了命运注定的未来时空！ 一瞬间，一切细节明了。 苏临知道为何自己会看到那留有血字的手臂，又为何要不断回溯。 如果他没猜错，他大概用尽了所有的底牌，却依旧无法战胜楚流玉。 在那种绝境中，他所能想到的唯一胜算，便是利用往昔之影，将自己和未来的自己强行交换，冒险让未来的自己代打，就像面对蚩尤那次一样。 虽然这种交换，风险极大，自己极有可能像上一次一样，在未来遇到比楚流玉更夸张的强敌，但此时想要杀死楚流玉，的确只有这种方法。 于是，之前做决策的自己，利用被转移到未来的眼睛，下达了固定不变的指令锚点，成功让自己陷入了不断回溯的循环，最终达成了回溯出错的目的。 应该就是这样，这大概就是自己曾经想出的，但已经忘记的计策。 现在回头看，这计策的确过于冒险了。 不过，这次姑且算赌赢了，这次传送的时间点很安全，他不但没遇到什么离谱的对手，反而被传送到了槐南身边。 如此一来，他不但无需挨揍，还能顺便从槐南口中得知一些未来事件。 好方便啊……这一招以后，说不定也能当杀手锏来用，苏临心想。 托着脑袋的手抚上苏临的脸颊，苏临听到身前传来一声轻笑。 「这个时候的苏临哥哥还很可爱呢，好像是最近见过的最年轻的。」洛槐南说，「但为什么就只剩一个头了？身体去哪儿了？」 第两百七十章 未来苏临 「你知道搬命数吗？」苏临问道。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只剩下一个头了，但只要过段时间就会自己恢复了，不用担心。」洛槐南叹了口气，随后苏临感觉自己被放在了一个柔软平坦的温暖事物上。 他听到洛槐南伸了一个懒腰，发出一声舒适的呻吟，然后躺了下来。 「苏临哥哥，你掐的时间可真好啊，刚好在这么不方便的时候。」 「为什么这么说？对了，现在我的修为到什么境界了，现在是大夏几年？我们有没有遇到过什么非常棘手的困境？」苏临连珠炮似的问道。 洛槐南轻叹一声：「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为什么不能说？不管是好是坏，如果提前知道，就能提早应对，若是好的机缘，便可提前抓住，若是坏的灾难，便可提前避开。 还是说，你也觉得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是命中注定，但也不是不能改变，嗯……怎么说呢，其实我现在所说，也不过是你曾告诉我的，我其实也不是很懂。 我不太想聊这个，凡是能改变因果的信息，你都带不回去，你回去之后，可以去方寸地曾经你刻下法阵的地方看看。」洛槐南像是聊家常般，轻松地谈论着自己的经历和感受。 苏临听出她知道宿命论的深层理论，心中愈加好奇。 「具体说说看，如果我非想知道不可，你会告诉我的吧？」 「只有坏处。」洛槐南笑道，笑声中带着洞察一切的轻松和愉悦。 「即使只有坏处，我也想知道。」苏临固执己见。 「不会告诉你的，我是为你好~嘿！起床走走吧！」 苏临忽然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脸颊的触感告诉他，此刻他紧贴着哪里。 苏临愣了一下，想到自己刚刚穿越过来所感受到的，忽然明白了。 一种难以形容的挫败感攻击了他，想到未来的自己做了这种事，他感到十分的失望，这种感觉就像立志成为宇航员的小学生，听到未来的自己成了一个挑大粪的。 现在的苏临，觉得自己抛弃了坚守，选了挑大粪。 他明明一直很小心地爱护着槐南，小心翼翼不伤害她，避免将她拉进与自己更深更危险的关系。 但为什么？最后还是变成这样了？ 未来的自己是在吃屎吗？脑子坏了吗？ 「哈哈，你在担心什么？」 洛槐南愉快他地笑道： 「放心吧，这是水到渠成！理所应当！如果你想不通，就想想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你在说什么啊？听不懂……算了，让我静静。」 苏临感到一阵沮丧，更不知道如何面对现在的洛槐南。 他无法理解，更不想理解。 「别想了，原因我也很想告诉你啊，但你回去又会忘记，总之你别担心我啦，这时候我什么事都没有，你却时不时发疯，都是我在照顾你呢。 而且我很开心，一点都不后悔，所以别担心我会疯掉。 唉！明明我也有很多话想对这时的你说，但却一句都不能说啊！但没有关系的，天尊很快就会告诉你，时机到了她会主动告诉你的，到时你就知道我的用心良苦了。」 苏临依旧沉默，他想回去了。 …… …… 罗天门，洛槐南再一次感知到苏临时，瀑布的上空出现了一个不穿衣服的男人。 她一眼就认出了对方，虽然样貌发生了些许改变，但脸庞的轮廓和五官，依旧能清晰辨认出苏临的痕迹，除了头发变得更长，气质变得更加凌厉，苏临的 变化并不大。 当然，这仅限于苏临身体本身的变化不大，但他外表附带的那些东西，却令洛槐南感到一阵刺透骨髓的寒意。 在苏临皮肤的表面，覆盖着大片大片的黑色刺青，那些刺青如水蛇般紧贴着皮肤，缓缓蠕动游走，酷似某种邪恶的活物。 那些刺青散发着令人极度不适的气息，犹如充满恶意的诅咒，光是盯着看，洛槐南就感觉自己的注意力无法集中，思绪被不断拉扯，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完全没有关联的字眼。 「手」——「脚」——「美丽」——「妖娆如毒蛇」——「昏睡」…… 完全没有逻辑关联的字眼，不断牵引着她的注意力，无法控制地跳跃思考，她竭尽全力不去观看那些刺青，才恢复了自由思考的能力。 然而，当她的视线从苏临皮肤上的刺青移开，又立刻看到了几根诡异的黑红色钢钉，顺着苏临的脊柱，自上而下一截截钉进背部，仿佛一排凸出脊背的铁质骨刺。 那是什么？苏临哥哥不痛吗？洛槐南难过地想着，已然忘记了自己的四肢也没了。 与此同时，其他罗天门的弟子和长老，也全都注意到了这个凭空出现的裸男。 楚流玉和龙图天，以及其他几位长老都不是瞎子，虽然苏临的外表变化巨大，但他们仍旧一眼认出眼前的人就是苏临，只不过他们无法理解为何会出现这种现象。 楚流玉和其他长老，在看到苏临的第一眼，便感到了一种扭曲的影响力。 这种扭曲的影响力，他们都曾感受过，那是在掌门入死关前的一天，掌门会见所有长老，那天晚上会议结束后，长老们私底下都曾交流过那种难以形容的扭曲力量。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掌门修为达到了更高境界所产生的威压。 但那一天他们所感受到的威压，还比现在要轻微一些。 「啊！看到了！我看到了！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底下那些围观的人群当众，有一部分弟子忽然开始发狂大叫。 紧接着，那狂乱的呼喊声犹如瘟疫般在群体当众蔓延，更多的人开始大喊大叫，嘴里都说着完全不同的话语。 一名内门弟子死盯着苏临的身体，表情惊恐地扭曲，旋即发疯似的往人群外围冲去，口中凄声大喊：「别过来！别掰开它！啊！！别掰！」 砰！ 众目睽睽之下，那名弟子的脑袋炸开了，几百个「血」溅了出来。 之所以将之形容为几百个「血」，是因为他的脑袋炸裂之后，飞出来的并非为人熟知的红色液体，而是几百个红色的汉字——「血」。 那几百个红色汉字从他的脑袋中飞溅射出，掉在地上，直接融入了地面，就仿佛有人用毛笔沾着朱砂在地上工工整整写了几百个「血」字。 当然，除了数量最多的「血」，还有一些白色的「脑浆」。 像这位爆体而亡的可怜人，现场还有几百人，他们尖叫着，哭喊着，怒吼着，用古怪的行为，向看不到的东西发出对抗，然后肉身爆炸，有的胳膊炸开，有的独自炸开，所有的内脏器官全都变成可识别的汉字掉在地上。 除却这些暴死的弟子，一些修为较为高深的弟子，却看得入了神，如痴如醉地盯着苏临的身体，嘴唇蠕动喃喃自语，脸上带着悟道般的狂喜。 「我懂了！我懂了！这便是炁的本源！那时炁的本源啊！」 「不是！那可不是什么炁，那是存在！ 不，不对！太肤浅了……实在是太肤浅，懒得和你们说！ 给你们瞧瞧吧！」 一名真传弟子右手抬起，抓住自己左肩膀猛地一拽，将自己的胳膊硬生生 扯了下来，那血淋淋的胳膊在脱离肉体的刹那，变成了一个篮球大小的「手」字。 他看着眼中的汉字，面露狂喜，正要欢呼，手中的「手」却突然变形，如高温下的沥青般融化成了一条腐烂的手臂，吓得他尖声惊叫。 「怎么会！明明把本质都摘下来了！」那弟子不顾鲜血狂涌的伤口，抓着腐烂的胳膊哭喊道。 近千名弟子，近一半身体发生了各种变化，剩下的半数当中，一半痴痴傻傻原地不动，另一半仍旧保持着相当的理智，强行低头移开视线。 有果断者，甚至趁着自己那一瞬的神智清明，毫不犹豫扣出了自己的眼珠。 除却道行高深的门中长辈，弟子中完全保持神智清明者，寥寥无几，屈指可数。 而在瀑布的上空，苏临缓缓抬起头，眼神恍惚，思想走神。 「槐南呢？这是哪里？」 苏临微微歪头，仿佛在侧耳倾听，只见他忽然咬牙呻吟，面露痛苦之色。 「……妈的！吵死了，好烦啊！」 苏临随手在身上一扯，从皮肤表面的黑色刺青中，扯下一行密密麻麻的文字。 他将那串文字用力甩向胸口，文字在空气中幻化成一件黑色长衣，以一种极其令人舒适的顺滑方式，将他的身体包裹。 第两百七十一章 未来苏临（二） 楚流玉盯着完全变了个样的苏临，竖指悬在胸前，搬命术瞬间施展，然而这一次他的搬命术却失效了，对方的命数稳若磐石，根本无法搬动。 「原来这就是他的底牌，也怪不得北陵有师公附身，依旧不是对手。」 说罢，楚流玉纵身一跃，向着后方跳去，对龙图天说道：「龙长老，你不是要和他决出生死吗？现在机会来了。」 龙图天向身后不屑地瞥了一眼，心中充满鄙夷。 他知道楚流玉是因为苏临的实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道行境界变得令人无法看透，所以才打起了退堂鼓，将战场让给了他。 但楚流玉怕事儿，他龙图天可不怕！ 只要武到极致，管他千万神通法术，自可以力破之！ 龙图天收起节省力气的飞梭，整个人凌空而立，在他脚下的空气犹如结冰般，显出一种透明通透的质感，月光经过折射，使其有了肉眼可见的立体感，仿佛他踩着一块巨大的玻璃。 只听雷霆炸裂般的巨响，龙图天双脚猛力踩踏空气凝结而成的冰面，如一道闪电向苏临激射而去，过快的速度挤压空气，突破音障，掀起激波，寻常人的肉眼已经无法捕捉到他的身影。 其他长老各自施展法术，布下简单的结界，保护没有防御力的门派弟子，免受这场激战的余波伤害，一些辈分较低，没有控场能力的门派长辈，则指挥弟子，清理现场的尸体，搬运半疯癫的弟子。 如今，能留在这山崖顶上观战的，除却修为高深的长辈，便只剩下一些天赋异禀的弟子，总共人数加起来，只剩寥寥百人。 留下来的那些真传弟子，都清楚观看这场战斗有多大的风险，但却没有人主动离开，因为修仙便是历练积累，哪怕不是修炼，仅仅是观战，也能开拓眼界，积累暂时无法领悟的珍贵感想。 这些暂时无法理解的战斗技巧，到修炼的某个阶段，都会化作突破的养分。 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瀑布上空，天空中的黑云如有灵性般徐徐移开，露出一轮耀眼银月，月光下，龙图天化作灰光一闪而过，拳头带着开山裂石的威势，对着苏临的面门迎面砸去！ 就在龙图天的拳头即将锤到脸上的前一刻，苏临迅速抬手，手臂化作一道残影拍在对方的肩膀上，龙图天仿佛被炮弹命中，笔直地朝深潭坠落。 众人看到半空中出现了六面半透明的冰层，这些冰层没能些微阻挡龙图天的落势，巨大的冲击让六面冰层瞬间粉碎，重化作流动的空气，无法抵御的推力将，龙图天沉入沸潭深处。 随着一声石破天惊的炸响，潭水炸开，露出碎石嶙峋的潭底，浑身湿透的龙图天一声长啸，再次冲天而起，以远超之前的速度，瞬间来到苏临面前，一记鞭腿踢中苏临的腰部。 苏临像一颗黑点，撞进了一旁的山壁，深长的裂纹如蛛网散开，地动山摇，碎石崩塌。 几百双眼睛盯着尘埃弥漫的半山腰，只见两点红芒一闪，红光从瀑布后射出，伴随「滋滋滋」的刺耳噪音，瀑布断流，深潭蒸发。 短时间水流急剧蒸发，伴随震耳欲聋的爆炸，红光从瀑布和潭水扫过，清爽的蒸汽顿时被浓重的白雾笼罩。 红光一闪即逝，随后天地陷入寂静，直到断流的瀑布重新落在石头上，长老们才猛然惊醒，挥拳震散白雾。 雾气消散，龙图天如一头猛虎，弓腰盘踞巨岩之上，蓄势待发，但他的双臂却消失不见，胸口更是焦黑如炭。 「龙长老肉搏输了？！」 「这怎么可能呢！龙长老可是纯粹的武夫啊！」 众人议论道。 苏临毫发无损地站在对岸，神智似乎刚刚开始清醒：「 你的感官不行，什么都看不到吧？」 龙图天怒目圆睁，死死盯着苏临，内心在做激烈的挣扎。 过了几秒，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大喊道：「还愣着干嘛！一起上啊！」 龙图天的呐喊在夜空中越飘越远，但没有长老挺身而出。 只有楚流玉站了出来，跟着喊道：「钱长老、李长老，一起上吧。」 一名老者从崖顶一跃而下，不屑地瞥了楚流玉和龙图天一眼：「修炼武道者，连必死之心都没有，怎能越战越勇？还亏楚流玉你是有了武格的人，竟连这等勇猛心都没有。」 说罢，老者一步踏出，瞬间来到苏临面前，然后被苏临身后突然冒出的四条漆黑的手臂撕得粉碎。 黑手掠过，脑袋搬家，全身骨节寸寸开裂，血肉落在地上变成热腾腾的烤肉，很快就被沸潭旁的鹅卵石蒸熟。 崖顶上的弟子们沉默了，他们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场决斗，而是一次危机，一次灾难！ 另一名老者从崖顶翩然落下，站到了楚流玉身边，沉声道：「看来这次的武格，我们谁都拿不到了。」 楚流玉发出一声轻笑：「武格这种东西，本就不是那么好拿的，还是赶紧杀了他吧。」 「诸位长老！不可！我和他定下了同心咒啊！」崖顶上的莫问行，站在悬崖的边缘，大声对下面的几名长老喊道。 然而，楚流玉和另外两名长老，都没有理他。 他们和莫家，是同盟，是万分重要的合作关系。 对罗天门而言，与莫家合作，是踏往称霸修仙界的最重要一步。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罗天门绝不会轻易背叛莫家，但现在他们没得选了。 这个天尊圣子，着实有些离谱，他的实力变化，令人无法理解。 龙图天和李长老，自问和钱长老的实力有高下之分，但他们的实力差距，绝没有大到可以瞬间斩杀对方，但苏临却在交手的瞬间，杀死了门派的元婴大能。 只要稍微有点脑子，就都知道现在不是维系合作，遵守约定的时候了。 如果继续遵循之前的口头约定，说不定他们这些长老都会被屠戮殆尽，罗天门恐怕从此一蹶不振，再难站起。 虽然他们都希望罗天门能称霸大夏修仙界，然而这一切都建立在门派存活下去的前提下。 「妈的，我刚刚就在想，这家伙……不会是域外天魔吧？」失去双臂的龙图天，压着内心的恐惧说道。 第两百七十二章 去特么的时空 「也不是没有可能。」楚流玉如是说。 域外天魔，喜好滥杀，然而也擅长伪装，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便是有着寻常修士难望其项背的修炼速度，在修炼上，他们一日千里，在短时间便能获得常人难以想象的恐怖实力。 他们之前已从莫问行口中知晓苏临生平，他的修为实力与他的入道时间相比，的确过于夸张，是域外天魔也说不定，毕竟即便是圣子，像他这样的，也相当少见。 「希望两位长老能给我争取足够的时间，给我一盏茶，我就能搬动苏临的命数。」楚流玉说。 龙图天缓缓深呼吸，肩膀的切口猛地长出两条白森森的骨手，血红的筋络肌肉如蚯蚓攀附其上，缓缓包裹收紧，再次将强健的臂膀重构。 龙图天大口喘息，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他对自己的身体也开始不了解了，若是平时，自己再生手脚百次也毫不费力，但重生被苏临撕下的双臂，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 「一盏茶，你可别说大话。」龙图天说。 李长老嗓音沧桑道：「龙长老，小心啊，老钱他被那样弄死，可不简单。」 「多说无益，现在已是箭在弦上，你我也没别的选择！」 话音刚落，龙图天双脚发力，身下巨石化作齑粉，他如飞鸟腾跃高空，在空气中用法术制造出数块透明「冰层」当做踏板，反弹数十次后，以极其诡异的角度朝苏临射去！ 李长老双手合十，右脚往前踏出一步，以圆形法阵以他右脚为中心旋转扩散，无数玄奥符文浮现阵法之上，如罗盘顺逆旋转。 在这阵法之中，地面犹如画布般被扭曲，百米的距离被硬生生缩短至半米，而踩在阵法中央的苏临，也从远处被拉至近处，恰好被放在龙图天的攻击落点之处。 苏临举起拳头，朝近在咫尺的老者挥出，但在短短半米的距离，却像一百米这么长，根本无法触碰到对方的身体。 「是李长老的缩地成寸！」有弟子在崖顶大喊。 「李长老的缩地成寸可以让敌人的攻击永远无法触碰到自己，而自己的攻击，却能瞬发瞬至！」另一名弟子激动地解释道。 话音刚落，在众目睽睽之下，苏临的手掌捏住了李长老的脸。 老人睁大双眼，从手指的缝隙中，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诡异的年轻人，震惊道：「这怎么可能！」 紧接着，一股无形的巨力钳夹他的头骨，他的面骨直接被捏了粉碎。 李长老没有脸了。 与此同时，龙图天的拳头即将要命中苏临，苏临随手一丢，三个字甩到了他和龙图天之间，那三个字是「一百米」。 一百米的距离，对龙图天而言，越过只需刹那，但高手对决，刹那便是生死。 他的攻击落空了，拳头与苏临的身体擦身而过，一直冰凉的手掌贴上他滚烫强壮的身躯，瞬息之后，他厚重的胸肌、如石头般的肱二头肌，全都微缩成肉干，力量从他体内被抽走了。 而苏临的手上，捏着两个巨大的「强壮」二字。 概念性感官，超越了物理规则的束缚，这是属于叙述层面的攻击。 苏临的目光游移不定，他的思绪快如闪电，但注意力却混乱地跳跃着。 他需要按照已经发生的事完成一切，他不能改变过去，绝对不行！ 但那些失控的感官在渴求着另一具躯体，想要与那具躯体结合，理性已经几近崩溃，必须在自控力彻底丧失之前，将这些敌人全部抹除！ 苏临把手放刺青上，用力一拉，「噬魂钟」三个字被拉出，在半空具现化成一个巨大的黑色铁钟，大钟上雕刻有复杂符文，密密麻麻的骷髅头骨镶嵌其上 。 「当——！」 伴随一声巨响，苏临消失了，噬魂钟也消失了，骨瘦如柴的龙图天，和失去脸面的李长老像失魂般一头栽倒在地，然后仅剩一颗头颅的苏临，出现在了未来苏临原 在脑袋出现之后，他的身体全都陆续回来了，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苏临有些茫然。 「哎呀呀~~真是大闹了一场呢。」从容优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苏临背过身，看到天尊提着一壶酒，从朦胧的雾气中缓缓走来。 「我快被这个时空悖论搞疯了。」苏临盯着天尊说道，「告诉我吧。」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很容易理解，相对论你总知道吧？」 「这和相对论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相对论的时空观是独立的，鉴于你穿越过来这么久，可能这些科学知识都忘了，我就随便给你简单讲讲吧，就说一个最简单的例子。 如果你坐上了一艘接近光速飞船，那么你在飞船上会看到地球日月更替，最后地球爆炸，也就是你活过了地球的年龄，所以人和人的时空，人和物的时空，其实都是相对独立的。 只不过你们的速度在和光速对比下，差别过于渺小，所以你们才觉得自己都在同一个时间线上。 换句话说，你有你的洛槐南，洛槐南其实也有她自己的苏临哥哥，每个人的世界中其他人都是npc。」 「这是相对论吗？感觉怎么和我听过的不一样。」 「方便你理解而已，是不是相对论不重要，相对论本身就只是人类建立的理论而已，在更多更复杂的感官观测下，其实很难说对错。 总之，同一个时空是不可能出现两个穿越时空的人的，因为这是你自己的时空，所以你才能用往昔之影将未来自己拉到现在，而让自己前往过去。」 「我有问题，」苏临像个好好学生那样举手，「未来的我如果做了过去没做的事，不就是改变时间了吗？」 「能提出这个问题很不错，但要让你理解的话，就要提出新的理论了，时空量子理论，这同样是个反直觉的理论，穿越时间需要超越光速吗？ 在相对论里好像是的，但时间是连续不断的吗？ 如果时间是量子的呢？无限最小单位的时间点凑起来的一条直线，如果是这样，只要将你未来的那一段时间点截下来，和现在你这段时间点交换，那么未来的你和现在的你，状态就交换了。 这并不是你穿越了时空，而是两段时间线截下来，做了交换移植手术。」 「等等，我又有新的问题，如果你说的没错，那时间线手术截取的不光光只是我自己，应该是包括那个时间线上的所有事物才对，但为什么过来的只有我？」 「那就要引入三个新的理论了，可能现在说不完哦……」 「打断一下，为什么要这么多理论？没有更简单的解释吗？」苏临开始郁闷了。 天尊微微一笑：「要用逻辑思维去理解复杂的世界，本来就需要海量的理论去佐证，量子力学复杂吗？相对论复杂吗？ 即便是你穿越前的世界，对同一个世界的理解都在不断复杂化，那么对这个更加复杂多变的修仙界，多出几千万个新的理论不是很正常吗？ 我一开始就说了你没必要知道，是你非要我说的。」 苏临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想到了更多复杂的可能性，这些可能性让他极度不安。 譬如，既然每个人的时空都是独立的，那么在洛槐南时空中的苏临，真的是他吗？如果是他的话，那楚流玉时空中的苏临 呢？陆竹雨、南志贤时空中的苏临呢？ 这个问题就像平行世界的自己是不是自己一样，苏临的自我认知也受到了巨大的挑战。 天尊似是察觉到了苏临的想法，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这么多，下次我带你看一部叫《前目的地》的电影好了，是你那个世界想的人拍的，看了可以轻松一点。 至于什么忒休斯之船啊，沼泽人理论啊，平行时空论啊，这些东西，只会让你越来越自我怀疑。 既然你这么在意，为什么不知觉超脱时间呢？我可没说过时间这种东西无法超越。」 苏临一惊：「但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时间对神也存在。」 「但神只有一个啊！在所有的时空里，都不是相对其他人的npc，即便是现在，我和你说的所有话，意志都是唯一的，统一的。」天尊踮起脚尖，凑到苏临耳边，轻声道，「想要知道一切，就成为神吧。」 这一刻，苏临感觉自己的时间，有这么一瞬间静止了。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感受，或许是开悟，或许是觉醒，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成神，或许只有如此，自己才是唯一的自己。 就在这时，突然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威严无比的苍老声音——「小友勿怒，如不嫌弃，请来此一谈。」 苏临猛地回过神来，但他想到的不是当前的处境，而是洛槐南。 槐南在哪里？ 苏临还记得未来的槐南对他说的那些话，她教了他一套功法，一套双修功法，而这套功法，并没有因为时间点的跳跃，而被他所遗忘。 在逻辑上，这又是一个疑点，但苏临已经不想去探究了，苏临知道即便天尊亲自解释，他也不一定能明白。 他本身就不是什么聪明绝顶的人，上辈子高考分数也只是中上，成绩也只是中上，相对论和各种理论也仅限于民科的程度，连天尊说的相对论是不是真的都无法分辨。 不过无所谓了，他现在已经掌握了最精髓的人生指导理论。 在听了天尊说的那些废话后，他才知道天尊最初所说的「想要」，才是宇宙的本源，至简的大道，终极的解答。 是啊，去他妈的时空和世界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得了。 苏临纵身一跃，在悬崖几处凸起上借力，跳上了之前所住的房间。 果然，槐南还在这里，她的手脚也回来了。 第两百七十三章 元婴的细分 洛槐南看到苏临平安无事，激动地扑上来，一把抱住了他。 她摸了摸苏临的后背，发现并没有那些恐怖可怕的钉子，才松了口气。 「没事了。」苏临轻轻拍了拍洛槐南的后辈，把手伸到对方腋下，将对方从自己身上轻轻摘下。 苏临知道，现在才是博弈的开始。 他并没有直接屠灭整个罗天门的实力，但他杀掉那几个元婴，已经足够让罗天门的人引起重视，方才那遥遥传来的苍老声音，应该就是罗天门中正在闭关的某位镇派强者。 此刻若是露怯，恐怕绝难走脱。 但自己刚才用的一招未来交换，显然杀得罗天门这些长老破了胆，或许他可以借着杀出来威势，骗过对方，令双方各退一步。 「苏道友，其实你没必要大开杀戒，凡事本来都有的商量，何必做到这么难看的地步呢？」 楚流玉的声音，从塌掉一半的瓦墙后传来，紧接着他绕过残墙，来到苏临面前，友善一笑。 楚流玉的神色比起之前恭敬了许多，但苏临依旧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猜疑。 估计对方也在猜测，他是否还能再次施展出刚才那一招。 苏临知道，此刻绝对不能露出一点马脚，眼前这个人，比他想象得要更加狡诈，在他与未来的自己交换之前，自己还在与他战斗，但他回来之后，死的却是另外的长老，他却毫发无损。 可见他在战斗的过程中跑路了，让另外几个长老当了替死鬼。 楚流玉的敏锐，远超常人，想要骗过他，必须有完美无缺的演技。 「我也不想这样。」苏临给出了一个不置可否的回答。 一句话，却可以有许多理解，而苏临想要表明的，是自己虽然有杀手锏，但这杀手锏的代价，自己也并不想承受。 这是推进双方谈判恰到好处的实力表现，此刻若表现的太过自信，反而会露出马脚，毕竟一个有着绝对实力的人，没理由对弱小的敌人留手，此刻强装强大，只会惹人怀疑。 「你们苦头也吃过了，但看样子还不想让我走，是有什么条件吗？还是说，打算死磕到底？」苏临将选择权抛给对方。 楚流玉略一沉吟，讪笑几声：「哈哈，若是我肯定让道友离开，但我现在已经做不了主了，是掌门想和你谈谈。」 「既然要谈，那就谈谈吧。」苏临说。 …… 苏临跟在楚流玉身后，离开主峰，踩着飞梭，来到了另一个山顶。 山顶光秃秃的，没有树木，没有花草，除了一个百丈高的石壁巍然矗立，再无其他。 而在这石壁之上，开有数百个孔洞，洞口都被沉重铁门所阻挡，苏临站在石壁下，都能感觉到每个洞府之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汗毛倒竖的恐怖威压。 而底部最中央，最大的那个洞府，所散发出的压迫感尤为强力，并且极其特殊。 如果说其他洞府中散发出的威压，是兔子被饿狼盯上所感受到的危机感，那么眼前这个洞府所散发出来的，就是噩梦中才存在的恐惧感——那种缺乏逻辑，令人不由自主害怕，无法思考只想逃离，然而却不由自主跟着噩梦剧情前进的无力感。 好在这扭曲的威压并非不能抵抗，苏临稍稍集中精神，便消去了威压的影响，但身边的洛槐南却脸色苍白，双手死死揪住他的衣服，无力地靠在他身上。 苏临向天尊投去询问的目光，天尊思虑了片刻，组织语言，开始解释： 「你可以把罗天门的掌门，当做极度弱化的克苏鲁，他的修为境界已经到了即便不发功，也能影响扭曲周围人神智的地步。」 「 这在元婴里是什么级别？」苏临问。 「很敏锐嘛，这么快就察觉到元婴境中也细分着许多境界。 为了讲明白，还是从头说起吧，首先呢，在化神前，修仙界通用的境界，是练气、筑基、结丹、金丹、元婴。 而划分的标准，则是器官的修炼成熟度，因为修仙其实是一个将自己本没有的器官，从无到有，逐渐修炼成熟的过程。 一般情况，境界代表着绝对的实力压制，两个境界间的器官成熟度，有着质的差异，偶然才有你这样的例外。 但到了元婴境，元婴修士间的差异，就会变得无法判断，因为从这时起，肉眼无法再辨别器官成熟的区别，即便两个元婴修士的器官成熟度差距夸张，但表现在外显的元婴上，却没有差别。 你此前交手的那些元婴，都是普通的元婴，而罗天门的掌门，则是元婴中的化虚境。 如果说普通的元婴是塑料手枪，那化虚元婴则是玻璃大炮，塑料手枪对玻璃大炮自然构不成威胁，但玻璃大炮和玻璃大炮之间，则是互相秒杀的关系，所以修仙界很难看到化虚境修士兴风作浪。 我记得你看过《三体》，那我就用这个举例子，书中的黑暗森林理论，将所有星系文明比作黑暗中行走的猎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森林里，不能发出一丁点的响声，任何一点响动都会招致黑暗中袭来的子弹。 修仙界也是黑暗森林，化虚境便是其中的猎人，只不过科幻中，不能暴露的是位置，而修仙界，不能暴露的是手段。 化虚修士的元婴器官，虽然不再有更多变化，但对新感官的体验已经十分深入，因此可以感受到独属于他们自己的全新世界。 为了你能听懂，我现在用残疾人来表示化虚修士吧。 你先把植物人想象成普通凡人，然后把可以行动，但却没有任何感觉的残疾人，看作元婴修士。 化虚修士，则是一群有着极敏锐感官的残疾人，他们虽然感官残缺，但个别感官却极其敏锐，有的拥有超越狗百倍的嗅觉，有的拥有显微镜般的视觉，有的有超声波般的听觉。 那么，试想一下，如果这些残疾人聚在一块，想要打架，情况会怎么样？」 苏临陷入了沉思，他的脑海里，慢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房子，许多残疾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其中大部分是什么感觉都没有的残疾人，他们漫无目的，只是乱走乱撞。 而拥有特殊感觉的残疾人，却全都静立在原地。 忽然，一个拥有敏锐听觉的人，听到了一个异常的脚步声，于是他凭借着听觉确定了对方的位置，拿起手边的拐杖，用力朝着对方敲下！ 于是一个什么都感觉不到的残疾人被他敲死了。 但就是他这个简简单单的动作，被拥有视觉的人看见了，他看出对方靠听觉辨位，于是伪装成无感觉的人，东拐西绕地向对方靠近。 因为激动和兴奋，视觉拥有者的身体，分泌出了一些汗液。 汗液中的化学成分挥发，飘到了嗅觉拥有者的鼻子中，嗅觉拥有者凭借鼻子的定位，踉踉跄跄地朝对方走去，在行走的过程中，无意间碰到了拥有触觉的人…… 乱斗开始了，行动释放信息，信息引发连锁反应，直到大批信息生产者死亡，乱斗方才终止。 这就是化虚修士所生存的修仙界，一片漆黑，危机四伏的修仙界。 于是，在初步混乱的「殴打」之后，所有拥有感觉的人也都学乖了，他们学着普通的残疾人，也开始乱走乱撞。 看见的人装作自己看不见； 听见的人，装作自己听不见； 闻到的人，装作自己闻不到； 但他们所有人都在看，都在听，都在闻…… 普通的元婴在他们眼中，只是乱动乱走，没有任何感知力的死物，真正的敌人，却隐藏在这些死物之中，而他们自己，也同样学习着伪装。 「这个比喻有些粗浅，漏洞很多，但他们的社会关系大抵如此。」天尊说。 苏临看向眼前散发着诡异威压的洞府，轻声道：「所以说，这位是已经暴露了。」 「化虚修士暴露有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暴露自己是化虚修士，第二个阶段，是暴露自己的本命神通……哦，所谓的本命神通，就是他们修炼出来的最精深的感官。 暴露自己的身份，只会被盯上，但只要没有暴露本命神通，其他人也是不敢冒然出手的。 今天白天时，那虚空巨掌，也只是寻常神通罢了，应该不是他的本命神通。」天尊说。 苏临心里松了口气，内心感到无比庆幸。 有天尊在身边，简直就像随身带了一个可以随意查资料的外挂。 而那些不被真仙眷顾的普通修士，在如此混乱危险的修仙界行走，却不知道隐藏在表象背后的厮杀逻辑，在苏临看来，他们可悲到了极点。 第两百七十四章 混元道体 「小友好神通。」 苍老的声音从巨大的铁门后传来，虽然依稀能听懂对方的话语，并且确定这是人类的语言，但苏临依旧从那略显怪异的嗓音中，察觉到了一丝令人不适的异样。 苏临没有回答对方，而掌门也不以为意，在门后自顾自说了下去：「事情到今天这一步，没人想看到，若非真君降下神谕，小友你断不可能活到如今，即便你用那玄奥神通击杀了我派三位长老，但老夫依然有把握胜过你。 小友的神通威力绝伦，但若非危及性命，恐怕小友也不愿冒然使用，若老夫说得有错，你大可现在便施展神通，老夫亲自奉陪，与你在此决出个生死。」 说到这，掌门停顿了一下，似是在等待苏临的回答。 而苏临则沉默不语，并未反驳否认。 对方是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元婴老怪，如果连这点把戏都看不穿，那悠长的岁月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不过，即便被看穿了也无妨，既然他被叫到这里，就证明事态有回旋余地。 「前辈说得不错，如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用那神通，但形势所迫，若要用第二次，我也不介意。」苏临说。 「呵呵，小友莫要紧张，只要小友答应我几件事，我自会放小友安全离开，但我身为掌门，不得不为门派未来考虑。 罗天门遭此一乱，门中长老陨落三人，弟子上千，除去在此地闭关的同门，掌管门派事务的元婴弟子如今仅剩十位，算是元气大伤了，但这也非小友之过错，实乃因果业力之果报。 我派率先违背莫将军与你定下的同心咒，致使莫将军身死，在莫太尉那也难以交代，如不谨慎处理，恐罗天门将遭大难，因而，老夫想与小友做个交易。」 「你说的这些事，都不是我的错，杀楚北陵是因为他动了我的人，刚才是你们想杀我，我才还手，至于莫问行，也是你们违背了同心咒害死的。 所以，若没好处，我是不会干的，我不介意用我这条命再拼一把。」苏临表明态度。 然而实际上，苏临知道自己其实没什么谈判筹码，他自觉不是掌门的对手，虽然他可以再用往昔之影卡bug，让未来的自己穿越过来代打，但这么做风险太大。 光是楚流玉，都能给他造成往昔之影无法恢复的伤害，罗天门掌门有阻止他进行高频回溯的手段也不稀奇。 而且即便成功与未来的自己交换，风险依旧巨大。 他不可能每次都有上一次的好运气，保不齐下次交换，自己就会面对本来应该由未来自己对付的恐怖敌人，运气再差些，兴许还会目睹一些让人直接发狂的诡异场景。 到时候就好玩儿了，只是叫了一次代打，换回来，人却疯了。 不过，底牌其实还是有的，虽然苏临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用好这张牌。 但至少在蚁仙门，他靠那张牌翻了盘。 「呵呵，小友这样的聪明人，为何还说这种话？你我皆知，现在你没得选，但若是强逼小友，恐怕我罗天门就真讨不到一点好处了，所以老夫愿意赐小友一场机缘！」 苏临蹙眉：「什么机缘？」 「老夫的要求不多，只想请小友修炼本门的至高武道绝学《混元道体》。」 苏临闻言并未接话，他可不相信天上有掉馅饼的好事，如果不是别有所图，谁会把门派压箱底的绝学交给一个外人呢？ 但很快，对方就说出了其中缘由，也让苏临明白了天上的确不会掉馅饼。 「小友，这混元道体是真武大罗天真君羽化飞升前所遗留的仙法，个中妙处无穷无尽，但它毕竟是仙人之法，寻常人看上一眼便会爆体而亡，哪怕有资质 观摩之人，冒然修炼，也可能爆体而亡。 但一旦练成，自然是脱胎换骨，威力无穷，凭此开山立派，只是小事一桩。 若能修炼完整，将现在的九大仙门并拢一派，也不在话下！ 这……便是我要赐给小友的机缘~」 「我……能不能不要？」 「哈哈哈，小友也没得选吧？如若小友真的不愿意，大可与老夫在此一战。」掌门说。 苏临叹了口气，他的确没得选，虽然他有黑弥天托底，但现在的敌人不是蚁仙门那样的隐世门派，而是堂堂正正在大夏修仙界博得九大仙门威名的真武大罗天门。 苏临即便自信，也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单人覆灭整个门派。 而且闭关的这个老怪，所散发出的威压着实骇人，桃林散人和蚁仙掌门完全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稳妥起见，也只有答应了。 乐观点想，至少自己白嫖的是罗天门的至高绝学。 这时，天尊开口道：「放心吧，没有陷阱，你只是被当成试功的人了。」 苏临向天尊投去问询的眼神，天尊继续解释道： 「获得新感官的方法就这么几种，最普通的就是修炼功法，这你是知道的。 但修炼功法有着巨大的风险，不但看运气，也看一些客观因素。 你有没有想过，在个人伟力集于一身，并且强者大部分都疯疯癫癫的修仙世界，为何还会存在有如此秩序的势力？」 「因为元婴寿元有穷，要夺舍投胎，在找到合适的孕妇前，需要附体在值得信任的人身上，因此才会有门派这种互助制度出现。」苏临说。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你想想，为什么那些真仙要一个劲的给下界的人降下神谕，赐予他们种种神通，指引他们做各种稀奇古怪的事？」 「这……」苏临陷入了沉思。 「因为修仙是货真价实的经验科学，也就是说不讲底层逻辑，纯看效果、生效概率的方***。 一套99%的人修炼了都爆体而亡的功法，如果有这么两三个人没有爆体而亡，那么想要总结经验，只有详细调查这些人的肉体、精神状况，找出共同点，将之暂时列为成功的前提条件。 再然后，想要提高修炼的成功率，就得找到更多条件适合的人，让这些适格者，继续修炼那套危险的功法，再重复以上步骤，不断总结经验，细化前提，以此来大幅提高后继修炼者的成功率，这便是试功。 所以修士才需要收徒啊，否则一个以飞升为目标的人，为何要花费数百年的光阴和精力，去教导一个凡人呢？ 而试功需要很多小白鼠，越是高级的功法，所需要的小白鼠的数量就越是恐怖，门派也正因此存在。」 天尊停顿了片刻，笑道：「所以说啊，凡人在修士眼中不光是蝼蚁，也是最普遍的珍贵资源，就像资本社会的人口一样，属于并不稀有，却极其重要的基础资源。 化虚修士之间之所以会互相残杀，也是因为他们手中都握有需要试功的高级功法，在他们眼里，凡人就是耗材，想要升级就必须获得大量耗材。 但耗材就这么多，竞争对手却又一大堆，那怎么办？ 那只有杀喽~ 最好就是都杀光光，杀到只剩自己一个，那天底下那么多凡人，就全都是自己的小白鼠，到时只要时间充足，耐心足够，飞升便是迟早的事。 事实上，飞升者大多也是这么来的，真武大罗天真君之所以留下《混元道体》，原因无他，仅仅是因为他曾经也修炼过这本内功。 到了化神飞升这层境界，寻常的小白鼠，已经无法满足试功需要 ，他们想要的，是各方各面都与自己极度接近的猴子，只有如此，试功才安全可靠。 人类之所以用猴子当试药动物，而不是用蟑螂狗熊，也是同样的道理，纯粹是因为猴子的基因更接近人类。 简单来说，元婴修士还能用小白鼠来当耗材，但成了伪仙，用猴子更保险。」 「但功法其实不是获得感官最便捷的途径吧？功法也是人创造的。」苏临问。 天尊：「嗯，功法和五行一样，其实是为了抑制感官过快成熟的保险，如果真的想要便捷获得感官，神可以直接赐予，就像你的摧峰就是我直接给的。 但人是受不了太多的，所以我才没给你更多神通。 我之所以在这，也是为了慢慢培养你啊！让你从石头变成蟑螂，变成小白鼠，在变成猴子，变成人，最后变成和我一样。」 她感慨地叹了口气，如老母亲般语重心长。 「小友可考虑清楚？」洞府内又传来老怪的问询，苏临深吸一口气，反问道，「是不是我修炼了那混元道体，你们就放我离开？」 第两百七十五章 混元道体（二） 「这是自然。」掌门回道。 苏临权衡了一会，想到真武大罗天真君上次亲自将他拉入幻境，赐予肉身掌控的神通，想必也是为了拿他做小白鼠，这次罗天门的掌门也一样，区别只在于去前者无法拒绝，自己只能强行接受神通，后者可以象征性反抗一下。 不过既然真武大罗天真君将自己选做试功者，那至少说明自己满足了某些高难功法所需的前提条件，甚至于当年未飞升前的罗天真君十分相似，因此才被选中。 而罗天门珍藏的《混元道体》是真君飞升前遗留在凡间的仙法，当年真君也修炼过，作为被真仙选中的试功者，与这本功法的相性，应该很好，冒险一试也未尝不可。 若这功法的威力真如对方所说，全部习得可以覆灭九大仙门，那自己距离整改天条的目标，就大大迈进了一步，从这一层看，这次的确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我答应你。」苏临回道。 洞府内传出哈哈大笑，随后沉重的铁门缓缓洞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从幽邃的黑暗中飘出，带着能扭曲影响思维的诡异力量，挑动着每个人的神经。 苏临冥冥中似乎感受到了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全新的体验。 「小友进来吧。」洞内传来声音，「小友请闭上双眼，免得老夫的样貌影响了小友的神智。」 苏临深吸一口气，将洛槐南推给天尊，自己踏上长满青苔的石阶，走进漆黑的洞口，他依照对方叮嘱的，闭上了双眼，也关闭了其他特殊的视觉，只凭借触觉在黑暗的空间内摸索前行。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腐败的臭气，四面传来爬虫沿着墙壁边缘行走的窸窣声，苏临的脸颊无意间碰到了某种粘稠的液体，他微微躲避，用手触摸后发现是一类粘性十分强的黏丝。 单凭现在苏临所感受到的，此处不像闭关修炼的洞府，反而更像某个动物的巢穴，让人联想到一个衰老生物的形象，一个从人类退化成动物的，在恶劣环境苟延残喘的僵尸。 ……呼吸声。 苏临听到了前方不远处的呼吸声，紧接着响起铁链在地面摩擦的声响。 为什么要有铁链？苏临不理解，不是闭关吗？闭关难道还要锁住自己？ 下一秒，苏临感觉有什么东西拉住了他的袖子，将他轻轻往前拉扯：「过来。」 那种感觉就像有人用两根手指捏着他的衣角，把他往前拉。 对方没有牵他的手，苏临也不想去触碰对方的肢体，他的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与这个老不死发生任何肉体接触，他和桃林散人他们虽然都是元婴，但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四面八方爬虫的蠕动声更响了，似乎是在朝他汇聚，苏临小心翼翼往前走着，一路上磕磕绊绊，跨过不少酷似藤蔓的障碍物，顺着衣角的牵引，漫无目的地前行。 有这么一会，苏临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进入了某个与世隔绝的空间，身后的洞府入口，早就消失不见，他也再回不去了。 「没事的，往前走就行了，我可以给你简单描述一下。」天尊的声音温柔地在耳边响起，吓了苏临一跳。 他的眼皮下意识有些松动，一双柔软的手贴心地蒙住了他的双眼。 随后天尊开始描述洞府内的场景：「一个老头，姑且还算是人的样子吧，他正在用三米长的右手拉着你的衣袖，他的手像章鱼那样可以自由伸缩。 他的背上有许多绿色的血管，连接着洞府的四壁，一直深入到墙里，透明的血管壁里流淌的是浓绿色的浑浊液体。 他的躯干几乎已经镂空了，腹腔有个空洞，透过空洞可以看到枯萎的肠子和内脏，表面看非常干燥，没有一点水分，也不知道送进他身体里 的那些绿血去哪儿了。 地上都是干枯的藤蔓状事物，应该不是植物，很像那些血管萎缩后残留的东西。 虫子很多，像蟑螂，你现在差不多就在这样的环境里。」 苏临可以想象，但他知道如果睁开眼所看到的，绝不会像天尊描述的这么简单，天尊只是用人类所能理解的事物，对无法名状的现实进行比喻。 但他仍旧惊讶于罗天门的掌门，竟然是这种外表酷似危重病人，肌体萎缩需要靠外界输液方能生存的模样，这和罗天门狂热武道，锤炼体魄的氛围背道而驰。 「小友，就在这停下，然后转过身去。」前方传来掌门的声音，并且空气开始变得颇具热度，苏临知道自己接近对方，于是停下脚步，乖乖转身。 他听到身后传来翻动箱子的声音，紧接着前方响起书页翻动声。 天尊：「他在你前面放了一本书，就是混元道体。」 「好了，小友请睁开眼睛吧，往地下看，我已经把秘笈放在你的脚边。」 苏临睁开双眼，看到了方才天尊向他描述的景象，地上果然又许多血管萎缩残留的藤蔓，角落里有很多虫子般的黑影爬来爬去，但他所能看到的场景也仅此而已，身后的掌门，是看不到了。 脚边，放着一本秘笈和一盏油灯，黯淡的烛光下，秘笈的表面油光水亮，接近人皮肤色的封面上，写着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混元道体。 苏临原地盘膝而坐，拾起地上的秘笈，那并非纸张的触感，更接近某种精心处理过的兽皮，用油分浸润，有益于长久保存。 翻开第一页，整齐的字映入眼帘，但苏临一个字都不认识，这是他根本未曾接触过的文字。 正当苏临想要询问，身后的声音蓦然响起：「小友只顾看便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若有缘自然看得懂，若无缘嘛……呵呵。」 苏临盯着秘笈开始仔细观摩，填满整个洞府的扭曲气息，影响着他的阅读效率，让他情不自禁地走神，在最初看完几个字后，他开始分不清究竟是那陌生的文字使得自己走神，还是那诡异的气息让他走神。 思想变得断断续续，让人有种打盹的感觉，有时突然反应过来，意识清明，但书页却翻过了几页，油灯也燃掉了一半，但他却全然没有任何阅读的记忆。 有时，一次走神之后，他会发现油灯已经被重新置换，而本来已经阅读到最后几页的秘笈，却又回到了开头，虽然依旧没有记忆，但身体却发生了异样的改变。 炁的循环阻塞不通，丹田微凉，浑身上下说不出的不畅快，连带着心情都有些抑郁，这种抑郁即便用神通分泌多巴胺等快乐激素，也无法消除。 「天尊，刚刚我怎么了？」苏临看向安静坐在身边的天尊。 第两百七十六章 成了大夫 「你刚才在反复地看书，失去意识了，身体里的炁也运行了几遍，但并不都是火属性的功法，所以你的身体应该感觉到了一些不适吧？」天尊说。 苏临：「原来如此，被这本书的内容影响了，但明明完全看不懂。」 这《混元道体》真是一本鬼魅之书，竟然可以无形之间操纵阅读者的行为，怪不得许多观摩者在阅读的过程中爆体而亡，恐怕就是被秘笈操纵，修炼了与自己命源相冲的功法。 但这也侧面证明了当初自己猜测的五行逆转理论的正确，相生才是相克，相克才是相生。 混元道体作为罗天真君飞升前遗留下来的绝学，走的是与修仙界常识完全相反的路子，是一种极其粗暴的筛选，若有人能承受夸张的感官体验，那么就能在短期内获得极其恐怖的力量，如若不行，则会爆体而亡。 苏临盯着混元道体继续阅读，他看到那些不认识的文字在自己眼皮底下跳舞，恍然间有一种当初阅读高祖妖书时的感觉出现了，苏临察觉自己周遭的环境正在迅速变得模糊，包括天尊在内，正在逐渐扭曲。 「大夫，大夫，我相公他还能活吗？」 苏临听到了妇人抽泣的询问。 他寻声扭过头，看到了一个浑身覆盖着泥泞的人形怪物！ 怪物的脸部依稀可以辨认出接近人类的五官，此刻浑浊的泥水正顺着那两个空洞的眼眶流淌，苏临心底一惊，起身撞翻了椅子，眼前的泥人立刻跟着起身：「大夫，怎么了？我相公他是不是没救了？」 苏临扭头迅速瞥了眼躺在床上的人，准确说，那时一具正在散发着焦臭味的尸体，这尸体像是刚从燃了三天三夜的火场中拉出一般，浑身上下只剩下黑色的焦炭，无一处完好的血肉。 这根本不是有没有救，能不能活的问题，这是已经死了吧！ 「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床上的焦尸忽然扭头，用漆黑的眼眶盯着苏临，发声哀求。 苏临不清楚这是什么幻境，只突然发现，自己的双手像被蒸熟的大闸蟹般通红，散发着人体不该有的夸张热度，然而自己的身体却没有感到异样。 这幻境有点奇怪，自己是看了书来到了这里吗？到底该怎么出去？ 「大概……大概是没救了。」苏临盯着床上的人说道，随后转身夺门而出，来到了街上。 他在街上看到了很多人，但大家长得都不像人，有的脸上长满杂草，有的长满花朵，有的浑身散发着金属光泽，有的皮肤如干旱田地般龟裂……是金木水火土五行。 苏临一眼就察觉到了这象征意味极其明显的特征。 而他在这个幻境中的身份是大夫…… 他在这个幻境中行走，花了半天的时间来到了隔壁镇，除了形似异性的人们外，一切都和平常无异，甚至苏临感觉这个世界更加亲切，因为他难得看到了正常的颜色，自从觉醒了新的色觉，除了天尊和洛槐南，其他的一切都变成了五彩缤纷的不真实的事物。 但他不知道怎么出去，也不知道这个幻境的目的，或许是想要让他治病救人？ 「如果真的是五行逆反的理论，那用这来医治这些人，应该没问题吧。」 如此想着，苏临决定开始做一个医生，他询问了路人，回到了这个世界的家。 第一天，他从最基本的医术学起，并且开始观察这个世界的人。 第二天，他医死了个人，一个浑身都成了干枯木棍的人，喝了他配置的汤药后，整个人突然烧起来，眨眼的功夫就烧没了，不过对方并没有报官。 苏临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幻境，于是在进入幻境的第四天，双管齐下，举家带着所有的医书，雇了 一辆牛车开始游历这个世界，试图探寻幻境的边界。 在游历世界的同时，他也不懈怠治疗病人，不管哪种方法，只要能离开这就好。 苏临发现这个世界的人对医生的容忍度很高，但医生也并不能为所欲为，如果医治失败的例子太多，那在一个地方就待不下去了，不过好在经过最初的常识，苏临开始逐渐掌握诀窍。 让他掌握诀窍的，并非汤药，而是针灸。 虽然不知道具体原理，但针灸的效果拔群，经过不断的手法锻炼，他很快掌握了治愈小杂症的技术。 在针灸的配合下，药方也有了容错率，吃不死人了，至少在药方出问题时，他可以用针灸尝试着挽回。 时间飞快地流逝着，在最初进入这个幻境的头一个月，苏临还算从容，但当他在这个世界生活一年后，他开始变得焦虑，这幻境维持的时间，远远超出了曾经的桃源幻境，他很担心外界的情况。 但他无可奈何，在这个地方，他只是普通人，一个普通大夫。 第二年，他开始接受现实，认真学习医术，他治愈的成功率日益攀升，在四乡八里都有人传颂，闻名而来的病患也越来越多，但同时，他也陷入了瓶颈。 他不断地医治人，不断地提升自己的医术，似乎并不能离开这个世界。 在这一年，苏临陷入了一种另类的焦虑，医术的提升似乎也达到了瓶颈。 苏临想到了五行逆反理论，于是开始给人牵红线，促成姻缘，观察他们生子，并且跟云游四方的算命先生学了算命，用皮毛的算命知识给村民们算命，好让他们在合适的时辰怀上孩子。 苏临观察着五行的传承，观察着命源对夫妻双方的影响，对孩子命源的影响。 研究的东西多了，离开的渴望反而被压了下去，逃出幻境最终变成了一个稳定长久的目标，而苏临的日常也越来越稳定，他在当地有了很高的声望，年轻有为，想要嫁给他的女子成百上千。 但他没有成婚的想法，即便这个身体会受到情欲的折磨，他也无法接受那些金木水火土模样的人类，虽是偏见，但也是心底的真实想法。 他开始研究针灸的底层原理，试图寻找人体经络的特殊之处，于是开始解剖尸体。 最初这种行为被人议论，但因为他的声望地位，以及施恩众多，尸体又由家属自愿捐献，逐渐也没了反对的声音。 但苏临却没在人体的深处，找到经络的特殊之处，这玩意又成了黑箱玄学。 第四年，他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做媒的那些夫妻身上，有些小孩降生了，靠算命和父母命源预测的结果，正确率仅仅只有30%，想要进一步提高正确率，或许只能学习星相学……这是一个途径此地的术士告诉他的。 第两百七十七章 幻境六十载 在幻境的第五年，苏临生了一场大病，虽然医治好了身体，但身体却不像以往那样红彤彤的发热，外表反而变得像正常人，然而行动上的不变和体力的衰减，精神的虚弱，却能让他知道这具身体有多糟糕。 即便体力衰弱，但解剖依然继续，在第六年的一个冬天，苏临改变了想法，他突然想起一些病人自然死后，肉身的急性变化，水命的人，死后迅速变得干涸，木命的人死后变得干枯，金命的人死后，变得暗淡，灰化。 这让苏临意识到，或许命源的特殊性，只会在活体体现，经络也是如此。 于是，他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决定用活人解剖。 苏临本以为做出这个决定会十分艰难，然而当他绑架第一个患者，用自制的手术刀切入对方肌肤时，他却惊觉自己的情绪并没有多少起伏，这些幻境中的npc有着和真人无异的生活，也有着和真人一样的感情，他理应对自己的恶行产生焦虑。 然而……并没有。 冒险的犯罪，得到了显著的成效，在活人身上，他看到了经络的真相，埋葬在人体里的经络点，有金色的细粉、绿色的青苔菌丝、肉质的温度显著高于身体其他部位。 这些经络点有的兼具五行，有的则兼具相冲的属性。 通过刺激它们，可以改善调和体内失控的气，从而让最主要的命源回归平衡，令人不治而愈，经过多年的追寻，突破口终于找到了。 这一刻，苏临知道自己无法离开幻境，是医术还没达到顶点。 于是，他开始抓更多的人，进行活体解剖，不断地做心理辅导，提醒自己这些人的情感反馈与常人无异，希望自己能与这些npc产生一部分的共情。 但这些行为效果甚微，他就像一个冷血无情的速通玩家，以自己所理解的最高效攻略，朝着关底进发。 绑架持续了一年便被发现，官府开始通缉他，他的名声一落千丈，苏临开始在都城乡村之间逃窜，谨慎地犯案，学习医术的同时，开始不得不防备官府的抓捕。 也就是说从这时开始，他开始频繁梦到王宵风、洛槐南、陆竹雨，许许多多他认识的人，还梦到天尊，在梦里反复与他讲述曾经讲过无数遍的理论。 他的哭和笑都留在了梦里，醒来有时觉得自己是不是把心留在了外面，进来幻境的仅是一个念头，一个类似天尊化身一样的分身，带着学习的任务。 靠着战场的经验，他躲避追捕异常顺利，这里的官府似乎没有外面那么难缠，他甚至可以在躲避追捕的同时，频繁作案，并且不再满足于简单的活体研究。 他开始尝试着开发经络穴位的潜能。 火命的人若是火气衰减，那他不但会刺激穴位，还会切开往里面添加外物，提升病人的木气，已达到木生火的助燃效果。 有着各种杂学的积累，以及多年来的医术修炼，苏临没花费多少时间便成功了，而在他沉浸医术世界的时候，外界对他的评价也在悄然改变，那些害怕他的人，开始想要被他抓走，因为被他抓走的那些病人，最后竟重疾痊愈而归。 但苏临全然没有觉察到这些变化，他继续深入研究，开始对五行逆反的试验。 关于五行逆反，一直停留在理论，但却鲜少实践，仅有的几次也全部以失败告终，以修仙的说法便是，这些人爆体而亡了。 但苏临相信，幻境既然如此注重五行，甚至将五行外显为体表特征，必然是想让他破解出藏在五行学说背后的深邃真相，而他坚信，自己最初的相生即相克，便是正确的猜想。 他要证实这一点！ 他在幻境里已经呆了九年，他相信自己又足够的耐心和决心，去完成目 标。 于是，便是毫无进展的五十年。 这期间发生了太多的事，苏临的医术已经登峰造极，下针如神，靠着五行气的变化，可以让病人痊愈如初，他再次开起医馆，官府也不再通缉他，达官显贵都要跪着求他医治。 没人想死，而苏临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掌控了生死，在天定的寿命范围内。 但五行逆反依旧无法证实，数十载的光阴成功案例寥寥无几，之间并无规律可循，那个理论犹如恶毒的鬼魂，狡猾地躲避着他的追踪，但又时隐时现地露出些许踪迹，让苏临可寻迹摸索。 苏临开始害怕了，他依旧坚信这里是幻境，哪怕他在这里度过的岁月，已经超出他在外界真实生活的时间，即便是他的前世和外界加起来，都比不上幻境的时间长。 脑海中的记忆已经模糊，没了神通的辅佐，他的记忆力也与常人无异，洛槐南的音容笑貌已经彻底遗忘，对天尊也仅剩下一个人类绝美的粗糙印象，许许多多的东西都忘了。 而他的身体也日益衰老，即便不断用医术调整，但天命依旧不可违逆地倒向另一边，当有一天艰难地起床时，他看到见过无数次皱纹丛生的脸庞，沟壑纵横的手掌，却像第一次见到似的。 这一刻，他真心开始恐惧，害怕自己会就此老死在这幻境当中。 「不行，我不能老死在这里，我不可能老死在这里，我有我的宿命的！一定会有办法。」他听到自己用苍老的声音开口说话，每天都听见的嗓音，今天无比陌生。 因学习与探索而麻木的心灵，在早晨一次平常的照镜后，回到了六十年前。 他想到了自己一直知晓，频繁想起，却又忽略的医术。 「外科手术……器官移植。」 已经习惯看作乡民相处的村民们，这一刻在苏临眼中重新变回了逼真的npc，五十年潜移默化地共情，在这一瞬间全部回到了过去。 他想着，如果把全身的器官都换成年轻的，是否就能活得更久呢？ 既然自己的火要熄灭了，为什么不拿别人的继续烧？ …… …… 罗天门的掌门洞府中，油灯已经熄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却不断响动着翻页的声音，兽皮书页被翻动，拍击在一起的声音。 掌门王修缘，没再继续为苏临换上新的油灯，他知道这个身怀武格的年轻人，已经陷进去了，已经过去两个时辰，时间比以往任何一个试功的人都长，这证明他猜的没错。 能被真君降下神谕的人，必然有不凡之处，也更加适合真君遗留下来的仙法。 但他会怎么出来呢？会像自己一样，永久地失去这些内脏吗？ 还是说……他能囫囵个儿得出来？ 第两百七十八章 学医三百年 衰老正在侵袭着他的身体，即便知道这里是幻境，苏临也绝不会坐以待毙，仍有衰老将自己带走。 他不相信在这里自然老死是摆脱幻境的方法，如果真的这么简单，也不会有这么多修炼混元道体的人爆体而亡。 移植手术在苏临八十岁那年开始，大多这年纪的老人，都在棺材里和蚯蚓蚂蚁玩耍，但苏临仍旧能稳稳握住自制的 《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第两百七十八章 学医三百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两百七十九章 欢迎回来 对现在的他而言，那个记忆太遥远了，毕竟是三百年前的事。 但此时此刻，那幻境里的梦中相遇，又恍如昨日般重现。 天尊对他说幻境分为两种，其一令人沉沦，其二令人自毁。 但苏临知道这个说法已经不再适用于当前的状况了，第三种状况已经出现，是区别于天尊所说的特例。 当时天尊是基于攻击型幻境，对幻境的种类进行了区分，但混元道体所制造出来的幻境显然不属于此类，留下这本功法的真武大罗天真君，也绝不是希望看到功法的人全部爆体而亡，才留下了它。 目的不同，因此区分的方法也不同。 秘笈是为了向阅读者传达信息，教会阅读者一些东西，而不是让阅读者死亡，那么在这个前提建立的情况下，这本功法到底想要教会他什么？ 为什么要通过幻境呢？什么知识是不能通过语言传播，而必须通过幻境教学？幻境和书面知识又有什么差别？ 极度接近真实的状况，逼真的考验，这是苏临所能想到的最大差别。 如果说普通的书面知识，是「看到摔倒的老奶奶要扶起来」，那幻境就是真的让一个老奶奶跌倒在你面前，然后提醒你「看到摔倒的老奶奶要扶起来」，并且极力试图掩盖它考验的本质，用生死的筹码，让陷入者以最真实的态度，看待此次考验。 这个答案几乎在瞬间浮出水面，在苏临意识到的那刻，强烈的直觉便告诉他，这就是正确的答案，他已经洞察了真武大罗天真君在写下这本诡异功法时的心理。 而这次考试的命题，无疑是五行的真相，如何运用五行的力量方才正确，便是这个幻境向他提出的问题，愿意为了践行会付出多大代价，则是是否合格的关键。 过往实验的一幕幕依次在苏临眼前闪过，那几千个移植了第四个五行而死去的人。 他曾经想过，既然五行相克相生，在三个可以保持平衡的属性之中添加第四个，结果是必然死亡，那么同时添加另外两个，让五行在短时间内全部齐备呢？ 如此一来，人体是否能达成一个融洽完美的自然大循环？ 当时的观点，在近十年尝试了许多次，然而无一例外，同时移植最后两个属性的人都死了，死的比单单移植第四个还快，这也是苏临陷入瓶颈的主要原因。 但现在，苏临看到了自己的错误，他竟然将这个幻境中所经历的一切，当做现实中也可以参照模仿的方法，以至于他之前一直觉得，罗天真君是将自己悟到的方法用象征性的手法融入了幻境中。 但幻境的目的，可不是教会人修炼，修炼的知识通过普通文字即可表达，幻境更多是测试践行知识的决心，那么罗天真君想让自己践行的是什么决心呢？ 苏临起身走到门口，窗外月光如水，夜风徐徐，他逐一回忆着自己在这幻境里的生活，从最初的那些医术，到后来穴位解剖、器官移植、星相研究，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着五行运转。 混元二字，似乎已经昭示了一切。 第二天，苏临启程踏上了寻找徒弟的旅程，他在早先分离时约定好的地点，找到了隐居的弟子，向他说出了他最后的想法。 而他的弟子也如他一般，也收了自己的弟子，用于传承器官移植的技法，维持自己的长生，这反而正合了苏临的意，他要同时移植最后两个属性的器官，刚好还缺一个人手。 「老师，您真的要这么做吗？我们已经试过无数次了！」 「无需多言。」苏临吐出四个字，眼神平静地看向对方。 他看到对方忧愁上眉，双目蓦然流泪，苏临轻拍双肩，安慰道：「人生在世，有生有死。」 一个谎言，赠予陪他百年多的弟子，他不但是苏临的助手，亦是实验的伙伴，伤病时互相疗愈的同伴。 人即便是玩游戏，都会对其中的npc产生感情，更何况幻境如此真实，人生如此真实，三百余载的虚幻，远超短暂的自我。 然而，苏临没有任何动摇，事物的分量不能以时间的长度比较，即便现实的记忆对如今的苏临而言，已如前尘往事，缥缈如烟，似蒙了层层薄雾，但他还是要回去了。 此境终究暂留，身后方是归处…… 之后的几天，他的徒弟和徒孙安排好了一切，苏临躺在洁白的床布上，上方悬着一面光滑的铜镜，他看着两人用锋利的铁刃切开肌肤，用精妙的手法刺激穴位，维持肉体的活力。 胸膛心脏跳动，肾脏和肝脏被小心翼翼地取出，苏临感受到三种五行之气从缺失的脏器绕过，经由几处穴位绕道完成新的循环，他已然习惯了这种与常识不符的手术。 他时不时轻声说话，指导对方，最后看着那两个内脏被放进自己的身体里。 一瞬间，五行纷乱，暴虐的五行之气在体内到处流窜，相克的气互相损耗纠缠，化作丝丝缕缕，没有任何属性的烟雾脱离身体，生命力如逐渐解冻的瀑布般开始流泻。 苏临知道他要死了，和实验中的任何一个人一样。 但他无怨无悔，他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死亡才是重生…… 酸涩的双眼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是那些扭动的陌生文字，旁边的灯盏下蜡油堆积如小山，这完全陌生的场景让苏临错以为陷入了另一个崭新的幻境，时隔三百年的回归，让他完全忘了这洞府的景象。 这昏暗腐臭、布满枯萎藤蔓的岩洞，令他感到好奇，然而下意识地回头，被一双温暖的手阻止，瘙痒的发丝垂落在脸颊，温柔陌生声音在耳畔响起：「欢迎回来。」 问候如安慰，从陌生逐渐变得熟悉。 泪水在无声中如涓涓流淌，三百年的幻旅擦掉了许多，前尘依旧模糊，但就如离者重回故土，憾者得偿所愿，苏临也明白，自己回到了他一直渴望存在的关系当中，这些人和事物所牵扯的命运的丝网中央。 「我回来了。」他回答道。 第两百八十章 老人的多愁善感 「完整的回来了……居然毫发无损。」 沙哑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而苏临还在回忆声音的主人，在回到现世后，他遗忘的现世记忆在逐渐复苏，一些关键画面在眼前逐个闪过，他想起自己在罗天门。 「真是恍若隔世。」苏临轻声感叹道。 他又看到了那色彩过于艳丽的世界，与幻境截然不同，一时间令人有些难以适应。 盘坐在苏临身后的王修缘，死死盯着少年微弯的脊背，声音发颤道：「是这样的，三千年啊，当时看这本书时，我才一千岁，出来后我都分不清那边才是真实……告诉我，你是怎么出来的？」 苏临双眉微蹙，察觉到了自己与对方的不同。 罗天门的掌门竟然被陷在书中三千年，这时间未免也太长了，自己在书中也仅仅只度过了三百年的光阴，他是怎么在里面活上千年的？明明书中人类的寿命有着绝对的极限，难不成对方突破了极限吗？ 还是说……自己和对方看到的幻境并不相同？ 苏临反问道：「你在里面都看到了什么？」 「在书中世界，我习练武术一刻不敢懈怠，入书三千年，我所有心神都灌注于武学之上，力求将将武术修炼至入微之境。 我不但内观脏腑，锤炼肉身，在搏杀中也审时度势，以风水八卦、周天要数，以及环境中各种事物的气转换为局，将自己置身在局中最具有优势的方位。 虽然我在书中得到了天下第一的名号，但我亦知，我依旧没能抵达武道的尽头……告诉我！你是怎么抵达武道尽头的？」王修缘激动地问道。 这下苏临也确定了，自己经历的幻境与对方截然不同。 这让苏临有些疑惑，但他并不去细想，而是反问：「我已看完混元道体，可以离开了吧？」 「无需担忧，我会命人送小友回去。」王修缘沉声笑道，「从今往后，小友与我也算同道了。」 苏临眉头一皱：「你没有要问我的吗？」 「若小友有什么想和老夫说的，老夫洗耳恭听。」 对方的态度，宽和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苏临感觉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明晃晃的阴谋当中，然而他却无法看清阴谋的本相。 「那便告辞了。」苏临放下手中的功法，起身便往洞外走去。 他依旧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令人思绪偏移飘忽的诡异力量，但这一回他却能稳定自己的思绪，不受对方影响，若套用一些非修仙的话说，便是san值稳定性提高了。 直到走出洞口，也没有苏临想象中的意外发生。 洞外，楚流玉依然耐心等候，并且等候的人更多了。 几十个模样怪异的人恭立两旁，按地位尊卑有序排列，即便那些明显压抑着疯癫气息的金丹巅峰，在这种场合也不敢随意发癫，这一刻，他们看起来都是正常人。 而罗天门内，可以自由活动的元婴长老，也齐齐聚集此地。 当苏临迈出那百年无人踏足的石槛，所有人的目光如箭矢般射向苏临，带着渴望与畏惧。 此刻，即便他们中有人修为高深，远胜苏临，眼神中依旧充满强烈的渴求与欣羡。 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空气在这一刻凝滞，天地一片死寂。 直到洞内传来掌门的声音：「流玉啊，将小友送回去，不得怠慢。」 「是！」楚流玉低头拱手。 楚流玉再抬头时，看向苏临的眼神已然与先前不同。 这时，苏临发现洛槐南安静地站在一边，神情平静，面色如常，似是已经习惯了笼罩在这附近的诡异威压。 不知 为何，苏临看到洛槐南的第一眼，便感觉槐南有些不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几经思考无果，他便只得将其当做三百年幻境造成的后遗症。 「苏先生，这边请吧，您是要在罗天门再小住一段时日，还是今夜就启程呢？」楚流玉说话开始像一个正常人了。 「马上回去。」苏临说。 他登上了返航的飞舟，和他一同返程的还有莫问行冰冷的尸体，他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一具上好的棺材中，就像睡着一般。 楚流玉显然对此十分忧心，担心罗天门与莫家的联盟会就此出现裂痕。 楚流玉所表现出的，这种社会性极强的政治考量，与他此前表现的疯癫气质截然相反。 回忆起这一天的罗天门经历，苏临发现罗天门的那些长老，许多看起来精神都挺正常，至少第一眼没有蚁仙门掌门和蚩尤那么疯癫，他们至少没有丧失世俗可理解的逻辑思维，可见即便是在混乱的元婴层次，依旧有着某种被大部分人公认的处世法则。 此番罗天门一行，让苏临感觉到了自己的弱小，他虽早已知晓天地广阔，但从神的口中听闻，和自己通过缝隙亲眼窥见一角，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远观与近看，感悟也是天壤之别。 就像浅水鱼无法理解深海霸主的生存法则，化虚修士之间默认的规矩，以及那些依旧如秘密般被隐瞒的潜规则，让苏临感到无形的压力，抬起头，化虚之上还有化神，那些伪仙高高在上，以化虚也无法理解的思维，生活在属于他们的世界，双目低垂，以众生无法理解的目光，凝视他们这些蝼蚁。 然而，伪仙都不是顶点，真正的顶点以身作则，整了一出仙佛们都难以理解的行为艺术……她正跪坐在苏临身后的软塌上，用那双柔弱无骨的双手……给苏临捏肩。 「辛苦辛苦，第一次体验感觉很不好吧？表现还是很不错啦！慢慢就会习惯的，怎么样？舒服吗？」天尊温柔地询问，手指在斜方肌上慢慢移动，有目的地寻找适合的穴位，好让苏临进入最舒适的状态。 这间歇性的酸爽触感，让苏临无法继续这严肃的思考，本来世界在他眼里是一片广袤的黑暗海洋，他以一个浅水鱼的身份，从近海逐渐靠近深海，探寻规则，这是正常、理性，一个井然有序的世界该有的样子。 但现在，一只潜伏在深海极渊的深渊魔物，以浅水鱼的身份来到海滩边，与他这条浅水鱼探讨如何从近海向着深海出发，不但和平相处，甚至还给温柔地给他浅水鱼「按摩」，对他吃掉小虾米的行为喝彩叫好。 这完全违背了这个世界的残酷表象，让它看起来像个无害的童话世界，或者说……荒诞的笑话。 「别像个老人一样啊！振作起来！」天尊依然我行我素地鼓励道，「里那些活了上千年就智多近妖，深谋远虑的老不死，其实不是那么回事，你可不要强行向那种死气沉沉的人设靠拢啊！」 苏临抬头看向那张绝美容颜，然后又低下头，叹了口气，心态变得很复杂，有种想要深沉却深沉不起来的感觉，就像黑暗的主角进入了搞笑漫画，对周遭环境感到格格不入。 不过，若有朝一日，自己真的游进了那片诡异莫测的深海，是不是也会变成那些深海的怪物呢？ 那时的苏临还是不是苏临？那时的苏临，又是不是人类？ 「真是多愁善感，你现在不也是把我当做人吗？」天尊说。 第两百八十一章 感情异常 天尊的一句话，再次打断了苏临深沉的哲学思考，这答案正确简单到令人感到无趣。 没错，是不是人是别人怎么看，当不当人是自己怎么做，而且即便不是人了，像当一个人也不难，就像现在他明明知道天尊是不可名状的真神，但潜意识里其实还是将对方当做人来看待。 如果没有人类的理性，或者天尊不提前告知自己的身份，那苏临是绝对无法看穿眼前的天尊不是人类。 苏临抬手握紧拳头，感受着身体几处穴位源源不断释释放热量，那些穴位就像包了一团火，带着炽烈的温度，但它们的热度只体现在感官上，现实中苏临的提问依旧与常人无异。 这是观摩《混元道体》后才出现的症状，初步看似乎是一种进化，体内的炁但凡经过那些火热的穴位经络，炁的运行就会变得格外强劲畅快，仿佛经过了一次强力的加速。 而在登上沉身千步台后，先天根骨也得到了强化，苏临能察觉到身体一些根源性的改变，或许现在的他已经变得与楚北陵一样，即使在凡人眼中，依旧能保持强悍的战斗力。 这是巨大的优势，与南志贤的千傀操演一样有着跨境击杀元婴的潜能，并且苏临的杀手锏适用性更广，需要的特殊环境也更容易寻觅，若哪个元婴老怪以后再敢和他在凡人堆里叫板，他不介意给元婴老不死来一个沙包大的拳头。 这次的罗天门之行，本来以为是鸿门宴……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但此行收获也不小，虽然到最后也没搞清楚自己看完的《混元道体》究竟说了些什么，但体魄的提升却是实打实的。 至于那幻境中的三百年，在清醒后反而像是前世了。 三百年的沧桑和焦虑，莫名其妙没能敌过清醒后年轻的心态，幻境里长时间的思考，以及那些年老所得到的沧桑深邃的经验，都成了苏临的养分，也让苏临明白了修仙界的年老是个伪概念。 苏临忽然想到了洛槐南，之前他就觉得槐南有些古怪。 「不知道槐南怎么样了，去看看她。」 他起身往门外走去。 …… 夜晚很深邃，但洛槐南心中，有比这黑夜更深邃的问题。 【为什么苏临要对你这么好？】 红尘仙如此问道。 苏临哥哥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洛槐南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觉得，就因为苏临哥哥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人，所以才会对自己这么好。 在她脑海中率先浮出的答案，就是如此纯粹而简单。 但红尘仙之后的问题却把她难住了，对方将她与苏临邂逅后发生的每一件事，都细致地回顾了一遍，从她被南志贤杀死变成活尸开始，用旁观者的视角重新梳理了脉络。 洛槐南这才意识到，什么叫做旁观者清，自己与苏临所经历的事，又有多奇怪。 她与苏临的第一次相遇，是在被人贩子送往平山城的路上，遇到山贼的时候。 那都算不上英雄救美，对苏临而言，只是连带着救了包括她在内的几十个孩童，而她与苏临的交际也仅限于那一夜短暂的交谈，甚至都不是一对一的交谈。 苏临的话是对被贩卖的所有孩子说的，与她只单独说了几句，并且他还和其他孩子也说了。 苏临哥哥很温柔，对待每个人都一样，他说的那些话她一直记着，记了这么多年。 但红尘仙问她，苏临说的那些话，对她在醉仙楼的生活有什么帮助时，她一时间没能回答上来。 她觉得苏临哥哥的那些话虽然对青楼生活没有实实在在的帮助，但却慰藉了她的心灵，让她在最艰难的岁月依旧能期盼美好的未来 ？ 红尘仙又问：【你觉得苏临英俊吗？】 「苏临哥哥在我心里是最英俊的。」 【要用这种话回答也可以，但你其实很清楚吧？他并不是你见过的男人中最英俊的。 你记得号称平山诗画双绝的刘公子吧？风流个傥，玉树临风被万千少女所追捧，你的画就是他教的。 赵举人和宋员外的女儿都垂青于他，他唯独对你情有独钟，他给了你多少银子？你能成为花魁，刘公子功不可没，他彬彬有礼，对你这个风尘少女没有丝毫越界之举，在成为花魁前，若是他想与你缠绵一番，我想鸨妈不会拒绝。】 【我猜你一定也没忘记司马少爷，那个白手起家的商贾巨富，虽然他说话没有刘公子那么文雅，然而他与你相处也极有分寸，将你当做妹妹看待。 如果不是其他几位钟情于你的客人阻挠，他已经为你赎身了，可惜也就是从那次开始，你的身价水涨船高。 还有张少爷、钱员外、赵举人… 这些人你应该都记得，他们都是你的贵人，你的谈吐、察言观色的本事、琴棋书画的技法，全是他们教你的。 他们不说是人中龙凤，至少也是一方英才，也只有你有着好运气，能得到他们相助。】 「我都没忘记，他们都是槐南的贵人。」洛槐南心怀感激道。 【他们当然是你的贵人！他们身边从不缺莺莺燕燕，但他们偏爱你这个风尘女子！ 也亏得这些人的帮助，你才到十六岁仍是完璧之身，若没有他们，你不可能是花魁，就算你容貌再出众，给那些粗汉糟践个几年，就和那些容貌凋零的姐姐们没两样了。 他们比起苏临，难道帮你的不够多？苏临说的那些话，难道他们就没说过？ 如果你记不起来，我来给你回忆回忆，他们不但说过，而且说得可比苏临实在得多，苏临只是动动嘴皮子，他们可是亲力亲为想要给你铺路，若不是他们互相嫉妒，争风吃醋，恐怕你现在已经是个富家少奶奶了。】 「苏临哥哥……苏临哥哥那时候也很年轻嘛，想事情简单些也无可厚非。」洛槐南为苏临找借口，然而这借口即便从她口中说出，都有些没底气。 【本来，你是有被赎身的机会的，但刘公子提出要娶你为妻时，你却拒绝了。 为什么放着书香门第的少奶奶不做，反而要接受在醉仙楼被万人骑的宿命？】 洛槐南张了张嘴，竟想不出答案！ 她也不知道当年的她为何要拒绝刘公子，虽然是自己心里一直牵挂着苏临哥哥，但当年的她，可不知道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 那时拒绝了刘公子，留在醉仙楼的唯一结果就是成为和其他姐姐们一样的***。 红尘仙：【我知道哦~所有的原因我都知道，你想知道吗？】 红尘仙的语气充斥着戏弄和玩笑，但洛槐南知道这不是骗人的。 第两百八十二章 老实的红尘仙 【再说回你的苏临哥哥，你就没想过苏临他为什么要救你这么多次吗？你们这么多年前见过一面，后来你俩都没接触过，他甚至不知道你被卖到了醉仙楼，更不知道你是醉仙楼的花魁。 你在醉仙楼对很多更年轻的后辈重复过苏临的话，你真心实意地帮过她们，但你还记得自己帮过的每一个人吗？ 冬梅你记得吗？】 「当然记得！」 【记得？你记得的是哪个冬梅？】 「就住在我楼下的，喜欢吃瓜子的那个妹妹。」洛槐南想起了对方的模样，冬梅比她小一岁，但接客却比她早，十四岁便开始接客了。 不过到后来，对方看起来反而像她的姐姐。 【你不记得。你记住的是后一个冬梅，第一个冬梅刚来醉仙楼不久就走了，你们只一起呆了三天。】 洛槐南不说话，她不记得有这样的人，说不定是红尘仙在胡编乱造。 【你看嘛，你都不记得了，你也帮过她，对她说了一些真心话，但现在你连她这个人都不记得了，因为你帮过的人太多。 在苏临眼里你应该也这样，你以为你是谁？你当初浑身脏兮兮的，呆在充满屎尿的木笼子里，和你一样的人还有几十个，而你和苏临就说过这么几句话，你凭什么认为他会记得你？ 再见面时，他也没认出你不是？我来帮你回忆一下~你们那时见面，是你先自报姓名，他才想起来的。】 「但苏临哥哥帮了我，如果没有苏临哥哥，我就只是一具能走路的尸体。」 【嗯嗯嗯嗯！没错啊！我没说苏临不好！反倒是太好了！ 一个忘了这么多年的人变成一具尸体来找他，他竟然还帮了你，你觉得他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 【他可不仅仅是收留你，还为你冒了很大的险，如果不是你被南志贤的另一个分身挟持了，他那时可以直接干掉逃走的另一个分身。 你那时也做好了死掉的打算吧，还求他在你死后，把你的小指骨带在身边，但他还是救了你，还让南志贤用还阳丹给你还阳。 你觉得你的命和那丹药相比，哪个更有价值？】 「苏临哥哥不是那样的人，不会见死不救。」洛槐南说。 【这可说不好，他人是不错，但又不蠢，在方寸地他做的事你也看到了，你觉得他那样做是对的？】 「那是最稳妥的办法，如果不那样做，公孙氏族肯定输了。」 【丫头很聪明嘛，那你再想想，南志贤可是筑基巅峰，当时你那苏临哥哥可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若不是死后出了个黑弥天，他已经死了。 如果那一战他输了，淮阳村指不定有多少人要遭难，他那时却没为全局考虑，想要两者兼得，冒险救你，你觉得凭什么？ 他图你什么？图你美若天仙？还是图你精通琴棋书画，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 「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又是想和我交易什么，我不会再答应了。」洛槐南把丑话说在了前头。 话音未落，耳边便传来红尘仙愉悦的大笑，紧接着对方又捏着一副委屈的嗓子说道：【我从来没有逼迫你和我做交易啊，我只是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提出了交易罢了，你每次都可以拒绝！ 你现在反过来这么防备我，让我很伤心，就像病人被大夫治好后，不愿意支付诊金，反而反咬一口说，是你当初自己说可以治好我的，我不想被治好！ 拜托~诊金我可是也提前和你说好了呀，武安城若不是我把你传送到这，你现在已经死了，你这么有骨气拒绝我的交易，为什么在武安城要答应呢？】 洛槐南黛眉紧锁，认真思考着红尘仙的话。 对方说的话一句都不错，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所谓的真仙肯定另有图谋。 而且从第一次梦中见面当如今，红尘仙总是一刻不离地提起苏临哥哥，虽然他说是要让自己享受快乐，而自己想要快乐也的确离不开苏临哥哥，但总觉得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哦~快乐！我想要的只有无拘无束，爽快到巅峰的快乐！ 人生在世就应该今朝有酒今朝醉，不应该瞻前顾后的，想要什么就去追逐什么，这才是人生啊！ 小槐南既然觉得我另有所图，那你觉得我图什么呢？ 所有的事都是你自己选的，我对你说的所有的话，都是你的心里话，只不过有些心里话挖出来很难听而已，但我又不告诉其他人！你又在意什么！ 难道……你觉得我是在操控你的心智？ 如果我能操控你的心智，我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和你说这些话呢？你为什么还是不听我的呢？ 好吧好吧……你觉得我不是好人，那我就给你更多选择好了。 我不会再主动找你了，但如果你想找我，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了。】 洛槐南：「……」 【呵呵~舍不得吗？……也是，我可是帮了你不少大忙，如果没有我的话——】 红尘仙话没说完，洛槐南便打断道：「不会找你的。」 【啧啧！真是绝情的丫头啊，亏我还帮了你这么多次，结果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那好吧，既然你这么嫌弃我，那就再见了，不过这次的代价要支付哦~记得修炼我给你的这个功法。】 洛槐南的眼前忽然浮现出很多粉红色的闪亮小字，还有人体的经络运行图，赫然是某种极其高深的修仙法门。 洛槐南瞪着眼睛怒道：「我不记得有答应这种事！」 【因为我把你丢过来后，你又死了一次，所以忘了。不过总会想起来的，想起来再练就好了，不练的话，那就要支付其他代价了，不过虽然是代价，但其实都是好处。 我个人建议你可以选择拒绝履行契约，呵呵。】 在一声意味深长的戏谑笑声中，耳畔声音远去，再也没人在洛槐南的耳朵边唠叨了。 船室的木门响起叩击的声音，洛槐南的空白思绪落回现实。 她赤着脚跳下床，踮着脚尖朝门口跑去，手忙脚乱地把门打开。 「晚上好。」苏临披着保暖的大衣站在门口，微笑着抬手招呼。 洛槐南嘴角露出笑容：「苏临哥哥，快进来吧。」 月入寒渊 新年写给书友的一封信 这一章，大家评论互动可以那点币，我也趁此机会与读者老爷们交流交流。 我就说说写邪神这本所遇到的最大的困扰吧，目前最大的困难，反而是最初我自认为是亮点的地方。 在写邪神开始时，我想写一个比普通疯狂更加疯狂的，给读者来去一种真正有逻辑的混乱不堪的感觉，从而让读者感受到还有这样一种混乱的修仙世界。 很多疯批是神经病类，但道诡异仙这种视角给了启发，让读者真的可以理解代入神经病，并且赞同神经病的行动，而不是单纯凹一个疯子人设，这给了我灵感，于是开始着手写邪神，并以网上很早就有的感官论为基础，开始创作。 但现在，我已经写得处处掣肘了，从爆炒二黄开始，我就知道了我想写的东西，势必无法写出来，因为不符合社会良知，当然我并非刻意去写这种极度猎奇的场景，而是将各种环境搭建在一起，形成一种有逻辑的残酷抉择，简单说就是——不是主角为了打破下限而打破，而是极端情况，只能选择打破或者付出惨重代价，也就是说电车难题。 为什么很多人喜欢看电锯惊魂，但很少人喜欢看人体蜈蚣？ 我觉得是因为电锯惊魂是正常人的电影，里面的恶人是思想恶劣的正常人，竖锯惩戒的理由也能被很多人所接受，很容易换位思考得出当事人的动机，并且即便道德恶劣，普通人也在某些时候会有成为祖宗人、成为魔王，为了满足私欲干坏事等疯狂的念头。 但人体蜈蚣、海豹，此类电影，一般人就想不到，因为他满足的不是大众常有的欲望，当事人的动机是模糊的，一个合理但却很难感同身受的理由。 我想写的，就是接近电锯惊魂这种，配合上开脑洞，将世界变得越来越复杂，从而进一步促使主角做出无可奈何的极端选择，这是我最初的设想。 但第一个小故事就受挫了，二黄给人冲击太大，以至于后面我不得不修改，之后也不敢再写更多，此外我发现大量的抽象设定需要大量的说明文，而我的实力却还没有达到能自然流畅抛出设定的地步，导致观感进一步下降。 而且毕竟是网文，要照顾读者心情，环境可以猎奇，但主角团必须要有基本的代入感，所以注定主角不能像普通修仙者一样，长出奇奇怪怪的器官，变得恶心，要长器官也只能越来越帅，这是需要遵守的潜规则。 一些离谱的，脑洞大开的点子，也无法写出来，这些电子放在各种论坛的评论中可能会让人眼前一亮，但放在长篇中却很不合适，因为短评或者短篇，剧情失控逐步步入无法挽回的深渊，反而有种奇特的快感，但长篇不一样，这种朝着深渊踩油门的剧情失控，会让读者产生剧情崩坏的感觉，因此我只能从很多点子里挑选能写的。 现在的成绩，也证明我这种心血来潮的想法得不到市场认可，目前均订350，更新的也少，月收入就买点饮料吧，所以去当保安了。 下本书吸收教训，整点大众的题材（我写爽文很拉闸，很有压力，但我会努力） 再说说上本书，怪谈盛行之后。. 打算写完邪神再写完怪谈，然后开新书，真感觉遥遥无期，因为两本书的大纲都还剩一大截。 回顾2022的创作故事、催更内容，和书友互动，我回忆了一下，没什么印象深刻的互动了，读者人数太少，记得的只有鼓励，但单纯的鼓励写出来是没意思的。 说实话，有时候我真想放飞自我，不管任何读者和规则的限制，直接让苏临大杀四方，在发癫的路上一骑绝尘算了，但我没有这种胆量，大爱仙尊前车之鉴在前啊，而且我知道写了反而更不好看了，纯粹变自嗨，这样没意义。 最近一直在思考，怎样的人适合吃网文这碗饭？看了许多大神在网络上的教学，我觉得很有道理，网文是商业化的娱乐作品。 但除非是自己的思想和市场高度契合，否则想要既表达自己的想法，又要与市场需求契合，是一个技术非常高的事情，实在是太难了。 妈的，真绝望……罗里吧嗦抱怨了这么多，祝大家新年快乐吧。 但现在坐在椅子上的我快乐不起来，因为自己也因为环境，2022，大家伙都不好过，身边发生了很多事，总感觉心里也蛮抑郁的，而年味很早以前就很淡了。 最后说一句：「过年了！大家一起——包饺子！」 我恭喜你发财~~ 我恭喜你精彩~~ 最好的请过来 不好的请走开 oh礼多人不怪 恭喜发财！！！ 第两百八十三章 混元道体的机遇 「你没事吧？」苏临关心道。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洛槐南腼腆地挠了挠头，一副乖巧的模样。 苏临轻轻点头，走进房间：「槐南你是怎么到罗天门来的？即便是还阳丹的后遗症发作，也不会让你移动这么远的距离吧？」 洛槐南陷入了沉默，她在心里权衡了一会，咬牙道：「其实是因为我也和一个真仙做了交易，他就把我从武安城送到这边来了！」 苏临眉头一皱，心里顿觉不妙：「什么真仙？」 「他说自己叫做红尘仙。」洛槐南说。 苏临脸色一沉，红尘仙不就是天尊的敌对阵营吗？槐南居然被红尘仙找上了！ 苏临扭头看向站在一边的天尊，发现天尊神色如常，一点都不惊讶，就像早就知道洛槐南和红尘仙有着联络。 「你早就知道？」苏临问道。 「当然，除了一些十分关键的决策，没必要花大力气隐瞒，而且骗过其他神的几率也不高，比起欺骗、藏匿、用阳谋对抗更好，这也是为什么你成为圣子后，我宁愿叫来这么多意见不合的宗门来找你，也不隐藏你圣子的身份。」 苏临心情有些郁闷，他本想质问天尊，为什么不早告诉他，但他还是忍住了。 天尊的目的是培养筛选出新的神明，在这个过程中，有很多艰难痛苦的事是自己所必须经历的，如果天尊仅仅是为了让他快乐幸福才待在他身边，那么天尊一开始就不会带他走上修仙的道路。 因为天尊曾经说过那个真相——牢笼即是幸福，未知即是幸福。 如此换位思考，就能理解天尊的隐瞒了，恐怕在天尊眼中，一切都是成长所必须的历练，包括洛槐南被红尘仙蛊惑，自己在书中幻境沉沦三百年。 苏临扭头看向洛槐南：「你和他做了什么交易吗？」 洛槐南摇头道：「之前那些交易的内容我不能说，但他没有说这次不能说，所以我觉得还是尽早告诉你比较好。」 苏临陷入了沉思，为什么前几次交易都不能说，但这次却能说了呢？ 但即便洛槐南不说，苏临也能猜到一些交易的代价，槐南之前那些奇怪的举止，大概都是红尘仙的诡计。 不管是当着别人的面，虐杀可怜的小猫小狗，还是半夜爬上他的床，亲吻他，以及长时间握手，提升修为，这些都是红尘仙让槐南支付的代价。 亲吻和牵手，苏临可以理解，因为这和红尘仙追求快乐的宗旨契合，但杀猫杀狗又是怎么回事？ 红尘仙找上洛槐南的目的，又是什么？是冲自己来的？还是因为槐南有贴近红尘仙的资质？ 苏临思考了半晌，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得暂且将这些问题搁置，转而问起了洛槐南在武安城所遇到的事，袭击她的丛冰清，就是天尊要自己杀的逆道人。 丛冰清既然有着杀死元婴的实力，那便不可小觑。 楚流玉用搬命术，将自己的命数与未来做了交换，让他看到了未来自己与丛冰清交手的片段。 虽然那场战斗很短暂，苏临没从未来的自己那里，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可以看出，当时的自己，在战斗中落入了下风，眼球被丛冰清摘了出来，以至于楚流玉能把「眼球失去」的命数，搬到了之前的战斗中。 为了之后在和丛冰清的对战中，能不落于下风，就必须尽可能对其进行深入调查，而与丛冰清交手并逃脱的洛槐南，则是最大的信息来源。 「槐南，你还记得和丛冰清交手的细节吗？她用的是什么法术？」 「我……我忘了，我只记得跟着她的还有一个女子，和我年龄差不多，我有种感觉，那个人和我很像，说不 定……说不定她和我一样，也吃了还阳丹。」洛槐南猜测道。 她说完，又连忙摆手：「我只是这样感觉！但我也不敢保证，但当时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觉得我和她之间只能活一个，我想就是因为这种感觉，所以我才和红尘仙做了交易吧。 否则我也没必要逃这么远，毕竟苏临哥哥你也知道，我只要死了，就能在附近复活，他们就算多杀我几次也没关系，到最后我肯定能逃走。」 洛槐南十指绞在一起，表情十分纠结。 「苏临哥哥，那些事很重要吗？是不是知道了会更好？」 「别在意，没什么大不了的。」苏临笑道，「都是一些小问题，我能解决。」 他心里清楚槐南在想什么，估计是想要通过自杀来重置记忆，让关键记忆重新记起来。 他不会让槐南为自己做这种事，还要想办法治好她的后遗症。 「好了，你早些休息吧，我也要回去休息了。」 苏临起身与洛槐南告别，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舱室。 体内炁的运行格外顺畅，甚至不需要他自己运功，炁流经那些火热的穴位，就会自主加速，完成整个循环，苏临只需要在最初动念，安排好炁的运行路线，后续就无需分神，便可自动完成周天运转。 混元道体的强大，已经开始初步体现，他现在几乎等于24小时，在一刻不停地打坐练功！ 但真的有这么简单吗？如果那个幻境就是混元道体的唯一考验，那这真仙遗留下来的仙法，风险似乎也不高，至少苏临没感觉到什么风险。 绝不可能这么简单！ 书中幻境几乎无时不刻不在强调五行的重要性，自己最后也是抱着狂热的坚信，无视死亡，进行了五行的融合，方才脱离了幻境，现在自己的身体只出现了【火】的征兆，应该只是功法威力的初步体现。 之后，恐怕会有更大的考验。 罗天门那个老不死的掌门，定然也没安什么好心，对方嘴上客气，自称同道，背地里指不定酝酿着什么阴谋诡计。 但修炼的混元道体，不一定是坏事，关键在于是否能够完全掌控！ 苏临坚信自己根据感官论推演出来的生克逆反理论不会有错，基于这个理论，所有存在危险的功法，都只是当事人的资质无法承受爆炸性增长的力量而已。 如果自己能找到安全承受力量的方法，那么相克即是相生！ 靠着混元道体，他甚至能一跃成为与化虚镜比肩的修士，将本来预计中，十分遥远的「天条治世」计划，大幅度提前！ 「关键在于五行……不知道有哪些是专门修炼五行的门派。」苏临自言自语道。 「门派没有，但因为修炼了相克功法，入了魔，却苟活下来的修士，应该是有的。」天尊补充道。 第两百八十四章 王修缘的仙途 天尊的建议说到了苏临心坎里，但走火入魔却苟活下来的修仙者，又其实这么好找的，凭他一个人东跑跑西跑跑，不知要找到猴年马月，想要高效率寻找这种稀有品种，就必须像修仙界那些门派一样，拥有属于自己的势力。 而苏临当下所能利用的，也只有诛仙司。 虽然诛仙司无法与拥有化虚修士的大仙门相比，但贵在可靠，不癫。 「回去后和竹雨姐说一说吧。」苏临喃喃自语道。 …… 罗天门中，闭关洞门前，众人已陆续散去，漆黑幽深的洞中，王修缘激动地翻看着手中的《混元道体》，那怪异扭曲的文字，他还是一点儿都看不懂，参了这么多年，依旧是参不透。 但现在好了，机会来了，竟然让他找着了一个囫囵个从书中幻境出来的人！ 这证明那小子有着修齐五行的潜力！可以练成真正的混元道体。 王修缘做了这么多年掌门，盯着这本书度过的光阴有一千两百年，虽然一千两百年除了入了一次幻境之后，他再也没有参出什么深奥秘法，但浅显的收获，还是有的。 混元道体，说到底就是一种体质，难就难在练出这绝世体质的过程。 可只要一旦练成，那在修仙路上就势如破竹，任何武道绝学全部无师自通，一学就会！短时间内便可飞升上界，羽化登仙！ 这种事虽然《混元道体》中没写，但门派传承下来的《真君宝录》中却实实在在记载了这一切，所以最重要的，其实并非学会《混元道体》这本仙法，而是拥有混元道体这种体质！ 虽然可以自己修，但已经丢了这么多脏腑的王修缘已然不敢再冒险，修炼这种仙法造成的反噬，看似只是丢了些血肉，实则伤到的都是命数。 他与门中小辈楚流玉，是唯二练成搬命术的人，只要他想，完全可以将未来完好无损的肉身命数，搬运到现在，然而他算到心力耗尽，才发现自己所能感知到的未来命数，没有一个是肉身完好的。 因此，他不敢，也绝不会再冒然修炼自己所理解的混元道体了，那可能是错的。 他卡在这一步不知多少岁月，如今可算看到了曙光。 既然现成有个能修成混元道体的人，那为何自己不夺舍了对方呢？ 虽然最适合夺舍的，是未出生的胎儿，一旦出生的婴儿就已经极难夺舍，承认之后的夺舍难度，更是难于上青天，但这只是修仙界的普世常识罢了，要知……凡事，都有例外。 最大夏修仙界中，夺舍之术当属火鸾峰登峰造极，保神之术出神入化。 若是自己能得到火鸾峰掌门红灰女的鼎力相助，夺舍苏临，并非没有可能！ 哦，差点忘了，过去这么多年，那个红灰女都被叫做赤灰元君了，只是不知道对方还是否记得千年前他们之前曾经也有过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恋。 王修缘抬起自己非人的双手，发出一阵冷笑：「阿灰啊，当年是你对不起我，这次，怎么着也得帮我一把吧？」 王修缘笑到一半，忽然止住了笑声，想到了其他事。 他虽牢坐在这暗无天日的石窟内，但罗天门的大事他却是全部知晓，他知道罗天门与莫家联手，打算横扫修仙界，将九大仙门并为一派，归于罗天门管辖之下，也知晓莫家正在因为一个刚刚出世的逆道人而犯愁。 而逆道人，似乎与火鸾峰来往甚密。 这就让王修缘犯了难，若是罗天门协助莫家灭了那逆道人，是否会得赤灰元君，害得对方不愿意协助自己夺舍苏临？ 但若是不帮莫家除了那逆道人，罗天门就无法壮大，师父他们的夙愿也无法达成……这似乎成了一个 两难抉择。 但很快，王修缘就做出了选择。 「师父啊，别怪弟子无情，罗天门想要扬威四海，日后有的是机会，但徒儿我飞升之机，可就仅此一次，若徒儿我飞升成仙，制定天条，对门派的帮助，不比合并九门差！」王修缘几乎是笑着说出这句话，他心底没有一丝愧疚。 在永生和成仙的诱惑前，门派的传承，师尊的遗命，还有门派弟子们的生生死死，都和一坨狗屎无异。 他苦修千年，苦心经营这偌大的门派，是为了给那些天才后辈做嫁衣？他当掌门，扩大罗天门的威望，积攒实力底蕴，是为了完成师父的遗愿？ 不！都不是！他是为了能摄取更多的天材地宝，仙法秘卷，数以万计的人丹和试功者。 如此种种，只有一个一个——飞升成仙！ 除却飞升，其他皆是狗屁！ 只要能飞升，这罗天门灭了又又何妨？ 今日没了罗天门，明日又有真武门。只要真君在上，武道便永恒不灭！ 「就这么定了吧，这件事派给谁做好呢？……流玉那小子不错，也给他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 武安城，张府的密室中，莫良生盯着逐渐浮现文字的传讯玉符，花白的眉毛缓缓拧在了一块。 他的儿子死了，虽然自打他骑上马那一刻开始，莫良生就知道总有一天会面对如此处境的，但这么多年过来，他看着莫问行射箭练刀，上阵杀敌，安然而返，屡屡如此，便逐渐得忽视了那必然发生的可能。 当早已想过无数次的结局突然呈上在他眼前，心脏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扼紧，有那么短暂的刹那，他忘记了天道和大夏，成了一个纯粹的父亲。 莫良生很快就将悲伤从情绪中抽离，他还有其他儿子，他并不是一个孤家寡人，更何况还有千千万万的大夏子民在等着他拯救，现在最重要的，是除掉那个已经混入城中的恶鬼——逆道人。 从来没想过会这么巧，碰面会如此之快，以至于他完全没有做好准备，也无法做出任何应对，只得终日将自己囚禁在这幽深地下，对着古老的法阵不断念诵那尊贵的名讳。 天尊……只有天尊才能除掉那个恶鬼，天尊早就答应了他。 但现在，为什么天尊不回应他呢？是他的等级不够吗？但即便阿蓝大人亲自请求，天尊也没有任何回应，明明阿蓝大人是天尊钦定的圣子。 在莫良生沉思的时候，传讯玉符仍旧不断浮现新的文字，罗天门的长老用恭敬遗憾的语气，细致地描述这场令双方遗憾的意外，然后，他终于提到了这场意外的根源——天尊圣子！ 当看到那四个字时，莫良生瞪大了苍老的眼眸，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颤抖着举起手，在玉符上勾勒书写——此话当真？ 第两百八十五章 天条下的不可能 莫良生很快就收到了回复，对方确定苏临就是天尊圣子，因为其他门派潜伏在罗天门的内鬼全都不约而同地冒了出来，试图刺杀他，这除了他们都接到了各自信仰真仙的神谕外，别无其他解释。 莫良生此刻也顾不上为自己儿子的枉死而悲伤，立刻转身向阿蓝所在的房间跑去，这么重要的事，必须告知阿蓝大人！ …… 武安城外的军营中，陆竹雨看着面前几十具尸骸，像刚刚见了鬼。 她的确见了鬼，因为在她的认知中，没人能在天条下施展法术，除非布下了遮天法阵。 但显然，这里并没有被布下遮天法阵，他们这边动用法术的修士已经发了疯，正把自己当成一条狗王，此刻正在狗舍里抢夺狗食。 「汪！汪汪汪！」 一旁的狗舍传来愤怒的犬吠，陆竹雨向狗舍看了一眼，大声道：「旺财！不准咬他！待会我给你多拿一份吃的，你那份就给他吧。」 旺财委屈地呜呜咽咽几声，摇着尾巴来到陆竹雨脚边。 幸存的士兵们正在收拾战友尸骸，现场惨不忍睹，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糊味，远处的谈资来报，说没有找到洛槐南，也没有找到那两个危险的女人。 营帐中的秦雪夜匆匆走出，跑到陆竹雨耳边，汇报从诛仙司其他分司得到的最新情况，这时陆竹雨才相信，她在蚁仙门看到过的那个女人，正是那个在修仙界兴风作浪的逆道人。 「怪不得可以金丹杀元婴，能在天条下动手，杀元婴不就和宰鸡似的。」 一个危险疯狂的修士，对诛仙司而言，其实不成问题，问题是对方为什么能在天条下施展法术？这怎么可能有例外！ 这样的例外，对于整个大夏而言，是无法想象的巨大灾难，不仅仅对修仙界，更是对看不见仙神的芸芸众生，若有那么一个人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法术，却被无视，那么这个人就等同于神！ 她一人，便敌得过千军万马。 就如刚才，整个营的普通士兵，面对那极其明显的反常伟力，却视若无睹，一个个惨死在火焰雷电之下，那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屠杀……就像交战的双方，有一方拿着对方看不见的十米长的透明长刀。 另外，丛冰清身边的那个女子，似乎对洛槐南格外执着，这也是一个反常之处。 但丛冰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陆竹雨虽然一点都不了解对方，但显然在蚁仙门时，丛冰清尚且没有掌握这种神鬼莫测的手段，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她是从哪里学到了这等诡异神通，竟然能逃避天条的惩戒。 虽然陆竹雨已经命人绘制丛冰清的样貌，让诛仙司分布在各地的线人，都调查丛冰清这一年来在大夏的行走踪迹，但她本人对这种直率的调查方法，也不报多少期望。 只要丛冰清稍稍易容，那这种方法就难以奏效。 不过，事到如今，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 武安城南市，早在东瀛贼入侵之时，就被改造成了炼铁厂。 往日的炼铁厂炉火喧天，而今日却格外寂静，此刻武安全城戒严，所有官兵都在缉拿一个危险的要犯。 当然，巡逻的官兵只是耳目，真正的杀手是由诛仙司修士组成的甲等队。 所谓的甲等队，乃甲乙丙丁四等队伍中的最上等，是诛仙司精锐中的精锐，也是可以独立诛杀金丹修士的小队。 这样的小队整个诛仙司只有十三支，由十三阁主各自统领一支，堪称诛仙司最灵活，最好用的力量。 他们不像已经到了元婴境的成员，因为精神不稳，不可冒然出手，也不像普通成员，为了杀 一个修士，需要以命相搏。 这些小队成员，靠着自身的特质，靠越境使用法器，诛杀修为更高的敌人。 南志贤也是头一次知晓诛仙司中，竟然还有这样的部队存在，而陆竹雨之所以让他知道甲等队的存在，是陆竹雨想让他，将那些人傀操演之术，教给他们。 为此，陆竹雨甚至提出了与他签订同心咒，发誓诛仙司绝不杀他的条件。 南志贤当然拒绝了，他可不傻，他知道诛仙司都是一帮什么样的人，即便他与陆竹雨签订了同心咒，真把自己的绝活交给了这帮人，对方说不定也会立马反悔，以陆竹雨灵魂被义三爷吞噬为代价，干掉他这个邪魔外道。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道理，南志贤还是懂的，以他现在微妙的地位，诛仙司是不会轻易与他动手的。 特别是在苏临对他的杀心已经动摇的情况下，诛仙司需要斟酌的条件就更多。 「南大师，无须担心，你看他们，只要有利可图，即便是一头猪，也会拉拢成自己人。」 浑身散发着骚气的肥胖身躯，坐在一张特制竹椅上，摇动着手里的蒲扇，在长方形铁架炉上，转动着那一根根肉串。 南志贤略微有些戒备地盯着眼前的肥猪，不知用怎样的态度与对方交流。 他不知道该将猪八戒如何分类，究竟是妖魔？还是修士？ 「猪兄，你上次说的方法，究竟是什么？」南志贤十分客气。 猪八戒张嘴大笑，发出哼哧哼哧的怪声，他用那没能转化成人形的蹄子，夹起旁边的粉末，洒在烧烤的肉串上，随后将肉串递给南志贤：「来来来，尝尝我的手艺。」 南志贤犹豫地接过肉串，不知道该不该立刻吃，倒不是他担心有毒，而是他害怕这样有些冒犯对方，因为他看出这肉串，就是用猪肉烤制而成。 更何况，他作为一个活尸，本身就没有味觉，进食这种行为，对他毫无意义。 「啊~差点忘了，您是尝不出味道的，可惜了，无福消受啊。」猪八戒一边说，一边将其他猪肉串塞进自己嘴里，大口咀嚼起来，粗野的嘴毛上下晃动，嘴角仿佛带上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很奇怪吗？我吃猪肉？您觉得我是人还是猪？」他盯着南志贤问道。 第两百八十六章 猪八戒的见闻 猪八戒的问题难倒了南志贤，表面上这个问题很好回答，但实则很难回答，因为眼前这位半猪半人的朋友，显然有着不输于人类的自尊心，甚至自尊远甚于人类，而对他如何认知自己身份这件事，南志贤是无从得知的。 但既然他能大口大口吃猪肉，那显然应该是把自己当人的吧？ 「你觉得我是人？还是尸体？」南志贤用一个问题回答了对方。 这和对方是猪是人的提问，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果以外形和肉身作为判断标准，那南志贤自己就是一具尸体，而猪八戒则是一头猪，两者都不是人。 但如果以智慧和行为作为判断标准，那不管他自己，还是猪八戒，他们都是人。 你怎么看待我，我就怎么看待你。 用这个反问作为回答，绝对不会冒犯到对方。 果然，猪八戒闻言哼哧哼哧大笑起来。 半晌，他停下发笑，开口道：「当一头猪，其实蛮开心的，吃了睡睡了吃，只有最后被绑了蹄子，主人磨刀时才开始害怕，但也就这么一会功夫，很快，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们吃的没有人好，但对猪来说，饲料已足够美味。 但如此这般，难道不可怜？就这么被养在猪圈里，一无所知，就这样日复一日一辈子得过去……你说我们要感谢人类？还是要憎恨人类？」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做人的，不也是给那些元婴老怪当功德丹吃吗？你现在不也吃着猪肉吗？ 你不是说要教我一个让诛仙司不对付我的办法吗？说说你的条件，道爷我说不定能满足你，你是想修仙，还是想要变得更像人？我猜你是看中了我的手艺吧？ 有人是庖丁解牛，那我就是解人了。」 猪八戒腰背发力，猛地一挺，从竹椅上蹦了起来。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南志贤面前，身上竟然散发出一种令南志贤感到畏惧的气场。 南志贤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产生这种畏惧，他很清楚眼前这头猪虽然成了人，但修为低微，连寻常妖魔都比不上，若动起手来，南志贤有把握在三招之内砍掉他的猪头。 但为何？他的眼神是那么的……那么的让人忐忑不安。 「前次，我去南大师的营帐中拜访，看到了南大师的著作。」猪八戒的用词十分斯文，与他丑陋粗野的外表极度不符，但他的表情却格外认真。 「结丹杀元婴，为天下劣等修士博一条出路！这口气可真不小啊。」 这是南志贤写书开篇所作之序，当时刚好被猪八戒看了去。 「也没什么，写着玩儿。」南志贤说。 「别这么说！像您这样，愿意为弱小同类考虑的人，这世上可少有，从我见到你第一面起，我就觉得我和你十分相似！ 你想为那些没有天赋的修士谋一条出路，我也想为我的同类谋一条出路，我们有何不同？」猪八戒说。 南志贤盯着那张猪脸，逐渐意识到之前对方频繁的拜访，并非毫无缘由。 「我想要的不多，我只想让猪也能便成人，变成真正的人！」猪八戒说。 南志贤：「你现在，已经和人无异了。」 「不！还不够！即便我学会了走路，即便我学会了和人一样说话，但我还是一头猪！他们还是把我看作一头猪！」 猪八戒激动地低吼，勉强模仿的人类语言，在他的嘴里变成了一些粗糙模糊的音节。 猪八戒愤怒道：「像您这样的人，一定能理解我吧？明明你和他们一点差别都没有，却处处被区别对待！明明已经付出了足够的努力，却没人高看你一眼！ 为什么，人可以变 成仙，猪就不能变成人？」 南志贤有些不以为然，但表面依旧点头，无声地附和。 然而猪八戒却看穿了南志贤的心思，冷笑道：「南大师，你也一样，你看我也是一头猪对吧？哪怕我和你说这些推心置腹的话，你依旧没把我当人看。」 「我没这么说，我很赞同你。」 「你为什么不想想你自己，你和我真的有差别吗？你不认得老猪我，老猪我却早就听说过你。 李自在，这名字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可能几十年没人和你提起了吧？」猪八戒斜着眼，阴阴地望着南志贤。 南志贤愣住了，这名字已经太久没有人和他提起，甚至记得这些名字的人，也都早已老死——李自在，村子里的李神童，与他一起踏入仙道的同村玩伴。 南志贤的双肩一下耷拉下去，一时间百味杂陈，他说不清楚自己对这位发小，究竟是什么感情，他嫉妒对方的天赋，也憎恨过对方，即便还在村里时，就与这神童不对付。 但他也很怀念他，知道自己过去的，也只有他一个人了。 自从上次自己叛离师门之后，就一直未曾再见过，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他……还好吗？」南志贤问。 「自然是比你过得好，没想到在提到他时，你竟然会露出此种表情，这我倒是一点儿都没想到，你不恨他吗？」猪八戒问。 南志贤：「没必要了，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嫉妒。」 「哦，那翠花呢？」猪八戒又提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南志贤猛然一惊，瞪圆了眼睛看向对方：「你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的！」 「李自在亲口说的。」猪八戒说，「这个世界真小啊。其实，直到刚才我也不太肯定，甚至觉得南大师你只是和那个叫南志贤的人，同名同姓而已，我实在不敢相信，像你这样令人敬佩的人，竟然会被那些人当做一条狗。」 「你……你说什么？」 「虽然你不恨他，但那个人好像很恨你，即便只是听他说关于你的事，言辞中的恨意就已经溢出来了。 实在是太可悲了，但我也不希望南大师你被蒙在鼓励，所以我就只说两件事吧。 第一件事，在你们离村之后，李自在回村过一次，勾引了翠花。 第二件事，你叛出师门之后，所捡到的那本《双修合体之法》，也是他故意在那处断崖设下。 这本功法本身是以走火入魔的筑基修士临死前所著，但李自在伪造著书者的生平，将那个废物筑基，写成了半步元婴的金丹大能。 那双修合体之法，应该是残篇，根本不全吧？是南大师你自己补足的吧。」 南志贤整个人呆愣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一幅幅人生的画面在他眼前快速闪过，他看到了正在写书的自己，看到了方寸地操演上千人傀的自己，看到了淮阳村绑架凡人的自己…… 人生在往回追溯，一幕幕耻辱、振奋的经历，逐一在脑海中浮现，最后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村子，听到了儿时玩伴们的叫喊，翠花的笑声。 他以为自己是想看看翠花，但思绪却没有在那一刻停留，直到那熟悉的稚嫩脸庞出现在他面前，那穿着文气，举止贵气非常的男孩，用一种清冷淡漠，成熟从容的眼神，站在学堂的院子里看他们，像大人看一群幼稚的孩童。 南志贤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两百八十七章 可破的天条 南志贤想起自己跟李自在一同入门，跟随师父一起学习的点点滴滴，虽然他们的师门不大，但也有不少师兄师弟，自己的天赋福源是最浅薄的，而李自在则完全不同，即使在踏入仙道更早的师兄弟间，他也算得上天赋异禀。 在南志贤的印象中，自己这个同村发小，自从入道之后，便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自己，并不是说李自在瞧不上他，而是对方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他不轻视他，也不怜悯他，在很多师兄弟都欺负自己的时候，李自在不会欺负他，但也不会帮他，只会默默走开，什么都不做。 他们变得如陌生人般，这让南志贤感到无比的愤怒。 他们是一个村出来的，一个村出来的人，难道不该一直在一块吗？不管是互帮互助，还是互相轻蔑敌视，他们一个村的人，不应该像陌生人般无瓜无葛。 这个单纯幼稚的信念支撑着他，让他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努力变强。 冬天雪花飘零，他早起修习导引术，在雪地里打坐磨练意志；夏天酷热难耐，夏蝉嘶鸣，他在正午的太阳下搬运山顶的巨石，打熬气力。 他的进步肉眼可见，但仅仅于他自己而言，在师门之中，他是垃圾，最垃圾的那一档！即便是刚入门的小师弟，不需半年也可超过他，在这个小门派中，没人尊重他。 而自己的同村发小，却已经成了门派年轻辈最强者。 南志贤憎恨李自在，更嫉妒他，这种恶劣的情绪甚至当众爆发过几次，让他惨遭数次群殴，然而即便他当众斥责侮辱对方，那双淡漠从容的眼睛，自始至终没有一丝变化。 对的。 在他的记忆中，李自在就是这样的人，从小就是。 他根本不屑于欺压自己，在他眼里自己与蚂蚁无异。 所以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他为什么要回村去伤害翠花？明明门派中对他倾心的漂亮师妹多得是，就连与师父相近的其他门派中，也有许多女弟子垂青于他。 她们每个人都姿色出尘，绝非翠花那样整天在田地里帮父亲干活的村姑能比，翠花的手甚至比那些仙女的脚底板都要粗糙，油腻的头发散发出的味道，让这些天天焚香沐浴的女弟子闻见，恐怕都会呕吐出来。 为什么那小子放着香喷喷的女弟子不要，非要去碰翠花？ 南志贤不理解，难道是对方为了激怒侮辱自己？ 但这怎么可能，那时的他早就忘了翠花，一心想要与那些漂亮的女修士结为道侣，李自在做这种事根本无法激怒他，只会玷污自己的身份。 还有功法？为什么那个人要如此大费周章，伪造那本假的功法给自己？ 自己叛出师门，他知道自己的位置，为何不禀报师父，派人前来捉拿他？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南志贤连连摇头，猛地回过神，目光凶狠地射向猪八戒，「你到底是谁！」 「老猪我可是一句谎话都没有，若我惹怒了南大师，这就赔罪，在你眼里，杀我这么一头猪，当是易如反掌的事。」猪八戒嘴上客气，语气却相当不屑。 他用蹄子抹去嘴角的猪油，嗤笑道： 「也是老猪我看错了人，当你是个铁骨铮铮，不安宿命的硬汉，结果就这么一点儿小事，就露出这副丑态。 老猪我当了大半辈子的猪，好不容易有了半个人样，还是当猪看，但我也从不指望自己被人看作同类。 想来真是奇怪，像你这样的人，咋得写出那为天下劣等修士博一条生路的话？」 南志贤稍微冷静了些，他心里清楚，猪八戒没有骗他，这些事，除非亲耳听到，否则又从何得知？他可从来没把放在心里的这些秘密大肆宣 扬。 南志贤背弯了下来，像被击垮，又像卸下了一副重担。 旁边就是椅子，他却一屁股坐在地上，语气平淡道：「说说吧，你所有知道的事。」 …… …… 经过数天的飞行，那方方正正的巨大城郭轮廓，再次映入苏临的眼帘。 他回来了，但再次见面，武安比上次又萧条不少，这次返回，仅剩的人气也残留不多了。 「感觉好像离开了几年。」苏临说。 洛槐南：「也就几天而已，不过确实发生了许多事。」 飞舟在早就设有驱人结界的隐蔽空地上降落，楚流玉带人抬着莫问行的棺材，前往张府，亲自向莫太尉赔罪，而苏临则带洛槐南前往兵营。 城门口的卫兵恍恍惚惚，驻扎在城门外的兵营被一股尸气缭绕。 爬过尸山，蹚过血海的苏临嗅得出死人堆的味道，逆道人给武安带来的影响不小，作为运输粮食和士卒的枢纽城市，现在的武安算是半报废了吧。 关于逆道人那可以无视天条的，诡异莫测的手段，苏临在船上，就已被陆竹雨告知了。 就这件事，苏临也问过天尊。 天尊的回答，一如既往的模糊笼统： 「你觉得天条是什么不可违背的天道法则？ 只是由一部分感官大量缺失的伪仙布下的禁制，怎么可能万无一失？ 只不过在感官更少的凡人眼中，天条才显得天衣无缝。 毕竟，只要一个现象出现的概率无限趋近于零，那么凡人便会视之为绝对的法则，比如太阳东升西落。 就在刚刚，在其他一百个小世界里，太阳今天从西边升起，东边落下，并且那些星球上的文明，会发现即便如此，但地球的磁场、温度，等各方面细微参数，都没有任何影响。 你看，这就是无限接近零的概率了，他们从星球诞生初没见过的异象，我让他们看见了，多好。」 天尊接着道：「所谓天条，如果是我，用人类的手段都可以想出一千种以上的破除方法，但…… 咳！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啊，你知道我不可能帮你的，即使被爱，也不能有恃无恐啊。」 这解释，在苏临意料之中。 或者说，苏临从没把天条当做牢不可破的绝对法则。 与其说苏临在意天条被打破，不如说，他在意的是丛冰清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修士，究竟遇到了什么，让她成为了这个本不该出现的特例。 天条在人类范畴内，至少应该是牢不可破的，至少天条存世上万年，各种野史中鲜少有可靠记载有人能无视天条，随意行事。 但苏临从天尊那似是而非的回答中，竟罕见地品出了一丝危机的味道。 第两百把十八章 云波湖，白云村 当苏临走进兵营中最大的营帐，陆竹雨正对着几十块通讯玉符抄录情报。 看到苏临走进来，陆竹雨放下了手里的毛笔。 被九大仙门之一的罗天门邀去比武，最后却完好而归，苏临再次刷新了她的认知，对当初邀请苏临加入诛仙司的决定，她越来越感到庆幸。 坦白说，陆竹雨对苏临的成长速度不无担心，她见过太多案例，也听闻过许多与苏临相似的传奇人物，特别是在诛仙司创立之初，像苏临这样修为境界疯狂增长，但依旧能维持清醒理智的人，并不少见。 那些人曾经是她师父景仰的前辈，不仅是他们自己，就连诛仙司的其他人，也都认为他们就是万中无一的例外，是可以修炼至高深境界，依旧维持人性的天之骄子。 然而，最后无一例外，他们都疯了。 在疯狂之前，没人觉得自己会疯狂，因为癫狂在到来前不会有一丝征兆。 陆竹雨很担心苏临，苏临的修为进境是她闻所未闻的，准确说，苏临的境界其实并未提升多少，他既没练成金丹，更没生出元婴。 然而，他的实力却在以一直死匪夷所思的速度疯狂增长着。 陆竹雨也不知该用何种标准去衡量他，若修士的癫狂与境界相关，那苏临此刻应仍旧安全，但若是实力越强，越逼近疯狂的深渊，那苏临此刻已是在深渊边缘踱步徘徊了。 「有好消息，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逆道人近半年的行踪。」陆竹雨收回思绪，直切主题。 苏临略感惊讶：「她没有易容吗？」 「没有，看见她的那些人，都察觉出她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对，因为她的容貌秀丽，所以在旅途中还遇到了不少登徒浪子和路匪，她都跟着那些人走了，但没多久又会被其他人看见。」 「她把那些人都杀了。」苏临低声道。 「应该是这样，北边的线人好几次看到她，她都受伤很重，所以印象很深，看到画像一眼就认出来了。」 「能杀死凡人，却也被凡人重伤，那时她还没有掌握破天条的手段吗？」 陆竹雨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她最后出现在北边云波湖旁的小村附近。，待了好一段日子。」 「云波湖？那是我家！我家以前就住在那儿！」洛槐南眼睛都亮了。 陆竹雨抬起头：「这么巧？」 「嗯，云波湖嘛！很大的一片，每到阴天就雾蒙蒙的，像天上的云降下来一样，冬天水撒在地上就结冰了，但湖却不会结冰。说起来，我一直没回去过，有机会，我想回家看看。」洛槐南充满期许地望向苏临。 「你……不恨你爹娘吗？」苏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洛槐南一愣，低头看着脚尖，摇了摇头：「小时候恨过，后来知道爹娘也没办法，我记得我被带走前，爹爹少要了那人贩子一点粮，托那人给我找个好地方，让我少受些苦。 我想我爹其实知道，即便他少要粮，对方也不会放在心上，但他还是少要了粮。 如果再让我选，我也愿意走，那年不是我弟走，就是我走，不走一个，全家都活不成。」 洛槐南猛地抬头，眼睛扑闪扑闪的：「苏临哥哥，我弟很乖的！小时候，娘把我的鸡蛋分给他，他又藏起来偷偷送给我吃。我走的那天，他还藏在笼子里想跟我一起走呢！」 苏临放松地笑了：「那有空就回去吧，用飞的会很快。」 「嗯！」洛槐南用力点头。 「我娘看到我现在这样一定很开心！他们肯定想不到，现在我过得比他们还好！如果我把这些年挣的银子带回去，肯定吓他们一跳！ 我弟算起来也十六岁 了，指不定都娶妻了吧，我这个做姐姐的却还没成家。」 洛槐南轻轻咬着嘴唇，偷偷看了苏临一眼，迅速移开视线，岔开话题道：「有空带我去吧！云波湖风景很好，你和我弟肯定合得来，他很乖的！」 陆竹雨也笑了，这种朴素的家人间的情感，她早已遗忘，她的家人全都死于邪修，而诛仙司的同袍们遭遇也大同小异，他们无牵无挂，背负的只有血海深仇。 …… …… 云波湖畔，白云村中，一家酒肆之中，几人围坐桌旁，正讨论着数月之前发生在白云村的惊悚怪事。 这件事已经发生许久，此前已被人翻来覆去说得透烂，如不是今日来了一豪爽的他乡客，他们本村人是没兴趣再提起的。 「画像上的女人我记得很清楚！老刘也记得，我们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我记得清清楚楚，一连好几日我去打鱼，都看见那女子枯坐在那块大石头边儿，像个死人似的。」 探子收起画像，饶有兴趣道：「这女子为何要坐在那石头前？」 「谁知道呢！一连坐了三个月，不带动的！我都没见过她吃饭喝水！」 「那石头有什么稀奇的？」 「没什么稀奇的，上头有几个字儿，俺不认字，听说是什么……大道五十，啥啥啥的。哎呀不管这个！最怪的是，那女子在石头前坐了三个月，她消失前一天，陈家的小孩死在了石头前！」 探子眯起眼，严肃道：「这陈家小孩儿，是怎样一个小孩，他家有什么不寻常吗？」 「没什么不同寻常的，本分人家。阿狗大家都认识，很乖的男娃儿，聪明机灵，学什么都快！除了脑子有点轴，没啥不好的，老陈家也是倒霉，闹饥荒那阵卖了闺女，好不容易活了下来，结果小儿子着了魔，说是要攒钱要把姐姐赎回来，从那以后办事就怪怪的。 吃的穿的能省就省，吃得少干得多，平日里还做木工，也亏得没累死那小子。 不过那小子很能干，木工活也漂亮，村里大伙都很喜欢他。」 一旁的老头附和道：「唉，怎么就死了呢，不过阿狗这件事的确不对劲，他死前说话也乖乖的。」 「细说。」 「那天，是阿狗出事前一天，我在做木工，他忽然跑来跟我说，他姐姐很快就要回来了。 我问他咋回事，那孩子就说他有办法让他姐姐回来，那高兴的样子我从没见过！ 我以为他犯病了，就随便敷衍了两句，结果第二天，人就死了……早知道我该和老陈招呼一声的，这样兴许那孩子就不会死。」 探子在纸上快速记录，嘴上不急不缓地问道：「你觉得他是被那画上女子杀的？」 「除了她还有谁！虽然那刀柄握在阿狗自个儿手里，但谁能用刀把自己脑袋整个儿削下来？你行吗？……反正我不行！」老头吹胡子瞪眼，信誓旦旦道。 第两百八十九章 天条下的猎杀 武安城外，兵营中，陆竹雨面前的桌案上，传讯玉符再次浮现金色小子。 「槐南，你住在那，记得云波湖旁有一块大石头吗？」陆竹雨问。 「嗯！听说那大石头是突然出现在湖边的，我娘说那时刚刚怀上我呢。」洛槐南嘴角露出笑容，即便是父母将她卖给了人贩子，但想起童年的生活，洛槐南依旧能感到快乐。 「那槐南你还记得石头上的字吗？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洛槐南微微点头：「那时虽然我不识字，但有人说过上面写的就是这十二个字，好像意思是天地间事物有五十条大道可走，上天安排注定的有四十九条，其中一条被人所隐去……就是万事万物都有一线可能可以扭转！」 「差不多是这意思，我师父也经常说这句话。 探子回报说，逆道人到那村后，却在那石头前枯坐了三月，等到她消失的那一天，湖边多了一具尸体，是当地一个村民的尸体，好像叫……陈阿狗来着。」陆竹雨看着抄录的情报说道。 洛槐南的笑容瞬间僵住了，瞳孔蓦然放大。 「竹……竹雨姐，你，你刚刚说死的那个人叫什么？」洛槐南颤声道。 「陈阿狗。」陆竹雨小心翼翼重复了一遍，她和苏临都察觉到了洛槐南的异样。 「怎么会？」洛槐南呆住了，红彤彤的眼眶，泪水汩汩流出。 还没等周围人反应过来，洛槐南便转身跑出了营帐。 苏临愣了一下，连忙追了出去。 陆竹雨茫然地低头，看着纸上几行简短的文字，嘀咕道：「这也太巧了吧。」 …… 苏临跟在洛槐南身后，不远不近，任由对方肆意奔跑，也不去拉住她。 他很能理解洛槐南的心思，只要是家人，即便分开多年，但依旧会心心挂念，如果现在有人告诉他，在原来的世界，他的弟弟苏天遭遇不测，不幸身亡，苏临估计也会和洛槐南一样。 这种时候，他应该为槐南小弟的意外感到遗憾，应该好好安慰她才是。 但不知为何，苏临感觉自己被成千上万条无形的透明丝线紧紧缠绕，一种令人倍感不适的情绪盘踞在心头，让他如鲠在喉，那时一种看不见，但却能实质感觉到的东西——违和感。 太巧了。 实在是太巧了。 丛冰清在成为逆道人前，去了槐南老家，悟道般在一块石头前枯坐三月，并在消失前一天，杀死了槐南的弟弟，这件事怎么看都与洛槐南脱不了干系。 苏临的双腿机械地跟随着洛槐南，大脑却双线程运作，思考着另一件事，更多的奇怪的线索浮现在脑海，他想起槐南此前说过，丛冰清带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让她感觉，她与对方只能有一个活着。 现在，苏临可以断定这不是错觉，而是一种冥冥中的联系。 丛冰清的转变肯定与槐南有关，但这也太古怪了，在遇到南志贤之前，槐南不过是一个普通农户家的女儿才对，怎会与修仙扯上关系？ 等等！好像不是普通人！即便没有修仙，槐南的玄阴之体却是天注定的！ 当苏临抓到触手能及的唯一线头时，前方的洛槐南也停下奔跑的脚步，站在山丘上，撕心裂肺地哭嚎。 然后她转过身，哭着对苏临说：「他很乖的，娘把我的鸡蛋给他，他又偷偷藏起来送给我吃。我走的那天，他还藏在笼子里想跟我一起走。」 苏临张了张嘴，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的。」 洛槐南：「我弟是因为我死的！」 「槐南，你不能这么想，你弟弟的死，可能是……」 「肯定是这样！」洛槐南嘶哑地喊道，「她身边人是冲我来的！我弟和她们又有什么关系！只可能是因为我！」 洛槐南捂着脸在原地蹲下，双肩耸动，抽泣不止。 苏临缓缓走上前，轻轻抱住了对方，此时此刻，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 正如槐南说的那样，现在最合理的猜测，便是丛冰清出于某种对洛槐南的企图，杀死了她的弟弟。 「我会杀掉她的。」苏临说。 这一夜，洛槐南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直到在苏临怀中哭到昏睡过去。 「丛冰清，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苏临自语道。 将洛槐南送回营帐后，苏临再次回到陆竹雨的军帐中，桌案上的纸张明显更多了。 「有新的发现吗？」 「就这些，自己看吧，现在丛冰清就在武安城内，要找她很容易，但我们对付不了她，她能在天条底下施法，身边一直跟着几十个凡人，即便派一整营的人过去，也是白白送死。 就在之前，至少稍微拦了一下，我们就死了不少人，若不是槐南突然不见了，恐怕死的人还会更多。」 苏临皱眉问道：「她没有赶尽杀绝？」 「没有，她很快就离开了此地，我想她在天条之下施展神通，依然有所代价，否则她没必要留手，完全可以将众人屠光。」陆竹雨说。 苏临摸着下巴，开始推理。 丛冰清随身带着如此多的凡人仆从，可见她也知道自己最大的优势，是能够无视天条施展法术，所以若能将她身边所有凡人杀光，就能重新将局势扭转为修士间的战斗，在这种局面下，苏临有绝对的优势。 其次，丛冰清施展法术很可能有代价，当然，也不排除对方心软，手下留情的可能，但这种可能无限趋近于零。 若是无视天条还能没有代价，那丛冰清就是增强一万倍的楚北陵，她完全可以带着几千号凡人，孤身一人直接踏平大夏整个修仙宗门。 「组织一队弓箭手，把她身边的凡人全部射杀！」苏临果断道。 「做不到，丛冰清警觉性很高，对随从的保护极为周到，我派出过一队精锐弓箭手，配合诛仙司的甲等队，意图将丛冰清的随从全部射杀，再让甲等队灭杀丛冰清。 但现在，弓箭手已经全军覆没，甲等队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 那次暗杀失败后，丛冰清隔空喊话，若是再有一次，她便会直接将城内士卒全部杀光，我们不能在轻举妄动了。」 「能杀光，但不想费力气，果然有代价。」苏临默默点头。 空气重新安静，毛笔尖的墨滴到纸上，陆竹雨表情严肃，愁眉紧锁。 终于，苏临打破了沉默：「我去见她。」 「你有办法对付她？她现在就是天条的化身，你在她面前就是一个凡人。」 「办法是有的，或许……嗯……大概吧。」苏临说。 苏临的办法就是往昔之影的bug，利用过去的自己曾经用过的招数，他在罗天门时，被楚流玉的搬命术，将视觉搬到了与丛冰清对战的未来，也就是现在都还没发生的未来。 而在那个未来，他用激光眼帮助未来的自己，杀死了丛冰清。 天条的惩戒，似乎无法跨越时空的因果，惩戒另一个时空维度的自己。 不过，苏临也不十分确定，因为他记忆中，在和丛冰清进行决战时，并没有看到丛冰清身边有别人，所以当时的他，并不一定受限于天条。 还是问问天尊吧，苏临转身，突然愣住。 他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天尊不见了…… 第两百九十章 神不会骗人 洛槐南是在半夜醒来的，她不知道自己何时睡去，也不知道自己何时醒来。 只感觉朦胧中听见「姐姐，吃鸡蛋」，于是她便醒来了。 睁开眼，一个模糊的黑影站在床头，鬼使神差的，她竟然下意识觉得是弟弟来找她了！ 虽然她知道阿狗已经死了，但这个***的世界里，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活尸也好，只要阿狗回来，让南志贤把阿狗变成活尸也好啊，说不定将来还有机会弄到和她一样的还阳丹给阿狗吃……不，不是一样的！她要给阿狗更好的！ 「你醒了。」熟悉的声音传来，借着微弱月光，她看清了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于是洛槐南刚刚从床上撑起的身子重新垮塌下去，平躺在床上，泪水从眼角滑落。 「阿狗死了，你知道吗？」她问另一个自己。 「我要去给他报仇了。」 「我太弱了。」 「可以有力量，可以用红尘仙的力量。」 「不行。」 「有办法，我已经找到办法了，你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我们吗？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的记忆都断断续续，零零碎碎的吗？ 为什么同一个我们，有时性格差异这么大？ 我告诉你，因为还阳丹是残缺的，丹方里的凤凰精血不完整，所以每次涅槃只能复活一部分自己，不管是记忆还是感情，都只复活了一部分。 可是七情六欲都是我们的一部分，哪怕是没复活的那部分，也想活过来，所以便只能互相争夺，不断杀死其他情感欲望，好让自己占据鲜活的肉身。 你是洛槐南，我也是……但我们都不是完整的洛槐南，不会爱的人不是人，不会仇恨的人也不是。 我们当中有的更擅长爱，就像你；有的更擅长恨，就像我；有的残忍到可以见一次面，就把自己插死在粪坑里；有的不到最后一刻，都下不了杀手。 喜、怒、哀、惧、爱、恶、欲，七情我们已经商量好怎么分了，大部分的喜、爱、欲给你，大部分的怒给我，大部分的哀、惧、恶给另一个我们，然后就让我来为阿狗报仇吧。」 洛槐南警惕地皱起眉毛，挺身从床上坐起。 「什么意思？」她问。 对方露出一个冰冷的苦笑：「你获得了你想要的，以后你不但不会死，并且每次复活后记忆情感都不会再错乱了，你想要消灭的东西全都由我来解决，所有不想忍受的感情全都由另一个她来承受，你是最幸福的洛槐南。」 「这是红尘仙和你说的？」 「算是。」 「他骗你的！苏临哥哥说过不能和他做交易！」洛槐南怒道，然而，她心里却不是特别愤怒，只是隐隐的……甚至她已经想到了另一个自己会如何回答，那个回答很可能就是她所期望的，能接受的答案。 「红尘仙是真仙，真仙有可能会骗人，但他是不是骗你，其实你可以从其他渠道获知，你只要……问另一个真仙就好了，清虚菩萨和红尘仙的信徒是互相敌对的，清虚菩萨很喜欢我，她来找我了，我都问了。 我不但问了他们，还问了玉京真人，因为我是圣女，所以他告诉我了。 他们都说，红尘仙没有骗我，红尘仙的目的很简单，其实就是想要诱惑我们彻底放纵自己的欲望罢了，倒也不算什么大阴谋，所以我都找了，现在我……不，应该说我们，是红尘仙和清虚菩萨的信徒。 交易，也已经完成。」怒槐南说道。 洛槐南一惊，正要下床，忽然一阵风吹过，眼前的怒槐南便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在一片不知何 处的漆黑虚空中，怒槐南再次现身。 虚空当中，一座巨大莲台矗立中央，莲台的基座由一颗颗血红人头堆积而成，整齐排列成了一片片血红的莲花瓣。 莲台上，一女子不着片缕，胸腹如两扇门般自中剖开...... 她的脊椎寸寸断裂......她的左右手各掐法诀，姿态端庄，颇为神圣，充满着一种在苦痛中煎熬忍耐，不屈生存的奇异美感。 而这只是她短时间的模样，她的外表在不断变化着，莲台燃起烈火，将之逐渐烘至人干。 怒槐南仰头看着这尊不断变化外形的菩萨，意味深长地吸了一口气，随后视线下移，落在莲台前的柿子木桩上，上头绑着的是另一个洛槐南，承受哀、惧、恶的洛槐南。 「不要！不要啊！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哀槐南泪流满面，声音颤抖地哭嚎着，较弱的身躯因恐惧战栗不止。 怒槐南缓缓上前，黑暗虚空浮现猩红亮光，虚无中飘出一个个样式狰狞的可怕刑具，正中央还有一本红皮书，无需触碰，怒槐南的脑海便自动涌现出各种折磨手段，精神与肉体的折磨、令人不断在希望绝望中摇摆的折磨、将人拉出幻想的折磨…… 种种手法，细致入微，各种细节都充满着人类所不能及的艺术感！ 怒槐南睁开紧闭的双眼，面无表情道：「你想为阿狗报仇吗？」 「我……我……我想。」哀槐南犹豫着说道，恐惧、悔恨、对自我懦弱的怨恨，以及对当前不公处境的憎恶，交织成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填满了她的心灵，除了感受这绝望的深渊，她无事可做。 「放心吧，不是我折磨你，而是你就是我们的负面情绪，所以你会难受，这种难受并非源自我，而是你本身存在就是如此。我和你说过，苦乐相生，痛苦和快乐是并存的，你越痛苦，她就越快乐，你忍受得越多，她便享受得越多。 就像腐烂的树叶会滋养出鲜美的果实，腐叶和果实都是树木的一部分，所以……好好忍受吧……从你身上获取的力量，我会用复仇的怒火好好燃烧殆尽。」怒槐南冷冷道，拿起旁边的钳子，瞄准对方的肚脐眼，缓缓推了进去…… 第两百九十一章 甲等队之灭 寂静的武安城街头，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容貌冷艳的女子，行走在漆黑的街道上，人群中央，一下被麻绳绑连在一起的少年少女，被黑布蒙着眼睛，踉踉跄跄地跟在其后。 远处的城墙上，十二个身穿夜行服的人，蹲在墙头，遥遥眺望远处的队伍。 他们是隶属于第七阁，由陆竹雨直接指挥的甲等队，境界低微，却有着越境使用法器的天赋，是诛仙司极其强大的珍贵战力，即使对上金丹巅峰也有一战之力。 而此刻，他们遇到了有史以来最棘手的暗杀对象——一个能在天条下出手的修仙者，并且这修仙者原本的实力，便是金丹藏胎境。 「队长，她还在继续抓人，真的不出手吗？」一脸带刀疤的女子问道。 身材精瘦的山羊胡中年男人，捋着胡须，皱眉思索。 「肯定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但让弓箭队直接射箭肯定靠不住，但这女人所施展的法术，都是很平常的法术，没什么高深的，只不过因为只有她能在天条的束缚下使用，才显得威力无穷，我们只要把战场搞乱，胜算就会大很多！」 蹲在一旁的青年拍了拍***膝盖起身，拿出外形酷似玻璃塔的法器：「我懂队长的意思了，既然我们不能当着凡人的面施展法术，直接偷袭又会被反制，那就别偷袭了，让这武安城，下一场暴雨吧！」 山羊胡狡诈一笑：「要下得大些！」 砰！ 话音刚落，山羊胡的脑袋像充水的西瓜般炸了开来，血水四溅。 甲等队的其他成员纷纷蹲下身，以墙体为掩护。 然而下一秒，手托玻璃塔的青年，脑袋也轰然爆炸，滚烫的血水与脑浆溅了身边人一身，剩下所有人都睁大了双眼，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紧接着，是另外一对男女，颅骨被撑裂的声音与水球膨胀炸开的声音夹杂在一起，甲等队成员的脑袋一个接一个炸开。 差不多间隔五秒，就会有一个人的脑袋炸开，像是既定的命运，安排好的倒计时。 一魁梧汉子咬牙，向着城墙另一边跳下，重重落地后，飞速往远处逃遁！ 他们诛仙司的人绝不是怕死，他们害怕的是死得毫无意义。 其他队员看着这位同袍跑出几十米，脖子上绽开一朵红色的水花，身体颓然倒地。 剩下的只有七人，其中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扑向尸体旁的水晶塔法器，牙齿咬在手腕上，粗暴地撕开一片血肉，让滚烫的血淋在法器之上。 在最后一刻，他决定让这个法器发挥作用！ 武安城上空，乌云开始聚集，隐隐有雷声从云涡深处传来，细密的银蛇在翻腾的黑云间流窜，这是这法器最简单也起效最快的能力——下雨！下暴雨！ 头颅烟花仍旧在持续开放，甲等队的人表情都很平静，唯一能想到的能做的事，已经有人在做了，剩下的能做的，只有在间隔五秒的死亡间隙中，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譬如用血在地上写下他们的遭遇。 五秒的时间，能写多少字？ 所有人都在写，因为谁都不知道下个死的是谁，而爆炸的血液会弄脏留下的讯息，所以所有人都要写。 有的人没写完，脑袋就炸开了，有的人写完了，连忙跑开，死在半路。 清秀少年咬紧牙关，握着水晶塔拼命催动，但身边只剩下他和眼前的刀疤女了，他蓦然抬头，露出一个苦笑——还是迟了。 「兰姐，我本来长大了想娶你……」 少年说完，似是还想再多说一句，但死亡没有给他多留一秒。 刀疤女写完了最后的讯息，是短短五个字：未交战， 先死。 她扑到少年的无头尸体上，紧紧抱住那温暖的身体，脸上露出笑容。 一滴雨，落在了她的鼻尖。 第二滴雨，再也没有落下…… …… 丛冰清站在街上，看着头顶翻滚的黑云逐渐消散，紧蹙的双眉舒展开来。 「都说只要不再出手，我就不会出手。」 在丛冰清的感知中，整个武安城的角角落落，都尽收眼底，她在办事前总会做好一切准备，即便有能在天条下施展神通的手段，若没有做好准备，一不留神，依旧容易陷入死局。 毕竟，凡人是很脆弱的，而现在，凡人才是她的保护伞。 忽然，丛冰清神色微动，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这么快就遇到了。」 她早就知道，自己做这种事，便是与诛仙司为敌，而与诛仙司为敌，迟早都要和苏临碰面。 时隔两年，蚁仙门的经历还历历在目，虽然相处并不久，甚至短暂的相处时间，都是以虚假的性格，但丛冰清仍旧对这位天尊圣子有着特殊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在那最后，他救了所有人吧。 「教主大人，是有什么事吗？」跟在身后的凡人教众，小心翼翼地询问。 「没事，我要你们顺着这条路去城门口，在路上你们会遇到一个男人，把他带过来见过，不要伤他性命，另外的人留在这。」 说完，丛冰清抬头，看向眼前漆黑的街道，街道的尽头，有一个人影正在缓缓走来。 「火雀儿，你要找的人到了。」丛冰清对身边的少女说。 「我知道。」白发红瞳的少女冷冷回道。 站在丛冰清身后的凡人教徒，在本能的驱使下退后了半步，即便他们没有修仙者那样的敏锐感知，依旧能察觉到突然凝滞的空气，令人不畅的呼吸，以及那种丝丝缕缕犹如针刺的愤怒杀机。 丛冰清站在原地，等待洛槐南自己走到她的面前，她很好奇，为什么洛槐南还敢当着她的面现身，虽然洛槐南和火雀儿一样，有着死而复生的玄妙体质，但她身边可是带着一大批凡人。 在凡人眼中，一个和死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再次出现在面前，除了极个别会觉得是双胞胎之外，绝大部分人的念头，是闹鬼了。 而这个「闹鬼」的想法，足以触发天罚，让洛槐南见面即死！ 终于，包揽七情之怒的洛槐南，走到了可以让所有人都看清自己的距离。 所有教众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身前，一个身穿男装，剥去面皮，割去头发的「男人」，正手提一把长剑，迎面朝他们缓缓走来。 「这变身可真够彻底的呀，槐南师妹。」丛冰清感喟道。 笔记本坏了 笔记本坏了，所以在保安室无法码字，已经购买了笔记本，预计明天到，如果真的到达那就恢复正常更新，如果不行，那就隔天更新，当然，更新四千字，总量不变 《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笔记本坏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两百九十二章 不如化凡 「这次非要把你活捉了。」丛冰清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洛槐南提剑开始往人群冲去，最前方手持武器的教众被吓得连连后退，只能靠着对他们教主的信仰，在这个杀气腾腾的无脸人面前勉强支撑。 在他们的大脑里，他们其实是第一次为教主战斗，即便他们已经面对过许多敌人，但当那些敌人死在丛冰清手里时，所有的记忆都会从他们脑海中抹去。 要不是当初丛冰清让火雀儿徒手杀死的洛槐南，他们甚至连洛槐南的脸都不记得。 【鉴于大环境如此， 「曾！」白发红童的少女拔出了腰间的弯刀，俯身朝对方冲去。 身为火鸾峰的圣女，火雀儿根本不把洛槐南放在眼里，哪怕不动用任何神通力量，她也能凭借习练多年的刀法，将洛槐南的脑袋轻松割下，就像最开始那次一样。 长剑如闪电般刺出！白光如虹！ 弯刀擦着剑身拉出火花，顺势纠缠而上，妖娆的身形跳舞般躲开致命的一刺，随即手腕一抖，弯曲的锋刃在雪白纤细的锁骨上画出一道利落的红线，随后刀尖从锁骨下戳，勾住骨头。 这剧痛足以让普通人失去意识。 她要活的，不要死的。 但洛槐南却恍若无感，甚至锁骨被锋利弯刀拉扯时，她的身体都纹丝不动，仿佛这具身体是没有生命的木偶，感觉不到任何痛楚。 「怎么回事？」火雀儿微微蹙眉，面露不解。 这一瞬间的分神，洛槐南的剑尖已经抵向她的胸肋！ 她无法闪躲，因为她们都是以凡人的身份在战斗，这一招太过刁钻。 「砰！」 洛槐南的脑袋炸开了，凌厉的一剑在空中失了准头，擦破火雀儿的袖子，当的一声掉在地上——是丛冰清出手了。 与此同时，丛冰清感到自己的锁骨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那疼痛短促、尖锐，犹如针刺，稍纵即逝，与寻常筋骨酥麻无异，即使出现在普通人身上，也不会感到异常。 同一时间，她感觉自己派出的另一批人，已经与苏临碰面。 她察觉到自己信徒的气息，一个接一个消失，而苏临则不断向她这边靠近。 这出乎她的意料，但也可以说是在意料之中，虽然她想不出苏临为何能在天条下，击败数十个持刀的凡人，但结合苏临之前在蚁仙门的种种作为，做到这事，倒也不算意外。 「火雀儿，如果能用法术，你一个人对付得了她吗？」丛冰清问道。 火雀儿眼色冰冷，将弯刀上的鲜血甩尽：「轻而易举！」 「那我去解决另一个人，你就接着去找她吧。」丛冰清扭头看向苏临走来的方向，让众教徒留在原地，独自一人沿着死寂的街道，往城门口走去。 …. 她清楚，自己能走到今天这步，靠的是运气，绝非实力。 不管是蚁仙门覆灭时侥幸逃脱，亦或是后来听到的那神秘私语，以至于再后来，在那大湖巨石前，与那少年的一番对话，一切都是运气，一种冥冥中妙不可言的指引。 而她所求无他，只想复活自己的弟弟和妹妹。 她和苏临不同，苏临靠着天尊的庇佑，可以所向披靡，她却只能小心翼翼地如履薄冰，不断探查，在莫测的道路中选择最令人安心的那一条……她只是想回家而已。 和苏临交手，决不能掉以轻心，在碰到洛槐南起，她就知道会有这一条，为此也做好了准备。 她故意不带信徒，是因为早就将信徒安排在了武安城各个隐秘角落，让他们无时不刻不再暗中看她。 她将凡人的目光隐藏， 为的就是让苏临掉以轻心，好轻易施展法术。 想必，即便贵为天尊圣子，若触犯天条，必然也只有走火入魔这一结局。 想着想着，丛冰清闻到了血腥味，熟悉的身影映入童孔，他站在街道正中央，单手掐着一名教众的脖子，轻轻一捏，非常轻微的骨裂声从颈内传出。 「忘了告诉你，在我还没开始修道前，我就能一人击退一窝山贼了。」苏临将手里的死人丢下，偏头看向逆道人，问候与招呼都用眼神打完了。 「苏师弟，别来无恙，再碰面你我都没疯，真好啊。」丛冰清露出笑容。 苏临撸起袖子，开始在胳膊上用指甲写字，一边写，一边说：「其实刚知道我要杀的逆道人就是你时，我还有一点犹豫，听到你杀了不少元婴，还很吃惊。」 「撒谎也要认真点，至少装得失望些吧？」丛冰清笑道，「能不能不打？」 「本来或许可以，但现在不行了，你在白云村不该杀那个孩子。」苏临说。 丛冰清略一思索，目光一亮：「哦，那孩子啊，我没有杀他，是他自己自杀的。」 苏临没有答话，只是冷冷看着她。 丛冰清笑了笑，认真解释道：「真的，他把那盒子交给我后，就自杀了，用割谷子的镰刀直接把自己脑袋给砍了下来，我知道你很难相信，毕竟用那种镰刀，即便是让别人动手砍头，都不一定能砍下来。 但我没撒谎，你看我一个人过来，什么人都没带，这就是我的诚意，我一点都不想与你为敌，你救过我，所以我也不想骗你。」 苏临看到丛冰清从身后背的木箱子里逃出一个狭长木匣，远远抛给他。 苏临单手接过，却不敢用特殊视角窥探匣中事物，因为或许仍有凡人，在暗处观望着他俩，此时若动用仙人手段，必然反遭天谴。 他重新把木匣丢给丛冰清：「打开给我看。」 「这么小心？」丛冰清笑了一下，打开了木匣，里面是一卷皱巴巴的书。 …. 她凌空将书丢给苏临，简略地概括道：「里面写的是如何让修为低微的结丹期修士，不受控制地施展法术，只要按上面的步骤去做，你就能让其他修士，在你想让他施法的时间，按时施法。」 苏临没憋住笑出声来：「开什么玩笑？你不会觉得用这功法就能唬我吧？」 这种手法，苏临早就想到过，他也曾经和陆竹雨提过。 而陆竹雨也表示，这种定时炸弹的手段，根本无法骗过天条。 你用特殊手段，让一个修士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了神通，那天条不但会对那个修士降下天罚，对幕后黑手的你，同样会降下天罚。 天条绝不是愚笨迟钝，有漏洞可钻的规则，它遵循着绝对的因果律，不但会即时掐灭即将爆炸的定时炸弹，就连早已远遁的炸弹制作人，也逃不过它的惩罚。 因此这本古籍上所记载的技巧，绝不可能逃脱天条惩戒。 苏临捧着这本古旧的秘笈，随意翻看了几页，确定其有独到之处。 而且这本秘笈所用纸张也极为考究，泛着油光，显然经过特殊处理，使其可以长久保存。 但，它不是关键！ 「到底怎么做到的？」苏临冷冷道。 「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愿意和我订立同心咒，保证不杀我，保证不泄密，我愿意告诉你。」丛冰清认真道。 苏临沉默了，他在思考。 不得不说，丛冰清的提议，真的极有诱惑，甚至可以说，这是苏临修仙至今，所听到过最有诱惑的交易。 莫家与罗天门联盟，培养楚北陵那种天神神力 的武夫，只为能平推各大宗门。 而这种事，现在的丛冰清一人即可做到，此刻她身上背负的秘密，是罗天门和莫家都极度渴求，却求而不得的稀世秘藏。 他不是不可以交易，但前提是丛冰清没有杀洛槐南的弟弟，并且现在的她没有发疯。 「我们谈谈吧？」苏临走到临街的酒肆，单手***木板，将早早打洋的门板拆开，随后一脚踢开大门。 「要喝酒的话，能在街上喝吗？」丛冰清微笑道。 「随你。」 这句话证明对方果然在暗处安插了凡人，因此才不敢走进店里。 不过无所谓了，现在苏临只想问清楚一些问题。 苏临走进店内，从柜子上拿下几坛好酒，重回街上，席地而坐。 丛冰清隔着两丈，理好裙摆，与苏临相对坐下，她接过苏临抛来的酒坛，掀开盖子，十分含蓄优雅地饮了一口。 「好酒！里面的杂味，比宗门酿的好！」丛冰清揩去嘴角酒渍，有些落寞地说道，「我以后要当个凡人，或许不会再见面了，你想聊什么？」 「想聊聊你，分开后你在做什么，现在又打算做什么，就聊聊自己吧，在我这一坛酒喝光之前。」苏临说。 丛冰清闻言，仰天大笑：「分开后你这么挂念我吗？是因为蚁仙门那没成的双修？如果你想的话，现在也可以，只要肯放过我就好了。」 …. 「不，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疯了。」苏临也喝了一口。 他的话让丛冰清收起了笑容，表情变得严肃。 丛冰清沉吟了一阵，缓缓开口道： 「过去快两年了吧，蚁仙门没了后，我一直在独自修行，就和被蛊惑进蚁仙门一样，一个人在深山老林里，在市街小巷之间，就这么静静修行着，和此前没有什么区别。 硬要说的话，就是做的梦有些多，我经常梦到宗玉，梦到小弟小妹，梦到我没开始修仙的时候，那时的生活真的很快乐。 然后我就忘了自己是为什么开始修道的了。 你是为什么开始修道的？」 「没什么好说的，有些事要不没看到，看到了就再也不能视而不见。」苏临说。 「这回答真有你的作风，但我和你不一样，我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我就不该走这条路，只有做了修士，我才知道当凡人再好不过，一千个好！ 即便什么都看不到，即便只有百年之寿，和家人一起平平安安度过就很好了，哪怕是下地种田干活、挑水、洗碗、和一个糟汉子在床上睡觉，然后怀胎十月，升个孩子。 生了孩子后更累更苦，全靠小弟小妹帮衬着过日子，看着孩子慢慢长大，自己慢慢老去，最后看着自己的孩子成家，又有了孙子孙女，安享天伦后，有一天在床上死掉，或者不知不觉被妖魔杀了也好。 听着很苦，其实很好了，仔细想想现在的我，和普通女人比，难道活的很好吗？我比她们漂亮百倍，因为命源好守着元阴，不找到一个合适的道侣不肯碰男人，几百岁了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孩子，也没有弟弟妹妹。 我比凡间女子多了很多经验，见过更多世面，但我见的都是什么？ 把人的丹胎割下来做成功德丹，用法术神通将其他修士碾碎成渣，一剑下去砍得露骨，或者自己把自己断掉的骨头接起来，用针线细细缝好，每天打坐，感受气不断流淌。」 丛冰清头一歪，自嘲般笑道：「瞧见没？当修士遇到的全是坏事，长得漂亮又如何？天天都担惊受怕，我都很少照镜子。 活得长又如何？身边根本没个熟人，死的死疯的疯。没疯的，还要在自己亲妹的背上 ，割足三百六十七刀。 当修士，真特么还不如做个凡人！」 丛冰清眼角有一丝晶莹涌现，但很快便消失不见。 她忽然话锋一转，说道：「然后我听说火鸾峰有一种法门，可以让死人复活，于是我就去了。 他们可以从你的记忆里，抽取对某个人的思念，然后用这些思念编织成你最熟悉的那个人，你怎么想的，他就是什么样的。 所以，我现在就是在帮他们做事，只要我再活捉一个元婴，他们就会帮我复活小弟和小妹，到时候我便隐姓埋名，去当个凡人，你可能就找不到我了。」 「天条呢？你怎么破除天条的？」苏临问。 丛冰清又喝了一口酒：「这个啊，说来话长。 最开始我上火鸾峰，其实连长老的面都没见到，只有一个真传弟子告诉我，若不是元婴境，想求他们火鸾峰办事，是门都没有。 于是我便下山，浑浑噩噩地游荡，那段时间脑子昏昏沉沉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直到有一天，有个声音……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有个声音，兴许，只是直觉罢了。 它让我往北走，一直走，然后，我便到了那片大湖，看到了那块石头。」 月入寒渊 第两百九十三章 杀死丛冰清 「石头上写着「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我在那里坐坐了三个月，一直在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丛冰清说。 「那个石头有什么不同的吗？上面附着着灵气？还是烙有什么符文？」苏临问道。 「没，没什么不同的，就是很普通的石头，就连上面的这句话我也早就听过，大意便是人可胜天，绝境中依然有一线生机之类，但不知为何，我当时看着这十二个字，就感觉其中藏有深意，于是就坐下来感悟，这一感悟，就是三个月。」 苏临皱起眉头：「你不会告诉我，无视天条的办法，就是从这块石头上感悟出来的吧？」 如果这便是丛冰清的回答，那未免太过敷衍了，甚至有些挑衅的意味。 然而丛冰清却点了点头：「嗯，当那个男孩把盒子送来后，我突然就知道该怎么办了，然后就是我此前与你说的那般，他用镰刀砍下了自己的脑袋，当着我的面。」 「能把那盒子给我吗？」 「有何不可，这不是规避天条的关键，若躲开天罚有这么简单，我也不可能是第一人……不，这么说已经错了，既然这手段是那声音告诉我，便证明早有人知道天条可破。 不过……可破的天条，真的是天条吗？遮天大阵是利用阵法自构小天条，可规避天条尚可理解，但我这手法，却着实简陋了些。 哼！简直就像个玩笑！」 丛冰清无语地笑着摇头，举起酒坛豪爽地大口饮酒。 苏临把弄着刚到手的木匣，抬头凝视对方：「你的小弟小妹已经死了，即便让火鸾峰复活，也只是复活记忆中的空壳，那不是真正的他们。」 丛冰清笑了：「呵呵！苏师弟，我又没疯！怎么会连这种事都不知道，我真正的小弟小妹已经死了，走火入魔死的。 任何人的记忆里，都没有完整的活人，我复活的只是我印象中的小弟和小妹，和这样的小弟小妹生活在一起，不管怎样，都只是自欺欺人而已，我也根本不能用最原本的真情对待他们。 若是原来的我，他们犯错一定会好好斥责，但现在的我，却不忍心了，这样可不是我想要的亲情。」 苏临听懵了，疑惑道：「那你……？」 「我打算用我修仙前的记忆，单独做一个从未修仙过的我，让这个我和复活后的小弟小妹生活在一起，而我会躲起来偷偷看他们，看他们就这样互相扶持，慢慢变老。 那样的我爱着他们，就像他们也爱着我一样，这样的感情，难道还不够真吗？那便是我们本该度过的人生啊。」丛冰清面露微笑，有些自得地说道。 有这么一瞬间，苏临觉得对方甚至有些陶醉。 苏临怔怔看着对方，旋即放声大笑起来。 他扶额大笑，抱着酒坛笑得前俯后仰。 这一回，轮到丛冰清愣住了，她不明白苏临因何发笑，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从苏临的笑声中，她丝毫听不出欣慰祝贺之意，显然这大笑不怀好意。 「很好笑吗？」丛冰清收起笑容，恢复了冷若冰霜的神情。 许久，笑声渐歇，苏临拎起酒坛鲸饮一空，将酒坛随手抛向身后。 苏临望着丛冰清，眼前细雨蒙蒙，仿佛又看到了方宗玉的墓碑，耳边那一模一样的声音在说话。 「我觉得他们很可笑……竟把臆想出来的幻觉当做真实。」 「但我还是觉得还是自己更可怜，竟然屡屡对他们报以不切实际的希望……真是……太可悲了。」 「所以啊，我不想成为小弟和小妹那样的人。如果我也变成了那样的人，那认识我的人该有多么可怜。」 「明明真正的 我已经死去，他们却依旧要宽容地对待那个已经疯掉的我。」 记忆中，另一个丛冰清转头看他，苦笑着说：「若有一天，疯掉的我出现在你面前，那就大声嘲笑我吧。」 …… 明明是一样的声音，音容笑貌无二，但却是两人。 苏临眨了眨眼，目光从过去收回，他看向面前一脸愠怒的丛冰清。 他想起了当时自己回答说，没有这样无聊的兴致，但现在看来，若只是嘲笑，倒是能做到的……这命运，倒也的确有够好笑。 几乎在刹那，丛冰清感知到了一丝尖锐的杀意，整个人从盘坐在地的状态瞬间站起，如惊燕般拉开距离。 而苏临还坐在原地，如一尊石像般岿然不动。 「天条底下，你非要与我动手吗？明明可以用同心咒。」丛冰清咬牙切齿道，似是很不理解苏临的选择。 她给的好处还不够大吗？凡是能给的她都愿意给，不管是破除天条之法，亦或是这守了几百年的元阴玉体，都是能换的。 她仅仅是不想和他为敌罢了！为何有这么难？ 「天底下真有这么巧的事，你真的没带人来，而我真的想不杀你都不行。」苏临站起身，把手指***了自己的眼眶，将两颗眼珠子活活挖出，随手抛向前方，然后撸起袖子，想小臂的内侧放在身前。 「你疯了。」他听到丛冰清这么说。 而苏临心里想的是其他事，他现在已经丧失了视觉，那么在这种丧失视觉的情况下，要怎样躲避丛冰清的攻击呢？ 「稍等一下，等我一下。」苏临说。 他刚才在小臂上刻的字是曾经记忆中看到的，一行大字：【立刻回溯，不要犹豫思考】。 还有一行小字：【如果回溯，用激光眼射丛冰清】 苏临的等待并没有持续多久，楚流玉很争气，为炫耀自己压倒性的实力，用搬命术将过去自己的视觉，准时搬运到了当下的他身上。 就像曾经上千次的漫长回溯在记忆中只有一瞬，那熟悉的灼烧声准时响起，苏临的眼眶忽然变得滚烫，如铁烙灼烧其上。 「滋滋滋！！！」 交换已经成功，而即便丧失视觉，他也想出了用普通人的五感战斗的方法。 根据陆竹雨提供的情报，丛冰清并不能使用过于高深的法术，在看不见的情况下，拉开距离是保证自身安全最有效的手段，并且借助掩体是绝对可靠的躲避方法。 因为激光眼配合物质线视觉，可以射穿障碍进行穿墙打击，而障碍则可以保护自己不受到对方普通法术的直接伤害，大大降低挂彩概率。 此外，根据两个眼眶边缘的灼烫程度，苏临可以想象出两条激光直线的发射路径，如果有良好的空间想象力，就能估算出这两条路径的空间交叉点，而交叉点便是视线焦点所在！也就是丛冰清位置的所在！ 苏临开始奔跑移动，他一只手摸着墙壁，另一只手在四周滑动，探索近在咫尺的障碍，以免像瞎子一样直接撞上去。 他紧贴着粗糙的墙，脚下经常被绊倒，指关节经常撞到硬物，但出类拔萃的反射神经和平衡力，让他可以在瞬间调整身形，即使被绊倒，也能以最快的速度爬起来。 只因他的天生根骨在武格的加持下，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化，或许在力量上仍不如楚北陵，但综合素质，绝对比楚北陵更加全面！ 他感觉自己被哭喊与崩毁包裹， 房屋倒塌的声音，四面八方。 老百姓奔走惊叫的声音，此起彼伏。 然而，苏临不担心自己伤到老百姓，因为过去的他在射丛冰清时，就十分小心地没有 误伤无辜百姓。 此刻他目光所及之处，凡俗万物尽皆焚尽，他眼神的游走本就迅若闪电，即便有倒塌的建筑可能造成误伤，也能瞬间挽救。 「你也会！原来你早就会！」街上传来丛冰清的呼喊，语气中包含了太多情绪，甚至让苏临有那么一丝怜悯。 但苏临知道这场战斗不会持续太久，这场战斗几乎是压倒性的，他在过去早已经历，自己与未来的槐南谈话的那小段时间里，过去的自己，就会结束一切。 碎石木屑纷飞，脚下磕磕绊绊，但他把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 「为什么没有效果？」丛冰清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苏临无从理解。 「我不能死……阿弟阿妹都还在我脑子里。」丛冰清咬牙轻声道。 她的声源位置也在慢慢移动，而苏临感觉双眼的热度一直追随着对方。 丛冰清逃跑的速度很慢，显然，她虽可以通过某种手段，躲过天条施法，但却无法直接动用金丹境修士本身具备的肉体力量，即便逃跑，都只能像凡人一样狼狈跑窜。 「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她质问，声音无感情，却又似饱含感情。 「或许你还不知道，你已经死了。」 说出这话，苏临略微感到些许的哀伤，悲伤如烈阳下的水珠刹那即逝，这转瞬的悲伤与感情无关，仅对那修士殊途同归的可笑命运表示哀悼。 或许，在修仙之始，芸芸修士便都注定了那千篇一律的宿命，谁都渴望自己是那个例外，然后在这渴望中，不知不觉地变成亿万个例子之一，在癫狂中欺骗自己到最后一刻，如我如她。 紧急通知：启用新地址-，请重新收藏书签！ 免费阅读. 第两百九十四章 美艳不可方物 时间在流逝，虽然苏临眼睛不能视物，但靠听觉获知的信息，战局对他极为有利。 空气中响起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只有一瞬，但距离极近，苏临几乎可以嗅到空气中氧气被电离散发出的臭氧味道，很有可能刚刚就差一点，丛冰清的法术就攻击到自己了。 看来，她还没有放弃反抗，而且丛冰清的声音，也在雷鸣之后突然消失。 刚才的哀求只是想打最后一次感情牌吗？这女人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坐以待毙，即便自己也施展出了能在天条下施展「法术」的能力，她依旧在思考对策。 若是换位思考，对付他的对策也不难想，自己虽然不断用激光扫射对方，十分具有欺骗性，但通过他磕磕绊绊的肢体动作，丛冰清也不难猜出他已经无法视物。 激光眼的扫射骤然停顿，苏临知道，这是战局中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点。 他在罗天门，被楚流玉搬走视觉后，就在这场战斗中，看到丛冰清用普通老百姓当做挡箭牌，而当时的自己也的确没有直接将对方连带着平民一同射穿。 「快逃！姑娘你抓着***嘛？房子都要塌了！」对异状完全无视，只将倒塌房屋视作自然灾害的老头，声音颤抖着喊道，但仅仅一瞬，他的声音又戛然而止。 这里的剧情，苏临记得，是丛冰清将老头的下巴弄脱臼了。 然后之后的剧情，苏临记得是未来的自己，非常巧妙地移动身体，找了一个十分适合攻击的角度，成功暗算到丛冰清，把她地小腿整个儿切了下来。 「那现在开始，就是我的节奏了！」苏临冷冷道。 虽然看不见，但仅凭过去曾经经历过的场景，苏临也能想象出当前自己周围的环境，虽然无法将房屋建筑全部还原，但那最令人印象深刻的移动路线，苏临却还记得。 苏临往左侧探出手，手腕撞到了门框，这位置和他预想的一样。 紧接着他就会进入一间尚未倒塌的民屋，而在这间民屋中，过去的自己将切去丛冰清的小腿。 就在这时，一阵劲风迎面袭来，苏临的脸颊感受到一阵凉意，他的双颊被刺穿了！被一根不知从何而来的箭失刺穿了！ 有人在用暗箭射他！ 是丛冰清的凡人随从吗？是从哪里攻击自己的，是一个还是多个？ 苏临迅速俯身趴在地上，压低身形，以避免自己继续暴露在弓箭手的视野里，他不敢让自己死掉，若死了，自动发动的往昔之影会让他再次承受一次天罚，鬼知道这次他会得到什么诡异的感官。 而且，更让苏临震惊的是，他现在遇到的事，好像在过去并没有发生过！ 未来竟然发生了变化！ 这和天尊说的宿命论不一样！ 「怎么回事！」苏临诧异道。 此时此刻，苏临头一次感觉到了黑暗的恐怖，仅仅刚才那一瞬间，被他完全握在手里的整个战场，从他掌心逃走了，命运的走势因为某种不可知的原因，正在逐渐扭曲。 …. 身下是冰凉的地面，身后是青石垒成的墙壁，从他跨过门槛进门走了三步，再到被射箭、趴下、移动到靠墙的位置，按记忆中曾瞥见的那间民屋，他现在处于外界的视线死角，没有人能看见他。 若是这屋中无人，现在使用修仙者的能力就不会遭到天条反噬。 必须冒险了，现在局势已经偏离了最初的计划。 苏临「睁」开了他的第二视觉，他想靠物质线来看清自己周遭的环境，同时确定隐藏在附近的弓箭手的位置，但他睁开眼的刹那，看到的是一具无与伦比的，完美到极点的***。 ……光滑如瓷器般的肌 肤，实际意义的没有一个毛孔，让人无法想象这具身躯是如何排汗的，但如今她香汗淋漓，随着它主人的呼吸，诱人地起伏着。 汗水仿佛精美瓷器上的天然露珠，更添一丝洁净，即便只能看到物质线，但脑海中的某个功能，却用想象自动补全了她本该有的胜雪的洁白。 完美的曲线，浑然一体，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完美的活物，以至于他在生理与心理上同时产生了最原始、最粗暴、最贪婪的反应。 他看到了那双散发着湛蓝色微光的童眸，如万年玄冰般，纯洁，却又透出滚烫的温暖，温暖中炙热的，是炽烈的渴望，让他的身体彻底融化在一片蜜的海洋中。 粉润的唇瓣犹如花朵，轻微开合着，微眯的眼眸与那略带满足的笑容，让苏临感受到一种，自打他出生以来，从来没有获得过的成就感。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就是真正的王，彻底征服了一片本该属于自己的领土！ 啊……没有错，他生来的使命就是让她感到满足，这是他此生所能达到的最高成就，若不完成这神圣的天命，那他这坎坷的人生就注定不可能圆满。 ——混乱的遐想一瞬千变，每个念头都漫长得像一段完整的人生。然而，冷静的思考，却只有那么极短暂的一瞬！ 苏临抓住了那一瞬间的冷静，闭上了眼睛！ 「搬命术！他妈的！搬命术！」 他怎么能忘了搬命术！ 他刚才看到的是未来的洛槐南，他忘了，自己的视觉早就不在这个时空了！ 过去的苏临的可怜脑袋，现在正在洛槐南的怀里。 苏临依旧沉浸在那极其美好的成就感中，但一直保持的分析习惯，却频频将他从这种美好体验中拉出。 这就像一个熬夜三天的人刚刚睡下一会，就被叫起来工作，在这种睡意极浓的情况下，他却偏偏要自律地打开电脑，进行高强度的枯燥思考。 赢了吗？还是输了？ 未来已经改变，输赢自然也不是绝对的。 但现在的苏临，判断自己无法继续完成接下来的战斗了，他控制不了自己。 他自己的声音不断在耳畔耳语，千千万万个—— …. 「真美啊，反正不知道输赢，还不如干脆现在多回忆一下，就是多想一秒钟，死了也赚呐。」 「只是看到就那个样子，如果是碰到又会怎样？」 …… 更多的心声，无比下流肮脏，难以言表，但它们吵吵嚷嚷，挥之不去，简直就是一种精神污染……他甚至听不到现实中房屋倒塌，和激光灼烧的声音。 苏临想要怒吼，教他们闭上嘴，但理性又让他不能怒吼，以免暴露位置。 直到一双手搭上他的肩膀，将他从地上强行拉了起来。 敌人？！ 苏临勐地挥拳，但他的拳头却被对方轻而易举接下。 要知道，现在他的一拳，可是能轻易将凡人的胸腹直接洞穿，一记轻飘飘的摆拳，便能像斧头一样砸掉凡人的脑袋，但对方却稳稳接住了他的拳头！ 「苏临，你怎么了！周围已经没有凡人了。」 熟悉的声音穿过那些肮脏污秽的心声，飘进了苏临的脑子，他听出是陆竹雨在说话。 「已经……结束了？」苏临颤声道。 「嗯，你赢了……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说什么？」苏临沙哑道。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陆竹雨重复了一遍，苏临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安和担心。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上终于有了解 决之道，这里下载huann.换源，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既然陆竹雨说四周没有凡人了，那就可以施展神通，利用往昔之影恢复原状了，让挖掉的眼睛重新长出来。 「唔啊啊啊啊！！！唔啊啊啊！！！」 极其难听，令人恶心反胃的哭声，飘进了苏临的耳朵，让沉浸在奇异美感中的苏临，气得只想骂娘。 艹！ 那个混账玩意哭得这么难听！ 苏临想破口大骂，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正在大哭的是自己。 怎么？……我为什么要哭？ 缘由自动浮现在苏临脑海——若他用往昔之影回到过去，那么就会忘记自己失去眼睛后，所看到的一切，其中也包括那美艳不可方物的倾城玉体。 ……他怎能忘记？ 他不想忘记！ …… 哭声停止了。 实际上，是他自己停止了哭泣。 而那一直萦绕耳边的，嘈杂的，令人作呕的心声，也慢慢消失。 因为苏临的心，已然平静下来，如无波古井。 这时，苏临听到周围有很多人在窃窃私语，他听不清这帮人在说什么，但他也没有兴趣去听，反正他已经作出决定了。 「呵。」苏临发出一声冷笑，用一种无奈又洒脱的语气，自我安慰道，「就这样吧，眼睛瞎了，又不是不能活，我还能用其他‘眼睛，看东西。」 苏临尝试着用了一下物质线视角，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的废墟，心中不免涌现失望。 他想要看的可不是这个，但与过去的交换已经结束了。 正当苏临又想要继续回忆，以加强记忆，以备未来时时怀念，眼前却突然变得漆黑一片。 「苏临哥哥，你来这的记忆，就暂且扣下了吧。」 …… 月入寒渊 第两百九十五章 诛仙司的围杀 …… 我这是怎么回事？ …… 仅仅一瞬间，眼前完好的房屋倒塌为废墟，街道燃烧着残余的烈火，木梁在瓦砾间燃烧，除了火星的劈啪声，四周一片死寂。 大脑出现了一瞬间的断片，这种感觉他很熟悉，是往昔之影回溯后常有的现象，所以说，自己是已经杀死丛冰清了？ 苏临缓缓放下试图抠掉双眼的手指，忽然条件反射般侧身抬手，五根手指铁钳般夹住了一柄不知从何飞来的斧头，而斧头飞来的方向，一个人影站在残垣的阴影中，一半隐于黑暗，一半火光照亮，她扔保持着投掷斧头的动作，眼神极其惊恐。 认出对方的瞬间，苏临直接懵了。 他不理解，为什么陆竹雨要攻击自己？ 「咻咻咻！」 苏临出色的听觉，敏锐地捕捉到了劲弩弓弦弹射的轻响，他闪电般抬手，脚步精妙地腾挪，他原本所站立的位置上，瞬间多出了四五根短箭。 「够了够了！他有眼睛了！别再射了！」陆竹雨高声喊道。 苏临蹙眉，不解地望向四周。 借着暗淡的月光，苏临瞧见四周的废墟阴影中，藏匿着许多偷袭者，他们大多身着军装，像是士兵，但从一些熟悉脸孔中，苏临认出这些大部分都是诛仙司的人。 但诛仙司为何要偷袭他？自己难道在回溯前做了与诛仙司为敌的事吗？但自己没理由这么做啊！ 苏临试图从往昔之影的虚影里，找到过去的自己留下的暗号密码，然而一眼望去，那些虚影全是被斧头短弩射死的惨状，完全没有留下任何有用讯息。 好吧，虽然没有情报，但诛仙司要杀自己是板上钉钉的事。 不过为何又要突然叫停？竹雨姐又为何露出如此惊恐的表情？ 难道……自己刚才发疯了吗？ 「竹雨姐，我刚才……难不成疯了？」苏临问道。 陆竹雨抬手让其他人保持戒备，自己神情凝重地缓缓靠近，严肃说道：「算是，但现在暂时没事了，实话说……我现在也不太理解究竟是怎么个情况，简单说，我见过未来的你了。」 「啥？」苏临的脑子更乱了。 未来的自己被陆竹雨见过，就代表自己在方才又用了那招bug回溯bug，但杀丛冰清需要用bug回溯吗？而且用了bug回溯后为什么自己又疯了？ 难道是自己在未来看到了一些超越理解的诡异现象，导致神志失常，所以回来这里后，一直被诛仙司众兄弟们屠杀，直到自己被杀到恢复了理智？ 「不对啊，如果是错误回溯，那我前往未来的记忆应该存在才对。」苏临摸着下巴，更困惑了，仿佛脑浆都搅成了一团。 陆竹雨擦了擦额头的汗，用仅剩的右手拍了拍苏临的肩膀：「回兵营再说吧，这件事很麻烦。」 苏临沉默了半晌，抬头问道：「丛冰清呢？她在哪儿？」 「她快死了，但还吊着一口气。」陆竹雨说。 苏临略微一惊，稍一思考：「带我去见她。」 陆竹雨叹了口气，转身在前面带路，两人穿过重重废墟，穿过布满碎石瓦砾的长街，在一处塌成三角的木梁前看到了丛冰清，她左腿膝盖以下消失，浑身上下不着片缕，曾经妩媚的***，此刻毫无美感可言，她的表皮完全化作了硬脆的焦炭，身上无一根毛发。 苏临在对面面前蹲下身，轻声叫道：「在等我？」 此刻的丛冰清，其实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了，她的身体几乎已经熟透，眼球、耳膜，以及其他器官的机能都已完全丧失，甚至连心跳都已停止。 苏临也知道自己说了也是白说，但对方却似有所感，紧闭的双唇微张，吐出一口肉类被煮熟的热气，苏临也惊讶于对方的生命力，疑惑她现在怎么还没死。 「师弟，带师妹，去做凡人吧。」丛冰清用嘶哑到不像人的声音说道。 高远的苍穹传来一声沉闷的雷声，几滴雨水落到了苏临的手背，苏临愣愣地蹲在生机断绝的焦尸前，目光闪动，瞳孔深处闪烁的感情极其复杂，他张了张嘴，又闭上，然后又张嘴说：「这样都还能说话，可惜还是没说出躲过天罚的手段啊。」 「是啊」陆竹雨附和道。 她知道苏临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个，但她没有戳穿。 「下雨了。」 「我知道。」 「回去吧。」 「……我知道。」 …… 武安城城东，太守府被毁坏近半的后花园中，一个没有脸皮的「男人」正抱着一条纤细雪白的玉臂大口啃食着，啃食者的衣着很洁净，除了袖口和胸口浸润了大量湿润的血迹，其余部分都整洁如新。 而被她所啃食的白发红瞳的女子，正满脸惊恐地看着自己正在逐渐消失的身体，剧烈的疼痛让她想放声尖叫，但没了下巴和舌头，她只能发出轻微的呜呜声。 疼！疼死了！ 好想死啊！ 明明已经死过这么多次了，这次为什么这么疼？ 为什么这次流了这么多血，自己还是没死？再这样下去，就真的要被吃光了！ 火雀儿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忽然变得这么强，明明就在几天前，她还只有被她追着杀的份儿，单看境界，也仅不过一练气修士，连筑基期都很是勉强。 但刚才这女人用的都是什么法术？ 杀不死她可以理解，毕竟对方与自己一样同为涅槃之体，但涅槃之体也怕痛啊。 虽然寻常的凡人肉体之痛，在经过不断的死亡涅槃后，可以逐渐习惯，但她修炼的法术造成的伤势，全都百倍于寻常肉体之痛，就连金丹修士都难以忍受。 更别说她还修习了可以逐渐磨损元神的法术，但她在这女人身上用了这么多次，她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思考间，一股钻心的疼痛直入脑髓，在短短一瞬，火雀儿便痛昏过去，又痛醒过来，刹那间历经了上百次的极致痛楚轮回，仿佛自己前生的记忆都要被消磨掉了。 这……这不就是她们火鸾峰的不传之秘术，神元大磨灭法吗？！ 这女人……为什么会他们火鸾峰的镇派秘法？ 突然间，火雀儿仿佛明白了什么，她突然想通了，自己被骗了，自己并不是千年一出的圣女，在她之前早有圣女，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只是不知为何，这个女人好像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恐怖疼痛侵袭着火雀儿的神经，她能感觉自己的手臂正在被洛槐南慢慢啃食，但这种被慢慢吞噬的痛楚，与神元大磨灭法相比，却是如此温柔，如此美妙。 如果她现在还有嘴巴，还能说话，一定会大声鼓励洛槐南，让她吃得快点，因为她每吃掉一点，自己的身体就少一部分承受那无法忍受的痛处。 比起活着，她更渴望死亡的虚无。 天黑了……天又亮了……又黑了……又亮了，是自己在不断昏迷醒来吗？ 火雀儿分不清，但她听到身边的洛槐南在说话：「感觉到了一点，我懂了，要活吃，然后消化了才能吸收……但这么多，我要消化多久啊。」 「那该怎么办呢？要不先把你留在这，去把那女人杀了，然后再回来继续吃？但你会自杀吧，自杀的话，肚子里没消化的这些就白吃了。 」 「是不是应该煮熟了容易消化些？还是说会一点效果都没有？」 「如果消化了但没有全部消化，残渣粪便也要重新再吃吗？」 火雀儿听到那女人再冷静地思考，她突然想要放声大笑，她觉得自己真的可笑，简直就是可笑到了极点。 自她成为火鸾峰圣女起，火雀儿就知道该怎样做，才能获得完整的涅槃之体，但她最多也只是想着煮着吃，加点调味料，她可从来没想过吃屎！ 直到这一刻，火雀儿才知道自己根本和对方没得比，这女人刚刚才悟出了如何吞噬另一个涅槃之体，就触类旁通般想到了更多细枝末节，和对方相比，她仿佛根本不配拥有凤凰精血。 现在火雀儿甚至觉得，自己，或许本就是掌门为这个女人准备的食物。 「吃不光，你肯定就死了，然后你就会在其他地方复活成完整的身体，不过记忆感情缺失会更加严重，我杀起来会更方便……嗯，看来不是只吃一天就行的，必须要连着吃段时日了。」 怒槐南停止了细致的咀嚼，手指在火雀儿几个大穴上用力一案，将对方的半具身躯扛在身上，飞身一跃跳出太守府的花园，足尖在城墙上如飞燕般轻踏，翻身跳出武安城，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 第两百九十六章 完成的第一个暗杀 武安城内，纷乱初歇，张府中上上下下都吵闹了起来，一个一直在外观察局势的莫家亲信，连滚带爬地跑进别院，一路一直奔到莫良生的房间，甚至没敲门便冲了进去。 「老爷！那逆道人……那逆道人死了！」 莫良生白眉一挑，目光流露出久经沙场的狠辣与兴奋，他快步来到亲信面前，按着对方肩膀问道：「谁杀的？」 「就是那个上回来府上闹事的那家伙。」亲信气喘吁吁道。 莫良生眼睛更亮了。 错不了了！ 错不了了，是天尊对自己的许诺应验了，苏临真的是天尊圣子，罗天门没骗他！ 而且，苏临就是天尊特意安排的，为他们铲除逆道人和狂蜂的处刑人。 莫良生在门口站了一会，立刻回到书房开始执笔写信，不一会，一封信立成，他将信交于亲信，让对方立刻前往苏临所在的兵营，将这封信交到对方手上，并且叮嘱一定要亲手看着苏临拆开，否则宁愿不交。 男人躬身接过信封，连连承诺后，马不停蹄地跑出了院子，等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莫良生才关门，回到书房，在桌案的香炉上点上一炷香，口中念念有词，随后在书柜上轻轻移动一处机关，密室大门轰然洞开。 暗门一开，一股草木的清香沿着冰冷的石阶爬了上来，莫良生端着蜡烛，小心翼翼地走进密室，一直来到最深处的祭室，一个草色头发的少年，正跪在蒲团前，合掌对着一尊神像祈福。 「天尊还是没回应我。」阿蓝有些郁闷地说。 阿蓝无法理解，明明自己才是天尊钦定的圣子，为什么天尊不回应自己，却回应了自己手下一个普普通通的信徒？ 坦白说，他实在看不出莫良生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除却他前太尉的身份，除却他知晓一些诛仙司和朱九勤的秘辛，他就只是一个不入流的修仙者。 「阿蓝大人！逆道人死了，那个替我们解决问题的人出现了！」莫良生激动地说。 阿蓝惊讶地转过头：「死了？」 他没想到自己一直戒备的逆道人，竟然如此轻易的就死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却很清楚，逆道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因为逆道人此前所杀的四个元婴境修士，他们的命源分别是金、水、火、土，只差一个木，就能凑成五行。 虽然阿蓝对自己的实力极其自信，但当他偶然得知对方竟能通过某种手段规避天罚，他就放弃了直接面对逆道人的想法。 而以他为目标的逆道人，也成了阿蓝心目中，仅次于狂蜂的头号障碍。 因此，他前些时日，一直想沟通天尊，请天尊降下神谕，为他指明道路，可是天尊却迟迟没有回应，直到莫良生莫名其妙，收到了天尊的神谕，事情才算有了托底的保险。 但其实，阿蓝一直不相信天尊真的沟通了莫良生，这是他长年以来的自负。 可现在，逆道人真的死了，他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是谁杀的？」 「苏临。」 「就是另一个圣子？」阿蓝愣住了，眼底闪过一丝仇恨。 「那家伙居然能杀掉逆道人，哼……想来是用什么计谋，把围绕在逆道人身边的那些凡夫俗子，都想办法支开了吧，否则……就凭他？」阿蓝喃喃自语道。 莫良生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看出来阿蓝对苏临的敌视和嫉妒，想到对方和阿蓝都是天尊钦定的圣子，莫良生一个都不想得罪，于是机敏地岔开话题： 「现在仅剩下狂蜂，但犬子出了这事，恐怕前线战况会更加吃紧，若是不赶紧解决，恐怕还未等到我们将大夏重塑之时，这大夏大地 ，就尽属东瀛了！」 果然，听到狂蜂这个名字，阿蓝表情重又变得凝重起来。 「必须要打败东瀛贼，但这仅仅是第一步，我要打造的是新的修仙资本，而资本是没有国家这个概念的，未来必然会产生合作。 比起赢！我们更需要想办法在击败东瀛国后，让对方明白这条道路的优越性。」 莫良生连连点头：「对，但当务之急，还是要杀掉狂蜂才是。」 「这件事，你找个机会去探探口风，看看他打算什么时候出手。」阿蓝说。 …… …… 苏临回到了兵营，和陆竹雨进行了一番长谈，彻底明白了此前发生的一切。 在陆竹雨找到他时，战斗已经结束，但当时他身体的状况却极其古怪，整个人变得骨瘦如柴，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生命力。 而他所站立的地方，却铺了一层厚越寸许的不知名液体。 用陆竹雨委婉的话说，那液体和他们在方寸地见过的送子汤，不管是色泽还是气味都如出一辙，甚至气味更加浓烈，量更是大得夸张，踩上去像踩在泥浆里。 她还非常隐晦地提及，这些诡异液体的主人，大概率是谁。 「那时你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好像是不想忘记什么东西，就准备这么一直瞎下去，但突然你就消失了，然后那些……咳，送子汤也消失了。 你原来站的地方，变成了另一个你，你懂的吧？更加像仙人，但样貌和你酷似，他自称是未来的你，并且说等你回来之后，必须不断砍死你，直到你恢复到眼睛复明的时候。」 「所以你们才不断砍我？」 「对。本来我不想相信他，但他说了一些事，是只有我们诛仙司上位才知晓，连你都不知道的秘密，所以我还是信他了。」 苏临点了点头，陷入了沉默。 疑点还是有的，至今为止，几次时空穿越的经历，都会保留下来，但这次，他却没有任何记忆，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自己的记忆被删除了？ 可能性有，但类似的猜测太多太多，他没有任何证据和手段，去验证自己的猜想。 不过从这件事来看，和丛冰清战斗的过程中，自己应当是受到了极其严重的精神攻击，以至于精神失常发疯，不想回溯，连身体都被牵连变得极其虚弱。 而未来的自己主动交换，就是为了避免这一情况的发生。 没错，这一次，还是未来的自己主动来的，这也是从没发生过的事。 不过这种绝活的好处，苏临也算是见识到了，这就相当于，若他遇到某个自己无法处理的，极其棘手的问题时，可以强行拉来一整段人生中，最擅长处理此类问题的自己，来解决这件事。 苏临抬起自己饱满，充满弹性的手掌，心想这次的事，应该是完美解决了。 「苏临哥哥回来了？」 营帐外传来洛槐南的声音，苏临心下顿时一喜，高兴地向外走去。 还未等他走出营帐，洛槐南就掀起布帘走了进来。 看到洛槐南的瞬间，苏临感到一阵莫名的喜悦，连心跳都加快了不少。 第两百九十七章 槐南的变化 槐南真可爱。 ——苏临心想。 这几乎是下意识的想法。 苏临几乎是本能，目光就不受控制的，在洛槐南身体各部位迅速扫了一圈，然后脑海中莫名冒出了各种评价—— 屁股还能再稍微翘一点，胸肌应该也有更大的发育空间，从槐南的年纪来看，这判断不会错，皮肤应当更加细滑，现在的还是太粗糙了，仔细一看还是看得见毛孔。 苏临一晃神，忽然发觉自己想的都是些下流且不正确的想法。 下流他可以认，但他刚才那些念头是怎么回事？ 正常人决不会说槐南的皮肤还不够细滑，现在的槐南，皮肤状况可以用刚剥皮的熟鸡蛋来形容，毛孔更是不细查根本看不到。 至于屁股和胸，苏临觉得已经是恰到好处了，他也不太能想象更进一步的状况。 不对！ 自己怎么能想这些！槐南可是叫他哥哥啊！ 「苏临哥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洛槐南担心地抓起苏临的手。 而苏临却弯腰缩屁股，表情有些惊恐。 「我……我有点累，先回去睡了。」苏临慌张地甩开洛槐南的手，弯腰跑出营帐，一跑出营帐，苏临就挺起身没命得狂奔起来，直接钻进了自己的营帐中。 此刻苏临心乱如麻，更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 又不是第一次见槐南，这次情况大不对劲！ 「难道是因为发疯留下的后遗症？」苏临眯起眼说。 陆竹雨说的那些诡异状况，不用脑子也能联想到男女之欲，可见自己发疯时，是被这种欲望所侵蚀了，以至于不断回溯后，依旧残留着些许的残渣。 这是回溯的后遗症，他早就知道了，他对战斗无来由的兴奋，以及对自身实力异常的自信，都是往昔之影遗留的后遗症。 「或许忍耐一段时间就好了，只是身体不对劲，理性上还没出问题。」苏临自我安慰道。 忽然，怀里感觉硬邦邦的，随手一掏，一个长条形的事物便出现在手中。 那是丛冰清丢给他的木盒子，里面放的是一卷功法。 据丛冰清说，这装功法的木盒，是槐南的弟弟陈阿狗带给她的，并且在给他之后，就自杀了——用镰刀砍掉自己脑袋的诡异杀法。 说不定应该问问槐南？ 但如果槐南真知道些什么，会不会触景生情啊？毕竟她可是刚刚失去了亲弟弟。 当苏临还在犹豫之际，帘子掀开一个小缝，一颗脑袋探了进来。 「苏临哥哥，要睡了吗？」 「啊，还没有。」苏临拿起皮毡子盖住大腿。 「那不是我家的盒子吗？」洛槐南瞥见苏临手中的木盒子，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你家的？这里头装的是一门法术，你家有这个？！」苏临惊了。 洛槐南微微颔首，进帐在苏临身边坐下，拿过木匣翻来覆去看了一会，重重点头：「就是我家的，我爹说是有个老头送过来的，给了我爹一两银子，说是想我爹保管一阵子，等他来取就再给我家五十两银子。 结果那人走后，就再也没来了，我爹一保管，就是十年。」 「一个老头让你家保管的？」苏临震惊地重复了一遍。 既然是那老头要求保管的，那老头应该是修仙者，但为什么十年都不来取呢？ 而且要保管一样东西，为什么偏偏要让一户普通人家保管？还特意先付了定金三两银子，那时候的一两银子该有多值钱啊！ 「这东西有这么值钱？」苏临拿着盒子左瞧右看，愣是看不出什么 。 他自然知道功法很珍贵，但在凡人眼里，这本书和这盒子，看起来太过普通，完全没有价值。 「我也觉得奇怪，我爹存了五年都没见人来取，后来就去当铺想要把这盒子给当了，结果人家根本不收这种破烂，哪里都是这样，所以我爹最后就把盒子埋起来了。 毕竟虽然破烂，但若那老头真来取，可是能换五十两银子的。没想到，这盒子里装的是修仙功法啊，我当初不识字，可是一点儿不知道这是本功法。」 苏临闻着身边少女的馨香，感觉有些头晕，集中了全部注意力，才听完洛槐南的话。 他想挪挪屁股离洛槐南远点儿，但又不好意思做得太明显。 「苏临哥哥你怎么了？发烧了吗？脸好红。」洛槐南突然把手贴上了苏临的额头，他往后一缩，结果碰到了帐子。 洛槐南用手背仔细体会了一下，似是没摸出温度，于是整张脸贴了上来，按着苏临的后脑勺，将额头与额头贴在一起。 苏临屏住了呼吸，看着对方小巧玲珑的鼻尖，花瓣般柔软的唇瓣，咬牙闭上了眼。 「好像没发烧。」 「我没事！我早就不会发烧了，我又不是凡人！」苏临大声道，双手推开洛槐南，大口回吸了口气，仿佛是刚刚从深水浮出水面的窒息者。 「没事就好。」洛槐南用一种狐疑的目光，死盯着苏临，仿佛看出了什么。 苏临根本不敢看对方，脑子仍在迅速转动，他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不仅是自己，还有槐南，槐南刚失去了唯一的弟弟，就在几个时辰前，她还如此绝望，痛苦，为何现在就这么……这么淡定从容呢？ 莫非是槐南又死了一次，失去弟弟的那个记忆已经消失了？ 「槐南，你弟的事，你还记得吗？」苏临试探着问道。 洛槐南闻言一怔，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哦！差点儿忘了，我来找你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个！我见到另一个我了，她和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就走了。」 「什么话？」苏临蹙眉道。 洛槐南整理了一下思绪，将自己从怒槐南口中听到的那些话，完完整整地对苏临复述了一遍，然后便看到苏临的脸色变得难看铁青，像刚刚死了小娥似的。 「情况不对。」苏临说。 他其实想说情况大不对，简直乱到家了！ 现在槐南已经成了一个无法控制的定时炸弹，烫手番薯了。 他早就该想到的！在知道槐南涅槃这种体质，并且记忆也会混乱的状况后，他就应该想到有这一天。 就算槐南是听话的，但并不能保证每个槐南都听话，可又偏偏每个槐南都是真正的槐南，这就导致槐南变成了现在这样——乱七八糟！有一大堆危险的信仰！ 现在她不但和红尘仙做交易，还和清虚菩萨来往，甚至还冒出个玉京真人辨别真仙是否说谎！ 感情除了天尊，所有上仙她都拜了个遍！ 「那个你去哪里了？」苏临问。 洛槐南耸了耸肩：「不知道，但我试过了，记忆真的不会乱了，我写了一些记得的片段，自杀了十五次，所有的都记得！」 她露出甜甜的笑容：「苏临哥哥，以后不用担心我了。」 自杀了十五次？！ 苏临脑子嗡的一声，他没想到洛槐南竟如此轻易便用自杀来验证对方的话，明明她之前是那么害怕死，那么害怕自己不再是自己。 哦，她刚说了，七情已经被分割，恐惧已经被分给了另一个自己。 怪不得现在她一点都不伤心，估计对阿狗的哀悼和悲痛，此刻正在被另 一个槐南享用呢。 苏临气得想破口大骂，恨不得把那几个真仙都宰了，但理性告诉他，自己就是一只小蚂蚁，能把槐南拼好就不错了，想杀真仙，恐怕连真仙的面都不敢看。 这件事还是得问天尊。 等等……天尊去哪儿了？ 苏临左顾右盼，这才发现，天尊已经消失很久了。 第两百九十八章 未雨绸缪 苏临走出营帐，在兵营里四处逛了一圈，没找见天尊留下的任何讯息，但距离天尊消失也不过几个时辰而已，也无需过多在意。 倒是丛冰清给他的这本法术典籍，倒是有必要好好研读一番。 这本法术名为《刘子奇控偶术》，刘子奇显然是人名，应该是法术的发明者，法术的原理很简单，就是将自身的炁凝聚得如丝线般灵活结实，即便离开身体也能长时间不消散。 施术者将这种高纯度、高稳定性的炁丝刺入另外一个修士体内，只要自身的修为境界远高于对方，就能用这种炁丝完全操纵对方体内炁的运行轨迹。 通俗地讲，便是想让对方释放什么法术，就释放什么法术，想让对方修炼什么功法就修炼什么功法，在施术者高超的技艺操纵下，受术者就如傀儡一般无法反抗，甚至会被强行修炼走火入魔的功法。 当然这只是苏临初步阅读后的第一印象，这法术其实十分细腻、讲究技巧，如同手术般苛求精准灵活，要求虽然简洁，做到却需要长年累月的苛刻练习。 开卷第一篇，作者便要求修炼者，用八股真气，从八脉以稳定不变的速度，同时抵达丹田。 这种要求，等于让人画一条一米长的直线，并且这条直线不允许出现肉眼可见的明显误差。 而随着后续修炼的深入，作者给修炼者提出的要求也越来越苛刻，到后来，练习的难度上升到「让人画一条十公里长的直线，并且不允许出现尺子可测量出的误差」。 这不但要有十足的耐心，更要有超凡绝伦的精神集中力。 当然，这惊人的技艺带来的回报也特别有意思，到最后，修炼者甚至可以让自己操控的傀儡修士，替他施展控偶术，控制第二个傀儡修士，再用第二个傀儡修士再施展控偶术，控制第三个。 到了书籍的末尾，刘子奇对广大阅书者发出了挑战：【小生不才，控偶再控偶，一连贯之，三百而止。 此中妙处，非习者不能领会，若悟到深处，元婴化神也与刍狗无异。 于是特留此书，望有缘人得之勤习。 他日若升上界，小生煮酒以候。】 苏临看了好几遍，只觉得这人装逼装到了极致，吹牛皮也不打草稿，就好像有人说：老子能画十公里不拐弯的直线，比那些数学家物理学家牛逼多了！我现在已经拿了菲尔兹数学奖！等你能画出十公里不带弯的直线，我和你下馆子吃大餐！ 这种话……怎么说呢？土味中带着一股子豪迈？ 不过苏临也不反感，这秘籍虽然不咋地，但也是无视天条的关键道具，练一练总归没错，说不定将来在某时，也会派上妙用。 「您是苏临大人吧？」 苏临勐地合上秘籍，放进怀里，转身看向来者。 看对方这一身打扮，苏临便认出是莫家的人，心说莫良生刚死了个儿子，难不成觉得还不够，又派人来下战书，打算再死几个儿子？ …. 「有何贵干？」苏临冷冰冰道。 「老爷让我将这封信亲手送到大人手上。」亲信弯腰呈上书信，态度恭敬到了极点。 苏临狐疑地拿过，询问道：「老爷？你说的是莫良生吧？」 「额……正是太尉大人！」亲信特意强调了主人曾经的官职。 苏临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随手撕开信封，取出信纸 他一目十行，没多久便将信看了一遍，眉头皱了起来，只见苏临的目光重新回到信首，再次认真阅读了一遍，然后双眉皱得更紧了。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居然是这情况，原来莫良生就是那个通过天尊拜托他帮忙的人！感情莫良生 也是天尊的信徒！ 这封信里，莫良生的态度极尽恭谦，对此前的种种意外做了自我检讨，并且对莫问行的死表示了十分宽容的理解，甚至隐隐有种将过错全都归罪于儿子的趋势。 在末尾，莫良生还邀请他再次前往张府，听他细说他们正在执行的天道计划，并且用十分谦虚的言辞，恳请苏临当面赐教指导。 整篇看下来，苏临一时间还真的分不清是敌是友，更分不清对方是以退为进，还是真的怂了，亦或是真心觉得此前一切，只是一场误会。 苏临抬头看了看信使，又低头看了看信纸，将信纸折好收了起来，挥手道：「你先回去吧。」 「大人可有什么话需要我传达给老爷？」信使问。 「没有，就说我有兴趣会登门拜访。」苏临随口道。 信使作揖告辞，借着月色，身手敏捷地翻出了营寨，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苏临将信纸撕成碎片，怀着踌躇的心情向陆竹雨的营帐走去。 他倒不是想跟陆竹雨说这件事，而是想向陆竹雨打听打听，那个叫狂蜂的东瀛将军究竟是什么来头，又到底有什么能耐。 不知不觉，苏临便来到了帐外，还未靠近，便听到帐内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这不像你！你是阁主！你要对诛仙司的同僚负责！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清楚得很！现在他完全没问题，即便之前有，现在也没了！诛仙司现在已经暴露在众多仙门眼中，我们怎可坐以待毙？！诛仙司必须改变策略，苏临就是个中关键！」 「竹雨！你清醒一点！像苏临这样的人你处决过多少次了？你又心软过多少次了？哪一次心软，你没得到教训？我们不是杀疯子，而是要在疯子发疯前，杀掉他们！」 「你知道苏临做了多少事吗？你知道他有多大潜力吗？！」 「我懂！他做的事我又何尝不知？没有我们这些阁主更清楚他救了多少人。 蚁仙门、方寸地，还有刚刚的逆道人，若是没有苏临，吃心鬼从方寸地跑出来就不堪设想，对逆道人，诛仙司更是束手无策！ …. 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否认苏临的功绩！如果我去死能让苏临不发疯的话，我就算死千百遍也不足惜！但当下是苏临的癫状已经初露端倪了！你应该知道怎么处理！」 一阵压低声音的咆孝后，营帐内的陆竹雨沉默了。 苏临也默立在营帐外，他听出另一人是宋白白，宋白白是苏临除了陆竹雨之外，唯一一名阁主。 估计他来游说陆竹雨，是其他十二位阁主一致表决的结果。 「……我相信苏临，他能救更多人，他是我见过最清醒理智的人，是唯一一个拥有如此强大力量，却依旧能保持理智的修士，他是机会！你不能。」陆竹雨痛心疾首道，「……不能就这样往他背后捅刀子。」 宋白白叹了口气：「你清楚你在说什么吗？诛仙司的规矩你忘了？我们干的就是捅刀子的事，也随时准备好了被其他同僚捅刀子。 我们是为了镇杀邪修，保护大夏黎民才存在，不是为了分个好坏，惩恶扬善！更不是为了所谓的义气！ 你忘了第一任司主了吗？ 顾清秋！ 曾经的大梁国师，高祖皇帝的左膀右臂，诛仙司的创立者！ 她独自覆灭的仙门大大小小不知其数，要说她救的人，与苏临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最后呢？ 她疯了！ 我们死了多少前辈？难道非要等他们这样的人发 狂了！杀的人超过了救的人，我们才能大义凛然地动手？陆竹雨！你究竟在犹豫什么！」 又是良久的沉默。 过了半晌，传来宋白白一声叹息：「你再好好想想吧。」 说完，宋白白掀起营帐走了出来，迎面碰上了苏临。 月入寒渊 第两百九十九章 顾清秋的生平 宋白白脸色一下子白了，一时间错愕、震惊、恐惧的表情轮番闪过，足足花了五六秒才冷静下来，开始观察苏临的表情，以确认苏临现在的态度和心情。 而苏临，已经看他很久了。 「我理解的。」苏临伸出手拍了拍宋白白的肩膀。 宋白白张了张嘴，咬牙握拳道：「如果！……」 「如果什么？」苏临问。 「如果我们已经决定这么做，你会先下手为强吗？」 这句话说完，宋白白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整个人萎靡下来。 他很清楚自己说的话有多蠢，就像一个谋杀者询问受害者：「如果我杀你，你会不会提前反抗？」 「我觉得宋兄还是回去和其他阁主商量一下吧，我是很佩服诛仙司的诸位的，我的意思你明白吗？」苏临非常含蓄地表达内心的想法。 宋白白理解地点了点头，似是对苏临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他心里也有了判断，至少在苏临眼里，他们诛仙司是构不成太大威胁的，否则苏临完全可以在他出来之前藏起来，避免被发现，然后找机会先下手为强，或者提前逃遁。 但苏临却直愣愣地站在这，仿佛要与他对峙似的，这证明苏临对诛仙司的决定，是无所谓的，不管事实如何，至少他无所畏惧。 「苏兄，借一步说话，我跟你讲个人。」 「谁啊？」 「顾清秋。」宋白白说，「听完你就知道，我们想要杀掉你，不是我们对你有任何恨意，或者惧怕，仅仅只是因为曾经有过相似的悲剧发生过。」 「顾清秋……」 苏临重复着这个名字，他对这位被处决的诛仙司司长，的确有很大的兴趣，毕竟她是大梁国师，又是朱九勤的左膀右臂，还是诛仙司的创立者。 朱九勤与天条的出现，有着密切的联系，作为天条之下站在黎民百姓这边的诛仙司的第一任首领，顾清秋极有可能是知情的，她的生平，或许隐藏着一些线索也说不定。 苏临与其相信丛冰清破解了天条，宁可相信在「凡人不可见仙」这条天条诞生之初，就留有某个类似电脑程序的后门，令人可以随意违反规则。 现在回头看，这凡人不可见仙的法则，怎么看都是对修仙者的约束，利好凡人，这和朱九勤的目的不谋而合，若天条真是朱九勤用某种手段创立，那设下管理员账号般的后门，倒也合情合理。 只不过这个管理员账号的归属，需要极其慎重，否则凡不见仙的法则就会变得形同虚设。 如果自己是朱九勤，那肯定会将这个管理员账号给自己最信任的人，掌管诛仙司的顾清秋，无疑会是候选人之一，毕竟诛仙司本身的立场就是与修仙者的绝对对立。 「洗耳恭听。」苏临应了下来。 宋白白叹了口气，缓缓踱步往兵营的边缘走去，一边走，一边说： …. 「其实你和国师很像，国师是很少见的元婴境，但神智与常人无异的人，不但道行深厚，实力莫测，而且心系凡人，很是慈悲。 当时初代的十三阁主，所有阁主都是元婴境修士，并且他们的神智也如国师一般清明，这是如今我们想都不敢想的，我当时只是一个小孩儿，自然也没加入诛仙司，也没能目睹那种盛况。 不过从一些前辈口中，依旧可以得知当时的诛仙司，实力完全可以媲美一个积蕴千年的大仙门。 大夏建国之初，也是诛仙司行动最频繁的一段时期，十三阁主和司长以摧枯拉朽的威势灭了许多宗门，许多凶名赫赫的 邪修都在当时陨落了，留丹谷的四大魔头去了其三，倒骑龙的九大妖死了六只，三只不知所踪。 你别小看他们做的这些事，虽然大夏当时已有凡不见仙的天条，这些邪修妖魔不会主动滥杀凡人，但他们占据大夏各处风水宝地，吸食灵气后，地脉中的瘴气无法压制，自然浮出地表，让靠近的普通人身患恶疾。 这种来自于地脉本身的瘴气不会触犯天条，因此受灾的依旧是普通百姓，直到司长他们除掉这些祸患，改山易水，才让地脉逐渐好转。 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当时的司长和十三阁主，都与你一样，救了无数黎民百姓，是大夏的英雄。」 苏临接话道：「后来的事，应该就是顾清秋发疯了，然后你们杀了她。」 宋白白点头：「是这样没错，但若仅仅如此，我也不会讲给你听。 十三阁主中的第二第三阁主，钟情于司长，二阁主红貘藏爱于心，三阁主虎搬山，则是锲而不舍，多次对司长示爱。 当然，都被拒绝了。 那十三位前辈都与司长关系匪浅，情谊深厚。 直到有一天，诛仙司天牢中的元婴邪修逃出了许多，搞得司内大乱，经人反复调查后，是司内有人故意放跑了那三名元婴邪修。 后来京城有诸多凡人死去，男女老少皆有，每个人都死状安详，互相之间也毫无联系，肉身没有任何缺损，但却不被凡人所见。」 苏临眉头皱了起来：「也就是说，是修仙者杀的，并且杀人的修仙者，没有带走凡人身上的任何事物。」 「没错，完全就是滥杀。 估计你也猜到了，诛仙司最后查明，这正是司长所为，种种线索矛头直指，铁证如山，绝无缓转余地！ 她完全变成了一个与从前相反的人，不但滥杀无辜，还将自己曾经亲手抓进天牢的几个邪修放出，收入麾下，她变得比曾经她眼中的魔，更像魔。 于是，十三阁紧急聚会，最终十三人决定讨伐逃离诛仙司的顾清秋，而红貘和虎搬山两位阁主，却连夜独自去见了顾清秋。 …. 没人知道他们是去投靠，还是想问个说法，反正最后的结果，是红貘身死，虎搬山与那些被顾清秋放走的元婴邪修，一起留在了她身边。 最后，诛仙司集结顶尖修士的力量，与之一战，双方皆是伤亡惨重，十三阁主全部陨落，顾清秋也被杀死，此事就此了结。」 苏临知道，到这故事就结束了，一代风华人物的人生，在这寥寥几句概括中被说尽。 在那天差地别的行为转变中，故事的主角变得荒谬可笑，就仿佛那人生毫无意义。 「苏兄啊，国师在变成那样之前，她肯定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屠杀手无缚鸡的无辜百姓，更不会想到自己会对朝夕相处的同袍痛下杀手。 我斗胆一问，你觉得你会杀了槐南吗？会杀了竹雨吗？ 还有你一直在找的那位挚友，你会杀了他吗？ 你不用立刻回答，现在你的回答我能猜到，但事情若发生，任何承诺和决心都没有意义，就如国师当年对高祖皇帝所做承诺，不管多么高尚仁义，到最后都不可逆转地变成了一个笑话。 若有一天你疯了，杀了洛槐南、竹雨，杀了那些无辜百姓，转头与你憎恨的吃心鬼狼狈为女干，你不会想起今天我说的话。」 苏临沉默不语，他知道自己不会是特别的例外。 在顾清秋没有发疯之前，在她横扫四魔九妖，一时风光无限时，胸怀天下的她，必然也觉得自己是个例外。 那时的顾清秋，比现在的自己更像例外。 「但我还是不能 去死。」苏临说。 宋白白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只是说给你听而已。我要回去复命了，和你见面的这件事我不会和他们说，我……唉。」 宋白白摇了摇头，轻轻碰了碰苏临的手臂，仿佛安慰，又仿佛鼓励，随后他转身，大步朝马概走去。 苏临看着他牵好马，走到兵寨入口，无奈地朝这边挥了挥手，随后上马，慢悠悠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苏临收回目光，大步向陆竹雨的营帐走去。 他知道，从今往后，诛仙司也不是值得信任的盟友了。 但他要做的事，绝不会停下。 月入寒渊 第三百章 天地异象 苏临走进营帐时，陆竹雨用左手的义肢撑着额头，满脸的疲惫不堪。 当抬头看见苏临时，她脸上闪过一瞬难以掩饰的慌乱和无措，但很快，她便冷静下来，试探着问道：「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休息去了吗？」 「我想问你关于狂蜂的事。」苏临说。 陆竹雨暗自松了口气，说道：「一个很难缠的敌将，修为肯定不低，你怎么突然问这个？莫非是想去杀了他？」 「嗯，天尊让我杀了他，我已经在准备了。」 陆竹雨诺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听人说，你在和丛冰清战斗时，也用了法术，你找到可以无视天条的方法了？」 「有，但也没有，具体还需要确认。」苏临说。 陆竹雨眼神一亮，微弯的嵴背顿时挺直，惊喜地看向苏临：「有头绪了？！」 天条，是诛仙司的最大助力，但也是束缚。 诛仙司靠着天条，和那些修为高深的修仙者，能在凡人面前平起平坐，但也失去了力量。 但若是诛仙司能掌控规避天条的手段，那天条就成了完全没有缺陷的武器，成了独属于邪修的牢笼，诛仙司能一改正邪之争中的颓势，彻底压倒邪修！ 「我想没这么简单。」苏临说，「还是说说狂蜂的事吧。」 「狂蜂的事，一时很难说清楚啊，毕竟在战场上，就算身怀神通的修仙者，也个个都会伪装成凡人，狂蜂也不例外，不过还是有些异象的。」 「异象？有异象天条没有动静？」 「你也知道，天条发挥作用，不但要在凡人面前显露神通，还要产生联系，天罚方能降临，像是金丹修士用的幻容符，改变自己的容貌，但不会对凡人产生任何影响，就不会引动天罚。 而狂蜂虽然引动了异象，但在普通士兵眼里，那样的异象只不过是特殊的天气，虽然他们嘴上也说些神神叨叨的话，但终归不觉得那异象真的是异象。」 「究竟是什么？」 「黑龙盘月、西风狼、天水下泄。」陆竹雨起身走到木架旁，取下薄薄几本册子，「这是我命人抄录的《避灾志异》副本，你自己看看吧。」 苏临翻开《避灾志异》的目录，很快就看到了那三个名称。 【黑龙盘月 大梁东，有山名云山，不论白昼阴云密布，亦或晴空万里，每至昼夜交替之刻，云起山巅，整夜不散。 如白日天晴，入夜之后，山巅之云尽纳月辉，色如银绸；如白日阴雨，入夜之后，山巅之云其色如墨，山火照之，亦无光华。 云山山脚有一村落，村中一李姓男子迷于云山之中，返路不得寻，暂歇于山顶。 是夜，月华如水，李氏见山顶之云尽散，化黑龙盘绕于月。 次日，李氏下山，村中人尽言体乏神疲，往后三月，村人皆得怪病，死者过半。…. 夏至，一道士偶路云山，直言李氏，此乃妖魔之瘟病，当饮血可活。 李氏半信半疑，以妻试之，果怪疾尽去。 自此往后，云山之民，代代饮血。】 陆竹雨把头凑到苏临肩膀处，看着对方读完了第一篇，开口解释道：「我们的探子也看到了这种异象，在东瀛军的大后方，就有白云积压之势。 入夜之后，云的夜色就像白银一般，十分漂亮，但这异象是在大夏国境之外，天条自然无法干涉。 之后便是黑龙盘月，有天夜里黑色的云缠绕在月亮旁边，几乎全军将士都看见了，之后有很多士兵上吐下泻，精神萎靡，像是得了瘟疫一般，但军医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之后司内有人想起避灾志异这一篇，于 是就让人在军中做了实验，给那些身体不适的士兵喝血，找了几个士兵，分别用猪牛羊，以及人血分别喂饮。 人血效果最好，但猪牛羊，以及鸡鸭的血都有效果，越聪明的动物，好像效果越好，现在军队里已经下令给每餐饭食都加血了，总算是勉强熬住了局面。」 「书中说是妖魔引发的瘟疫，这妖魔是站在狂蜂那边的？」苏临思考道。 陆竹雨：「说不好，妖魔引发的瘟疫，会不会让天条惩戒那个妖魔，还真说不清，虽然司里对天条做了不少试探，但关于这引动天地异象造成的灾害，却没试过。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huanyuan.换源，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毕竟诛仙司里修为高深到这种程度的修士很少，即便有那么几个，也不能冒然尝试，毕竟若是有效，我们的人被天条整死了，就太亏了。 而且……怎么说呢，现在的问题不但涉及到这种天地异象，还涉及到国境的区分。 你也知道，天条约束的只有大夏国，月亮归大夏吗？东瀛和大夏都共有一个月亮，很明显月亮不属于大夏，那么黑龙盘月，盘的也不是大夏的月亮。 这个中边界的区分，很难掌握，所以也很难做分析，我最近也为此头疼呢。」 说罢，陆竹雨捏了捏鼻梁，无奈地摇了摇头。 「另外还有那个西风狼和天水下泄，我就简单给你说说吧。 西风狼，就是风声很像狼嚎的西风，而有些人可以听懂风里狼的嚎叫声。 前日前线吹了好几夜的西风，结果屡次出师被东瀛军埋伏，损失惨重，我们怀疑那几日的西风就是西风狼，而对方的军队中，有可以听懂狼嚎的人。」 「但这明显影响到了凡人，而且是大夏境内，对方没有被天罚吗？」 「西风狼不是妖魔，也不是法术，它没有生命，是类似于地脉天气一样的东西，只不过有的人能听懂而已。」 「诛仙司没有能听懂的人吗？」 「没有，这只是一种猜测，像狼嚎的西风多了去了，这种事还是头次见，我一直以为那篇志异是杜撰的故事呢。」 苏临点了点头，心想或许需要一种特殊的感官，才能听懂那种西风的信息。 「那天水下泄呢？」苏临又问。 「就是紧挨着银河的光气，高祖皇帝将之称为极光，天水下泄是一种看着像连接着银河，如瀑布般一直灌入大地的极光。 避灾志异中特别指出，这种异象主兵事杀伐，两军对垒，靠近天水下泄处的一方，士气会很振奋，从东瀛军最近攻城的强度来看，也算应验了。」 陆竹雨略微停顿了一下，严肃道：「连续这么多种不在天条惩戒范围内的天地异象出现，并且全都有利于东瀛军，这绝不是巧合！」 苏临点了点头，转而问道：「你觉得这和狂蜂有关系吗？」 「狂蜂作为东瀛军主帅，应该脱不了干系，但真相究竟怎样，无人知晓。 对了，有件事得和你说一下，前线出现吃心鬼了，很多死人的心都没了，而且这次不一样，他们的胸口是完好无损的，如果不是有些尸体本身就被开了胸，这件事可能都没人发现。」 苏临的童孔骤然收缩，呼吸也随之屏住。 吃心鬼……可以穿胸取心的吃心鬼。 在苏临的记忆中，这样的吃心鬼，只有一个！. 月入寒渊 ，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三百零一章 南志贤的心结 苏临握紧了拳头，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前往东边的战场了，在那里，他或许能找到王霄风。 不，应该说，是找到囚禁了王霄风灵魂的瞒天道人。 但在此之前，有些事他要搞清楚，特别是此刻天尊不在身边，他想要弄清楚一些事，就只能去找莫良生，相比于间接观察战局的诛仙司，作为手握军权的莫家，对狂蜂或许有着更隐秘的了解。 「我知道了。」苏临点了点头，正欲离去，却被陆竹雨一把拉住。 「苏临，记得你和我签订的同心咒，那是约束最小的同心咒，只许诺了不能因为修仙的私欲伤害凡人，除此之外，想杀怎样的人，为了什么杀人，都没有约束。」陆竹雨说。 苏临意味深长地看了对方一眼，知道这是陆竹雨在提醒他，若有一天诛仙司与他为敌，他也是可以对诛仙司下手的。 「知道了。」苏临说。 陆竹雨笑了笑：「再过一阵子，我就要辞去阁主之位了，到时候，可能你要找我，就只能去朝中了。」 苏临愣住了：「为什么要辞去阁主之位？」 「呵，也不是我想辞去，规矩就是如此，你还记得我修炼的功法吗？《猫妖噬变》，每变身一次猫妖时间就会越来越长，在变成猫妖时就会多一分兽性，少一分人性，到最后一变身就是妖魔，再也变不回来了。 你不在的日子里，用的稍微有些多，所以不能再用了，为了压制这套功法的副作用，我不得不开始修炼新的功法，修为境界肯定会慢慢上升。 你懂的，诛仙司身居高位的人，修为必须低微，神智必须清醒，等我修炼新功法后，就不再适合继续当阁主了，最适合我的位置是诛仙司安排的朝中职位。 那个……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你觉得不对劲，要知道逃。」 苏临意味深长地看着对方，轻声道：「你早点休息吧，我也回去了。」 说罢，苏临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营帐。 夜风吹拂，苏临却丝毫不感觉寒冷，甚至觉得丹田小腹一阵火热滚烫。 体内的炁仍在不息流转，曾经盘腿打坐运功才能感受到的点滴精纯之炁的凝结，此刻无时不刻不再转化。 闭眼内视，能看到雾气状的炁在身体上丹田凝结，最后变成液滴，滴落在下丹田中。 而下丹田中，有一颗由命数光尘凝聚的球体。 曾经这个球体只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光尘，但短短几个时辰，苏临已经感觉这球体介乎于无形和有形之间，有时他甚至能感觉，自己丹田中，的确有一颗肉球存在。 毋庸置疑，他已经结丹，这便是他的丹胎。 修为提升的感觉，难以言喻，坦白说，完全没有惊喜的感觉。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会一点点变成另外一幅模样，但想到自己长出瘤子一般的肉球，然后肉球孵化出奇形怪状的元婴，苏临还是有些排斥抗拒。 他对人类孱弱的外形，有着莫名的眷恋。 回自己营帐的路上，苏临看到了从外面归来的南志贤，他本想与对方打个招呼，但看南志贤那浑浑噩噩，失魂落魄的模样，他还是打消了这念头。 苏临看着南志贤走回了自己的住处，随后油灯亮起，那驼着背的疲惫身影倒影在营帐之上，里面传来近似疯癫的哭嚎声。 隔着布帐，苏临看到对方拿起一本本书籍，发狂似的撕烂，然后颓然地坐到地上。 苏临犹豫了一下，朝南志贤的帐篷走去，他慢慢地掀起帘子，往内窥视，看到地上一片狼藉，折断的毛笔躺在横流的墨水中，这几天写下的人傀操练秘籍，被撕成碎片散落一地。 南志贤颓废地坐在碎纸中央，抬头瞥了苏临一眼，又默默低下。 「怎么了？发这么大脾气？」苏临俯下身，捡起一片碎纸，「好好的干嘛要全撕了？」 「我的合体双修之法是假的，是一个走火入魔的筑基修士临死所著，他妈的比我境界还低！我却还如获至宝，研究了大半辈子！」南志贤恨恨道。 如果不是他的身体是尸体，现在恐怕都已经哭出来了。 南志贤抬起双手，睁大双眼盯着手掌，咬牙切齿道：「就因为那本破书，我连自己的身体都抛弃了，结果竟然是个疯子写的书！哈哈……哈哈哈，真是笑话，真是笑话啊！」 南志贤哭丧着脸看向苏临，苦笑道：「你说对了，我以为自己深谙弱肉强食之道，唯利是图不择手段，以为这样就能一步步往上爬，结果从头到尾，我只是被人当狗在耍！ 我……真想杀了他！」 苏临听完，本想一走了之，但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安慰一下对方，毕竟南志贤最近的表现很不错，似乎也没这么坏了，若一直用以前的眼光去看他，对他也不公平。 「说说吧，或许我能帮你。」 「你帮不了我。」南志贤颓然道。 苏临点头起身：「那算了，本来想帮你问问天尊的。」 听到天尊二字，南志贤眼睛一亮，屁股骤然发力，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从地上弹了起来，保住了苏临大腿：「对了！天尊！我还有天尊啊！啊不对，你还有天尊啊！天尊说过我行的！那可是天尊亲口说的！」 南志贤表情转变的速度，夸张到不可思议，一秒前还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一眨眼的功夫，便一脸兴奋，像是已经抓住了救命稻草。 「临哥，临爷！别走别走，听我说听我说！求你了！」 「滚开啊，别抱的这么紧！你摸哪里啊？！」 「你听我说呗，人命关天啊，你不听我说我就去死！」 「你特么放开啊，我听你说，赶紧给我放开！」 「好好好！」南志贤慢慢放开苏临，扯过一张软垫丢给苏临，「坐，我遇到了一些麻烦事儿，还真得问天尊不可，我想，说不定我是被骗了。」 …… 一个时辰后，苏临听完了南志贤的描述。 老实说，还不如不听，真是太惨了，苏临就没想过这么惨的人生！ 如果说苏临曾经的战场人生可以用痛苦悲惨形容，那南志贤的人生就只能用屈辱、***两个词语概括！这种被人当狗戏耍的人生，真是让人连直面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我理解你。」苏临拍了拍南志贤的肩膀。 「但天尊说我的合体之法是行得通的啊，这明明是那入魔的筑基坐创，为什么会行得通呢？」 「这……」 总不能说一开始就是天尊胡说的吧。 苏临脑子一转，回道：「有时就是会碰巧有这种事，大道三千，殊途同归，只要修到极致，什么都可以成道，那个修士虽然走火入魔了，但不代表他的修炼方向是错的，而你接过他的衣钵，将之发扬光大，修炼到了结丹巅峰，这足以证明此道可行！」 「真的？」 「你是信那个神童李自在，还是信天尊呐？那李自在说的话有我可信吗？他天赋这么好，能筑基杀元婴吗？」苏临开始用战绩给自己背书，效果十分显著，南志贤一下子就被唬住了。 只见南志贤先是沉默，随后眼睛越来越亮，他看着自己活尸的身躯，慢慢露出狂喜的表情：「也就是说！我其实是从一本根本没有前途的入魔残篇中，悟到了真正可修炼的法门！」 苏临闻言一愣，当即 附和道： 「啊对对对，应该就是这样，但关键是要心存善念，你看李自在这个人就很坏，但他想要给你使绊子，却没成功，天道是会帮助积攒善业的人的。」苏 虽然说的冠冕堂皇，但终归是胡诌的，未免有些没有底气，好在南志贤完全没有察觉，反而表情沉醉，备受鼓舞。 南志贤重重点头，自我肯定道：「原来我也是有天赋的！虽然根骨命源不好，但我的头脑却擅长钻研法门，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天赋呢！」 话刚说完，南志贤又猛地握拳，表情阴冷道：「天无绝人之路！李自在啊李自在，没想到吧！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此生我不杀你，我誓不为人！」 苏临心虚地咽了口口水，敷衍地点了点头：「没事我就先走了。」 「啊！对了，帮我问问天尊，修炼我这法门，究竟要怎样的道心，你刚才说的那个善业，有空能不能与我好好说说？」 「有空说，有空说。」苏临一边摆手，一边走出了营帐。 第三百零二章 神的赌注 次日一早，苏临睁开眼时，还残留着昨夜梦境的细节。 回溯留下的后遗症，比他想的还要纨绔可怕，那种潜移默化的影响无处不在，时时刻刻勾动着苏临的心弦，即便使用肉体掌控的神通，给身体中注射大量镇静的激素，仍旧无法去除那如影随形的妄想。 最后，苏临只好用手给自己的身体进行了物理上的安慰，这才勉强入睡，然而即便如此，在梦里他依旧梦见了槐南，早上起来，毡子也一塌糊涂，丹田里的那团火比昨夜燃烧得更旺了。 「苏临哥哥！」愉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张漂亮的脸孔从帐子的缝隙中探了进来，纤纤玉指捏着一包油纸包裹的早餐，「我进城买的。」 洛槐南话刚说完，小巧的鼻尖抽动了一下，似是嗅到了什么怪味儿，白皙的脸庞刷的红到耳根，她张了张嘴，默默将早餐放下，把头缩了回去。 苏临张大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如果现在地上有个洞，他绝对会毫不犹豫跳进去。 然而，正当苏临决定将刚刚的闹剧当做一次偶然的意外彻底遗忘时，洛槐南再次探头进来，表情认真地盯着他，说道：「其实我在醉仙楼跟姐姐们学过的，男人都一样，如果苏临哥哥不介意，我可以帮忙。」 洛槐南涨红了脸，水汪汪的眼睛仿佛能溢出水来，但她仍咬着嘴唇支支吾吾地说完了，这娇羞的模样，看得苏临恨不得立刻把她丢床上就地正法，狠狠蹂躏一番。 此时此刻，这种想法无比强烈，并且即便他搜肠刮肚想要给自己找出一个反对的理由，都觅而不得，反而一大堆十分合理的理由一个接一个涌现在脑海。 槐南喜欢他，他也喜欢槐南，情到深处做这种事自然是水到渠成，人的感情本来就是无法控制的，他从来不讨厌槐南，即使是此前的排斥也是害怕给对方带去伤害，但那难道不是自己的胆小怯弱？ 难道就因为自己杞人忧天的想法，就一定要让槐南忍受那种相思之苦？ 对这份珍贵坚定的爱恋，他早就应该给予回馈，正如南志贤说的那样，如果自己继续像之前那般不为所动，刻意疏远，反而是在折磨她。 况且，自己命源为火，槐南是玄阴之体，他和槐南双修，本就是天作之合，不双修反而浪费。 更何况在已经注定的未来，自己与槐南早就有了夫妻之实，既然如此，早一天和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 早一天，他们双方反而境界修为提升更快，他也无需再忍受欲望的煎熬，晚一天，修炼自然少一天益处，自己还要被那放纵荡漾的梦魇纠缠，或许将来精神会彻底失常。 在苏临从思考中回过神来时，他发现槐南已经被他拉入帐内，双手手腕都被他扣押在床上，而自己却是一副霸王强上弓的姿态。 洛槐南低垂眉眼，羞涩地扭了扭身子，轻声道：「苏临哥哥知道从哪里开始吗？」 苏临盯着那花瓣般柔软的嘴唇，用力咬破自己的舌尖，狠心松开手，转身提起门口的早餐，跑出了营帐。 他孤身一人孤身一人进了城，往莫良生暂住的张府缓缓走去，一路上拼命反思着自己。 他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疯了，他对槐南那近乎疯狂的渴望，究竟是自己压抑已久的感情爆发，还是疯狂恢复后的副作用？ 他试图从多角度去分析自己这感情的不合理，然而越是细究，反而越是觉得这感情正常得不得了，甚至让他觉得之前的自己才是疯了。 苏临试着想了一下，一个容貌倾城，貌比天仙的少女，不离不弃地陪伴在你左右，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蕙质兰心，对你感情深厚，为你甘愿去死，即便被拒绝也毫不气馁，也不冒进，只是隐藏自己的感情默默守候，静 静等待你自己做出改变。 并且，即便排除以上特质，少女与你在生理层面的相性也完美契合。 如果是前世的现代社会，那就是一个性情无暇的白富美死命想要倒贴，即便你疯狂拒绝pua对方，这个白富美都绝不放弃，甚至暗暗下了终身做尼姑的狠心，也要陪在你身边，为的只是有朝一日，能将自己的身体与财富尽皆奉献给你。 这种……这种女人怎么可能存在！ 会拒绝这种女人的男人，不是无能，就是白痴！ 然而苏临十分确定自己不是无能，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了——以前的自己是白痴。 「我到底有没有疯？如果说我之前是疯了？那现在是恢复正常了？」苏临失神地自言自语，在大街上慢悠悠地行走。 他觉得自己的判断无比正常，哪怕再如何找借口，内心的感情却无法自欺欺人，他或许可以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在别人面前伪装，然而苏临很清楚，现在的自己，对槐南怀着极其疯狂的欲望。 【有什么不好？曾经修炼过金刚六灭佛罗经的前辈，不是在梦境中告诉过你，压制***的办法就是彻底放纵至烧干所有欲望，这不正合你意？】——心里有个声音如是说。 …… 与此同时，武安城上空的云端之上，两个人影盘坐云中。 一女子容貌绝美，气质平和自然，一眼望去让人联想到大道自然。 女子对面一男子身着红衣，嘴角含笑，眼神戏谑，表情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别样欢乐。 「阿尊，看来苏临很快就要成为我的人了呢。」红尘仙嬉笑道。 「趁着灭天帝插手之际，特意走的一步棋吗？不得不说，走得好啊，小红。不过不光你偷偷走棋了，我、玉京和清虚也偷偷移棋了，你这么早就露底，就不怕之后被翻盘？」天尊也露出笑容。 红尘仙闻言大笑，双手举过头顶大力鼓掌，用一种胜利者独有的挑衅眼神盯着天尊，夸张地耸肩道：「我没所谓的！现在真是爽死了！阿灭插手进来我是没想到的，但越乱我越开心。 我就是不喜欢你和玉京那一本正经的模样，你那些信徒假正经的样子我也看不惯，他们明明想要享乐，想要做人上人，想要奴仆成群，让别人言听计从，却偏偏要找什么天道，这多没意思？ 苏临这么可爱，你看他之前多痛苦？在方寸地，他为了少死一些人绞尽脑汁，又装红脸又装黑脸的，心理都要不健康了。 你让他为了这狗屁大夏，要和一群无冤无仇的人开打，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你看现在他多开心？现在他只是没想通而已，但之后他很快就会想通的，什么大夏啊！诛仙司啊！拯救苍生啊！都是虚的！都和他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那制定天条，整顿修仙界，都是自找苦吃！苏临很快就会懂的，这些虚无缥缈的追求加在一起，都没冲洛槐南来一发来得爽！ 然后他就知道是跟着我混好，还是跟着你混好了~~」 天尊轻轻拍手叫好：「妙招妙招。用未来的槐南污染苏临的精神，这一步，我的确算得没你快，而且这也不算破坏规矩，的确是步好棋。但你不会以为，只有你在那丫头身上下注了吧？」 红尘仙闻言一怔，旋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我知道，清虚和玉京都下注了，虽然搞不懂那两货在想什么，不过那丫头还真是香馍馍呢，也不知道她是本来就香，还是因为她在苏临身边才香。 不过关我屁事？只要你和玉京不开心，我就最开心了。 阿尊啊，你口口声声说喜欢他，我看你还没我喜欢他！ 你一天到晚给他讲的，都是什么无聊理论 ，还不如我给的直接。 我不但要让他在温柔乡里流连忘返，我还要让他变成诛仙司的老大，被所有人尊重，再让他做这个大夏的皇帝，让他尝到手握天下权柄的滋味儿！我要让他后宫成群，权倾朝野，成为当今修仙第一人！ 我要派出许多「反派」的狗腿子去挑衅他，让他打了小的来大的，打得老的，来祖宗，让他装逼装个够，让他沉浸在马斯洛需求的无限循环中，不断享受超级快感，无法自拔！ 我看到时候，他还怎么去搞你那个无聊的天道！」 天尊呵呵冷笑：「那你试试好了，在苏临那，你那套行不通的。」 「呵呵，有人会这么犯贱？除非他天生爱受虐。就算天生受虐，也得归清虚管，轮不到归你管。」 「那你就你试试呗。」 「那就试试喽~」 第三百零三章 莫良生的顾虑 苏临没有走张府的正门，直接翻墙进入了别院。 这院子的风水迷局，如今对苏临已经形同虚设，靠着全新非人类的超多色视觉，他可以轻松看破所有的伪装。 物质线视觉让面前的空间成为素描画一般的透视空间，超色视觉给黑白世界添上了色彩，而命数视觉则标出生命体的「温度」，犹如热感应般，将范围内的活物隔着墙暴露在苏临眼中。 苏临左拐东绕，轻易避开了所有仆从，在别院中随意闲逛，搜寻着莫良生的身影，最后在一个别具一格的主屋中，看到了一个待在地底的身影。 虽然隔着厚厚的地面，透视效果被大幅度影响，但看人影的轮廓，依旧可以判断那是一个老人。 能在这别院的地下密室呆着的老人，除了莫良生，苏临也想不到其他。 苏临推门而入，进入书房四下搜寻，没有找到打开暗门的机关，只见苏临竖起手指，一条极致纤细的看不见的黑线，从指间延伸而出。 这是天尊说过的，摧锋初境的极致体现——斩仙丝！ 随着苏临轻轻一甩，斩仙丝轻易刺穿了冰冷的墙壁。 连接着斩仙丝的五指轻轻收拢，墙壁如豆腐般被平滑地切开，直到切割结束，墙壁依旧维持着原来的模样，仿佛从未收到伤害。 但当苏临轻推墙壁时，一个长方形的入口往内推开，露出幽暗的地下隧道。 苏临走进隧道，一步步踏下台阶，毫不掩饰自己的足音，而底下的老者似乎也毫不在意。 等到苏临走出通道，来到了这间密室，那老者才缓缓道：「阿蓝大人，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阿蓝是谁？」苏临问。 莫良生猛地一怔，惊恐地转身，两颗眼珠睁得滚圆，死盯着站在烛光阴影中的苏临。 他没有犹豫，直接双膝跪地，双手撑住地面，额头重重叩地，用一种敬畏至极的语气说道：「苏临大人！您就是苏临大人吧！老朽莫良生，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苏临愣了一下，不自在地扭了扭肩，摆手道：「起来吧，你不是找我吗？」 「正是正是！不愧是圣子大人，竟然轻而易举便杀了那能无视天条的逆道人！真是惊到老朽了，我和阿蓝大人正在践行天尊的神谕，您也是接到了天尊的神谕才来的吧？」 苏临眨了眨眼，心说天尊难道经常给这些信徒乱七八糟的神谕吗？ 自己怎么没有？ 在他的记忆中，天尊除了跟着他跑来跑去，用科学合理的方式解释一些修仙反常现象，就没干过多余的事。 「神谕……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你跟我说说吧，我从莫问行嘴里倒是听到过只言片语。」苏临随口道。 一提到莫问行，莫良生表情一冷，怒斥道：「那个逆子！死得好！差点误了圣子大人的大事！好在圣子大人天命所归，神通盖世，才没有耽误天尊的任务。」 莫良生骂完儿子后，立刻换了另一幅表情，走到入口道：「圣子大人，请跟我来，我这就给您解释阿蓝大人和我一同参悟出的救国之道。」 莫良生态度变化之大，让苏临瞠目结舌，明明他隶属于诛仙司的身份已经曝光，但莫良生却一副对他全无隐瞒的态度。 要解释对方的态度转变，只有两种，不是对方老女干巨猾，仍在装模作样，就是对方坚信他们同为天尊信徒的羁绊，远远高于诛仙司的羁绊。 苏临被莫良生请上了书房，让下人上茶，请苏临入座，随后讲道：「苏临大人，您不觉得现在修士被凡不见仙的天条，压得快要喘不过气了吗？」 「如果没有这个天条，大夏的黎民百姓怕是连气都不用喘了， 你既然是跟着朱九勤起家的两朝元老，应该知道这点吧？」 「是是，这是自然。否则当年我也不会支持诛仙司了，高祖皇帝的确高瞻远瞩，深谋远虑，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天下局势已有骤变之相，若我们不随机应变，恐怕有亡国之患啊！」 「你指东瀛？」 「没错，凡不见仙只有在大夏大地上才有约束力，正日国虽然只是小小弹丸之地，但却没有凡不见仙的约束，虽然我大夏地大物博，人杰地灵，但修仙者的本事，却逐渐有不及正日国的势头了。 前线现在的战况也不容乐观，大夏军几乎是节节败退，石虎关失守是早晚的事，一旦石虎关失守，那帮东瀛贼站稳了脚跟，我们想要反攻，简直是难如登天。 而这，是大夏不得不立刻解决的燃眉之急！老朽日夜祷告，求助上尊，就是为了让前线将士能喘口气。」 莫良生说得很平静，也很仔细，内容简明扼要，显然在他到来之前，对方早就组织过语言，决定好了这副说辞。 听到现在，苏临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东瀛贼是必须要击退的，他经历过战争，知道战争对平民百姓有多么恐怖的伤害，知道战争中有多么丧尽天良，却又不得不做的抉择。 但苏临还知道，莫良生没有说全，他从莫问行那听到的，便不止于此。 「莫问行和我说过，你们打算联合罗天门，推翻大夏，彻底改朝换代。」苏临冷冷道。 莫良生愣了一下，旋即立刻点头：「是这样，但老朽绝不是为了坐那把龙椅，才谋划这些，我确确实实是在为大夏的将来考虑。 如若不解决「凡不见仙，见仙仙伤」这难题，即便这次靠圣子大人您击退了贼寇，贼寇明日复来，明日击退，后日复来，难道次次都要仰赖您吗？ 更何况，虽然您贵为天尊圣子，可其他伪仙推出的那些冒牌货，同样也不可小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正日国有朝一日，出了什么妖孽天才，圣子您……您也未必挡得回去啊！」 说到最后，莫良生的嗓音已经颤抖，苏临能感受到对方内心的恐惧，透过物质线视觉，苏临能看到对方血管里加快的血流，咚咚直蹦的心脏，还有双股双手紧绷的肌。 这一切，无不证明他现在紧张到了极点。 恐怕这种话，莫良生也觉得极其冒犯，但他还是说了出来。 苏临没有立刻回答对方，而是仔细思考着刚才对方所说的话，乍一听，这其中逻辑倒是没什么不对。 有天条约束的大夏，修士行事自然处处受限，而无拘无束的正日国，却能肆无忌惮地以凡人为修炼资源，随意摄取炼制功德丹，大规模传功。 这样的正日国，不光是凡人犹如活在炼狱，修仙者必然也攻伐不断，毫不遮掩，竞争定然比大夏激烈得多，杀戮手段自然进步得也更快。 大夏虽然地大物博，天地资源极多，但自建国以来修仙者的斗争经验，肯定不能和正日国修士相比，莫良生的顾虑，不无道理。 「那你有对策吗？」苏临追问道。 第三百零四章 天枢 「有，其实方法很简单，那就是解除凡不见仙的天条约束，让修仙者再次回到可以重新攻伐的时代！ 凭借着大夏广袤的疆土，修士的人数，国力超越东瀛，指日可待。」莫良生说。 苏临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回到大梁时那样？」 「这倒不至于，否则大夏的百姓就又要回到水深火热之中了，老朽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试着将现在的天条，改成修仙者当着凡人的面，对修仙者使用法术神通，便不会触发天罚。」莫良生谨慎地说道。 「你有办法修改天条？」苏临听出了对方话中隐藏的信息。 「或许可以，其实，老朽认为，或许凡不见仙，并不是天条也说不定，或许它只是很像天条的一个阵法，一个笼罩整个大夏国境的巨大法阵。」莫良生说。 苏临：「何以见得？」 「天条只有化神修士飞升上界，融合天地之力，方可订立天条，但各种史籍记载，化神修士已经数千年没有出现了，再往前的传说，便不再可考。 而化神大能飞升上界，会引动天地异象，许多修士都会有所感应，明确知道新的天条是何种效果，但新天条出现时，却没有哪个修士说受到了感应，全凭口耳相传，自行试探。 而且化神飞升，气象万千，异景丛生，多多少少总会有人目睹，然而截止至今，却未曾有人提起飞升之象，这就显得十分可疑了。」 苏临闻言，陷入了沉思。 对方所说，他不是没有想过，但他从未深入思考，因为这种猜测实在太简单了，他相信不光是他，每个修仙者都会想到这种反常之处，但却从未有人否认凡不见仙的天条。 这说明即使这个天条疑点重重，但所有修士，依旧公认它是必须遵守的天条。 换而言之，即便这「凡不见仙」的天条不是通过正大光明的飞升订下的规则，它的效力与真正的天条并无区别。 就像假钞，如果做到银行都无法辨认的程度，那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法术，或者神通、阵法……你想说有这么一个阵法，覆盖了整个大夏国境，并且当今所有修仙者都无法反抗这个阵法？」苏临问。 莫良生恭敬地回答道：「虽然没有绝对把握，但并不排除这种可能。并且在大夏创立之初，除了诛仙司外，陛下还创立过一支由修士组成的军队，取名天枢。 【鉴于大环境如此， 诛仙司隐于暗，而天枢却隐于极暗，即便是我，除了知晓天枢中的一人以外，也是一无所知。 天枢创立之初，去了五个地方，再之后，天枢便再也没有消息。 我那加入天枢的友人也再也没有出现过，就像在人间消失一般。 我觉得……天枢当年，或许就和布置这个阵法有关！」 …. 苏临闻言，眉头微微一皱，将天枢这个名字念叨了几遍，心说这组织从没听陆竹雨提起过，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存在。 但听莫良生的意思，他是打算去天枢曾经去过的五个地方，改变夏国大阵的效果，将凡不见仙彻底修改。 但这种计划，听起来未免太不现实了。 即便真有这五个阵眼存在，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发现？ 而且，一个如此夸张的大阵，连化虚境修士都能压制，这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苏临沉吟了片刻，问道：「你知道化虚境吗？」 「化虚镜？是一个神器吗？圣子您在寻找这个神器？」莫良生好奇道。 显然，他根本不知道化虚境。 从初次接触的感觉判断，苏临觉得对方只是一个患了臆想症， 并且有着足够执行力和智商的疯子，虽然靠着本身的力量影响着这个国家，但他的目标却是空中楼阁。 「不论如何，击退东瀛贼是当务之急。」苏临说。 苏临想要前往前线，不仅是想拯救平民，也是想找到那个瞒天道人，想办法把王霄风从瞒天道人的身上拉出来。 牛出息曾经也是瞒天道人身体的一部分，却被王霄风分离了出来。 既然如此，王霄风应该也可以和其他灵魂分离！ ‘王兄，即便你变成吃心鬼，我也会把你救回来，我相信你还是你。，苏临在心中默默想道。 「您的意思是，您已经准备好杀死那个狂蜂了？」莫良生问道。 「狂蜂很难对付吗？你们对他的了解有多少？」苏临问。 「和名字一样，就是一只不怕死的蜜蜂，为了蜇人连命都可以不要。 他身为主帅却经常在战前叫阵，已经斩了我们十几员先锋，他即便昨日负伤，今日依旧会到城下叫阵单挑。 即便如此，我军还是没有一个将领可胜得过他，正因此事，军队里的士气也十分低迷，逃兵越来越多了。」莫良生叹了口气。 「叫阵……」 听到叫阵，苏临更觉不可思议，他没想到现在的战争，竟然还有将领会上场单挑。 历史上这种将军单挑几乎没有，一般都是让擅长单挑的先锋出场单挑。 有自信的一方，军队会派出善斗的人，去嘲讽敌军，迫使敌军派出对手与之交战。 不管对方避而不战，还是选择冷箭偷袭，都会激起己方士兵的愤慨之情，而一个先锋小将，即便死了，也不至于影响大局。 但主帅上场的，却极其罕有，因为偷袭主帅的利益远大于风险，只要成功，就能让对方群龙无首，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苏临实在想不到，为什么狂蜂要做这种蠢事，甚至还要负伤叫阵。 他难道真的这么能打？ 但如果真的这么能打，也不会受伤了。 「没有楚北陵这样的人，直接去杀了对方吗？」苏临问。 …. 「本来是打算让他去的，但圣子大人您……」 苏临恍然。 「那我去好了。」苏临说。 莫良生闻言面露喜色，拱手便拜：「那老朽我就在此，恭候佳音！」 苏临点了点头，而后话锋一转：「我听说你和诛仙司早就结下了不外传诛仙司的盟约，你为什么违背了盟约，却还站在这里？」 莫良生怔住了，喜色消失，眼中升起一抹警惕和慌张。 就在这时，苏临忽然感受到一股极其强烈的气息，渗透进了张府。 同一时间，他看到莫良生的神情顿时放松下来，望向门口的方向。 一眨眼，一个阴影出现在门口，随后一个青色头发的少年走进房中，澹漠的深绿色眼眸，直勾勾地往苏临这边望来。 对方的脖颈和手掌处，有不少区域被木质覆盖，如果对方不是妖修，那便是元婴外显的高手。 虽然苏临时日近日，已宰了不少元婴修士，桃园散人、蚁仙掌门，再加上罗天门那几个元婴长老，也算得上手底下元婴冤魂众多。 但苏临真正靠自己硬实力稳妥镇杀的，却是一个都没有，每次不是依靠外力，就是用自己都害怕失控的疯狂手段。 所以碰上元婴，苏临还是觉得头疼，他是真不想和元婴为敌，自己现在对槐南都已经这样子了，若是再来几次，还不知道要变成怎样呢。 想到洛槐南，苏临的注意力差点又被拉过去，如不是当前局面紧 绷，他说不定还真就走神了。 当他再次将注意力放到眼前这个青色少年身上，他模湖看到对方眼神闪烁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临觉得这个少年对自己，好像不太欢迎。 「阿蓝大人！这便是替我们杀掉逆道人的苏临大人！」莫良生激动地迎了上去。 月入寒渊 第三百零五章 与圣子论道 阿蓝没有搭理莫良生，目光直勾勾盯着苏临，在他深绿色的瞳眸中，世间的一切拥有生命力的活物，自身的生命之炁都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眼前。 他一眼就看出苏临只是结丹境，并且只是刚刚结丹，这让他感到匪夷所思。 对方既然也是天尊钦定的圣子，为何到现在还只有这种境界？ 阿蓝以自己的修炼经历做对比，他从入道开始到金丹只花了两年，金丹蜕变为元婴才多花了些时日。 而对方，却只有区区结丹，难道是刚刚被选为圣子不久？ 「你是什么时候受到了天尊的感召？」阿蓝问道。 苏临在心中默默计算了片刻，答道：「两年前吧。」 「哦。」阿蓝默默点了点头，心说虽然同为天尊选中的人，但果然受到天尊的眷顾仍旧有所差别，就像自己上次杀掉的那个圣子那样，对方的修炼速度也比他略逊一筹。 如此看来，或许自己在天尊选中的诸多圣子中，也当属于佼佼者。 想到这，阿蓝心中对苏临的妒意消去了大半，苏临杀死逆道人的壮举，也被他理解成苏临只是拥有某种神通，特别适合对付能无视天条的逆道人，属于神通法术的克制，而非苏临强于自己。 「如此想来，就顺理成章了。」阿蓝嘴角露出微笑，对天尊一年来不回应自己的事有了新的理解。 阿蓝猜，估计是自己向天尊提出的请示太过幼稚简单，天尊觉得靠他自己领悟即可解决，所以才没有回应他。 再抬头时，他看苏临已经顺眼了许多，觉得苏临或许是按照天尊的指引，才来到自己身边，是需要他这个前辈提携的后辈。 若是对方与自己对天道的追求相同，那带着他一同践行天尊的神意，倒也不错。 在阿蓝观察苏临的时候，另一边的苏临，也在观察这个陌生的圣子。 苏临是头一回遇到同样是天尊圣子的人，他还不太清楚这种状况是否常见。 虽然这个绿头发的小子，对自己好像不咋待见，但这的确是一个了解天尊教派的好机会，通过这个绿发小子，他就能了解常态下的天尊信徒，是何种精神面貌。 总之……先试着和对方套套近乎？ 正当苏临思索着该如何表达善意，拉近关系时，阿蓝却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知道资本主义吗？」阿蓝询问道。 苏临眼睛登时睁得老圆：「你……你，你是老乡？！」 「嗯？你也是京城的？」 苏临眨了眨眼：「奇变偶不变？」 「什么？」阿蓝皱起眉头。 「红绿灯、飞机、坦克、汽车！」 苏临担心对方可能穿越前是外国人，没有这种口诀，于是开始念一些世界通用的新发明。 阿蓝仍旧一脸迷茫，没什么反应，倒是一旁的莫良生睁大了双眼。 「您是从哪儿听到的？陛下生前曾经也说起过这些！」莫良生大惊道。 苏临愣了一下，冲莫良生摆了摆手，掩盖起自己的失望，对阿蓝问道：「你口中的资本主义，是从天尊那里听到的？」 阿蓝露出笑容，心里确定了苏临正是自己的同道。 「看来天尊也曾经与你说过这些了，那我也不用多说什么了。 既然你已知晓，那接下来的事，便好办得多，先击退东瀛贼，然后我们就该让这个大夏覆灭了。」 阿蓝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脸上的表情，充满一种神采飞扬的憧憬。 苏临瞥了对方一眼，心中已经对阿蓝受到的神谕，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也懒得继 续和对方聊什么资本主义，转而直接打听起在别的信徒眼中，天尊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既然你我皆是圣子，不如来聊聊天尊？」苏临发出了论道邀请。 阿蓝面露喜色：「好啊好啊！但别在这，我们去院子里吧，这书房着实沉闷，不够清雅自然，不合自然之道，既然我们要谈论天道，应当在风景更好的地方才是。」 站在一旁的莫良生，听到苏临与阿蓝要论道，皱纹丛生的脸庞露出一种孩童般的向往，嘴巴微微张开，仿佛想要请求自己在一旁旁听。 莫良生此刻的模样，完全不像一个曾经手握国家重权的军神，反而更像一个神智幼儿化的痴呆老者。 阿蓝瞥了莫良生一眼，微微一笑：「你也来听吧，但听得多多少，就看你自己造化了。」 「多谢圣子！多谢圣子！」莫良生轮流朝着苏临和阿蓝弯腰行礼，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 苏临无奈地笑着，尴尬得脚趾都能抠出三室一厅。 一想到待会说的全是一些言不由衷，完全没道理的胡话，他就感觉自己像个邪教头头，用拙劣的谎言坑骗了无知老者。 「那就去我的身内洞府吧。」阿蓝伸出双手，搭上了苏临和莫良生的肩膀。 紧接着，一道在苏临透视视觉中，浅绿色的炁，慢慢将他们吸附在一起。 只一瞬间，苏临就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覆盖花海的山顶，周围是一片无垠的森林。 一块自然形成的平整石头被摆在花海正中央，周围有几个石墩子充当凳子，而石桌上放着一组茶具。 空气中弥漫着带有一种植物特质的灵气，苏临很难形容，因为用青草味、绿色、富有生命力、长寿这种词语，都能描述这种灵气，但灵气的真实特征，又和这些词语有着巨大的出入。 总之，这应该是纯粹的，五行灵气中的木气！ 苏临内心是很震撼的，他还是头次听说身内洞府，也是头一次来到身内洞府。 这种奇妙的神通，他完全不了解，更没听说过，只能猜测大抵是和修仙中的身内天地、小宇宙一样的玩意儿。 「贤弟坐吧。」阿蓝笑道。 苏临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口中的贤弟，是叫自己。 「这……我还是头次进来身内洞府。」苏临笑道，「蓝兄的实力真是深不可测。」 苏临在凳子上坐下，莫良生不敢再冒然搭话，也不敢上座，在桌旁的花海中坐下，静静旁听。 「贤弟，说起天尊，我可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少年用稚嫩的语气，说着十分老成的话。 「就随便说说好了，你觉得天尊是个怎样的人？」苏临随口问道。 阿蓝脸上的笑容直接僵住了，他用一种古怪，自我怀疑的眼神看向苏临，沉默了半晌，尴尬地说：「贤弟，我好像没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 「哦，我问你觉得天尊在真仙中是怎样的……一个形象？」苏临赶忙纠正，强行用神通止住了自己的冷汗。 而这一幕，也被阿蓝看在眼里，他可以清楚看到苏临身体里的任何一点变化。 「贤弟，别紧张，虽然我比你经历得多些，但我们都是同道。」阿蓝温和地安慰道。 「我要纠正贤弟你的话，天尊是唯一的真仙，我想你或许与天尊沟通不多，所以还不了解天尊所开辟的「道」，有多么伟大，言辞间偶有不敬，倒是也能理解。 我和天尊已经交谈过数次了，所以感受也比你深些。 天尊的温柔慈悲，想必你也感受过，便不做赘述了。 幸得天尊赐教，我才知晓世人该行大 道为何，为了让你能听懂，我斗胆一问，贤弟你与天尊见过几次？又聊了些什么？」 苏临眉头一皱，反问道：「蓝兄见过几次？」 阿蓝苦笑着摇了摇头：「近来感应不到天尊了，但在我刚成圣子之时，一月便去一次。」 「一月一次哦。」苏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想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化身为人的天尊，不算天尊本身，所以真正的次数应该是…… 「我两年来，只见过三次。」苏临老实道，「第一次她说半年见一次，结果后来见了两次就再也没找过我了。」 「哦~~呵呵，没事没事，时机若到，天尊自然会召唤你，不用心急。」阿蓝竭力掩饰自己内心的骄傲自得，用一种温和友善的语气，真诚地安慰对方。 「那么，天尊和你聊了些什么呢？」阿蓝追问道。 苏临：「聊了……嗯……啊……嗯……那两次的话，聊的大概内容，就是这个世界是混乱的，所有人的认知都是相对正确，错误上叠加错误。」 「对！这就是天道啊！世人皆是愚昧的！」阿蓝拊掌叫好，「还有呢？」 「……没了，那几次，反正就只说了这些，还有一次……看了动画片。」 「动画片是什么？」 「算皮影戏吧。」 「天尊让你看皮影戏？」阿蓝微微颔首，「天尊是给我看了几本书，叫《资本论》，内容晦涩，很难参透。 里面有些词汇我都没听说过，如果不是天尊耐心教导，恐怕我根本难以领悟。」 苏临正襟危坐，内心的尴尬已经升到极点。 这种时候，他或许应该产生优越感，毕竟作为现代人，对方说的这些内容，他早就全部知道了，但此刻苏临只感觉尴尬。 一个用惯打火机的现代青年，不但要听原始人讨论最先进的「钻木取火」技术，还要表现得很佩服，这着实让人有些为难。 特别是苏临打心底觉得，资本社会是完全可以跳过的步骤。 有天条这样的自然法则存在，这一方世界应当得到更好的文明发展。 「天尊和蓝兄聊过感官论吗？」苏临试着转移话题。 「聊过，感官其实就是神通，神通越多，所能看见听见的东西就越多，所能看到的真实就越多。」 看来天尊和其他圣子也会说这些理论，自己并不是特殊的。 「天尊有没有提过红尘仙、清虚菩萨，和玉京真人？」 「哦，那些伪仙啊，天尊乃是万千大道的化身，这些伪仙也只是其中某一条道的显化，虽然教宗与天道相悖，但其实也是天道的一部分，就像正邪善恶，相对相立。」 苏临听了满头大汗，心说假的吧，听起来好敷衍，和一神教好像，简直就是完全没经过精心包装的邪教！ 不过也有可能自己才是被天尊糊弄的那个，还是耐心听下去比较好。 正当苏临打算强打精神，继续洗耳恭听时，耳边忽然吹进一口湿润的热气，伴随热气吹进耳朵的，还有温柔的调侃—— 「我可从来没糊弄你哦~」 第三百零六章 因材施教 苏临吃了一惊，扭头看到天尊不知何时，已经坐在身旁，手里捏着一大包肉串，正一脸微笑地盯着他。 苏临没有深究天尊是怎么进来阿蓝的身内洞府的，虽然在此地的只是天尊为人的化身，但好歹也是天尊，能随意进入这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苏临很在意天尊培养神明的方针和策略。 很显然，她培养阿蓝和培养自己的方针完全不同，阿蓝可以更频繁地面见天尊本体，而他则是随身携带一个天尊化身。 此外，也不排除阿蓝身边也有一个天尊化身。 「诶~~~想法全都写在表情上喽~」天尊一边说，一边拿起肉串递到苏临嘴边。 苏临缩了缩头，拒绝了天尊的投喂，自己伸手接过肉串，吃了起来。 这一幕在阿蓝和莫良生眼中，就是苏临手里莫名其妙多了一根肉串，但这个肉串的来源则被他们潜意识无视了，心里只觉得苏临手里，本就该拿着这么一根肉串。 阿蓝盯着苏临手中的肉串，感到心怪痒痒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肉串特别有好感，他特别喜欢这个肉串，但又不知道这个肉串到底有什么值得自己喜欢的地方。 显然，这肉串只是非常普通的肉串，武安城街边随便一个小吃摊就能买到，在阿蓝的青木妖瞳眼底，这肉串原本的主人身份，健康状况，以及被屠宰料理时的肌肉紧绷状态，都一清二楚。 毋庸置疑，只是一头非常普通的猪罢了，虽然比起普通猪，这头猪的肉质似乎更加细腻，但也不过如此，它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妖兽，食用它对修炼也毫无助益。 但自己为什么喜欢这串肉呢？是因为它的形状？还是味道？ 阿蓝搜索记忆中的美食，两相对比之下，更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可思议，他竟然非常中意这串普普通通的肉！难不成是冥冥中有什么天道因果吗？ 正当阿蓝思索之际，苏临已经咬下了第一口。 就这一口，让阿蓝心脏猛地一颤，他抬手说道：「贤弟且慢！这，这串肉可不可以让给我呢？」 苏临愣了一下，看了看手里的肉串，又看了看对方，不明所以地将肉串递给了阿蓝：「蓝兄想吃就给蓝兄吧，我平常吃得也够多了。」 阿蓝松了口气，随手一招，只见山坡下的森林里窜出一盒散发宝器的青色木匣，带着浓郁灵气的木匣飞到阿蓝手中，他抽开匣子，一股强烈的药香扑面而来，苏临定睛一看，里面放了许多颜色各异的丹药。 「这是？」苏临好奇道。 「这法器可保灵药药力，不管是药材还是食材，放入其中，即便过百年也不会腐烂。」阿蓝笑了笑，抬手正要将肉串放进匣中，最后关头犹豫了一下，将其中所有丹药全部倒在草地上，而后单独将肉串放了进去。 苏临被惊到了，震惊地看向对方：「蓝兄，你不吃吗？」 「哦，我觉得我与这肉串之间或许有着些许因果，以防万一，还是打算将它先收藏起来。」阿蓝一脸淡然，然后将话题拉回正轨，「我们继续说天尊吧。」 苏临皱了皱眉，看了看身边表情平静的天尊，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将这个话题进行到底。 「如果你完成了天道，你接下来打算干嘛？你会不会飞升上界？」苏临旁敲侧击，想要试探出对方有没有成神的目标。 「这是自然，虽然其他真仙都是天尊的化身，但他们存在的意义，本身就是让人洞察天地之恶相，是天尊赐予芸芸众生的考验，若是没有消灭这些恶相的觉悟，我也没资格做这圣子了。 不管是红尘仙，还是清虚菩萨，信仰这些邪仙的人，我都要一一铲除。 当然，我杀他们不 是为了杀他们，而是为了杀掉他们身上的业障。 但当务之急，还是要彻底将大夏改造成资本社会，践行天尊的意志，让更多无知的黎民百姓，过上幸福安康的生活，让偏离正轨的天地人，重归自然循环。」 「哦，这样啊。」苏临点了点头，感觉一无所获。 一旁的天尊直接解释道：「我这是因材施教，有些人就适合追逐一些近在咫尺的目标，阿蓝的童年，因为他叔叔的缘故，三观有些扭曲，我只是在他渴望的方向上，稍加引导，勾画了一个蓝图。」 苏临看着一脸自豪的阿蓝，内心升起一阵怜悯，但转瞬这怜悯就变成了警觉。 天尊可以骗过所有人，她可以骗阿蓝，自然也可以骗他，对天尊来说，想让一个人感觉「我对其他人都是玩玩而已，只有对你是最认真的」，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 在苏临沉思之际，阿蓝以为苏临是悟性太低，无法领悟天尊的真言，于是讲起了《资本论》。 等苏临反应过来时，阿蓝已经讲到皇权天赐的虚假性，以及修仙者天赋论对底层百姓的欺骗性了。 此时苏临已然无法阻止对方，只能任由对方滔滔不绝，长篇大论，将他前世早就知道的一些基础常识，像老牛反刍般来回说个不停。 他从强打精神，到神游天外，到昏昏欲睡，最后直到被阿蓝叫醒。 他一睁开眼，就看到那双深绿色瞳眸，正以一种长辈的和蔼望着自己，眼神中透着理解和同情。 「没事，这些东西对你而言，的确太高深了，来日方长，我会慢慢教导你的。」阿蓝说道。 「多……多谢蓝兄了。」苏临强颜欢笑，「我忽然想起还有事要办，要不我就先回去了？」 「我这就送你出去，哦对了，这传讯玉符你收着，它与普通玉符不同，无需书写，对着它说话，我便能听到，若有什么疑惑，随时找我。」 说罢，阿蓝将一片树叶状的翡翠塞进苏临手里。 「等你解决了狂蜂后，为兄带你去见几个人，虽然他们信奉的都不是天尊，但天尊教导世人，主张因材施教。 我那些朋友信奉的真仙，也算是天尊化身中，天地之善相的显现，这些人都是有机缘的，他日若得奇遇，说不定能与我们一样，同归大道。 你此次去前线，就先去石虎关，我一道友，恰好也在那，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就找他帮忙，此人修为通天，远胜于我，可惜道心不正，否则他日必成大器。」 阿蓝叹了口气，表示十分惋惜。 苏临敷衍地点了点头，问起对方的名字：「那这位前辈的道号是？」 「他呀，道号瞒天，姓李名自在……嗯？贤弟你心跳好快？怎么，你也认识他？」 「嗯，曾经听过，瞒天道人，如雷贯耳！」苏临连忙遮掩自己的紧张。 阿蓝笑着点头，丝毫不起疑心，反而安慰道：「无需紧张，只需报上我的名字就好了，我和他交情还是很深的。」 「明白了，那蓝兄就先送我回去吧？」 「好，这些丹药你收好，晋入金丹时，按需服用，可保突破无忧。」 阿蓝随手一招，散落草叶中的那些灵丹妙药，尽数飞起，落入桌上茶壶中。 「走吧，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坐而论道！莫良生，起来吧，要走了。」阿蓝对莫良生冷冷道。 第三百零七章 电影观后感 待送走了苏临，阿蓝又独自一人回到了自己的身内洞府，他迫不及待地召来青木宝盒，将盒中的肉串拿出，细细端详，试图参透这肉串的不凡之处。 阿蓝是相信自己的直觉的，这肉串给他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就仿佛它是某种极其珍贵稀有的修炼素材，但不管阿蓝左看右看，仍是看不出旋即，于是只得作罢。 阿蓝叹了口气，将肉串收起，正欲离去，抬脚无意间看到了石桌旁的一个小石头，这石头也不知是何时摆在这里，反正他全无印象，这石头形似凳子，适合人坐。 嗯……适合人坐。 阿蓝走到石头边想要坐下试试，但屁股将要碰到又坐不下去了，他总感觉自己不能坐这石头，当然也不能让别人坐，仿佛冥冥中有着一种因果宿命，就和那肉串一样。 这石头乃是阿蓝身内洞府的天然产物，完全是阿蓝自身造出，自然不可能有任何隐藏的珍奇之处，但不知为何，阿蓝觉得这石头很是不凡，非常顺眼，而且和肉串非常相配！ 等等？为什么会和肉串相配？ 惊异于自己离奇的想法，阿蓝将木盒放在石凳上，莫名就有种分类分类十分准确的感觉，就仿佛这石头和凳子本就属于同一类事物，看起来顺眼至极。 看着浑然一体的肉串和石凳，阿蓝迷茫了。 …… 苏临走在回营的路上，梳理着刚刚得到的情报。 好巧不巧，瞒天道人是王霄风，但又是李自在，李自在又恰好是南志贤的旧识，不得不说这世界真小，这种巧合都能碰上。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huann.换源，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但这件事，苏临是暂时不打算告诉南志贤了，南志贤对李自在恨到了极点，若是让他知道，到时候保不齐做出什么冲动的事。 以南志贤的修为，要碰瓷瞒天道人，无异于蚍蜉撼树。 且不说瞒天道人的道行，说不定远高于阿蓝，就这元婴境界的实力下限，就不是南志贤能碰瓷的，即便南志贤悟出了千傀操演，顶天了也就碰碰金丹，遇上元婴，等同以卵击石。 但瞒天道人也必须处理，这次好不容易逮到王霄风的线索，苏临无论如何都不想再错过，他得想个办法将王霄风从瞒天道人身上分离出来。 但他现在的实力太不稳定，想正常稳压元婴修士几乎不可能，但若动用往昔之影的bug，不稳定性又太高，每次使用都是一场豪赌，这次只是对洛槐南想入非非，保不齐下次就是对南志贤迎南而上了。 但若不用回朔bug，苏临现在很难斗得过元婴，除非强行送死，召唤出黑弥天代打，否则动起真格，只会像罗天门那次一样，被出刘玉这种元婴玩弄于股掌之中。 …. 这个问题一时半会很难解决，要不问问天尊？ 「天尊，我有件事要和你说。」苏临开始组织语言。 天尊偏头：「说吧，我听着。」 「总之，要先说昨天的事……」 苏临将自己昨天的经历，已经自己思想情绪上的变化，都一五一十与天尊说了一遍，然而，这次的天尊却有些心不在焉的。 「你怎么了？」 「我当初让你调查神陨的真相，你还记得吧？」 「你不是说已经查明结果了吗？」 天尊挥了挥手：「接着去看那场电影吧，我们不是还没看完吗？」 话音刚落，苏临周围的场景瞬间变化，不光是场景，连带着触感都瞬间发生了变化，没有任何过度，苏临已经从站着变成了坐着，空气的 湿度和温度，光线的明暗，都变成了电影院的样子。 天尊已经坐在他身边，只不过这次天尊的表情很严肃，苏临还从没见过天尊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他知道这表情是天尊故意表现给他看的。 电影院的大屏幕上出现了上次的电影名：《最初的神》。 电影承接上回，苏临记得几个特殊的肉球，夺取了其他肉球的器官，逐渐变成了人的形态，并且给自己取名为初和甲，给自己的种族取名为「人」。 画面中初和甲出现了，他们依旧在鸟语花香的世界行走，并且走了很久很久。 在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拥有残疾感官的肉球，初和甲在离开最开始的生活地后，旅行了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天，他们来到了另一处肉球的聚集地。 在那里，他们找到了和自己相同的「人」。 「你们怎么和我们一样既又眼睛又有嘴巴？你们也是从其他同类那里，把眼睛嘴巴拿过来了吗？」一个五官排列错位的人站在初和甲面前，好奇地问道。 初和甲点了点头，对方接着说道：「嗯你们有了嘴巴，肚子应该很难受吧？那个地方会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初摸了摸肚子，用力点头：「真的很难受呢。」 「这个叫做【饿】，那就要吃东西了，有了嘴巴就必须吃东西，但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吃的，树叶青草勉强可以吃，但比不上河里的鱼和天上的鸟好吃，我们下河捉鱼去吧？我来捉鱼，你们把鱼烤熟就好了。」 对方一边说，一边扬起自己的脖子，露出脖侧那一排豁开的鱼鳃：「这是我好不容易从鱼身上拿下来的，现在我抓鱼很方便，但要小心，有好多人为了装鱼鳃死掉了。」 说完，画面中的鱼鳃人便朝河道跑去，初和甲便坐在河边等鱼鳃人抓鱼，而岸上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从这些人口中得知，鱼鳃人就是他们的首领，他们所有人都听他的话。 初和甲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和他们一样的人，他们本来以为只有他们是特殊的，但在这里，他们看到了很多器官比他们还多的人，其中有几个十分特别，他们有的人身上有个洞，有的人身上长着一根多余的棍子。 …. 听人说，这两人叫做「男」和「女」，他们用那个洞和棍子，可以源源不断生出那些肉球，部落里有人的器官坏掉了，就从他们生出的肉球身上摘下来装上。 初和甲看着连在一起的男和女，觉得他们好像很开心，很舒服，但曾经自以为特殊的体质，在这个人数众多的部落里，也变得平平无奇了，甲因此变得非常难过。 明明他们比男女，还有鱼人都更早成为人，但为什么鱼人可以做首领，男女可以每天都那么开心，他们却只能不断重复烤鱼。 从那天起，初和甲肚子不再难受了，还每天都能让肚子舒舒服服的，听人说那叫做：【饱】。 但即便如此，甲还是很难过，于是他对初说：「我们去把男女的棍子和洞抢过来吧？他们每天除了吃饱，还能这么舒服，我们为什么不行？」 「好啊！我早就想了，我要那个棍子！」初说。 于是，半夜三更，初和甲把男女的器官拿了下来，用石头砸死了男女，又把器官装在了自己身上，他们试了一下，比吃饱要舒服百倍，两人都高兴极了。 第二天，当初和甲还连在一起舒服时，鱼人带着其他人找到了他们，他们看到了男女的尸体，看到了夺走男女器官的初和甲。 众人愤怒不已，正义的鱼人将两人夺走的器官割了下来，将初和甲关押囚禁，并且断绝了二人的食物来源，从此往后的初和甲，只能忍受永无止境的饥饿。 然而，过了几天后 ，牢门被重新打开，因为男女的器官其他人都无法适配，爆体而亡，现在只有他们俩能继续生育肉球，部落决定重新接纳他们。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只能被关在监牢中不断生育肉球，并获得勉强可以消除饥饿的食物，终于，初忍无可忍，对甲说道：「我们把他们的手脚全都给抢过来吧？」 …… 苏临坐在电影院的前排，认真地观看这部猎奇的寓言电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逐渐苏临忘记了电影的漫长。 他看着初和甲，像夏娃亚当那样，从懵懂的状态，慢慢变得成熟，从稚嫩青涩的小孩性格，变成贪婪的大人性格，他们在享受到了饱餐和欢爱的美好后，欲望的大门就此打开，他们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地掠夺其他崭新的器官。 在第一个部落，他们的反叛遭受到了其他人的攻击，双拳难敌四手的初和甲，将手脚全都拼在一个人身上，以提高肉搏的能力。 为了不被偷袭，他们开始在面部装更多的眼睛和耳朵，逐渐人的形态开始丧失，眼珠被装在了脑后、掌心、头顶，膝盖的地方也多出了咬人的牙齿。 第一个部落被初和甲完全击溃了，然而没了鱼人帮忙捕鱼，他们为了消除饥饿感，必须亲自狩猎捕鱼，懒惰的天性促使着他们想要大量的手下劳作，以满足自己享乐的欲望。 …. 初和甲开始带着人在大地上行走，寻找其他部落，搜集其他肉球拼装成人，就像神话传说中的女娲造人，将肉球当做泥巴，捏出一个个相似度极高的人，双手双脚有五官，是初和甲公认的性价比最高的形态。 为了保持自己绝对的压制力，初和甲不断为自己添加着更多的手臂和脚，有限的躯干无法装上过多的臂膀，于是他们开始在臂膀上安装臂膀，让手脚像树枝分叉那样朝着天空蔓延。 人体的躯干变作一段段的关节，一条延伸的千手主臂，就有上百个躯干用作临时的血液传送与食物消化点，身体上有着数以万计的进食、排泄、交配的器官。 他们的体积开始变得出奇得庞大，像一座小山。 而与此同时，初和甲的实力也达到了无人可挑战的顶峰，几十个部落的人将两人称作「王」。 但他们除了拼接融合人的身体以外，从来没有成功融合动物的器官，他们无法像此前的鱼人那样，将鱼鳃融尽身体，于是初和甲开始在广袤的大地上像鱼人那样的人。 最终，他们在极南之地找到了拥有鳄鱼脑袋、鹿角、猪鼻、蛇身、鱼鳞、牛耳、虎掌鹰爪的「龙」，在极北之地找到了一片可以说话的，盛开世间所有花朵植物的「森」。 初和甲想要吞噬龙和森，然而初在吞噬龙之后，他体会到了龙的肉身所带来的美妙，无拘无束的兽性逼迫他舍弃了人的肉体，他将长在身上的人类手脚一个个消除，最后变成了龙的样子。 而吞噬了森的甲，最后变成了森的模样。 初和甲以全新的身体体验着从未有过的人生，比起原先被称作王的躯体，他们更喜欢此刻的龙和森的形态。 但被他们抛弃的残肢断臂，却被其他人捡了起来，几千年过去，两个与他们一模一样的王，诞生在了这世界上。 自然的规律被这四个强大的存在逐渐摸清，他们终于知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器官所感受的美妙与欲求相互冲突，所求必有所舍，于是他们不再争斗，开始和平共处。 世间万物将这四个至高无上的存在，称之为「神」。 电影到这里，便暂时告一段落了，出乎苏临的意料，电影表达的内容出奇地通俗易懂，心中的一下困惑也随车迎刃而解。 就像初和甲获得嘴巴后，拥有了饥饿 和饱腹感，当人拥有一个全新的感官，就会获得全新的快乐和痛苦，此时的痛苦不再是单纯的惩罚，而是不满足。 满足便快乐，不满足便痛苦，就像自己对槐南的感情一样。 电影中的感官大多靠着掠夺，无数感官的集合，最终成了被称作神的存在，苏临不清楚这是否是天尊想要传达的意思。 「这是比较具体，容易理解和展现的后天神的进化过程，但只表现了世俗可理解的普遍感官的积累过程，也就是这个层次的你们正在经历的阶段。 …. 在获得彻底凌驾于同类的力量之后，接下来便是神之感官的掠夺和占有。 你应该也注意到了，电影里描述到的所有的感官，都是可生产的，不管是眼睛耳朵、嘴巴鼻子、牛耳蛇身，都是从可繁衍的物种身上剥夺而来，这些都是可再生感官。 但从真实世界诞生之初，便存在的神之感官却不一样，它是一种对概念的深度体验，这种概念根植于万事万物，是无所不在的核心组成，比如快乐和痛苦，这就是最深层最基础的感官之一。 它们往往被用来描述其他事物，而无法被其他事物全面而准确的概括，你可以说吃饱饭很开心，谈恋爱很开心，但显然这只是开心的一部分，冰山一角罢了，并且这些快乐情绪其实并不相同。 你只是把你想要重复经历，长期体验的一种状态，描述为快乐，将排斥的体验和状态统称为痛苦。 除此之外，生死、未来过去、善恶、存在与不存在，都是最基础的概念，它们看似十分容易概括，但其实极度模湖，就连生死善恶这些字眼，也只是人和其他种族为了尽可能接近它的‘形象，，从而创造出来的词汇。 在历史上，只有极少数极少数，具有相当成神潜质的人，察觉到了这层真相，并且留下了一些痕迹，譬如你前世的某部修仙经典着作曾描述：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既入真道，名为得道，虽名得道，实无所得；为化众生，名为得道；能悟之者，可传圣道。 所谓的道，以及种种生造的概念，都是为了能让你们理解，我现在基于你的思维习惯，用贴近感官论的特点，给它们取名为——神之感官。 你也可以简称其为，神格。」 月入寒渊 第三百零八章 灭天帝 苏临消化着天尊刚说的话，从字面意思上，他可以理解。 「那长度，是不是也是基础概念？」苏临问。 「没错，基础概念无处不在，无数的基础概念会拼接成新的概念，甚至长度也不够基础，只是人类的感官无法继续对长度这个概念进行细分罢了。」 「这次不会只是给我科普这些小知识吧？」苏临问道。 天尊笑了一下：「对，神陨已经是确定的事实，神格的碎片散落在各处，本来我是想让你慢慢成长后，再逐步找到那些碎片，但现在情况有变，恶性竞争对手已经出现了。」 「红尘仙开始行动了？」 「红尘仙、清虚菩萨，顶多算是游戏对手，遵守游戏规则的神都不算真正真正意义上的敌人，而灭天帝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如果说我们这些神是「想要存续」的阵营，那灭天帝就是「想要自毁」的阵营。 他的信徒就在这个世界不断寻觅着神格碎片，若让他们持续壮大，局面将变得愈发不可控制，你要抢先他们得到那些碎片。」 「即使对你来说，都是一个***烦？」 「嗯，慢慢你就会知道的，不管对谁，灭天帝都是极其麻烦的存在，辨认他们也很简单，你用你现在可以窥见命数的视觉去看其他活物，会感受到温度是吗？灭天帝的温度会很冷，冷彻骨髓的那种。 当然，冷彻骨髓的不一定是灭天帝，但灭天帝的命数必然很冷，因为神格继承的就是自我毁灭，亿万年积攒的毁灭被任何一个活物继承，存续的火焰都会被瞬间扑灭。」 「懂了，如果遇到这样的人，尽可能干掉对吧？」苏临说。 天尊：「不，看来你电影看得不认真啊，神格不是死物，它必然有宿主，你要做的是封印而不是消灭，说简单点，就是让他失去行动的能力，但又活着。」 「这算新的任务吧？有好处吗？」苏临歪头道。 天尊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苏临，说道：「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我用金银财宝堆成的山，换了一坨大便，只因那坨大便是你喜欢的，现在你却要跟我谈条件？看来你真不是人啊。」 苏临闻言一头黑线，虽然他听不懂天尊的话，但听起来天尊好像很认真的样子，自己刚才提的要求，是不是太无情了？ 天尊继续道：「一般情况，你知道神怎么处理复苏的灭天帝的吗？直接将他疑似存在的世界连带着周遭几个靠近的世界全部冻结，虽然在神的眼中并非全部冻结，但对你们这些凡人而言，物质和精神，以及时间却是绝对停滞了。 如果没有我的让步，你还有小娥，以及你穿越前的宇宙，现在已经变成粒子和波都彻底静止的寂灭宇宙了，你现在连思考都做不到。」 「真的假的？」苏临满脸怀疑。 「你对反应意料之中啊，即便我付出再多，你都觉得理所当然，还怀疑我说假话，幸好我是神，如果我是一个人类少女，恐怕现在已经心碎了吧。」天尊捂着胸口，蹙眉露出一副心碎的表情。 苏临思考了一会：「真假反正我分辨不了，但***活必须要有好处，让我封印那些灭天帝可以，但如果我成功了，你就把槐南变成正常的样子，让那些红尘仙别骚扰她了。」 「我拒绝。」天尊歪头眯眼微笑，眉眼间露出些许愠色：「好话不听是吧？那把小娥和灵雨所在的世界给冻起来好了」 说罢，天尊打了个响指，电影院的大屏幕瞬间切换，投屏中出现的是一张熟悉稚嫩的面孔，整洁的教室中，苏灵雨拿着铅笔趴在课桌上，认真盯着黑板，听老师讲课，她穿上了现代校园的校服，脸颊洗得很干净，不再像以前那样灰扑扑的。 画面切换，老小区 里，一个老头在公园的石墩上，和其他老头下棋。 画面第三次切换，小学的操场上，小娥和其他女孩子在玩跳绳。 时间静止在那一刻，画面甚至有些唯美，他们仿佛从来没经受过封建社会的压迫，从没体验过战乱和失所流离。 这平凡的日常，苏临几乎已经忘却，直到看见的刹那，他的眼眶红了，这一刻他终于感受到自己与天尊的交换是多么值当，这是真正物超所值。 自己修这劳什子的仙，就是想看到这画面啊。 「你不干活就不给他们解冻。」天尊开玩笑道。 苏临揉了揉眼皮，笑道：「刚才开玩笑的，当信徒干活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天尊宠溺地看着苏临，安慰道：「我会尽量拖时间，但局面若不好转，我们只能那样做……但别担心，即使这些世界冻结亿万年，我依旧会来找你，到时候你睁开眼，一切都像只过去一瞬间。」 妈的！真特么浪漫！苏临在心里吐槽道。 他甚至有些被感动了，神的爱真伟大。 「好了，回去了，如果你表现好，那我就带你去看他们。」 又一个清脆的响指，苏临已经回到熟悉的街道，这带着浓重马粪臭味，和木材烧焦气味的街道，苏临温柔的眼神被冷峻的现实冷却。 梦是短暂的，癫狂的修仙才是他所处的现实。 当苏临回到营寨时，陆竹雨和洛槐南就站在门口，在看到洛槐南的刹那，强烈的欲望毫不犹豫地袭击了他，苏临集中注意力，将心思放在除洛槐南以外的事物上。 他看到了一队全副武装的人马，牵着缰绳站在最前方的，是一个廉价有一道刀疤的英武男子，从他精致的盔甲样式上，苏临可以分辨出对方的军衔，应该是都指挥使。 简单说就是当地的最高长官，明面上比陆竹雨的官职是高很多的。 不过这位都指挥使会出现在这里，陆竹雨和洛槐南又在这等他，情况就很明了了，对方是莫良生安排好来接他的。 英武的刀疤汉子大步上前，盔甲摩擦铮铮作响。 他走到苏临面前，当众单膝下跪，抱拳低首，沉声开口：「末将李啸林！奉莫将军密令，特来护送密使大人！」 苏临面无表情地俯视对方，看了看陆竹雨，又看向对方。 「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今日！」 第三百零九章 湖城 若从武安城出发，前往石虎关，快马加鞭也要一月有余，若以现在这种速度赶路，大概四十日方可抵达石虎关。 自出发始，李啸林谨慎安排着行程的大小事项，一面在心里猜测这位密使大人的真实身份，一面让自己的心腹们好生照料保护，但一月下来，他却从自己手下口中得知了一些奇怪的事。 他的人里，有些人认出来陪同在密使身边的妙龄女子是谁，据说和平山城醉仙楼的花魁长得神似，但又有传闻说花魁在不久前已经身死，尸体似乎还无缘无故跑掉了。 经常光顾醉仙楼的手下笃定那女人就是醉仙楼的花魁，并且对方与花魁的名字也一模一样，而李啸林却不想管这么多。 要解释这种事很简单，他随便就能编出十个故事，譬如密使大人看上了花魁，但又不想过于招摇，于是暗地里安排了这种奇闻异事，将花魁赎出，留在自己身边。 但让李啸林在意的，是花魁和密使的真正关系，密使大人年少气盛血气方刚，随身带个如花美眷理所应当，但这十几日下来，他却从没看到密使与那女子有过分亲密之举，甚至睡觉都要分两个帐篷。 然而更古怪的是，他一眼就看出密使大人对这女子有非分之想，虽然对方极力掩盖，但男人在这方面是极其敏锐的，他瞧得出对方的踌躇与犹豫。 而那个洛槐南，不管怎么看，都已经对密使大人芳心暗许，李啸林不理解为什么这两人要维持这种薄如窗户纸的分寸，而有这个疑惑的，不仅是他，护送队全员都有相似的困惑。 「头儿，你觉得密使大人和那女人是怎么回事？」先锋官凑近李啸林身边，轻声问道，时不时转头看向身后马车内，注意车内的动静。 李啸林冷冷瞥了对方一眼：「少打听。」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较为合理的猜测。 先锋官说道：「头儿，我觉得吧，可能咱们一开始就想错了，那小娘子其实是莫将军的女人，这密使大人就只是把这女人送到前线去给莫将军暖床的。」 李啸林没说话，这其实也是他的猜测，并且他觉得这就是答案。 但如此一来，情况就有些复杂了，莫将军的女人喜欢上了那个密使，而那小子也是一副蠢蠢欲动的态度，若两人真发生了什么，上头怪罪下来，他们这批护送的人，会不会倒大霉？ 但下令护送密使的是前太尉，前太尉怎么可能为儿子送个女人，就如此大动干戈呢？那密使的身份必然也不同寻常。 或许，应该找机会暗示一下他们，免得完事后，多生是非。 「我们距离湖城还有多久？」李啸林问。 「半日。」 李啸林叹了口气，眉头微微一皱，心说终于要到湖城了，只盼不会遇到刁难和麻烦。 湖城的太守，是严进忠手底下的乾豪，而严进忠在朝廷里和莫党是死对头，在莫良生还在朝时，便能与之在明面上分庭抗礼，而在莫良生退下后，严党做事比起之前更嚣张了许多。 当今太尉孙礼是莫良生的门生，如今虽然位高权重，但手底下掌握大部分兵权的，依旧是莫良生那几个儿子，据说自东瀛之祸起，孙礼对朝中严莫两党之争，态度变得十分暧昧，似是有意要发展自己的势力。 这些朝廷大事，李啸林作为都指挥使，也只是听说，他的主子的主子，听命于莫家，他自然也算莫家的人，以前严党的人进他辖区办事，他也没少刁难，现在轮到他了，只希望对方不会怀恨在心。 「去和密使大人说一下这情况。」李啸林吩咐道。 「是！」先锋官勒马回身，到后面的马车旁，与车内人说了几句，随后又立刻回到李啸林身边，表情迷茫道， 「苏大人说，关他什么事？」 「什么？」李啸林诧异地看了身后一眼，心里想不通。 有恃无恐吗？ 难道密使大人要传达的密令并非来自莫太尉，而是来自陛下，莫太尉也只是一个安排行程的传话筒，所以他才如此肆无忌惮？ 一念及此，李啸林心里顿时稳了，用力点了点头：「那没事了，赶紧赶路吧，争取天黑前到那里！」 …… 马车摇摇晃晃慢慢前行，苏临坐在车内闭目养神，身边坐的是天尊。 他特意安排洛槐南和自己分开两辆车，以免见色起意，把持不住。 其实，在出发前，苏临已经想到了压制欲望的方法，他只要用蚁仙勾玉和红尘仙遗留的铁块，将自己对洛槐南的欲念切割，封印其中，就能恢复正常。 但转念一想，现在这种极强烈的欲望，其实是修炼金刚六灭佛罗经的绝佳环境，于是苏临暂且不用蚁仙勾玉，转而靠自身意志强行压制欲念，并采用了天尊建议的最朴素的断念方式——参话头。 在穿越前，苏临便对其早有耳闻，但他一直觉得参话头是一种自欺欺人，把自己骗到出幻觉的自我折磨方式，什么「念佛是谁？」、「狗子可有佛性？」等等，无非是让自己陷入逻辑死循环，最后让大脑欺骗自己成功，进入一种放弃思考的「开悟」状态。 但天尊就说参话头是确实有效的修行法门，但与修为境界无关，是另一种另类的修行，简单来说就是看清自己，彻底看清现在的自己。 既然天尊这么说，苏临便带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方式，不断质询自己一个问题，而他所参的，便是自己对洛槐南的欲情。 苏临不知道自己不断提出问题，不断给出第一印象的答案，再在答案上提出新的问题的方式，是否正确，但效果却很是显著。 现在他只要不看见洛槐南，仅仅是脑子里想到对方，他的身体和心灵已经能保持平静，不再狂乱。 但偶尔，他也会看到一个单调的幻觉：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一片白纸般的空白，眼前只剩下三个黑色的汉字【洛槐南】。 那三个汉子像空白ppt上的标题那般，真实，但却看不出任何意义，出现也只有一瞬，等到苏临定睛想再看时，苍白世界的三个黑字便会全部消失，眼前的一切又重归正常。 这让苏临觉得自己有点神经，但因为压制***的效果实在显著，他决定坚定不移的持续「参」下去，直到彻底将时空交换的后遗症抹平为止。 他这么选的想法很简单，如果看到槐南的名字也算发了疯，那么比起那不讲理的侵占欲，仅仅只是看到ppt的三字标题，显然要安全靠谱得多。 毕竟神经病与神经病也是有区别的，把自己当雨天蘑菇的神经病，总比将自己假想成雨夜屠夫的神经病要可爱得多，也更招人喜欢。 「苏大人，湖城到了。」马车的帘子被掀起，先锋官探进头来，轻声提醒。 苏临头也不抬道：「不用和我说吧？」 「不，大人……您，您还是出来看一下比较好，这湖城不对劲。」 苏临终于抬起了眼皮，他听出了先锋官的声音在颤抖，抖得很厉害。 「让开。」 苏临蹙眉，低头钻出马车，站在马车上望向前方。 苏临看到了一大片流民，数量比在武安城多得多。 他们骨瘦如柴，却目光矍铄，以双盘的姿势面朝湖城城门打坐，双手双脚均用短木桩贯穿。 他们的屁股底下，是由一具具腐烂尸体堆叠而成的肉毯，最下层已经液化发臭，最上层尚算新鲜，这尸台方方正正，平平坦坦，一眼望去， 酷似法坛。 第三百一十章 乾文 苏临微微蹙眉，看着眼前这群古怪的难民，抬起手向李啸林招了招，示意对方后退。 他自己则跳下马车，缓缓朝在尸台上打坐的难民们靠近。 一目了然，这不是凡人能做出的行为，没有凡人能坐在腐烂的尸堆上一脸平静地打坐，更别说他们还是一群饿得皮包骨，如风中残烛般的难民。 但他们能在城门口做这种事，却没有受到任何天罚，证明这帮人的确是普通人，不是什么修士在举行仪式。 一阵微风吹来，风里夹带的浓烈腐臭引得苏临一阵反胃，他不顾李啸林的劝阻，一步步朝尸堆靠近，脚下的泥土变得越来越软，颜色也从正常的土黄逐渐转变为粘稠的黑红。 这片地已被尸水浸透了，滋生出了数不清的蛆虫蚯蚓，和各种食腐昆虫，而坐在尸堆上的难民，他们屁股和大腿也都被污秽肮脏的尸体感染，生出红肿黄白的脓包和溃烂伤口，他们就仍由身体的伤口与尸体亲密接触，腐烂的部位与死者融为一体。 「你们在干什么？」苏临在十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 那些人用余光瞥了苏临一眼，大部分人没有搭理他，继续扭过头，盯着湖城的城门发呆，一个精瘦的少年望着苏临，多说了几句：「祈祷……清虚菩萨会来救苦救难，菩萨要来了，要做好恭迎的准备。」 少年像普通农户家的孩子，说话却文绉绉的，像是有人教过他。 苏临特别观察了对方打坐的姿势，他的膝盖骨明显错位，以膝关节脱臼的代价，完成了普通人很难完成的双盘动作，下肢长时间充血呈紫红膨胀状态，靠下方的皮肤已经溃烂，有许多细小的虫子在噬咬，但少年却浑然不觉。 「苏……苏大人，要不咱们绕道吧？」李啸林装着胆子，踩着血泥跟了上来，他一边靠近一边呕吐，低着头，不敢看那腐烂的尸山。 李啸林身为都指挥使，自然杀过不少人，也看惯了血肉模糊的场面，但这种诡异场面，他却也是第一次见。 这诡异场景，让他产生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强烈恐惧，即便他不断对自己说，只是这帮难民疯了，在这里自残自杀。 但看到那些难民一脸平和的表情，和正腐败坏死的下肢，李啸林想不出说服自己的缘由……或许是妖魔作祟，大夏真的有妖魔？ 「李大人，你和你的兵，都是普通人吧？」苏临侧目看向李啸林。 李啸林擦掉嘴角的呕吐物，摇头道：「李某不才，自然不如密使大人一样见多识广，但山贼盗匪却剿了不知多少次，但这种事，却也是头次遇见。」 李啸林委婉地表示，不是自己心理素质差，是事情实在太邪乎。 但在苏临听来，情况就很清楚了：李啸林和他的兵，都是凡人。 那问题就来了：李啸林看得到这些人，并且也没有无视他们，这便证明这些难民绝不是在举行什么修仙仪式，这阵仗也无法恭迎清虚菩萨，那他们在干嘛？ 「绕过他们。」苏临转身下令道，「进城！」 要查清真相，必须问一问湖城的百姓和官员，他们一定更了解这怪事，湖城的太守任由这帮难民在城门口整这出，必然有其原因。 …… 李啸林叫开城门，花了不少时间。 苏临进城第一件事，便是向守城的士兵，打探城外的景象，对方对此，却早已经见怪不怪，只回答说太守曾经派人驱逐过，但哪怕将门口的难民全都杀光，都清理干净。 不出几天，就又会有一批新的难民来到此地，他们会将死尸整齐堆好，然后与此前那批人一样，爬上去打坐，直到将自己饿死。 本来，太守倒还想用雷霆手段，将这群装神弄鬼之人尽 数杀尽，但如此循环往复三次，动手的士兵们却都这诡异的怪事被吓得六神无主，怎样都不敢再出城滥杀了，于是此事也就只得暂罢。 不过放弃驱逐后，时间一久，城内百姓见无事发生，也从最初的人心惶惶，逐渐变得习以为常，于是恐慌渐渐平息了下来。 「是吗？但我看这城内，却是萧条得很呐，街上连人都没有。」苏临说。 守城兵叹了口气，紧张地提醒道：「在他人面前休要提起！若被乾公子的亲信听了去，即便是各位，恐怕也要吃上些苦头呢！」 李啸林闻言一惊：「乾公子？可是乾豪大人的长子，乾文？」 「正是。」守城兵回答。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李啸林肃然问道。 「小的知道，这身衣服是都指挥使大人穿的。但咱们这湖城，和别处可不一样，别怪小的没有提醒，若几位大人被旁人问起，切莫说与小人说过话。」说完，守城兵缩着肩膀，害怕地走远了。 …… 湖城，太守府。 「九哥！你真的要让我去陪乾少爷吗？你不是说要娶我吗？」一貌美女子，双目垂泪，看着眼前的未婚夫。 「阿茹，我答应你！即便你失了身，我依然会娶你！就当为了我，你就听少爷的话吧！你若不答应，我恐怕就会被贬为庶民，但若是你帮我这次，我就会升千户！到时候你就是千户夫人了！」许九嗓音颤抖道。 貌美的少女双眸留下不甘的泪水，缓缓朝内院走去，而这一幕，全都被身处画阁顶楼的黑瘦青年看在眼里。 青年身着锦衣，腰配玉带，穿着不俗，却长着一副鼠眼塌鼻的地包天相貌，他看到自己手下的未婚妻，缓缓朝自己的卧室走去，丑陋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席卷了他的全身。 「总算有点乐子了。」乾文舔了舔嘴唇。 宝马香车、美女少妇，他早就玩腻了，自东瀛祸起，身为湖城太守之子的他，在这湖城之中，过上了皇帝的般生活，凡是常人所能想到的享乐方式，他全都尝遍了。 但如老饕寻食，即便是山珍海味，天天吃也反胃，他也因此甚是烦闷。 但就在最近，他想到了新的玩法。 乾文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肿胀的部位，快步走下画阁，朝卧室走去，途径花园时，正好遇到了许九——当然，虽像偶遇，实则也是他精心设计的碰面。 乾文体贴地向对方点头，用眼神传达自己对对方的欣赏，然后他缓步上前，亲切地拉起许九的手，将对方拉到自己的房门口，温和地嘱咐道：「来来来，你是我的得力心腹，除你之外，我信不过别人。你就替我守在这！任何人都不许接近。」 第三百十一章 蹊跷 「少爷……」许九透过门缝，看到了正与他对视的未婚妻，妻子凄苦哀怨的眼神，令许九几乎喘不过气，他嘴唇微微颤抖，几次欲言又止。 他转回头，向乾文投去哀求的眼神：「小人还有公务在身，不会有人来打搅您的。」他不能再留在这了，他怕自己会崩溃。 乾文意味深长地看着对方，摇了摇头，脸上笑意更浓。 他用力拍了拍许九的肩膀：「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他便开门，径直走进了房间。 许九站在门口，牙关紧咬，双拳死攥，他浑身肌肉紧绷发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无力。 很快，他听到房内传来衣帛撕裂的脆响，紧接着是未婚妻无助的哭喊，然后便是激烈的碰撞，乾文欢畅的大笑，那笑声如此肆意，仿佛是故意想让他听到。 虽然受到了这种屈辱，但许九不断安慰自己，只要自己能满足这个变态少爷的欲望，就能升官发财，在这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唯有权力才是真实的靠山！ 不当兵，不为官，在这乱世是活不下去的，人间惨剧，他已经看过太多。 他听着未婚妻的哭喊，心中暗暗发誓，自此往后，他一定要好好对待阿茹，绝不嫌弃对方，若是没有阿茹，自己恐怕连这百户的位置都保不住。 半个时辰过去，门终于打开，许九恍恍惚惚看到自己的未婚妻，***地瘫在软塌之上。 而同样***的乾文，大大咧咧地站在门口，一把拉住许九的手，将其拉了进去。 「来来来，与本少爷一同欣赏欣赏！」 「少爷……少爷，我！」许九的牙关几欲咬碎，破碎的尊严在巨大的压力下发热滚烫，如烙铁般狠狠印在他的心头。 乾文眯着眼，欣赏许九那因愤怒和屈辱而扭曲的狰狞表情，那可怜的嘴脸让他心旷神怡，念头通达，神思清醒爽利！ 这种表情给乾文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快乐，肆意践踏他人尊严，为所欲为的征服感，比享用那年轻的肉体，更让他激动不已！欲罢不能！ 【很爽吧？人的天性本就如此，你看，他都不敢反抗你，明明他的力气比你大得多，若他真有骨气，匹夫一怒，尚且血溅五步，但他现在却像一只软脚虾。】乾文的耳边响起戏谑的声音，他的心情更舒畅了。 他知道，虽然自己看起来很瘦弱，很丑陋，但自己的身体其实比外表更加强健，若这许九真敢动手，他必然打得对方满地找牙。 这都是红尘仙对他的赏赐，只因他对快乐有着极高的「审美」——对，红尘仙将之称为审美。 「相公……别看。」未婚妻将头埋在棉被里抽泣。 「少爷！少爷！……求你！」许九沙哑地哀求道。 乾文更乐了，他知道是时候进入下一步了。 「呵，跪下。」乾文对许九说。 许九愣愣地抬头，不解地望着乾文，他不明白对方的用意，但迫于对这个性格暴虐残酷的公子的惧怕，他还是乖乖跪了下来。 现在，他只求这场折磨能尽快结束。 「张开嘴，尝尝看。」乾文双眼放光地盯着许九，低头示意了一下。 许九脑子一片空白，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少爷，您……您刚才说什么？」 「许九啊，你可是我的得力心腹，你不会觉得一个女人就能让你换到千户的位置？上次我领进来的那几个女子，哪个不比你老婆好看？让自己的女人帮了点忙，你也该出出力吧？……来，张开嘴。」乾文说。 许九浑身都控制不住地发抖，而床榻上的未婚妻，此刻已经停止了哭泣，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 向他这边，许九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与妻子之间连接的一根无形的线正在慢慢变细。 虽然什么都没听到，但他听到妻子在哀求。 「不行的，不行的少爷。」许九强颜欢笑，抬起头看乾文，想求对方收回成命。 但乾文却努了努嘴，看向床上的女子：「那就没得谈喽？我看她也不用出去了。」 许九闻言一惊，彻底愣住，他看着眼前的乾文，慢慢拾起地上的衣物，内心的情绪彻底爆发，张嘴爆发出一声怒吼。 乾文捡衣的动作一顿，饶有趣味地看向对方，而许九这嘴一张，便再也没有合上…… …… 「我要见太守，你想个办法让我见到太守。」 李啸林看着面前一意孤行的苏临，感到头疼不已，他不得不敞开了说真话：「苏大人，老太尉他与严丞相之间，有些间隙，这湖城太守，是严相的门生，恐怕是不太方便。」 「没办法？」苏临挑了挑眉。 李啸林听到这句反问，便知道苏临是莫良生派的密使，与皇上无关，若是皇上钦定，那现在苏临便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小人觉得，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吧？」李啸林用征求的语气说。 苏临皱了皱眉，挥手：「你出去一下，等我叫你。」 「是。」 等李啸林离开，苏临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了一块玉笏，这是与陆竹雨联系的玉笏。 他记得陆竹雨说过，诛仙司虽然已经不为皇帝朝廷所知，但朝中仍有人，特别是在督察府中的人特别多，说不定督察府最大的官，也是诛仙司的人。 督察府的最高长官，官职叫御史大夫，负责监察百官，在原来的历史上算副丞相，但在这个世界，因为朱九勤特别爱好杀贪官，搞锦衣卫这种间谍行动，所以御史大夫的权力极大，地位完全不输丞相太尉。 苏临在玉笏上写下询问信息，没多久，便得到了陆竹雨的回复。 如他所料，御史大夫正是诛仙司的人，并且诛仙司在严党和莫党、孙党中全都有人，有些甚至身居要职。 苏临将自己遇到的异状简单描述一番后，玉笏很久没有回传信息，直到一炷香过去，玉笏上才缓缓浮现金色文字：【我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情况不对劲。】 诛仙司在每个大城市都有据点，湖城自然也有，湖城出了这种怪事，理应立刻禀报上级，陆竹雨身为十三阁主之一，自然也会知晓，但她却不知道，这的确很蹊跷。 苏临略一思索，快速写下文字：【有没有办法，让太守配合调查？】 【今晚我就让御史大夫写文书，你那边湖城的据点，叫九珍酒楼，老板娘柳四娘是我们的人，钦差的牌子都有备份，我会传讯给她，你待会去取即可。】 苏临满意地点了点头，收起玉笏，转身开门，走出房间来到二楼的走廊。 一楼的食客稀稀疏疏，密谋般窃窃私语着，洛槐南与其他守卫在大堂最中央的餐桌旁吃点心，苏临望着洛槐南的背影，小腹升起一阵邪恶的燥热。 第三百十二章 灭天帝……夺舍？ 苏临喉结滚动了一下，转身回房，取出包袱中的铁块和蚁仙勾玉，用蚁仙功将自己失控的感情切割下来，封进铁块之中，伴随情感犹如实物般从掌心注入铁块，几个极快的画面在苏临眼前闪过。 苏临确定有什么图像一闪而过，但速度太快，他没有看清，只觉得眼前不符合环境的色彩迅速掠过，就再没出现。 随着情感被切割，苏临的头脑也逐渐冷却，脑海中再回想起那些邪念，心情已然变得平和自然。 「这法宝是红尘仙一派的，那掌门和方宗玉的下场你也见过，用的时候要注意安全。」 苏临寻声侧身，看到天尊以祈祷跪拜的姿势，在地上画阵焚香，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阵法，但阵法中的「真武罗天」几个字却十分醒目。 显然，这是用于沟通真武大罗天真君的阵法。 但身为真仙的天尊，为何要画这种法阵？ 「你在干嘛？」苏临问。 天尊头也不抬，自顾自恭敬地往地上磕头，口中念念有词，三拜九叩之后，天尊才应道：「别多问，你先去办自己的事，我这边妥了，就会来找你。」 苏临狐疑地皱起眉头，但也不再多问，他知道天尊既然这样说，肯定是不打算告诉他了，再纠缠也没用。 苏临将铁块塞进包袱，觉得不安全，但这么大一块东西带身边显然不切实际，于是偏头问道：「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法术可以像储物戒指一样，把这些法宝给藏起来？」 「当然有，但性价比太低，一般没人会用，如果有储物戒指这么方便的东西，你觉得你能在刘禄府中找到这铁块？这么重要的法宝，刘禄又岂能能从桃林散人手里偷走？」天尊一边继续点香，一边回答苏临。 也是。 苏临重新把铁块放进了包袱，转身跨出房门冲楼下几人喊道： 「槐南，我要出去一趟，你在这里等我，若我没回来，晚饭就自己先吃吧。另外，李大人你帮忙照看着些。」 「苏大人言重了，此乃小人分内之事。」李啸林起身拱手，恭顺地应道。 苏临正要出门，洛槐南离开座位追了上来，满脸欣喜地凑到苏临耳边道：「苏临哥哥，我修为好像又增长了呢！」 苏临脚步一顿，集中注意力，以物质线和命数的视角，看向洛槐南的身体。 曼妙的身躯在透视视角下，变成精简准确的素描画面，乌黑细密的物质线，以整齐对称的路线，依附在黑魆魆的骨骼上，有力跳动的心脏、内脏的轻微蠕动、真气的运转……在物质线构成的黑白世界中，洛槐南周围的大量实物都变成了深灰色，衬得她极其显眼。 苏临屏住了呼吸，这物质线的密度与颜色，代表槐南的肉体强度强悍得夸张！ 她体内运转真气的经脉数量，甚至比现在的自己都不遑多让。 单看肉身的强度，洛槐南现在的肌肉力量和骨骼韧性，完全能与他相提并论！ 自从获得武格，修炼混沌道体之后，苏临即便不主动修炼，体内的炁也十二个时辰一刻不断地自主流转，吸收着天地灵气，增长修为。 他的肉身强度在结丹修士中堪称无敌，即便是金丹体修，应该也没几个能与他相比。 但槐南未曾修炼过任何锻体功法，为何短短几天，她的身体就进化到了这等地步？ 而且，这还不是最让苏临吃惊的，最让他诧异的，是他在洛槐南的小腹位置，看到了一个难以形容的东西：一团诡异的命数！ 那是一团极其冰冷的，如漩涡般不断涌动的命数，它比苏临遇见过的任何一个命数都更加冰冷，几乎是冷彻骨髓。 实际上，用「冷彻骨髓」并 不适合形容这团命数，或许应该用更加直白的情绪来类比描述——深邃、无穷、绝望、憎恨…… 这些感觉引起苏临强烈排斥的瞬间，灭天帝三个字，也在他的脑海闪过。 苏临浑身汗毛倒竖，震惊地抬头，双眼对上了那双波光粼粼的眼眸，她的眼睛如开春的溪流般清澈温暖，而她身体所蕴含的命数，与眼神一样温暖，除了小腹那块冰冷的区域，与整体格格不入……仿佛恶性的肿瘤。 苏临立刻反应过来，跑向楼梯。 槐南被灭天帝夺舍了？如果是被夺舍了应该怎么办，总不会要把槐南也封印起来吧？ 应该有办法可以剥离的，毕竟现在还只是一小团命数，天尊一定有办法！ 苏临三步并作一步，噔噔噔跑上二楼，用力推开了房门。 房内死寂无声，刻在地板上的法阵一片焦黑，空气中弥漫着木材烧焦的气味，刚点的香已燃烧成灰，缕缕青烟中，却少了天尊的身影。 苏临跑到床边摸了摸包袱，赫然发现蚁仙勾玉和铁块也不见了。 或许是天尊带走了勾玉和铁块，但也有另一种坏的可能，那便是天尊离开这里，并非出自她的本意，而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自从进这湖城以来，怪事实在是太多，现在发生什么，苏临都不觉得意外了。 但槐南的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如黑洞般冰冷的漩涡，到底是不是天尊口中的灭天帝？ 「苏临哥哥，怎么了？」洛槐南好奇地跟了进来。 苏临低头盯着洛槐南的小腹，他确定那命数是他见过最冷的。 根据天尊与楚流玉说过的话，可以推断出冰冷的命数代表着未来将要遭受的痛苦与惩罚，代表着恶业，而温暖的命数则是快乐与向上的机缘，乃是善业。 那么，现在洛槐南本人，便是一大片极善之业，包裹着一片极恶之业，这种一个活物拥有两种截然不同命运的情况，苏临前所未见。 但仔细观察，那位于小腹位置的恶业漩涡，似乎有些古怪。 它缓慢旋转着，却不断往外释放着丝丝缕缕的物质线，这些物质线有序地缠绕在原有的物质线上，如两股绳纠缠合为粗绳，变得更加坚韧牢靠。 而那恶业漩涡却变得愈加冰冷。 苏临看懂了，洛槐南身体与修为飞速增长的根源，就在于此！ 「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临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抚摸对方小腹的位置，浑然不觉自己举止有异。 洛槐南吃惊地张大嘴巴，涨红了脸站在原地，身体僵硬，有些不知所措，她看着失神的苏临，忽然反应过来，将手向后伸去，轻轻将房门掩实。 「苏临哥哥，如果是想……」 「算了，还是先取牌子去吧。槐南你在这等着，如果觉得身体不舒服，就找人去九珍酒楼找我。我晚点回来，记得暂时别修炼功法了，最基础的练气术也给我停下。」 苏临想起要办的正事，收回手，认真叮嘱了几句。 不等洛槐南答应，他便推开门，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第三百十三章 初访太守府 苏临一人问路，最终来到了九珍楼的大门前，这家酒楼门前人来人往，与这湖城中冷清紧绷的氛围截然不同，甚至还能听到酒楼内传来推杯换盏的欢声笑语。 不过苏临也注意到了，在这酒楼前来来去去的，大多都是身着戎装的官兵，几乎看不到平民百姓。 而苏临只是在酒楼面前驻足，便收获了几个站在门口的几个士兵不怀好意的眼神，这眼神苏临熟得不得了，此前的武安城，还有很多年前在边境的都城里，那些士兵多是这样的眼神。 逢乱世，兵与匪无异。 苏临不理会那几人，径直走进了酒楼，更多相似的眼神聚焦在苏临身上，甚至酒楼内欢笑的声音都小了几分，有几名官兵放下酒碗，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慢慢朝着苏临走来。 「是苏先生吗？」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摇晃着腰臀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她给那几名跃跃欲试的官兵使了个眼色，那官兵先是一愣，随后冲苏临露出尴尬的笑容，自顾自坐回了桌旁。 「你就是柳四娘？」苏临问。 柳四娘笑了笑：「正是妾身，我已经知道了，给您都准备好了。」 说罢，柳四娘更靠近了些，将一个用布包裹着的小牌牌送到了苏临手里。 苏临点了点头，用余光扫了遍大堂，轻声道：「湖城这样了，你这边生意倒很不错啊，来的还都是官兵，他们应该付账的吧？」 「嗯，兵爷们都给妾身一点薄面。」柳四娘低声道。 「是吗？那挺好的。」苏临话锋一转，「湖城城外的尸台，为什么没有汇报？」 「实不相瞒，前几日不知怎的，传讯玉符突然不见了，于是我们改用飞鸽传书，结果接连放了好几只都没收到回音，正想着要不要派人去一趟京都，结果今天突然找到了玉符，幸而没错过阁主的安排。」柳四娘庆幸道。 苏临谢过柳四娘，若有所思地离开了酒楼，向太守府赶去。 握着手中的御史密令，苏临心事重重，柳四娘说的玉符失踪，信鸽无用，谁听了都觉得不对劲，显然诛仙司被算计了，至少湖城这边的分司是如此。 「这事之后与竹雨姐知会一声吧。」苏临心想。 至于现在，还是要去太守府，将城门外那些流民的情况问个清楚。 那些流民明明是普通人，却做着邪修般的举动，形式酷似施法，却又是毫无用处，连法术都算不上的自残，这其中必有蹊跷。 边想边走，太守府威严的大门便出现在面前，守在大门边的不是家丁，而是两个官兵，两人的双眼紧紧盯着苏临，见对方大步上前，手不由自主按上了腰间的刀柄。 「认得这个嘛？认得就赶紧让开，不认得就去把你们主子叫出来，我找他有事要问！」苏临取出令牌，在二人面前晃了晃，当即将两人唬住了。 这两个看门的虽然认识字，却不清楚令牌代表的分量，但他们也不敢怠慢，毕竟这令牌的制作工艺十分精良，纹路雕刻细致，绝对不是民间铁匠所能打造出来的物品，看门人立刻收起戒备的敌意，拿着苏临的令牌，迅速往府中跑去。 没过多久，管家便堆满笑走了出来：「大人，老爷他有事，带着二少爷出城了，大概要过些时日才能回来，老夫人已经派专人为您在安排客房了，请跟我来。」 苏临不满地皱了皱眉，还是跟着对方走进了府内，不管这管家说的是不是真话，他都可以用物质线视觉看到藏匿在这府邸中的任何一人，但前提是他自己独处的环境。 而且物质线视觉虽然有着透视功效，但叠加的物质线越多，也会影响透视的效果，中间阻隔的东西越少，透视的清晰度就越高，为此必须在府中走上一遭。 走进大门，穿过大堂，便是一处庭院，庭院的规格和大小都十分夸张，一眼望去看不到院墙，亭台楼榭，曲水流淌，环境清雅，气氛幽宁。 顺着石板路绕过池塘，一个身着华服，贼眉鼠眼的地包天青年，出现在苏临面前，身前的管家连忙向对方躬身行礼：「少爷，这位是苏大人，是代表御史大人，特来拜访老爷的。」 少爷？ 听到这个称呼，苏临立刻想起了那护城兵的话，当即开口道：「你就是乾文？」 乾文微仰着下巴，一副傲慢模样，全然不将苏临放在眼里。 管家见状急了，加重语气，着重强调：「苏大人可是老爷的贵客！」 听到这，乾文才十分敷衍地拱手一礼：「哦，见过苏大人。」 说罢，乾文便头也不回地从苏临身边走过，朝着花园外走去了。 苏临望着对方离开的背影，身边的管家不停赔笑道歉，他只是抬了抬手：「先带我在这府中转一圈，没问题吧？」 「自然自然！请跟我来。」 …… 乾文背负双手，悠然自得地往府外走去，心里还回味着许九那不甚灵活，却强而有力的舌头。 一想到许九最后那尊严尽失，放弃抵抗的表情，乾文就高兴得想要大声嘶吼出来。 至于刚刚那什么苏大人，他自然是不放在眼里，在他眼里，即便对方的官职品级比老爹还要高，也不值一提，毕竟他现在也算得上是传说中的修士了。 哪怕是所谓御史、太尉，再怎么位高权重，也只是凡人，怎能与他相统并论？ 更何况，乾文自认为世俗地位，也丝毫不逊那些人，他名义上虽只是太守之子，但实际上，却已经完全控制了整个湖城。 在这城中，他耳目众多，自那苏大人与那一队军士进城之际，他就已经得到了线人的消息。 听说，带队的是武安的都指挥使，是莫党那边的人，除了刚刚那个苏大人，跟着他们的还有一个貌比天仙的绝色女子，现下榻于宝通客栈，与那姓苏的以兄妹相称，但貌似姓氏不同。 一想到苏临，乾文顿感一阵不快，口中冷笑道：「哼！御史大夫下派的人，算什么东西，竟敢用那种眼神看我，非得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不可！」 曾经的他，懦弱自卑，直到见到师尊，踏入极乐道，他才知道真正的世界是如何。 观诸王侯将相，不过过眼云烟，金银财宝也如粪土，在修仙者面前，不值一提。 现在的乾文，就算是皇帝来了，也不放在眼里。 第三百十四章 偏心 自从修习了极乐道，乾文觉得自己是啥都看破了。 大夏的开国皇帝朱九勤，的确是超世英才，但能整出那天条的人，居然为了那猪羊般的平民励精图治，显然，也是个困于道德俗名的，无上智之人，真可惜可叹。 至于如今的皇帝朱民本，一不修仙，二无雄才，蠢得一比！ 在乾文看来，这大夏是要完，而且是肯定要完！ 因为在他乾文修仙之前，他乾家，就是大夏的一只蛀虫，湖城作为粮道枢纽，责任重大，但在东瀛二度祸乱边境之时，他爹就已经私通外寇了。 这一点，乾文倒是蛮欣赏他老子的，所谓王朝更替乃历史规律，称王者孤家寡人，唯世家存世不灭。 不管是朱家当皇帝，还是东瀛那帮恶贼当皇帝，乾家都无所谓，他家老头子铁了心当狗，自然是谁也拦不住，既然是狗，只要狗食吃得饱，主子是谁又有甚所谓？ 但乾文觉得老头子这么想也没错。 「哼，爹他虽然偏心，但脑子却不错，若不是根骨不行，恐怕比我更适合极乐道呢，哎……好久不见爹，带些吃食去看看他吧。」 说罢，乾文走到后厨，对家厨说道：「老丁，我让你带的猪屎拿来了没？」 「哦，我要来了！少爷你要这干嘛？滂臭的！」 「哪有这么多屁话！泔水也整点放里头，我等着用，再多问一句就给我滚！」乾文没好气道。 厨子乖乖闭嘴，将剩了三天的泔水放在猪屎中。 …… 「吱吱吱！吱吱吱！」老鼠沿着潮湿发霉的石壁快速爬行，在肮脏的排泄物之间停停走走，仿佛在自己的领地上巡逻。 两双眼睛死死盯着这只老鼠，几乎屏住了呼吸。 忽然！一只苍老的手猛地探出，抓住了那瘦削的活物，两根手指顺势一扭，激烈的吱吱声戛然而止，老人激动地盯着手中的老鼠，唇角流下晶莹的口水。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少年。 「小武，小武？」 「爹？」 「小武，爹抓到了老鼠，接着！」乾豪将手中的死老鼠丢给锁在对面的儿子，看着儿子两眼放光，抓起老鼠就往嘴里塞，心中一阵酸楚。 他堂堂一个湖城太守，如今竟沦落到这番田地，真是造孽啊！ 不！不对，这怎么是造孽呢！他难道对那逆子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长着一副地包天的塌鼻嘴脸，不像自己也不像他娘，活脱脱一个野种！ 自己供他吃供他穿，那逆子竟然如此对待他，早知今日，当初在他出生时，就该溺死！ 「哎呦？二弟，今日开荤了？」 破庙外传来一声欢脱的招呼声，正在吃老鼠的乾武立刻将手边的老鼠藏了起来，用一种极其惊恐的眼神看向门口，下一秒，乾文出现在门口，手中拎着两人都很熟悉的马桶。 「爹，二弟，我给你们带吃的来了！」乾文高兴地说。 乾豪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长子，刚刚的愤怒与杀意，全都变成了恐惧，他嘴唇颤抖着，斟酌着用词，想要挽回自己前几日在对方心中留下的形象。 他收起心里的怒火，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说道：「阿文啊，爹爹我这两天也想了很多，这些年来，你的确会觉得我亏待了你，对小武有些偏心，但你要谅解爹爹啊，我不是不想对你好，我是想要培养你啊。 你身为嫡长子，只有拥有坚韧的心性才能在朝廷上生存下去，若我对你过于溺爱，就是害了你！」 「爹，儿不怪你，你今天没生气，孩儿打心底里高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的用心我都懂，行了，快吃 吧，都饿坏了吧。」乾文笑着将马桶里的食物分成两份，随意倒在父亲和另一边的弟弟面前。 乾豪看着地上的泔水和屎，不知道该不该动手，虽然已经吃过很多次了，但每次动手还是难，非到饿得不行的时候才下得了决心，可这泔水本来就馊得厉害，现在尚且能吃，再放上一天，说不定都没得吃了，还会更臭。 「爹，快吃吧，我可能今后来得次数要比较少了，见一面少一面，我看老弟他都拉稀了吧，估计撑不了几天了。」乾文狞笑着说道，眼中带着一丝快意。 「儿啊，你很爹没事，爹……爹死不足惜，但我是太守，若我就这么没了，阿文你顶不住的！别说那莫党和孙党，就是这湖城，你都管不好几年啊。」乾豪带着哭腔说道，肩膀抽动着，就好像真的在哭。 乾文见状只是一声冷笑：「爹啊，你聪明啊！可惜啊可惜，你做到太守，仍是运势不好，终究没有那机缘。你刚才说的那些，都不成问题。 你知道的，我什么都管得好，你把什么都交给我管，好像很放心我这个嫡长子，但你去见那些大人物，却永远只带小武，你以为我蠢啊？就因为我长得丑呗。」 「不，不是的！」 「小时候啊，您就不喜欢我，老二和老三没我聪明，您就惯着他们，我背书错了一个字，您就用长子要严格要求的理由，用鞭子抽我。 是，我吃的睡的都和弟弟们一样，但你就不给好脸色呗，如果不是我脑子好使，这湖城被我管得井井有条，在党争上还能给您出出主意，恐怕我这嫡长子的位置，早就要换人了吧，毕竟外面传得都这么真了，也没见您出面澄清。 您心里，就真把我当野种呗。 娘漂亮，您也英武，但我长成这样就是我的错？我就乐意长这样？」 「不是的！儿子，你听我说！」 未等乾豪辩解，乾文便嗤笑道：「吃你的吧，不会让您死的，过些日子我就带您回去，这几天就只是让您吃吃苦头。」 乾豪一愣：「真……真的？」 「当然了，咱们乾家续香火的就我一个，位置才坐得稳不是？另外还得在您和老弟的额头上开个洞，师尊说这样脾气就会好很多了。」 乾文点了点对方大脑前额叶的位置，然后掏出匕首，转身朝乾武走去。 「阿文你等等！小武可是你亲弟！」 「哈哈哈哈！听您这么说，我打心底高兴，现在您当我是亲生的了！」乾文大笑着将自己的兄弟按在地上。 「不！不不不不！！！」 第三百十五章 极乐诸法 苏临跟着管家在太守府走了半天，熟悉了府邸大体的布局，这太守府的占地面积虽然很大，以太守这个官职来看，倒也不算奢侈无度。 但通过几次短暂的透视窥探，苏临发现这个府邸的地下空间很大。 在苏临尝试驱开管家，自行探索，却遭到对方委婉拒绝之后，管家就昏迷在了花园的最深处。 苏临一人在太守府东逛西绕，很快就锁定了整个府邸最重要的地方，那是一处被几名持刀护卫守着的书房，而书房中有一处通往地下的密道。 他用斩仙丝在无人看守的墙上直接开出一个通道，光明正大地走进了太守的书房，随后又切开了密道的暗门，走进了地下密室。 在漆黑一片的密室中，靠着物质线视觉，苏临迅速找到了蜡烛点亮，昏暗的火光照亮了排列整齐的书架，以及书架上堆叠整齐的卷宗密函，他随便拿起一张密函，打开一瞧，略微扫了几眼，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是东瀛那边寄来的密函，但寄送的对象却不是乾豪，而是朝中另外一名官员的名字，对方让他将前线粮食的运送拖延几日，而东瀛那边提供的好处，则是数量可观的黄金，以及几枚可以延年益寿的药丸。 信中说那些药丸服用后，可以让女性回春，男人重振雄风，药效持久，男女老少皆可，久食可延年益寿，百病不侵。 类似的密函不知这一封，完全可以作为通敌的罪证，而乾豪有这些罪证，却没有举报，显然只想将其作为威慑其他同党的证据，看那一盒子药丸便知，乾豪本身也是卖国通敌的一员。 「看来湖城抬手，也没能抵挡住诱惑。」 苏临望向那盒雕工精美的木匣，无需打开，他便知道里面放着几十颗蕴含些微灵气的丹药。 这丹药的品质并不高，但对一个凡人而言，功效的确十分显著，估计乾豪已经尝到了这些丹药的甜头了。 但东瀛那边为什么敢向乾豪这个凡人，提供修仙物资？要知道凡不见仙的法则，属于极其强大的因果律，任何取巧的手段都难以逃过它的惩罚。 像这种用修仙知识提炼出拥有非凡功效的丹药，并将这种丹药施加于人，也属于在凡人面前展露神通，丹药的炼制者必将会遭到天条的反噬，并且这种反噬是打击面极广，后果极其恐怖的反噬。 诛仙司卷宗中有记载，在天条刚刚镇压整个大夏修士的初期，曾有许多修士尝试着用各种取巧的手段，获得对凡人施展法术，逃避惩罚的方法。 比如说，有修士逼迫其他修士绘制不需要用法力催动，即可生效的烈焰符咒，然后自己拿着这些符咒，对凡人进行攻击，最终的结果，却是符咒的绘制者，以及符咒的使用者，都遭到了程度不一的天条反噬，使用者直接自爆而亡，而绘制者走火入魔。 而像东瀛那样，将炼制好的丹药一路运送至这太守府，让乾豪服用，估计丹药的炼制者，以及知情的运送人，都要遭到天条的反噬，属于自杀式一次性行贿。 当然，如果这种自杀式贿赂能左右一场战争的胜负，的确是血赚不赔，东瀛那方会做出这种决策也不足为奇。 单单从这点看，保护凡俗众生的大夏天条，倒在这时成了他们的枷锁，天条将大夏这个国家与修士彻底对立了起来，导致大夏在对抗外敌入侵时，修士也不愿意伸出援助之手。 毕竟对修士而言，国家其实是个十分虚无缥缈的概念，他们没有爱国这种情怀，想让一群活了很多年，并且不管王朝如何迭代都要活下去的人，真心为某个过渡的王朝抛头颅洒热血，是根本不可能的。 当个人无需依附集体便能拥有强大的力量，那个人就无需对集体产生无价值的归属感，在这个世界是这样，在苏临 的前世，也是如此。 修士无国，正如资本无国。 苏临觉得自己的格局得到了突破，他对大夏有着归属感，因此想的是大夏，但天条改造的不应仅仅是大夏，应当是整个天下，不论是东瀛，还是哪里。 苏临逐个阅读信函卷宗，发现通敌的朝廷官员有许多，但苏临不知道这些官员的官职，因此也无从判断他们的党派所属，苏临决定先将这些罪证交给陆竹雨，让陆竹雨去处理。 「功法？居然还有功法？」苏临余光瞄到了一本修炼功法，功法的名称是《极乐诸法》。 打开一瞧，里面画着行气路线图，并且描述了修炼此种功法的种种好处，其中许多地方使用了极尽***的词汇，以描述修炼功法得到的各种快感，还说一入此道，定然念头通达，世俗烦恼全无。 但欲练此功，就需炼制各种神奇丹药来辅佐，书中附带丹药炼制方法，阐明了功效，说是但凡服用，便如坠仙境，欲罢不能，若三日无药，便痛苦不已。 轻者如白蚁噬身，涕泪横流；重者骨痛筋酸，头胀欲裂，生不如死。 而其中一主味药材，还画了图，苏临一眼便认出那是万恶之花，罂粟。 紧接着，苏临便看到了更加离谱的内容！ 那是一整套法器的制造方法，还有炼丹的复杂步骤，和其他基础知识。 那些法器的制造说明书，虽然是用大夏的文风写就，但图画画出来的法器，苏临却一眼便认出是烧杯、冷凝管、注射器等等，仔细一看，竟是一本古文化学书！ 而最后炼制出的东西，名称居然叫做「朱氏极乐液」。 朱氏极乐液……难道是朱九勤？ 「……不可能的，朱九勤连水泥这些东西都搞不出来，这么复杂的药品，还有仪器，还是注射用的！他怎么可能搞出来！」苏临蹙眉道。 难不成朱九勤的专业是化学？ 苏临继续翻阅，结果很快就到底了，这本功法中，真正与修仙有关的，只有一开始的行气口诀，剩下的全都是无需入道即可实施的手段。 值得注意的是，书里面的内容不全是用大夏文字写的，还有许多东瀛文字，只不过苏临没有学过东瀛文，因此看不懂。 不过显然作者也看不懂这些东瀛文，只是把他所认识的东瀛文字，翻译成了大夏文。 但这个朱氏极乐液的名称，在这本酷似东瀛原著的书中，就显得极其怪异了。 这让苏临无法判断书中内容的源头，它的作者到底是朱九勤，还是东瀛某人，还是说……根本就是一个名字中有朱的陌生东瀛人？ 苏临合上本子，心思很乱。 他很清楚，这本功法的分量非同小可。 如果说，丛冰清那样的人，是修仙界行走的灾难，那这本功法，就是凡间的灾难。任何掌握上述技术的人，都能随时培养出一群绝对忠诚狂热的死士。 苏临继续快速浏览着书架上的信函，在书架最靠近入口的位置，他找到了一个尚未拆封的信函，他将信件拆开，发现里面是和东瀛信使约定好的最新碰头日期，是七天后。 第三百十六章 很好杀的 「咔哒！」苏临听到脚下传来岩石破碎的轻响。 苏临低下头，还没等他应，血红色的残影便从脚下砖石中飚射而出，如箭矢般射穿了他的头颅。 在穿透颅骨的刹那炸开，苏临想到了很多，他的身体因冲击向后仰去。 下一秒，血红的暗器，犹如爆散的弹片，化作无数细小的血珠，朝四面八方爆射。 成千上万个液体血珠，在偌大的地下室如弹力球般来回弹射，每一次弹射，速度都丝毫不减，眨眼的工夫，这些血滴便化作狂风骤雨，密布了整个空间，将地下室中的所有物件打穿撕碎。 书架、功法、药盒，洞穿再洞穿，最终化作融在血滴中的微粒粉尘。 苏临在来回弹射的血雨中东摇西摆，他的皮肤被击得溃烂，缺了半块天灵盖的脑袋下，露出柔软的大脑，然而即便是柔软的大脑，在被箭矢般的血雨射中时，都会像铁壁一般，将血珠反弹出去。 痛觉被苏临以过量的激素压制，皮肉分离所传来的，唯有敏感的触碰感。 在以物质线展现的视角，代表苏临物质肉体的物质线，几乎全部集中到了体表，他现在的肌肉如刚出生的婴儿般柔嫩，骨骼如瓷器般酥脆，血管如保鲜膜般纤薄。 他内部的脏腑骨骼，仅仅维持在不会被心脏鼓动的血压撑裂的极限。 一切都一触即溃，所有器官都处于最脆弱的边界。 但苏临暴露在外的体表，却比钢铁还要坚硬。 焚血功在转移着物质线，功法是在那一束血箭刺透颅骨的刹那发动的，虽然苏临觉得反应速度已经够快，但还是慢了一拍，以至于大脑的一块受到了损伤。 从颅骨被穿透到现在过去的0.9秒，苏临完成了初步的应对。 连苏临自己都感到诧异，为何自己刚刚要用如此复杂的方式，来应付一次意料之外的偷袭。 明明即便被杀死也无所谓，只需要用往昔之影就能恢复原来的肉体。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他完成防御的1秒时，得到了答案：往昔之影会删去记忆，眼前这些信函卷宗是重要情报的唯一获取渠道，若进行了回溯，但这些信函卷宗却被摧毁，那么这次他就白来了。 毋庸置疑，不用往昔之影，用摧锋和焚血功硬抗是正确的抉择。 虽大脑部分受损，但好在没有影响思考，至少现在，他觉得战斗没有任何问题。 「偷袭者在地下吗？」 苏临稳住身形，低下头，深邃的目光朝着地下望去。 坚硬的地层是密叠的物质线，越深越黑，但第一次的偷袭，制造出了一条贯通的细窄通道，让苏临可以毫无阻碍地看到对方的位置。 他看到了，那个人在地下一百米的深处。 …… 「怎么没有恢复？师兄明明说他受伤后，身体会自动复原的。」悬浮于土层间的龙骧，好奇地望着站在地面上的苏临，心中很是疑惑。 她用土龙望天术，穿透厚重的岩层土壤，盯着立于地上的苏临。 她觉得这是一次完美无缺的偷袭。 从两天前，她便跟上苏临开始，一直在地下游动，等着苏临一人独处的机会，而刚刚，便是最好的机会。 狭窄的地下室，能让狂风血雨术的威力和持续时间，都发挥到极致。 并且因为是在地底下，她的法术不会惊动凡人，所以无需担心天罚。 刚刚甩出的那滴本命魔血，足以击穿苏临的防御，而狂风血雨的特性，保证了攻击能长时间覆盖整个密室。 即便这个天尊圣子有着师兄口中那恢复伤势的神通，也无法从这场血雨中逃走， 不管他能复活几次，只要一复活，就会被她的魔血瞬间撕碎——这是龙骧的原定计划。 但计划好似出了些差错，对方根本没有被她杀死，那个天尊圣子此刻正站在地下室的中央，沐浴在血雨当中一动不动。 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她的魔血对活物有着极强的腐蚀性，一旦与活物触碰，便会短时间内将腐蚀产生的活体残渣，转化为魔血，发生连锁反应，最终将沐浴在血雨中的生物，变成一滩相同的血水。 除此之外，它的魔血可以集中一点，穿透任何硬物，即便是厚一百米的地层，都能速度不减，瞬息洞穿——龙骧不理解，为什么这个人还能站着，这和她师兄说的不一样。 高速弹射的血珠将苏临的皮肤被射得坑坑洼洼，让他看上去像穿着一件工艺低劣的仿真皮套，但苏临全然不管正在逐渐脱落的皮肤，反而从那密集的触感中，找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你也会摧锋吗？」 苏临盯着地下一百米的偷袭者，喃喃自语道。 对方使用的，的确是摧锋，但偷袭者对摧锋的运用水平不太高明，强度是有了，但对物质线的调用过于粗暴。 苏临举起手，大量的血珠不断撞击着他的肉体，但这次血珠没有再弹走，反而像是被吸附一般，贴着苏临的体表高速流动，最终汇聚在右手掌心。 越来越多的血珠被吸走，于是肆虐的血雨逐渐停歇。 与此同时，藏匿在地下的龙骧惊呆了，她将真气灌注于双目，将土龙望天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强大的目力穿越地壳，竭力想要看清真实的战况。 终于，雨停了。 龙骧也看清了对方，那是个失去全身皮肤的血人，失去了左半边的天灵盖，柔软的大脑暴露在潮湿的空气中，他面无表情地低着头，冰冷的双眸直勾勾看着地面，就像……在看着她！ 「不会吧，他应该看不到我。」龙骧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咚咚狂跳。 「他肯定看不到！即使看到了也拿我没办法，我在这么深的地方，如果要攻击我，引起的动静绝对会惊动那些凡人。」龙骧自我安慰道。 下一秒，她看到苏临将手贴在了地上，汇聚在他掌心的魔血忽然散成成百上千条血柱，以极快的速度射入底下，贯穿岩层！渗透泥土！如坠落的箭雨般向她飞来！ 等到龙骧反应过来，感到震惊时，大量的血箭已经贯穿了她的身体，她健美优雅的身体，已被万箭穿身击打得零零散散，七零八落。 龙骧的脑海中响起她师兄对他说的话——「我在罗天门时，杀过他一次，但那家伙似乎有种神通，和门派的血海凝身大法有相似之处。不过对方连金丹都不是，若不是我当时急着救老祖，杀他顶多费些时间。你只消用狂风血雨，杀他个千百次，也就完了。」 师兄骗了她？ 好像没有，天尊圣子的确连金丹境都没到！ 但这家伙真的好杀？自己的本命魔血，只需一滴就能干掉上百个寻常金丹，这家伙却在狂风血雨里洗澡，这种人真的好杀？ 龙骧心中默念阿迦罗门的秘传心决，血海凝神大法悄无声息地施展，被击碎的器官与与横流的鲜血化作液体，在泥缝砂砾间渗透流动，被一股无形的引力聚合，慢慢拼成原本的模样。 破碎的身躯渐渐聚合，她立刻合十双掌，在密不透风的地底，朝着更深处沉去…… 第三百十七章 龙骧的奇遇 苏临轮番跳动了各种视觉观察，那个深藏在地下的身影消失了。 「被这样打中还能走，蛮厉害的。」苏临将套在身上的残缺皮肤一把撕掉，看了看满地的血水和碎成渣的书架与卷宗密函。 他走到地下室墙边，抬起手在墙上迅速刻下了一行行字，将自己刚刚的遭遇，以及收获的主要情报与线索，言简意赅地刻上去。 他花的时间并不少，特别是关于那本转译了现代化学内容的《极乐诸法》，苏临写的格外详细，凡是脑子里记得的东西全都写了上去。 等到将所有信息刻上去后，苏临指着这面墙，发动了往昔之影。 眼前的场景瞬间变换，前一刻还是整洁有序的储物密室，这一刻变成了地上铺满血水，墙壁千疮百孔的陋室，苏临衣着整洁地站在血水中间，下意识地用虚影视角观察自己的虚影。 「果然。」 苏临顺着虚影所指的方向，来到那面墙边，将墙上的文字逐句读完，眉头渐渐皱紧，之前已经想到过一次的各种感想和分析，此刻在苏临脑子里又想了一遍。 他抬起手，斩仙丝掠动闪过，墙上蜕下一层砖皮，文字彻底消失。 「七天后乾豪要和东瀛密使在城外碰头，还有那本《极乐诸法》。」苏临喃喃自语，缓缓走上楼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太守府…… …… 龙骧在地下潜行，从太守府一路游出湖城外，一直来到一片人烟稀少的树林中，她才从地下浮上地面，当她的身体从土壤中脱离时，犹如黏液般的身体，逐个将泥土砂砾从体内排出。 将肉体化作能自主聚合的半固体状的黏液，是阿迦罗门的土遁效果，是非常便捷好用的法术，不管是潜行还是逃遁，都一等一的厉害。 龙骧划开手掌，一缕鲜血飘出，在空中化作一件薄薄的红色丝衣披在身上，她正想着要不要先返回师门与师兄师尊报告一下，再从长计议，却嗅到空气中有种澹澹的血腥气。 阿迦罗门修炼以血为媒，对血气极其敏感，甚至能从血气中嗅出血液主人的命源，如果是体修，甚至能从血气中嗅出对方的修为境界。 若是灵修，也能修出对方的法力高低。 虽然飘散的血气极其稀薄，但龙骧还是闻出了一点信息——十分精纯的纯阳体质，修为应当不算高，但血却很有灵性，作为血阎罗滔天诀的修炼素材，是极好的。 龙骧舔了舔嘴唇，兴奋地循着血的味道跟了过去，这种修为低下，但本身体质天赋极佳的修士，正是阿迦罗门弟子最喜欢的修炼素材，若能妥善运用，突破血阎罗六层也不是痴人说梦。 龙骧在树林中穿行，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她闻到了肉被烤熟的香气，还有调味料的香气，就好像有人在这森林中烤肉似的。 …. 随着痛苦的呻吟声在前方出现，龙骧不动声色遁入地下，用土龙望天观察前方的状况，她看到一个容貌绝色的女子，正用树枝挑动着火堆，烤着一条完整的人腿！而在她的旁边，一个白发红童，外表年仅十岁的少女，被绑在树上，不住流泪，左腿已然消失不见。 「什么邪魔外道，竟然吃人，即便是我们都要做成丹药才能吃得下呢。」龙骧不悦地皱起眉头，心生不满。 【稳定运行多年的，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 血滴顺滑地穿透厚重的地层，无一丝损耗，像裁纸刀切纸般割出一条规整的通道，破开地面，精准地射入那女子的头颅。 伴随「啪」的一声轻响，那女子的脑袋瞬间被炸得稀烂，右手挑火的动作一顿，失去头颅的身体软趴趴地倒在火堆里，胡乱抽搐了几下，没了动静。 龙骧缓缓升上地面，冷笑一声，一脚将尸体踢开。 她估计这修士，满打满算应该也就是个结丹，被她一击秒杀也是理所当然。 龙骧走到被绑的女孩儿身边，摘下对方口中的烂布，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火雀儿。」火雀儿哽咽着说。 「哦~师从何处啊？」龙骧问。 「我，我忘了。」火雀儿说。 火雀儿，龙骧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但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了。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之后是要做成功德丹的，有名无名都一样。 正当龙骧将手伸向火雀儿的时候，她眼前忽然黑了一下。 「怎么回事？」 视野又黑了一下。 龙骧察觉到异常，勐地转身看向四周，然而四周空无一人。 又黑了一下……这间歇性的黑暗，五六秒一次，持续的时间却连半秒都不到。 龙骧没有感到身体有丝毫异常，也没有在周遭感到杀气，但这种间歇性的双眼发黑，是绝对不正常的！ 「姐姐，刚刚黑了一下。」火雀儿说。 龙骧没搭理对方，果断施展土遁，身体像沉入水面般沉入地面。 然而，她沉入地面后，视野还是黑了一瞬，但下个瞬间，再亮起时，眼前的场景已经不再是刚刚他所在的森林，而是一片漆黑的虚无。 虚无之中，唯有一点火光。 「何方上仙，烦请现身！」龙骧大声喊道，她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但却没有听到丝毫回音，这里的空间似乎比想象要广阔许多。 龙骧嵴背发凉，心脏冬冬直跳，她记得师尊曾说过，要对一个人使用神通，却令对方无知无觉，那修为境界必然要完全碾压对方，否则不可能做到。 而现在她所面对的，就是一个能将她这个藏胎境的人，无知无觉的转移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空间，对方的神通恐怖得可怕！ ……没人回应。 龙骧在黑暗中默立许久，终于开始往前走。 她在黑暗中行走，却不觉得脚下是地面，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到最后她发现，自己只需要动念便可往前移动，缓缓靠近那一点火光，他看到火光是一束火把，她与火把之间，隔着一扇牢门。 龙骧彻底迷茫了，她不明白自己在经历什么，对方是想攻击她？还是将她拉入了一个奇异的幻境？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龙骧尝试着想要施展咒术，然而却发现自己体内的炁根本无法运转，她只得推开牢门，终于，她看清了那火把的真面目，那是一个以头发为柴薪，熊熊燃烧的头颅，而那个头颅的主人被粗壮的铁链束缚在一个巨大的木十字桩上，不知死活。 「谁啊？」头发燃烧的女人听到了牢门洞开的动静，她扬起被剥去脸皮的脸，用空洞的眼眶望龙骧的方向，呆呆地询问「这么快又到了？放我出去好不好？啊……不出去也没关系，让我听听苏临哥哥的声音。」 月入寒渊 第三百十八章 龙骧的奇遇（二） 眼前这个人……不，或许不应该称之为人了，龙骧也不知道要把眼前这个东西称之为何物。 她只能从对方的声音，和身体的部分形态，依稀可以看出这个被拘禁在十字桩上的人，是个女人，但她的肉体，大部分已经被破坏了。 她的肋骨被尽数抽出，没了骨头的支撑，皮肤软塌塌地披在胸前，透过皮肤能看出覆盖在内的内脏形状，她的腹腔被打开，缝合的伤口缝隙内，传来老鼠吱吱吱的声音，黄绿色的脓水不断从伤口内滴落。 烧伤、刀伤、淤伤、刺伤……龙骧可以在对方身上找到自己所能想象的所有伤势，眼前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传说中的酷刑大全的实体展示模型。 「求你了。」悲槐南悲伤地说道。 龙骧突然反应过来，蓦然响起刚才对方提到了苏临的名字，难道这女人也认识自己要暗杀的天尊圣子？而且她还叫对方哥哥。 不对不对！注意力不该在这里，现在应该想的是自己为何会来到这。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龙骧向着黑暗虚空中唯一的受虐者走去。 悲槐南抬起头，愣了片刻：「能不能帮我把肚子里的老鼠抓出来，好难受。」 龙骧犹豫了片刻，将手按进那恶臭粘滑的腹腔内，将那不断挣扎的老鼠，一只接一只地抓出来，随着老鼠不断被抓出，悲槐南的脸上也露出舒适的表情。 「这是哪里，要怎么离开这里？」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谢谢你帮我，有你在，就舒服多了，你想和我一起舒服一下，还是和我一起难受一下？」 「你在说什么？」 龙骧皱起眉头，忽然看到面前的虚空中浮现出两个扭曲浮动的大字：苦、乐。 「选乐好不好？我痛得受不了，什么都想不起来，如果你选乐，我就告诉你我知道的事。」 「真的？」龙骧半信半疑道。 悲槐南点了点头。 龙骧选了那个「乐」字，在做完选择的刹那，面前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子，身体开始高速愈合，她的眼眶长出肉芽，变成眼球，头顶的火焰熄灭，伤口全部愈合，短短几秒，她就变成了正常人的模样。 但很快，她的皮肤如鱼鳞般寸寸掀起，而龙骧的皮肤与对方一样，也寸寸掀起，强烈的剧痛让龙骧跪倒在地，冷汗不住地流出。 她所有感官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不断掀起又合拢的伤口上，适应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堪堪忍住这密集的痛觉冲击。 她艰难地从地上站起，看到眼前的女人与她一样，身上肉鳞开合，但对方却一脸陶醉沉浸，仿佛她不是在忍受酷刑，而是在享受手艺高超的推拿按摩。 「舒服多了，谢谢你。」悲槐南腼腆地道谢。 龙骧想要回话，思绪却被尖锐的痛楚割断，甚至无法完成一段完整的思考。 …. 「我……要怎么离开这？」龙骧咬牙道。 「很快你就能走了，一个时辰，你这个样子只会持续一个时辰，我想你再帮我一个忙，求你了。」 悲槐南脸上舒适的表情逐渐趋于平澹，快乐对她而言，过于短暂，因为感情是会转移的。 「你特么的！全是我帮你，你现在把我搞成这样！」龙骧用力一拳朝着悲槐南脸上打去，结果自己脸上也传来一阵剧痛，她明白了，自己的痛觉是与眼前这个女人共享的。 【鉴于大环境如此， 奇怪，这女人的脸怎么这么眼熟？等等，这不是自己刚才在外面看到的那个女人嘛？但好像……好像很久之前就在哪儿见过来着。 还未等龙骧细细思考，眼前的场景开始逐渐模湖 ，黑暗散去，她看到树木和火堆的轮廓，还有不久前被自己斩首的那具尸体。 痛觉仍旧存在，但体内的炁却可以运转了，龙骧当即施展血海凝身，结果身上的伤势在愈合的刹那，又立刻裂开了，她现在浑身肉片裂开千处，风一吹，犹如千刀万剐。 这种痛楚，普通人早就无法忍受，但阿迦罗门的弟子，因为修炼法门独到，因此对痛楚的忍耐力异于常人，但即便是对龙骧，这种酷刑的变态程度，依旧是过于超前了。 龙骧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用师门的止痛功法，消去这等剧痛。 「你谁啊？本来好好的在吃饭，突然就把我头砍了。」 声音从身后传来，一把剑便狠狠切进龙骧的肩膀，身上溅出的魔血如利剑般向身后的人射出，结果却在即将碰到怒槐南时，突然左右分开，射入林中，仿佛怒槐南身前有一道无形的屏障！ 怒槐南飞起一脚踢中龙骧的肚子，将对方的身体踹得凌空飞起，手中宝剑在瞬息之间，冲着对方身体连续勐砍数十下，最后脱手甩出，将龙骧钉在最近的树干上。 剧烈的痛楚让龙骧心里只剩下咒骂，她就搞不懂了，自己碰到的修士怎么都是这种怪物，之前那个苏临是结丹境，眼前这个妖女也是结丹境，结丹修士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捏死吗？ 为什么都是一群爆了头都干不掉的怪物？ 她记得师尊说过，修仙界中像阿迦罗门那样，即便肉身粉碎也可以复原的门派寥寥无几。 即便是那些九大仙门，也只是不断提高自己肉身的防御力，或者提高术法神通对施术者的保护效果，只有他们阿迦罗门，以血为媒，方能不死不灭。 但这个妖女是怎么回事？她没了脑袋的尸身明明还在火上烤，她怎么好端端地站着，而且衣服还穿的一模一样！ 「真让人恼火！老娘我每天吃肉逮人已经很烦了，还有你这种人上门找死，杀还杀不掉，干脆把你关进铜牛里好了。」说罢，怒槐南念诵了一串意义不明的咒语，空中突然便掉下一只烧得通红的铜牛。 …. 铜牛居中分，怒槐南上前一把卡住龙骧的脖子，拽着龙骧往那铜牛里拖。 魔血爆炸般朝四面八方溅射，然而却一滴血都碰不到怒槐南。 龙骧想要将身体化作液体逃离此地，却赫然发现身体已经无法液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女人，拽着她往那可怕的刑具走去。 「等等等等！我错了我错了！」龙骧大声求饶，「上仙有事好商量！我认识苏临，我认识苏临啊！我们说不定是自己人！」 此话一出，龙骧感觉自己脖子上劲道一松，心中一喜，断定自己搔到了对方的痒处，她强忍着剧痛，脑袋飞速运转，分析着自己当下的处境。 她刚才在那虚空中听另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叫苏临哥哥，就猜到此人与苏临关系匪浅，最开始她并未在意，但现在她突然就记起来了，这个女人和苏临身边带着的那个女子，样貌几乎一模一样！ 怒槐南站在原地愣了片刻：「你进去看到另一个我了？这可不能让他知道，你还是进去吧！」 「等等！等——」 未等龙骧再做挣扎，便被怒槐南一把丢进了铜牛之中，娇嫩的皮肉与高温铜铁接触，发出滋滋滋的焦响，沉闷的尖叫声随着两半铜牛的合拢，被封印在密闭的空间中，最终从牛鼻的两个特制孔洞传出，变作「哞哞」声。 在怒槐南怪异的念咒声中，刑具铜牛飞上天空，消失不见。 月入寒渊 ，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三百十九章 找茬 大街上人还是很少，往来的官兵却谈笑风生，全然没有一点战时的紧迫感，反而充斥着一种欺压百姓的酷吏气质，对这种反常的现象，苏临已经猜到了原因。 他暂时不打算继续赶路了，至少要在这湖城逗留七天，因为七天之后，便是东瀛密使与乾豪交易的日子，趁此机会，可以尽可能将隐藏在朝廷里的内鬼尽数揪出。 除了私通外敌这件事，让苏临挂心的还有城外那帮举止古怪的流民，那种极其贴近阵法仪式，但却毫无意义的自虐行为，这种自虐行为让苏临联想到清虚菩萨。 如果是清虚菩萨的信徒，那会对这个异象有所头绪吗？ 自己认识的人当中，有谁是清虚菩萨的信徒？ 苏临想起了秋三福，在吃心鬼的方寸地，秋三福帮了他们不少忙，如果没有她将牛出息吸收到自己身上，他们就无法那么快收集到有关吃心鬼的情报。 秋三福临别时曾经对他提出过一项交易，拜托他替她杀死莫问行，现在莫问行已经死了，虽然不是苏临亲手杀的，但也算是达成目的了。 「竹雨姐好像还留有与秋三福联络的传讯玉符，不知道现在还联不联系得上她。」苏临边走边想，不知不觉便回到了最初的客栈。 一阵不合时宜的呵斥声，吸引了苏临的注意力，抬起头，发现不知何时，客栈门口已经围满了官兵，一名身穿精致盔甲的男人站在门口，正与某人理论。 苏临认出那身盔甲与李啸林相同，对方的身份也是都指挥使。 「你这样让我很难做啊！乾公子请你们去太守府上小住，这太守府可不是这客栈所能比的，李大人您带上那位小姐跟我一道走，对你对我都好。」 「这我做不了主，还是等苏大人回来在说吧。」李啸林十分客气地回道，尽管他官职不低，但随行护卫就这么几人，在别人的地盘上，自然没什么底气。 更何况，朝野上下皆知，莫党和严党势同水火，而湖城太守和武安太守自然也不对付，明面上他们同为朝廷命官，实则是对手敌人，在敌人的地盘上，凡事更要小心。 「我亲自请都不来，看来李大人是嫌弃太守府了？」 一名青年背着双手，晃晃悠悠地从大街的另一头走了过来，苏临一眼便认出，对方是此前在府中偶遇的太守长子，乾文，那张脸真可谓过目不忘。 如铁桶似的官兵分开一条道，让乾文走到正中间，乾文抬着他那地包天的下巴，睥睨地看向面前的李啸林，他的目光越过李啸林的肩头，看到了坐在大堂吃点心的洛槐南，眼睛顿时亮了。 这一刻，乾文内心有了新的乐子可寻，虽然是在其他女人身上施展过无数次的腻歪玩法，但若对象换做眼前这个绝色女子，那他不介意再来上几番。 「乾公子，又见面了。」苏临推开那帮五大三粗的官兵，走到客栈门口，笑意盈盈地看着眼前这个叛国官员的子弟，心中奔涌出无法遏制的怒意。 他看向洛槐南的眼神，让苏临很不爽，恨不得直接将对方的眼珠子给挖出来，虽然很轻微，但苏临也察觉到了体内那股正在缓慢复苏的占有欲，他觉得应该待会应该再回去用用铁块。 乾文转头看向他，那不屑的眼神毫不遮掩，这让苏临感到些微的诧异，对方虽然是太守之子，哪怕私通外敌，心不在大夏，至少表面功夫还得维持一下吧。 他现在怎么说也是代表御史大夫来的，但看乾文那眼神，却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苏大人，跟我走吧？否则怕是你们出不了这城啊。」乾文走上前，摆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轻轻拍了拍苏临的肩膀，半是威胁，半是挑衅。 周围的官兵，手悄无声息地按上了刀柄， 苏临身后的李啸林也同样严阵以待，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连客栈内都彻底安静。 掌柜和店小二躲在柜台后，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苏临感到厌烦了，虽然他能以世俗的御史密使的身份，与对方博弈周旋，但或许直接灭掉湖城太守及其同党，办事会更加彻底方便，哪怕是在天条的约束下，以苏临现在的体魄，杀光一支精锐队伍，易如反掌。 苏临在心里稍微制定了一下计划，第一步挟持乾豪的长子，然后带人去太守府将乾豪的家眷全部控制起来，并打听出乾豪当下所在的位置，等乾豪回来后一并拿下，将有价值的信息从对方嘴里拷问出来。 正当苏临想要出手，突然一个声音从人群的外围传来：「老子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卖国贼！」 乾文眉头一皱，转身向四周怒吼：「哪个鸟人在说话！」 「砰！」 如惊雷骤鸣，乾文的膝盖被直接洞穿，口中发出凄厉惨叫。 周围官兵不约而同地拔出刀锋看向身后，却看见在对街屋顶，一个男人背阳而立，手举一棍状物在眼前，作瞄准状，那些官兵不由分说朝着屋顶爬来，但听「咔嚓」一声轻响，黄色的金属弹壳落地，又是一声惊雷，一人的额头被直接洞穿。 「咔嚓！」 「砰！」 「咔嚓！」 「砰！」 三声雷鸣震耳欲聋，三个官兵倒地身亡。 「妖法！是妖法！」 剩余的官兵惊恐地四下奔逃，街上所剩不多的平民更是逃得没影，只剩走不动道的乾文，满脸恐惧地趴在门槛上，口中不解地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怎么能大庭广众用法器呢，为什么没有天罚？」 当乾文说出这种话，苏临已然明白乾文也并非凡人，但此刻苏临已经顾不上乾文不正常的发言了，他睁大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屋顶上那个模糊的身影，胸中剧烈跳动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他很清楚为什么没有天罚，因为那玩意儿不是法器，那玩意叫步枪！ 「奇变偶不变！」苏临大吼道。 对方没有反应。 苏临继续大喊：「hoareyou？」 屋顶上的人缓缓放下了手中的三八大盖，沉声道：「符号看象限，allthebetterforseeingyou.」 「啊？」 苏临愣了一下，心说英文回答不应该不是沉默iine，thinkyou吗？ 第三百二十章 逍遥居士 但苏临很快就抛开了这点疑惑，反正对方说的是英文就对了，必然是老乡无疑了。 「苏大人，这位大侠是？」李啸林心惊胆战地上前问询。 在李啸林耳朵里，那什么「鸡变我不变，富豪看相见」，一听就是绿林好汉间的暗语，至于之后那好爱油和叽里呱啦，应该也是江湖上通用的接头暗号。 显然，这短短两句，苏大人已经获得了这位侠客的信任，这让李啸林对苏临更加高看一眼，对像苏临这种上可获得御史大人青睐，下可纵横于江湖草莽的能人，他除了服气，还是只有服气！ 屋顶上那位大侠，一看便知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刚才那声若雷霆的绝世暗器，一发穿膝，三发杀三人，杀人不见影，就是烈风弩都做不到这等地步！ 直到现在回想起来，李啸林依然心有余悸。 「老乡！」苏临激动地喊道。 「老乡啊！快上来，我下去怕被暗算！」屋顶上的男人激动地说。 「等着，马上就来！」 苏临的心情从未有过如此的畅快，他足尖点地，在墙上顺势借力，轻轻松松跳上屋顶。 等到近距离接触，苏临也看清了对方的面貌，他的脸遮挡在斗篷下，没有皮肤，赤红肌肉***在外，外观极其惊悚恐怖，第一眼便让苏临想起了此前听过的那个故事。 不会错了，这位老乡就是猪八戒的主人，这世界还真小。 虽然心里很激动，但苏临也只是表面很热情，他脸上的笑容和内心的警惕是分开的，毕竟在这个鬼地方再正常的人也可能发疯，哪怕同为地球人，也要做好对方已经变成怪物的心理准备。 在迎上去的时候，苏临一直想用特殊视觉来解析对方，但因为大庭广众，他不能动用修仙者的力量，只能等下找个安静的客房两人单独聊聊天，顺便也看看对方究竟是不是修仙者，修为境界又到了什么地步。 这位老乡将三八大盖往背后一甩，捂着自己的脸，安抚道：「别怕，我遇到了些意外，所以脸皮没了，你过来多久了？你知道这鬼地方不对劲吧？不过遇到我就没事了，我罩着你！」 「来这很久了，该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了吧，修仙什么的。我其实一直在找你，我还遇到了你养过的猪呢，你养的猪都化成人形了。」苏临说。 「什么？猪变成人了？」 作为开场白，这问候的确怪异了些，但男人也只是茫然了一会，很快便接受了这离奇的事件。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自我介绍道：「我叫赵勇，穿越过来也挺久了，你现在好像是朝廷的人啊，在朝廷做什么？」 说罢，赵勇瞥了眼下方的李啸林等人。 苏临：「做点微不足道的闲差罢了，现在正要去前线，你呢？你以前在边境的村子生活的吧？后来我只知道你被……」 苏临隐晦地指了指自己的脸，岔开话题道：「日子还过得去吗？」 「哎，找个地方细聊吧，把这个丑八怪也带上，当人质挺好，他好像也是修士呢，居然知道天条。」赵勇指了指下方的乾文说道。 「那就去我的房间吧。」苏临说。 赵勇那本该有眉毛的位置，血红色的肌肉微微一皱：「我刚才杀了人，太守府那边肯定要找麻烦，不换个地方？」 「没事，我应付得来，别看我这样，还蛮能打的。」苏临说。 赵勇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把左轮递给苏临：「满子弹的，老弟你留着防身，行走江湖，光靠法术活不久的，关键时候还得靠美式居合！好几次我遇到斗不过的修士，都是找机会往凡人堆里一钻，反手就是一枪，阴人贼好使！」 苏临一听乐了，心想这老哥说话一套一套的，还挺幽默，看起来不像精神有问题的样子，如果赵老哥真是普通人，那实在是太好了，自己总算有了个可以叙旧的人。 赵勇戴上一张破破烂烂的面具，与苏临一道从屋顶上跳下，走进了客栈，洛槐南见苏临进来，立刻上前问好：「苏临哥哥，事情解决了？这位是……你的朋友？」 「你小子有福啊。」赵勇淡笑道。 「槐南，去准备些茶水，我和勇哥要单独聊聊。」 说完，苏临一把拎起早早爬到桌底下，哆嗦个不停的乾文，冷冷道：「你不会以为我把你忘了吧？要烦劳乾公子陪我们一下了。」 说罢，苏临扭头看向李啸林：「李大人，太守府若来人了，烦劳通报一声。」 「是！」李啸林恭敬道。 苏临拽着乾文与赵勇一道上楼。 进了客房，一关上门，苏临立刻转化视觉，用物质线视角对赵勇进行了扫描，他一眼就看到赵勇身上多出了普通人没有的器官。 赵勇腹部的位置，长着一张巨大的嘴巴。 他居然是元婴修士。 除此之外，苏临还发现赵勇那代表男人的繁衍器官，没了踪影。 苏临的心冷了下来，感到一阵无法言说的悲哀。 「老弟，你结的丹胎有点古怪啊。」赵勇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其他人的丹胎都是一团肉，你这丹胎怎么像气一样跑来跑去的？」 「你们也是修士？」乾文插嘴道，「我也是！都自己人啊！」 得知赵勇苏临都是修士后，乾文咬牙抠出了膝盖里的子弹，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都是修士就好说多了，都是误会，误会啊！要早知二位乃同道中人，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就算给我十个熊心豹子胆，我也不敢动这歪念头啊。」 此时此刻，乾文心中早有了算计，当他听到丹胎，便知道眼前这个御史密使，居然是结丹境修士！这比他这个筑基可强多了，这等人物，他是绝不能招惹的。 不过好在他的师父逍遥居士乃是元婴境，若搬出师父的名号，多多少少可以震慑这两人，保住一条小命应该没问题。 然而，乾文却发现他说完这话，这两人竟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他，就仿佛他说的话十分不妥。 乾文被赵勇盯得脊背发寒，那张没了皮肤的血红的脸上，肌肉纹理清晰可见，长久视之，犹如恶鬼，令乾文不寒而栗。 乾文胆战心惊地低下头，不敢言语，却听到赵勇开口讥讽：「应是刚入道不久，大抵觉得自己修了仙就不算凡人，和修仙者是同类了。」 苏临也阴恻恻地冷笑：「不愧是太守的儿子，修了仙也不忘把朝廷官僚那套搬过来，这种时候还敢套近乎。」 乾文的表情僵住了，他感觉身体很冷，心里很害怕。 「我……我师父是逍遥居士。」他哆哆嗦嗦地说。 第三百二十一章 大夏修仙的历史问题 「逍遥居士谁？你认得吗？「苏临向赵勇投去询问的目光。 「元婴境，信奉红尘仙，身上背着一个外婴，擅长扭曲人的元神，神通手段十分厉害。 而且他会制毒，也不知他从哪里搞来的方子，弄出了d品，这种东西在这个时代简直无敌，再加上他本身还是元婴修士，根本没人除得掉他，在凡间门徒众多。 听说更靠近东边的石虎关，那的老百姓，有许多已经成了瘾君子，几个总兵和逍遥居士手底下那些分发d品的凡人，也都搭上了线。 那些将军用这种东西给伤兵止痛，打仗前搞一些鼓舞士气，我估计下一步就是腐蚀朝廷了。 若让他得逞，利用朝廷踏平几个仙门都不成问题。」 乾文听到赵勇这么说，顿时心下一喜，但下一句话，又立刻让他如坠深渊。 「我杀他好几个弟子了，这家伙收徒乱收的，和开窑子似的。」赵勇说。 乾文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放弃了狡辩。 苏临若有所思地；瞥了乾文一眼，说：「那太守府的那本《极乐诸法》就是他的了。」 「《极乐诸法》？是本怎样的功法？」赵勇问。 「功法是给入门的修士学的，运气路线很简单，但后面记载的内容，算是古文翻译的现代化学书，不过逍遥居士应该不是原作者，里面把吗啡叫做朱氏极乐液，其中还有一部分东瀛文。 对了，勇哥，你那把三八大盖自己做的吧？为什么不把制作方法教给朝廷呢，当时朱九勤还没驾崩，他也是穿越者，你和他搭上线应该会好过不少，而且朱九勤是好人。」 苏临自己是没机会，但按时间计算，赵勇应该是有大把机会的，而且他所掌握的制造三八大盖的技巧，对抵抗东瀛贼入侵有极大帮助，***厚禄必然少不了，但不知为何，赵勇反而没这么做。 赵勇微微点头，不无后悔道：「我很佩服他，也的确想过去找他，但我接触修仙很早，而且天条也有了，比起做官我当然更想成仙，毕竟穿越了谁不想成仙啊。 谁都觉得自己是主角，都想着后宫成群，独霸一方，长生不死逍遥自在。 而我刚好还会造这种步枪，这种枪在有天条束缚的修仙界是绝对的大杀器，靠凡人这种随时可利用的外界因素，单杀元婴也不是不可能。 但若是我把三八大盖的制造方法普及开来，那这种优势就拉平了，所以我想等境界更高些，修为更高些，再把武器的制造方法告诉朱九勤，结果却等了很久……直到这皮被扒了，我才开始真正开始修炼。」 苏临点了点头，心中的疑惑解开了，他还以为会是更复杂的理由，结果却如此简单，却又如此合理。 「现在呢？现在你已经是元婴了。」苏临说。 赵勇：「我还是觉得不好普及，我贡献出***造方法，固然在短时间内可以击退东瀛贼，但这种短暂的领先优势毫无意义。 之所以在地球，武器优势能主宰战争，是因为你能靠强大的武器，在短时间内平推到别人大本营，而在这短时间内，对方无法抄袭你那先进的武器工艺。 但在这儿不一样，我们击退了东瀛贼又如何？根本打不过去，因为出了大夏便是修士的战场了，在修士的战场上，三八大盖形同玩具，我们推不平对方大本营。 即便我们击退了东瀛贼，他们却能拿着样本固守老家，在那弹丸之地花三五十年研究出批量制造三八大盖的方法，等到再入侵时，我们的优势就真的一点儿都没有了。 天条在某种意义上，成了束缚啊。 东瀛那边的修士很厉害的，我曾经偶然和一个东瀛修士交手过，法器神通和符箓都 很强，互相配合起来令人无法理解，我几乎是死里逃生。」 苏临蹙眉：「差距真有这么大？」 赵勇点了点头：「嗯，像修仙一样，很多法器、符咒、丹药的修炼，都需要极其特殊的地点、时节、气候、素材。 一旦开始制作便会引动天地异象，声势极其浩大，而一旦制作完成，必然是稀世罕见的神器。 但在大夏，这种神器是造不出来的。 我曾经得到过一块稀有的金属，靠一本炼器残卷，可以炼出一个威力绝伦的法器，但我按照书中所写算了一下，适合修炼的地点是京城外的一处交通枢纽，那里风水好，而且需要修炼七七四十九天。 在这七七四十九天中，对天气的配合也有着苛刻要求，必须用阵法操纵气候，来配合炼器过程。 也就是说，我要在日交通流量上千的交通要道，待上七七四十九天，并且让这片地儿，动不动暴雨倾盆、电闪雷鸣、一会像北极，一会像非洲，你觉得可能吗？」 「的确。」苏临换位思考，深深感受到了对方的无奈。 赵勇叹息道：「我们这里的极品法器，在东瀛那边只能算很普通的良品，人家都是几十年几百年炼出来的，我们这边只能在深山老林里短时间试试，日子一长，可能一个商队路过，看你洞府门口有道彩虹，你就g了，那时找谁说理去？」 苏临无话可说，虽然这例子听起来很搞笑，但苏临知道这就是现实。 从遇见天尊至今，苏临战斗很少依赖外物，因此也极少考虑这方面的需求，如今各种现实问题往面前一摆，苏临觉得莫良生此前的担忧不无道理。 大夏修士，对世俗凡人确如猛虎饿狼，但对外，他们也是极其重要的城墙屏障，朱九勤创造了凡不见仙的天条，等于一口气屠光了所有猛虎，却也是拆掉了极其重要的城墙。 孰轻孰重，当真是非难断。 但苏临也很疑惑，这种潜在风险并不难想到，朱九勤身为一代明君，各方面决策都十分英明，他没理由不去考虑这些风险。 即便没考虑到，当年头次东瀛入侵，也应该给他上了一课，难道他完全没吸取教训吗？ 还是说，他想到了对策，但却没来得及实施？ 哦，差点忘了，朱九勤早在东瀛入侵之前就是凡人了，连诛仙司的存在都彻底遗忘，自然也忘了这些修仙界的历史遗留问题。 「要解决的问题可真多啊，勇哥你近来是如何打算的？」苏临问。 赵勇指了指自己的脸：「我在找我的皮，找了好些年了，此外，我还在收集一本功法，在这里他们将之称为邪功。 我想你可能也困惑过，这帮修仙的疯子口中，为何会有一个统一的邪修标准，但如果你知道那本功法，你应该就能理解了。」 苏临点了点头：「听人说过，《回神七篇秘录》是吗？」 「没错。」 第三百二十二章 回神七篇秘录 关于《回神七篇秘录》，苏临最早是从南志贤那儿听来的，后来在诛仙司的书库里也了解过一些，简单来说，它是一部残卷十分普及的功法，据说其中四卷非常好找，对天赋要求极低，但修炼难度却极高。 「《回神七篇秘录》，被广为人知的仅有四卷，入门需要修炼最初的分魂和魂归两卷，修炼方法并不难，但几乎没有试错余地，若在分魂后，没有立刻学会魂归篇，就等于人格分裂了。」赵勇说道。 苏临蹙眉：「你修炼了？」 「嗯，但我没到疯魔的程度，回神秘录最危险，也最被人忌惮的，是决念篇。 没有修炼决念篇，就不算是真正的邪修，你知道瞒天道人吗？」 苏临表情一凝，沉声道：「知道，一个奇怪的吃心鬼。」 「吃心鬼？看来你知道的比我还多，我不知道吃心鬼是什么，但我知道这家伙就修炼了决念篇，一旦修炼了决念篇，你就不再是个人了，而是一个执念，一个夙愿。 你当时立下的那个念头将会决定你整个人生的走向，并且无法修改，无法回头，若你的立下的执念是飞升，你就会为了飞升不择手段，不管是杀害至亲，还是自残自虐，都不在话下。 决念，等于为了一个最终目标，抛弃其他所有顾虑，这就是它被广大修士所忌惮的地方。 瞒天道人立下了什么信念我不知道，但他很危险，我的几个道友曾经认识尚未修炼决念篇的瞒天道人，最明显的变化就是性格大变，或者说没有性格，又或者说变成了完美的演技派。 有很多元婴散修在追杀他，但死掉的已经有好几十个了，据说有几个与他交手却死里逃生的人交代，他身上背着很多很多曾经追杀他的修士的外婴，呵！听起来和假的似的。」 「反正，只要不修炼决念篇，单独修炼其他残卷，不会出什么问题，就像融魂篇，这一篇功法，甚至是天下妖修的根源，不依赖它，妖修就无法将妖魔的肉身与自己融合在一起，获得妖魔的习性与力量。 我修炼了分魂篇，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疯了。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赵勇叹息道。 苏临偷瞄了眼对方的***，猜测赵勇失去的重要事物，或许与这往事有关。 「别多想，不是什么悲泣绝恋，就是单纯疯了而已，甚至是黑历史在我把疯掉的那部分魂魄剥离出去后，就恢复正常了，某种意义上，是回神秘录帮了我。」赵勇说，「如果能找回我另一份魂魄，封存起来，再好不过了，如果不行的话，就想办法灭了。 你呢？你最近做什么？现在有师父吗？ 和你聊到现在，觉得你还挺正常的，真好啊，希望今后咱俩也能一直这样。 毕竟在这个世上，能聊往事的也只有你了，穿越前的生活，不管什么时候想起来，都好幸福啊。」 赵勇目光闪动，那惊悚恐怖的脸庞居然流露出一丝温柔与满足。 「我宁愿继续当我的程序员，每天996，放假时偶尔捣鼓我的军事模型，哪怕没老婆，没房子，都无所谓，至少那时候，老子的坤巴还在，皮肤也还在。」 苏临没忍住笑出声来：「对不起啊勇哥，我懂你，但你说话好搞笑，和脱口秀一样，这和咱们修仙者的身份不太相符啊。」 赵勇也笑出声来：「我也就和你说说，前世我很幽默的，情商又高，要不是人丑，妹子都排长龙追我了。 我的宗旨！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保持本心！就算来到这鬼地方，也要轻松愉快，如果一个正常人，被这鬼世道整成了苦大仇深的样子，那就真让那个强迫我们穿越的神明看笑话了。」 苏临一愣：「你知道是有神让我们穿越的？」 赵勇也一愣：「没啊，里不都这么写的吗？我买彩票这么多年没中过奖，穿越这种低概率事件，会轮得到我？背后肯定有什么东西在搞事，只不过咱们斗不过它，也就知足常乐，得过且过吧。」 「服气，向你学习。」苏临竖了竖大拇指。 赵勇摆了摆手：「哎，我也就口嗨，哪怕我再怎么乐天，也比不过世界观设定啊，我连自己坤巴都剁了，哪还能说自己没疯呢，刚才的话，也只是愚己以娱人罢了。」 说罢，赵勇神色一凌，盯着苏临认真道：「不过你这身体不对劲啊，从刚才进门开始，你就在练功，你别告诉我平常你也是这样的，就算一心二用，这注意力也太牛逼了，真气的运行毫无滞碍，源源不断，滔滔不绝，这么久不带停也不带错的，这什么功法？」 「罗天门的《混元道体》，但不是练出来的，我看完一本诡异的书后，就变成这样了，想停也停不下来。勇哥你的视觉也进化过了？」苏临说。 「嗯，看我右边的眼睛是不是和左边的不太一样？右边的眼睛是从别人身上摘下来的，那人是医修，可以看穿人脏腑五气，气血真气循环，还有一点预知未来的本事。」 「能预知未来？」 「准确说是预测，或是演算，通过观察你现在身体的状况，这只眼睛便能自动补足未来的身体状况发展，在自然发展的情况下，看到病症的未来观。 你这病症……有点奇怪，你应当命源为火，但现下已经升起一股木气，木生火，自然火更旺盛，但未来你还会生尽，这金是怎么来的？你命源中土性几乎没有，照理说不可能又如此旺盛的金气。 不过你要小心啊，火克金，金气生发的位置是心脏这边，将来的你的心脏可能会出问题。」 苏临一听，并不惊慌，这种发展虽然没有没有预料，但也有心理准备，毕竟混元道体的幻境整个都围绕着五行展开，身体的改变自然也和五行息息相关。 「那我该怎么办？」苏临问。 赵勇沉思了片刻，走到苏临背后，沿着脊背轻点了几下：「这，这，这，这三处插针，下的针得是法器，属性应当是水，可以隔绝金火冲撞，消耗金气来维系针的效果，针又能隔绝火气的侵蚀，等于你损耗的只有气，但道基至少不会受损。」 苏临点了点头，心想和自己的治疗预案一模一样。 在听到心脏生金时，苏临脑中就出现了这种治疗方案，灵感自然是来自于幻境中数百年的行医经验。 只不过苏临刚才还不确定幻境的医术能运用于现实，直到赵勇这么说，他才确定，自己能这么治。 「勇哥，你修炼的是什么功法？另外你有什么信奉的真仙吗？」苏临问道。 第三百二十三章 闲聊 「忘忧仙子、真武大罗天真君，我这两个都信，除此之外，我还信奉德善法王，至于修炼的功法嘛……五花八门，凡是有用的，并且和我命源相配的，都会试试。」赵勇漫不经心地说着，默默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慢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光。 苏临端起茶壶，替对方将茶水倒满，他吐槽着对方信奉的真仙太多，又不忘追问对方信奉的缘由，两人在不大不小的厢房内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仿佛两个无所事事的上班族，互相交流双方公司的情报。 「说到底，在这个世界，真仙实际上就是靠山，和前世社会的大官要员没啥区别，人活世上，不能全靠自己，没有靠山会活得很艰难。 虽然有很多真仙倡导的行为和思想都诡异得像是邪教，但有些还是能勉强接受的，譬如我说的那三个。 前两个谁都能信，第三个德善法王，也是鼓励人做善事的真仙，他的信徒都喜欢劝人向善，相处起来舒服些，你信什么？」 「天尊。」 「天尊？」赵勇眉头一皱，目光下沉，一直沉到记忆深处，「我见过不少天尊信徒，感觉他们好像没有固定统一的思想大方向，与其说是信徒，更像是一群民科老师，喜欢教人做事，每次见到他们，不是在对别人说教，就是互相吵架辩论，这帮人不成组织，无纪律，总让人很奇怪，其中有个……算了，不提也罢。」 苏临也只能尴尬地笑笑，毕竟赵勇说的也都是事实，天尊的信徒就是这样，心里各个都觉得自己的构想能改变世界，推动时代发展，创造良性循环，但整体来看，却是没主心骨的。 就连苏临自己也一样，他想着定新天条，阿蓝莫良生想着改旧天条，他们除了自认为自己的出发点是好的，双方并没有太多共同点。 「大家都是这样的，比较自由嘛。」苏临打着哈哈，一语带过。 赵勇点了点头，忽然话锋一转：「诶对了，你在这湖城办事，还要多久？没要紧事就赶紧走吧，城外那些难民你看到了吧？这兆头可不太好。」 「你知道怎么回事？我看他们根本没有修为，也不是在施法，但普通人怎么可能忍受那种自虐式的自杀行为？ 但看他们应该也不是被人控制了，在这么众目睽睽下，若是被人施法控制，背后的施术者肯定已经入魔暴毙而亡。」 「鬼知道！但经验告诉我，越是反常的事就越要远离，恐怖电影里死掉的***，都是因为屋子里发生各种怪事却不跑，非要掺和一脚才死掉的，这个世界也一样。 不要接触自己不了解的东西，你见识的可能还少，我希望你永远不要遇到那些你无法理解的事物，这个世界，不是修士的世界，即便是最强的修士，在那些无法理解的事物前也脆弱得不堪一击。 …. 这个世界可怕的永远不是生物，而是现象，或许这里到处都是无逻辑，无征兆的诡异规律，就像凡不见仙遮住了凡人的眼，我们修士，难道就见到真实的世界了？ 万一你仍旧在被套娃中呢？或许有种更高级的存在，叫神、灵，或者上帝，而修士被‘仙不见上帝，的规则束缚着，和凡人一样灯下黑。 或许你身边最重要的人已经消失，而你已经遗忘。 你又怎敢保证自己不处于这种诡异的困局中呢？」 苏临赞同地点了点头，赵勇的怀疑精神让苏临对这位前辈更加钦佩，在对方身上他看到了闪耀的理智光辉，而他口中所说的远离未知的原则，无形间也契合了天尊最初告诉他的真理——牢笼即是幸福，无知即是幸福。 在无能为力的情况下，待在栅栏的范围内，保持自身的无知，便是人生的最优解了，虽然苏临并不那么选，但他觉得赵勇这么选很 好。 「小临，这给你，没事儿多联系。」赵勇随手拿出一块很小的玉挂件丢给苏临，放在耳边做了个打电话的姿势，「我优化过，用不着写字，可以直接传声，使用方法是声控激活，你只要说‘拨打赵勇，就行了，就是聊天时费些真气法力。」 「谢谢。」 苏临接过这块现代化的古代玉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自从与赵勇碰面，苏临便时不时感到一种无厘头的东西时隐时现。 那种感觉像打地鼠中的地鼠和马里奥里的蘑孤，在你眼前晃来晃去，让他从以往俯瞰众生，扭转国运苍生的云端视角，下降到充满琐碎趣味的日常。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神器，huann.】 「勇哥你要走了吗？」 「本就是路过湖城，出手也只是听说了太守的暴政，所以顺手积些功德，毕竟我是信德善法王的，但我要往北边的大山里去了，我要找的天材地宝在那里，去玩了就被人抢了，时间还蛮紧的，越快动身越好。 虽然只聊了这么一会，但反正有电话嘛，我们随时联络！ 大夏虽大，但飞来飞去也是很快的，想我了，随时来找我。」 赵勇拍了拍苏临的肩膀，可怖的猩红脸庞，露出了老大哥般温和可靠的微笑。 他起身瞥了眼沉默的乾文：「这人你自己处理了吧，但逍遥居士你要小心些，以现在的你对上必然是死路一条，如果遇到，能跑就跑吧。」 「知道了勇哥。」苏临压下心中的不舍，目送对方走出房间。 但还未等苏临喘口气缓解沉重的心情，赵勇突然推开门又折返未来，在门口歪着身子，贼头贼脑地低声问道：「外面那小姑娘，你上垒了吗？」 苏临双眉拧成了一股麻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答复。 赵勇却摆出一副会意的表情，下巴一抬：「我懂！不过问你床帏之事了，但哥提醒你，那妹子是玄阴之体，你现在火气过盛，木气又衰，双修很滋补的。而且我刚进门就看出那丫头对你有意思，我觉得吧……」 赵勇沉吟了一会，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教育道：「做个真男人，该上时就上！好不容易穿越了，别像我一样失去了才后悔，在原来的世界，哪里能见到这么漂亮的女孩。 况且嘴巴能骗人，身体骗不了，你瞒不过我这只眼。」 月入寒渊 第三百二十四章 乾文的下场 苏临头疼地按着额头，抬起手指着门口画了个圈。 「你能用圆润的姿势离开吗？您应该去忙您自己的事了，小弟的这些小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真是不听劝。」赵勇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转身下楼，恰巧碰上了刚刚准备好茶点，正准备送上楼的洛槐南。 「您这么快就要走了吗？」洛槐南惊讶道。 赵勇脚步骤停，像是想起什么，牵起洛槐南的手，嗓音慈祥地说道：「弟妹，来这边，我和你单独聊几句。」 「……哦。」洛槐南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默默跟赵勇来到一楼靠窗的无人座位。 屁股刚刚落座，赵勇便开口道：「你就和小临一样叫我勇哥就成！关于你和小临的事儿，我要多嘱咐几句，你别嫌哥话多。」 洛槐南听到弟妹二字，雪白的脸颊刷的一下，烧得如晚霞般通红，她嘴角微微抽搐，想笑却又不得不维持矜持文静的形象，只得咬着嘴唇，羞涩地低下头。 「勇哥，那个……我和苏临哥哥，不是那种关系。」洛槐南澄清道，言语中却带着丝丝遗憾。 「你喜欢苏临吧？」赵勇直接一记直球轰出，势大力沉，迅若闪电，惊得洛槐南抬起头，一脸茫然。 她下意识地摇头想要否认，但樱唇开合，话却说不出口。 「是喜欢？」 洛槐南的脸红得如苹果一般，脸颊一阵潮热：「苏临哥哥他，把我当妹妹看。」 「对！我看出来了，但现在，你俩其实就隔了层窗户纸，那小子脑子转不过弯来，他其实也喜欢你，就是他把自己当你亲哥了，觉得做夫妻不合适，但凡事都有办法。」 洛槐南眼神一亮，张嘴就想追问，但在青楼受过的调教，让她强行收住了自贬身价的言辞，转而委婉地否认：「勇哥别说笑了。」 「没有，有些事，没发生就不会发生，但一旦发生就成了！生米煮成熟饭听说过没？」 洛槐南微微抬眉：「你的意思是？」 「没错。」赵勇意味深长地点头。 「但万一，万一……」 「肯定没有万一！但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我教你几个试探的办法……」 赵勇勾了勾手指，示意洛槐南靠近，随后在对方耳边叽叽咕咕说叨了几盏茶的功夫，紧接着又从斗篷下掏出了各种瓶瓶罐罐，将其中几瓶塞到洛槐南手中。 在和洛槐南进行几番面子与道德上的推拉后，他强行将药瓶送到了对方手里。 「放心，保证万无一失！出事了你就栽赃到我头上，就说我看他体内真气暴乱肆虐，将双修解救之法告诉了你，而你怕他命不久矣，所以就做了这些事。」赵勇打包票道。 洛槐南看着手里的药瓶，心中的罪恶感几乎要满溢出来，但那些浓重的罪恶感，却仿佛被身体内某处空洞吸收一般，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计划可行的喜悦。 「撒谎……不太好吧？」洛槐南犹豫地看向赵勇。 赵勇肩膀一耸：「我撒谎了吗？刚才说的都是实话啊。」 「那……」 「弟妹不该谢谢我吗？」 「谢谢勇哥。」洛槐南浅笑道。 「哈哈，那哥走了！听哥的话，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先试探，后设局，生米煮成熟，就什么都有了！」 说罢，赵勇潇洒地一甩衣袖，迈出客栈，大步消失在湖城的街头。 洛槐南看了看手里的瓶子，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脸上羞涩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变得冷静。 她望着赵勇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 「好像是个好人，但就是不知道对苏临哥哥是不是真心好。」 洛槐南盯着手中的药瓶，心想这些药粉丹丸也不一定与对方说的是同样的效果，必须验证一番才可相信，虽然她觉得赵勇不会害苏临。 但她也能看出来，苏临对赵勇有着非同寻常的信任，明明两人才是第一次见面，但苏临哥哥却露出了那种她从未见过的表情，就像对方是他失散的亲兄弟似的。 既然苏临哥哥对此人没有足够的戒备，那就由她来观察警惕。 至于这些丹药，就找南志贤去检验吧，他精通丹道药理，一定能说出个一二三。 洛槐南整理完思绪，将点心送上楼：「勇哥刚刚走了，苏临哥哥，吃些点心吧。」 她轻轻将托盘放在桌上，不动声色地观察苏临的表情，发现苏临似乎有意无意地躲闪着她的目光，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好久了，从武安城出发前到现在，苏临就一直很奇怪。 「槐南你先出去吧，我要问这小子一些事。」苏临看向乾文，控制自己的目光不去看洛槐南，但对方身上那股茉莉花般好闻的清香却时刻缭绕在鼻尖，提醒着对方的距离与位置。 「我知道了，晚上是下来吃，还是我给你送上来？」洛槐南贴心地问道。 苏临：「放在门口就好，让李啸林他们也别打扰我。」 「我会和他们说的。」洛槐南安静地退了出去，无声地将门合紧。 苏临长舒了口气，盯着乾文，眼神变得阴冷：「解释一下吧，所有的事。」 …… 苏临在等待，在等待一个回报的消息。 审讯乾文花了一天，整顿湖城，花了四天，这期间苏临的到的最有用的消息，便是太守乾豪的下落，知道了乾豪并非带着小儿子出城办事，而是被他这个长子囚禁了起来。 「你，你不能杀我，我师父是逍遥居士，如果你杀了我，他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双手双脚被麻绳捆住的乾文，被泡在一口大缸内，大缸下燃烧的木柴让水温不断上升，乾豪的皮肤被泡得通红，仔细观察，水中已经有细小的气泡开始缓缓上浮，距离沸腾，或许已经用不到多少时间。 「我不会杀你的，还有很多酷刑等着你呢，这方法是我刚刚从李大人那儿打听来的，他们说这样被热水泡过的皮肤会很嫩，一鞭子下去开裂后，根本愈合不起来，会慢慢烂掉。」苏临说。 「我能说的已经都说了！你可以和我订立同心咒啊，为什么不用同心咒！」乾文喊道。 苏临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都说了，我相信你。」 「那你……那你现在为什么？」乾文不解地看着苏临。 「什么为什么？你觉得我会留着你？」苏临有些哭笑不得。 他开始怀疑，乾文这个人，究竟有没有见过除他师父之外的其他修仙者，竟然用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与他谈判。 刘禄想要靠桃林散人，被他杀了。 楚北陵想要靠他叔叔，靠他圣子的身份，被他杀了。 现在乾文也一样。 第三百二十五章 当街行刑 「我不是一般的弟子，我掌管着这个湖城！师父用得着我，我若死了，师父定然第一时间知晓，到时他回来，必然将你们赶尽杀绝，我知道你不是我师父的对手，我昨天都听到了！」乾文说。 苏临冷笑一声：「你师父能把我怎样？天条之下，人人平等，他能奈我何？」 「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你杀了我，到不了石虎关！不，你连湖城都出不了！谁都知道我被你抓了进来，都指挥所的人不出半日就会带人来寻，你杀了我，就得死！ 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整顿这个湖城了？都指挥使吴大军，和他手底下那帮兵，做的事比我也差不到哪儿去，你要当青天大老爷，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当你儆猴的那只鸡！ 他们一定会杀你！只要你们死在这湖城，莫家和皇帝都不会知道。 但你只要放了我，你放了我，我可以帮你出湖城！」 苏临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往身后挥手，大声道：「过来吧。」 身后的李啸林立刻带着护卫走上前来，用几根木棍将大缸夹住，稳稳抬起。 「混账！我看你们谁敢！」乾文冲店小二大骂道。 「乾公子，我也是按吩咐办事。」李啸林冷冷道。 「你们谁敢动我，我就杀了谁！」乾文嘶吼道。 李啸林用一种怜悯的目光望着乾文，他为这人感到可悲，这个人还不知道，自己惹的是个什么人物，就在大前天夜里，他也劝过苏临，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乾家盘踞湖城多年，根深蒂固，盘根错节，远非处理一个长子就能了事。 哪怕就是将整个太守府都端了，湖城管事的，也轮不到他们。 毕竟说话靠的是拳头，刀剑盔甲，而不是大义和是非对错。 但一夜过后，李啸林闭上了嘴，湖城变了天，苏临用湖城整个都指挥所的血，向他证明了什么叫真正的万人敌。 「吵死了！抬出去抬出去，别让大家等急了，乡亲们都干等着呢。」苏临催促道。 李啸林命人将大缸中的乾文抬到了大街上，乾文泡在热水里，看着围聚在客栈外的平民百姓，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湖城街上有这么多人了，自他整治湖城之后，街上总是冷冷清清的。 「来人！来人啊！快给我把此人拿下！」乾文大声喊叫着，心里渴望手下来将苏临拿下，毕竟此刻人山人海，苏临身处人群之中，不过凡人而已。 而且他在湖城势力极广，虽然他作恶多端，但与他一样作恶多端的同党却数不胜数，他圈养的数千官兵，每个都是欺凌霸女，恃强凌弱的人渣，乾文很清楚，那些人渣知道被肃清的下场，所以他们绝不可能站到苏临这一边。 一个御史密使算个鸟？区区一队人，湖城的都指挥使，轻而易举就能剿灭他们，在天条之下，军队面前，即便元婴也只能缩着尾巴做人。 「来人呐！」乾文大喊，心里却越来越害怕。 这场面，太奇怪了。 安静。 死般的寂静，明明人很多，但却安静得令人害怕。 拥挤的街道上空，唯有他自己沙哑的呼喊回荡不散，管这条街的李队长呢？那些巡逻的官兵呢？吴指挥使呢？ 乾文惊恐地四下张望，忽然，他瞳孔骤然放大，在人群中他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爹！」乾文惊道。 骨瘦如柴的乾豪被人搀扶着，站在人群中，冰冷的双眸无情地凝视着他。 苏临走上早就搭建好的高台，对众人喊道：「规矩之前说了！人人有份，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但不能过了，别让其他乡亲父老没得动手……好了，把 他捞出来吧，按抽签的顺序来。」 「苏大人！苏大人！」乾文流着泪，绝望地看向苏临，「放我一马！」 苏临露出笑容：「这城太冷清了，我不喜欢，我喜欢有活力的都城……借你的头，让大家开心开心，也让湖城有个新开始。」 乾文张嘴还欲说话，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老人，拿着荆棘走了上来，一旁的李啸林叮嘱老人只能抽腿，老人点了点头，咬紧牙关，抡圆了臂膀一鞭抽在腿上，顿时皮开肉绽，碎肉横飞。 乾文发出凄厉的惨叫，眼珠飞速转动，扫视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想要道歉，想要乞求原谅，但现在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走上前来，那是许九的未婚妻，被自己玷污了清白身子的少女，她手里拿着一根短木棍，对一旁监督的李啸林轻声说了几句。 李啸林默许地点了点头，随后少女上前，一把抓起乾文的头发。 「对不……」 最后一个字没说出口，短棍捅进嘴巴，猛力一搅，上下牙龈传来钻心剧痛，坚硬地颗粒状事物顺着血水滑进喉咙，他几乎通得要昏死过去。 紧接着，是许九。 乾文睁大眼睛死盯着许九，此刻他已经说不清话，紧接着，许九拿出了一个已经腐烂的肉团：「你让我吃过！这是你亲手从你弟弟割下来的！」 乾文紧闭着嘴，结果被一拳打在脸上，随后一团恶臭塞进口腔，刺鼻的味道直冲脑门，他忍不住呕吐起来，五脏六腑翻江倒海。 他觉得时间过得好慢，他期盼着师父从天而降，带他脱离苦海。 哦，不可能的……这里是凡间，天条悬于所有修仙者的头顶。 一张张陌生的脸孔轮番出现在乾文面前，一次次凌厉的阵痛让他无法忍受，却又无法死去。 鞭子、榔头、火针、片刀……凡是能上场动手都经过叮嘱，动手时格外小心细致，偶有失控也会被立刻拦下，他们积压多日的怨恨，必须靠惨叫来抚平，靠血肉来宣泄。 湖城从未如此井然有序，这场漫长的行刑，从中午一直进行到下午，当然这样的刑场还有很多，苏临整顿了整个湖城的守卫军，将其中罪责最重的几百人挑出来执行死刑。 其实，乾文一点都没想错，如果他遇到的不是苏临，而是其他人，的确拿他没办法，毕竟修士也不能以一敌多，面对数十个官兵也束手无策。 但苏临不一样，他在当天夜里，便背着一捆刀，孤身一人去了都指挥所，然后临街的百姓们听到指挥所的惨叫持续了一天一夜，直到清早开门，苏临红衣踏血而出，刀刃尽断。 苏临寻到钥匙，开了城中武库，将盔甲武器分发给城中的青壮年，将武装力量换一遍血。 投降的人，按罪处以鞭刑，或其他刑法，留一条狗命。 不投降的，当场诛杀。 第三百二十六章 没了铁块 苏临大刀阔斧，犹如雷霆闪电般的肃清诛杀，震慑到了所有人，即便是那些一直保有良心，暗地里帮过老百姓的底层官兵们，也都感到不寒而栗。 他们从未听说过，居然有官员可以不上报朝廷，就一口气杀这么多人。 甚至有人怀疑苏临的身份不是官员，而是造反的贼首。 更有甚者，将苏临视作天神，特别是那些眼看着苏临进了都指挥所，然后一身浴血，却毫发无损走出来的人，他们在目睹了指挥所内人间炼狱般的惨状，无法想象苏临在里面做了些什么。 李啸林站在苏临身边，胆战心惊地询问：「苏大人，这如何向皇上禀报啊？」 杀的人太多了，死了一大帮朝廷命官，李啸林已经被吓坏了，但现在他在苏临手底下办事，他除了听从吩咐，是一点反调都不敢唱。 「这事我会处理，你别管。」苏临已经想好，让柳四娘联系诛仙司，然后让诛仙司处理这边的事。 「请允许在下说一句，您把这的官员全都杀干净了，下面上来的不一定会治理。」 「哈哈哈！你觉得还有人能比乾家治理的还差吗？就算是放条不会做事的狗，湖城也不会如此水深火热。」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的意思是……属下见过许多官员，但或多或少都有贪腐之嫌，即便再清廉，时日一久，也未免同流合污。」 苏临瞥了对方一眼：「李大人来管这湖城如何？」 「不不不！在下不行的，在下德不配位，能力不足！」李啸林惊得连连后退，换做正常的升官李啸林自然愿意，但苏临送的官他打死也不当。 苏临笑意盈盈道：「怕什么？德在人，和位置什么关系？ 才能更是无从谈起，只要凭良心做事，以民为重，且不说区区湖城，纵使这天下，都能管得过来。 大夏的问题是无可用之才吗？是那帮人才没了良心。」 苏临拍了拍李啸林的肩膀：「把乾豪带去督察府牢狱，之后我有话问他。」 说完，苏临转身进了客栈，独留李啸林不安地站在街上，他看着街头暴怒压抑的民众，听着那些罪有应得之人痛苦凄厉的惨叫和求饶，一种令他十分害怕的东西在心底慢慢滋生。 …… 阴暗潮湿的牢狱，一盏油灯在桌上微弱地燃烧，烛光将一老一少两个身影印在长满黑苔的石壁上，苏临的指尖绕着酒盏碗沿缓缓转圈，目光时不时瞥向眼前身戴枷锁的老者。 若以乾豪通敌卖国的罪名，理应处死，只因苏临尚未获知对方与东瀛使者来往的细节，因此才留他一条小命。 在几天后，他要代替乾豪前去与东瀛使者会面，如若顺利，能从对方口中套取珍贵的情报，自然最佳。即便不顺，也要就此将对方拿下。 而苏临留下乾豪，主要便是想知晓以往他们交流沟通的各种细节，以及与东瀛来往的朝廷命官还有哪些。 几个时辰的审讯非常顺利，在苏临答应保护对方家眷，并且让乾豪那已成阉人的小儿子活下去后，这老头便将知道的所有事都一五一十交代了，通敌官员的名单写满了整整一页纸，收获颇丰。 「不管我回来与否，你会死在我和那东瀛密使碰面的第二天。如果顺利，我会保证你的家眷与小儿子好好活着，有必要我会带他们一同上路，但如若出了意外，那湖城的百姓会对他们做什么，我就管不着了。」苏临盯着对方的眼睛说。 「老夫在此叩谢！」乾豪跪在地上，重重叩头。 苏临起身抬了抬手指，示意牢吏将对方关押妥当。 当苏临穿过冷飕飕的通道，走出监牢的大门时，夜空新月高悬，苏临嗅到空气中 飘散着一股令人迷醉的暖香，苏临顺着香气的方向望去，看到一盏在黑街静静亮着的小小灯笼，洛槐南提着灯笼，安静地站在督察府的门口。 这场景让苏临不由得想到了妻子等待丈夫的画面，一瞬的思绪快速扩散，许多美好的生活日常陆续闪过脑海——疲惫时搭上双肩轻轻按捏的柔荑；夜深时的添油点灯；香喷喷的饭菜；带着花香的床榻，柔软的温暖身体，潮热急促的呼吸…… 思绪闪电般放出，又闪电般收回，刹那间的意yin，仿佛幻觉般的信马由缰，就像小时上课时开小差神游异界那般令人舒适自然，犹如一种理所当然的放松。 苏临深吸一口气，发动神通刺激全身的痛觉神经，犹如万千火针扎进肉体，苏临不禁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 他缓缓将痛觉调整在合适的水平，让自己的注意力不得不放在抵抗痛楚上，但又可以维持正常的身体行动。 在做完这些后，苏临缓缓走向洛槐南。 「苏临哥哥！」洛槐南小步跑上前来，「还没吃晚饭吧？我给你带来了。」她将手伸进怀里，掏出几块包好的肉饼，还是热的。 「回去吃就好了，还带过来。」苏临笑道。 「怕你路上饿，而且夜路难走。」洛槐南说。 「你知道的，我想不饿就不饿，而且再黑我也看得清。」苏临说。 洛槐南笑了笑，短暂沉默了一会，轻声道：「我怕你没人陪。」 苏临一怔，心里突然空白一片，但洛槐南很快便笑着改口道：「哈，开玩笑的，苏临哥哥又不是我，我只是想来这等你，一个人在客栈，怪没意思的。」 暗淡的月照着稀疏的树影，风在叶的缝隙间吹拂，将洛槐南身上的气味带到苏临的鼻尖，她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到苏临的肩膀，摆动的双手若即若离，摩擦似有似乎，仿佛只要伸手就能永远握住。 身体的疼痛好像都消失了，当苏临意识到时，神通已经不再让肉体发疼，思绪只想着进一步，更进一步，让这一刻更热烈、更亲密。 这一天，回到客栈后，苏临彻夜未眠，即便是将自己弄得筋疲力尽，也没能进入梦乡。 平静的日常在逐渐扭曲着，就像那突然变异，并且无法屏蔽的多彩视觉一样，苏临敏锐地发现自己的生活正朝着一种极度不健康的方向发展。 吃饭吃不香了，甚至说没有味觉，当然嗅觉也同样如此，耳鸣开始变得严重，他远超常人的五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退化着，只有在思念洛槐南之后，心情得到短暂放松的时刻，感官才会回归……犹如诅咒。 而且身体变得很容易疲乏，睡眠更是无从谈起，神经在恍惚和清醒见来回横跳，现实变得越来越五感，而关于她的意yin却变得越来越真实，一些乱七八糟的逻辑推理，也开始不断攻击大脑。 在这种状态快速劣化的情况下，与东瀛使者碰面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 「铁块……铁块。」苏临失神地喃喃自语，「啊，忘了，铁块被带走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会面 苏临开始怀疑自己曾经所学到的那些成语与知识，是否是被后人曲解了意思，为情所困，茶不思饭不想、废寝忘食、行思坐想。 或许这些形容词本身就不是运用了夸张的修辞，而是实事求是将某种相思病的病症给记录了下来，而现在苏临就处于这种极端痛苦的境地。 他吃饭喝茶没有味道，坐着走着都会走神想到她，根本睡不着，身体对时间的体感流速也变得极其诡异，前阵子若不是有人来叫他吃饭，他就忘了吃饭这回事。 苏临本以为用肉体掌控的神通，分泌合适的化学激素来调控情绪，便能摆脱这种现状，但事实是他失败了，即便是过量分泌多巴胺都无法抑制思念时的苦楚，而与槐南相处时的快乐，却连痛觉神经过度活动都无法消除。 苏临知道这是有他无法明确感知到的更高级的感官在作祟，在操控他的身体和感受，但他却无可奈何，迄今为止除了铁块能起到治疗起效，其余手段都收效甚微。 明天便是与东瀛密使碰面的日子，但现在苏临的精神和肉体都处于一种劣化的状态，若就这样去会见对方，或许会出意外，他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对，还是大局为重，赵勇说的也没错，真男人该上就上，如果你不能处理好这次会面，可能湖城就会遭殃，可能前线也会遭殃，继而便是大夏遭殃，你怎么忍心看到这种事发生？】 【槐南不是挺好的吗？你们两情相悦，水***融也是水到渠成的事，而且你也知道在未来你们注定变成那样的关系，既然如此，何须抗争？天尊都说了，未来不可变。】 「我这是走火入魔了。」苏临揉着黑得和墨水一样的眼眶，看着铜镜中枯槁异常的面貌，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将自己的活力从这具身体里抽走，明明修炼了《混元道体》的他，肉身几近凡人的极限，不管如何疲惫，何至于到这种地步？ 「苏临哥哥，明天你就要去见东瀛的细作了，你还不睡吗？」洛槐南站在门口，眼神关切地望着苏临。 虽然她很担忧，但每当她觉得很担心的时候，总会莫名其妙地平静下来，心情变得开心，变得很乐观，但她还是不希望看到苏临这副模样，就像冥冥中有个声音在对她说，要照顾好苏临。 「就睡了，就睡了。」苏临点点头，他倒是想睡，也困得不行，但他知道现在是睡不着的。 他坐在床沿愣了一会，说道：「槐南，你今夜能在我房间陪我吗？等我睡着后你再回去。」 洛槐南点了点头：「你等我一下。」 「快点，我想早点睡。」苏临说。 他看着洛槐南走出房间，然后打了一盆热水，手里捧着香炉，她在床脚点燃香炉，然后跪下给苏临脱靴子。 「我自己来就好！」苏临急忙道。 但洛槐南却拨开了苏临的手，轻声道：「我在醉仙楼也经常给客人洗脚和按背，难道我能给那些人洗脚，就不能给苏临哥哥你洗脚？还是说……苏临哥哥你嫌弃我手脏？」 「没……没有的事。」苏临别过头，双手抓紧床单，任由洛槐南将自己的靴子和袜子脱去。 温热的水浸没了双脚，细嫩的双手在脚趾的缝隙间轻轻揉搓，洛槐南的按摩非常细致，手艺很好，苏临抓床单越抓越紧，仿佛是忍受严刑拷打的犯人，忍得很辛苦。 终于，酷刑结束了，苏临躺上床，盖上被子，忽然困意如潮水般席来，如积蓄多日的洪水突然决堤，在一瞬间淹没了清醒的意识，在头沾到枕头的刹那，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噢噢噢——！！」 苏临在鸡鸣声中睁开双眼，昨日的疲惫一去不返，清醒的意识重新回到身体，灵活有条理 的思维，还有浑身上下满溢的力量感——他又活过来了。 「苏临哥哥，你醒了？早上好？」纤细的手臂轻轻摩擦着苏临健壮的侧腰，耳边响起的慵懒嗓音像掺了蜜糖。 苏临惊恐地转头，只见秀发散乱的洛槐南微笑着躺在床上，睡眼朦胧地望着自己，他立刻掀开被子往下一瞧，看到裤子还穿在身上，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是和衣而眠。 「好久没看你睡这么沉了，我怕我回去后你又睡不着，所以就浅睡一会。」洛槐南揉着眼睛，优雅地打了个哈欠，利索地翻身下床，「我给你去买早饭，苏临哥哥再睡一会吧。」 苏临如释重负地躺下，心里莫名有些奇怪的失落和遗憾。 「为什么还不回来，至少得把铁块给我送回来吧。」苏临叹息道。 窗外的公鸡第二次打鸣，街上逐渐传来贩夫走卒的叫卖声，苏临有些惊讶的起床，来到窗边推开窗户，他看到了卖大饼的，卖油条的，还有买菜的，这热闹的场景是苏临进湖城以来第一次看到。 太棒了，这就是劳动人民的力量啊，即便没有官员的管理，老百姓也能好好地活下去，就像现在，明明是百废待兴，但仅仅是杀了一帮为非作歹的豺狼虎豹，和乾文那个人渣，城中的生活就开始渐渐复苏了。 「真好啊。」苏临面露感慨，心情愉悦。 在洗漱完毕，吃完洛槐南送的早饭后，苏临孤身一人骑马出城，前往与东瀛使者约定的碰头地点，碰头的位置在城外十里外的东边树林，那是一处破庙，也是当初乾文关押他父亲和弟弟的地点。 当苏临抵达目的地时，早早便有人在等待了。 一个身材魁梧，头发凌乱油腻如浪客的雄壮男子，披着一件宽大的粗布麻衣袒露着胸膛，带着笑意的嘴角叼着一片青叶，懒散地坐在破庙的门槛上，与苏临遥遥对望。 苏临翻身下马，将视角切换，五彩斑斓的超高数量色彩，从视野中抽离，眼前的所有景物化作以物质线构成的素描画。 树木、破庙、石头都变成了黑色的线条，坐在门槛上的男子，身体颜色呈淡灰色，显然也是修仙者，但肉体强度并不高，筑基巅峰的体修，即可达到这样的水平。 当然，若对方是灵修，则另当别论。 除此之外，苏临也没发现现场有任何埋伏和幻阵。 「为什么不是乾豪来？」男人扶着腐朽的门框缓缓站起，用他那带有明显东瀛嗓音开口。 第三百二十八章 傲慢的东瀛人 「我代替太守大人来这，太守大人因为一些事来不了了。」苏临说。 男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似是完全不在意苏临这个陌生的脸孔，转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苏临。」 「苏临？」男人眼眸一亮，「这可是个被百鬼之王所憎恨的名字啊。」 「你说什么？」苏临皱起眉头，十分遥远的梦境片段在记忆的深处浮起。 在那个梦境里，他以朱九勤的视角阅读了远在正日国密友的来信，信中密友所讲述了亲历妖魔的场景，而信中他之所以能逃脱，也是因为在最后时刻听到了那诡异的，如某种悠长鲸吟的哨声，在信中对方将之写作「苏临」，正好与他的名字相同。 而现在，眼前这个男人说苏临是百鬼之王所憎恨的名字，若说这其中没有关联，苏临是不信的。 「那个百鬼之王憎恨的人也叫做苏临？」苏临装出一副探听八卦的表情，漫不经心地询问道。 男人嘴角一扯，淡淡一笑：「人？你为什么觉得樱魅的祖先会憎恨一个人呢？你的名字只是与那场雨同音而已，那场雨为肃霖——肃，肃杀之意，霖，为雨。」 男人一边说，一边在空中写字，苏临看对方在空中写下的笔画，竟然与当今的大夏文「肃」、「霖」二字相同！ 苏临不客气地当场戳穿了对方：「你就胡扯吧，这肃霖二字，明明是大夏开国以来创建的文字，难道你们正日国的妖魔祖先，比大夏的建国时间还短吗？」 男人闻言一怔，旋即发出一声冷笑：「呵！大夏的文字？你们大夏的文字有大半起源于我正日国源远流长的密文，你们推崇至极的镇武皇帝，当年来我们正日国时，不过是一个无能，却又有着与才能不匹配的胆子的凡俗之人罢了，你们大夏的那些文字，也全是抄袭我们的上古密文，根本不是朱九勤自创！」 苏临有点懵了，朱九勤「创立」的文字，可是实打实的汉字啊，怎么可能是正日国的上古密文，这家伙是在明目张胆的撒谎吧！不会是想和前世的大韩一样，将大夏的汉字偷过去当祖宗吧？ 「哼，我就知道你不信，你们大夏人不会相信你们的皇帝其实是个无能之人，更不会相信你们现在的大夏文，实则是抄袭了我们正日国的上古密文。 但当年可是我爷爷收留了你们那个高祖皇帝，才有你们现在所谓的这个大夏，要算起来，我的家族可是你们整个大夏的恩人呢。」男人用极其不屑的语气说道。 苏临看对方的表情，并不像在开玩笑，或许此人的家族真与朱九勤有着莫大的渊源，苏临想到《极乐诸法》中的朱氏极乐液的内容，有大量的东瀛文字，或许他对此会知晓一二。 说完，男人收起笑意，表情变得严肃：「不说没用的了，带我进城吧，湖城接下来，就由我来管理吧，军权也一并交给我，我承诺给乾豪的***厚禄，自然少不了他。」 「你究竟是谁？」苏临质问道。 乾豪的供词中，说他从未见过哪个东瀛方面的高级军官，两方来往都是用信函物件交涉。 但眼前此人说话的语气强势，举手投足随意且霸道，不像一个普通信使，特别是最后还说要收下湖城的军权，这更证明对方是东瀛派来的特殊人物，修为虽然不高，但至少是被委以重任的人。 这就说明……此人知晓很多机密情报，若将他拿下，或许能通过一些手段，让他吐出机密情报。 苏临谢谢看向对方，不动声色地问道：「阁下是体修还是灵修？」 男人扬起嘴角，笑了：「太守让你这个结丹修士来见我，不会是想出尔反尔吧？」 苏临略一沉思，便做出来决断，他转身牵起马的缰 绳，恭恭敬敬地说道：「不不不，怎么可能呢，若太守大人真是想出尔反尔，又怎么会让我一个人来？请您跟我来吧，我带您进城。」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苏临心里已经想好了战斗方案。 从现在开始，从这破庙到湖城城门这十里地的距离，他每走一步，都必须做好立刻出手攻击的准备，这是为了后续战斗中，给往昔回溯的使用做铺垫。 如此一来，即便回溯会删除所有记忆，他也可以无需浪费时间进行复杂的形势判断，只需要进行简短的两步思考，就能立刻发动攻击。 第一步，观察周围环境是否在瞬间发生变化，若是，则证明已经进行回溯，那么便立刻执行第二步计划：以当下脑海里的想法，立刻对固定方位或方向发起进攻。 他现在虽然有诸多神通傍身，但能用于进攻的也只有凝聚命数的激光眼，以及摧锋修炼出来的斩仙丝，除此之外便只剩下强化自身的焚血功，用于防御的肉身物质线搬运。 至于拳脚功夫，在短距离杀伤力极强，在发生直接的肉体接触时，甚至能用摧锋直接破开对方的防御，对敌人的肉身造成毁灭性打击，但在泛用性上，却无法与激光眼和斩仙丝相提并论。 说起来，直至今日，他都还没学过取巧的法术，不管是对摧锋的修炼，亦或是那些功法的修炼，都是针对最基础，最根本的体质。 不像南志贤，在战斗中更依赖法术的欺骗，和技巧的操纵。 虽然针对肉身的强化修炼，极其可靠，下限极高，上限也不低，但苏临也意识到了，这样专攻一门的修炼方法，在战术的选择上是很匮乏的，如果没有往昔回溯这样的神通，那他就真是一个只会以力对敌的纯粹武夫了。 或许，等这次在天尊回来之后，他应该向天尊讨要一些更具欺骗性的诡异法术，以充实自己的战术备选。 特别是他现在已经无需修炼低低级内功，单靠《混元道体》，肉身就会自动增强。 这种情况下，将修炼重心放在更注重功能性与变化性的法术上，或许才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这些事放在以后再想，总之现在应该把注意力全都放在突变的场景上，以及在这个场景应该使用何种方式攻击，就像前几秒他还想着用激光眼扫平东面的树林，那现在应该多点变化性，譬如说……用斩仙丝布成网状在身前防御，同时用激光眼向着西侧横扫。 苏临全神贯注，假想眼前的风景已经发生了变化，斩仙丝缭绕在指尖，随时都会甩出，当他做足了心理准备的时候，视野中的一切都如电影跳进般切换。 万物焚尽。 第三百二十九章 承天命者 葱郁的密林坠入了涌动的火海，倾倒的火树掀起灼热的高温气浪，带着致死的毒气拂过焦黑的大地，将皮肤表层的水分彻底蒸干，滚滚的黑烟遮蔽天空，赤舌在目力所及内缭舞。 眼球干燥到无一丝水分，每一口呼吸都是足以烧伤生物的高温毒气。 苏临的身体被痛苦的洪流所淹没，但并非惯常之痛，而是来自于身体的最深处的，排除在神经之痛的另类痛楚，仿佛折磨着全身每个细胞，每个脏器都在发出极限的哀鸣，它们在说——快逃！ 「啊啊啊……」 模湖的血色从视野的最上方缓缓流下，粘稠如浆，剧痛如高频振荡的电锯，将思维粗暴地切割为镜子般的碎片，一切的想法都粉碎了，但痛感却像光线般在镜片间无限反射，碾磨着苏临的理性。 思考无法持续，但十指的斩仙丝依旧如预期般挥出，在面前交织成无形的锋利刀网。 苏临的行动如计划一般没有丝毫拖延，几乎是下意识的本能，周遭空间的命数朝着双目汇聚，伴随一声释放到极限的怒吼，比视角还要浓稠的红潮从双目喷涌而出，目力所及之处烈焰熄灭。 西边燃烧的林木仿佛沉入冰冷的海水，火木在接触红芒的瞬间散去了烈焰，万分之一秒，木材中的可燃成分被消耗殆尽，无法解释的化学反应让有机物瞬息成碳，焦木被气化为二氧化碳，空气中的氧气如压缩般汇聚，氧含量急剧降低，短时间内无限逼近于零。 【鉴于大环境如此， 树木消失了，肉眼可见的一切都被荡平，自苏临往西只剩下赤红的大地。 苏临的发泄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停歇，力竭般扶膝而立，几乎差点跪下。 那个赤裸这上半身的男人如磐石般，站在砂砾岩石熔化的岩浆中，脚踝被岩浆浸没，他魁梧健壮的上半身散发着熔铁般滚烫的光泽，密布着数百个蜂窝状孔洞的强健背嵴，无数指节大小的昆虫正从中不断钻出。 它们在空中散开薄如蝉翼的翅膀，发出蜜蜂振翅时的嗡鸣，它们环绕在男人周边，如尽职尽责的护卫，危险而致命。 而与这种昆虫酷似的尸体，在这火风肆虐的焦土之上，足有成千上万。 男人如山岩般岿然不动，皱眉眺望着陷入虚弱状态的苏临，表情困惑。 狂蜂不能理解。 究竟是什么神通法术，才能让这家伙能不断地死而复生，越战越强？莫非他与自己一样，承载着整个国家的气运吗？ 不。 大夏不应该有承载国运之士，在这无可抗争的天条笼罩之下，没人能将这千万凡人的运势与诸多修仙者融为一体，大夏从根源上，便注定不会有承天命者。 至少现在绝不会有。 狂蜂不明白，对方已经被他的妄苦蜂蛰了上百次，那发源于无尽苦海的极致痛苦，连狂蜂自己都无法忍受，苏临为什么还能坚持站着？ …. 妄苦蜂的每次蛰咬，都会在神魂中烙上印记，若仅一两次，尚能凭借顽强的意志抵挡，但随着蛰咬次数增加，到最后痛楚将变得无比强烈，难以消解。 并且每一只妄苦蜂死亡，烙印在被蛰人身上的苦痛印记便会剧烈爆发一次，这种引爆的痛楚将直接侵入当事人的心景，对当事人的元神造成损害，从而扭曲当事人原有的性格，使其变得懦弱、胆怯、惊惧，只想要逃避。 即便被蛰者此前是修炼千年的元婴大能也无法幸免，哪怕对方曾经历经无数艰难险阻，击溃无数挫折磨难，建立起了坚若磐石的冷静性格，也注定被慢慢摧毁。 通俗点讲，妄苦蜂是靠着引爆标记，改变被蛰者人生记忆中的情感体验，不管是美好的童年时的天真烂漫 ，亦或是壮年艰苦奋斗的坚持，亦或是最后功成身就，登临顶峰的骄傲，都会被修改成难以忍受的精神之痛。 这等于将现在的痛苦，灌注到被蛰人过去的人生当中。 也正因此，凡是被妄苦蜂咬中的人，到最后只有道心崩溃的下场，不管对方的意志有多么坚定，只要被蛰咬的次数足够多，便只有死路一条，即便对方同为元婴，也极难失手。 唯一行之有效的对抗办法，就是不被蛰咬。 然而，苏临已经被咬了上百次，烙印爆发的次数也达到了上百次，他此刻理应彻底丧失斗志，沉沦在无尽的苦海当中，怎么可能还站着？ 虽然狂蜂对苏临强横固执的道心极为震撼，但他也从对方的表现中看出，苏临已是强弩之末，刚才的反击已是拼尽全力释放的力量，此刻绝不可能在持有斗志。 狂蜂右手双指并拢在左手腕划过，抛出一大片薄而均匀的血水，将蒸汽腾腾的土地全部覆盖，当血水落在岩浆般的地面上时，没有发出水火接触的滋啦声，红色的薄膜仿佛隔绝一切高温，将热度上下分开。 狂蜂缓缓踱步上前，来到撑膝而立的苏临面前，他全身每块肌肉都因剧痛激烈颤抖，失去自制力的肌肉不再拥有协调的收缩能力，出现多个大面积的反向拉扯，苏临的手臂、小腿，呈现出如蛇般蠕动姿态，青紫色的从皮肤深处快速浮现，有的部位甚至拧毛巾般拧出血水。 「我……让我死了吧。」苏临嘶哑地说，但并非对任何人，仿佛无意识的梦中呢喃，绝望的自怨自艾。 狂蜂盯着苏临身上完好无损的衣裳，伸出手摸了摸，粗糙平庸的质地与材料，并非法器，但却在无数次损毁后依旧恢复了原状，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怪事。 「什么法术，能做到让光阴逆流？」狂蜂双眼神采奕奕，对苏临所表现出的神奇能力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作为正日国的承天命者，他见识过很多妙到绝巅的神通法术，逆流光阴的能力，也的确在一些强大的妖魔身上见识过，但却从未见过有人能将此作为法术施展。 完全损毁的衣服能够恢复原状，死尸可以恢复原状，那若是法宝呢？法宝是否也能恢复原状？ 月入寒渊 第三百三十章 今天上别的课 修仙界中，不乏个别修士拥有一两件威能空前绝后，可移山填海的绝世法宝，但却因种种限制，只能如符箓般一次性使用，若是此人的法术能将随身携带消耗掉的法宝也光阴逆流，那岂不是能将那种仅能用一次的绝世法宝，也无限制地使用了！阑 但狂蜂也明白，这大概率是不行的，这神通若真能做到，即便不入化境也可算得上天下无敌，如此强者，又怎么可能被他区区的妄苦蜂折磨至此呢。 这家伙甚至连躲避妄苦蜂刺杀的本领都没有，不过一特别的结丹境修士罢了。 不过在结丹境中，此人的实力到的确算得上惊世骇俗，即便放在正日国也算得上不是处的异才，可惜遇到的是他这个承载天命之人。 「大夏虽因天条命数已尽，却也不乏奇人异士。」狂蜂用东瀛话自语道。 他不打算杀掉眼前这人，他要把对方带回去，好好研究一番。 这光阴逆流的体质，只得倾举国之力去钻研，此人既然能让自己死去的肉身恢复原状，那若是将他死去的肉身，在死去的刹那做成某种极易被人吸收的丹药，并且被一人服下化作自身修为。 那么，被化作修为的这部分「尸体」，是否还会像刚才那样凭空消失，重新聚合成原来的肉身呢？阑 这其中有许多疑惑，需要实验才能得出结论，狂蜂相信，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正日国必然能让此人物尽其用，成为供养整个正日国的养分。 「我去死……去死好了吧，别问了……别问了。」苏临说。 狂蜂听到对方在失神地喃喃自语，恐怕是陷入了无止境的梦魔。 狂蜂摸着修剪精致的小胡子，怜悯地说：「可惜啊，你死不成的。」 话音刚落，苏临勐地抬起头，一双如腐尸般浊白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狂蜂，喉咙里有声音传来：「告诉我……人是什么？」 狂蜂表情一僵，眯起的眼睛勐然睁开，警惕不解地盯着面前那张布满淤青的扭曲脸孔，一瞬间他便发觉，苏临身上的肌肉已经停止了拧旋收缩，现在他这具身体，令人感受不到一丝生机——他死了。 【鉴于大环境如此，对，狂蜂很确定眼前说话的是一具死尸。阑 「新鲜，当真新鲜。」狂蜂饶有趣味地观察着苏临的尸体。 尸体里没有炁运转的痕迹，也就是说……对方并不是靠什么手段，让神魂凭依在这尸体上，也并非远程操控着这具尸体，而是这具尸体真真切切地「诈尸」了，这个人掌握着他都不知晓的诡异神通。 「人是什么？」嘶哑难听的声音继续传来，狂蜂敏锐地察觉到，这并非尸体在说话，而是尸体中有什么东西在说话！ 声音传来的位置是嘴里！…. 似是为了答复狂蜂的猜测，苏临张大了嘴巴，那质询的声音持续从嗓子眼传来，重复着相同且意义不明的问题，狂蜂盯着那漆黑的喉咙，那喉咙如墨水般暗沉，甚至比墨水还要黑，犹如隔绝天光的幽暗洞窟。 狂蜂后退了一步，作为承天命者，他自然不可能死，也不可能受伤，但若是不小心，作为承担天命的代价，将命运托付给他的国民们将承受恐怖的灾祸，他不能随意挥霍身上承载的珍贵国运。 而现在，狂蜂觉得事态开始朝着无法理解的方向发展了。阑 眼前的苏临开始张大嘴巴。 「卡！」这是上下颌脱臼的声音。 苏临的唇角撕裂，下巴在一股无形怪力的拉扯下朝着喉咙的方向拉伸，嘴角的裂纹也朝着耳根的方向一路延伸，直到那黑漆漆的嗓子眼变得有人头大小，他口部惊悚的撕扯方才停止。 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压迫感，在无形中 缓慢攀升，狂蜂不知道压力从何而来，但他觉得相当不妙，这种如针芒在背的危机感他只在化境修士身上体验过，但那种思维被扭曲影响的感觉，又与此刻的处境有着微妙的区别。 脑袋里紧绷的弦骤然松开，连狂蜂自己都说不清出于何种动机，右臂已经搞搞抬起，对准面前这具尸体勐力噼下！ 这一噼，快到连残影都消失不见，超越音速的噼掌，于刹那突破了音障，在某种超绝技巧的约束下，突破音障产生的激波与巨大的动能被约束在噼掌方向三十度的夹角中间。 最终得到的效果，便是苏临身后未被激光眼引燃的大片林木粉碎倒伏，靠得近的巨木也被这惊世骇俗的一掌裂为丝丝缕缕的木屑。阑 苏临的尸体在正面承受了无法想象的巨大冲击波后，如衣服般被吹飞，淤青密布的尸体在从正中撕裂，坚硬的骨头和柔韧的肌肉此刻与丝绸无异，柔顺地展开，在空中被挤压平铺成一件「衣服」，从漆黑的影子上「脱下」，在狂暴的激流中急速飞远。 此刻，狂蜂的右臂手肘，以一种离奇的角度折向后方，他骨折了。 他对自己的肉体十分自傲，虽然平日他以极其弱小的姿态行走世间，然而若解放所有禁制，他的肉身境界可媲美元婴境的顶尖体修，水火不侵，刀枪不入，术法神通难伤其身。 即便是被苏临那威力超绝的赤红光潮正面击中，他依旧毫发无损，只因他背负着正日国的天命与国运，肩挑着正日国诸多修士的希望与梦想。 但他骨折了，让他骨折的，是面前这个漆黑的人形剪影。 这个东西在他眼中是彻底的纯黑，像一个扁平的阴影，但通过骨折的手臂接触，他确认对方是个立体的物体，有着清晰的形状，他甚至能感觉到它的头发！ 从轮廓看，它微微驼着背，耷拉着双肩，双手自然下垂，以一种极其懒散颓废的姿态，轻松地站在狂蜂面前，而刚才那劲道惊人的一击，甚至没让他的位置挪动分毫！阑 狂蜂的大脑在高速运转，他以自己百年来阅读学习到的广博学识，绞尽脑汁搜罗着与眼前这个诡异怪物相近的妖魔修士传闻，过去是否有一种，在死后才会莫名其妙出现在尸体中的，完全没有任何生气的……很硬很硬，硬到不可思议的东西。 「告诉我，什么……」 黑影又说话了！ 狂蜂骨折的手肘自动扭转复位，魁梧的身躯以一种与体型不符的速度，瞬间往后平移数丈，与那诡异的黑影拉出一段安全的距离，他开始全神贯注，真正进入到战斗的状态。 他在等待这个黑影说话，但对方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 「今天，为什么上物理课？」 黑影的声音背后有密集重叠的回音，刺耳难听，但狂蜂却从中听出了一点……好像遗憾的情绪？阑. 月入寒渊 第三百三十一章 F=ia 「哥！今天我们上的是物理课！你在问什么呢？」桌的苏天拉了拉他的袖子，脸颊红一片，仿佛出丑的不是苏临，而是他。阑 苏临从四周的大笑中回过神，站在讲台上的美女老师微笑着盯着他，宠溺地笑道： 「苏临，今天我们上的是物理课，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人类可以从生物、文化、精神等各个层面来定义，生物学上人是人科人属人种。 好了，快坐下吧，今天我们要学习f=……」 苏临迷迷糊糊地在座位上坐下，听苏天轻声说：「哥，别打瞌睡了，这节课很重要？」 苏临茫然地看向弟弟，他和苏天不是同一个年级的。 「小天，你怎么和我一个班？」 「哥，你忘了我跳级了啊！」苏天说。阑 苏临回忆了一下，一下子记起来了，苏天的确跳级了。 ……但为什么，总感觉怪怪的。 苏临将目光投向讲台，漂亮的女老师迈着优雅的步子，在黑板上画出一个标准的正方体，随后以正方体的重心为中心画好力线，他看着老师很熟悉，但却记不起来老师的名字，但他明明记得老师前阵子是教生物学的呀。 他记得课老师亲身教他人的六欲，一者***、二形貌欲、三威仪恣态欲、四言语音声欲、五细滑欲、六人相欲。 他没记错，明明老师是教生物的，但老师叫什么名字呢？ 「同学们，今天我们要学的是什么内容呢？」 「天老师，我们要学的是惯性、加速度，和力的关系。」一个学生说。阑 哦，记起来，是天尊老师，的确是教物理的。苏临挺直腰板，看着黑板上的公式，脑海中浮现出昨夜预习的内容：惯性，是让物体保持静止状态或匀速直线运动状态的性质。 「很好，那苏临你回答一下，惯性是什么？」天尊老师温柔地点名提问。 苏临蹭地站起身，将脑子里记住的对惯性的描述原模原样复述了一遍，一字不差。 天尊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次提问：「那惯性的单位是什么呢？」 苏临脸上笑容一僵，愣在位置上。 惯性的单位？ 惯性有单位吗？他不记得惯性有单位，课本上没有这个内容啊。阑 「额……那个……那个惯性有大小。惯性没有单位的。惯性的大小只与物体的质量有关，它是物体本身的一种固有属性，它只和质量有关，质量就是惯性的量度。」苏临快速搜刮着大脑里的预习知识，尽可能将问题回答得准确详细。 天尊老师却皱起了眉头：「惯性怎么能没有单位呢？看来苏临昨天没有好好预习啊，那计算惯性的公式应该也不知道喽？」 「惯性……还有计算惯性的公式？」 周围的同学哄堂大笑，苏临脸颊发热，同学们嘲笑的视线让他浑身难受，难道这个教室里，真的只有自己不知道计算惯性的公式？ 他向弟弟投去求助的眼神，苏天压低声音道：「惯性的单位是i。」 苏临急忙翻开书本，看到惯性的单位果然是i。 但这和他记忆里关于惯性的知识不符啊！阑 惯性是物体本身的固有属性，只是对物体本身表现出来一种特性的定义，他不应该有单位，因为它是不会改变的，质量越大惯性越大！质量越小惯性越小！ 「质量，是惯性的大概率体现，惯性越大，质量就越大；惯性越小，质量就越小。」天尊说。 什么是大概率体现？听不懂啊，苏临大脑一片空白。 天尊继续说：「现在让我们来想象一下，一个物体改变惯性后会出 现怎样的事，比如说我的拳头，如果我把我的拳头的惯性变小，那请问会怎么样？」 「老师我知道！」一个女同学举起手，「老师的出拳速度会快很多很多！」 罚站的苏临睁大双眼，惊恐地说道：「不对！惯性是不能改变的！惯性只和质量有关，质量不变惯性就不变！」 「苏临你不要捣乱了，没有好好预习就别说话！」女生跺脚道。阑 「好了好了，你来说说苏临错在哪儿了呢？」天尊问女生。 「在惯性可改变的环境中，不能用公式f=计算，而要用f=ia计算，老师的出拳速度会变得很快很快！」 「很好！那我出拳速度这么快，打到别人的力量会改变吗？」 「不会!动能公式是ek=^2/2，即使是在惯性可以改变的环境中，动能依旧与质量和速度相关，所以动能不会改变！」女生回答。 此时苏天举手发言：「会改变！虽然质量没有变，但天老师拳头速度变快了，所以动能是会增加的。」 「小天回答得很好！就是这样。」天尊夸奖道。 苏临觉得脑细胞在狂飙，神经元在自残，他听不懂天尊老师和小天在说什么，在他的认知里，惯性和质量其实是一体的。阑 惯性不需要单位，因为在需要惯性计算的公式中，完全可以用质量来代替。 然而，天尊轻轻拍了拍苏临的肩膀，让苏临坐下，自顾自在讲台上讲起课来：「现在让我们翻到36页，初中我们只学惯性改变在宏观层面的表现形式，微观层面要到大学才学。 此外，惯性虽然可以改变，但就和能量守恒一样，不会消失，它是一种现象，可以从一个物体上转移到另一个物体上……」 天尊在讲台上仔细地阐述宝贵的知识，苏临坐在第一排发呆。 他觉得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要说哪里不对，他觉得哪哪都不对！ 他脑子里有很多自己从来没有学过的，正确的知识。 那些知识在告诉他，世界不是这个样子的，惯性很重要，惯性不可改变，物质之所以存在，稳定，就是因为惯性的存在。阑 若物体没有保持稳定运动状态的自我属性，那构成人体和世间万物的分子就会乱飞，人类的身体会分解，硬邦邦的铁块可能像豆腐一样软，豆腐会硬得和合金一样……惯性若能改变，一切再无秩序。 课桌上的物理教科书在眼睛里转圈圈，里面一个个形象生动的例子，让苏临觉得在看天书，一切都逻辑错误，漏洞百出，这些公式怎么能套用到现实？ 都是错的。 「苏临，上课不认真听讲，放学也不认真预习！你下课后来我办公室一下，今天放学留下。」 第三百三十二章 蟒蛇吞龙钉 狂蜂与苏临拉开了一段距离，竖着耳朵，仔细听苏临梦呓般的自语。阑 「动能？哦，我猜……碰撞产生的所有动能，都由击打物的形变耗散掉，微观物质的大惯性，结合成宏观物体的大惯性，表现就是坚硬，难以摧毁，对不对？」 「好难啊，老师，真的好难啊。假设我身体的惯性足够大，是不是别人推我就推不动了，就像山一样，连皮肤都不会形变？」 黑影嘀嘀咕咕说个不停，其中什么形变、惯性之类的词汇，狂蜂从未听过，但他猜想可能是某种法术要点，或者是某位真仙的名讳。 「去！」 狂蜂手指向前一戳，身侧几百只妄苦蜂发出激烈的嗡鸣声，闪电般向苏临飞去，如被狂风裹挟的暴雨。 他看着那群毒蜂飞速靠近苏临，眼瞧着他们速度逐渐变慢，从高速疾飞变成普通的飞翔，再变成蜗牛爬行般的速度。 等到接近黑影附近三米左右，妄苦蜂已近乎静止！阑 它们不光是不能再往前飞，甚至连翅膀都不再煽动，但它们即使没有煽翅，却也没有坠落在地，反而一动不动地悬浮在空中。 「这是……百代千秋！？」狂蜂的喉咙发出一声惊呼。 他动了动新年，想将这些毒蜂全部召回，结果妄苦蜂却没有任何行动。 在狂蜂的感知中，它们并非不听从命令，而是无法行动。 这和神道托天流的百代千秋极为相似，这种法术，乃是神道托天流的不传之秘，纵然是天之骄子亦极难练成。 神道托天流是正日国的无上密宗，全宗上下只习一法，修成后名为百代千秋。 而在未修成前，修士的实力境界等同练气，低微至极，整个神道托天流包括长老掌门在内，全都弱小无比，但正日国有名有姓的强者修士，无不庇护此派，只因百代千秋是行走无距岛的关键，而无距岛上有着成仙之秘。阑 他曾有幸亲眼目睹过一次，当时的场景与此刻酷似，所有的事物在靠近那位大能周围后，都趋近于静止，就仿佛时间都被放慢了。 狂蜂并不相信一个大夏修士，能学会百代千秋，但若是真的，那他岂不是也能进入无距岛？ 狂蜂收起胡思乱想，重新观察眼前这个诡异的黑影，试图看清对方施展的神通是否真的是百代千秋，但那平面般的漆黑让他无法看清对方的动作，只觉得黑影似乎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了什么。 黑影做了一个抛洒的动作，几千颗石子从他手里飞出，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朝这边飞来，随后黑影忽然变大！在狂蜂的视野里从手掌大笑变成了一人大小。 不，并不是变大了！是他来到了自己面前！ 不反射任何光线的身影即便在三维的世界依旧没有任何立体感，这种极其怪异的视觉效果让狂蜂无法适应，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胸口已经被黑色的手臂洞穿。 胸膛被贯穿并非什么大事，但狂蜂赫然发现自己无法动弹！阑 空气变得非常粘稠，仿佛变成了封印他的石块，他那可以轻松劈出音爆的强健臂膀此刻以蜗牛爬的速度缓慢移动，这正是百代千秋的效果，但又不止百代千秋的效果。 连呼吸都无法进行，空气真的变成了完整的石头。 在这任何事物都难以移动的异常领域内，面前的黑影却依旧能行动自如，狂蜂只能看到对方的轮廓在不断变动，对方不断在他身上捅出一个又一个窟窿，他千锤百炼的肉身在对方的手掌前，仿佛豆腐一样松软。 他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手臂切开皮肤与肌肉，那双手仿佛没有用上一丝力量，像在空气中划过又收回，他缓缓推断肋骨，挤破内脏，从后背穿出。 「当空气的惯性变得很大，加速的效率就会变得很差。」苏临以一种平静的语气开口，嘶哑的嗓音像在回答，又像在确认一个不确定的问题。 降临在狂蜂身上的灾祸，以一种特殊的因果关系反映在千里之遥的正日国国民身上因果的铁律温柔地照顾着每一个人，不论高低贵贱，即便是一无所察的凡夫也依旧有为天命之人承担灾厄的荣耀。 无数洞府中闭关的正日国修士睁开双眼，察觉到自身道行的进境开始减缓，数以百万计的凡夫俗子在不知不觉中，患上了可有可无的慢性疾病：高血压、风寒、关节炎、虚劳……阑 对一人的沉重灾难被分配到无数人身上，便显得微不足道了，然而这些不可计数的轻微恶因，像无量河河底的千万亿砂砾一般，以所有人都无法预料的方式将大河改道，将整个国家的命运缓缓扭转至另一个不可预测的方向。 狂蜂知道自己必须立刻做出决断，眼前的怪物不是靠不死之身和漫长的拉锯战可以战胜的，这个死后产物的百代千秋，与他理解的秘术百代千秋，大相径庭。他不能动弹也不能逃离，在无法砸碎的铁牢中，唯有精神尚且自由。 对……精神，在刚才短短的间隙，他施展了总计三十六个法术，法术全都生效了。 但这三十六个法术的生效速度与他的呼吸同样缓慢，以精神驱动的法术，终究要重新以实物的形态展现，方才能呈现原来的威能。 不管是焚尽一切的烈焰，亦或是侵蚀万物的黑瘴，都无法在这百代千秋中成长起来。 他唤起的烈焰正在燃起，但只有一颗火星，或许要过上一百年才能变成一朵火苗，这些燃烧气运与修为方才唤起的禁术，此时一无所用。 狂蜂知道，他必须用真正以精神呈现，无需借助物质攻击的法术。阑 那个真正的杀手锏。 那是即便在天条之下被万人瞩目都无所畏惧的杀手锏，本该用于那个大夏的最强者身上，但现在或许不得不用了——蟒蛇吞龙钉！ 狂蜂的皮肤泛起黄金色的光辉，辉光丝丝抽离，在空中如交织融合，变作一根造型古朴奇特的半透明光钉，蟒蛇与龙盘绕在一起，包裹在钉子的末端。 而在蟒蛇吞龙钉具现化的同时，远在彼岸的正日国的金光寺顶，正在念经的禅师们，不约而同停下了敲木鱼的动作，众僧跟前的首座缓缓睁开双眼，抬头看向面前的大佛，露出一丝愁容。 第三百三十三章 蟒蛇吞龙钉（二） 大佛身前的空间突然扭曲，化作漩涡，一只包含着上万只诡异邪眼的巨大眼珠，从虚空漩涡中显现，在邪眼浮现的刹那，首座身后的上百名禅师纷纷面露痛苦之色，脸上裂开上百条细微裂缝。衬 首座眉眼低垂，轻敲木鱼，一阵阵波纹随着敲击声扩散开来，只听口中念诵： 「光颜巍巍，威神无极。如是炎明，无与等者。 日月摩尼，珠光焰耀，皆悉隐蔽，犹如聚墨。 如来容颜，超世无伦。正觉大音，响流十方。 戒闻精进，三昧智慧，威德无侣，殊胜希有。」 僧人们脸上的裂缝重新合上，众僧咬牙重新盘好双腿，闭目打坐。 首座慈目微抬，看向邪眼，轻叹道：「他用了蟒蛇吞龙。」衬 「时间还远远没到，他不该在这时候。」邪眼说。 首座掐指一算，叹息道：「冈贺、太丰城，将要大震，丧命者必然逾万，西面会有大瘟肆虐，东面的宫本一藏怕是有堕魔之劫。千目阁下，可愿意与我一道前去救灾？」 「不，我要前往大夏，我第三目最近看到了很多东西，我能感应到顾清秋，她不打算继续藏下去了，我要去见她，我是来借用贵寺的封魔枷的。」邪眼说。 …… 这是以国运为代价施展的惊天一击，不管什么元婴在这一击下都必死无疑，狂蜂看着蟒蛇吞龙钉扎进了那黑影的背部，如一柄刺破黑暗的黄金之枪，将深沉的黑硬生生割出一道裂缝。 黑影的背部豁开伤口，金光自内迸射，蟒蛇吞龙钉迎风便长，数息后已是一柄贯透黑影身体的长枪，狂蜂遭受囚禁的肉身骤然一松，重获自由的他立刻飞身后撤，胸口那密密麻麻的贯穿伤在眨眼间愈合。 被金枪贯穿身体的黑影摇摇晃晃，模湖的轮廓发生扭曲，他又长出了多余的四只手臂，总计六根手臂，三只手抓住胸前吞龙钉的前半段，另外三只手抓住后背的另一半，嘴里发出刺耳的尖叫，似是要将这吞龙钉从体内拔出。衬 「怎么可能！」狂蜂惊得呆住了，眼前这一幕超出了他的理解。 这凝结了千万人命运的一击，竟然没有将他杀死，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怪物？ 唯一让狂蜂欣慰的是，对方并没有将蟒蛇吞龙钉拔出。 而且黑影正在肉眼可见的衰弱，他身上出现了许多密密麻麻的孔洞，空洞中有无数交织的黑线扭曲纠缠，而随着金光不断射穿黑影的身体，一个在视觉上呈现立体感的事物，逐渐从黑影的背部浮现出来。 那是一个黑红色的钉子，肉眼隐约可见凋刻其上的古老符文。 在蟒蛇吞龙钉的金光激射下，那黑红古钉颜色逐渐发红，像是在风箱中逐渐升温的赤铁，缓缓裂开一道道细密的裂纹。 然后，那钉子碎掉了。衬 …. …… 大夏北部，五龙山脉，一些怪事正在发生。 上清灵龙宗中，一弟子急匆匆地跑向主殿：「报！弟子们没能逮住地龙，让那妖魔朝着牛头村去了，那妖魔杀了好几十个村民，然后……然后逃遁了！」 长老闻言，脸色骤变：「你说什么？你让那妖魔杀了几十个村民？」 那弟子脸色苍白：「那妖魔，那妖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杀的，弟子们不敢施法阻拦，只得任由它随意屠戮。」 「放***狗屁！天条又也舒服妖魔，那妖魔怎能在众目睽睽下随意杀人！」 「但，但它们就是杀了呀。」小弟子委屈地说道。衬 话音未落，又一弟子直奔主殿而来，远在门外便惊恐高喊：「师父！上阳城大震，天降黑雷！城中百姓 半数化僵！已经……已经彻底乱了！」 …… 上阳城的集市中心，此时已乱成一片，许多丧失理智的平民在街道上狂奔，见人就咬，有发疯的小贩一把抓过女子牵着的孩童，张嘴便往孩童脖颈咬去。 而刚刚还牵着孩子的母亲，在见到自家小儿被撕裂喉咙，只是发了会呆，便像没事人般松开了手，若无其事地往下一个摊位走去，此种情形，城中遍地皆是。 化作僵尸的百姓肆无忌惮地攻击着普通人，而除了被攻击的普通人惨叫不止，其他的平民百姓面对此惨状，却恍若未见，自顾自谈笑风生，该喝茶喝茶，该买菜买菜，上阳城中，同时充斥着惨叫与欢笑，商贩的叫卖声与濒死者绝望的尖叫此起彼伏，不分彼此。 城中最中心，地面已然裂开一巨坑，一身披黑毛，着玉甲，额顶血眼的男子，缓缓从无底巨坑中踱步而出，他双目诡邪地眯起，似是无比愉悦。 「终于出来了，所以说，顾清秋是死了吗？」猖狭咧嘴微笑，嘴角一直裂到耳根。衬 看着周围肆虐屠戮的僵尸和那些视而不见的平民百姓，猖狭轻轻抬起手指，那些发了疯的僵尸像是受到某种至高无上的召唤，纷纷朝着猖狭跑来，笨拙地跪在地上。 这些人的身体不住颤抖，新鲜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澹红色的血气蒸出聚集成一团团血雾，飘向猖狭的身体，逐渐吸入体内。 「才一成。」猖狭眉心的邪眼红光一闪，旋即又立刻暗澹，「太少，实在是太少了，得屠干净才行。」 他张开双臂，高声下令：「小的们，去，活人牲畜，一个不留。」 …… 湖城远郊，狂蜂眼看着被蟒蛇吞龙钉扎中的黑影不断挣扎，脑袋一片空白，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何种手段对付这个怪物了。 蟒蛇吞龙钉，乃是集合了正日国众生气运的无上杀招，纵然是化境修士在此一击下，也几无生还可能，毕竟这是整个国家的修仙者和凡夫愿力所化，又有哪个修士能抗衡呢？衬 除非，对方也是承载一国天命之人。 但这是不可能的啊！有天条在，大夏的凡人愿力注定无法被修仙者所感，即便真的有人能承载修仙者的愿望，那也只是极弱的一部分，毕竟组成一个国家的，终究是普普通通的凡夫俗子。 狂蜂不想继续在此逗留了，虽然此行目的告吹，但能知晓大夏境内竟有如此怪物，也算不虚此行。 月入寒渊 第三百三十四章 暂回湖城 狂蜂伸出手指，凝聚法力凌空刻下一行连续的繁复咒文，随着咒文消散，狂蜂的肌肉开始迅速萎缩，乌黑的头发瞬间变得花白，刚毅的眼神也变得惶恐无措。椑 「我怎么在这里？这是哪里？阿花、阿兰！」狂蜂慌张地东张西望，用东瀛话大声叫喊着。 他一扭头，便看到了被蟒蛇吞龙钉贯穿的黑弥天，当即吓得尖叫一声，瘫坐在地，双手触碰到滚烫的血毯发出烤肉的滋滋声，在一声凄厉绵长的惨叫声中，他的身体开始自燃。 短短几分钟，狂蜂便化作了一具焦尸。 与此同时，黑弥天几**面的身体逐渐有了立体感，动作也越来越迟缓，最终，黑弥天的动作彻底停下，身体化作黑色瓷器般的物质。 而由半透明金光构成的蟒蛇吞龙钉则汇聚成一道液态金水，缓缓渗入黑色瓷器之中。 覆盖焦灼地面的血水随着狂蜂的离去，蒸发殆尽，在逐渐冷却的岩浆中，黑弥天化成的瓷器凋塑，慢慢绽开道道裂纹，裂缝纵横交错斩碎黑茧，碎片零星散落，露出内部的人脸。 苏临睫毛抖动，从灼人热浪中逐渐苏醒，他做了一个十分漫长的梦，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校园生活，他梦到了好多人，梦到了苏天、梦到了父亲，还有老师。椑 但并不只有好梦，他还做了一个噩梦，梦里他去幼儿园接苏天，结果却被马蜂窝砸到了脑袋，好多马蜂蛰他，哪里都逃不掉，在快死的时候跳进了水里，水面上是盘旋不去的蜂群，水下是无处可逃的死寂。 在苏临即将要窒息时，他在水里看到了一个女人，然后他就可以呼吸了，她说别害怕，于是此后的每次呼吸，都在死亡与活着之间徘回。 「嗯！」苏临抖碎身上的瓷片，从茧中脱出。 苏临启动各种视觉，内观自身，发觉身体并没有异样，但在心口的位置有一个金色的环形图桉，以一蛇一龙缠绕成环，环中有一「封」字。 输了，苏临猜自己大抵是输了。 那么那个男人，现在应该是已在湖城了？ 苏临一边想，一边奔跑起来，虽然身上光熘熘的，但事态紧急，他也没闲工夫为自己弄一身得体的衣服，只顾着加快脚步，向城中赶去。椑 当苏临翻上城墙时，将守城的卫兵吓了一跳，尽管对方一眼便认出了他，但苏临那赤条条的坦然之姿，依旧震到了他。 等苏临向卫兵要来衣服，回到客栈时，已是傍晚，李啸林刚刚重编筛选完都指挥使的新兵，洛槐南和南志贤正坐着聊天，似乎聊得相当开心，不过南志贤为什么突然也来湖城了？ 苏临走进客栈，洛槐南的余光立刻捕捉到了他的身影，下意识地抢过南志贤手里的药瓶子，轻咳几声示意。 而南志贤却不以为然，依旧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根据我多年的炼丹经验，这几瓶效果是极好的，甚至里面有几味药材极其罕见，只有元婴大能方能摘取，这几瓶药相互配合，就算是勐虎都要精尽而亡，一开始还是要酌情使用，配合方寸地那儿的送子汤倒很不错。」 …. 「咳！苏临哥哥，你回来了！」洛槐南起身道。 南志贤身体一抖，发出不自然的傻笑声：「哦哈哈哈！这客栈的早饭倒是蛮好吃的嘛，正好出去消消食，哦……苏临你回来了，真巧啊！」 南志贤尴尬地转过身，眼神四处乱飘，双手局促地搓着裤腿。椑 苏临在桌边疲惫地坐下，随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额，没啥，我也想去边境看看，说不定我能帮上你什么忙呢。」南志贤僵硬地笑了笑。 苏临瞥了对方一眼，看出南志贤心中有自己的打算，但对方不想与 他说。 既是如此，苏临也懒得追问，现在让他头疼的事已经够多了。 「哦对了，陆竹雨让我把这功法带给你，说可能很重要。」 说罢，南志贤掏出了《刘子奇控偶术》。 苏临这才想起，他出门太匆忙，有好些东西都忘带了。椑 但这《刘子奇控偶术》，说重要很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说重要，是因为此功法，毕竟是能无视天条的丛冰清看重的东西，说不定无视天条的玄机，便包含在其中。 说不重要，是因为单看内容，实在是平平无奇，修炼手法也简单至极，完全看不出有何秘密。 「这本书，你看了吗？」苏临问道，比操控人体，南志贤才是专家。 南志贤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看了。」 「你觉得如何？」 「很厉害，用炁化丝，缝合人体切面，可以把伤口处理得十分漂亮。」 「还有呢？」椑 「若是技术够好，弄得妥当，甚至还能紧致皮肤，改变尸体的肌肉含量，把两个完全无法匹配的断肢外形塑造得格外相似，你看我的手，是不是看不出有缝合痕迹？」 南志贤一开始评价还有些拘束，但提到其中优点，便越来越兴奋，说到妙处，没忍住撸起袖子将自己手术的痕迹指给苏临观看。 那些痕迹的确难以察觉，除了肤色略微深浅之分，形态上已然浑然一体。 「你觉得这和天条有关吗？」苏临又问。 南志贤一愣，失笑道：「这是控偶术啊，与天条能有什么关系？不过他写的手法的确比我高明得多，若用他这手法，千傀操演轻而易举。」 「那他书里说的控偶在控偶，你觉得能做到连续三百个吗？」 苏临记得这本书的作者刘子奇吹牛逼说，用这方法控偶再控偶，若能做到连控三百个，那杀元婴就和杀狗似的，还说坐等学会这本功法的人飞升上去和他喝酒。椑 虽然口气很大，但也不一定全是假话，毕竟丛冰清那么当真。 但南志贤却十分果断了摇了摇头： 「写这书的人尽扯犊子！我这几天一直修炼，六十个就是极限了，而且越到后面越难，连续控制三百个根本不是人……不，就算是元婴来了也做不到！ 这就好比民间的皮影戏，厉害的手艺人，能把皮影玩得很灵活，而控偶再控偶，等于控制一个与真人一样灵活的皮影，去玩另一个皮影，然后用第二个控制的皮影，去操纵第三个皮影。 你想想，这该有多难？ 我第一次尝试只到三十六，熟练之后便到了五十二，越到后面难度倍增，到六十个，我只能让第六十个傀儡的手指稍稍动一下，这就是我的极限了。 你既然看过这本书，就应当知道这本书考验的不是天赋，而是耐心、熟练度、感知力。椑 本大爷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结丹，但在这方面还是颇有自信的，或许那些金丹元婴能控制得更多，但就算多也多不到哪儿去，三百个纯属无稽之谈！刘子……刘前辈吹牛皮罢了~」 苏临点了点头，收起了秘籍，对坐在大门口喝茶的李啸林喊道：「李大人，待会来我房间一趟，我有话要问你。」 「小人知道了。」李啸林恭敬地低头答复。 月入寒渊 第三百三十五章 大夏要完 和苏临预料的完全不一样，那个男人并没有来湖城，那个东瀛密使似乎在与他对战后，就逃走了。戊 这倒也很合理，黑弥天毕竟不是吃素的，自己虽然胸口上多了一道莫名其妙的封印，但既然能从黑弥天的躯壳中重生，就证明对方没有余力对自己进行补刀，应该也是重伤了。 湖城百废待兴，但众人同心协力的场景让苏临感到满足，虽然他对这种短暂的好景不抱有太大期望，若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一切都会卷土重来。 就像朱九勤，他做的已经够多了，但最后这个国家还是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虽然有些事物的确改变了，但最终依旧成了一个上等人吃下等人的国家，什么都回来了。 在花了一天时间购买物资，整顿行装，苏临在第二天的凌晨启程，继续往石虎关的方向出发，他昨天依旧一晚上都没睡好，一旦槐南不在身边，失眠和感官失灵的症状便如诅咒般卷土重来。 值得一提的是，湖城城门外那些打坐的难民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偌大的，腐尸堆砌而成的尸台留在城门口，官兵们找来许多柴火，烧了一宿才全部烧光。 苏临还从一些游商口中，听到了一些奇怪的传言。 一些游商在来湖城的路上，遭遇了难民的袭击，衣服和货物全都被抢了，而袭击那些游商的人，都是骨瘦如柴，浑身散发腐尸臭味的难民。戊 那些被袭击的游商中不乏武艺高强的镖师好手，但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一个镖师跑了出来，将这些话告诉了其他人，然而等其他商队抵达镖师所说的目的地时，只剩下被吃剩的人骨。 那个死里逃生的镖师说，那些难民虽然人数不多，但一个个都武艺高强，身手灵活得像妖怪一样。 他们杀人时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疯话，在杀光人分东西时，也一点不显得高兴，他们总是在哭，总是在不断咒骂着什么。 他们还像镖师打听哪里人最多，哪里最近，互相之间讨论杀人的数量，但他们讨论的不是自己杀了几个人，而是还有几个人要杀。 有人说还要啥一万三千六十人，有人说还要杀两万零五十人，有人还要啥九千六百人，数字多的人，往往在聊天时会哭出来，其他人便总是安慰那个人，教对方杀人的手法和步骤。 镖师被他们抓着上路，如果不是偶遇意外，那镖师也无法逃出。 虽然获取的信息量很少，但若这些传闻都货真价实，那也可以推理出不少有价值的情报。戊 首先可以确定，那些难民既然敢正面偷袭商队，并且人数很少，就证明他们的武艺极高，一个骨瘦如柴的人，能轻松击杀那些训练有素，并且配有武器的镖师，除了搏杀技术的绝对碾压，是无法做到的。 除非这帮人是修士，并且还能和丛冰清一样无视天条，否则只能依靠强悍的杀人技术。 但若有这么强大的杀人技术，这些人会沦落到流离失所的地步吗？ 答案是根本不可能，对方既然能以人为食，就代表那些袭击者的道德水平极其低下，再加上恐怖的杀人技艺，他们根本不需要仰赖任何势力，光是烧杀抢掠便能称霸一方，最不济也能以人为食，不至于饿到骨瘦如柴。 如此一来，最容易想到的合理解释便是——这些人是刚刚得到了那恐怖的技术，在此之前，他们的确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饥民。 除此之外，他们闲谈的内容也十分古怪，还需要杀戮的人数，就仿佛任务一般。 并且他们在杀死商队分享货物时，并不显得高兴，反而经常咒骂哭泣，这说明他们击杀商队的人并非为了掠夺货物，而是单纯为了完成杀人任务。戊 那些难民的衣服上带有尸臭味，很有可能真 的是从湖城门口离开的那些人，他们有着以万为单位的杀人数量要求，并且对世俗物品没有追求，甚至对食物都没什么追求。 从他们想去人数多的最近的地方，而不是去最有钱最安逸的城市，可推理出他们的最优先目的并非生存，而是屠戮。 综合以上这些判断，苏临在脑海中勾画出了这些古怪难民的人物形象：有极强的战斗力，并且并不依赖修仙力量，更依赖自身经验技术； 唯一的追求是杀人，但杀人这件事又不让他们感到快乐，反而很痛苦，仿佛是某种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这些人很可能和湖城的难民是同一批人，身上没有修炼过的痕迹，并且强大的战斗技巧是在某一时刻突然获得，而非长期训练所得。 排除掉苏临不知道的那些信仰古怪的真仙，在苏临已经获取的知识中，只有一个种族与这些难民极其相似，天尊曾经以这种种族为典例，阐述过三观无绝对对错这个论点。 域外天魔。戊 这便是苏临得出的结论，但他也不敢肯定，因为绝大部分域外天魔都不是圣人，他们在转世到这个世界后，感受到的是比死时痛苦百倍的体验，几乎所有天魔都会在转世之后立刻自杀。 像修仙界传闻那样滥杀无辜的，则是天魔中的绝世圣人，属于那种甘愿自身承受无尽痛苦，也要将更多人带向死后美好世界的大好人，显然这次传言中的那些难民天魔，没有这般觉悟，从他们给自己自设杀人目标这一点，便可见一斑。 当然，苏临并不觉得自己的猜测绝对正确，他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处理这些棘手问题，能做的只有将自己的猜测和想法，通过传讯玉符告知陆竹雨，而他自己，则继续前往石虎关。 东瀛的事，必须解决一下，否则这大夏，怕是要完…… 大夏京城，金碧辉煌的朝堂之上，朱民本端坐龙椅，倾听着各位大臣的奏报。 「诸位爱卿，自东瀛作乱以来，全国各地情况不容乐观吶，我听说武安以东的都城，老百姓都吃不上饭了，但朝廷的赋税依旧严苛，在这种紧要关头……是否应该暂且免去百姓们的赋税呢？」 一个大臣立刻站出来：「皇上！万万不可！恕老臣直言，此一时彼一时，先皇的国策已经不能适用于当下的局势，高赋税是我大夏国的优势，比起百姓，为官者自然更知道钱财粮饷该如何调度。戊 现在之所以粮食紧缺，恰恰是因为此前将过多粮食留给了那些庶民，庶民鼠目寸光，不知未雨绸缪，早早耗空了粮藏，因此才有饥荒。 试想若当初，朝廷广纳粮食，将粮食储备起来，在如今危难之时开仓赈灾，岂会走到这一步！ 依老臣看，让庶民自己保管那些粮食，才是此次大饥的根源！ 当务之急，是改变当下的粮税政策，提高粮税，让朝廷来统一调度粮食，这才是真正的为黎民百姓负责，才是先皇所说的以民为本！」 第三百三十六章 吃猪肉 朱民本皱着眉头，面带焦虑：「但现在无粮可食，才是燃眉之急，诸位爱卿，难道真无良策？」钩 另一个年轻臣子站了出来：「可以让那些农户将自家多余的农田租出去嘛，一个人种不来这么多田，可以让其他无田可种的农民帮忙播种嘛。」 朱民本握紧拳头：「你都说了有百姓根本无田可种！你让他们怎么办！」 「回陛下，那些无田可种的百姓，可以先鼓励他们成亲生子，如今两国交战之时，正是用人之际，如果平民百姓都能如官员般以身作则，一女生七子，何愁东瀛不平！」 「禀陛下，臣下以为，东境太多难民正往京城方向迁移，落脚于沿途都城，给都城造成了极大压力，我提议，颁布法令，唯有在城中购置宅邸者，方能在城内住下！」 「禀陛下，自先皇开国以来，百姓的寿命多超半百，臣下以为，招兵不能以过往岁龄为准，应当将四十五岁以下者，算作壮年，充军送往前线！」 朱民本握紧了拳头，双眉紧蹙，眼神深沉。 这些话，他知道都是蠢话、傻话、疯话。钩 不光他知道，这些上奏的大臣也知道，朝堂上下每个人都知道，就连他身边这个太监都知道……但所有人都装作不知道。 在两个月前，有三个人没装作不知道，于是朱民本将他们封为钦差大臣，去办好他们提出的事，去赈灾，除乱。 然而，仅仅两个月，三个钦差，无一人生还，一人死于流寇作乱，一人死于痢疾，一人死于马车失控，坠落山崖。 从那以后，早朝就只剩下一群尸餐素位之辈，整天胡言乱语。 「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着山呼海啸般的万岁，朱民本面如铁铸，起驾回宫，在龙辇上，他拿出了一直贴身珍藏的《社指真经》，翻开封面第一句话：【民本，若有朝一日，有人扭曲我的话，以我的名义做伤害百姓的事，那为父先前所做的一切，就都失败了。钩 民本，记住，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坐在龙椅上的不是皇帝，趴在老百姓脚底的才是皇帝。】 朱民本合上了这本早就看过无数遍的书籍，双目泪光闪动。 其实朱民本知道，自己早已经不是皇帝了…… 天气变得越来越热，夏天就快到了，每到这个季节，洛槐南就会想起醉仙楼那些女人身上的汗味，胭脂水粉和汗液混在一起，令人喘不过气。 夏天，醉仙楼会在白天把后院唱戏的台子拆掉，用木板子围出一个空间，再分割成一个个小隔间。 在每个小隔间里，鸨妈会放上特别定制的方形木桶，木桶几乎占了隔间五成的空间，里面放满凉水，客人们就和女孩在这见面。 客人在木桶里泡澡，而女孩坐在凳子上弹琴。钩 这样男人就能一边听着琴声，一边看着晶莹的汗水从女人身上流下来，男人一边吃着青果，一边说着各种挑逗下流的话语，还不时向外头的女子身上泼水，等到绸衣浸透，春光若隐若现，便一把揽过，拖进水里。 醉仙楼靠这个打响了名声。 在武安城，能模仿醉仙楼的妓院一家都没有，因为其他妓院没有成色这么好的姑娘，能干这事的，只有不靠胭脂水粉也能引得男人心痒难耐的尤物才行。 洛槐南也被经常叫去干这事，但她穿的比普通女子更多，即便湿透了也看不光，而且她接待的都是身份显赫的商贾贵族，往往举止有礼，言辞风雅。 那时洛槐南便知道，老鸨是为了能让那些有钱人看到她，却碰不到她，比起在房间里谈天，在阴凉的浴池碰面，显得更加私密，更加暧昧。 而这是她最讨厌的事，因为这种时候，她会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将来会成为一个***。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每个夏天就都是如此，所以洛槐南很讨厌夏天，幸好以后这样的夏天不会有了。钩 「苏临哥哥，天气变热了，要不要泡一下冷水澡？」洛槐南看向身边的苏临，她现在与苏临坐在同一辆马车内，而之前他们是分开坐的。 她亦觉察到了苏临的变化，每当她短暂离开，又出现在苏临面前时，对方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欣喜与热切，真实不虚。 洛槐南在许多爱慕者身上看到过同样的眼神，只不过那些爱慕她的男人眼里更多是贪婪，而苏临的眼里则多了痛苦的克制。 起初，洛槐南觉得自己的判断没有错，正如赵勇所说，她与苏临哥哥之前只差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但这几日她三番四次的暗示却都被无视了，以至于她不禁怀疑那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或者说，苏临哥哥只是将她看得过于天真了，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单纯的小女孩。 但在醉仙楼那种地方长大的女孩怎么可能天真呢，她比外表看上去懂得多得多。 打个粗俗的比方，别人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而她是天天坐在一大批吃猪肉的跟前，闻着肉香，还被人拿着蹄髈在眼前晃来晃去，告知她总有一天要吃猪肉吃个够，并且下半辈子天天都得吃，到老了吃不动了才能停下。钩 所以洛槐南很清楚猪肉怎么吃，她十八岁的人生，有十年都在学怎么吃好猪肉，这让她很害怕吃猪肉，但她现在很庆幸自己精通如何吃猪肉，她想自己十年的学习，或许都是为了今天吃好。 她已经下定决心，并且付诸了行动，她在白天把赵勇留给她的东西，倒进了苏临的早餐里，亲眼看着他吃了下去。 为确保万无一失，中午和晚上也要多放一份，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洛槐南托着下巴，嘴角露出微笑，若有所思地望着轩窗之外的绿野，微风吹拂着她柔软的鬓发，阳光跟着布帘在她脸上一晃一晃。 哪怕不看苏临，她也能感受到身边的苏临心事重重。 但她此刻很开心，哪怕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并不对，但她不会后悔更不会愧疚，她很清楚，愧疚和伤心都被另一个自己吸走了，所以她无所顾忌，剩下的只有对快乐的期待。 她已经开始习惯这样的自己，更知道如何让自己高兴起来。钩 太阳什么时候下山呢？她等不及到晚上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吃猪肉（二） 太阳西沉，百鸟归林，众人在一处靠近河岸的林边空地上安营扎寨，李啸林似是有意为之，故意将苏临与洛槐南的帐篷，扎得与众人远些。沨 若是以往，李啸林定然不会这么做，因为他的职责是保护二人，但历经了湖城一事后，他已经完全摆正了自己的位置，明白了自己所扮演的并非保镖一类的角色，而是杂役、仆从。 入夜，明月东升，繁星如宝钻点缀深蓝的空际，晚饭过后，苏临独自一人在河里游泳，今天他的精神烦闷异常，身体也燥热得反常，欲望强烈难挡更甚以往，即便苏临全力调控人体可分泌的镇静激素，也无法压抑这股***。 比起可以靠贤者时间安定精神的普通人，苏临显得毫无应对手段，他仿佛生出了两个大脑，只有一个可以冷静思考，另一个则像中了邪般，诞生出了一种诡异的神圣使命感，抱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态度，试图影响另一个大脑的决策。 此时此刻，能解决问题的只有铁块，但铁块已经被天尊带走了，他现在能依靠的只有自己那懦弱的意志，靠这纸一般的防线，坚守最后的底线，靠自我欺骗来拖延时间。 他游泳直到深夜，当士兵们都睡下，只留下守夜的人时，苏临才从爬上岸，钻进自己的帐篷，帐篷里洛槐南已经安眠，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对方，在距离稍远的地方钻进棉被。 帐篷外的篝火时不时传来微弱的爆燃声，时间在夜色中安静地流淌，苏临无法入眠，心思跟着枕边人平稳的呼吸一起一伏，仅凭这节奏，苏临即可在脑海中勾勒出对方胸脯起伏的完美曲线……思维信马由缰，肆意纵横。 身后传来一声不明意义的梦呓，她翻了个身，距离更近。沨 苏临屏住了呼吸。 被子起伏了一下，洛槐南已经钻了进来，苏临不确定她是否醒着，她的动作像是半梦半醒，因此他没有惊扰对方，这决定或许是错误的。 但犹豫的瞬间，他已没了反悔的余地，这若即若离的亲密接触，游走在边缘的危机感，让苏临彷徨地徘徊，即使自欺欺人也不想远离。 洛槐南把手搭在苏临的腰上，眼睛在黑暗里直勾勾盯着对方宽厚的脊背，她知道苏临没睡，任谁吃了那三份药都不可能睡着，他的身体滚烫如火。 此时洛槐南发自内心感谢赵勇给她的药，只能说不愧是元婴大能的珍藏，即便是苏临哥哥都没有发现饭菜有问题。 洛槐南悄无声息的移动着手臂，像水蛇一样沿着装睡者的腰身游走，顺着那腹肌一路往下，图穷匕见了…… 这是洛槐南第一次吃猪肉，她知道猪肉自己也很害怕，所以她也不打算马上动口，在送到嘴里前，最好还是料理一下。沨 早年的进修让洛槐南不仅是个理论美食家，更是个顶级大厨，她很清楚怎么将猪肉从生变熟。 她很清楚猪肉的紧张无措，这种可笑的胆怯，让她几乎忍不住想大笑出声，这头猪明明已经死了却还装作自己活着的模样，让她不禁升起一丝宠溺的怜爱，让她产生了一种女人才有的优越感。 而她也不介意给这鲜嫩的猪肉一点时间，好让他接受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它已变成砧板上注定焯水入锅的肉食，这是板上钉钉的现实。 洛槐南像一个胜利者般得意洋洋地给它腌制入味，每个步骤都和师父传授般精准有力。 好菜不怕晚，既然猪肉不愿意被吃，那洛槐南不介意先用手来处理它，所有美食在诞生前，都需要足够的耐心，最重要的是让美食心甘情愿渴望被美食家食用，这样肉质才会鲜美…… 黑夜漫长，时间的流速在快慢间来回切换，伴随腰股深处的数次战栗，帐篷上透出了一点天光，天即将露白，洛槐南意犹未尽的 将手抽回。 她大胆地起身，仗着对方不敢醒来，如打了胜仗般大摇大摆走出帐篷，去河边将手与衣物洗净。沨 收拾完一切，她再从容地回营，翻身假装睡觉，她很贴心地给对方留了清洗衣物的时间，这是对敬爱的苏临哥哥的尊重。 不知过了多久，洛槐南察觉身后的人微微一动，似是试探，随后帐篷轻轻翻起，对方几乎没有声音地走了出去，许久方才返回。 早晨她故意晚起了很久，等到她钻出帐篷时，所有人都差不多吃好了早饭，她背着手走到苏临面前，像平时一样微笑着与他打招呼：「苏临哥哥，早啊~」 「槐南，早上好，吃饭吧，很快就要赶路了。」苏临淡淡道。 「为什么不和本大爷打招呼？」南志贤不满道。 苏临抬起头，吓得南志贤连忙摆手：「我是在和丫头说哈！没和你说。」 「南大师，早上好。」洛槐南十分温柔地问好。沨 南志贤狡黠一笑，低头继续摆弄自己的罗盘和药鼎。 「大家收拾收拾，立刻上路吧。」苏临捧起几把沙土将篝火熄灭，转身钻进了马车。 洛槐南背着双手，蹦蹦跳跳跟着钻了进去，十分自然地挨着苏临坐下，就在她沾沾自喜的时候，耳畔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和你换一换好不好？】 洛槐南表情一僵，旋即反应过来，猜到那声音来自另一个自己。 她心里短暂的害怕了一下，很快便恢复了平静，连愧疚都没有。 庆幸之后，反而觉得是理所应当，所谓七情六欲本该就是如此分配的，现在她之所以存在于此，本就是为了享受人世间的快乐，不如说，现在的样子，才是她最渴望的状态。 而且不仅不会伤心难过，并且她的修为境界还在不断变强！沨 在昨夜之前，洛槐南还没有太多感觉，但今天她早上起来便发现自己对身体的掌控力发生了奇妙的变化，身上每一丝肌肉都能单独发力，而且变得格外的柔软，并且全身的骨头都出现了许多细密的缝隙。 第三百三十八章 灵州返古 她身体里每根完整的骨头，都分成了严丝合缝的数段，像拼接在一起的积木，被凝聚的炁互相吸引，只要她不去刻意稀释骨缝间的炁，她的骨头就会和普通人一样牢牢接在一起，行动与常人无异。 若是稀释「粘合」它们的炁，骨头就能缓慢分开，骨节便会变多。 在早晨起床时，她偷偷试着倒卷自己的手指，发现手指可以像正反扭转720°，反关节卷成一团，像盘起来的小蛇般，韧带、筋膜与肌肉的弹性与拉伸性都变得不可思议，做到了真正的柔若无骨。 对这种非人的变化，洛槐南完全不担心，反而很高兴，这证明她掌握了快速提升修为的诀窍，可以像真正有天赋的修仙者那般修仙了，这样一来，她不再是苏临的拖油瓶，可以真正成为苏临哥哥的助力。 如果按境界的特征划分，照理说这已经是元婴境了。 但洛槐南并不觉得自己掌握了元婴修士那种毁天灭地的力量。 在洛槐南思考的时候，苏临将随身携带的传讯玉符仔细阅读了一遍，逐渐的，苏临的表情凝重起来，他立刻把头探出轩窗，叫来了外头骑马伴行的南志贤。 「天条会突然失去效果吗？」苏临压低声音，确保李啸林他们无法听见。 捧着刘子奇控偶术抄录本的南志贤，慢悠悠来到跟前，一脸呆相地摇了摇头：「不会啊，即便是遮天大阵，也不能说天条失效了，只是遮天大阵隔断了天条对阵内修仙者的探知。」 「上阳城在哪儿知道吗？」 「知道啊，靠北边。」 「诛仙司传来消息，包括上阳城在内，总计有数十座都城的天条没了，以大夏十三州来划分地域，就是灵州北部三分之一的地域，天条失效了。」苏临冷冷道。 南志贤不敢置信地瞪大两双眼，他知道这绝不可能是有人布下了遮天大阵，这天条失效的范围比有典籍记载的最大大阵面积，都要大上数百倍，放眼整个修仙界，无一宗门可以做到！ 甚至联起手来都不可能做到！ 「真的假的？」南志贤眼珠子差点真的掉下来。 「应该是真的，北边彻底乱了，上阳城整个城的人全都成了僵尸，往四周散开去了，除了上阳城，还有三座城也近乎死绝，留守这四座城的司内人员最后回报的消息，是有邪修妖魔现世，然后便再无消息了。」苏临说。 「为什么会这样？」南志贤懵了。 对他这种修为低微的散修，天条虽然限制了他们的行动，但也大大降低了他们被高修大能狩猎的几率，算是变相保护了他们这些散修。 作为曾经生活在天条未出现前的修士，南志贤对那个相互攻伐杀戮的混乱修仙界，打从心底感到恐惧，在那个修仙界，他也只比凡人好上些许罢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南志贤呆呆地问道。 …. 苏临面无表情道：「没什么好隐瞒的，这等天大的消息，不出几日便会传遍整个修仙界了，不过好在天条失效的范围只在灵州北部，除了灵州天条依旧有效。」 南志贤：「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白痴吗？」苏临蹙眉，「还是被吓傻了？」 见南志贤一脸受惊的表情，苏临失望地摇了摇头： 「……算了，等你冷静些再说吧，你可以继续撰写你的《千傀操演》了，如果你真的能写出让结丹境以下修士都学会的功法，那便是善莫大焉了。」 说罢，苏临将帘子放了下来。 灵州天条失效，是一个无法忽视的巨大征兆，证明阿蓝和莫良生说的天条并非真的天条，很有可能是真的，否则无法解释为何天条会忽然失效， 又为何丛冰清有能无视天条的能力。 从现在的情况看，凡不见仙这个天条，很有可能是伪天条，但天条之所以是天条，正是因为它没有人能反抗它的约束。 而凡不见仙的约束压制力，远远凌驾于大夏国境内的所有修士和妖魔，以至于无人能证明它是假的天条，即便与真天条有区别，也可视之不见。 但假的毕竟是假的，漏洞依旧存在，丛冰清就是那个侥幸找到了漏洞的人，或者说，她是找到了后门。 而灵州，则是一个更为巨大的漏洞。 苏临手中的传讯玉符信息还在不断更新，文字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多，根据目前诛仙司对灵州北部的观察，全面复苏的修仙者与妖魔，反过来也刺激了天地的灵气运行，各地都出现了天地异象，有许多天材地宝相继问世，许多修仙宗门，正火速赶往灵州。 而身处灵州的上清灵龙宗，在这短短一两天内，已经被默认为修仙界第十大宗门了。 苏临发出一声叹息，拿出赵勇留给他的传讯玉符：「拨打赵勇。」 特殊的传讯玉符发出翡翠色的微光，很快那个熟悉的声音就在对面响起：「小临啊！卧槽你知不知道啊，灵州出大事了！」 「勇哥你已经知道了？」 「嗯，我已经在灵州了，这地方真的不受天条约束，好东西好多啊，可惜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现在想在这里混，就必须去上清灵龙宗拜山头才行，我待会就要去一趟。」 「我听说上清灵龙宗都成第十大仙门了，天条失去效力才短短几天，灵龙宗怎么突然势力就变得这么大了？就算没了天条，他们的门人总不可能短时间内修为暴增吧。」苏临问。 「只不过以前用不了的一些法器能用了而已，在天条没出现前，每个仙门都有自家从上古传承下来的神器，这些神器虽然效用惊人，但若要动用牵扯甚广，所以天条出现后，那些不合适的神器都被封存了起来。 现在灵州天条消失，灵龙宗就可以吃老本了，要说吃老本，其实比灵龙宗老本厚实得多的仙门海了去了，但谁叫就灵州天条没了呢，别人老本再多吃不了，还能比得过它这个吃老本的？ 灵龙宗都是妖修，现在他们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只要是有见仙资质的凡人，即便第一天修炼，运用特殊秘法，一日即可达到练气巅峰，听说甚至还有一个天赋惊人的天才，一日结丹！ 我现在在天上飞，随随便便就能碰到一大票御剑飞行的灵龙宗弟子，就和黑社会地头蛇似的，这里的好多山都在发光啊，天上妖兽也多得很，我一路走过来到处都是法阵，架势就像跑马圈地，就地采矿似的。 我靠，这就是天条没出现之前的修仙界？这也太惊人了，当年我还是穿越迟了啊……不说了，灵龙宗到了，我先去拜个山头先。」 月入寒渊 第三百三十九章 幻听 苏临放下传讯玉符，脑袋开始嗡嗡鸣叫，惹得他心烦意乱。懊 灵州的天条失效将引发一系列复杂的连锁反应，光是苏临能预想到的，便棘手非常，首先可以预见整个大夏的修仙者都会拼尽全力往灵州拥去。 因为不受天条制约的地方，便意味着更快的修炼速度，更便捷的修仙环境，争夺灵州的风水宝地将会成为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修仙界最重要的大事。 然后，短时间里将会诞生非常多的修士，灵州的资源终究无法承载如此多修士的修炼需求，于是有些竞争失败的修士必然在大夏他处获取资源，将灵州当做资源的加工厂，将大夏其他十二州视作资源产地。 甚至他们可能会思考出一些更创新的方法，比如在灵州北部施法，攻击受天条控制区域的普通人。 而因为灵州北部天条失效，因此并不会受到天条的反噬，各类法术的可操控性，便强上太多了。 东有东瀛作乱，北有天条丧失，大夏国的处境，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就像一个踩着油门不断向深渊冲刺的列车，车上没有刹车，想加速的人踩着油门，不想加速的人也只得疯狂踩油门，企图飞过面前这道天堑。 而像苏临这样试图请求众人松开油门，让列车减速，想在坠落前打造一个新刹车的人，自然不会有人理会。懊 失控几乎已是必然，混乱的修仙时代即将来临，谁都可以预见。 【拯救人族，你必须要拯救人族。】 脑子里有声音在说话，像是拿着广播在他耳边大喊，苏临不知道这声音哪来的，但这症状严重的幻听必须警惕起来。 这或许是某个真仙试图引诱他，也可能是自己真的病了。 「苏临哥哥，你还好吗？」洛槐南轻轻握住苏临的手。 苏临茫然地看了对方一眼，心里迫切想要寻求一些令身心舒适起来的慰藉。 若装作不知道便能逃避罪恶感，他愿意闭上眼睛，将一切交给那双手摆布，就像昨天夜里那样，直到沸水般的欲望和感情，在纤细的手指间喷涌出来，用自欺欺人来换取短暂的清明与平和。懊 但…… 「没事，我没事。」苏临别过头，在心里默念天尊的名字，像和尚诵经，信徒祈祷，他从未有过此刻的虔诚。 而苏临也终于懂得，以往天尊口中那些被他视作无实用价值的解释派理论，究竟有多么重要。 有时候，即使什么都不能改变，光是知道足以令自己信服的真相，就是一种慰藉。 「笔和纸。」苏临颤抖着伸出手，他耳边那个声音还在广播。 马车忽然停了，帘子被打开，李啸林和其他侍卫站在外头，一脸惊恐地往车内往来。 南志贤端着一支毛笔和一叠纸，表情诧异地看着他的脸，他们的眼神让苏临感到不解。懊 苏临扭头看向洛槐南，发现她也是同样的表情。 「为什么这样看我？」苏临问。 洛槐南小心翼翼地说：「刚才你突然吼起来，吓了我一大跳。」 苏临眨了眨眼：「我吼你了？」 洛槐南摇了摇头：「你只是用非常大的声音，喊笔和纸。」 苏临懵了，他刚才明明就是随口说了一下，声音应该很轻才对。 苏临从南志贤手里夺过纸笔，挥了挥手：「继续赶路吧，我没事，不要放慢速度，尽快抵达石虎关。」懊 「是！」李啸林挥手驱散围看的侍从，车队再次开始缓缓前进。 一整个白天，苏临都在写字，频繁出现的广播式幻听，和间歇性的嗡鸣，让他无法顺畅地思考大夏的大局。 他只能用打草稿的方式来帮助自己理清思路，确保思路屡次中断后依旧能够顺利衔接。 「苏临哥哥，明天还要赶路呢，早点睡吧。」 听到洛槐南的提醒，苏临这才将目光从纸上移开，这时他才发现，除了李啸林和一个随从守夜，其他人都已经进帐篷歇息了。 在他写字的这段时间，是洛槐南一直提着个小火把为他照明。 「你先睡吧，我过会也睡了。」苏临回道。懊 洛槐南点了点头，转头对李啸林说：「那李大人你帮忙拿一下，他要写字，不方便？」 「交给在下吧。」李啸林接过火把，接替了洛槐南的位置。 洛槐南叹了口气，转身钻进了帐篷，收拾好被褥躺下。 黑暗中，洛槐南睁着眼睛，听心里的极安静处，另一个自己凄厉哀怨的哭诉：【你恶心到苏临哥哥了，他是故意不来睡的，他已经讨厌你了！】 「不一定，苏临哥哥只是很忙而已，现在下定论还太早了。」洛槐南冷静地说道，虽然没能与苏临同眠让她有些许遗憾，但也只是些许，她很乐观，那些负面消极的想法只在脑海中一闪即逝，一点都没残留。 不过她不想听到另一个自己的声音，她不清楚为何最近突然就能听到对方的声音，那个代表着愤怒的自己，不是说他们分成了三个独立的三个人吗？ 内心的声音渐渐隐去，洛槐南翻身闭眼，保持着清醒，默默地等待，若今夜苏临哥哥没有进来，而是另外搭了个帐篷，就代表自己昨天做得太过分了，但若没有搭帐篷，而是写了一页的纸，那就还得继续观察，毕竟这种情况也很正常，苏临哥哥本来就很看重那些事。懊 但如果进来了，那……就代表还能再试试。 帐外的夜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苍白的月光照在苏临的后背，墨水已经耗干，纸也全部写尽，憎恨朱九勤没能发明圆珠笔的同时，苏临结束了一整天的高强度思考，他很困。 「李大人，我睡了，辛苦你了。」 「您才辛苦。」李啸林微微低头。 苏临点了点头，朝帐篷走去，走到帐篷前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要不要让李啸林再帮忙搭个帐篷？ 但苏临转念一想，这个时辰，槐南应该已经睡了，而且搭帐篷可能动静大，也会影响其他人休息，自己虽然可以靠强悍的体魄露天休息，但被他们看见总归显得过于异常。懊 想到这，苏临蹑手蹑脚地钻进了帐篷，帘子掀起的一颗，月光照在洛槐南柔媚白皙的睡脸上，散乱的秀发让她像一朵午夜的昙花，帐篷里充斥着她呼出的热气，与夜风融合的刹那，苏临好似嗅到了清淡的花香。 出神片刻，苏临钻进帐篷，在最边上，背对着洛槐南躺下，和衣而眠。 什么都没有发生。 明明一切都如他所愿，但内心深处涌动的遗憾和失望，却如诅咒般挥之不去。 苏临无法判断自己有没有发疯，他只知道过去的自己绝对会认为他是个疯子。 就在他已经死心时，冰冷的蛇却如期而至。 它顺着腰开始爬行、摸索，如返回巢穴般轻车熟路，她灵巧地解开活结，游动、梭巡。懊 在咬住猎物的瞬间，苏临感到一阵眩目的恍惚，以及无以言表的虚脱感。 此时在脑海响彻的，唯有天尊玩笑般的声音——「疯狂并不是缺陷」。 第三百四十章 初入石虎关 马车在轻微的颠簸中上了大路，李啸林骑马走在最前方，身边时随行的护卫，在旅途的后半段，护卫队的保护显然松懈了许多，李啸林都看在眼里，但却并不纠正。 因为没有必要，这趟旅程与其说是他们保护苏临，不如说是苏临保护他们，即便现在半路杀出一群流寇，恐怕坐在马车里的青年也能一人屠个干净。 坦白说，李啸林不懂为何太尉大人派他们跟着苏临来前线。 「老大，最近几天，我看苏大人全都和那女人睡一个帐篷，但那女人不是莫将军的禁脔吗？以这阵仗也要带去前线的女子，莫将军应该很看重才是。」 「闭上你的狗嘴，记住，忘记这件事，告诉所有弟兄你们从没看到过，从今往后也不准提起，如果有谁嘴巴不严实，我第一个宰了他！」 见李啸林一脸寒意，那随从立刻明白了轻重，点了点头。 李啸林缓缓转头，往身后马车瞥了一眼，眉头微蹙，无人知晓他在想些什么。 车厢内，苏临闭目养神，静待那一声通报。 靠着深夜的装睡，他的精神极大限度得到了恢复。 在抵达石虎关的这段旅途中，苏临思考了许多。 经过这几天的思考，苏临认为自己身上这种极不正常的需求，是某种感官过于灵敏而引发的症状。 抛开缓解的形式不谈，这种满足需求的过程与吸食毒品无异，后者是在短时间内给瘾君子提供了日常生活中绝对无法获取的超量多巴胺分泌，而苏临获得的快感虽然无法以人体激素的变动衡量，但威力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科学思考方式出发，想要治疗这种症状，最好的办法就是增加获得同水平快乐的途径与渠道。 试想，若是普通人在走路、饮食、学习、睡眠、锻炼等众多日常生活中，都能获取与毒品相同的多巴胺，那么当事人就没必要吸食禁忌品自毁身体的方式，来获取快乐了。 抛开修仙因素，这种理想情况在现实中绝不可能发生，而苏临所面对的问题是可以解决的，若是能提高其他感官的「快乐体验」，那么行动欲望最终将会变得平衡与理性。 但在暂时无法完成这一目标的前提下，最大限度缓解感官超频带来的情绪影响，也就是所谓的戒断反应，是目前的最优解。 答桉其实早已获得，只需维持这几天夜里的「禁忌互动」即可，若是将这种行为视之为对病症的治疗，也不是不能接受。 比起常规的治疗，苏临更担心的是槐南的态度。 他本想以这种装不知道的关系，日行惯例地维系下去，但槐南的胆子却一天比一天大，从温柔变得粗鲁，甚至还非常狡猾，带着一种戏耍感。 苏临知道她知道他醒着，还知道她也知道他知道，这样的越界往往让气氛变得意乱情迷，让装睡都变成了一种煎熬。 …. 但他深知那不是爱情，而是感官超频引发的某种病症，病症是需要治疗的。 苏临在等天尊回来，如果有铁块，事情会好办得多。 但已经过去半月有余，但天尊依旧没有回来。 最近几天，他不止一次地梦见天尊，在一个诡异的场景。 那是一个偌大的玻璃博物馆，儿时的自己与天尊坐在小圆桌边，玻璃馆内空气闷热，无数只马蜂在屋外飞翔，数量犹如蝗群，遮天蔽日。 它们撞击着玻璃，嗡嗡鸣叫。 随着梦见的次数增多，玻璃馆外的马蜂慢慢变少了，但馆外又多出了很多陌生人，他们男女老少都有，数量多到数不清，即便是梦里从高空俯瞰的视角，都看不到人潮的边界。 人们拥挤在一起，人 头攒动，以丧尸围城的架势包围着那脆弱的玻璃馆，那些人穿着大夏国的服饰，与馆内身穿现代服饰的天尊与自己格格不入。 这些人表情狰狞愤怒，永远在咆孝、嘶吼、哭泣。 他们持续不断地敲打着脆弱的玻璃，从不停歇。 那十三面巨大的落地窗，有一面已经被砸出了细密的裂纹。 而天尊和儿时的自己就坐在那，不采取任何行动，苏临看到自己和天尊说着一些悄悄话，但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听清，整个梦就像某种神秘的暗示，透着诡谲的气息。 这样单调重复的画面，让苏临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危机感。 梦里玻璃馆外的那群人，让他感觉似曾相识，而这熟悉感却无法朔源。 他无法解读这个梦境，每每醒来都感到一阵悲伤难过，还有沉重到几乎可以压垮身体的失望。 这梦境带来的怠惰感和颓丧消极，他要花一整个清晨去化解。 「苏大人，石虎关到了。」苏临听到马车外传来李啸林的通报。 苏临跳下马车，映入眼帘的却是庞大的血肉组成的城墙，如蚯引蠕虫般缓慢蠕动的活性血肉，如恶意生长的肿瘤在城墙上覆盖黏连，除了大门，和大门上方那深凿的石虎关三字没有被血肉占领，城墙其余部分都成了血肉的支架。 苏临扭头看了看李啸林和其他随从，他们表情平常，对眼前的异象视而不见，而骑在马上的南志贤显然是看到了，他大张着嘴巴，一脸的困惑和难以置信。 不光是他，苏临自己也感到难以置信，这明显违背常理，应当受到天谴的一幕，为何能堂而皇之的暴露在众多凡人的视野里，眼前的血肉无疑是真正的活物，不管它是妖魔还是其他神明，都不应该继续存在。 天条在石虎关也失效了吗？ 「你们几个留在城外，我进去看一下，如果一炷香内我没出来，南志贤你带着槐南回武安。这是我和陆竹雨的传讯玉符，你拿着吧，到时候听她的安排比较好。」苏临将传讯玉符丢给南志贤。 「你……你小心点。」南志贤好心提醒。 苏临点了点头，在李啸林等人不解的注视中，缓缓走进那两扇厚重的大门，门的四边血管如树根般盘根错节，透过薄薄的血管壁能看到内部收缩鼓动的血液和静脉瓣。 血肉几乎黏连在一起，但靠一些轮廓尚且清晰的器官，苏临依然可以看出包裹这座城墙的原材料是人。 苏临轮番开启各个视角，扫描城门背后的城内情况，视野中的一切都化作物质线，透过物质线疏密的缝隙，城门后十丈内的距离，事物轮廓模湖可见，苏临赫然发现，城内居然还有正常活动的平民！并且数量还不少！ 他们每个人都好像抱着木桶状的事物，在街道上缓慢行走着，移动的速度远远低于常人，似是身体极度虚弱，若仔细观察，还能发现他们每个人的背后，都接有一根管子，这些管子如脐带般连接着墙上的血肉。 除了普通人，苏临还看到了东瀛人打扮的人，似乎是军人。 然后苏临还看到了……洛槐南。 但槐南她，不是还在马车上吗？ 月入寒渊 第三百四十一章 天尊回归 洛槐南曾经和苏临说过，她被分成了三个人，七个情感分成了三份，留在自己身边的是主管快乐没有悲伤的洛槐南，而另外两个，分别是承担所有负面痛苦情绪，以及容纳所有愤怒仇恨的洛槐南。榌 这个洛槐南……会是哪个？ 总而言之，不能掉以轻心，虽然都是槐南的一部分，但决不能将这三个洛槐南看做同一种存在，没有好情感的洛槐南，或许会对自己充满敌意也说不定，毕竟哪怕是亲人之间，都有厌恶和喜欢两种感情，若是将这两种感情单独剥离，那对单独保有厌恶的人而言，亲人就是仇人了。 苏临深吸一口气，双手触碰潮湿的城门，厚重的木门表面被血水浸泡得软绵绵的，稍一用力就会有腐血渗出，随着苏临臂膀发力，大门缓缓洞开，四边的血管被拉长撕裂，缝隙内囤积的粘稠血水如涓涓小溪顺着门板汩汩流下。 街道中央，抱着木桶的平民停下脚步，转过枯瘦如骷髅的脸孔迷茫地看向这个外来者，不远处的东瀛武士冰冷地盯着推开大门的来客，缓缓拔出腰间的武士刀，慢悠悠地向苏临走来。 苏临看到东瀛武士的甲胄上贴着一些黄色符箓，这些符箓的咒效是让那身甲胄变得足够坚韧，以那种物质线的密度，恐怕寻常世俗武器都无法在上面留下一丝划痕。 在靠近一定距离后，他们体内的炁开始流动，似乎是准备施展法术。 苏临瞳孔发出红光，左右双眼高温激射，激光以不同的角度切向二人，当场将那两个东瀛人拦腰斩断，随后苏临视线微移，精准地补刀，横竖各一下，确保对方死透。榌 在做完这些，苏临看向那个陌生的洛槐南，这时他才发现，刚才那两个东瀛人径直朝自己走过来时，完全忽略了洛槐南。 而现在，当他与对方对上目光时，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又迎面pull。 当洛槐南举起手，露出那标志性的微笑时，苏临心中的猜想也就此确定。 「嗨~想我了没？」模样与洛槐南一模一样的天尊愉悦地发起问候，随后迈着优雅的步子跳过肮脏的血泊，轻盈地走到苏临面前。 她的一举一动展现出与洛槐南截然不同的气质，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两人的区别。 但苏临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变成洛槐南的样子，这是什么恶趣味？ 苏临微微弯腰，试图将注意力从天尊身上移开，但对方却抓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饱满的胸脯上，用一种充满诱惑的语气鼓励道：「试试看，手感可是一模一样。」榌 苏临眉毛因激怒而跳动，但手却……却挪不开。 「有区别吗？还是说也想对我做同样的事？」天尊提问道。 苏临迟疑了一瞬，立刻什么都明白了。 这是完美的控制变量法！天衣无缝的实证！ 也只有天尊才能做到复制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身体，来进行这场对比实验，而他现在想对天尊做的事，与想对洛槐南做的事没有任何区别！这恰恰反证了这种扭曲的感情，与洛槐南的人格无关，只与她的身体有关。 说难听点，就是只馋她的身子。 既然不是对洛槐南，而是对天尊……那做那种事就没有任何负担了，他无需担心自己与天尊的关系发生改变，也不会再影响到槐南。榌 但苏临还是把手抽了回来，哪怕他现在恨不得直接将天尊就地正法，但他在刚才那番谈话中嗅到了感官论的气息，这激起了他学习的兴趣。 直觉告诉苏临，或许又要听理论故事了。 天尊的面部和身材开始发生细微的变化，在无法描述的形变后，她变回了此前就一直给苏临看的相貌，那是全面凌驾于洛槐南之上的美貌，却没有洛 槐南那样的诡异吸引力。 「抱歉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我把这些都带回来了。」天尊从背后掏出铁块和蚁仙勾玉。 「你去干嘛了？」 「确认一些历史真相，寻找神格碎片的继承痕迹。 我之前和你说过这个世界的神的确死了，但他的神格是不会消失的，无数具备唯一性的神格会由各种具备自我仪式的事物继承，这点你在电影里也看过了。榌 但神格的唯一性也导致了神格的继承路线无法轻易捕捉，即便是其他神明也同样如此，这你能理解吗？」 「能理解，意思就是让一群没有视觉的人寻找一种只能被看见的东西。」 「完美的比喻！正因如此，所以我们只能找那种表现出「能看见」的人，而无法直接去找那个东西，就像寻找灭天帝不是直接找到自我毁灭的神格，而是去找那些有极端自毁倾向的人。 在这个世界蚁仙勾玉和铁块是很方便的调查道具，所以就暂时借用了一下。」 「用神的力量不就行了？」 「怕被感染，如果灭天帝的神格寄宿在我身上，那我就完了，我越是强大损失便越大，它是一种无法消除的流窜在神明间的自杀病毒，最好的处理方法只有两种，一是不去接触，二是接触了便壮士断腕，直接放弃一部分神格，进行过度的自我阉割。 我猜这个世界的神之所以选择了陨落，或许就是被感染了，他可能是病入膏肓，因强烈的自毁欲望选择了自我分解，亦或是选择了的自我切割，只保留了最核心的「想要」，将其他的神格剥离了出去。」榌 「那你调查出什么结果了吗？」 「呵呵~我亲自出马，自然是收获巨大！抛开一些早已知道的事，最大的收货就是找到了最直接的线索，也就是你此刻站立的这座城市，石虎关……你应该很奇怪，这座彻头彻尾的妖魔化都城，为何没被天条反噬消灭吧？」 苏临皱起了眉头，隐约有了一些眉目。 人之所以能影响世界，是因为可以靠感官对世界的变化进行确认，而天条说到底，是飞升上界的化神期修士在某种制衡下诞生的管理契约。 真仙以天条约束人类，就像养猪场老板，以电网约束猪。 天条或许是一本《母猪的产后护理》，或许是定期从机器中漏出的猪饲料，或是一定岁数必然被噶掉的蛋蛋，以及定时会消失的壮年同伴。 天条的形式多种多样，但它们的存在，根本上只服务于养猪人想要卖个好价钱的目的。榌 天条它是真仙的动机与目的，而非游戏里那种牢不可破的绝对设定。 第三百四十二章 神明的掣肘 之所以天条能压制所有人，是因为此方世界没有人的感官超越那些真仙的感官范围，而神格自然是不包括其中的，所以天尊才能随时随地把他拉入幻境私聊，才能每时每刻开隐身挂逇 没错，其实天尊这种不被人看见察觉的特性，本身就是全天候维持的法术了。 而且天尊甚至不需要动用神格，她随便挑出一个此界真仙没有的感官，就能在这方世界畅通无阻，就效力来说，对付这帮真仙，只要是真仙没有的感官，威力都与神格毫无区别。 至于灭天帝，虽然极其弱小，虽然被分裂为无数份，但他依旧是神，神对神，互有绝对无法抹除的优势，与上界的真仙有本质差异。 若是灭天帝以神格来施法，那天条自然无法从因果溯源。 无法找到实际存在的施法者，自然也无法降下惩戒……灭天帝在大夏国内，是彻彻底底的隐形人，可以无视天条！ 「那灵州难道也是灭天帝……！」 「不是哦，灵州不是，这是两回事。」天尊直接打断。逇 苏临疑惑地看向对方，天尊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盯着他：「灵州的事，以及很多事我都知道，你肯定也想知道，但我不能告诉你，我觉得以你目前的心性，还无法承受这样的真相。」 苏临沉默地与之对视，许久方才开口：「我梦到你了。」 「这算爱的告白吗？」天尊笑道。 「不要转移话题，现在可是在谈正事。」 苏临凝视她的双眼，忽然从对方的瞳眸中品到了一种非常深沉宁静的感情，无比深邃，无比悠长，这种眼神就像……就像…… 天尊轻叹一声：「神一定要言简意赅，不说一句多余的话吗？或许你会有那么一点烦我，但我是想给你留下一些怀念的东西。」 「这算不算神的pua？」苏临错开视线，装出不耐烦的样子重重叹了口气。逇 「好吧，梦，只是我进入了你的心景而已，心景可以理解成元神，也可以理解为整个潜意识的具象化表现，你此前遇到了一些麻烦，我帮你处理了一下，不用管它。」天尊说。 她话锋一转：「石虎关现在已经被东瀛军占领，要和莫求荣汇合，就得去西边的青阳城，你让洛槐南和南志贤去那里，接下来就由我和你一起行动，他们跟在身边只会拖后腿。」 「明白了。」苏临点头，转身出城。 苏临发现天尊的行动模式发生了一些改变，此前天尊绝不会干涉他的行动，也不会给出任何明确的指导意见，只会像个旁观者一样作壁上观。 但现在她已经开始亲身介入进来，这是否说明局势比之前还更要严峻呢？ 在让李啸林调转车队方向，交代完简单事务后，苏临再次回到了这个被血肉覆盖的关城，这座城就像一个巨型器官，而在其中搬运木桶的平民则是运输养分的细胞。 苏临拦下一个表情呆滞的村民，打开对方怀中的木桶盖，从里面嗅到了一股化学物质的气味。逇 苏临跟着他们在这偌大的都城里走动，看着他们将那一桶桶各不相同的化学药水倒进血肉构成的水槽中，肉槽将所有药水全部吸收，通过粗综复杂的肉管注入到一个半球形的庞大肉球中，那肉球散发着热气，随着药液的注入不断膨胀，最后像鼓到极限的气球般，从几百个出气孔喷发出粉红色的烟雾。 那些***控的人们沐浴在烟雾里，露出沉醉其中的微笑。 苏临吸入了那些粉雾，体内各种腺体开始分泌过量的多巴胺，各器官的神经也反常地活跃起来，如果不是他能完美调控身体的激素，恐怕现在就和这些平民一样了。 「这座城是炼制法器的熔炉， 这些人都是耗材，他们产生的快乐情绪就是燃料，有人用金属做的炉子锻造兵器，有人用感情构成的炉子锻造兵器，我们都在这个炉子里，它还在升温。」天尊说，「刚才那两个东瀛武士显然只是看炉人，不是这座鼎炉的主人。 这是三方合作打造的锻造炉，以石虎关为骨架，以这十余万百姓为血肉薪柴，由灭天帝亲手打造，供给某人炼制法器使用。」 天尊一边说，一边抓着肉球上突出的肉芽，三下五除二爬上了肉球的最顶端，她探头从蠕动的肉质壶口中朝内窥伺，里面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空的。」天尊说。逇 苏临思索了一阵，反问道：「你确定这座城就是灭天帝的杰作？」 天尊瞥了苏临一眼，似是有些惊讶，但还是回道：「并不是百分百确定，但这个可能性是最高的。」 「但你很确定灵州不是灭天帝的杰作。」 「没错，灵州天条失效的原因我已经探明，只不过不能和你说。」 苏临摸着下巴，似是在确认一些关键的信息般。 「那我是否可以认为，天尊你现在搜集情报的能力和效率，虽然十分夸张，但也无法做到全知全能，所以若在一件事上没得到准确的结果，那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尚缺乏真实信息，另一种则是因为始作俑者是灭天帝，神格导致了线索痕迹无法探明。」 「苏临啊苏临，你可真是个天才啊，我的处境已经完全被你看穿了，因为神格的传承和转移十分特殊，更接近于信息的感染，所以完全体的我绝不可能继续牵扯到此界的事，凡是能抽离的部分已经全部抽离了，留在这方天地的，除了像我这样的化身，就只剩下伪仙。逇 坦白讲，现在的我很弱小，在这一层姑且算是无敌，但若有化神境修士下凡，那我的胜算大概……嗯……如果平均水平的话，我的胜算只有九成。 如果我这个身体也死了的话……那我将无法为你提供任何帮助了，除非你最后能凭借一己之力封印灭天帝，否则此界连同其他几界，将被全部冻结。」 天尊停顿了一下，安慰道：「但放心吧，等找到了解决的方法，我会来找你。不管是冻结一亿年还是亿万年，亦或是一个纪元，对你而言只不过是一瞬间，你只是发会呆，我就回来了。」天尊微笑道，伸出的手在空中悬了片刻，又放了下来。 苏临沉默地低着头，没有任何表示。 过了片刻，苏临转而说道：「既然你无法百分百确定这就是灭天帝所为，那我也有一个推测。」 第三百四十三章 神明的榜单 「湖城那个乾文的师父叫做逍遥居士，红尘仙的信徒，而乾文有一本叫做《极乐诸法》的秘笈，里面详细描写了毒榀的制作过程，这里的人搬运的木桶里的药水就蛮有现代化学产物的感觉的。狛 靠毒榀完全可以在思想上控制个人，而即便是在天条下，修士对单个凡人出手并不会遭到反噬，逍遥居士完全可以靠毒榀控制普通人，将之转化为自己的爪牙，然后进一步扩张影响力。 等到整个城市都变成了他的傀儡，那再改造石虎关就不会遭到天条的反噬了。 我们面前的这个肉球怎么看都是石虎关最核心的位置，应该也是法器炼制的关键核心，但刚刚那个肉球里却是空的，这说明要不是法器已经炼制完毕，被取走，要不就是法器尚未开始炼制。 但石虎关这偌大个熔炉，如果想要破坏是很容易的，如果是还没开始炼制法器，石虎关的防备未免太松懈了，就刚才那两个东瀛武士，太弱。 所以我更倾向于法器已经炼制完毕，石虎关已经是一处被抛弃的工具，只不过那两个东瀛人恰好找到了这里，对此也较为看重，因此才在这里留守。 若这关城真的有用，我想不论是逍遥居士，还是东瀛那边，都不会仅设置如此薄弱的防守。 灭天帝倒也的确有可能协助逍遥居士炼制法器，不过我们没有确凿证据，我只是觉得，单凭逍遥居士一个人，也是可以将石虎关改造成这样的。」苏临解释道。狛 天尊默默点头，开始在这座关城内随意走动，每间屋子都有人，他们有的人，用笨拙的手法操纵着现代化学玻璃器材。 有的人催动功法，对一大桶一大桶药液进行提纯。 在这座早已被抛弃的关城之中，他们像一具身体里的癌细胞，在注定的死亡结局到来前，享受着倒计时般的快乐。 「全都废了，你作何感想？」天尊问道。 苏临望着眼前的一切，微微皱着眉头，又一次感到了彷徨和迷茫。 「我的心里……毫无波澜，我什么感觉都没有。」苏临说。 对。狛 即便苏临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他什么感觉都没有，甚至连痛心和怜悯的情绪都不多，即便不想承认，他却已经变成了以前自己所鄙夷的，那些冷血无情的人。 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确令人痛心疾首，他想要改变这一切，想要创造一个理想中的凡界。 但那只是之前的理想，当他听到天尊和其他真仙对灭天帝的处置方法后，他的格局被迫拉大，在那一瞬间，他就明白自己此前一直追求的，并非创造一个美好凡间，只是打造一个虚幻美好的牢笼。 牢笼里再坚固，再安全，但若是牢笼外的环境变了，那牢笼里的人也无法幸免。 哪怕他现在已经制定了完美的天条，构筑出了理想的社会，但只要灭天帝不封印，时间一到，随着那几位真仙的一个念头，这一方世界的天地万物都将陷入停滞，而完美的凡间也将如画框里的天堂一样，只能成为静止的画作。 反叛要从下至上，而变革要从上至下，这是苏临现在的想法。 世界观，再次得到了突破。狛 站在苏临身后的天尊强忍笑意，克制住嘴角的抽搐。 她双手用力握在一起，以免过于激动，而她眼前也刷新了只有她自己才能看到的，方便理解和记忆的人类文字面板： 【姓名：苏临 品级：ssr（特别定制） 自我意识：s+ 神明崇拜：无 神性成长：s+狛 感官上限：不纳入计算 心魔调和：s+ 培养价值：s+ 凡间能力点评：c级 修仙能力点评：s+级 综合点评：对天尊的戒备心，较以往减弱，思考积极性大幅增加。 世界观再次更新，放弃原有道路的耗时为六秒，【半途而废榜】上暂列第一。狛 心态调整时间为半分钟，【大心脏榜】上位列第三。 情绪波动在30%以内，【天道无情榜】上暂列第一。】 太棒了！实在是太棒了！这高频的刷新效率，毫不犹豫半途而废的果决，不愧是她看中的最具潜力的候选者，这精力投入的性价比简直就是一本万利！ 天尊按了按眉心，迅速整理了思绪，现在最优先的还是解决灭天帝的问题，但能在解决的过程中引导苏临一步步成长，却也是美事一桩，像这样不挑成长环境，无视压力强度的候选人，打着灯笼都找不来。 对了，不知道现在苏临在同阶的潜力榜单上是第几名。 想到这，天尊心念一动，立刻拉出了另一片虚幻投影。 【神明战力榜！有胆你就来，我是红尘仙，我在诸天万界等你！】狛 【修仙世界观，古风背景，没玩过的全新版本！是神明，就来和我一起培养角色！】 伴随耳边响起红尘仙炸雷般的生硬广告词，那榜单也徐徐展开，红尘仙夸张扭曲的面容在空气中缓缓消散。 这是红尘仙那混蛋的低级恶趣味，只为恶心每个查看榜单的真仙。 为了能恶心到另外三神，红尘仙甚至不惜付出不少算力来维系榜单的更新，天尊虽然厌烦这些无良广告，但也只能默默忍受，毕竟对方可是真正出力的人。 这榜单是他们四个真仙，共享信徒信息制造出来的，用处就是互相背后捅刀子，将自己发现的其他真仙的潜力信徒的资料收集起来，然后曝光给另外两位真仙。 当然，苏临早就被红尘仙曝光了，所以在这榜单上也有一席之地。 随着简洁而详细的排名徐徐展开，几个排名以万年、千年、百年，和总榜为单位，供人选择。狛 目前苏临在这个榜单的排行是千年榜第五十三名，这排名让天尊十分满意，毕竟名次越高就越容易被其他竞争者暗算，五十名开外，算是比较安全的次序，不容易被集火。 当然，在天尊心目中，苏临的潜力应当排总榜第一。 坦白说，总榜第一的那个玉京真人的信徒，在她眼里完全不够看，除了实际修为境界高，行事果决狠辣之外，并无其他优点，进化的速度和稳定性远不如苏临。 不过……虽然那个人潜力不咋地，但不得不承认，威胁系数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现在的苏临若是与对方碰上，必死无疑。 不，不应该说必死无疑，应该说必然消失无疑。 除了这个第一，最让天尊在意的，便是那个第三名： 【2.洛槐南，信奉真仙：红尘仙、玉京真人、清虚菩萨】狛 说实话，她还是蛮难处理的，虽然危险，但也是可用于让苏临进化的绝佳素材。 第三百四十四章 你不是很懂吗！ 「接下来你有什么想法？」天尊问道。麶 苏临诧异地看向对方：「我以为接下来是你来主导了，毕竟你都说你现在的实力仅次于上界那些真仙，在凡间你想干嘛就干嘛吧，这种时候你依旧要遵守你们那些游戏规则吗？」 「规则已经无需遵守，但事实上却是不得不遵守，甚至现在开始需要我们都主动遵守了，就像灭天帝能靠神格规避天条，我也能让除你以外的其他人看不到我。 我在找灭天帝的时候，灭天帝也在找我，我找他是为了让他活着却无法行动，他找我是想在我面前送死，将神格过度给我。 这就是黑暗森林了，谁先暴露谁就有危险，而你，和我其他的万千信徒都是饵料，我会逐渐让被信任的几名信徒传道，让他们去给其他信徒灌输神谕，给尽可能多的信徒的潜意识，也就是心景层面，下达一层禁制，或者说强烈暗示。 暗示的内容就是：一旦脑海里开始规划自杀的行动，那么就会触发禁制，完成自我封印，从而达到限制灭天帝行动的目的。 但我不会亲自下达神谕，也不会再以精神入梦去见其他信徒了，我将创造几个代言人替我履行天尊的职责，让他们冒充我去下达神谕，给信徒灌输法术知识和各种神启。 因为我要尽可能避免精神上的接触，神格的继承规则是时空的距离，和理解力的高低，在一定的时空范围内，不拥有这种感官，却最接近理解这种感官的人，将成为神格的载体。麶 而毋庸置疑，若我在神格的继承范围内，必然成为载体，那时就等于我输了，得了不治之症，所以我绝对绝对要避免被灭天帝发现。 我要做的是让他发现我创造的冒牌货，并且坚信那冒牌货就是我，让他在适当时空的范围外，选择自我毁灭，将神格封存进我创造的陷阱里。 在这种情况下，我的行动越隐蔽越好，就像猎人在森林里可以留下脚印和气味，但决不能大喊大叫，更不能在空旷处奔跑。 因为脚印和气味可以伪装成陷阱，而真身和声音，却是实打实的线索。 这便是我与灭天帝之间，最底层的博弈逻辑，你能明白吗？」 「完全明白，但你不会想让我当你的替身吧？」 「瞎说，我这么爱你，怎么舍得，我选择的替身目前有两个，一个你认识，叫做阿蓝，另一个叫做吉吉阿格，你没有见过，你负责履行天尊的管理职能，他们负责显圣。麶 话句话说，你来替我做神，让他们当你的代言人。 现在提问，你认为你接下来最应该做什么？」天尊说。 「继续干我现在正在干的事。」苏临说，「也就是击溃东瀛，拯救大夏，并且制定完美的天条，塑造理想中的无知牢笼，让天底下所有凡人都能过上好生活。」 天尊面无表情：「你知道这毫无意义。」 「是的，我此前的天条改造计划已经没任何意义了，就像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中央，玩上班族过家家一样，和鸵鸟把脑袋买进沙堆没有区别。 但这就是我的任务。 现在，我开始接替你完成神的工作，但我已经有一个暴露的明面身份，那便是备受瞩目的天尊圣子，所以我必须拥有自己追求的天道，以表明我即便是圣子，却不是你的手套，只是一个单纯的优秀信徒。麶 就像获得红色思想的地下党，要伪装成敌军，就必须拥有足够反叛的敌方思想，用敌人的思维去做让敌人欢心的事，才能埋伏在敌军大本营不被发现。 我做的这些多余的事，都能增加我在灭天帝心目中的可信度，我越像一个信徒，他就越不会重视我，他会注意信徒中最像神的人，甚至利用我来寻找那个人。 而我，则可以借此接触到对方。」 天尊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张开双臂作势要拥抱苏临，却被苏临抬手拒绝，她只得露出遗憾的表情，耸了耸肩说： 「满意到不能再满意。 啊~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这就是悟性啊，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的也只有你了。」 「这应该很容易想到吧？」苏临反问道。麶 他不觉得自己提出的这个对策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谁料天尊笑了笑，趁他不注意还是一把抱住了他。 苏临听到天尊在自己耳边轻笑，并用一种感慨非常的语气解释道。 「速度啊，关键在于速度。 博弈规则瞬息万变，现在如此，或许下一秒就不是，能在规则下好好下棋的人很多，但在一瞬间理解一套规则，不断切换竞技思维的人，几乎为零。 这可不是所谓的智商天赋，而是一种……天赋？不，是更加罕见的特征。 你看，这个修仙界有这么多修炼了千万年的老妖怪，为什么他们的智谋，最多也只称得上老女干巨猾？麶 而且他们还经常被年轻一辈的天才修士设套欺骗？」 「为什么？」 苏临挣不开天尊的怀抱，这得任由对方抱着，两人贴着身子缓慢挪动脚步，在血肉覆盖的屋子里，仿佛在跳一支慢舞。 「因为经验的积累，靠的是有质量的博弈，而非漫长的时间。 之所以八十岁的女干臣，能戏弄七岁小儿，是因为一百岁以内的时间段，竞争人数够多，竞争够激烈，所以会有大量的经验产出。 这些经验，足够供人学习，完善思考框架，达成智谋飞跃的初阶进化。 但到了两百岁以上，整个人类社会的可用经验产出，就会大大减少。麶 而时间越长，可吸收的经验就越少，到最后所有人的手段计谋都会趋同，产生严重的同质化。 现在，临时测验：请问为何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经验的产出就减少了呢？」 苏临略一思索，回道：「因为当你获得千年的智慧和经验，便足以碾压五百岁以下的人了。 这种情况下，若没有同样一千岁的敌人，你就不会再去思考更加狡猾，更加诡谲难测的计谋，因为没有必要。 当你再活一万年，你依旧不会有所成长，因为仅靠一千年的积累，便完全足够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而计谋这种无益于自身质变的博弈技巧，诞生的初衷就是足够击败敌人即可，因此不会再进一步提升。」 天尊释放般叹了口气，爆赞道：「你不是很懂吗！」麶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万物的位置 「你不是很懂吗！答案就是如此，所以当一个八十岁女干臣突然乱入千年老魔的大棋盘中，却能迅速理解底层博弈逻辑，并且以执棋者的身份与之对弈，这种能力可是极其罕见的，你有这样的能力。」鑔 「好的好的，我懂了，但为什么要一直抱着我？」 苏临表情淡然，受到此等赞誉并不觉得高兴，因为他已经对天尊的褒奖感到麻木了，但这次他姑且可以将这夸赞当真一丁点。 「因为我开心啊，我现在是人嘛，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啊。如果不是我猜突然亲你会让你生气，我可能就不会只是抱着你了，你看……我多么尊重你，现在你只愿意让我抱着，我就只是抱你。」 天尊将鼻尖凑近苏临的脖颈，轻轻摩挲，如恶魔密语般轻声呢喃，「其实当个人……也是蛮折磨的呢。」 苏临将对方的头掰开，皱眉道：「过分了啊。」 天尊识趣地放开手，收起笑意，表情变得严肃：「这一点都不过分了，虽然现在和你说这些有点儿早，但我还是想提前告诉你。 身为神有个重要的特制便是能自由操纵和屏蔽任何感官，随意地享受代入任意生物的角色定位。鑔 你觉得神应该高高在上，挥手间诸天万界尽数灰飞烟灭，随意一个眼神便能让一方星空的万千生灵湮灭或者进化？或是被别人看上一眼就能让众生走火入魔，癫狂致死？ 如果你是这样想的，那么我告诉你，像这样的神，数量多得夸张，许多超脱自己世界，破碎虚空的强者，都能做到你想象中的一拳爆星，扭曲整片星域的生物精神，他们还能炼化整个宇宙，作为自己法器上的一颗珠子。 但他们永远学不会如何做一条狗！当一只螳螂！更不会成为蚂蚁，成为猪鸭牛羊，成为域外天魔、龙、还有其他许许多多具有局限性的种族。 即便他们形貌百变，但也只是将强者人格注入到孱弱动物躯体中罢了，仅仅是徒有其型，不得其神，即便他们能变成一只母狗撅起屁股让公狗交配，但心里却还是端着架子高高在上，也不会真心去享受这一切。 因为他们根本舍不得屏蔽感官！他们对感官的切割有着没来由的恐惧，所以他们的自我定位永远在上扬，而不会下沉，这也注定了他们不可能将所有生灵的信息情报编织成一张网。 所以喜闻乐见的事经常发生在他们身上，就像你看过的中所描述的那样，即便这些虚空强者横扫寰宇，力压众生，但总会有萧炎、王林这样的天才逆袭，把他们从王座上拉下来。 为什么？鑔 因为这些强者愚蠢，他们不懂得那些人在想什么，不懂得意志的变化曲线，他们看不起一条狗和一头猪，于是即便几率再小，但将时间和空间拉长扩大后，数量无限增多，墨菲定律终将生效，再弱小的仇人也会取走他们的首级。 这样的例子，你应该见过，现成的……猪八戒，不就是吗？」 「所以天尊你也变成过猫猫狗狗，然后也？」苏临欲言又止。 天尊挠了挠头，竟罕见地露出尴尬的表情：「到这就停下吧，现在的我作为一个人，不太想在你面前不想提起这些事，不过你总会理解的，跳出世俗道德框架的约束就行了。在这方面朱九勤比你理解更加深刻，你有空可以再去看看他留下的黄金书。 而且也不是和你想的那样，你看异兽流也会把自己代入老虎蜥蜴吧？玩游戏也能代入与众不同的角色。 代入的那段时间也是你，保持沉浸又能随时脱出的状态，等到了那个境界，人类的情爱和动物的兽性，还有其他局限性的感官体验，都会像深度沉浸地阅读书籍一样……那是一种全新的理解。 抱歉，我说不清楚，再 说你就听不懂了，还是让我们做正事吧。」鑔 苏临无法做出正确判断，合理的逻辑加上没有破绽的神态管理，让天尊刚才那一番话听起来就像真情流露似的，但如果任由感情的倾向，选择信任对方的话语，那反而陷入了悖论。 若理论正确，现在的天尊是以「人类」这个角色类型在进行完美的扮演，他看到的是人类状态下的天尊，是完整天尊对部分感官切割后诞生的产物——换句话说，他从未接触过真正的天尊。 天尊盯着苏临，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眯眼笑道：「别想了，都对，全部都正确，但不是我不让你知道，是我已经将能展现的一切，全都展现给你了。」 苏临没有回话，走出了屋子，看着这座血肉关城说道：「反正，现在最要紧的，是扮演好我现在的角色，我现在应该是一个鼠目寸光的天尊信徒，正对追求天下大同锲而不舍地努力着……我要开始干活了。」 苏临扭头看向天尊：「有没有什么能点火的简单法术？」 「当然，跟着我念……」 苏临向天尊学了几个引火的口诀，走遍了整个石虎关，耐心地讲一切焚之一炬。鑔 当所有的人和血肉，都被熊熊烈火淹没，苏临站在石虎关外，听着城墙上的血肉呻吟惨叫。 他的物质线视角穿透厚重的墙壁，看着那些沉浸在快乐中的麻木的平民沐浴在火焰中，缓缓化为焦黑的人形。 他的内心古井无波，脑海里装填着整个大夏和东瀛的版图，还有那一小块的灵州。 火焰烧掉了上万人的生命，连带着苏临的陈旧观念也一同焚毁，他的目光覆盖整个国家，还有天条。 最终，一个关键的不确定因素被他捕捉到了——天条的范围，真的是大夏国的领土吗？所谓的国境是既定的地理位置，还是国民们意识认知所相信的疆域？ 这个细节的答案，将决定整场战争的走向。 当然，不管是哪种，苏临全都无所谓。鑔 他已经针对这两种答案，想到了两种战胜正日国的对策。 「从现在开始，我将接手这场战争。」苏临望着燃烧的关城，冷冷说道。 …… …… 青阳城外，大夏士兵们正在清理战场，大批大批的死尸从战场上拖下来，在城门外叠成一个又一个小尸堆，乌鸦在黑烟缭绕的天空盘旋，不时落在尸体上，叼出鲜活的眼珠。 没有惨叫，没有哭嚎。 一片死寂，麻木的士兵麻木地清扫着一切。鑔 青阳城内，大营之中，美酒和现烤的牛羊肉陈列在桌案之上，莫求荣坐于主座，看着眼前这个脸色青白的男子，和貌若天仙的女子，小心翼翼地斟酌言辞，掩饰内心的急迫问道：「苏大人呢？苏大人为何没有与你们一同前来？」 第三百四十六章 大驾青阳城 「苏临哥哥应该很快就回到了，石虎关那边的情况，莫将军你知道吗？那座关城已经被一大堆血肉抱起来了。」洛槐南淡淡道，甚至笑着品尝着美酒美食。麅 她的表现让莫求荣有些胆寒，自己刚刚领着这两人从城墙上走过，他们都看到了尸骸遍野的战场，看到了城内哀嚎痛呼的伤兵，但这两人从始至终都没露出一丝同情的神态。 那个脸色青白的男人倒还好，只是面无表情。 但这个美貌的女人就有些不对劲了，她不怜悯那些可怜的士兵也就算了，她甚至还会能愉快地享用这些奢侈的美食，根本没有一丝慈悲心。 不对，不能说她没有慈悲心，她刚来便提出要想办法救治那些伤兵，并且取得了那位青白脸男人的应允，青白脸男子一上午便用常人无法理解的缝合手法和奇异的药粉，与这女人救下了数十人。 从他们的行动来看，怎么说都很有慈悲心。 但这女人实在太怪了！她每救活一个伤兵，就能高兴得跳起来，但死掉一个伤兵，她却不会露出一点伤心的表情，甚至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纵然是修士，这也太怪了。麅 「禀报将军，张将军与刘将军请你前往大营一叙！」传令兵隔着帘子，大声报告道。 莫求荣对南志贤和洛槐南苦笑了一下，示意两位慢慢享用，自己则起身走向帐外，等他前脚一走，南志贤便出声说道：「刚才从城墙上走过，我仔细看了尸体，我们的人尸体比东瀛的人多不少，这场仗现在应该是东瀛那边胜算更高一些。」 「我猜也是，但刚才走过来的路上，我看到有士兵的衣服上沾着水泥，估计水泥已经开始用了，如果能好好用的话，打赢这场仗应该没什么问题。」洛槐南说。 南志贤略微吃了一惊，他本以为洛槐南是一个脑子里只有她苏临哥哥的花瓶，没想到在这些小细节上竟也观察这么仔细，这丫头还是有脑子的嘛。 洛槐南一边撕者羊肉，一边说：「刚才那位将军一副心急的样子，担心的应该不是东瀛那边，可能是灵州那边。」 …… ……麅 莫求荣来到了大营，还没进去，在门口便听到里头传来放肆的大笑，掀开帘子，一眼便望见最中间的桌案上摆着一个灰乎乎的石头，两位将军拿着锤子，正用力检测石头的硬度。 「才几天就这么硬了，真乃神物也！」 「这下子，那帮东瀛贼有苦头吃了。」 一虎须虬髯的黑脸汉子，见莫求荣到来，两眼放光，大步上前，一把抓起莫求荣的手腕，大笑道：「哈哈哈！你看这好东西，你看这好东西！」五大三粗的汉子不善言辞，但依旧难掩狂喜之色。 「张叔，我已经知道此物了，之前我便看过。」莫求荣笑着应道，他心里想的完全是另外的事。 「老刘，快快快！给阿荣说说，有这东西这场仗岂不是赢定了！」 刘将军也不推辞，上前便给莫求荣展示他们几个谋士想出来的奇思妙想，虽然他们两个将军平地造城的想法被水泥稀有的产量给推翻了，但经过几个谋士的研究讨论，很快便想出了更实用的方法。麅 几个谋士让人搬来一小块墙，将这个新造的墙，与现在青阳城的墙作对比。 虽然青阳城也是边城，但青阳城并不富裕，再加上种种现实因素制约，所以城墙是夯土结构，这种墙的有点是造价便宜并且简单，但缺点就是怕水，并且在防御力方面，无法与砖墙相比。 但砖墙虽好，材料的生产却是大问题，而且砌墙时间上也是问题。 而现在谋士给他们展示的，不是砖墙，也不是夯土墙，而是一个碎石墙！而且还是 用形状不规则的碎石堆砌而成，用于填缝的材料正是水泥。 「莫将军，这种城墙的优点是……」 「我来我来！」 未等谋士开口解说，张将军便一把推开谋士，指着碎石墙说，「这石头，不用找方方正正的，随便捡！只要又水泥在，咋样的石头都垒的起来，里头再给插上木桩子，稳得不行！麅 而且它还快！过个几天就硬邦邦了，你说那东瀛贼拿什么打！哈哈哈！」 莫求荣敷衍地点了点头，内心的焦虑却得不到丝毫缓解。 就在这是，传令兵又来报：「莫将军！你等的那个人到了！」 「什么！他来了？快快有请！」莫求荣面露狂喜，旋即向身后两位将军拱手告辞，「张叔刘叔，我有贵客，就先走了，这新的战法，之后再来请教。」 说罢，莫求荣几乎是跑着赶出了大营，朝着青阳城的城门奔去。 当莫求荣见到苏临的第一眼，便被对方年轻的外表所震惊了。 一想到自己的亲弟弟就是死在苏临手里，莫求荣心中的热情突然便冷却了几分，尝到了一丝没来由的苦涩。麅 但他也只得说是命运弄人，弟弟命中就该有此劫。 「苏大人！我在此恭候多时了！」莫求荣拱手问候，对方那双止水般平静的双眸，让他倍感压力与紧张，即便是在朝堂之上面见圣上，他都没如此紧张。 苏临走上前，面无表情道：「借一步说话吧。」 「好，好，请跟我来。」莫求荣对随从喊道，「快去准备晚宴，为苏大人接风！」 「这就不必了，我要和你单独谈谈。」苏临说。 莫求荣一愣，立刻点头应允：「明白！」 他立刻带着苏临，来到了自己的营帐，并且斥退了所有人，让帐内只剩下自己和苏临。麅 莫求荣猜，苏临要和他说的，应该是关于灵州那事，毕竟天条失效，事关重大，或许会影响到父亲的改朝换代。 「圣子大人，你要说的，可是灵州一事？」莫求荣问。 苏临：「灵州一事固然重要，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击败东瀛贼。」 莫求荣闻言略感惊讶，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因为能说出这番话，就代表苏临对当下的局势并没有一个精准的掌控。 「圣子大人，东瀛战事就不劳您费心了，既然有了水泥，那获胜是迟早的事，末将现在更担心的，其实还是灵州天条失效一事。」 苏临诧异地转头看向对方，疑惑道：「湖城太守乾豪的事，你爹没和你说吗？」 「什……什么？」莫求荣一脸茫然，不知苏临所言何意。麅 第三百四十七章 让城 「看来你父亲没有告诉你，是为什么呢？是觉得这件事会影响你在前线作战的决策？」苏临低头思索，过了一会，忽然抬头，「你用传讯玉符联络过你父亲吗？」慮 「不，一般是父亲找我，我每天晚上都会检查玉符，确定这些日子，父亲并没有给我发送任何情报。」莫求荣老实回答道。 「有可能是传讯玉符的传讯被阻断吗？」 「传讯玉符还能被阻断消息吗？」莫求荣惊讶道。 但苏临并没有理会对方，他刚才提问的对象是身边的天尊。 「当然，我说了，所有的法术仪式都是一种向更高维存在借用力量的渠道，既然是渠道那必然也有阻断的办法，但一般的方法是阻断不了的，因为普通的修士也会在雕刻符文时，尽己所能写下防御咒文，这些咒文各不相同，若不是知道咒文的解法，就不可能阻断。 不过也要看具体情况，看是这一片的传讯玉符全都失灵了，还是单独莫求荣手中的那块失灵了，若是前者，那靠着极高的修为便能做到，就像干扰信号塔的电磁发射器一样。 但若是后者，那必须要知道防御咒文的内容，针对性进行干扰。」天尊说。慮 听起来可真科学啊，苏临安安心想。 不过这件事还是要重视起来，最糟糕的情况，就是莫家的势力已经混进了东瀛的细作。 苏临将湖城太守叛国的事，以及朝廷官员卖国的内部现状全都告诉了莫求荣，莫求荣听完之后，脸色变得苍白无比，一时间无法接受这种事实。 「刚才战场我看了，正面打是不是打不过东瀛军？毕竟人家虽然在国境内用不了法术，但在国境外还是能用的，打不赢也正常。 但我们也有水泥，若没有那群卖国贼，靠着水泥完全可以死守城池，做到一城不失，可惜那群人不会让你们如愿，粮食的运输必然会出问题。 说得难听些，你们，守不住！」 「攘外必先安内，必须肃清掉这些叛臣贼子！」莫求荣咬牙道，说这话时，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也是准备做一个叛臣贼子的人。慮 苏临：「本来我也这么想，但名单送出去后，发现事情没这么简单，叛国的不仅只有文臣，武官也是有的，冒然开刀只会打草惊蛇，到时候外有东瀛之乱，内有萧墙之祸局势就更乱了。 总之，先把大夏的地图拿来……哦，这里就有啊，那就方便了。 把这，这，还有这，把这一块地方的老百姓全都往京城的方向赶，粮食也往后运，把这些都城全都送给东瀛的军队。」 莫求荣看着苏临的手指在大夏的国土上画了一个圈，这个圈相对于整个国土自然不算大，但放在现实中，就是足足三十余座都城！ 莫求荣脸都白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起头，像看疯子一样盯着苏临，嘶哑地说道：「圣子大人，您是在开玩笑吗？这足足又三十三座城啊！」 苏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三十三座啊，听起来还蛮多的。」 莫求荣盯着苏临，刚才那轻描淡写的语气让他感到诧异，他不理解，更加无法相信，这种离谱到想都想不出来的决策，这个人居然是认真的！慮 「这里是湖城！」莫求荣手指点在地图上的一座城。 「我知道。」 「这里是西陵关！」 「我知道。」 「这是西陵关的鸡肠山道、这里是孟天河，还有这，这！湖城是最关键的交通枢纽，西陵关和刚才我指的这些地方，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如果把这些地方都让出去，我们就完了！大夏必败无疑！」莫求荣激动地说道。 苏临闻言，面不改色，淡然反问 道：「你们军中有没有人产生过一种疑惑，那就是东瀛军打仗，为什么从来不缺粮食？」 莫求荣傻了，他不懂苏临为何突然提起这个。慮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回答：「这是自然，不光是军中，连朝廷都不理解为何一个远在大洋彼岸的国家，竟然能与我堂堂大夏抗争如此之久，凡人有这些疑惑也在情理之中，但我作为半个修士，自然是知道真相的。」 苏临：「因为东瀛国那边可以施展法术，他们的粮食草木生长周期与我们不同，并且修士可以御剑飞行，还有飞舟飞梭等运输法器，粮食的数量和运输，东瀛国是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大夏的天下凡不见仙，那什么才是大夏的天下呢？」 莫求荣一愣，盯着地图，用手指了指：「大夏，便是大夏。」 「我问你，若我们有朝一日达到正日国，也就是东瀛国去，并且击败了东瀛国的统治者，将东瀛也纳入了大夏的版图，那请问东瀛的天下是否便是大夏的天下？」 「自然是了。」 「所以东瀛也凡不见仙了？」慮 「这……」莫求荣犹豫了，他不敢确凿无疑地下定论。 「再问，如果我们退军至此，那这三十余座城，便算是失守的领土，那天条是否还在这上头生效呢？」 莫求荣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被苏临这几个问题问下来，莫求荣内心的惊骇和愤怒已经逐渐平息，虽然仍旧是一头雾水，但他隐约感觉到这位圣子大人并非是在随便胡乱下令，而是有着自己的考量。 「圣子大人，我们为何要将这些都城让出去？」 「我也不是一口气就要让这么多，起初让一城即可，这是为了测试天条，然后再视天条规则之边界，确定后续的战略。」苏临重重叹了口气，下令道，「总之，这座城就先让给他们吧。」 汗水从莫求荣额角流下，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对天尊圣子应当保有的遵从，和对前途迷茫，动机不明的命令的恐惧，让莫求荣神经有些衰弱。慮 让一座城……呵，说得轻巧。 这可不是孔融让梨，这可是让一座城啊！ 这前线的将军可不止他一个，更不是他说得算，这偌大的城关，怎能说让就让，他莫求荣让得，其他将军难道也让得？ 「圣子大人，这件事，并非我一人说的算，恐怕……恐怕得从长计议。」莫求荣真诚地劝说道。 苏临在桌案后，那代表主帅的位置上坐下，盯着莫求荣，竖起三根手指。 「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 第三百四十八章 让城（二） 「三天？」莫求荣懵了，他呆了一会，当即否决道，「恕我直言，这绝无可能！」註 苏临：「我不是说让你三天说服他们让出三十座城，你只要让其他几位将军同意从青阳城撤离即可，将这青阳城让给东瀛军。」 莫求荣连连摇头：「圣子大人，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事，即便我同意，其他二位将军也绝不会同意，军中将士和城中的百姓也绝不会同意！就算我将文官卖国的事告知他们，青阳城也不能让出来。 赢不了，和将城池拱手让人，这是两码事！」 「不是非让不可，若你们能打出去，打去东瀛占一块地，那也同样可以测试天条，但显然你们做不到，所以只能让城验证猜想，这是无可奈何的事，而且这城非让不可。 既然你办不成，那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条路便是找个机会杀了其他和你同级的将领，让你独掌大权，第二条路便是我想办法放出谣言让湖城的百姓误以为前线城关大破，驱使他们往内地逃亡，而湖城枢纽一断，青阳关必然难以为继，只得让出。 但第二条路，牵扯到的可不仅仅是青阳关，边境其他城关，同样会受牵连。 所以我希望你能说服他们。註 如若不成，就真的只有第一条路可走了。」 「你要杀了他们？」莫求荣盯着苏临，感到难以置信。 如果在他面前说话的，不是天尊圣子，而是其他人，他已经将之视为死敌了。 但对方是与父亲同样信奉天尊的至诚信徒，应该只有公心，没有私欲，他的计划只可能是为大夏好。 但究竟是为什么？ 让城不管怎么看，都百害无一利。 「您能告诉我，为什么您要这么做吗？」莫求荣小心翼翼地问道。註 苏临：「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有些事不能告诉你，只能放在我的脑子里。」 沉默。 良久的沉默。 连莫求荣都不知道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多久，最终，他听到自己的嘴巴自己发声：「张将军和刘将军都是国之栋梁，都是带兵打仗的一把好手，怎么能杀掉他们？……若没了他们，我们让谁来抵御外敌？」 苏临盯着莫求荣的双眼，问道：「若皇上下令，你们会撤吗？」 「……若是圣上降旨，他们自是别无选择，只能撤退。」 「哼，笑死！所以说他们是为了什么在抗敌？不说这些了。你就尽量去说服他们吧，若是不成，三日后，我便亲自动手。」苏临冷冷道。註 说罢，苏临挥了挥手：「你可以走了，我要想些事情。」 莫求荣张了张嘴，终究没再吭声，心事重重地走出了营帐，将自己的将营让给了苏临。 当天夜里，议事大营中便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声，声音大得周围的巡逻兵都能听到，虽然没人听清内容，但都听到了两位老将军大喊着「我要禀奏圣上！」、「绝无可能！」、「你脑子坏了！」这些话语。 而苏临，从一开始就没有指望莫求荣能够成功。 夜里，苏临对洛槐南的相思如蜜如浆般缓溢了出来，虽然靠铁块和蚁仙勾玉压制住了情感，但他也察觉到此次的思念与渴求不同以往，似是在精神压力下，需要宣泄的东西也更多了。 杀两个忠臣良将，绝非苏临所愿。 但时不我待，他没有其他选择。註 …… 三天后，苏临叫上了南志贤，青阳城西门外的一处树林里等人。 「你真要杀了他们？」南志贤有些不敢相信。 苏临点了点头：「对啊，没办法，要让出这座城只能这 么办，不让他们的存在消失，光凭莫求荣一人是调动不来的，撤军让城这么大的事，又岂是靠几块虎符能号令得动的？ 若不杀了那二人，那两位将军手底下的副将们绝不肯动，你信不信？」 「万一动了呢？」 「那就谢天谢地，我本来就让莫求荣去干这事了，若三军肯动，那我这也不用杀，抓起来就好，这是我最想看到的局面。但若是动不了，我们这里就只能动手了，而莫求荣那，也就指挥得动了。」苏临长叹道。註 南志贤皱着眉头，倍感困扰：「你为什么非要让城？你是想看看天条究竟如何我知道，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而且石虎关那里已是一座空城，也可以试天条。」 「那边没有凡人了，带一群凡人赶过去十几天呢，而且试天条是要有修士甘愿送死的，谁来送死？你来还是我来？愿意死掉的修士的命和这两位将军比，哪个更贵重？十天的战机加上这三个人的性命算术，你觉得该怎么算？」 南志贤耸了耸肩：「我是无所谓，我只是……只是没想到你也会这样。」 说完，南志贤沉默了片刻，又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不过，你本就是这样的人，方寸地那时便是了。 只要你觉得能赢到最好的结果，公孙一族全部的人都能牺牲，这两个将军，自然也不例外了。 我只是不知道你的计策是什么？让这青阳城的百姓背井离乡，将这座重要的关城拱手让人，我实在不明白你究竟想做什么。」 「等有时间再告诉你，现在你知道了也没用，只要你无法让凡夫俗子明白，那就毫无意义。註 而我之所以要杀那二位将军，也是因为我要做的事，与他们说了无用……毕竟凡人不会相信看不见的东西。」苏临望着城门的方向。 话音刚落，西城门在吱呀声里洞开，两位身披甲胄的魁梧将军，骑着高头大马马，领着几十名持塑侍从，朝这片小树林走来。 「苏大人！阿荣跟我们说，你找我们有要事相商，约在这个地方，现在我们来了，请说吧，身后这些人都是我们两人的心腹，大可放心！」刘将军用雄壮的声音开口说道。 苏临拱了拱手，客气地行礼。 「还要一会，请二位稍安勿躁。」 「还要等一会？」张将军有些诧异。 「大概一炷香吧，这点时间，两位将军应当还是等得起的。」苏临笑道。註 张、刘两人对视一眼，虽然略有疑惑，但想到苏临是带着御史令牌前来，必有密事相商，自然也没乱想，点头应允后便齐齐下马。 「不妨事！今日天气不佳，那帮东瀛贼想必也不敢来攻！」 黑脸将军大笑一声，下马提了提沉重的甲胄。 苏临笑着点了点头：「那这点时间，不妨聊聊吧，二位将军，膝下有几儿几女？」 第三百四十九章 让城（三） 张虎坟，昆州溪城人，少有膂力，大梁为灭时，于溪城做苦役，后值高祖举兵起事，愤而投军，因武力过人，作战勇猛，召为百夫长。氀 代大梁灭时，官及平贼将军。 后东瀛进犯，石虎关城守将与贼交战数月，城破，张虎坟率千人与雨夜爬城夜袭石虎关，与同乡将领刘通，里应外合，大破贼寇，灭贼三千人，俘虏东瀛军大将松井雄、武田谦信。 后东出石虎关，携百骑负伤追贼三昼夜，退敌百里乃还，卸甲之时，身负刀伤三十六处，高祖赞曰：「虎坟真乃虎逼也。」 自此得威号虎逼，西峡三子一女，二子战死沙场，仅余一儿一女。 刘通，昆州溪城人，大梁时期乃溪城一村之长，少年老成，颇具谋略，虽不曾读书，行事作风粗中有细，颇得乡里爱戴。 刘通苦大梁久矣，闻高祖起事，携乡民绑县令出城相迎，后与同乡张虎坟共战贼寇，屡立战功，后与京城大梁遗族王氏成亲，生有三女。 「南志贤，把我准备好的酒拿来。」苏临说。氀 南志贤递过酒坛，揭开盖子，将两大碗放到苏临掌中，缓缓倒满。 苏临左右手将酒碗递出，而后也为自己倒了一碗酒，举碗感慨道：「两位真是大夏的忠臣良将。」 「分内之事罢了。」刘通与张虎坟笑了笑，豪爽地一饮而尽。 话音刚落，身后的青阳城忽然上空忽然传来一声「咻」的尖啸，随后一束火光在空中绽放，众人齐齐转身，疑惑地看着天空的烟火。 「两位将军不必在意，是莫将军放的。」 刘通脸上笑容一敛「这是什么意思？」 「三日已过，两位将军是断然不肯让出青阳城了，我这也是无奈之举，但请二位放心，二位的家眷妻子，我会好好照看的。」苏临收起笑意，表情严肃道。氀 张虎坟和刘通表情骤变，立刻喝令道：「回城！」 两人正要上马，苏临双拳左右击出，打在马脖子上，两匹马应声倒地，当场毙命！ 刘通和张虎坟身后的随从齐齐拔刀，还以戒备的态度望着苏临，在他们眼里，苏临并未携带刀兵，自然不足为惧，然而苏临一步上前，甩臂朝着刘通肩膀劈下。 甲胄变形，在这股极恐怖的巨力之下，刘通单膝跪地，而苏临的手指也如期而至，瞬间锁住刘通的脖子，但听「咔嚓」一声脆响，刘通的脑袋就歪出一个难看的角度，但苏临特意留了对方一命。 因为他必须以神通手段杀死对方，才能让全军忘记这位将军的存在，因此他必须先清扫其他士卒。 随着刘通到地，身后十数名心腹一拥而上，苏临脚下扎根，腰身发力以肩硬靠，一名士兵便如被大卡车撞了般高高飞出。 右侧长朔刺来，苏临侧身闪过，欺身挥臂出拳！对方的脑袋直接转过180度。氀 背后白刃落下，苏临以双指在后脑硬接，那军中精锐百夫长的全力一劈，竟被二指控住，不得寸进！ 闪电般随意的一脚一拳，踢飞打死两个，眨眼工夫，便只剩下怔在原地的张虎坟一人，他握刀而立，不敢置信地盯着苏临，眼神极其复杂，愤怒与憎恨交加，但更多的却是不解。 「你和莫求荣，也背叛了大夏？」张虎坟冷声质问道。 「并没有，这也是无奈之举啊。」苏临发动摧锋，一掌震碎对方心脉，张虎坟如被抽骨般瘫软在地，脸色苍白地用质询目光看他，没过多久，就没了气息。 苏临转身走到已经瘫痪在地，无法动弹的刘通身上，干脆利落地将对方送上了路。 「这样就算办成了，算算时间，洛槐南和李啸林他们应该也快到 湖城了吧。」苏临站在一片尸体中央，转头看向湖城的方向。 树冠的阴影下，天尊背靠树干，安静地看完苏临处决了两人。氀 她用一种深邃的目光望着苏临的侧脸，轻声问道：「杀好人的感觉怎么样？」 「若是以前的我，一定会阻止我吧。」 …… …… 「你开什么玩笑？你竟然动用了蟒蛇吞龙钉！你知道你这么随便一用正日国会遭受怎样的灾难吗？」一个后背高高拱起犹如乌龟的女人，仰着头怒斥狂蜂。 「我说了，若我不用吞龙钉，我可能就回不来了。」狂蜂耐心地解释道，身为东瀛军的主帅，他还从来没如此憋屈过，这几天陆陆续续有各个门派的天骄强者，专程渡海来到军中。 目的就是为了骂他。氀 他几乎每天都要被骂，而且还不能还口，因为这件事的确是他理亏，他这么用一下蟒蛇吞龙钉，正日国的国民寿命恐怕都要减少个几年。 「你回不来？就算是化境也不至于此。」龟女咬牙切齿道，「我的孙女和曾孙女，因为你那蟒蛇吞龙升天了，你必须给个说法！」 狂蜂扶额：「大姐，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你孙女和曾孙女阳寿已尽呢？我知道大姐你最宠孙女，但凡人皆有生老病死，只是不可逆转的天道轮回。」 「好啊！你还有脸叫我大姐！今天我就替你爷爷教训你！」说罢，龟女举起拐杖朝着狂蜂头顶狠狠砸去，狂蜂也不躲不避，任由拐杖砸在头顶断成两截。 「好啊你！竟然不躲，胆子大了啊！」龟女怒容满面。 狂蜂一阵无语，但也只得沉默，反正不管躲不躲，都是这下场，上次他躲了，对方的说辞是：好啊你，竟然敢躲了，胆子大了！ 这时，营帐的帘子掀起，一身着红色僧袍的僧人走进账内，身边还跟着一个骨瘦如柴，形貌病入膏肓的枯瘦少年。氀 少年虽然一眼看去像油尽灯枯，但双眼却炯炯有神，他的胸腹插着三把剑，像是身负重伤，但只有熟悉的人方才知晓这是对方的元婴。 而他也不像表面看上去这般年轻。 看到金光寺首座空海主持，和天地人剑圣宫本一藏到来，龟女也渐渐平息了怒火，她冷冷瞥了狂蜂一眼，压着脾气找了一处地方坐下， 「狂蜂，你那蟒蛇吞龙可害惨了我呢，若非空海大师，老子恐怕去已经堕入魔道了。」宫本一藏冷冷道。 「南无阿弥陀佛，阿风，你爷爷代我向你问好。」首座双手合十，微微躬身，狂蜂和龟女也立刻恭敬地还礼。 「能让你用处蟒蛇吞龙的人……比之顾清秋怎样？」宫本一藏问道。 第三百五十章 武藏家的历史 听到宫本一藏的问题，狂蜂陷入沉默。菁 狂蜂的本名，叫武藏狂一郎。 而大夏的国师顾清秋，和他的家族有着深厚的渊源，她给武藏家种下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和那个无法填补的欲望，这个欲望甚至沿着血脉，一直感染到了他这一辈，乃至扩散到了整个正日国。 最终阴差阳错的，让他这个修为低微，天赋平平的庸人，成了承载正日国天命的人。 狂蜂并没有亲眼见过顾清秋，他对顾清秋的所有印象，全都来自于家中那个心如枯木的老头子，那个老头曾经是他最尊敬最崇拜的人，虽然有着杀佣人的怪癖，但比起他对整个正日国的贡献，被他杀死的那些佣人根本不值一提。 更何况，修为高深者谁没有一些怪癖，一旦踏上修仙路，就永远不要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也别觉得其他人古怪特别。 将一切怪状视之为平常，乃修仙者的第一课。 要说起顾清秋，就必须说起朱九勤，那个大胆却无能的男人。菁 那时武藏家的地位，还没有现在这么高，爷爷武藏本明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筑基修士，只不过年纪比其他筑基修士长了一些，而收留朱九勤，也仅仅因为朱九勤来自遥在彼岸的大梁。 朱九勤天生便是水火相克的命源，星格也很差，注定修不了仙，他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他来正日国寻人的朋友，他的朋友在找一个在梦中出现的，名叫樱子的女孩。 而朱九勤在来到正日国前，完全不相信妖魔的存在，也不知修士的存在。 在遇到他爷爷之前，朱九勤一直是抱着怀疑的态度追寻着种种「传闻」，在看见真正的妖魔后，方才确信这世界仙魔实存，修仙不虚。 狂蜂已经忘了自己第一次见朱九勤是在怎样的场合，对他又是怎样的印象，他家经常来客人，当时的朱九勤只是非常普通，一个平平无奇的凡人，毫无出彩之处。 坦白说，狂蜂到现在都还不理解为什么这样一个人能当上大夏的皇帝，并且能受到大夏子民如此的爱戴和拥护，他过于普通，除了有些不切实际的梦想，一无是处。 他想要修仙，爷爷教了他基础的练气术，并且提醒他自身命源过于特殊，难以修仙，结果他固执地修炼之后，经脉寸断，他家花了好大功夫才救回来。菁 狂蜂曾问爷爷为何要救他，记得当时爷爷的回答是，朱九勤有一些有趣的见解，他喜欢讨论治国方略，但他讨论的那些治国方略，却全是在修仙不存在的前提下方可实施，就如空中楼阁，不切实际。 这就像谈论如果人能像鱼一样在水底呼吸，便不需要船只，并且可以有全新的渔业生意，理论成立，但前提却根本不可能实现。 后来，朱九勤放弃了修仙，央求他爷爷与他一同前往大梁，拯救凡人于水火之中，这种离谱的要求自然是被拒绝了，于是他到处奔走，拜访了当地能找的所有修仙者，在差点被当成人丹后，便不知所踪了。 然后过了几年，朱九勤又突然出现在他家，与他爷爷告辞，说要回大梁了，并且说已经找到了他要找到人，兴许是找到了一直在追寻的友人。 那一日狂蜂碰巧在院中修炼，一直没与他说过话的朱九勤，竟走上来，摆出一副熟人的态度与他说：「真羡慕这个国家啊，这里的人都能看到真实的样子，如果大梁有朝一日也能变成如此，那便太好了。」 然后他便走了，这之后武藏家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或许可称之为机缘，也可称之为灾难，因为一连串无法理解的诡异诅咒，许多人都死了，身为本家长子的他，也背负着那阴毒的诅咒，背井离乡，凄惨地流亡着。 但短短几年，他的爷爷武藏本明，便以化境修 士的身份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祛除了深埋在根骨内的诅咒，让仅余数人的武藏家，一跃成为正日国的大仙主，被诸多大名所供奉。菁 因为外界的推波助澜，以及种种无法说清的因素，武藏本明最终被选作大将，带领众多修仙者与凡人，向西渡海，前往那片广袤肥沃的土地，为灵脉稀少的贫瘠国度，掠夺新的疆土。 所有人都对这举国之战抱有巨大的期待，然而，这殷殷期待却在踏上陆地的那一刻终结了，他们的军队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而重创他们的人，便是当时的大梁国师，顾清秋——一个无手无足的元婴女修。 爷爷究竟经历了什么，狂蜂无从知晓，只知道他自从吃了败仗从大梁返回，神智就变得不甚清醒。 老爷子开始害怕黑夜，特别是害怕无月无光的黑夜，在没有月亮的晚上，必须整晚整晚地烧烛续昼，并且宅中不准保持安静，必须有热闹的声音。 狂蜂不理解自己敬畏的老者为何会变得惧怕黑暗，明明他即便闭着眼睛，也能看清周遭的万物，但他却再也不看了……或许是不能看，也或许是不敢看。 总之，武藏家自那时起，便冷清了许多。菁 在那过了没几年，便听到大梁覆灭了，而新朝的皇帝也叫做朱九勤。 但家族中没人相信这个消息，不管是爷爷还是奶奶，亦或是其他族人，凡是记得朱九勤的人，都觉得或许只是一个与他同名同姓的人，推翻大梁做了皇帝。 任谁都知道，那个大梁国不是那么容易推翻的，当时与爷爷一同跨海征伐的修士，无不认为只要有那一个大梁国师在，大梁便国祚永延。 哪怕真的被推翻了，也绝不可能是朱九勤那样的凡人。 其实，直到如今，哪怕他已经踏足在大夏的土地上，正指挥着正日国的军队与大夏作战，狂蜂依旧保持着最初的猜测和疑虑：或许大夏的开国皇帝，真的不是他所见过的那个朱九勤，真的只是碰巧同名同姓而已。 但不论如何，他已经不知道更多了，这便是狂蜂对朱九勤所知晓的全部，如果不是朱九勤这个名字无法与顾清秋剥离开来，没有人会在乎大夏的皇帝是谁。 「狂一郎，你没听见吗？」宫本一藏冷声问道。菁 狂蜂回过神，眨了眨眼：「哦，我想，或许是比顾清秋更强吧，毕竟蟒蛇吞龙是汇聚了国运的一击，但他似乎还活了下来。」 第三百五十一章 天条的判定 「有点意思，挨了一钉子不死的人……真的有这样的人吗？莫非是大夏的承天命者？」宫本一藏说。絀 「但大夏不应该有承天命的人，因为这个天条。」 「虽然大夏有凡不见仙的天条，却并不意味着不会有承天命者出现，现在我们进犯大夏，大夏的子民定然想将我们赶尽杀绝，这或许便是那个天命。」龟女沉声说道。 「无所谓，不管什么凡不见仙，以剑客的身份行走世间也无妨，正好磨练剑心。」宫本一藏说完，拖着精瘦的身子转身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一个部将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大将，他们从青阳城撤了！」 「什么？」狂蜂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我们的人已经进去了，青阳城里空了，一个人都没了！」 狂蜂的心跳开始加快，他本以为湖城一行失败，短时间内战局就不会再有进展，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从青阳城撤退了，究竟是谁在背后帮他们？絀 但也有可能是陷阱。 「派出一队人，彻底搜查城内各处。」狂蜂下令道。 「副将已经派人去过了，一个人都没有！城内粮仓也都空了！也无马匹，另外在西门发现了大量脚印，确定城中的人都往湖城方向去了！」 「这么说，我们有落脚之处了！」狂蜂全身肌肉鼓起，张开双臂放声狂笑：「天命站在我这边！下令全军，立刻进城！」 …… …… 这是一次谈不上紧迫，但也绝对与舒适无关的迁徙，整个青阳城的军队带着大量的伤员与无辜的百姓，在数日后终于抵达湖城，短短一天里，湖城的人数增加到了一个极其夸张的数量，而随青阳城军民一同到来的，不仅是治安与秩序上的压力，还有前线被攻破的恐慌与恐惧。絀 好在湖城本就是个特殊的都城，在忍受了太守一家漫长的折磨与镇压后，湖城的人们早已学会了在重压之下生活。 而他们对苏临的崇拜与信任，让他们放下了戒备，带着怜悯与关怀，接纳了这群流亡者。 然而另一方面，军队的士气极其低落，军心涣散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军中谣言四起，而四起的谣言又侵入民众之中，顿时湖城上下所有人人心惶惶，仿佛那残忍的贼寇随时可能冲出青阳城，朝这座兵家必争的枢纽之地攻来。 在抵达湖城的几天里，苏临每天都听着莫求荣的抱怨，虽然对方的言辞依旧恭敬谦卑，但语气早已从最初的期待变成了强烈的质疑。 而质疑苏临行为的，不光只有莫求荣，还有听闻此消息的莫良生，以及陆竹雨。 一旦一个消息另所有人感到恐惧，那么这个消息就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被所有人传播，此刻也是同理。 苏临早已想到端坐在庙堂之上的朱民本，在听闻青阳城失守时，那勃然大怒的表情。絀 莫求荣主动让城这个举动，其影响之深远难以预估，对那些卖国的大臣而言，此举是令他们丧失谈判筹码的一步烂棋。 比起看到东瀛军势如破竹，他们更愿意这战争永远焦灼下去，好让自己永远可以以此牟利，并携权自重。 而对皇帝来说，朝廷与边境将军之间将割出一道无法抹平的信任鸿沟，这恐怖的猜疑链将破坏君臣的团结，皇帝不得不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自己人身上。 还有最最重要的民心，若让大夏的百姓知道这是一场不战自退的耻辱之举，对朝廷与前线士兵失望是必然的。 他们被迫节衣缩食，忍受着饥荒和流亡，从自己身上榨出血来供养军队与贼寇作战，当这样的付出换来的只是懦弱无理的退让，信心必将烟消云散。 这些 都是很严重的问题，苏临从一开始就想到了，但他虽然不懂如何治理国家，但这些事情却还是处理得来的，不过需要一些复杂的准备和谈判。 「消息传到京城，陛下肯定会降罪，到时我们怎么办？」絀 莫求荣不知何时来到了苏临身边，神情颇为凝重。 这几天他想了许多，想要找些中计城破的借口肯定是行不通的，青阳城的地理位置特殊，与就近的绵羊关相距不过百里，每逢开战，必然得到消息，互相应援。 他上报说青阳城时打不过东瀛军被占领，陛下必然不信，朝廷中还有些敌对党派也是修士，必然察觉到张虎坟和刘通是被修士所杀，不可能轻易让他蒙混过关。 苏临这一步，将父亲在朝廷里积攒的威望可说是消耗一空，如果可以选择，他绝不会选择让城，但现实是他根本没得选，他根本没有拒绝的资格。 弟弟莫问行「珠玉在前」，连楚北陵那种天条之下依旧无敌的万人敌，都被苏临宰了，他哪怕手握虎符，又有什么资格和这个怪物叫板？ 不管怎样，木已成舟，这次恐怕都是难逃重罪。 当然，他肯定也不会坐以待毙就是了，只是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莫求荣是全无头绪，他只能指望这位天尊圣子，真的有奇谋。絀 「到时怎么办？还能怎么办？皇帝是凡人，你和他说得清楚吗？」苏临瞥了莫求荣一眼，「他又不会治你死罪，让莫党的人帮你说说话，我这边也会让御史大夫帮你说话的，先撑过这段时间再说。」 「你到底是何打算？」 「前几日我让南志贤留了一具人傀在青阳城附近，作为探子，就在不久前，他已经看到东瀛军在青阳城的城墙上雕写咒语阵法了，这证明他们应当已经验证过，青阳城的天条，已经失效。」 「这是因为青阳城，已经不算大夏的领土了吗？」 「大概是的。在此之前，我列出了天条起效的几种前提条件。 第一种可能：大夏国内凡不见仙，这个地理范围只是天条生效的范围，恰好与大夏国的地理范围相重合，实际上是即便这个国家改朝换代，从大夏国变成了大梁国，天条依旧生效。 显然，这种可能已经可以排除了。絀 第二种可能：生效范围的判定，取决于大夏国子民全体的认知，也就是绝大部分的百姓都认为青阳城属于大夏，那么天条便生效。 但现在青阳城失守不久，消失最多也只传了几道关，朝廷不知道，其他偏远地区的百姓们更不知道，他们都认为这个地方应当还属于大夏，但天条却依旧失效了。 更何况，知道青阳城的人其实并不多，老百姓在乎的是柴米油盐，老母妻儿，知道村子周围的都城就够了，最边境的那几座城叫什么名字，对他们毫无意义。 所以，这第二种可能也不对。 那结果就是第三种了：生效范围的判定取决于住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他们认为这片土地还属于他们，并且他们自认为是大夏国的子民，那么……天条便会生效。」 莫求荣点了点头，这十分理由充分的细节分析，让他安心不少，这证明苏临考虑的其实很多，他表现出来的一拍脑袋就干事的态度，只是表象。 「那然后呢？」絀 「之后问你父亲吧，之后诛仙司要问我一遍，你父亲也要问我一遍，这两人我绕不开，一定要说，但我不想再多说一遍了，我在这是为了击溃东瀛，又不是为了教你动脑。」 苏临不满地瞥了莫求荣一眼，转身走了。 莫求荣尴尬地张着嘴巴，极为震惊，他自小熟读兵法，战场历练二十余年，行兵打仗在诸多将领中也是名列前茅，但在 苏临口中，却仿佛他什么都不懂似的，这让莫求荣倍感屈辱。 「莫将军，习惯就好，他这人就是这样……不会做人。」南志贤不知何时，从城墙上缓缓走下。 「见过南大师。」莫求荣礼貌的抱了抱拳。 南志贤笑着摆了摆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莫将军，这些药材麻烦你去采购收集一些，特别是我标出来的那几味药材，尤为重要。」 莫求荣笑容顿时僵硬，他接过药单，看了一遍，虽然大部分药材名都看不懂，但也认出了其中几种耳熟能详的药材，譬如百年灵芝、龙涎浆、鲛翅都极其稀有，即便是皇宫中的太医院，都储备不多。絀 「南大师，这是？」莫求荣感觉头大。 他搞不来啊。 「苏临要用的，麻烦你了。」南志贤极为客气地笑了笑，随后拱了拱手，也大摇大摆地走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向东边去 幽暗深邃的地牢之中，有人在窃窃私语。忩 「切下来吧？从大腿根切下来。」 「小心一点，用盆接好，别把血漏出来，这可不能浪费。」 「怎么办啊，只剩下两条胳膊了，如果她像蜥蜴一样可以断了再长就好了。」 冰冷的锋刃从大腿根切入，非常精准地刺入了胯关节的缝隙，有滚烫的液体喷出，剧烈的疼痛刺激着脑髓，下刀者毫不留情地切割撬动着，力求将肢体完整地卸下来。 「幸好把她的眼皮割掉了，否则像上次一样可太难办了。」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我要杀了你们！忩 非要杀光你们不可！ 愤怒的情绪推升到了极致，洛槐南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木质天花板，全身上下都黏糊糊的，衣服被大量汗液浸透，激烈的心跳震得耳膜咚咚直响，那疯狂的杀意依旧残留在心里，难以消散。 她双手撑住床板坐起，发觉自己整条左腿硬得像一根铁棍，睡觉时她下意识地将关节紧密拼接在了一起，甚至连人类本应保持灵活的关节，都拼成了整体。 洛槐南运转体内炁机，将关节舒展开来，身上的毛孔依旧未曾闭合，身体都因不知名的情绪在微微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愤怒，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屠戮全族的愤怒。 「呼——」她松开紧咬的牙关，长舒一口气。 方才梦境中的那些场景，究竟是什么？为何如此真实？ 怒火渐渐平复，但洛槐南也察觉到了自己情绪上的异常，她应该是享受快乐的洛槐南，愤怒应该属于另一个她，而悲伤痛苦和惊恐，则属于第三个自己。忩 但为什么，她居然能感到这般暴烈的愤恨？ 近来精神的异样感越来越强烈了，除却刚才那个念头，她最近时常升起一个无缘由的念头——她要往东边去，哪怕要离开苏临哥哥，也要去东边。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却不知。 洛槐南收拾杂乱的思绪，换了身衣裳走出客房，一楼的大堂挤满了人，平民与官兵胡乱混坐，七嘴八舌议论着前线的战况，以及青阳城突然撤军的内幕。 洛槐南下楼走到街上，四下打听了一番，得知有人看到他上了城墙，最终在烽火台上找到了苏临，他整摆着驾驶，对着一个木桩不断出拳，一次又一次，一触即收，虽然碰到木桩，却不损分毫。 这一路走过来，她一直在想，在见到苏临的瞬间，她的心里已经做出来决定。 「苏临哥哥。」洛槐南在背后出声道。忩 「槐南，来得正好，我对你已经有安排了，你就先去京城国子监读书吧，虽然你现在的修为境界已经很不错，我也很想把你留在我身边，但你是有天赋的，你应该懂得更多，能做到更重要的事，我想让你学一些东西，与朝廷中的官员来往的礼节，与人谈判的诀窍，治国的方针，还有其他很多。 我相信你一定能学好。」 「恐怕我去不了了。」 苏临拳头停在空中，转头看她：「为什么？」 「我要去东边。」 「为什么要去东边？」苏临惊讶道。 「我不知道，但我非去不可，我一定要去东边。」忩 「为什么？总得有个理由吧！」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洛槐南蹙眉摇头，神情愈来愈愤怒，她双拳握紧，咬着嘴唇道，「总之我已经决定了！我非去不可！我一定要去东边，即便要离开你，我也要去！」 没有悲伤，没有痛苦的洛槐南，此刻唯一能显露的情绪便是愤怒。 然而， 她并不是对苏临感到愤怒，而是对自己感到愤怒。 在和苏临良久的对视后，洛槐南的感情突然爆发，猛地抬起手，抡起巴掌便往自己的脸上砸去，她用力极大，第一下便将嘴角扇出了血。 苏临惊呆在原地，等到洛槐南毫不犹豫闪电般将第二个巴掌抽下，将自己嘴角抽得开裂，他才反应过来，冲上前将即将掴下的手掌握住。 「你干嘛！」忩 「我为什么非要去东边！我为什么非要去东边！我明明不想去的！我想留在你身边啊！我真的不想去！」洛槐南睁大双眼，愤怒地对苏临咆哮嘶吼。 苏临大脑一片空白，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洛槐南。 一直坐在城墙上指导苏临练功的天尊，忽然开口：「是「怒」回来了。」 「放开我！苏临哥哥，求你放开我！我真该死！我怎么这么犯贱！」 苏临一把将洛槐南紧紧抱在怀里，不让她动弹。 他不知道如何安抚她，但他不能让她再伤害自己了。 怒回来了，这的确可以解释洛槐南情绪上的剧变，但她为什么要去东边？忩 「为什么要去东边？」苏临是在问天尊。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洛槐南咬牙切齿道，她的精致的下巴靠在苏临的肩膀，无法控制的怒火让她想要一口咬下去，但当她牙齿碰触到苏临衣服的瞬间，她选择了咬在自己嘴唇上，几乎将下嘴唇直接咬穿。 「或许是某个真仙的启示，当然不是我这样的真仙了，是化神境的那些伪仙。时至今日，不光是我，其他真仙也不可能轻举妄动了，所以绝不可能是红尘仙在干坏事。 当然也不确定，有可能是红尘仙让信徒假托他的身份，在扭曲丫头的心智也说不定。 她看起来真的很生气，放着不管恐怕就会这样一直自虐，幸好面对的是你，如果面对的是别人，碰巧那人又说了一些惹恼她的话，恐怕她会立刻失去理智。」 「苏临哥哥，放开我。」洛槐南冰冷道，下唇血流不止。 苏临放开了洛槐南：「我知道了，去东边吧……你去东边吧。」忩 苏临知道，他已经无法阻止洛槐南了，他看出洛槐南这次只是来与他告别的，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怎样都要离开。 除非他将槐南囚禁起来，但那也只是徒增槐南的怒火。 「我会回来的，我保证，一定会回到你身边。」洛槐南踮起脚尖。 苏临无法回避，内心对那破碎的唇瓣只有微弱的抗争，随即便被强烈的渴望所吞没，在无歇止的索求与温热的纠缠之中，苏临发自心底，憎恨自己那畸形的情感。 对槐南的怜悯与悲伤，在长久以来压制的***被解封后，犹如沧海一粟，除却这一丝真诚的情感，心中仅余汪洋般肮脏yin秽的征服欲。 徒余暴怒的爱意…… 仅剩***的怜爱……忩 这样的感情又该如何定义？ 苏临不知道答案。 疯狂只是区别于大部分人的状态……它并非缺陷。 苏临推开了洛槐南，背过身去，大力挥了挥手臂。 洛槐南在原地呆立了片刻，望着苏临的背影，嘴角轻轻勾了勾，满足的笑意一闪即逝，随即她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像这初夏的凉风，无声无息得没法挽留。 「学拳吧，是你自己说要多学些狡猾的法术的，按你的计划，时间可是很紧张呢。」 第三百五十三章 灵州崛起 苏临随手在空中击出一拳，远处的木桩如遭重击，大幅度摇晃了一下，随后苏临在空中连续轻轻拍了几下，木桩再次摇晃，幅度较第一次小了许多。灏 这是苏临刚刚学会的小技巧，雨拳，将自身的炁粘附在目标身上，随后便可以隔着极远的距离对目标发动攻击，这本是方寸地那个结丹修士的绝技，但对现在的苏临而言，只不过是实用的小技巧罢了。 「苏大人，有人要我把这个盒子交给你。」一个护城兵隔着老远的距离高喊道，他们早就接到命令，不准随意靠近苏临。 这是苏临为保护自己练功时，不被人看到，被天条所伤而定下的铁律。 苏临停止练功，大步朝城墙另一头走去，然后从那传令兵手中接过盒子，即便没有打开，淡淡的血腥味也从盒子的缝隙中飘散出来。 苏临皱起眉头，将盒盖打开，一颗新鲜的心脏映入眼帘，旁边几个士兵见状瞬间变了脸色。 苏临的目光落在心脏的下方，那里垫着一张纸。 他屏住了呼吸，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直觉告诉他，这是一封来自故人的来信。灏 苏临从心脏的下方抽出信纸，小心翼翼地展开： 【苏兄敬启： 我听闻了许多关于你的传闻，吾心甚慰，距离我们分别已近两年，本以为我们再也不会相见，万没想到竟还有如此因缘，能为你再送信一封。 如今我已踏上修仙大道，距离化境也仅有一线，在化身瞒天道人的日子里，我依旧努力以德立身。 但我逐渐意识到，靠仁义礼智信，或是难升上界的，若我依旧想要坚守本心，便不得不求你，希望苏兄能将信阳峡口的泰鼎山，五羊角力之地留给我，我将在此闭关修行。 如若苏兄不答应，在下当投东瀛，以换取《会神七篇秘录》全篇。 当时，恐将天地大变，生灵涂炭，以百万伏尸铺登仙之路。灏 那时，苏兄勿谓宵风言之不预也。 盒中之心，乃湖城东市一男子，尸首存于九珍酒楼，聊以自证。】 当苏临看完信上最后一个字，呼吸已经停止。 而柳四娘也急匆匆地跑了上来，气喘吁吁地来到苏临面前，表情慌乱无措。 还未等对方开口，苏临便挥手屏退周遭卫兵。 而后率先开口：「是不是出现了一具身上没有伤口的尸体，并且凶手是修士？」 柳四娘用力点了点头。灏 错不了了，隔胸取心，是他的惯用手法！ 真的是他！ 苏临重新认真仔细地将信的内容读了一遍，立刻赶回九珍楼，将几块传讯玉符全都拿了出来，然后联络了陆竹雨和赵勇，向他们询问大夏国境内那些风水极好，却因为地理位置导致无修士占据的风水宝地。 而陆竹雨的回应也极其迅速，表明信阳峡口的泰鼎山，的确有一处五羊角力之地，那里山清水秀，奇峰汇聚，五座大山形似山羊，羊角朝内，因此得名五羊角力。 因地下灵脉和当地气候，乃是土灵气聚集沉淀之处，珍奇草药颇多，是一处足以开山立派的绝佳风水地，只不过因为位于信阳峡口，来往商旅众多，所以没人能占据此处宝地。 除此之外，陆竹雨还告诉苏临一个十分糟糕的消息，那便是诛仙司的存在，现在已经人尽皆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但这消息传出的源头，似乎就是灵州。 等苏临刚看完玉符上的字，赵勇的那块玉符上立刻浮现出【来电】二字，苏临拿起玉符，思忖了片刻，开口道：「接通！」灏 「喂，是苏临老弟吗？这里风好大哦！」赵勇扯着嗓门在另一头 大喊。 「勇哥，问你件事，你知道诛仙司吗？」 「知道啊，都传遍了！我真没想到朝廷竟然还有这样的特殊机构，朱九勤真是蛮有梦想的啊，不过在这每天条的灵州，诛仙司算是废了。」 「你知不知道这消息是谁传出来的？」 「住在上清灵龙宗的那个老僵尸，据说是和诛仙司有夙怨，当年没诛仙司的谁封在了上阳城地底下，被阵法抽身上的法力真炁供养这座城，压制地脉里的瘴气， 这老僵尸自己就有破除封印的能力，但头顶上就是一座城的凡人，有天条在根本不敢试。 等到天条没了，这才从地下钻出来。灏 看上清灵龙宗那供祖宗的架势，估计和化境修士都有的一拼了，和他一样的还有三个呢，都在灵州其他地方，占城为王，灵州的风水宝地都被他们占着了。」 苏临沉默。 赵勇继续抱怨道：「这世道不好混啊，炼神器的残卷搞到手了，材料也弄得七七八八了，就缺一个得天独厚的风水宝地开炉炼器，结果灵州外又天条炼不了，灵州里的好地方都被一帮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老怪给占了，根本用不了，现在我在这儿跟逛大街似的，啥事都干不成。 对了，你那怎样？有人说青阳城被让了，小鬼子进来了。」 「勇哥，不是小鬼子，这是另一个世界。」 「那些逼人都太像了，风俗也差不多，我估计以前也有小鬼子穿越在那破岛上，现在那岛上的人也都是他的后代，骂他小鬼子准错不了！否则你敢信两个世界的人，风俗习惯会有这么多相似之处？」 「也有道理，不过青阳城是我让的。」灏 「你让的！？你……你怎么能让呢！」赵勇大惊道，苏临从语气中就能听出对方突增的怒火，感情这老哥还是个有民族情怀的人，连修仙了还这么在意国家之分。 「我已经有计划击溃正日国了，不过这个计划要用到灵州，我必须让灵州的全部修仙者都配合我。」苏临说。 另一边的赵勇沉默了，苏临耳边只剩下灵州的呼呼风声。 不知过了许久，赵勇方才开口：「老弟你认真的？」 「嗯，没错。此前战事之所以吃紧，不在于人，而在于粮，我大夏人是不缺的，但粮食却很缺，虽然大夏地大物博，但东瀛岛毕竟没有天条，更无顾忌。 说句难听的话，那边是货真价实的亩产万斤，只要打拉锯战，拖也能拖死大夏，但现在有了灵州这块地方，粮草方面就无需担心了，哪怕只有灵州也比正日国要广阔，靠仙法辅佐，解决这次大饥荒最多也只需半年，之后凡关于粮食的事，也都会迎刃而解。」 「嗯……你说的很对，但灵州这地不是那么好混的，你搞不定上清灵龙宗，也搞不定那四个老魔头，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境界的，但他们好像根本不怕化境修士。灏 灵州这块地方天条没了，其上清灵龙宗虽然占据了先机，但其他没占据先机的宗门已经全都联合起来了，最近这里闹事的不少，死的人都快堆成山了。 他们挖渠，造了几个百丈宽的巨大石磨，把死掉的那些人按修为境界划分为凡人、练气筑基这些，然后全都磨成血水，用法阵凝聚成制造功德丹的药泥。 ……妈的，见的恶心事多了，但亲眼看到这样的还是遭不住啊，是真的一点儿不把人当人，造东西的人一天到晚动脑筋，就嫌磨得不够快。 真想不出没天条之前，凡人是怎么活的，就这几天灵州死人的速度，哪怕大夏人多，没几年也肯定杀绝了呀。 说回正事，来这里挑事的元婴真是遍地是，但立棍的没几个。 那四个魔 头杀元婴和宰鸡似的，如果你是化境，还能与他们谈谈，但就你现在这点实力，来这估计人家面都见不到，而且东瀛这事吧……你想听我说实话吗？」 苏临听到了赵勇咽口水的声音。灏 「勇哥你说，我听着。」 「别说东瀛，这大夏都还不知道能在多久呢，说不定过个几年，大夏就换主子了，能用仙法的灵州与能用仙法的东瀛岛，这两个地方有什么区别？不是灵州在大夏里头，就会帮大夏……它已经不是大夏的一部分了。」 「我明白了，我这边再想想吧，勇哥你在那边也小心点。」 「放心，我行走江湖有一手的，打打杀杀可能水平一般，逃跑肯定一流。」 散发微光的传讯玉符暗淡下来，灵州的风声也从玉符里隐去。 苏临拿出沾着鲜血的信纸放在桌上，手指点在那「五羊角力」四个字上，他从这一封信中能看出很多很多，而王霄风想要传递的讯息，也不止表面如此浅薄。 五羊角力之地，现在还是被天条覆盖的位置，王霄风能提出这种要求，分明是看穿了他之后的布局与意图。灏 这也是理所当然，在没有修仙之前，他就和王霄风讨论过军事上的话题，虽然只是瞎扯淡，但当时的王霄风就很懂他的思路了，能猜出他接下来的步骤，不足为奇。 而心中他所言的威胁，也是货真价实，若是自己不将五羊角力之地给他，恐怕王霄风真的会投靠东瀛，让他这个计划彻底流产。 不，不应该说是王霄风会投靠东瀛，而是与王霄风一同掌管瞒天道人那具身体的李自在，会投靠东瀛。 王霄风和李自在都在为瞒天道人用《回神七篇秘录》刻下的执念服务，谁的效率更高，谁就掌握主导权。 目前来看，王霄风或许占据着轻微的上风，但想让他继续占据上风，就必须让五羊角力之地成为代价，否则肉身的控制权将归李自在所有。 而李自在接下来应该是打算投靠东瀛的，因为东瀛军的手中，握有《回神七篇秘录》。 「妈的，真欺我大夏无人吗！」苏临怒骂道，「一帮杂碎，以为能用仙法就天下无敌了？」灏 话音未落，苏临忽感身体内一阵奇异的撕裂痛，他用眼神内观，发现自己体内的金、木、火三气凭空多了不少，而水土二气也开始逐渐加入了混战。 身体里的丹胎不知何时已然变形，如癌症般蔓延到了全身，附着在体表，苏临能感觉到这如衣服般的丹胎正无时不刻在吸纳身体里的炁，而运转不歇的混元道体，则无时不刻从外界吸纳天地灵气。 苏临用幻境中学到的医术，在身上迅速轻点几处穴道，暂时缓解了痛楚，而后站起身来，向天尊询问道：「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在短时间内，快速提升战斗力？」 「我直接给你灌新的神通，如果适应得了就自然变强了，但我不建议这么做，你可以先和那些伪仙交易试试，我之前调查时动用的也不是自己的力量，而是真武大罗天真君的，你应该也看到我在客栈里施法吧？ 当然，最稳妥的方式就是你提升自己的境界，踏入元婴，如果你主动开始运功修炼，元婴破胎的时间应该会大大缩短，你也察觉到你修为增长速度越来越快了吧？」 苏临用特殊的多彩视觉望着自己体内的炁，得出了结论：「但这样我一定会走火入魔。」 天尊：「你早就自己想到这个结论，相克即是相生，混元道体之所以修炼如此神速，本来就仰仗的是这个原理，想要快，自然要踩油门。」灏 说完，天尊思考了一下，说：「如果你是缺打手，我也不是不能出手，只是需要做一些事前准备，把办事的痕迹完全抹除，另外， 若我出手，只能杀人，留不了活口，因为活的人和残留的痕迹无异，风险太高。」 「我要做什么准备？」 「提前确定一个空间的大小，然后让你想杀的人在这个空间内呆足一个时辰，期间不能离开，并且最后仪式完成时死的生灵数量要足够多，正所谓藏木于林，藏水于海，信息也应当藏在信息集合之中。」天尊严肃地说。 「留一个人在固定地点一个时辰，听起来很容易。」苏临眼睛开始放光。 天尊：「别想得简单，之所以要一个时辰，是我要用神格来隔绝内外信息的流通，随着时间推移，空间内的人会逐渐察觉到自己感官所能探查的范围急速缩减，越是道行高深的修士，危机感便越重，他们不会乖乖留着的。」 「那还真可惜。」苏临无不遗憾道。 他低头感慨了一会，又安慰自己说：「但也算一张底牌吧，打得好，那就是王炸。」灏 第三百五十四章 开大会 苏临将手头的事全部梳理了一遍，决定立刻启程返回京城的诛仙司总司，与诛仙司的十三名阁主全部聊一聊，务必争取到他们的协助。嗴 此外，也得去诛仙司的书库找找那些库存，把所有能用来临时借力的法术仪式全都学一学，别到时候想留敌人一个时辰都留不住。 苏临将湖城的大小事宜简单交代了一下，便带着南志贤和天尊上路了，紧赶慢赶，在半月后到了武安，在莫家落脚的张府取到了飞舟，立刻乘坐飞舟，直飞京城，于一日后抵达。 虽然这赶路的时间并不长，但一路上苏临却听说了不少怪事。 现在大夏各个地方都有人起义造反，还有一批人在各都城间流窜，见人就杀，来无影去无踪，一杀便是几百人，杀得各个城县人心惶惶，当地的人都叫他们人魔。 到了京城，走进城门还没几步，立刻有锦衣玉带的带刀侍卫来迎接苏临，说是督察府总督查请他，打听名字后才知道督察府的总督察已经成了陆竹雨，而继承陆竹雨阁主之位的是小武，秦雪夜成了副阁主。 去督察府的路上，南志贤一个劲地夸赞京城的风景好，用词极尽刻薄，各种的阴阳怪气，说什么京城果然与他处不同，整个就是一国泰民安，海清河晏的地儿，就连走在路上的平民都与边城不同。 到了督察府，没有茶水伺候，侍卫直接领着他们二人进了内室，门一推开，里面端坐着一大票人，总共二十几位，苏临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宋白白和陆竹雨，还有小武，不过并无秦雪夜的身影。嗴 不出意外，十三名阁主全都到齐了，但除却陆竹雨和小武，还有宋白白，其他的几名阁主表情都有些拘束紧张，还有几位从他一进门，就用愤怒的眼神死盯着他。 「终于来了啊，有些话果然还是当面说来得快，坐吧，这阵子的事情真是一团糟。」陆竹雨起身，亲自给苏临搬开一把椅子，将苏临按在上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坐在身旁的宋白白轻咳一声，开口道：「苏临，之前我们听竹雨说，你让城是有破敌之策，大家想要听听你的具体想法。 另外，灵州的事，也想与你讨论讨论。 我们这几个月常常聚在这里，聊了许多，觉得当下你无疑是诛仙是最大的支柱，若没你在，有些事就办不了。」 「哼！不一定，有了他说不定更难办呢！等他把让城这事能说出个一二三再扯吧！」那名怒目而视的阁主冷声讥讽道。 长桌上的气氛顿时降到了冰点，苏临的目光快速从这些人脸上扫过，有人用沉默表示赞同，有人紧张地观察他的深色，也有人带着一丝烦躁与无奈。嗴 看来这次的碰头并不像他想得那般顺利，诛仙司中有不少人依旧对他保持着警惕与排斥，甚至在让出青阳城后，这份排斥更加变本加厉。 站在苏临身边的南志贤，余光瞄了瞄苏临，代替苏临开口反击：「也就他会和你们坐在这扯皮了，你们每天在督察府坐着，奏报总看吧？这大夏各地的事情总知道一些吧？ 这种时候你们诛仙司能干啥？现在都不是修仙者的问题了，是人祸和内乱，即便没有修士杀人，朝廷也管不好，没看到下头的人都反成啥样了吗？还真以为只要和朱九勤一样姓朱，就坐得稳龙椅了？」 此话一出，在座的众人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南志贤说话虽然难听，但确是一针见血，诛仙司平常不管凡人，只顾着杀修士，但在这紧要关头，孰轻孰重谁都看得明白，而恰恰是看得明白，才无能为力。 诛仙司在朝中的权力并不算大，虽然说得上话，办得了一些事，但治国的终究还是其他那几帮人，但这几帮人又肉眼可见的靠不住，不可信。 短暂的沉默后，终于有人张开嘴，强行打开话题。嗴 「灵州！主要还是灵州，灵州的天条为什么会失效？这原因必须搞清楚！」 此话一出，其他人便七嘴八舌吵了起来，有人说东瀛的问题更加严重，有人说祸在萧墙之内，攘外必先安内，且不管东瀛灵州如何，不能再让下面的人继续造反了。 这些位高权重的人争得面红耳赤，一时间会议室变成了菜市场。 最后是陆竹雨用力拍了拍桌子：「好了好了！既然苏临到了，就先听听他的想法！你们不一直想听他说为什么让城吗？」 吵闹声被压制下去，一群阁主不情不愿地忍住话头，将视线投向苏临。 苏临也不客气，直接从座位上站起：「给我搞一个全国地图来，这样讲起来方便。」 「我去拿！」宋白白殷勤地起身往侧室奔去。嗴 其他人则沉默地坐在位置上，各怀心思。 等到地图拿来，苏临随手摘下旁边盆栽的几片叶子，放在地图上，标出天条失效后，会变成令人争抢的风水宝地的地方，然后开口问道：「第一个问题，如果有两个实力相当的门派发生了冲突，其中一方占据风水宝地，另一方的宗门在普通的地域，问谁会赢？」 「这还用问吗？」 「那这点大家是达成共识了，至于天条的具体细则，竹雨姐你跟他们说过了吗？」 陆竹雨轻轻点头。 苏临也点了点头：「那就很明了了，我们现在可以提前占据这些风水宝地，然后让城，一路把这些都城关卡全都让出来，全都送给东瀛，那么这一片的天条就会消失，那这一片的局势，就会变成风水宝地全都被我们占领，而东瀛军只能在灵气稀薄的普通都城驻军，这看似失利，实则得利。」 其中一个以面纱遮面的女子，缓缓开口道：「苏先生，你说的这个，我们在听到你提供的天条细则之后便想到了，的确是一个奇策，但具体实施起来，却很有难度，我们诛仙司并没有这么多足以守住这些风水宝地的修士，你应该也知道，司内的人，大多修为低微。」嗴 「嗯，所以要和那些修仙宗门谈判，让他们代替我们去守。」 「开玩笑！我们诛仙司怎能与那群邪修妖道同流合污！」一人拍案而起。 「什么叫同流合污？请阁下解释一下，什么叫同流合污？」苏临扭头问道。 第三百五十五章 统领诛仙司 「我觉得比起同流合污，用互利互惠更为准确，若不用这个方法，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吗？涱 现在外面肆虐的人魔，你们能处理吗？ 各地爆发的民变，你们可有对策？ 别说邪修了，现在若不求变，不用邪修动手，一帮乱军就能把大夏给平了，到时候督察府自然也不复存在，没了朝廷赋予的权力，诛仙司行动起来还能和以往一样吗？ 到时你们这一帮修为低微，金丹都不是的散修，也配和那些宗门修士叫板？」 现场一片死寂，那拍案而起的男人，固然满脸怒容，却还是悻悻地坐回了位置上。 「我觉得苏先生说的计划可行，如今若还不思变，别说诛仙司了，大夏也不一定撑得下去，但我们把这些风水宝地白白送给那些宗门，最后却被他们反咬一口怎么办？」面纱女问道。 「制衡一下，修仙宗门之间信仰差异造成的敌对性，比朝廷与修仙宗门之间更甚，而且有极少部分的门派，所信仰的真仙很适合帮我们做事，譬如德善法王这一脉的。」涱 「的确，德善法王这一派的确不错，虽然发了疯对是非善恶的评判过于严苛，但比起其他门派确实要好上太多。」 苏临：「和他们提前口头约定即可，风水宝地让个一处两处的，若他们出尔反尔，得了地盘却不愿意给诛仙司上贡，那就把之后的地盘给他的敌对宗门即可。」 「这样到头来，会不会出现大夏无地可给的情况？」 「别给光就行了，而且风水宝地之所以是风水宝地，因为那是灵脉汇聚之处，如果能精心挑选给出去的地盘，将灵脉的源头留在天条覆盖的地域内，将风水宝地给出去，那若对方不愿意配合，封死灵脉即可。 现在灵州那边上清灵龙宗独占鳌头，其他宗门应该也有危机感了，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拒绝此等要求，只需妥善处理，不会有太大风险，而有了他们这些归顺朝廷的门派，对付灵州也会变得容易许多，算是内外制衡了。 另外你们不是一直担心灵州吗？找个理由把灵州围起来，不准人进出，灵州里的那些修士哪怕修为通天，还能到灵州外的其他地方闹事？只要不让他们出来，他们也就只能在那片地方称王称霸。」 「但调兵需要理由啊。」涱 「这点小事做不好吗？」苏临偏头道。 没人说话了，所有人在内心都认可了这计划的可行性，虽然个中有许多节点需要疏通，但总体而言，作战方向是很可行的。 宋白白沉吟半晌，自告奋勇道：「我试试吧，整理一下灵州那边民变暴乱的奏报，看看能不能诱导朝臣和皇上下令把灵州围起来。」 苏临点了点头，继续道：「另外朝廷太臃肿，即便我们制定了对策，也得不到支持，几十座城想让都不可能让出去，更别说干其他事了，我们必须让皇帝配合我们。」 陆竹雨：「莫良生或许可以帮你，不过莫求荣做出那事儿，恐怕莫党在朝中话语权会变小。」 「这么点话语权有毛用？当然是清君侧了，把不听话的臣子全部宰光，从上到下全部撸一遍，清洗干净。」苏临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所有人都睁大双眼盯着苏临，连陆竹雨都惊了。涱 「等……等等，你刚才说的清君侧的意思，我能不能当成是……造反？」 「当然是造反，不过不是改朝换代的造反，是架空。皇帝还得是朱民本做，大夏的国号不能变更，我担心变了国号天条会彻底失效，所以名义上老百姓都得是大夏的子民，并且打心底对大夏有归属感。」 「造反岂是说反就反的，这件事一旦开了头，就不是我们控制得了的了！」刚才那 个第四阁阁主再次站起来表达了反对意见。 苏临冷冷看着对方：「不是那种造反，稍微反一下就行了，不用起兵的，只要你们能在上早朝的时候让我靠近皇宫，我就把该杀的全都杀了，人都死绝了，那换人岂不是顺理成章？」 空气又安静了，连南志贤都从心底感到了一股寒意。 如此正确又直接的做法，完全没有反驳的理由，以苏临常态下的肉搏实力，杀穿御林军进大殿，把那帮贪官污吏，叛国权臣全部屠光，不算难。 但南志贤自问自己肯定不可能想得到。涱 「你……真要杀？」面纱女小心翼翼地问道。 苏临看向对方：「杀了有什么坏处吗？」 面纱女沉默了：「这……好像没有。」 陆竹雨淡淡一笑，接过话茬：「虽然影响会很大，不过杀得好！若是准备充分，那些乱臣贼子应该也来不及叛国，但事后要做的事情很多，细节上需要多多推敲。」 宋白白：「嗯，而且安抚民心很重要，今年大饥，若是能筹出足够的粮食，相信这次清君侧能让百姓们重拾信心……这粮食，就让那些想要风水宝地的仙门出吧。」 陆竹雨用余光不动声色地打量在座阁主的脸色，见时机差不多的了，便开口道：「如果大家没有意见，那这次行动，便交给苏临来指挥，这段时间内，十三阁便配合苏临的调度，如何？」 「我觉得这是现如今唯一可行的办法。」涱 一直没有吭声的小武，率先举起了他的假肢。 小武刻意避免了目光与苏临对视，苏临也对他的心思心领神会。 代替陆竹雨，成为第七阁主的小武，不管是心气还是举止，都与苏临印象中大不相同，看来自方寸地一别，陆竹雨花了不少时间调教他。 宋白白也举起手：「成败在此一举，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前，我支持苏临。」 面纱女：「湖城的事，我已听说，苏先生值得敬重，第十阁愿尽绵薄之力。」 另外其他几个苏临不认识的阁主，思量片刻后，也齐齐举手，表示赞成，甚至连那几个最初对苏临抱有敌意的阁主，也举起了手。 苏临嘴角露出自信的微笑，这一切，在他意料之中。涱 诛仙司就这一点好，全司上下的目标统一坚定，不会搞什么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幺蛾子，谁能效率更高的杀邪修，谁能效率更高的保凡人，那在诛仙司，你就能当老大。 若你脑筋歪了，方向错了，那自己人会率先砍死自己人，就像不久前诛仙司那一帮阁主还在讨论要怎么宰了苏临，现如今却全都听他的号令，这态度的反差，也就在这能见到了。 虽然缺乏了些愚忠，但也只有这样的组织，才能在此刻为苏临所用，一帮只听道理的人，和他这个最擅长讲道理，并且本来就一肚子道理的人，很配。 苏临抬手向众人拱手道谢：「承蒙信赖，那么……先分工，再办事。」 陆竹雨露出笑意：「快到午时了，还是让大家先吃饭吧。」 第三百五十六章 再阅妖书 整个诛仙司都开始动起来了，在饭桌上苏临给十三阁安排好了工作，而苏临也实实在在感受到了自己需要帮手这一事实，他一个人是无法做好这件事的。歫 虽然他定下了最重要的宏观战略，但因为阅历的限制，依旧难以想到许多细节，特别是朝堂政治这方面，在自己杀光所有贪官与卖国贼后，偏远地区的卖国官员会做出怎样的反应，而这些反应又会引起怎样的连锁效应。 并且，哪怕清扫了所有障碍，让皇帝可以下达真正的圣旨，让出三十座城，但这些圣旨若是到达前线，那些将军会听命吗？ 他们肯定会听命，但他们会听从的是朱民本的命令，但哪怕朱民本下达圣旨，但这种自残自虐式的让地策略，会让前线所有将领得出一个结论——陛下被挟持了。 哪怕事实上朱民本并非被挟持，而是出于自己的意愿做出了决定。 这就是地理距离产生的猜疑链，和「奶奶觉得你没吃饱」、「爷爷觉得你又瘦了」、「爹妈觉得你不想结婚」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些误解与真相无关，哪怕你真的吃饱了，真的胖了，并且想结婚只是找不到合适的对象，都不会影响另一方对臆测结论的坚信。 于是陆竹雨和其他阁主经过商议后，制定出了一个新策略，那就是先不杀卖国贼，而是让朱民本对朝堂上的卖国贼示弱，表现出想要与东瀛谈和妥协，割城让地以求太平的意愿。歫 这些意愿会被那帮乱臣传递给东瀛，而这对渴求大夏国土的东瀛一方也是巨大的诱惑，只需稍加拉扯便可完成割地的交易，而这个理由也能被前线将领所接受，虽然接受的代价是打从心底对朱民本失望，将朱民本当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昏君。 除此之外，便是让朱民本配合，这是一个急需解决的问题。 苏临本想认真思索一番，但十三阁主动揽下了这个难题，让苏临将注意力集中在更加重要的事上，这些细枝末节就全部由他们来一一打通。 「所以说神的全知全能有着一定的限度，从这件事上也能看出来，哪怕你的实力远远凌驾于诛仙司，这些琐事却还要交给他们去办。」天尊说。 苏临：「就像哪怕你是真神，但想封印灭天帝，却还是需要我们这些信徒来充当缓冲带和欺诈陷阱。」 「这么理解也可以，你现在是要去书库看书了吧？我和你一起去吧，那里的大部分仪式我应该都能大幅改良，效率会高很多。」天尊说，「不过我建议你在去***库之前，先去看一看朱九勤留下的那几本黄金书，现在你的境界今非昔比，应该能看到更多了。」 「你竟然会主动给出建议，真少见啊。」苏临稍感讶异。歫 「也是为了给你做些心理准备啊，多了解了解朱九勤，对你是绝对有好处的。」天尊叹了口气。 …… 「黄金书？临哥你真的要看吗？」小武拿着钥匙走在幽暗的隧道中，烛火将他的脸庞照得半明半暗，在微弱的火光中，他紧蹙的眉头显示着他的忧心和不安。 黄金书只是那几本书的美名罢了，在诛仙司中，高祖妖书的名字更加响亮，直至如今它所展现出的诡异影响依旧扭曲着那些看过妖书的元婴修士。 能在看过妖书之后，行事作风依旧没有太大改变的，也只有苏临了，当然或许这要归功于他看得并不多，只有元婴修士能看的妖书他在练气时便看了，所能读懂的部分，或许还不足以扭曲心智。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苏临轻拍小武的肩膀，看着那密封的石门在面前缓缓敞开，七本巨大的黄金书籍就这么静静躺在地上，仿佛等待着渴求疯狂者地翻阅。 苏临深吸一口气，看了看身侧的天尊，来到上次阅读 过的黄金书面前，把头低了下去，那些外形陌生的文字映入眼帘，在长久的注视下逐渐开始如蚯蚓般扭动，笔画如蚁群散开似的拆分开来，在金黄色的页面上爬行。歫 天尊曾说过这是心族的文字写就，可以直接在文字中烙入书写者想传达的感情，这种熟悉的感觉和《混元道体》有些相似，没错……要起效了，很快就要起效了！ 【人为什么是人？普通人的第一步，是靠外貌来确定一个人究竟是非人还是人。】——一行字映入眼帘，然后在一片漆黑的虚无中，有声音传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离开我，你不爱我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从来没有爱过你啊！」一个女人恼火地烦躁。 「不可能，你骗人，如果你不爱我，为什么要对我做那样的事！你分明爱我！」 「我对你做那样的事不是爱你，我只是必须做！而且我也不只是对你做那样的事，我对其他人也做了！难道我也爱他们？」 「但你的第一次是给我的，你给我的最多！而且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虽然和我分手之后又和五个好了，但你还是最爱我，你给他们的远不及给我的！」歫 「那因为你是我的第一个！」 「这第一个和给得多，没直接的逻辑关系吧？第一个难道就不能少吗？你本来完全可以更爱第二个、第三个的，但你偏偏最爱我。 回到我身边吧，我会更加温柔地对待你的，我知道我之前是有些硬了。」 「那不是爱，那不是爱！那是屎！你是一张厕纸，你是厕纸啊！我不会去用已经用过的厕纸啊！怎么可能有人用第一张厕纸不用力，偏偏用第二张用力的！」 苏临懵了，而黑暗里又浮现出一句话：【你感受到的爱可能是别人眼里的一坨屎，或许在她心中并不「爱」你，但并不妨碍你觉得她深爱着你，因为在你的认知中，那就是爱。 有人说真仙怜爱凡人，因为真仙享受着怜爱凡人的过程，而凡人也享受着被真仙救赎的结果，就像人喜欢便后清洁，而厕纸喜欢接触秽物，被尽情使用。】 「卧槽，好怪啊。」苏临忍不住吐槽道。歫 他记得上次是电视机拟人化，这次又变成了厕纸拟人化，高祖妖书里难道记录的都是这样的东西吗？ 不过……虽然有点恶心，但朱九勤想要表达的逻辑，苏临有些明白了，这完全是两个种族价值认知差异的局限，所造成的的误解，或许天尊不是爱他，是喜欢拿自己擦屁股？ 而之所以天尊说爱他，只是因为天尊理解了自己所认知的爱就是擦屁股？……感觉好奇怪。 【十八层地狱】 黑暗中又浮现出新的文字。 【——曾经有个奇人告诉我，十八层地狱真实存在，也确有轮回，但我们这个世界没有，十八层地狱的统治者也不是阎罗王，而是一种虫子。】 第三百五十七章 完美健全性叙述 黑暗中逐渐有了亮光，但不是令人心旷神怡的阳光，而是阴森森的红光与绿光。塵 远处传来哭泣和惨叫，还有尖声细语的冷嘲热讽。 苏临终于看清了，一个小鬼正掰开一个人的嘴，用铁钳夹住舌头，生生拔下，并且还是慢拽拉长，逐渐才拔下。 像这样的小鬼和受刑者还很多，而苏临的视角则朝着地下沉沦，他看到了下一层，有人用剪刀活生生剪掉人的十根手指。 再下一层，他看到一片铁树林，那些铁树的枝丫都是锋利的刀刃，而一具具人体就像晾晒的腌肉般被挂在上头，痛苦的哀嚎求饶。 随着苏临的视角不断下降，他看到了更多的惨状，他明白这里就是十八层地狱。 他看到这些受刑的人，在各层地狱中来回承受无边的痛苦，然后在一种透明的长条蠕虫状事物的包裹下，全身的伤势又慢慢恢复如初，如此循环往复，受苦不断。 不出意外，那透明的长条蠕虫就是之前文字中所描述的，吞噬伤势的虫子了，它们才是这阴曹地府的统治者？塵 思考间，那些文字有出现了： 【食伤虫，它们没有形体，必须吞噬人的伤势才能生存繁衍，因为食量过于惊人，他们的先祖便和另一个追求赏善罚恶的种族，共同建造了阴曹地府，让人间有德之士来担任阎王判官，让食伤虫来吞噬罪人的伤势，以达到永受苦痛的目的。 食伤虫的先祖有着比人类更强大的智慧，然而在漫长的岁月中，因为不可知的原因，它们逐渐蜕变成了没有灵智的动物，失去了自己寻找伤势的能力，于是在没有阴曹地府的世界里，食伤虫几乎灭绝了，人间凡人们产生伤势的频率和密度，远远无法养活任何一只食伤虫。 就像厕纸与排泄物，食伤虫和伤势也是类似的关系，人类所排斥的或许便是其他种族所渴求的，就像食伤虫和那不知姓名，一同创造阴曹地府的种族一样，除却所谓的食物链，种族间的喜好与厌恶也有着特别的链条。 若能如遵从自然生态般，遵从这链条，那便能获得莫大的助力。 那个奇人如此对我说。 他还告诉了如何抓捕食伤虫，如何圈养一只食伤虫，他说此界有一真仙名为清虚菩萨，清虚菩萨一派中有一无上法门，可以将一人关入无间炼狱，不间断承受酷刑而不死，此种神通比之食伤虫有过之而无不及，靠此法所得的「伤势」粮食，足以养活一只使伤虫。塵 而最关键的，在于如何抓到一只食伤虫，如今食伤虫只生存在存有阴曹地府的他界，不利用某种秘法无法将两界贯通，而贯通两界后，须入阴曹捉虫，靠清虚菩萨赐予的神通，便可诱捕食伤虫，而后折返即可。 然而，矛盾之处恰恰在此，养食伤虫者，伤不可无，欲得食伤虫者，惧伤如虎。】 随着文字一同出现的，还有极其复杂的法阵和乱七八糟的符文。 苏临努力记忆了一下，心里嘀咕这些趣闻也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为什么那些人看过高祖妖书后，就全都闭口不言了呢？而且为什么有那么多走火入魔了？ 电视机可能难以解释，但这些内容都是可以说的嘛，并且这些内容似乎也不至于走火入魔。 【看到这，应知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善恶好坏亦并非统一，食伤虫之所欲，非人之所欲，厕纸之所欲，非人之所欲，电视机之所欲，非人之所欲。 人之所欲为何？或许是自囚牢笼，只求苟活罢了。塵 但只求苟活，便是对吗？】 随着文字渐渐隐去，眼前的黑暗变成了一片苍白，而苍白之中有二十一个字，分别是「黄金书」三字，一共七份，前方四份并列，后方三份并列。 而在这二十一个字下，还有一个更大的两字——【地面】 【这什么东西？】苏临张嘴说话，但却没有声音发出，而是眼前忽然飘出了一团字，像漫画书里的人物对白气泡似的。 【天尊】——他看到身侧有天尊两字。 忽然苏临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可能已经不在黄金书里了，他已经出来了！ 【开什么玩笑？】他又制造了一个对白气泡，然而依旧没有声音发出。塵 【怎么了？】天尊两个字旁，也出现了对白气泡，但苏临也没听到天尊说话。 苏临朝着四周挥手，然而没有挥手臂的感觉，就仿佛他根本没有手臂！ 而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是两个汉字【手】。 苏临迈出一步，视角猛然倾斜，他的视角与【黄金书】齐平了，而他的眼前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字【血】，他好像是摔倒了，并且磕出了血，但他完全没有痛觉！ 苏临：【天尊，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天尊：【已经开始了，你的元婴已经脱胎，这便是你新的感官了。 现在你的状态，就是所有人口中的，走火入魔……而我，能听到你的声音，但你的发音已经有些奇怪了，人一旦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声线便会逐渐变形。塵 更别说，现在你身体的任何触感都已经丧失，甚至连音带的震动和气流穿过肺部和气管的触感都感觉不到，所以你说话其实比聋哑人更加困难千倍，你现在能看到的，都是一片片文字吧？】 【对，都是文字。】苏临「说」。 【这是你注定获得的感官，也是因果的闭环，我把你的感官命名为——「完美健全性叙述」。】 【这什么鬼东西！】 【不是鬼东西哦，是完美健全性叙述，若要将除却神格之外的通用感官，以泛用性的好坏分为三六九等，那么它应位列第一。 你现在要尝试呼吸，你呼吸停下了。】 天尊：【苏临，你得呼吸，你现在已经没再说话了，你的舌头在动，但你没出声，你不能再想着考人类的五感去驱使身体了，这样下去你立刻就会死，你要用叙述性视角去操纵自己的肉体。】塵 苏临想要说话，他虽然有很多想说的话，但这次对白气泡却没出现！ 正如天尊所说，他没有在说话！ 第三百五十八章 巅峰叙述 【呼吸，尝试着呼吸，但抛弃固有习惯，想象着你是要写，你是写文字的，把呼吸两个字写出来，要有这个念头。】天尊继续说着。諠 苏临看着那些文字，那些从天尊嘴里说出来却没有任何感情起伏的文字，有种无法表达的抽象感，而身体所有感官的丧失，让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 他呼吸不过来了，但他现在却连呼吸的感觉都没有，他仿佛没了身体，只有视觉仍然存在，但这个世界也不通过眼睛这样的感光器官，他不需要眨眼，就只是看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看到。 苏临想按天尊的话呼吸，但不管他怎么尝试，都无法让对白气泡再次出现，而他也无法了解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说不定他现在已经窒息死亡了。 苏临忍不住想要骂娘，科学不是讲人的呼吸是中枢神经系统控制地自主行为吗？ 虽然无法呼吸，但苏临觉得自己好像学会了控制视野中字体的大小，他看着眼前天尊那两个字忽大忽小的。 【真拿你没办法…………只能人工呼吸了……你就以现在的状态……听我……说话吧。】 苏临感觉以自己为中心的「视点」开始在这片空间内移动，黄金书继续往下，而他往上远离地面，或许是他的身体被扶了起来。諠 【接下来我要说……关于「完美健全性叙述」的特点与优劣……这个名字不是我随便想的，如果你想……简单点……你也可以叫它巅峰叙述。 先说缺点……巅峰叙述会切割所谓灵魂与肉体的连接，就像修行中有脉住息停的现象……说明呼吸其实并非全自动进行的……呼吸是潜意识在控制，表意识没感觉，所以被归类为自主行为。 而巅峰叙述的缺点，便是将两者切割了……你不能再靠肉体的感觉去控制……你只能靠这一个感官……它的作用是现实与信息的叙述性转化。 这让你不会呼吸……身体不受意识控制。 但优点也很明显……你不会被那些化境修士和真仙逸散出的大量感官信息……搞得走火入魔，发疯失常了。 直白的感官将转化为文字，让你感受到……打个比方，如果这次你亲眼看到罗天门的掌门，那你不会察觉到精神上的扭曲……而是会看到一行字「你感受到了极度诡异的精神影响，你内心产生了无与伦比，且不可描述的恐惧，你的身体不受控制动了起来」。 这身体的确在动，但你的精神其实并没有疯，文字中所描述的精神，并非你真正的精神，而是你其他肉身现存感官所展现出的混乱状态。諠 你真正的意识……也就是现在你的状态，是清醒且冷静的。 哪怕你见到了真仙，也只会看到一句「这是不可名状的伟貌，你疯了」。 然后你用巅峰叙述控制身体，状况就会变成——「你在巅峰叙述的控制下，控制了疯掉的肉身，他开始在疯狂中再度疯狂，在疯狂的意识中失去控制，转而回归旁人眼中的正常」。 至于叙述的人称……角度、修辞、叙述手法等，无须在意，它只是一种表达手法，和你阅读的习惯有关。 第二个好处……巅峰叙述可以转化实物和信息，你可以把现实存在的实物转化为肉眼可见却无法触摸的汉字投影……然后也可以反向将之转化为实物……用得好，等于有无限空间的须弥界。 第三个好处……能转化概念性的事物，譬如距离、力量的大小。 巅峰叙述很强大，但关键在于如何使用，他像一套万能钥匙工具，可以间接影响操纵其他感官……但具体能达到怎样的极限，还得看你自己】諠 苏临阅读着这些文字，就像在看一本不断变化的书，他看着周围大片大片的空白，从那些床 、墙壁、横梁、门上去看，这些字在四面八方包围着他，用抽象的方式可以在脑海中想象出自己在一间房间中。 但具体是怎样一间房间，却太模糊了，苏临不知道自己躺在怎样床上，又究竟在怎样一间屋子里，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拼命地想让自己呼吸，但却根本做不到。 天尊似乎还在给她做人工呼吸，在这种情况下不知过了多久，她说已经布置好简单的法阵，在法阵里他会维持最基本的生存活动，这段时间他可以潜心钻研。 苏临很想问对方有没有什么教程，然而天尊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看着周围稀少的文字，苏临想要看到更多更详细的信息，而就在他冒着这个念头的瞬间，他看到的墙壁两字中又延伸出了其他文字：平整、白色、陈旧的墙壁。 ……信息变多了？为什么信息变多了，是因为自己想要看到更多信息吗？ 苏临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不断专注这个念头，果然文字再次变多，上面写着【这面墙高约两米八，长度为十三米】，这个重复的小字有很多，它们按照一定样式排列，拼凑出一个长方形，酷似墙壁的轮廓。諠 好像也不是很难，只要想要获取相应的信息，文字就会出现，而自己也并非看不到，他现实中的肉身依旧拥有五感，但因为巅峰叙述只接受描述，因此如果没有主动去将这些感官转化为文字，那便是看不到。 很快，苏临便看到了更多，天尊两个字上也出现了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精致好看的薄唇、光洁的额头等一系列形容词，除此之外，还有十分老土的形容，譬如黑黑的头发，大大的胸脯、细细的腰、乌黑的瞳孔等等。 一系列的信息填充满了天尊的轮廓，他终于能看到天尊了，只不过此刻的天尊已经没了那绝美的容颜，她的形象变成了无数密密麻麻小字拼凑而成的字符画，原本直观的美貌变成了枯燥简陋的描述—— 貌比天仙、绝美的眼眸、绝美的五官……大量的绝美和倾国倾城，祸国殃民等词汇堆叠在一起，拼成了天尊的外貌，即便苏临自诩词汇量不错，但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等成语，重复出现上百次后，视觉上便麻木了。 不过好在能看到轮廓了，这样一来如果可以走路，也不会被莫名其妙的台阶绊倒。 那么接下来就是呼吸了，该如何呼吸呢？ 他希望看到呼吸这两个字，但至今为止，苏临除了在天尊的对白气泡中看到过这二字，就再也没有看到过类似的词语。諠 他甚至看到过微风二字在自己周围飘过，但呼吸却从未有过。 呼吸和微风，在字义的分类上有什么区别吗？ 第三百五十九章 看书 微风是风，它是个名词。婾 呼吸是动词，它是一个动作。 而微风在吹动，吹动才是动作，微风是行动的载体，自己只看到了微风从眼前飘过，但却没有看到吹动二字，因为吹动蕴藏在文字移动的过程里。 一个念头生成，眼前叙述的文字发生转变，在面前缓缓飘动的微风二字停下，前方出现了「不断吹动的」形容词。 这是感官的新突破，可以立刻运用，苏临将注意力内放，看到了自己的肺部，随后在肺部前加上按节奏收缩的肺部，于是代表苏临本身的「我」，变成了「正在呼吸的我」。 当然，若苏临想，他可以看到更多的描述前缀。 【我明摆（白）了，要转滑（换）观念，用描述的冠绝（感觉）去操纵子琪（自己）的行动，而不神（是）在桃子（脑子）里……拼命想着我要呼吸，我要动起来，而是写下，将能看到的信息中不属于描述性的特性去除，写下自己想要的信息。】苏临头一次开口说话了。 在前半句，苏临还无法清晰地说出，但后半句，他调整了叙述，写下了流畅地说话这个形容，于是变得口齿清晰起来。婾 「就像这样，不是去想着操纵舌头和音带，不是想着去调整呼吸的节奏说话，而是直接写下自己想要的描述，关键是要写。」 苏临进行更多的叙述添加，他像一样看到文字：【你撑住地面，以非常顺畅灵活的动作站了起来，并且你感到身体变得比以前更加精细，这精细并非繁杂的精细，而是该精细处精细，不该精细处模糊】 天尊鼓掌，夸赞道：「恭喜你，来到新的世界。」 「嗯，稍微还是有些不适应吧。」苏临说，「不过可操作性，我已经感受到了，简直就是……太强了！就像游戏里的词缀一样，一旦添加就不需要再耗费心神去注意了。」 苏临感觉自己发现了新大陆，开始给自身的状态拼命添加词缀，当然在添加的同时，根据他渴求信息的欲望，也会得到外界的叙述反馈。 他给自己添加了大量词缀【随时保持身体在战斗状态，注意四周不要被偷袭】，这词缀给他的反馈则是【精神很紧绷，长时间可能会感到疲累】。 这完全变成了游戏中的buff开关，开启戒备模式持续耗蓝，关闭戒备模式缓慢回蓝，在现实中一不留神就无法保持的全神贯注状态，他可以不分心便轻易维持，唯一要注意的便是反馈的副作用。婾 苏临一个念头，周围房间和天尊的描述都消失了，只剩下他自身那详细且冗长的描述：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内，站在天尊身侧……（此处省略大量描述）的你。 「感觉像系统代码，有很多种写法，需要开发。」苏临说，「而且其他感官造成的污染完全免疫了。」 苏临脑子里想到了洛槐南，反馈信息自然出现，但他没有丝毫无法自控的感觉，对洛槐南的***全都没了，全都变成了眼前一大篇用词下***秽、尺度夸张的意yin小黄文。 苏临阅读小黄文，所获得的也只是一个叙述性的词缀状态。 影响依旧在，然而行为已经完全可以掌控！ 现在的他，从某种角度看，灵魂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此刻苏临觉得唯有二字能形容自己——无敌！婾 【你觉得自己已踏上无敌之路】 「你已经逐渐习惯了，但要注意调整面部表情哦，记住你的心情是不会主动体现在脸上的，虽然没表情也很正常，但如果是和朋友来往，时间长了可能会令人感到不适。」天尊轻笑着提醒道。 苏临露出友善的笑容：「多谢，加个词缀就行。」 「嗯，的确……但建 议你还是多调整一下吧，现在你虽然在笑，但不是你平常的样子，你不会是添加了什么待人礼貌之类的词汇吧？这样你表现出来的不是以前苏临的表情，而是一个超逼真表情机器人的表情。」 「对啊，还有这种bug，看来还要多调试调试，否则小问题会很多。」 「记得语气什么的也要调整一下，苏临你是没有文学天赋的人呢，如果是你写的，一定会是人物僵硬，动作刻板，角色个性千篇一律无唯一性，所以描述的太笼统。」 「我又不需要写，关键的地方不出错就好了。」苏临用怪怪的语气说道，经过修正后的语气已经成了一种伪装，让人听不出他真实的情绪。婾 天尊指了指苏临的眼睛：「眼珠子也转转吧，你现在的视觉没了死角，但你眼珠只有两颗啊，一动不动的多瘆人，多少伪装一下吧，哪怕我看得惯，但其他人一定会觉得很恐怖，恐怖谷理论的巅峰也不过如此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尽量调整的，现在我得吃点东西，这里写着我肚子饿了……不对，是我肚子饿了。」苏临说。 …… …… 「陆姐姐，最近苏先生在干什么？之前说的那些事，差不多都已经办妥了，我想问问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陆竹雨转身，看到李月寒带着面纱斗笠站在大门旁，手中拎着一壶酒。 「他在看书。」陆竹雨说。婾 「看书？苏先生看的是什么书？」 「很多很多书，乱七八糟的一大堆，《大夏游记》、《人间天上》、《寒月祠》、《落梅庵夜谭》，上午他看了这类书十本。」陆竹雨冲身边小武手中的一叠书抬了抬下巴。 「这些？他看这些做什么？这些书不都是和诗词吗？」 「月寒，你有没有听到一些闲言碎语？」 面纱后的人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是有一些，有几位拜访过苏先生的阁主都说他好像有点怪怪的，但他们又说不出来，所以我想来亲眼看看。」 「跟我来吧，我正要给他送新书，最近几日……苏临的确有些古怪。」陆竹雨微微蹙眉，转身朝苏临所在的书房走去。 推开书房的门，便能看到三四个下人站在苏临跟前，举着书本，以一呼吸翻一页的速度不断翻书，而苏临坐在椅子上，双眼直勾勾盯着面前几本书阅读。婾 虽说是阅读，却又不像阅读，他的眼珠并不怎么转动，与其说是在读，不如说是在看，一眼便将三本书的内容全都印入脑海。 就这样不一会工夫便读完了三本书，下人们将书合上在一旁堆好，再拿出一本新的书，在苏临面前展开翻动起来。 李月寒：「苏先生，您这是在看书？」 「嗯，对，我在看书。」苏临头也不回道。 第三百六十章 让城之时 李月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将苏临这种表现当成了众人所说的古怪，心想不过如此，也就没放在心上。晄 「苏先生，我的事都办妥了，可能过几月，就是你该出手的时候了，不知道你准备好没有？」李月寒的声音低慢，吐字清晰，带着温和的恭敬意味。 苏临：「我随时都可以动手，什么时候？」 「还要等上几月，但我们的诱导很顺利，叛国的那些朝臣已经上钩了，有人提出了割地求和的事，虽然陛下仍不愿意，但我们在朝的人若不反对不抗辩，陛下他在这种局势下也撑不了多久，区别只是迟早。」 「是吗，要让城了。」苏临略有感慨，他似乎不显出吃惊，说话时甚至都没有扭头看李月寒一眼，眼神一直放在书上，一眨不眨。 「宗门那边也顺利吗？答应的有多少？是否已经动身去那些宝地了？」 李月寒微抬眼眸，目光透过薄薄的面纱，凝望苏临的脸庞。 她忽然意识到了几位阁主口中所说的古怪之处究竟为何，但她也无法说清这种怪异感，就仿佛面前的苏临脸上，正套着一张僵硬的面具，仿佛他整个人仅是一具空壳，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灵光，如人偶的眼珠。晄 「宗门那边很顺利，他们答应得很爽快，灵州的事，把不少门派吓坏了，特别是那些敌对门派在灵州内的宗门，几乎没怎么谈就接受了条件，现在诛仙司很受他们的敬畏。」陆竹雨代替回道。 说到诛仙司，陆竹雨停顿了片刻，冷笑一声：「不过让诛仙司受到敬畏，不是因为我们本身屠杀邪修的夙愿，反倒是卖国让地的资格，真是造化弄人。」 李月寒不动声色地缓解气氛：「但好事是只要我们手里还有一大片地可以让，那些修仙门派就会一直畏惧我们。」 苏临点了点头，突然站起身，看向陆竹雨，「这些书今天就看到这吧，麻烦竹雨姐带我去一下诛仙司的书库，我要翻阅一些***。」 「你不会要用那些禁忌法术吧？」陆竹雨侧目问道。 苏临：「当然不会。」 说罢，苏临走出了房间。晄 李月寒眨了眨眼，视线跟随着苏临的身影，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对众阁主所说的古怪，有了更深的体会，她发现苏临不只是表情举止有所异常，他连走路都有别常人，每一次的落脚都稳定得不像话，甚至显得有些过于僵硬。 苏临在抬起一只脚时，重心不曾有丝毫偏移，如果说普通人行走，是重心在双脚间来回摆动，那苏临走路，便是重心每次都完美落在触地的脚掌上。 也就是说，他在行走过程中的任何一处停顿，身体都能保持绝对的平衡。 简直就是……毫无破绽。 …… …… 账簿在王官通手里不断翻动着，他打着算盘，不断盘算自己赚了多少，身旁的妻子捏着手绢，忐忑紧张地盯着算盘上滚动的算珠，眼里的贪婪像沸水般跳跃着。晄 「三十万两白银。」王官通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流露出既惊喜又不满的情绪。 他惊喜的是自己居然能拿到这么多钱，割地求和这件事一定下来，他就赚大发了。 那些被让出城的官员们，纷纷借此狠狠捞了一笔，而王官通作为他们在朝中可以直接面见圣上的靠山，自然当仁不让地将促成割地的功劳背在了自己身上，底下人的孝敬，自然是少不了的。 「天杀的死鬼！怎么就这么点啊！」 身旁的妇人既高兴又愤怒，她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钱，即便自己的父亲和丈夫都是朝中官员，历来贪污不少，但一辈子贪到的钱，也不如这几日的进账。 之所以让 妇人生气，是因为她早早知晓其他官员在这次割地中捞了多少好处，她从不少义姐妹口中得知，她们家相公得了多少好处，有不少官职在她夫君之下的官员，捞得却比她家相公多多了。 「哎呀~勿忧勿忧，现在东边的贱民才刚刚退过来呢，才让了几座城？我的人还没动呢，这三十万两，不过是开胃小菜！晄 况且你夫君我已搭好了东瀛那边的线，有些人已经过去了，到时你夫君便是两头通吃。」 说到这，王官通与妇人对视一眼，都笑出声来。 妇人闻言忽然收敛笑意，黛眉颦蹙，有些担忧道：「相公，你说大夏不会真完吧？」 王官通哈哈大笑，一把搂过妻子，得意地昂首道：「完不了！那小小的东瀛，就这么大点儿地，这么点人，吃不下大夏这条死龙。 更何况，即便完了又如何？王朝更迭乃世间之理，除却朱九勤那怪胎，历来都是换皇帝不换世家门阀，坐那龙椅的是朱民本，还是其他人，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 ……晄 信阳关连日微雨，道路泥泞难行，拖慢了边城百姓迁徙的脚步。 信阳关守将周平贼，攥着长枪站在城头上，面色凝重地望着城中的男女老少，携带家眷细软，缓缓往西撤去，很快，这里也将属于东瀛。 「老周，皇上为什么要下这样的旨意？」开口的是一魁梧将军，乃是他的至交好友，也是他的副官。 「我也不知。」周平贼沉声叹息道。 「这特么……特么真连死都不如！按我说，要不就反了！」副官咬牙道。 周平贼瞥了副官一眼，竟对他大逆不道的话，没有丝毫斥责之意，而是静静地说： 「怎么反？即便反了，又能如何？东瀛势如猛虎，我们不与之死战，反而矛头对内，那本来有的一分胜算也荡然无存了。」晄 副官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好友的心思，他如何不知？ 不是不想反，是不能反，这不但是取死之道，若真做了，也是黎民劫数。 到时，恐怕不会是日月换新天，而是群雄割据，大夏、东瀛、逆臣各据一地，分庭抗礼，战乱不休。 这的确不能反。 周平贼沉沉叹了口气，抖落盔甲上的雨珠。 他真的很想知道，若是朱九勤在世，他又会怎么做呢？ 「朱民本，终究不是朱九勤啊……到头来，还是没有两样。」晄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上朝 朱民本坐在御书房内，屏退了周围的所有人，包括贴身太监。挒 他的眼睛已经瞎了，这所谓的眼睛并非身体之眼，而是观天下之眼，他的观天下之眼已经瞎了。 他想，自己或许并不是做皇帝的料，他无法应对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无法制衡那些人贪婪与野心，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看不到真相了。 朱民本面前叠着一本本的奏折，上头全都是喜报。 这是他下令割地求和，让出城池后得到的奏报，里面写的大部分内容无非是赞颂他的英明果决，一下子结束了这劳民伤财的战乱，苦战争久矣的老百姓现在都在各地纷纷开始安家劳作，开始从事生产，一切都在好起来。 至于割出土地的事，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大夏疆域广大，割去的那些地方与大夏而言，不过九牛一毛，边境地区的百姓在各地官员的安排下，已有了归宿。 朱民本知道，这些都是假的，之前明明是民不聊生，各地民变暴乱四起，大国风雨飘摇内忧外患，如今割地求和了，却突然变得海晏河清，天下太平了，这谁能信？ 朱民本是不信的，但他的眼睛已经瞎掉了，本来愿意告诉他真相的那些忠臣们，最近几日也纷纷哑火，不知怎的，什么奏报都不提，不管是御史大夫，还是督察府总督察，都仿佛放弃了与那帮叛国臣子的对抗，在对方颠倒黑白的攻势下全都保持缄默，一言不发。挒 朱民本现在真是孤家寡人了，他派出去的密探全都没有回来，就像伸出去的触手被掐断，而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一只眼睛，却自己闭上了，另一只看到的全是虚假的幻觉。 为什么？ 为什么督察府和御史大夫一派的人都变这样了，连他们都被收买了吗？自己现在难道真成了孤家寡人，一个傀儡皇帝？ 「皇上，陆大人恳请觐见。」太监用极具穿透力的嗓音通报道。 朱民本眼睛一亮：「传她上来！」 不多时，陆竹雨便走进了御书房，在朱民本面前叩拜：「微臣叩见陛下。」 陆竹雨——朝中极少见的女官，身居如此高位的更是仅此一人，坦白说朱民本并不对女人的能力抱有期待，但陆竹雨却是前任总督察与御史大人一同举荐的人，郑重程度非同小可。挒 而且陆竹雨并无家世背景，由此可见那两人举荐此女子，必然是对此女的能力有着很大的期待，朱民本也是十分期待对方的表现的，但就最近这阵子，督察府的表现，着实不尽人意，可谓让他失望至极。 「爱卿请起。」朱民本疲惫道，「何事要见朕。」 「微臣恳请陛下加大神机营水泥的生产，另请陛下下令，调兵驻军灵州。」陆竹雨抬起头，直视朱民本的双眼，郑重其事地递上奏折，「陛下，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朱民本缓缓挺直了腰板，疲惫的双眼爆发出惊人的神采。 …… …… 督察府内，几名副阁主和密情部的干部们，正不断阅读整理着来自大夏各地的诛仙司密函，有的人甚至三宿没有睡觉了，所有人此刻都表情凝重，心事重重，那些密函中的内容，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挒 割地让城引起的副作用大得难以想象，各地民变的爆发变得极其频繁，山贼流寇的数量大大增加，从京城至边关的各处交通要道，也因为山匪难民的问题，变得极其危险。 安全稳定，乃是立国之本，一旦秩序与信任开始崩塌，那么国家运转的根基就会被动摇，交通只是最直观的一方面，一旦拦路抢劫出现，那地方便不能互相来往，下一步便是各自独立。 苏临的这一步棋，在与东瀛的修仙之战上，无疑是一 步妙棋，但对大夏治国而言，却是无比惊险的一步棋。 「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吗？」秦雪夜询问众人。 「最近有很多很奇怪的事，军粮和官粮被劫的事已经发生几十起了，但根据发生的时间和地点，还有护送队的口供，劫持粮队的可能是同一批人。」 秦雪夜表情骤然严肃：「同一批人？」 「嗯，而且人数规模似乎在越来越大，但他们不是往京城这个方向来的，而是往东边去的。」挒 秦雪夜懵了，她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 …… 「王大人，如今大势既定，东瀛之祸已除，如今是四海升平吶！哈哈哈！」 一众文武百官走在前往皇宫的道路上，王官通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转身拱手行礼，礼尚往来道：「李大人气色不错啊，近来公务繁忙，应当忙坏李大人了吧。」 「哈哈哈！哪里哪里，都是分内之事罢了，为臣子，不就是做这些事的吗？」李大人摆了摆手，脸上却难掩喜色，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 两人一边朝宫里走去，一边随口闲聊起家长里短，话里话外暗示着自己从这次割地议和中捞了多少好处，不知不觉，便说起来今早准备上奏的奏折。挒 「现在好不容易天下太平了，各地也是百废待兴，地方官员自然要有所变动了，我这里有几个人才，能力不错，打算向皇上引荐引荐。」王官通说。 李欣微微颔首点头，心领神会，虽然不知为何，朝中督察府和御史。莫党那一派突然偃旗息鼓，但就结果来看，毋庸置疑是他们赢了，即便那莫良生是从龙之臣，但他的长子在前线犯下让城的大错，必然要严惩。 「借此机会，是时候让莫党土崩瓦解了！」王官通挑了挑眉，「经此一战，朝中上下，恐怕就都是严大人一人说的算了。」 说到这，两人又相视大笑起来，在他们心里，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不过是一傀儡皇帝而已，即便明面上是真龙天子，天下之主，但没有他们这些人，皇帝又能做些什么？ 两人走到第一重门外，刚刚看到督察府的轿子在门口放下，陆竹雨掀开布帘从轿内走出，拍了拍轿夫的肩膀，抬起头，视线与王官通与李欣两名三品官员对上。 第三百六十二章 人类是有极限的 督察府总督乃是一品，虽然陆竹雨乃是多方破格提拔，但按照理解，王官通和李欣还是要给陆竹雨行礼。僶 两人虽然打从心底看不起这个断了右臂的女流之辈，但表面仍旧笑面虎似的堆笑行礼：「呵呵呵，陆大人，又换轿夫了啊，督察府真是人才济济啊，连抬轿子的人都丰神俊朗，仪表不凡吶！」 李欣瞅着那年轻轿夫俊秀的容貌，又见方才陆竹雨拍打轿夫肩膀的亲昵之举，便阴阳怪气地讥讽道：「王大人说的不错，这年轻人让我想起了先皇说的那个……那个什么人来着？」 「嫪毐！」 「对！哈哈哈，嫪毐！」 「诶~李大人不要说笑了，若真是嫪毐，这孩子又岂会在此抬轿呢。」王官通挖苦道。 陆竹雨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拱手还了一礼：「两位大人如厕过了吗？」 王官通一愣，疑惑地反问道：「自然，陆大人何出此问？」僶 李欣也收起笑容，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在他的印象中，陆竹雨虽为女流，似也无大本事，但绝不是如此粗俗之人，身为一品官员，大庭广众询问他人是否如厕，无论如何都太掉身价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陆竹雨微微一笑，转身又拍了拍轿夫的胳膊，「那我走了。」 说罢，陆竹雨头也不回地跨过大门，朝着宫殿走去。 王官通与李欣站在原地，看着越走越远的陆竹雨，又看了看候在一旁，那容貌俊朗的年轻轿夫，冷哼一声道：「真恬不知耻！有辱斯文！」 说罢，两人也紧跟着朝大殿走去。 官员们陆续上朝，很快外面行道上便没了人影，只剩下那些送官员来的轿子候着，苏临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身钻进轿子，轿子里放置着以大铁盒子，上蒙一黑布，揭开黑布露出一桶寒光熠熠的兵刃，在旁边，还竖着一把弓和一筒箭矢。 这就是苏临今天要用的凶器。僶 在苏临还在轿子里收拾兵器时，他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了许多字，那些字在视野中浮动着，旁边标注着目测的距离，而字本身写着——【难民外表，有武装，疑似是域外天魔】 域外天魔怎么来了？ 稍一思索，苏临便猜到了这帮天魔来此地的企图。 域外天魔，若不再凡界自杀，那么唯一的目的便是杀人，而以这个纯粹的动机，很轻易便能推出对方来这应该是为了杀皇帝。 如今大夏国步艰难，兵连祸结，如果皇帝死了，那便是群龙无首，几乎可以预见各地豪强骤起，拥兵自重，割地为王的场面，到时候军阀割据，死人是免不了的。 苏临只看到外界出现一连串对白气泡，伴随几声惨叫后，那些在行道上候命的轿夫便被一个个杀死，那群天魔以极快的速度一路宰杀朝着大门靠近。 苏临背起剑匣子，走出轿子，暴露在众多天魔的视线之中。僶 「哦~难道是我们的意图被看穿了？」一个身着华服的英俊男子在众多衣衫褴褛的难民簇拥之中，显得分外显眼，对方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然而这温和若是细看，便能察出几分虚伪敷衍。 「何必与他废话！宰了便是！」几个难民低声咆哮，撒开丫子拖刀狂奔上前，从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逼近包围苏临，在苏临身体进入斩杀范围的瞬间悍然越气，闪电般出刀！ 苏临双臂如腾飞的老鹰般撒开，手中剑锋呈直线划破空气，朝着左右两者的喉咙砍去，两剑两刀猛烈碰撞，刀剑擦出一连串火星，在苏临的剑即将刺穿咽喉的瞬间，两名天魔抽身急退，拉开距离！ 「艹！绝顶的高手！」 「妈的，差点死了！老子可不想换身子了！」 两名天魔怒骂道。 身后没有出手的几十个天魔，纷纷皱起眉头，以一种犹豫不决的眼神审视着苏临。僶 刚才的交手，只能用怪异来形容，那毫无破绽的架势和凌厉的反击，让天魔们无需靠近，便能感知到苏临身上散发出的致命气息。 只见苏临双手持剑，摆开架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宛若木桩。 他在尽可能精准地描述自己期望的战斗状态。 在添加了数个词缀之后，苏临的反应速度保持在了极限。 他看到天魔们在短暂的犹豫后，突然冲出四人，以极快的速度向他再次逼近，随后向着他身体的死角出手，或劈或砍，或刺或削。 苏临右脚稳稳后撤一步，右手剑自下而上撩起，格挡对方第一刀的同时，巧妙地运用腕劲，让剑身顺着对方的刀身滑下，顺势在对方小臂内侧一刮，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 他在右手右脚做出反应的同时，腰身也扭动着，闪过了对方刁钻无比的劈砍。僶 此刻他的身法和剑法，已经达到了凡人所能达到的极致，用登峰造极，臻入化境来形容，有不及而无不过！ 归根溯源，凡此世间的种种剑法刀法、格斗擒拿，任何的招式所训练的，都无非是增加反应速度，以及克服自身本能，这是凡人武功所追求的最基础，也是最根源的提升。 不管是怎样眼花缭乱的剑法，都是为了在对敌是减少自己思考时间，可以将瞬息万变的战场化繁为简，瞬间套招。 同时也为了把自身行动化简为繁，增加变招与攻击的可能性，增加对手的思考压力。 而长年累月的训练，则是为了克服千百年来人类进化留下的生物本能，这生物本能不仅是害怕受伤的闪躲，还有人类视线获取信息的规律，双手双脚运动的规律。 普通人往往无法意识到，自己的手脚看似灵活，实则有着难以控制的限制，譬如左右手无法分开处理极其复杂的工作，而经过长年累月的训练后，有人便能使出左右互搏。 为了达到理想中的境界，也为了摒弃天生的枷锁，武道宗师们发明出了各种武学体系。僶 到了现代，在科学体系下，格斗领域更是开发出了摇闪、蝴蝶步等等各有特色的技巧。 然而这依旧无法脱离生物本能的束缚，和注意力分配不均的魔咒。 即便是世界上最出色的拳击手与剑客，若在慢镜头中回看他们自己的战斗，便能发现他们的动作，依旧有着优化的可能。 或许是因为习惯，在某次移动中，右脚往后多偏移了几厘米，或许是因为兴奋，在对着敌人的喉咙出刀时过于用力，导致收刀速度慢了半秒。 而这半秒，是可以通过控制发力消除的隐患，因为对喉咙这样薄弱的部位攻击，并不需要多大的力量。 细节……都是细节。 武道宗师对细节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恐怖掌控力。僶 如果说这些宗师是武道上的一座大山，那么普通人便是山脚的一粒尘埃，高手是稍大的砂砾，在他们眼里，这些可望不可及的人物，便是这领域圆满的体现了。 而此刻，站在苏临面前的，无一不是各个领域的大宗师人物。 这几十个天魔在千百次轮回死亡中不断学习钻研杀戮的技巧，将普通人穷极一生才能贯通的领域，融合加持一身。 他们中任意一人，都是将剑法、擒拿、搏击等武斗领域融会贯通的终极宗师，他们每个人都是武道的大山。 此刻他们聚集在一起，仿佛苏临面前矗立着一片难以逾越的群山。 然而…… 「人类是有极限的。」 苏临嘴里吐出这句话。僶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与天魔的交易 拥有巅峰叙述的苏临，已经并不是仅掌握五感的人类了。滋 这肉体所能发挥的物理属性，都将通过词缀发挥到极致！ 这具身体天生套上的枷锁，在叙述之下粉碎于无，膝跳反应、缩手反应，这些「高级」的生理活动并不会出现在苏临身上，就连呼吸这种最底层的必要活动，都只能在词缀的允许下方可运行。 操控这具身体的不是什么反应速度，而是早就设定好的程序，而这个程序也不是计算机那般靠电流信息在元件之间来回窜动方能输出的步骤，它的叙述早在战斗没发生前，在苏临「写」下的瞬间就已完成！ 绝不会有多余的注意力支出——因为所有的动作都绝对精准。 绝不会生物习惯导致的失误——因为肉身最高的控制者不再是大脑，而是真正的灵魂意识。 苏临看到了一个对白泡泡：【咿咿呀呀呀！！】 这是某个动作怪异的天魔试图用诡异尖锐的喊叫来进行气势上的压倒，旁侧的天魔甩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刀花，妄图破坏苏临的架势，逼使其露出破绽。滋 苏临的身体进行了幅度最小，优势最大的移动，避开了可避开的，挡住了可挡住的，以最小的活动完成了最大的防守，从而节约出了比敌人多余的近一秒的反击时间。 左手横扫，正在尖叫的天魔上半个脑袋被削掉。 右手顺着敌人的刀身滑动，在刀身发力最薄弱点轻轻一振，摆脱控制后顺势乡向下一插，锋利的剑尖刺入攻击下路的天魔的脊椎骨节之间。 再横扫，砍掉脑袋。 右侧踢，踹断颈椎。 四个天魔在与苏临交手的2.3秒内完成了新一次的轮回。 又有几个天魔沉默地上场，他们踏着宫墙腾空而起，在狭窄的屋檐上飞速狂奔，面前袭来的几人身形交错如鬼魅，默契的配合令人视线飘逸，无法捕捉到对方的攻击意图。滋 苏临开始奔跑，双方在错身的瞬间同时出招，一方是扑朔迷离如邪魅般的剑招，一方只出一刀，苏临进入了迷阵般的人群，身影在错乱的剑客中若隐若现，接连不断的金铁交击声叠成一片，等到苏临穿越人群，已将他们尽数斩杀。 没有华丽的全部枭首，也没有花里胡哨的肢解，所有的杀戮步骤都是最简单最高效的，能一下丧失战斗力绝不用两下，割开喉咙就能阻止对方的刀刃伤害到自己，就绝不把对方脑袋整个砍下来。 如果这场景有能看清的旁观者，就会疑惑为何剑法出神入化的一方没有砍伤敌人，反倒是那出剑朴实无华，仿佛胡乱挥舞的人将对手全数斩杀。 「不玩了！我不想重头再来了！」天魔中有人大喊，随后转身飞也似地逃走，其余天魔迟疑了片刻，也不再犹豫，飞檐走壁各显神通，以自己认为逃生成功率最大的办法逃跑。 很快，站在苏临面前的，仅剩下那面带微笑的青年天魔。 「厉害厉害，这身功夫凡人练不出，阁下已是出世之人了。」青年天魔微笑着鼓掌，仿佛由衷对苏临的功夫感到钦佩。 苏临双手一振，将双手健身的血迹甩净：「我们谈谈吧。」滋 他知道，死亡对对方并不是威胁，反而是一种解脱，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天魔中的圣人，是甘愿放弃极乐，自沉苦海拯救苍生的活菩萨。 杀对方很简单，但杀了毫无意义，即便他现在立刻杀了对方，也只是让对回到另一个世界，只要对方自杀，立刻就能回来。 而想要和域外天魔正常沟通，用人类的价值观是行不通的，必须用天魔们认可的价值观，给他们想要的。 而且此时正值用人之际，想要击溃东瀛，必须有足够多愿意与 东瀛修仙者开战的修士，而大夏的修士虽然不少，但愿意为国而战的几乎没有，毕竟修士只求飞升，并无国家观念，为国家拼命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脑子没进屎是打死都不肯干的。 但域外天魔不同，天魔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杀人。 域外天魔不但修炼速度极快，死了还能立刻投胎转世，转世后短短数年，就能恢复道行修为，并且他们除了杀戮别无所求，简直没有比他们更优秀的修仙战士了。 若是能给此人一个理想的屠杀方案，那结成可靠的同盟亦未尝不可。滋 「我可以给你想个办法，让你能更快更高效率的杀人，皇帝这边就算了吧。」苏临说。 青年天魔睁大双眼，满脸的不敢置信，他低下头，似是在沉思。 半晌，他又抬起头：「行啊，你说吧。」 「现在没时间，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办，我们找个都有空的时间，约个地方好好聊聊吧。」 青年天魔默默点了点头，看向苏临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玩味。 「我叫陆杀，想要找我很容易，应该有很多人知道我。」陆杀说。 苏临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走进陆竹雨的轿子里，将弓箭和剑匣背好，朝着皇宫走去。滋 …… …… 朝堂之上，群臣七嘴八舌讨论着，争吵者大多是严党之人，而莫良生和御史大夫，以及督察府一派的人，一个个都眼观鼻鼻观口，像被割了舌头般，捧着玉笏站在原地。 严党一派也已然不将这群人放在眼里，他们此刻争吵，只是为了吵出一个合适的分蛋糕的方案，内容无非是谁的人管理谁的地，地方官的调配应该怎样才合理。 朱民本紧抿双唇，坐在龙椅上，静静看着这群逆臣喧哗，丝毫没有出言阻止的意思，他的沉默被丞相严国光视作妥协与放弃，身为严党的主心骨，他强忍着内心膨胀的骄傲，低垂眉眼，竭力摆出恭顺的姿态。 但朱民本只是在等待，等待陆竹雨允诺他的惊天之变。 「众爱卿。」朱民本开口了。滋 但下面争吵的群臣完全没有听见。 「众爱卿！」朱民本再次开口，这回有些臣子听见了。 「众爱卿！！」 这回，都安静了，所有人侧目看向最高处的皇帝，露出疑惑的表情——现在明明已经没有你这个皇帝该做的事了呀，你叫什么？你想看的奏报都给你看了，你又拿不出办法，还想怎样？ 「众爱卿，朝臣之中，卖国投敌，与东瀛私通的人，可真不少啊。」朱民本用疲惫的嗓音徐徐开口，神情却有些如释重负。 第三百六十四章 清君侧 此言一出，方才还有些不屑的众人，齐齐变了脸色，神情中多出了几分警惕。逩 「这件事，我其实知道已经很久了，但我……算了，还是陆大人替我说罢。」朱民本挥了挥袖子，看向站在右侧的陆竹雨。 陆竹雨躬身行礼，走出队列来到大殿中央，她面对众臣，轻轻吸了口气，张嘴似是要发言，忽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蹙眉转身对皇帝说：「陛下，要不算了，他估计快了。」 朱民本考虑了片刻，点了点头：「那就算了，事后写好罪状即可。」 一下子，严国光变了脸色，站出队列：「陛下这是何意？」 话音刚落，大殿之外，喊杀声四起，在场朝臣齐齐变了脸色。 朝堂上的近卫拔刀奔向大门口，龙椅上传来皇帝的声音：「退下！」 有些卫兵虽然满脸疑惑，却依旧收起了刀，有些却犹豫不决，目光投向身后的严国光，随后才缓缓收刀，退到靠近严国光的位置。逩 看到这一幕，朱民本很庆幸自己的决定，他果然是空壳了。 门外，喊杀声渐止，一个拉长的黑影从大殿的门***了进来，众臣的目光齐齐投向门口那个背光而立的身影。 当看清来着手持双刀，背负长弓时，严国光脸色骤变，对大殿两侧的近卫高喊道：「来人，快保护皇上！有刺客！」 御前侍卫开始行动，成排成排地列在御阶之前。 苏临却没有如众人预想般朝着王座奔去，反手一刀直接将就近的一名大臣劈死，滚烫的鲜血泼洒在金殿之上，苏临踩着血泊逼近第二人，对方还没来得及尖叫，锋利的刀锋便割开了他的咽喉，血如花洒般滋了苏临一脸，周围惊呼四起，苏临反手抽弓搭箭连续射击，直接射翻了几个大臣。 「啊啊！护驾，快护驾！」王官通语无伦次地喊道，连滚带爬地向御阶逃去，当他路过陆竹雨身边时，突然惊觉陆竹雨竟然悠然地双手插袖，一副安然自得的模样。 电光火石间，王官通像是想到了什么，脑子嗡的一声。逩 他的视线与陆竹雨对上，陆竹雨冲他笑了笑：「王大人，没事的，他下手很利索。」 王官通向那些御前侍卫看去，仿佛那是最后的希望，他感觉周围的声音都蒙蒙的，仿佛隔着很多堵墙，模糊不清，唯有胸膛里的心跳如震天擂鼓敲个不停。 王官通看到自己的同僚李欣涕泪横飞地爬向最大的柱子，试图蜷缩成一团将自己躲藏在柱子后，而远处那名此刻手持双刀如砍瓜切菜般，从最靠近大门的方向一个个劈过来。 一旦有人逃向大门口，那此刻便会拉弓搭箭一发毙命，他手中的箭仿佛有眼睛，没人能逃过。 血像雨水般在地上乱淌，王官通眼看着那刽子手般的杀神不断向自己靠近，裤子顿时湿了，一股恶臭从裤裆内升起，他绝望地看向陆竹雨，扑通一声跪下了。 「陆大人！我交代！我都交代！」王官通颤声道，他几乎认不出得失自己的声音。 陆竹雨：「看来王大人早上没拉干净。」逩 「陆大人，救命啊陆大人！」 陆竹雨鄙夷地俯视对方，轻蔑道：「通敌本就死罪，有什么区别吗？」 王官通绝望地回头，发现死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他看到躲在柱子后的李欣被那刺客一把揪出来，如杀猪般被割开脖子，血不断从捂住脖颈的双手喷涌出来，李欣最后看向他的眼神，仿佛自己能救他似的。 短短刹那，王官通脑子里闪过许多事，他想起自己前日里搂着夫人，吹嘘着门阀世家永世不倒，还嫉妒李欣比他官小，却比他捞着更多的钱。 那时候的得意与嫉妒，于此刻 全都没了意义。 当反应过来时，他的乌纱帽已经被拍掉，头发被那双沾满热血的手牢牢抓住，整个人受一股巨力往后拉扯，将他从陆竹雨脚边拉开。 他被迫向后仰起，露出光溜溜的脖子。逩 王官通伸手想要去挡，那刀如期而至，连带着几节断指切下，他听到自己的脖子发出微风一样吹拂的丝丝声，什么力气都没了，只觉得很困。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大殿之上血流成河，死的人屎尿齐流，活着的人也屎尿齐流，除却陆竹雨和御史大夫几个知晓内情的人，一些不知情的忠臣也被吓得半死，不少人直接昏了过去。 苏临解决完所有人后，来到大殿中央，在一堆尸体间，向着朱民本跪下：「参见陛下，凡卖国通敌者，除却严国光，尽数斩于刀下，无有遗漏！」 苏临这一跪，全方位巩固了皇帝的地位，虽然叛国者都被杀绝，但皇帝的威信在这段日子里，早已摇摇欲坠，苏临此举，可以向那些不知内情的人传达一个隐藏信息——一切都在皇帝掌控之中。 像王官通、李欣、以及其他通敌大臣一样的人，全都被诛杀，而剩余那些良心未泯，但为求自保，整犹豫着是否要站队的大臣们，对皇帝的力量仍旧有所怀疑。 为之后计划能顺利进行，苏临必须让朱民本树立起最起码的威信。 现在好了，很快朝野上下都知道朱民本是一个卧薪尝胆的君主，不但将所有局势都掌控于手中，甚至握有一支恐怖的秘密军队。逩 「有劳爱卿了，退下吧。」朱民本竭力克制内心的震撼，尽量表现得云淡风轻，这种血腥的场面，他也是头一次间，尽管早有准备，但当血淋淋的残肢断臂光明正大地摊在面前时，那种来自生物本能深处的恐惧，是无法抑制的。 「是，微臣告退。」苏临恭敬地点头，踩着血水，转身走出大殿。 等他走出五十步，便听到身后传来吾皇万岁的齐喊，一切都如他预想般发展。 利用叛臣割出足够的土地后，接下来与东瀛的对决，便没有内鬼扯后腿了，而死掉的那些人也应该利用起来，好好做文章，将民变以及大夏子民所遭受的所有苦难全都扣在他们头上。 反正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再甩锅之后配合适当的宣传，出台合适的政策，用那些风水宝地产出的粮食安抚难民，这样多多少少能挽回朱民本在百姓之中的威望。 「那么接下来，就是压制灵州了。」苏临自言自语道。逩 …… 第三百六十五章 收编天魔 风吟茶楼，陆杀在二楼的雅间内，静静地品茶。诸 他早已习惯这人世间的痛苦，而记忆中死界的美好与快乐，在漫长的奋斗中，也早已变得十分模糊，若不是发自内心认为，人类与天魔乃是同一种族，他也不会在这无间炼狱受苦。 「人间如狱呐。」陆杀看着在滚水中上下起伏的茶叶，发出悲凉的感慨。 随着厢房的珠帘晃动，陆杀放下手中茶杯，侧目望去。 他等的人来了。 苏临走进雅间，不等招呼便在陆杀对面坐下，开头便是一句：「之前那些人也全都与你一样是域外天魔吧？为什么你们这次来的人这么多？天魔中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多圣人？」 陆杀双眸微微一亮：「哦~你好像知道的很多。」 苏临看了看一直跟在身边的天尊，岔开话题道：「之前我听他们中有人说不想再死了，这是什么意思？」诸 「哦，是我的问题，我用了些法术，让他们回不去了，只能在这个人间不断轮回转世，只有在一世中杀够足数的人，死后才能回到长乐天。」陆杀淡定地饮茶。 苏临顿时了然，怪不得最初那帮难民要在湖城之外枯坐，怪不得最后那帮难民忽然散了，不但袭击商队，还十分悲伤地计算杀人数，原来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天魔。 「既然你知道我是为你们好，不如来助我如何？」陆杀说。 「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过即便目标相悖，能互相帮衬着走一段也是很不错的。 你既然带着他们来皇宫刺杀皇帝，想来是想掀起天下战祸吧？ 呵呵，想得是挺好的。」 苏临笑着抿了口茶。诸 「我已经打算反扑东瀛了，你来帮我怎样，反正对你而言只要死人就行，死的是哪边的人根本无所谓吧？」 「这就是你的合作诚意？如果最后只能超度这么些人，我为什么要帮你？东瀛的人太少了。」陆杀说。 苏临冷冷瞥了对方一眼：「你有更好的选择吗？你们天魔靠自己又能杀多少人，《避灾志异》中记载的域外天魔可不少，什么数日练气筑基，数月结丹，数年便是元婴大杀四方，并且实力远超寻常元婴，必须正道人士群起而攻之方能杀死。」 说到这，苏临刻意停顿了一下，方才揭秘：「从来没听说过化境的天魔，天魔往往修炼到元婴便开始肆无忌惮地杀戮，但鲜少有化境的天魔出现。 依照我对你们天魔的了解，你们并没有真正意义的死亡，魂魄在两界不断徘徊来往，所以死亡并不是你们修炼上的风险，与凡人相比，在修炼上走歪路于你们不算什么，而这些积攒的经验，在一次次轮回中变成了底气，让你们可以以最短的时间，修炼至元婴期。 但你们应该不会继续修炼至化境了，更别说更上一层的化神。 是不敢对不对，因为天魔的神智也会被扭曲，你们的神智清醒只保持在元婴境，若是再上一层，天魔或许便不再是天魔，我想你们当中应该已有此先例，于是成了不成文的规定。」诸 这纯粹是苏临的猜测，但他已断定这猜测便是正确的答案。 感官论，说到底还是感官论，就算域外天魔再怎么特殊，也难逃感官论，他们本身以死为乐的天性便被感官论包括其中，而感官论影响精神的规律自然也对他们生效，没道理天魔就最特殊，可以永远保持以死为乐的世界观，而忽视其他感官带来的影响。 其他感官的影响必然存在，最多只是天魔天生拥有的感官有着无与伦比的稳定性，以至于天魔们即便修炼至元婴，依旧不会被元婴器官所干扰神智。 但若是更上一层，到了化境，那天生的感官就无法再压 制修炼所得的感官了，到时候观念骤变，说不定便不再是以死为乐，而是以生为乐了。 「谁告诉你的？」陆杀已经收起笑容，脸上浮现一层肃杀。 对方的表情更让苏临确定自己判断无错。 和他想的一样，域外天魔中那些圣人所追逐的目标，与人类所追求的大同社会一样，在极好的出发点下，是看不到可行道路的虚幻理想，是幻想中的空中楼阁。诸 可以瞬间，苏临对这些域外天魔中的圣人升起了同情。 当然与同情随之而来的还有怜悯，对方这种举动与不断救助流浪猫狗的区别并不大，既然无法彻底解决一个现象，那么被拯救的永远只是个体，而像天魔圣人这般以自身忍受极致痛苦，不断渡人的行为，与那些自己吃不饱也依旧要让流浪猫狗吃饱的人没有差别。 当然，他自己也没有资格鄙视对方就是了，他其实也差不多，此前的所有追求，都是在一层层的牢笼中搭建一个美好的笼子世界，如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中用精致的洋娃娃过家家般，靠极致的沉浸与代入，来获取「真实」的安全感与幸福。 「别把我当做敌人，这不是什么秘密，难道没人知道，你们就能晋升化境了吗？说穿了，在你之前，你们选出的最好办法就是快速修炼至元婴，然后大杀特杀，直到自己被杀死。 或许你们曾经也想着利用战争来更高效的杀人，但若是没有天条，只有元婴境的你们恐怕也没资格号令群仙，主导战争的走向。 哪怕你们拥有无限的时间去修习所有法门，让自己修炼千奇百怪的法门，成就各类元婴，获取无限的经验，但你们应该也发现了吧？靠时间堆积起来了的经验，终究比不过那些化境修士。」 苏临以手术刀般冷酷无情的姿态，精准地切开了对方的伪装。诸 域外天魔、无限轮回，乍一听似乎很牛逼，很屌，然而不敢登入化境的修仙者，即便可以无限轮回，就像一名六年级小学生不断重修六年级课程内容一般，所知晓的也永远只有小学内容，最多触类旁通猜到些高中知识。 他们在小学里自然是学神学霸，但若不继续升学，真正的高数大佬一登场，他们便失去了任何优势……化境与元婴之间，便是如此差距。 「你什么都知道啊。」陆杀认输般叹了口气，缓缓摇头。 「我知道了，从今往后，所有天魔便听你号令吧，只要你能保证不把我们的窘境告知其他人，并保证我们能杀足够多的人。」陆杀爽快地答应了苏临。 于他而言，任何阴谋诡计都毫无意义，因为天魔不死，所以被骗的成本为零，所以他才敢直截了当地答应苏临，反正对方什么都知道了……信一信总不吃亏。 「那就说定了，这是我的传讯玉符，之后我会给你们安排几处风水宝地供你们修炼，你们在修炼上有任何需求都能和我说，我会尽量满足你们，若是有事要你们办，我会用玉符联络你。」苏临将早已准备好的玉符从桌上推至对方面前。 苏临如谈生意成功的商人般，起身整理仪表，仿佛要马上赶往下一个谈判地点，他转身临走前，忽然又停下脚步，提醒道：「陆兄你最好重新设立一下转世的规矩，现在靠杀人数回长乐天的规矩，很快就不适合接下来要办的事了，得想个新法子。」诸 陆杀点头微笑：「了然，若苏先生在这方面有什么想法，随时与我说。」 第三百六十八章 科学进步 苏临想折中选个安全的进阶方案，于是问道：「那我不碰别人行不行？这样就能慢慢练了。」峤 这个天真取巧的想法立刻就被天尊无情地否决。 「你觉得是触碰是触发条件吗？现在你碰过其他人吗？你现在是在阅读，所谓的碰只是文字描述的触碰，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当你看见文字的瞬间，交互就已经诞生了，近距离接触的行为只是提高了信息密度，提高了失控的概率。」 苏临陷入了沉思，元婴境的修炼比他想象得麻烦得多，他现在有更需要处理的事，但混元道体必须引起重视，这个自动修炼的体质会缓慢优化器官的感知力，并且这过程不可逆且无法阻止。 他要准备好适应新阶段的环境场所，以避免感官被动进化后误伤周围的人。 忽然，电光火石之间，苏临脑中灵光一闪，他知道自己的化境会是如何了，所谓的化境便是以极其稀有的独特感官影响周围的事物，天尊描述中那无差别将周遭事物变成文字的能力，不就是化境修士的特征吗？ ……一门独特的，专门发射文字炮弹的玻璃大炮。 苏临一边想，一边迈出了书库大门。峤 督察府的过道上人来人往，全府上下忙得不可开交，苏临看到熟悉的旺财二字缩在墙角，前缀「慌张无措不敢添乱，渴望摸摸」的形容词。 苏临一阵高兴，上前一把乱撸，然而文字描述的撸狗过程并未给苏临带来触觉上的享受，很快他便厌倦了这种文字撸狗，若不是旺财尾巴摇得和螺旋桨似的，他实在没心情继续下去。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督察府中不仅养着旺财，还养了许多猪，并且这些猪头的背上都背着一个特制的小匣，这些小木匣用来存放书面文件，督察府的文员们将需要传递给其他部门的文件放在匣中，将小猪代替送达。 虽然让动物来做这种事有点难以置信，但苏临观察了一会，发现这些小猪的确有着远超普通动物的智慧，它们不但认路认人，督察府的部门也全都认识。 「这些猪也有我的功劳。」苏临身后传来南志贤的声音。 「这些猪是怎么回事？」苏临问。 「血脉优化，楚流玉和我帮猪八戒改良了这些猪的血脉，它们现在可聪明了，比一般的狗聪明得多，当然也比旺财聪明。」南志贤说，「你可以把这些猪当做六岁的小孩。」峤 「开玩笑吧？」苏临惊到了，这完全可以算得上进化了。 南志贤：「没有开玩笑，楚流玉修炼的法门便是回交，发觉自身的潜能，摒弃自身劣质的血脉杂质，猪也可以一样。」 「为什么做这种事？一个元婴跟你这个结丹，花时间去让猪变得聪明，这有什么意义吗？」 「猪八戒说了，如果这些猪足够聪明，就能让它们在夜里偷偷潜入敌军军营，偷听士兵们的讲话，然后再找机会逃回来传递情报，另外他还在研究朱九勤没能改良的火药，以后可以让猪背着火药丸冲进敌军，然后——轰！」 苏临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好像是有点用，但……但还是好怪啊。」 南志贤耸了耸肩：「看得出八戒是有其他的目的，但这和我没关系，这研究项目是陆竹雨批了的，皇帝也知道，还夸赞说神机营和先皇说的科学越来越接近了。」 苏临有点汗颜，他感觉自己的思维正在返璞归真，大脑中的科学思维已经逐渐退化，开始向着经验学靠拢，而大夏的普通学者们，却以飞快的速度适应着科学思维，就连南志贤的用词，也越来越像现代人。峤 「行吧，我这边需要你办些事，有几个人要给他们安排一下风水宝地，到时我约他们在风吟茶楼与你碰一下头，你收集一下他们的修炼 需求，然后给他们安排尽可能合适的风水宝地。」 「我最近还忙着写书呢。」南志贤微妙地有些不情愿。 「很快的，先解决一下。」 「我的祖爷爷喂，我身子是死人也没这么用的哇，你没空帮我问天尊怎么修炼也就罢了，连写书的时间都不给也太过分了吧。」南志贤另有所图地抱怨道，抱怨的同时不时用余光观察苏临的表情。 但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出，未加完善的表情在苏临眼里是描述不足，但在旁人眼中却是真正的喜怒不形于色，即便南志贤阅历深厚，颇有眼色，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反而越瞧越瘆人。 「没……没事了。」南志贤决定暂缓诉求。 这时，苏临却突然开口：「你擅长炼丹，你的炼丹水平如何？」峤 「我炼丹……我觉得我炼丹是还行的！」南志贤忽然昂首挺胸，像是鼓足了勇气，想要肯定自己的才能一般，「如果道爷我有修炼天赋，我定然是一代炼丹大师……对，肯定的。」 苏临忽然发现南志贤的旁边，出现了许多小字：【越是炼制珍贵稀有的丹药，对炼丹环境、材料、法器的要求就越高，对炼丹师控制火候技巧要求也越高……我的修为境界太低了，火候的控制不足，命源也没有优势。 但即便如此，我却还能炼制出还阳丹！这不恰恰就证明了我的实力吗？若是我真有修仙天赋，定然能炼出绝世神丹！】这行字是突然完整出现的，与人说话时陆续浮现的文字不同。 但显然，这些信息的确属于南志贤，难道这是南志贤的心理活动？ 巅峰叙述能看到人的心理活动？ 苏临被震到了，他完全没想过巅峰叙述竟然还有这种能力。 「你觉得你现在炼丹最大的障碍是什么？」苏临试探着问道。峤 南志贤眼神顿时暗淡下来：「我……我修炼天赋不佳，命源也不够好，炼丹师的命源越纯越好，纯阳命在炼制丹药的过程中效果最佳，纯阴之体种植灵草灵药，药效特别好，但我的命源不好，天赋也不好。 但……但我还是有天赋的！只是不是修炼上的天赋！我能感觉出丹药在炼制过程中各类药材融合的好坏程度，就是靠这种直觉，我才炼制出来还阳丹！还阳丹可是很难炼的！」南志贤说到最后，突然激动起来。 第三百六十九章 无法站立 苏临点了点头，更确信刚才浮现眼前的小子就是南志贤的心理活动，但不知为何，现在苏临想看却又看不到了，而周围人的心声也完全没有显现。盉 「我知道了，那你觉得用元婴做功德丹，能做出怎样的功德丹？」 「那肯定好。」南志贤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但他立刻反应过来刚才听到的东西有点不对劲，表情骤变，如见鬼般大喊出声：「啥！你说啥？！你说用啥做？！」 苏临搂过南志贤的肩膀，挥手示意其他人继续干活，将南志贤单独带到院子一角：「我说，不是可以用筑基结丹修士炼丹吗？若是用元婴炼丹，效果如何？」 南志贤被震到了。 苏临，是疯了吗？ 元婴用作功德丹的材料，怎么可能有这种药方！盉 修仙界本质上就是弱肉强食的丛林社会，而元婴作为下界的最强者，根本不可能成为功德丹的药材，即便偶有元婴强者将弱小的元婴炼制成丹，那也是个人定制，根本不会流出普世通用的丹方。 在元婴老怪的眼里，元婴之下的修士全都可以当药材，但元婴修士绝不是药材。 元婴杀金丹做功德丹，是采药。 但若是元婴杀元婴，哪怕再简单，也是人杀人，而不是人采药。 而且金丹境尚且能用命源分类丹胎，这元婴都已经是破胎后的形态，拥有神通法力，威能各不相同，这又该如何分类？ 「用元婴炼丹？」南志贤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 「是，你知道有用元婴炼丹的丹方吗？」盉 南志贤见苏临表情不似玩笑，飞快回忆起自己有生以来见到过的所有丹方，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抗小天劫的三个丹方，分别抵御风水火三灾。 除此之外，便是赫赫有名的安胎金丹，用此丹药给金丹大圆满修士服下，连续服用一年，此后若是未能成功晋升元婴，可保命一条，重堕筑基境，除了会出现一些极其恐怖的幻觉外，没任何副作用。 当然这安胎金丹的丹方也比较简单，一个元婴尸骸便可制作上百颗，大概两个元婴便能保住一名金丹大圆满的烂命了。 此丹方切实有效，并且的确有人用过，不过元婴境修士的尸骸即便炼制出法尸，也比炼成安胎金丹来得好，因此这丹方有用……但有没大用。 南志贤将自己记得的几个丹方全都说与苏临听，苏临听完后，立刻询问法尸的制作之法。 但法尸的制作极难，简易的技巧南志贤自己都会，只是单纯让尸体动起来而已，但若是要让尸体施展法术，便要用刘子奇控偶术那套，若是要保留尸体修为，则需要更加深奥的秘法。 苏临问了半天，发现南志贤在炼制法尸这方面，甚至还不如自己知道的情报多，他至少还知道曾经有一派灵僵派可以炼制如活人无异的法尸，这些都是《避灾志异》中有记载的。盉 「还真是遗憾。」苏临叹了口气。 若是元婴修士能炼制出威力极强的神丹，那那帮域外天魔便又有了新的用武之地，以他们轮回重生的速度，简直就是可再生的极品药材。 「算了，就先这么干吧，你晚上去一趟风吟茶楼，然后把事都办了，这段日子你也蛮辛苦的，也没做什么坏事，你修炼上若有什么缺的，与我们合作的那些门派若是能帮得上忙，就让他们帮你一把。」苏临说。 南志贤震惊地瞪着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苏临。 但很快，他额头就开始下雨，他忽然想到自己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做，他从莫求荣那边以苏临的名义骗了好多珍贵素材，真打算炼制仙丹以重塑一具合适安定的肉身呢。 若是这事儿 被苏临知道了，岂不是完蛋了，到时别说这些好处了，恐怕还要挨罚！ 此时此刻，浓烈的悔意如乌云笼罩了南志贤心灵的天空，他痛恨，痛恨自己的短视，痛恨自己的急功近利，鼠目寸光！盉 他跟着的可是天尊圣子啊！这家伙可是能收服诛仙司，操纵朝野，能屠杀元婴的绝世狠人，是他的大机缘，跟着他难道自己还能缺用度之物？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都升天呢，自己与苏临虽算不上朋友，但爪牙总算吧，就算他不会像洛槐南那样被苏临捧在手心，但从苏临指头缝里楼下来的残羹剩饭也够他吃撑了。 结果自己却利欲熏心，打着苏临的名号坑蒙拐骗，若是被揭穿…… 不行！到时候得和莫求荣好好说道说道，南志贤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苏临直勾勾盯着南志贤，又看到了他的心理活动。 或许……是要在极端情绪下，才能用巅峰叙述看到对方的心理活动？ 苏临正思考间，他的整个人的视角忽然倾斜，从正常水平的视角变成了低视角，并且眼中出现了【摔在地上】的字样，他看到南志贤惊讶地说：「喂！咋了你，是不是太累了。」盉 「我……」苏临想要站起，结果发现自己叙述无法写下「站」这个字！他用双手将上半身从地上撑起，重复尝试了几次，发现自己真的站不起来了。 虽然下肢还能动，并且测试之后依旧可以接受知觉信息，但站立这种词汇却无法写出，并且不光是站立，连爬行、走动等词汇也无法写出。 准确说，不是无法写出，而是无法在他身上描述。 凡是关于移动的词汇字眼……都无法描述苏临自身了。 …… …… 苏临是让南志贤帮他回到房间的，现在的他完全无法移动，成了一个废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苏临长时间处于骇然震惊之中，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盉 「虽然我可以背着你走来走去，但偶尔一次还行，次数太多了太容易暴露我，你还是乖乖听陆竹雨的建议，让秦雪夜来伺候你吧。」天尊说。 「这是怎么回事？」 「可能性有很多。」 「不知道？」 「可以知道，但伸出过多感官探查起因真相也容易暴露我，但我大致能猜到这是你自己用搬命术做的。」 「我？用搬命术？」 「没错，搬命术可以搬运注定发生的劫数，不光是伤势，状态也是一样，未来的你应该是遭遇了这种状况，但他又不想承受这种状况，所以就将命数和你交换了。」盉 第三百七十章 因果矛盾 虽然苏临已经没了任何身体上的感觉，仅余文字传递笼统模糊的概括性感受，但苏临依旧感觉自己的脑细胞正准备开始燃烧。率 每次牵扯到时空理论都会出现时间上的悖论，而天尊的解释又过于反直觉，让他理解不能……一种靠近真相的兴奋感与挫败感，让他对时空的真相既渴望又恐惧。 似是体会到了苏临的心情，天尊直接开始讲述新的知识：「有些东西是先验的，也就是说人类先天就无理由接受的现实，与设定无异，其中之一就是不断向前流动的时间，若不超越感官就无法理解，就像你的巅峰叙述一样，若不亲身体验，则绝难理解。 就像许多人默认因果是有先后的，先有因再有果，但因果其实是没有前后的，就像你现在救下了一个人，那么这个人现在还活着便是当下之果，而如果他又在之后活了五十年，那五十年活着的现实，便是救人这一起因的未来之果。 活着的五十年，与其他更早的起因一起叠加在未来，于是构成了他未来五十年的人生，你但凡做了一件事，就已经确定了遥远未来的一部分了。 现在，在叙述上你应该就发现了一个古怪之处，那就是未来这个词汇，是用于形容尚未发生之事，而你当下所做的事却确定了未来的一部分，它其实已经同步发生。 你救他，于是未来他活着，哪怕是0.000001秒活着，那这未来也是由现在直接奠定的，属于已经发生，并且在瞬间应验化作现在，并不断在时间维度上延伸这一事实。 因果是绝对的对立，就像出现生的刹那，则必有死，连神也一样。率 死发生在哪一时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死这个结局在未来是注定的，无法更改无法扭转的，它是已经发生的事，不确定的是时间点。 但当其他起因与结果共同叠加塞满未来，那未来就确定了。 确定并且绝无可能更改的未来也叫未来吗？如果是的话，那未来、现在、过去的定义就该更改，未来只是没能被感官接收到的信息集合体。 苏临，若我告诉你，我接下来要说的所有话，现在都已经说完，你怎么看？你觉得这句话是真是假？」 「可以是真的，如果你以比音速快得多得多的速度，说完了所有要说的话，那在被我听到这些信息时，其实你已经完成了信息的输出。」 「聪明！就像当你看到一个人即将被杀，但杀人者其实是以光速杀人，那么你所看到的「即将被杀」其实是「已经被杀」，你眼中尚未发生，且有可能阻止的未来，其实根本无法阻止。 但音速和光速还不算太快的单位，有无法察觉到的东西在传播已经发生的现实信息，但只能通过光、声等途径接受信息的人类，无法接收到这些已经发生的信息，对这些人而言，这就是未来了。」率 「好像懂了。」苏临不懂装懂地点了点头，其实他完全不懂。 「所以化神境才要飞升啊，化神境就是获取这一感官的临界点，化神境的人活在未来。」 苏临听到这，有被震到，但他还是察觉到了异样：「若真是这样，那他们对我们这些下界之人就是绝对的碾压了，这感官的差异已经大到他们能杀死我们，而我们却连死亡这一结果都要延迟体验。」 「如果他们感知到的是最快的信息传播途径，那事实就的确如此，但可惜不是，有我们这些神在，他们和现在的你没有区别，会突然遇到各种难以解释的事，发现自己本该完全掌控的事情，莫名其妙变得无法掌控。 而时间其实像是量子，是一条已经存在且可切割拼接的线段。 当你能看到未来已经注定发生的事，捕捉到已经确定的果，那将未来的果与现在的因交换，让 果成为新的因，并且用此因延伸出的果填充未来尚且缺失的线段，然后填满了，它就会被你所感知，也就是未来事件发生。 那就是往昔之影的错换真相。」率 「……不是bug吗？」苏临的大脑完全宕机了。 天尊忽然露出微笑：「我就随便说说，别往心里去，懂的时候自然就懂了。」 「你是为了让未来有个果可以被我使用，所以才在现在种下因？」苏临茫然道，一种野兽般的直觉在提示他。 天尊笑道：「聪明过头啊。」 苏临低下头，说出了自己的推理：「因为这些理论超出我所能验证应用的范围了，除了对我的认知有所提升外，对我现实中要做的事没有任何帮助，那只能说明，你现在说这些话，在未来会有帮助。 这种或许一千年都无法应用于现实的认知，现在对我讲，能有什么帮助呢？ 我想大概就是节约我的思考精力，让我对无法理解的现象习以为常，可以将注意力集中在当下要做的事上，让我不对这些无法改变的怪事忧心焦虑，浪费脑力。率 由此推得——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可能会频繁遇到无法理解的怪事，就像今天我变得完全无法描述移动这样。」 「我真是！爱死你了！」 「像擦屁股那样爱我？」苏临自嘲道。 「你怎样会觉得被爱，我便怎样爱你……如果你觉得宽衣解带，大被同眠是爱你，那我现在便已经在床上与你颠鸾倒凤，共赴巫山了，但你渴望的是亦师亦友，平等尊重的交流……所以我用这种方式爱你。」天尊叹了口气，轻轻抱住苏临，「你希望我这样对你说吧？其实你根本无需怀疑的。」 苏临眼前出现了几行关于想要流泪的文字描述，当意识到自己无论多么任性都会被无底线的迁就的那刻，一种难以用预言表述的复杂感情填满了他的内心。 「总有一天，我会成神。」苏临压抑着感情说。 「我懂的，什么都懂。」天尊抱着他，轻语道，「我会等着你。」率 第三百七十一章 怪梦 苏临仍旧无法移动，虽然双手双脚可以随意活动，并且仍有知觉，但移动这个行动词却怎么也写不出来，他要靠着秦雪夜和一帮仆人才能在京城里逛来逛去。伺 随着让城逐步进行，一些意外也随之发生，有些城市一旦让出，那么还未等东瀛军占领，就会有一些修士或者妖魔冲破封印，从城市中央的地底冒出来。 从一些与朝廷亲近的宗门的老一辈修士口中，苏临知道这些曾经都是修仙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也是世俗定义中的大魔头，但不知在什么时候便销声匿迹了。 另一边，诛仙司也对这些重出江湖的魔头感到吃惊，因为其中有不少魔头都应该早被第一代诛仙司司长，顾清秋，诛杀了才对。 然而现实是这些魔头并没死，只是被封印了，因为各种特殊的原因，顾清秋没有杀死他们，而是将他们当做滋养地脉的养分深埋在都城之下，让本不适宜居住的土地变得宜居，让贫瘠的田野变得肥沃。 苏临从地图上找到了那些封印妖魔邪修的城市，发现这些城市的存在大大优化了大夏的交通脉络，靠这些城市，商队的行程避开了险峻的山崖和瘴气密布的沼泽，大大缩短了行程，降低了危险，对民间和朝廷都有着极大助益，可见顾清秋的确花了很大的心思。 但现在，这些不受控制的老魔头，成了战争的不可控因素。 而除了战争的变数在增多，苏临的身体也逐渐出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变数，他体内的五行真炁开始以远超以往的速度疯狂滋长，这让他不得不动用特殊的医术对自己进行针灸与手术。伺 如今他已经不再见外人，因为普通人看到他的样貌必然会被吓一大跳，他浑身上下都插满了针，四肢上密布缝合线，在特殊的经络节点——那些肌肉与筋膜的缝隙内，塞满了精制的药粉。 这些药粉可以调和体内互相冲突的五行真炁。 五行暴走的同时，巅峰叙述也在逐渐增强，但苏临不知道这种增强是好是坏，他开始无法适应这庞大的信息量，往前一看便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以往可以随心所欲屏蔽的文字，如今堆叠在一起，像在已经密布字迹的纸张上重复写字，一层盖一层，需要仔细辨认才能看出书写的内容，并且他拥有了转化虚实的能力。 第一次转化虚实，是他将躺着的床变成了一个字，从那以后他就不准仆从直接用肢体触碰他了，转而用木杆搭成的床来搬运他无法移动的身体。 而苏临也知道这绝非长久之计，说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即便不通过接触，用「看」、「听」，都能将实物转化为文字时，他可能会误杀身边的人。 巅峰叙述……他现在无法关闭。伺 但最近在梦里，他会失去巅峰叙述，获得原本属于人类的五感，看到真正的色彩，嗅到真正的气味，而不是冷冰冰的文字。 那是他很久很久都没做的梦，他有时候会进到心景内，看到自己与天尊坐在那个被无数人和马蜂所包围的玻璃馆内，每次进去，就会发现出现裂纹的玻璃正在逐渐变多，外面那些咆哮嘶吼的人仿佛随时都会冲进来。 但他依旧听不清外面那些人在咆哮什么。 他还梦到了十分久远的场景，看到了妖魔肆虐的村庄，衣衫褴褛的村民在狰狞丑陋的庞大恶兽面前跪地朝拜，未经人事的处子被蒙上双眼坐在轿子上献给恶兽。 有奇形怪状的仙人从天而降，乡里德高望重的年长者将附近十里的幼童全都聚集起来供仙人挑选，数百名幼童近半爆体而亡，余下一半与仙人走进了古色古香的飞舟，哀嚎与欢呼在下方的村庄回荡不绝。 他还看到浩浩荡荡的队伍竖着「梁」字的旌旗，顺着大道途径每一个乡镇，沿途妖邪 辟易，所有男女老人夹道欢迎，坐在挂有雪白流苏的轿子里的人，伸出傀儡似的金属手臂，透过缝隙窥望众人，苍白如雪的脸庞也冷漠如雪。 身穿龙袍的男人从龙辇上走下，一尘不染的锦鞋迈入肮脏的泥泞，他张开双臂对所有村民宣布着什么，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震骇恐惧的表情，但旋即有人喜极而泣，叩首而拜。伺 那个男人去了很多很多村庄，情形大同小异，凡是他去过的村庄，妖魔仍在肆虐，但每个村民的脸上都挂上了安心的笑容。 他们在尸体和血泊中安居乐业，任由妖魔光明正大地穿过乡村的土路，当众残虐乡民，生噬活人。 凡人不躲不避，对死人与妖魔视若无睹。 仙人们来斩杀妖魔，他们视若无睹。 仙人们带来成堆成堆的粮食，他们感激涕零。 有孩子被带走，有男女被法术炼化为血，他们视而不见。 而在遥远的东海岸，一个风尘仆仆的青年与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男子踏上了故乡的陆地，转眼的工夫，他们便聚集起了一片义军……伺 这些梦境的碎片拼凑成了零零散散的故事，苏临将梦里的人的样貌画出画像，让自己所认识的所有人辨识，督察府、那些与他合作的宗门，以及经历过十分漫长历史的域外天魔们。 最后苏临从众人口中得知，梦里那从龙辇上下来的人就是大梁的皇帝，而那个坐在挂有雪白流苏的圣轿中，那冰冷如雪的女子，便是曾经的大梁国师，也是大夏国师，诛仙司第一任司长，顾清秋。 …… …… 楚流玉行走在凡人之中，一边走，一边不断向周围的督察府衙役们点头致意，这种改变连他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若是换做罗天门其他人来这，必然无法忍受如此的卑躬屈膝。 但时势比人强，他之所以会在这里，也是因为罗天门感受到了危机，灵州天条失效，上清灵龙宗给其他宗门带来了太强的危机感，若继续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田，迟早修仙界无立锥之地。 不过，合作的对象居然是那个天尊圣子，这倒是楚流玉万万没想到的，掌门本还指望着夺舍此人的肉身，但看现在这局势，成功率已是极其渺茫。伺 苏临的修为境界已让人无法看清，他没有出现过金丹的外貌，但楚流玉却从对方身上散发出的炁的精纯度，判断出对方的实力修为绝对远远超过金丹期，甚至压倒不少元婴。 但他的元婴呢？此人的元婴不显露在外表上吗？或是像自己一样，可用寻常衣物遮掩？ 思索间，楚流玉已经来到了苏临的房门前，他调整心情，推门而入：「苏大人，我听陆大人说，你好像有事找我？」 如瘫痪病人般躺在床榻上的苏临微微偏头，目光落在楚流玉脸上，那空洞的眼神仿佛他刚刚从一场绮丽奇幻的怪梦中醒觉过来。 「嗯，是在找你，我要你教我搬命术。」 第三百七十二章 犹如神般 楚流玉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答复对方。圙 搬命术乃是罗天门不传之秘，威力巨大，习得者甚少，整个罗天门只有他与掌门习得，让一个外人轻易学习搬命术，与门规不符。 但另一方面，罗天门如今必须要搬到新的风水宝地中去，这样门派里那些百年不能动用的镇派神器方能发挥作用，罗天门才能重新稳固九大仙门的位置。 然而，想要拥有风水宝地的资格，就必须仰仗苏临鼻息，现在整个朝廷都是苏临说了算，坐在龙椅上的那个男人虽尊称皇帝，然而不过一傀儡而已。 楚流玉思来想去，立刻有了说辞：「苏大人，如果是你要学搬命术，那罗天门自然愿意将这不传之秘传授于你，但……」 「但修炼这搬命术的条件极其苛刻，必须有天时地利人和，并且动用门派内神器，而你是在大夏开国之前，天条尚未存在时，才侥幸习得，对吗？」苏临提前说出了楚流玉的心里话。 楚流玉整个人僵在原地，瞪着双眼，不敢置信地盯着苏临。 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圙 他能看穿人心吗？！ 「想要先搬到风水宝地再和我谈？罗天门看来没什么诚意啊，你觉得我很蠢，是不是？」苏临冷冷道。 苏临冷笑一声，接着道：「看穿人心，姑且算是吧，楚长老很紧张呢，王掌门似乎还打算夺舍我的肉身，当初交给我混元道体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吧？」 楚流玉张大了嘴巴，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恐惧笼罩了他的内心，这种感觉，远比面对修为高深的敌人更加恐怖可怕。 读取人心！ 世间竟然还有此等神通？ 纵然这种恐怖强大的神通，在《避灾志异》中也曾提到过，但几千年来却从未有人拥有。圙 他几乎可以断定，此等神通乃是作者杜撰，要不就是某些大能，利用揣摩人心的手段，屡屡猜中弱小修士的心思，给了他们有窥伺心灵神通的错觉，方才被记入《避灾志异》。 然而事实上，根本不可能有读心的神通，这是几大仙门的掌门公认的事实！ 「别着急逃走，既然你能听我说这些话，那你应该懂现在是什么局面。」 苏临继续施压，用简单的话术让楚流玉的精神维持在高压的紧张状态，苏临的眼前不断飘出密密麻麻的心理活动，这些都是楚流玉的心声。 【这家伙真的可以读心！ 该死！ 读心神通有什么限制吗？距离限制？我是不是应该拉开距离让他不能读取我的内心！圙 不对，我现在的内心想法已经全都被苏临看穿！ 拥有如此恐怖神通的苏临必然也早已想到这种蠢货都能想到的对策，如今他敢在我面前暴露此种神通，必然…… 必然是做好了万全之策！】 【那我应该怎么办？入静不动心思？但现在罗天门与诛仙司乃是联盟关系，这抗拒读心的想法岂不是会触怒苏临，到时朝廷还会给宗门那些风水宝地吗？】 【苏临的境界到底到了何种层次？必然是元婴吧，否则岂会有如此强悍的神通。 要不答应他？但现在我的想法他都知道吧……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 苏临看着密密麻麻，越来越清晰的心理活动，知道眼前的人已经被自己完全掌控，这进化后的巅峰叙述，让苏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并非力量层面的，而是精神层面的。圙 这一刻，苏临似乎可以理解自己在天尊眼中的模样了，以前自己的内心想法都会被天尊这样读取吧。 他甚至无需用什么精妙的话术，只需要展现读心 的力量，即可让对方陷入自我怀疑和无线猜忌的诡谲漩涡，将对方拉入博弈论的思考无解态。 就像现在，楚流玉内心已经闪过了十几种对他真实目的的猜忌，大部分苏临连想都没想过，但大量苏临从未知晓的情报全都从这些自我鞭挞般的心灵拷问中，一五一十地流了出来。 简直……就像神一样！ 眼前僵站着的楚流玉，精神状态很差，因为他太聪明了，聪明到读心这个神通有多可怕。 面对能读心的敌人，越是聪明的人便越是劣势，反而是某些白痴，面对读心倒是能占据优势。 毕竟白痴根本不清楚现状，靠直觉行动，而非依赖对策，而根据对策做出对策的读心神通，面对这种敌人是相当劣势的，可能前一秒才根据对方心里想法确定了对应方针，下一秒对手便发现自己之前错的离谱，改了个更奇怪的主意。圙 苏临庆幸自己面前的是个聪明人，但他也必须让这聪明人稍微安心一些，他脑子都快烧坏了，思考开始变得跳跃，情报也开始变的混乱，这不利于苏临收集情报。 「楚长老，别太紧张，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我见过许多人，所有的宗门都各怀鬼胎，就连诛仙司内也是一样，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对罗天门有坏的想法。」苏临安抚道。 苏临本来就没叙述完善的面部神情表达，让他在楚流玉眼中愈发显得深不可测，简直有如深渊般难以窥探，而楚流玉也稍稍安心下来。 「听说你帮了南志贤和猪八戒不少忙啊。」苏临说。 楚流玉又开始动脑筋，一瞬间大量的回忆概括化作文字出现在苏临面前，通过这篇回忆总结，苏临确定南志贤的确没有背着自己干些多余的事，并且改良猪崽基因的想法还是猪八戒提出来的。 很好，这次试验证明楚流玉这种元婴级修士，也依旧能被自己读心，但是…… 苏临看向旁边的天尊，天尊除了精妙绝伦的外貌叙述外，一点心里叙述都没有，只有一些使用「似乎」「仿佛」「好像」的猜疑词在描述她的神情。圙 譬如此刻，天尊似乎好像，仿佛，正在发呆。 「其实你不用很担心，我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发挥此神通，要发挥此神通极其耗费精神，大部分时候，我还是喜欢以平常人的身份与你们相处。」苏临自爆弱点。 这话半真半假，假的是这不是神通，而是感官，根本不费精神。 真的是他的确无法时时刻刻发动，只有在读心目标情绪焦虑紧张的时候才能窥见心声一二，越是极端情绪，能看见的心声便越多。 而苏临之所以将自己真实的弱点告诉楚流玉，恰恰就是想让他陷入更大更迷茫的猜疑之中。 这是很简单的暗示操纵。 若自己不告诉楚流玉这个弱点，楚流玉反倒以为此神通可以时时发动，一旦某次被他发现自己没有被读心，反倒会暗暗升起叛逆之心。圙 但现在，苏临直接将这个弱点，明目张胆地告诉了对方，一切便都将不同。 就像现在，一切如苏临预料般。 楚流玉已经开始发挥他那丰富至极的想象力了。 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第三百七十三章 归顺于我 苏临随口说的一句话，在楚流玉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誢 【这神通不能时时发动？的确，这神通如此强大，想必代价也不小。 不对！有可能是苏临在骗我，他假装此神通施展条件苛刻，好让我平时放松警惕，能在他面前展露出真正的内心，以此控制我。 如果不出我所料，他今后应该还会装出一副真的不能读心的模样，用来欺骗我！并在关键时候算计我！】 苏临内心冷笑。 时机已成。 「归顺我吧。」苏临说。 四个字，没有任何多余的承诺，也没有多余的说服以表诚意。誢 一切，尽在信马由缰的想象之中。 「在下……在下……」楚流玉早已改了自称，他神情恍惚，汗流浃背，昏眩至极。 「你不会后悔，像我这样的人，看重的只有忠心。」苏临说。 楚流玉愣住了，一瞬间苏临看到对方的心理活动在几秒内暴增，密密麻麻的小字几万几万的冒出来，然后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须臾之间，苏临看到对方的心理活动全都在瞬间消失。 苏临知道，对方在经历了极其复杂纠结的权衡抉择后，终于获得了内心真正的平静，他做出了选择，消除了所有的焦虑与不安。 「在下从此愿为大人鞍前马后，在所不辞！」誢 不错，是个聪明人，很轻易便分辨出来修为高低与读心之间的差异，即便掌门有着化境的修为，但在读心面前，却是不值一提的，因为读心的强大在于欺骗，在于不会出错。 拥有读心的神通，不管对手再强大，只要对方不会读心，那么就有周旋的余地。 更何况现在自己早就习得了混元道体，还是天尊圣子，背靠朝廷诛仙司，调得动凡间军队，还拥有分配风水宝地的权力，并且与诸多仙门是合作联盟的关系。 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苏临接着说：「我平常不会动用读心，因为那太累，此外你绝不可与他人提起我有此种神通。」 「……遵命。」 除此之外，他没有其他回答。誢 「那么，教我搬命术吧，我可不想时时费神看你的心思。」苏临用懒洋洋的口气说道。 楚流玉略一沉吟：「我去拿笔墨纸砚来，为苏大人您抄录一份口诀。」 「去吧，今后每月十五都要来见我。」 「是。」 楚流玉暂时离开了，苏临看向天尊，她仍然一副发呆的样子，似是在思考什么，看着那用【千秋绝色，唯此佳人】、【肌理细腻骨肉匀】、【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雪肤花貌，一顾倾城】等大量华丽辞藻堆砌的侧脸，苏临有点想要亲眼看看。 他看着自己【男性的欲望在这强健年轻的肉体中勃发】，内心很是复杂，此刻的他像一个思想健全的太监，像一个文采斐然的阉人。 但无所谓了，一直以来，人不就像太监一样吗，用钢铁般的意志锁住血脉繁衍的本能，追逐着真理与力量。誢 嗯……若是用这种修辞来描述自己，就会有一点成就感了。 苏临如此想着，进行描述，于是出现文字【你决定用[用钢铁般的意志锁住血脉繁衍的本能]来描述自己】。 呵……算了，没有意义，巅峰叙述还真是实事求是吶，毕竟是描述现实而不是扭曲现实。 「话说，巅峰叙述不能屏蔽吗？」苏临问。 天尊回过神，将头骗过一个极具艺术性的优雅角度，侧着脸俯视他 ： 「当然可以，除了神格什么都能屏蔽，我现在不就屏蔽了大部分感官，像人一样与你相处吗？只不过你还没摸到那层罢了。 怎么？体会到低级生物的快乐了，想要做一只愉悦自由、后宫成群的猪王？」誢 「我就随便问问。」苏临心虚地别过头。 …… …… 眼前是晃动的雪白流苏，她端坐在这铺着华美丝绸的轿中，不知要去往何方，只听外面足音遍布，似乎随从无数，却又悄无人声。 终于，轿子慢慢停下，她听见外面传来苍老的声音，在说「草民叩见陛下」。 这是皇帝的队伍吗？她有些好奇，伸出手拨开流苏，她看到了跪在土路两边衣衫破旧的男女老少，她注意到自己的手是白银打造而成的义肢，上雕刻优美古典的花纹。 她还看到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中高举着许多「梁」字的旌旗。誢 然后一个穿龙袍的男人从后面的队伍走了下来，那个样貌英武的中年男人来到跪拜的老者面前，伸出双手扶起了受宠若惊的老人，开口询问道：「老人家，你害怕那些妖魔吗？」 「陛下，除了仙人们，谁不怕妖魔？」老人颤颤巍巍地说。 老者似是被面前男人的气质所压倒，整个人都因恐惧而激烈地抖动起来。 哪怕男人已经表现得极其亲和友善，也无法隐藏骨子里的威严……毕竟是九五之尊，无可厚非。 「那如果能让你们再也看不到妖魔，你们可愿意？」她听到皇帝如此对老者问道。 ——梦境戛然而止。 洛槐南猛地睁开双眼，清亮的眸子快速眨动，视线穿过摇曳的树影，射向天空。誢 天穹繁星点点，山林与夜空同样寂静，除却窸窣的虫声连鸟叫都没有。 洛槐南从柔软的草地挺身坐起，如此一个小幅度的举动，便惊得周围连一点虫声都没有了，她睁着眼睛，空洞地望着被月光照得灰白的树影，一种隔世百年的疏离感涌上心头。 刚才那是什么梦？为何会如此的真实？ 即使闭上眼，她依旧能清晰回忆起梦中的每个细节，那神情友善，却又隐隐暗藏阴险女干诈的威严面庞，那白银义肢上蜿蜒攀附的精妙雕纹，随着微风晃荡的雪白流苏，以及那什么都无所谓的，隔绝世事的冷漠心态。 一切都如此真实，仿佛亲身经历了一般。 真奇怪啊，这冥冥中仿佛有什么在指引自己，洛槐南注视着星空，许久又低下头，看向身边酣睡香甜的白发女童，这个自己找上门来的「女儿」，她的解药，未来注定要吃掉的食物。 东边……距离已经越来越近了。誢 洛槐南感觉距离答案已经越来越近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 仇母女 第二天，洛槐南带着火雀儿继续上路了。衿 「娘，好饿啊，我们什么时候吃饭？」火雀儿抓着洛槐南的手，奶声奶气地问道。 洛槐南冷眼看向眼前白发红瞳的幼女，微微皱起眉头。 她一点也不习惯旁边的这个小孩，特别是这小鬼和她之前还是敌对关系。 但现在，她却不得不照顾她，因为这是另一个自己留给她的东西。 用另一个自己，称呼代表愤怒的她，其实并不准确，因为她们本就不是个体，而是洛槐南感情被割裂后所独立的记忆，她们都是洛槐南，又都不是完整的洛槐南。 在旅途的过程中，她一点一点吸收着已经消失的怒槐南所经历过的记忆。 怒槐南吃掉了火雀儿，一次次，一次次地吃。衿 她吃掉了很多很多，一直将那个崩溃的火鸾峰圣女，吃成了眼前这个只有六岁大小的幼女。 于是火雀儿变成了曾经的洛槐南，她变得只能保存极小的一部分记忆，她每死一次，都会丧失大部分记忆，只留下残破的记忆碎片。 也是从那时开始，怒槐南开始不断地杀死火雀儿，不断地随机重置对方的记忆，直到火雀儿偶然留下的记忆，全是完全无害的童年经历后，她才停止反复的杀戮。 怒槐南将她留在身边，让对方把自己当成了娘亲。 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很清楚地知道，现在她们还必须保留记忆分割的能力，只有这样，才能让悲槐南一直在无间炼狱承受痛苦和虐待。 因为悲淮南承受的痛苦与折磨，就是她们快速提升道行，从清虚菩萨那里获赐力量的源泉。 若她们完全吸收了小火雀儿的精血，那悲槐南也将与她们彻底融合，此前分离的所有记忆将合三为一，变得完整。衿 而她当下最大的底牌，通过无限自虐从清虚菩萨那里获取力量的途径，也将彻底断绝。 洛槐南知道，她还不能变成真正的自己。 冥冥中的直觉告诉她，她现在需要力量，需要很多很多的力量，有一件她必须做的事，需要她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 「娘，我饿！」火雀儿的小手摇着洛槐南的手。 洛槐南点了点头，挤出一个笑容：「雀儿乖，很快就到了，娘给你买包子吃好不好？」 「好啊！雀儿最爱吃包子了！」火雀儿兴高采烈地说，她松开手，如一只活泼的麻雀绕着洛槐南蹦蹦跳跳，摘取着田野上的花朵，追逐着蝴蝶。 洛槐南保持着稳定且逼真的演技，她知道这母女戏的结局是什么，她也知道眼前的火雀儿到底是谁。衿 她可不是一个纯良无害的女儿，现在她如此可爱天真，只不过留存的的记忆，恰好卡在了童年时期罢了，只需她再死上一次，或许她就会再度记起自己是火鸾峰的圣女，记起洛槐南是她要杀死的另一个涅槃圣体。 「娘，前面好像又有死人。」火雀儿忽然停下蹦跳的脚步，怯弱的跑到洛槐南身边，抱住她纤细的腰，将头埋进洛槐南的肚子里。 「乖，让娘来应付。」洛槐南抚了抚对方的白毛，将火雀儿打发到山坡后趴着藏好，自己则大步朝着前方的都城走去。 她此刻所站立的土地，已经不算大夏的国境，自然也不受天条的约束，一路上她早已遇到过无数修士，目睹了无数人间惨剧，然而积累在洛槐南心里的，除了如浇油烈火般愈燃愈烈的怒火，便再无其他。 承受恐惧与悲痛不是她的职责，她只负责快乐与愤怒。 汴凉城三个大字烙印在历史不足百年的城墙上，却像饱经了千年的风霜，半个「城」字与大半个城头被一同削去，徒留摇摇欲坠 的半截城墙。 洛槐南踩着吃饱了血水的草坪靠近大开的城门，大路两侧横七竖八的被剖胸开腹的尸体，诉说着这座都城曾经历的遭遇，看着这些穿着东瀛戎装的尸体，洛槐南感到了一丝庆幸。衿 「东瀛军已经推进到这里了吗？但这座空城怎么还没占领？」 洛槐南话刚说完，忽然四周响起了风铃般悦耳的声音，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无法分辨具体的声源，而以她为中心，地上的血泥开始变得干燥，粘稠的血水从泥巴中榨了出来，汇聚成一条条小溪流，朝着城门的两侧流去。 无疑是法术，但无法辨出施法者的位置，对方藏匿气息的功夫十分了得。 洛槐南并起食指与中指，至阴至阳的两股真炁在指尖快速汇聚。 「咚————」 悠扬的钟声加入了风铃声里，随机血水开始化作万千丝丝缕缕的红线，凭空悬浮飘升，互相缠绕交错，勾勒出一个个曼妙女子人形，人形极其立体，有的跏趺静坐，单手托一莲花； 有的身姿微斜，腰身婉转，如嫦娥奔月；衿 有的怀抱琵琶，含笑遮面，羞怯若优伶； 血线编织成了八个身姿曼妙，气质截然不同的女子，分成两列在城门两侧静候，仿佛准备迎接一位地位尊崇至极的人降临。 「故弄玄虚！」 洛槐南并指一挥，一道水火并济的剑气飞出，将汴凉城剩余的半截城墙一分为二，连带着将八名血女也蒸为红雾，又冻作血晶。 然而下一秒，血液重新化作液态，再次变成方才八个女子，而更多的血水在城门口汇聚成一条沟槽，槽中之血犹如被无形力量吸引般倒飞向天，犹如倒挂的流苏般，形成了一道血帘。 而后血流苏被一双如玉的温润长手拨开，一书生模样的男子从血流苏后凭空出现，缓缓从空中飘落。 他身上不着尘埃，恍若天降谪仙。衿 那八个血做的女形，此刻动了起来，纷纷飞上半空，改变体态。 其中两个作趴跪姿态，双臀相对紧贴。 又两女跪立于身后，搂抱在一起。 又两女于左右环抱跪立血女腰身，平抬玉臂。 最后两女，在最前方以面朝地，平躺趴下。 八女姿态一定，洛槐南便看出些许端倪。 那趴跪的两女，以臀为椅，跪立的二女，以胸脯作靠背。衿 环抱者以玉臂成扶手，平躺者以身做台阶。 而那面如冠玉的俊男子，从空中飘然落下，翘一脚，在女椅上架腿而坐。 他眼神冷漠地俯视着洛槐南，那眼神就像皇帝审视贱民般，带着高高在上的味道。 洛槐南皱眉，抬起手，再度挥出剑气，剑气消失在对方身前无形的屏障前。 「玄阴之体？……哦？是纯阳？……不对，有趣有趣。」男子喃喃道。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三千炼狱之刑 这是高手。头 洛槐南心下做出了判断。 她从对方身上感知到了一种诡异的压迫力，而且对方的眼光十分毒辣，一眼便看穿了她现在是阴阳至臻的体质，现在她已经是近乎完整的涅槃圣体，外加天生的玄阴之体。 这本该是互相冲突，水火不容的两种天赋，然而涅槃圣体的自我重生，让她在上百次的死亡后，逐渐适应了纯阴和纯阳这两种真炁同时在体内共存。 甚至在适应之后，洛槐南发觉自己的功力和体质，都得到了极其夸张的增长，就仿佛水火并非相克，而是相生。 她现在对自身气息的隐匿技术几近纯熟圆满，再加上她的元婴是变异的骨肉，不外显于外表，因此单从外观，根本无法看穿她的境界与命源体质。 她应该隐藏得很好才对，但对方却一眼看穿了。 她分不清对方是恰巧路过，亦或是埋伏在此地，也无从得知其是否为这座死城的始作俑者，但就刚才对方登场的架势，显然是有备而来。头 「你是谁？」洛槐南冷冷开口道。 「你想成仙吗？」男人说。 「什么？」洛槐南不解其意地皱起眉头。 「如果你想成仙的话，我可以带你一道，你把肉身让给我，我不会亏待你的。」男子平静地说道，胸有成竹的语气仿佛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洛槐南面无表情地望着对方，两人都没再开口说话，他们就这么对望着，任由沉默在空气中酝酿，任由腐腥的微风从中吹过。 隐藏在风中的那一缕新鲜的血腥味，刺激鼻腔的同时，也扯断了一直紧绷的神经，洛槐南几乎在瞬间察觉到了对方的杀意，那一击必杀的决心如血海般喷发，如滔天的巨浪迎面扑来。 战斗在瞬间打响，洛槐南的左右十指如蛇般高速扭动，上达天听，复杂的仪式转瞬即成，一座巨大的铜牛从天而降，「梆」的一声重重砸在地上，深深陷入血泥之中。头 眼前的男子扶着「扶手」站起，屁股底下的女椅四散分开，八个血女如壁画上的飞天仙子般在空中轻盈游动，围绕着洛槐南翩翩起舞。 风铃声和铜钟声，还有琵琶声缭绕在一起，像真实的手掌般，拉扯着洛槐南眼前的现实的幕布，她的视野有些扭曲了……是某种神通，但绝不只是影响视觉这么简单。 洛槐南忍受着视觉上的错乱，双唇急速开合吟唱，复杂难明的咒语在短短几秒内吟诵完毕，身前的空间撕裂般割开一条黑缝，一个血红色的金属项圈从黑缝中漏出，被洛槐南抓在手里。 「给我杀了他！」洛槐南瞪着男子说道。 烧得通红的铜牛从中分开，浑身赤红，散发着烤肉味的女子，踉踉跄跄从铜牛中走出，她的身体散发着丝丝焦响，酥脆的皮肤不断从肌肉上剥落。 这是阿迦罗宗的龙骧，在漫长的酷刑折磨中，她的精神几乎已经磨灭，身心都被洛槐南完全收服，准确说，是被怒槐南所收服。 龙骧在双脚触地的瞬间，如弹簧般激射窜向半空，朝那白衣男子扑去，伴随琵琶乍鸣，八个血女散出锋利的血线，将龙骧空中切成万千的碎片，那万千肉片穿过血丝构成的锋利刀网，随后重新拼塑成原来的身体，急速扑到了白衣男子面前！头 只见白衣男子举起手指，对着龙骧一指，龙骧的身体突然开始收缩！ 她那健美苗条的身形像没了骨头般，朝着某个中心瘫软下去，从肚脐的位置向内凹陷，四周的皮肉仿佛被吸引般倒翻着圈向黑魆魆的肚脐。 皮肤肌肉扭曲所挤出的血浆也不例外，被尽数吸入那仿佛没有底线的奇妙空间。 她的整个人都被翻转了过来，脏器朝外，皮肤朝 内，表皮在肉眼瞧不见的最内侧，肉眼可见的只有血淋淋的内脏和肌肉。 身体的翻转仍在继续，只一眨眼的功夫，龙骧就从一个完整的人变成了一团血，哪怕靠血海凝身大法可以重塑肉身，但在那男人的手里，龙骧没有那样的机会。 她像一团被丢进滚筒洗衣机内的肉酱，不断被搅拌，翻转着。 洛槐南冷眼旁观，猜测分析着对方的神通。头 她本就不指望那个奴隶能给这男人造成什么伤害，她最初的目的就只是试探对方的神通法术，而现在，她的目的算是达成了。 赤红的铁项圈被洛槐南套上了自己的脖子，随后她的双手双脚全都180度扭转，脖子的旋转角度更是超过了180度，无限细分的骨关节与柔韧强健的筋膜肌肉，让她的身体犹如橡皮般柔软安全。 当洛槐南像对待一团无杂质橡皮般活动身体的同时，漂浮在空中的白衣男人的身体也做出了与她一模一样的动作，脖子旋转，肘膝关节扭转。 只不过洛槐南毫发无损，而白衣男人的血从他过度扭转的关节处被挤了出来，他的全身都像拧毛巾般，骨骼寸寸断裂，肌肉扭曲拉长，血水从撕裂的肌肉裂伤中绞出。 ——【三千炼狱之刑】 清虚一派中的最高级的法门之一，需要修炼者完全习惯各种酷刑，并且可以毫无波澜地承受该种酷刑后，便可将此种酷刑复刻施加在任意对手身上。 靠着被囚禁在无间炼狱的自己，洛槐南将这门无上秘法掌握得很好。头 但这次，也是她在与愤怒的自己合二为一后，头一次使用这法术，在此之前，她一路走来遇到的人中并没有元婴境的，遇到的境界最高者，也不过七个金丹大圆满，皆是用阴阳剑气一击杀之。 但她知道，【三千炼狱之刑】很强，强到大部分元婴境都会被一击秒杀，前提是施术者可以承受住极其恐怖的致命伤害。 而巧合的是，洛槐南恰恰就是这样的人，刚刚的关节扭转不过是开胃菜而已，这种程度的伤势正常元婴通过调理体内炁的流转即可轻易恢复。 但炁的流转，【三千炼狱之刑】也可以同样复刻。 洛槐南运转诛仙司最简单的功法——【焚血功】。 将物质线毁灭以获得极致力量的功法，虽算加是强化力量的功法，但在某些时候也是取死之道，物质线的毁灭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肉身损伤，谁来了都扛不住。 除非是像苏临那样，或是像她这样。头 「死吧。」洛槐南宣判道。 第三百七十六章 说不出口的心事 洛槐南的身体开始湮灭崩解，构成身体的物质在莫名其妙的消失，这是肉眼不可见的物质与力转化的奇妙过程。恛 仙乐骤停，洛槐南扭曲的视野忽然回归正位。 而在视觉回归正常的同时，眼前那个四肢扭成麻花，本来已经该湮灭毁灭的白衣男子，忽然又变回了开战之前的模样，白衣胜雪，纤尘不染！ 在洛槐南惊讶的目光中，她看到旁边的尸体变成了四肢扭曲的模样，而尸体也正在逐渐湮灭，消失…… 洛槐南睁大双眼，又震惊又恼火地盯着眼前毫发无伤的男子。 对方的神通是什么？转移吗？ 更多的怒气在洛槐南心底积聚，而她的身体，再也无法承受超越极限的焚血功的摧残，在数息间迅速崩解。 完美的肉体飘散为纷飞的烬灰，血液蒸腾为滚烫的红雾，最终留下的只有地上一片薄薄的灰烬。恛 几秒后，灰烬开始翻动，一只手从灰烬堆里伸了出来，随后是整条手臂，然然后是身体。 这一幕像极了从水潭底钻出的美人鱼，那小小薄薄的一片灰烬根本无法容纳洛槐南的身体，然而她就是从那片灰烬里重新复活了过来，在不断闪耀熊熊燃烧的火光中。 她在灰烬中重新站了起来，燃烧的火焰逐渐编织成一件与方才一模一样的衣服。 记忆完美继承，洛槐南清晰记得刚刚所发生的一切。 耳边动人的演奏声再次响起，那八个血女在天空中盘旋飞翔，载歌载舞。 白衣男子往前走出几步，正当洛槐南打算再次施展【三千炼狱之刑】的其他刑法时，忽然乐声停止，对方整个人消失在原地，气息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 洛槐南蹙眉，怒从心起，她没有转头，澎湃的烈焰朝崩决的大堤般，从她的后背喷薄而出，将身后一大片田野化作火海，当然也包括在他身后的那个男人。恛 「槐南，许久不见。」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洛槐南猛地一惊，整个人呆在原地。 不会吧……怎么可能在这里遇到他？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声音，这是为她带来希望的声音。 在她完全不知晓苏临下落的时候，是他告诉苏临就在旁边的村子，是他不断鼓励自己，为自己出谋划策，逃离那烟花之地。 「宵风哥哥？」 洛槐南茫然地转过头，那张熟悉的脸庞也映入眼帘。恛 一袭白衣的王霄风站在火海之中，火焰仿佛畏惧他一般，被他隔于几丈之外。 王霄风露出温和的笑容，天上飞舞的八个血女像是接收到了某个命令，齐齐飘落在地，散作八滩血水。 「虽然猜到跟着苏兄，你一定会踏上修仙之路，但没想到槐南你也是元婴了，真是命运无常啊。」王霄风微笑道。 洛槐南的大脑在飞速转动，在短暂的感动之后，关于王霄风的信息一股脑地灌进了她的脑海里。 现在的王霄风，应该是吃心鬼，也就是瞒天道人。 当初方寸地的牛出息，就是王霄风特别留下的。 至于吃心鬼是个怎样的妖魔，她早已知晓。恛 她更知道，苏临一直在找王霄风，并且在想办法将王霄风从吃心鬼身上分离出来。 根据吃心鬼的习性，任何被吃心鬼吞噬的人，都必须服从主魂的命令，否则就会在精神上承受无休无止的痛苦。 而牛出息当年说过，在瞒天道人的身体里，王霄风和另一个人都是拥有决策权的主魂。 只是不知道过去了这么久，他是否还有权力操纵这具身体呢？ 她该信任他吗？ 「帮我给苏兄带个口信，就说答应我的事，要尽快，我并不是开玩笑的。」王霄风笑着道。 然后又问：「既然你在这，苏兄应该也在附近吧？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恛 「不，苏临哥哥不在这里，我……我自己要去东边。」洛槐南说。 「东边？你要去东边做什么？」 「不知道，总之我得去东边。」 「这样啊。」王霄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后点了点头，侧身让开一条路，「那就赶紧去吧，以后见到苏兄，别忘了把我刚才说的话告诉他。」 洛槐南皱着眉头，张嘴想要询问，但看到王霄风那完全陌生的眼神，又闭上了嘴。 「火雀儿！过来！」洛槐南冲身后的田野呼喊道。 白发红瞳的小萝莉从很远的草丛里跑了出来，像是不惧火焰般穿过火海，来到洛槐南身边，紧紧抱住洛槐南的大腿，然后用一种警惕畏惧的眼神，望着王霄风。恛 王霄风低头，多看了火雀儿几眼，又看向洛槐南：「你该走了，我在这还有事要做。」 洛槐南点了点头，拉着火雀儿往城里走去。 望着洛槐南逐渐走远的背影，王霄风大声提醒道：「再往前就是东瀛的地盘了，你要多加小心。」 就这样，等洛槐南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野中，他才长长叹了一口气。 【既然是你的熟人，为什么一开始不和我说？我都开始动手了，你才出面？】 「哈哈哈，一开始没认出来，怎么，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但我想，你应该不是想把我的神通特意展示给他看吧？刚刚明明已经是最后一击了。】恛 「你想多了，单纯是靠近了才认出来罢了。当初我与她相识时，她不过是青楼里的一花魁，远远没有现在漂亮呢，简直……就是判若两人呢。 而且我不让你杀她，也是为了向苏临换取风水宝地，她对苏临是很重要的人，若她被你杀了，当作附魂修炼的居所，那我们的风水宝地怕是拿不到了。」 【那还真是蛮可惜的，纯阳玄阴这种命源，我还是头次见到，本来当做其他魂魄修炼的躯壳，倒是再好不过。】 王霄风听着李自在遗憾的叹息，心中也充满了忧虑。 他能走到如今这步，可谓是步步惊心，步步在悬崖边上行走，稍不留神，便是坠入深渊，再无变局的余地。 这具修炼了《回神七篇秘录》中四篇的肉体，不是靠他们这些借宿魂魄的意志所能干扰的。 他也只能在满足这具肉体执念的前提下，尽可能向外传递出足够的讯息。恛 虽然在表面上，是他在控制这具肉身，然而实际上，他们所有人都被这具身体所控制着。 谁的行动更被认可，更有利于飞升，那谁就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王霄风身为与李自在，还有其他几十个魂魄，一同寄宿于同一身体的魂魄，他们无法欺骗对方。 所以至今为止，他向苏临写出的密信，还有刚刚与李自在说的那些话，都是真话。 以真话同时行驶瞒天道人的目的，在行动的过程中，也附带完成自己的目的，这便是王霄风坚持至今的策略！ 田野上，烈火渐息，徒留草灰。 空气中弥漫着新鲜的腐臭，和尸体被烧焦所散发的焦臭。恛 这一幕让王霄风想起了几年前自己在沼泽边所看到的那一幕，明明才过去几年，却仿若已经过去千年。 明明此身仿佛已度千年，那一幕却仍像发生在昨天。 她被剖心挖腹，斩去头颅的尸体，仍在每个深夜梦回。 那个面若桃花的熟悉面容，每每在独处时想起。 他还是经常听到她喊他「阿风」，听她羞涩地喊着「夫君」。 明明不久后，他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阿雪啊……我的阿雪……恛 王霄风叹了口气，脸颊缓缓从面部滑落，退向胸口。 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丧失这身体的控制权。 但他也相信，距离自己了却夙愿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苏兄，很快就会见面了吧。 若是你。 即便我不说，你也能懂吧。 第三百七十七章 狂想：元婴多如狗 京城，督察府的地底深处，昏暗无光的地下室中，没有一丝光亮，一堆又一堆的战报叠放在门口，苏临瘫在床上，通过巅峰叙述，阅读这些战报。澢 如今他已经不需要再命人端着书籍才能阅读文字了，现在任何记载着文字信息的物品，在他的面前就如u盘一样，可以被直接加载出来。 这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苏临走火入魔的危害，但也侧面证明了他入魔的程度更深了。 这些战报已经全被苏临仔细阅览过，前线所发生的的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被占领了风水宝地的东瀛军，与大夏的本土宗门发生了数次冲突，虽然大夏修士并无过多外物可依赖，但凭借着优越的地理位置，与东瀛修士打成了旗鼓相当。 估计只要过一段时间，东瀛那边就再也占不到他们的便宜了。 不过东瀛军也很聪明，前线传来的奏报说，他们已经停止了继续推进占领空城，撤掉了由凡人组成的军队，只留下由修仙者组成的军队，继续驻守来之不易的大夏领土。 本来，走到这一步，优势便已经倒向苏临这边了，但那些从地底冒出来的上古邪修魔头，最近却隐隐有与东瀛私通款曲的迹象，而且东瀛那边也有几个从本地岛屿渡海而来的修士，并且带来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距离京城最远的一处修仙宝地，在那之后便失去了联络，恐怕是被攻陷了。澢 这也并不出乎意料，毕竟大夏被天条束缚了一代人，这几十年来大夏的修仙者，体修全都研究那些出手可以杀敌，却不能移山填海的体术，而灵修研究的，都是一些便捷好用，声势极小的符箓法宝。 所有的修士所钻研的领域，都是如何在不触发天条的情况下，将杀伤力提升到极致，这种束手束脚的发展，让大夏修士专精于斗法，却不擅长斗阵。 最近几次对阵，往往是东瀛五六个元婴结阵，上百名金丹助阵，直接合力施展一套毁天灭地，焚山煮海的惊世法术，而大夏这边的人都是单打独斗，各自为政，想着怎么以点破面，试图找机会偷袭杀掉结阵中的一人。 如此一来，高下立判。 若不是大夏这边尚且有风水宝地加持，可以用祖宗传下来的护宗大阵勉强抗衡维系，恐怕所谓的九大仙门加起来都斗不过一个东瀛门派。 哪怕九大仙门都有开山老祖传下来的绝世秘法，但毕竟需要的人员众多，又苛求极其默契的配合，这些在天条约束下几十年不敢练习的修士，根本没把握将之运用于实战。 除此之外，这些毁天灭地的恐怖杀招，都是很烧物资的，施展一次要烧掉一大堆极品符箓，参与施法的修士各个都要服用极其珍贵的丹丸，配上各种法器，方能施展一击。澢 这些丹药、法器、符箓，都是制作时会引起天地异象的宝物，以前的大夏根本炼不出来，即便现在开始炼制，也要花费数年，因此根本使不出和东瀛修仙者同等级的宗门大杀招。 于是现在的战争，变成了一方靠烧底蕴资源，强攻固若金汤的仙山灵地，另一方靠灵气汇聚的仙山灵地，硬抗对方的杀招。 两相僵持之下，战局倒也还还算乐观，按照苏临的攻击，东瀛那边一时半会是拿不下几处好地方的，但时间久了，他们这肯定扛不住。 人家是举国之力来攻，他们这边积弱太久，自然不可能轻轻松松挡下。 「感觉越来越像凡人的战争了。」苏临自言自语道。 天尊在一旁附和道：「是这样的，修仙者若是与凡人开战，就是降维打击，但若是修仙宗门之间开战，比拼的其实还是门派积攒的底蕴，和门中愿意听令的弟子。」 「修仙之战，还真是残酷啊，这一战不知道陨落多少元婴大能。 」澢 「呵呵，算得上什么？大夏九大仙门中，罗天门算是人丁兴旺的，元婴也不过百，九大仙门加起来连一千个元婴都未到，而元婴之间实力又相差巨大。 现在推上战场的，却连百人都不到，只不过看似声势浩大罢了。 东瀛那边露面的又有几人？算元婴连五十人都不到，几次交锋拼的都是结丹与金丹的性命，双方阵亡的元婴修士，一页纸就能记下，这算得了什么？ 你当初在罗天门还一夜杀了两个元婴呢。」 「我只是很感慨而已，明明在不久前，我对付一个元婴都要拼尽全力，我当初还以为元婴境就足以横行天下，没想到现在一看，真是元婴多如狗。」 「虽然修仙界金丹晋升元婴的比例很小，然而基数却不少，哪怕大夏一百年才出一个元婴，存量依旧一大堆。 再加上一大票寿元已尽，不愿意死亡，又没有投胎机会，只好暂时寄生在门派天骄身上的外婴，那数量便更多了。澢 现在我们这露面的才百来个，人家那儿也才几十个，这都只是刚刚试手罢了，以后推上战场的元婴修士会越来越多。 若是往远了看，以后等你飞升上界，举目四望，都是化神期，难道你还要惊叹一番化神如此之多吗？ 你应该能发现，世界的真相就是元婴根本不算什么，这只不过是一个战力单位罢了，甚至到最后，你连这个单位都会忘记。 就像现在凡人的战争用人头数计算，而不用***数来计算一样。 明明跨越时间和形态，你们都是从上亿个***杀出来的，算上那些被冲进马桶的同胞，数字会更大。 但***成为受精卵，不正像筑基成金丹？ 受精卵成人，不正像金丹成元婴？澢 你在现实的战场上杀死一个士兵，与他一道死亡的还有无数***和细胞，这难道不像我随手掐灭一个奇点般，你也随手毁灭一个世界吗？ 你可能觉得那只是个细胞，根本没有自我意识，但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你疯了呢？ 你其实只是听不懂曾经同类的话语了，你再也不能和你的细胞兄弟交流，甚至忘了曾经身为细胞的记忆。 如果不是你恰好进入了一个都是疯子的世界，那在细胞的世界中，你就是个大号的疯子。 想想看，组成你身体的细胞有多少？你想不到构成你身体的细胞在想什么，但血细胞和白细胞，还有其他细胞却都像有思想般各司其职，就像人类历史上不断循环往复的轮回。 基因的编码难道不是人类王朝历史的魔咒？ 你身体里的细胞，难道不像你的化身？若这是你成神后，分出的千万分身，它们重返细胞世界，以细胞的世界观与其他细胞相处，不合理吗？」澢 苏临陷入了沉思，竟有些当真起来，紧接着逐渐开始有些害怕。 「你不会认真的吧？」 第三百七十八章 灵州四魔 「保真，但不是完全真，你不能简单的把当初那个细胞，等同于现在的你，但另一方面，你也的确可以算作是进化后的它。刼 以前我说芥子须弥，你看阿蓝不就修炼出身外化身了吗？ 以后，你说不定也会在肚腹中藏好几个天地，然后你一死，那些天地也就跟着消亡了，这其实也是自然循环，就和人一死，他身上的所有细胞也会逐渐凋亡。」天尊说。 这类比听起来有些令人悲伤，但显然人类什么都做不了，正常人也不可能为了全身细胞去付出什么，最多就是早睡早起，多锻炼身体。 对这无实际启发的奇想，苏临很快没了兴趣，转而将注意力放在手头的事上。 他的计划虽已过半，但若不推行到底，就没有任何意义。 「我现在表面上，应该是个非常合格的天尊圣子吧？你说灭天帝什么时候才会现身呢？」 「谁知道呢，说不定还在上界盯着你呢。」刼 「我们现在的谈话……不会被听到吧？」 「我绕不开他的感官壁障，他也绕不开我的，你表现不合适的地方我会给你查漏补缺的，放心吧。 你还是赶紧把灵州的事解决了吧，你不是一早就想着把灵州当粮仓吗？ 清君侧虽然短暂安抚了内心不安的百姓，但若是你不能给他们带去安定的生活，连温饱都满足不了，内乱只会愈演愈烈，最后大夏必定亡国，然后天条也必然失效。」 苏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沉吟良久，问道：「那个玻璃馆的梦境，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发现我入魔的深度和那个梦境联系很深。 每次我梦到玻璃馆里的玻璃裂纹变多，巅峰叙述就会变得更强，同时也会变得更加难以控制。 我昨天又梦到玻璃馆了，我在里面数了一下，一共有十三道玻璃门，如今已经有两处出现了裂纹，一扇门已经快彻底裂开了，另一扇只有角落出现裂纹。刼 我记得那扇快碎掉的玻璃门，是后出现的，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跟朝廷让出那些城关的时间刚好契合，如果将十三道门视作大夏十三个大州，那没了天条的灵州，和现在刚刚快让完的炎州，刚刚配得上快裂完的玻璃和裂了一小块的玻璃。」 苏临的脑袋按叙述设定，随着他内心的注意力，逐渐转向天尊。 他凝视天尊的双眸，认真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灵州天条失效时，我刚刚在湖城外和东瀛密使结束了一场大战，那场大战我应该没有赢，但应该也不算输，只是胸口这个「封」字，我一直不知道封的是什么。 明明被封了什么东西，但我的修为境界却没有丝毫的折损。 现在炎州变成那样，巅峰叙述跟着失控到这种地步。 我想……我不会和天条有关系吧？」 天尊：「你可能还没准备好接受真相。」刼 苏临闻言，心下一惊。 果然！ 自己这具身体，居然真的与天条有关！ …… …… 灵州。 天空飘着五彩的祥云，奇异的兽吼不时从漂浮在天空中的大山中传出，漂浮在半空的五座奇峰连成一脉，陡峭奇峰如龙脊般蜿蜒，尽头处，酷似龙头的巨岩隐没在夺目的云雾光华之中。刼 这是上清灵龙宗的新山门，名为灵龙登云山，乃是用护宗大阵将五座山峦连根拔起练成的空中山脉。 此时此刻，上清灵龙宗正在举办名为上清炼器会的比赛，凡是在灵州的炼器师全都齐聚于此，当然赵勇也不例外。 他在灵州居住多日，但仍旧不习惯灵州的环境，这里的凡人依旧是不可见仙 ，然而天条中仙显现于凡人面前会遭受天谴却不再生效，这让凡人只能单方面接受修仙者的屠戮。 那种凡人被杀时，其他凡人无视的奇异观感，令赵勇作呕。 但这个世界本就是疯狂的，他在自己的皮被剥掉后便有这个认知了，但赵勇厌恶这样的世界，他奋斗至今唯一的目标，便是当回一个正常人，然后想办法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 对这个世界……他虽然偶有改变的想法，但绝大时候都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以及绝望。 变强！刼 只有变强！ 变强之后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去，然后就忘了这里的一切，再也不来了。 赵勇收回思绪，看向面前一帮长得奇形怪状的修士齐聚在露天的练功场上，而练功场早已布置好了各种炼器工具，只等各个炼器师大展才华。 主持这场大会的，是上清灵龙宗的代掌门，以及四位客卿。 这四位客卿，都是灵州返古后，从都城的地底下钻出来的邪修。 坐在最左侧的，浑身皮肤青白，眉间有一只血红邪眼的僵尸，名为猖狭，道行极其恐怖，据说专修一种十分邪恶神秘的魔功，肉身极其夸张，据说目前还没有任何法术灵宝伤到他的皮毛。 「桀桀桀！我阿迦罗门如今竟然还存世！顾清秋也不过如此嘛！」刼 坐在猖狭身边，浑身由血液包裹，看不清五官面容的男子发出奇异的笑声，赵勇本以为这种「桀桀桀」的笑声只是的修饰手法，没想到现实中居然真有人是这么笑的。 这个浑身裹血的男子是阿迦罗门的开山老祖，平常修士都尊称其为血魔老祖，但猖狭和其他两名魔头则叫他「杀渊」。 「可惜顾清秋已经不在了，否则此仇定要百倍奉还。」一个女人接话道，她的声音从一团幻光中传出，赵勇遥遥望去，只能看见一团不断变形的发光体，看不清对方的具体面容和身形。 此女魔叫幻追，据说很好相处，酷爱男童。 从赵勇目前收集到的见闻，这幻追要比其他三个魔头正常得多。 而坐在最右侧位置上的则是一个浑身长着绿树的青年，他赤身***，但皮肤被泥土、树木、湖泊、山峦所覆盖，这些自然界的景物被缩小了万倍，成了他外表的点缀。 若是仔细观察，还能看到他身上的微型湖泊中有更加微型的小鱼小虾，树林的上空也有迷你的鸟兽。刼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微型地球，其他三魔叫他坤和。 这四人是少有的知道天条部分真相的人，有关于初代诛仙司的大部分秘闻，全都从这几人口中传出，这些秘闻就连九大仙门的掌门都不知晓。 「这些人迟早会成为苏临的敌人吧。」赵勇喃喃自语道。 虽然他近日与苏临交流不多，但他知道苏临想做什么。 这四个魔头定然会成为，苏临所行之路前的最大障碍。 最近一个天尊圣子成了诛仙司的新司长的传言闹得沸沸扬扬，赵勇虽不确定此传言真假，但也可断定大夏国的让城一事必然有苏临参与。 再加上那些仙门各自瓜分风水宝地的动向，他大致能猜到一些计划。刼 若不出所料，灵州就是诛仙司的下一个目标，诛仙司必然要完全掌控住灵州，因为灵州是目前唯一一个属于大夏，但却又不受天条控制的奇地！ 第三百七十九章 杀渊故事会 赵勇悄悄地挪动脚步，向正在谈论的四个魔头靠拢，那四个魔头几乎不避讳谈话，似乎他们所谈的内容根本不算什么有价值的秘密。萰 包括大梁的事，朱九勤的事，诛仙司的事。 被尊称为僵神的猖狭，自称在朱九勤起义的十年前，去过大梁的首都，也就是如今的京城。 那时的京城，四周设置有极其强大的神识屏障，从外界看去，整座城市被包裹在一个巨大的漆黑半球形罩子内。 这个罩子可以隔绝一切法术神通的探知，而当时进去的所有修士，没有一个从京城出来的，当时的大梁与如今的大夏不可同日而语，作为一个能在修仙界正常存续千年的王朝，朝廷的修仙力量在整个修仙界也是最高的顶点，远超所谓的九大宗门。 在那时，自然不会有没眼力劲的修士，冒然进入朝廷设立的禁区，即便偶然有几个发疯进入的，也再也没出来。 猖狭也是在一系列偶然意外下，闯进了当时被黑球笼罩的京城。 然后，他就在里面看到了凡不见仙。萰 被黑罩笼罩的京城内和现在的灵州一样，那里的凡人看不见仙魔，但仙魔却可以肆意处置凡人。 而在那时，除了京城，大梁国境内其他地域，并无任何异常，当时的环境，与如今诸多修仙者记忆中的修仙界，并无不同。 在京城里，猖狭遇到了还是大梁国师的顾清秋。 他与顾清秋大战了一番，随后在朝廷修仙者的重重包围下逃出了京城。 他也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对许多同道提起过，但当时并无人在意。 毕竟只是凡不见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正随便一个金丹灵修，都能用幻术控制凡人的感官，令凡人看不到自己，京城的怪状，只能说是大梁皇帝有一种特殊爱好，喜欢将首都的臣民圈养在一个虚假的幻境中。 直到很久后，事实证明了，当时的京城就是天条初显的地点，只不过那时的天条还不完备，修士与妖魔在凡人面前显露神通，并不会遭到所谓的反噬。萰 「桀桀桀！别听他扯犊子，他尽说谎！这货怎么可能和顾清秋大战一场啊！」 「杀渊，你想打架？」猖狭偏着头，眉心的红眼散发出邪光。 「你干脆杀了我好了！我被顾清秋吊着打得跟狗一样，你有本事和她大战一场全身而退，你怎么不干脆杀了我，把我炼成你的法尸啊？你眼光真高哦！看不上我这具肉身~」杀渊怪笑着，阴阳怪气地讥讽道。 一时间，现场气氛有些尴尬，另外两个魔头也不出声劝架，一个在变幻的光影里不知干嘛，另一个在移动自己肩膀的小山，将身上的微型小动物驱逐到一片平原上。 此时，一五官畸形的小辈站了出来，用与外表极不相称的优雅姿态，虚心地请教： 「杀渊前辈，请问那个顾清秋，到底有多厉害？」 「哈哈哈！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反正我什么都看不到！但我也的确有些话好讲。萰 譬如这上清灵龙宗，其实和顾清秋是很有渊源的，现在的上清灵龙宗，本来可是九大仙门之首！可惜后来这段历史被抹去了，但我想当今的掌门应该是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的。」 「杀渊前辈……」上清灵龙宗的长老急忙上前，想要阻止杀渊继续发言。 尽管他并不知道这位血魔老祖要说些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个老怪接下来要说的话肯定会损害上清灵龙宗的名誉。 「不想死就滚开！」杀渊笑着大吼道，直接逼退了那个长老。 随后，他翻身跳起，蹲在椅子上，如老爷爷给小孩讲故事般，说起了那段不为人知的秘辛往事。 「你们知道，顾清秋为什么没手没脚吗？」 「晚辈不知。」萰 「就是被灵龙宗砍掉的嘛！桀桀桀……那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叫无休夜的东西？」 「知道，传说中的上古妖兽，据说这妖兽长着人一样的脸，蛇一样的身子，浑身红色，眼睛竖着长，它闭上眼睛，天下就变成了黑夜；睁开眼睛，天下就成了白天。它不吃东西，不睡觉，也不呼吸，能请来风雨。它能照亮幽渺之地。」 「桀桀桀！说得好！」 话音刚落，一道血光闪过，刚刚讲传说的那名修士，在一瞬间被切成了一百块平滑的肉片，软塌塌地掉在地上。 杀渊指着那堆血肉，脸上被血水覆盖的五官，浮现一个模糊的表情，仿佛有点惋惜，又有点恨铁不成钢：「你们说好不好笑，他都说完了，我说什么呢？听故事都不会听啊！」 说完，杀渊又将刚才小辈说过的传闻重新说了一遍，接着又问：「你们猜猜，顾清秋和这无休夜是什么关系？」 赵勇混在人群中，心里想到了答案，他相信和自己一样想到答案的人有很多，但现在应该没人敢说了。萰 果然，现场一片死寂。 但杀渊却没有继续揭晓答案的意思，而是继续盯着众人。 「嗯？没人知道？你，你知道吗？」他随便指向一个人。 「不知道，晚辈不知！」那人连忙道。 血光闪过，第二堆血肉诞生了。 「你们蠢不蠢啊！我说的还不够多吗？顾清秋的手脚是上清灵龙宗砍的，我和她打架我啥都看不到！无休夜闭上眼睛就是天黑，睁开眼睛就是天亮！这么明显都猜不出来！？」 沉默中带上了庞大的恐惧，每个人都噤若寒蝉。萰 杀渊看着众人，失望地摇摇头：「我不喜欢给傻子讲故事。」 人人闭口不言，大家已经逐渐意识到，听杀渊讲故事比听猖狭讲故事危险得多了，这老魔的脑子完全坏掉了，他根本不正常！ 「喂？你们不会是想走吧？我都讲到一半了，要走啊？」杀渊忽然说。 在人群最外围几个偷偷挪动的修士，顿时停下了脚步，一个人被当场吓晕，另外几个汗如雨下，其中一人脑筋转得快，慌忙找借口，说自己根本没想走，只是在外围听得不够清楚，所以想找个更好的位置。 「来来来！给他们让让，到最前面来嘛！」杀渊愉快地招手。 「哈哈哈，道友请，能如今近距离听杀渊前辈讲述往事，真是大幸啊！」 「道友请，我这个位置让给你！我耳朵好，后面听就行。」萰 站在最前排的那几个修士早就怕点名怕得要死，恨不得立刻后撤，如今有这个好机会，当即将自己的宝位让给了那几个替死鬼，混到了安全的人群中去。 「刚才说到哪了？哦，顾清秋是无休夜血裔，上清灵龙宗在立派时，不知道从哪找到了她的祖先，然后就把她的祖先当做了化妖的灵肉，一代代这么下来，到顾清秋这一代自然也是如此。 反正后来，顾清秋逃出了上清灵龙宗，过了几年，摇身一变成了大梁国师，顺手就把灵龙宗灭了。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没把灵龙宗灭干净，反而故意留了一支，传承至今，也就是现在的上清灵龙宗！」 第三百八十章 天条与苏临 杀渊眼睛弯成了月亮，讥讽地打量着旁边那几个表情难看的灵龙宗长老，心情甚是愉悦。鋴 听众们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虽然杀渊讲故事的水平不咋地，但这种真实的秘闻，对修仙者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在解答了一个疑惑后，所有人心里浮出更多的疑问，但却没人敢冒然开口。 赵勇往四下打量了一圈，发现听众里除了他这个元婴，还有一个明显是元婴的修士，就是不知道这位仁兄会不会提问。 杀渊再疯，总不会随便和元婴起冲突吧？毕竟杀金丹如杀狗，但元婴却没这么好对付，他再强，杀起来也要费些功夫。 在这种正式的场合，真大打出手，面子上都难看。 正当赵勇期待着那位同道发问的时候，对方却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转身走出了人群，而这次杀渊却没有出手阻拦，只是轻笑着说：「看来我故事讲的不好听啊~有人不乐意听。」 赵勇松了口气，由此看来，这个血魔老祖发疯也是看碟下菜。 突然，旁边一直沉默的幻追开口说话：「灵州这么久都没事，看来顾清秋是真死了，不过现在灵州没了天条，即便她来，我们这么多人，也没什么好惧的。鋴 话说这炼器大会为何还不开始，我之后还要回去陪我那几个小相公呢。」 坤和：「……」 …… …… 京城，诛仙司。 苏临依旧如隐士般在地下生活。 在停止让城后，疯狂进化的巅峰叙述也停止了增强。鋴 这同步进退的现象，让苏临更加坐实了自己的神通与大夏的天条是深度绑定的。 但为什么会深度绑定呢？难道在自己占据这具肉身之前，这肉身的原主人本身就已涉足仙道了？ 可这不可能啊！ 当时这具身体怎么看都不像有修仙天资的模样。 如果这身体真有什么天赋，他这么渴望修仙的穿越者，也不可能过了十年，直到自己妹妹被妖魔杀死，才初次窥见修仙界的冰山一角。 就在苏临百思不得其解之余，一旁柜子上的传讯玉符发出轻微嗡鸣，提醒苏临有「短讯」到达。 这种短讯提醒是模拟现代手机的产物，是赵勇给他的玉符才有的特殊功能。鋴 他伸出手，天尊已经贴心地将手机玉符放在了他手里，接受讯息后，一大片一大片的信息在苏临面前展开，赵勇将自己这些日子在灵州的所见所闻、那四个魔头谈论的秘闻，以及他内心的焦虑与不安，都对他这个老乡倾诉了一遍，虽然内容已尽量浓缩，但一篇文章下来，依旧有洋洋洒洒数万字。 苏临对灵州惨状震惊之余，也察觉到了灵州的特异之处。 灵州的天条失效了，但又没有完全失效，它失效的是「凡不见仙，若见仙，则仙死」这天条的后半段，而这天条的前半段，单纯的凡不见仙，却依旧仍笼罩着整个灵州，将灵州的黎民百姓推向了比天条失效更加恐怖的深渊，让凡人成了修仙者砧板上的鱼肉。 「灵州的天条失效，与那个东瀛人的封印有关。」苏临摸着胸口的「封」字说道。 但不光是灵州，最近前线的确有几次战报回传，说进入原大夏国土的东瀛士兵，也纷纷出现不可见仙的状态，那些凡人士兵都变成了明明知道有修仙者存在，然而却看不到修仙者施展仙术的精神状态。 也就是说，那些凡人的感受和大夏让城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这次他们再「看」到修仙者施展仙法，只会无视，却不能招来天罚了。 非大夏之地，与灵州现状如此相似，必然不是巧合。鋴 「天条失效的 只有对仙人有惩罚的那一部分，而这部分失效的越多，我的巅峰叙述就越强，不……应该说我的感官进化程度就越强，这简直就像我的身体原来也被这所谓的天条给封印了一样！」苏临看到【自己的后背升起一股寒意，内心隐隐有些焦虑不安】。 这种自身命运与大局深度绑定的诡异局面，让苏临不得不联想到那些玄幻中，主角所背负的棋子命运。 在诸多修仙故事中，主角一方在最初的奋斗努力，不断突破障碍，击碎挫折，慢慢变强的过程中，往往会逐渐发现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与自身的意志无关，不管是击败哪个憎恨的反派，亦或是从秘境中死里逃生，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某个大能注视之下的行为，是大能为了一个更加隐秘、庞大到阴谋，引导他做出的选择。 现在……苏临就有这样一种无形的危机感，他有强烈的直觉，觉得自己一开始就被某个更高的存在操纵着。 当然，这种感觉与他想象中的主角又有所不同，他虽然可能被某个大能当做棋子呼来喝去，但一想到有天尊这个比执棋人更高级得多的存在，在棋盘上和自己东跑西跑，那种命运不受自身控制的焦虑便淡化了许多。 苏临知道即便现在质问天尊，估计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即便问出来了，大概也不会对现状有任何帮助。 就像天尊此前对他说的时空概念，有些真相和答案，知道之后，除了少些焦虑后，对现状根本毫无改变。鋴 同理，有些真相在知道后，恐怕除了多些焦虑，对现状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解决大夏粮食不足的问题，尽快镇压灵州，让灵州这个大夏内的休闲宝地，可以尽快产出足够的粮食，供应大夏全国百姓食用。 虽然除了灵州，让出去的疆域中也有许多风水宝地可以承担速产粮食的重担，但毕竟那些地方都在大夏国境之外，粮食的运输极不安全，哪怕可以御剑飞行，用法器输送粮食，也有可能被东瀛一方拦截。 而且苏临也不想外界那些宝地，为了产粮，白白浪费辅助修士修仙的潜力，大夏的修仙者太需要无拘束的竞争环境了，他们在牢笼里呆了太久，已经不知道如何捕食和猎杀，就像囚禁多年的野兽放归山林，在恢复嗜血本能前，总要经历几场失败的狩猎。 「看来得去灵州一趟了。」苏临喃喃自语。 「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这身体吧，就你现在这样子出去，肯定能把人吓死，而且你动不了，肯定得有人陪你去灵州。」天尊说。 苏临看向自己的身体，上面描绘着他这些日子以来，对肉身的改造：【身上所有关键的经络节点都插着雕有细致符文，材质不同的针，肉眼可见的皮肤表面都有切开再缝合的痕迹，在伤口的内部埋有按比例特制的珍奇灵药。鋴 但即便如此，你体内的五行真炁依旧极度混乱，偶然的冲撞都会侵蚀五脏六腑。 你的体表有一部分在腐烂，有一部分在发芽，有一部分长期属于烫伤状态，有一部分属于冻伤状态。 各种伤势都在逐渐发展，但已经完整修完「金刚六灭佛罗经」的你靠着恐怖的恢复力，在肉身快速崩坏的同时，也快速愈合着，你的身体迫切需要调和混乱的五行，它们渴求着碰撞与接触，你的感官本能也已经逐渐觉醒，察觉到相克即是进化……】 第三百八十一章 虚实转化 虽然苏临已下决心要镇压灵州，但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是那四个魔头的对手，那四个魔头既然能让一飞冲天的上清灵龙宗尊为上宾，并且唯命是从，马首是瞻，那必然有着极其恐怖的实力。锞 虽然不是化境，但恐怕这四人距离化境也只有一线之隔，至少可以断定在元婴中，那四人属于超一流的级别。 只是不知道，那四个魔头与身负十几个外婴的瞒天道人相比，哪个更强一些。 「想要让灵州听我号令，不解决那四个魔头和上清灵龙宗，恐怕难以服众，但凭我现在的实力恐怕解决不了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们限制在一定范围内，直到一个时辰之后，然后……」 「由我出手。」 「没错，这是最稳妥的。」苏临看向天尊，「我要找机会把他们聚集在上清灵龙宗那里，并且还要设法不让他们离开。」 「这些天你看这么多阵法，就是为了这一步吧？」 「没办法，陆杀那边虽然人多，但即便加上他们，在上清灵龙宗的地盘开打，胜算依旧不高，我一个人撑不了多久，不用些手段恐怕支持不了一个时辰。」苏临说。锞 「别忘了，一旦我出手，除你以外，范围内所有活物都必死无疑。」 苏临点头：「我会想办法把无关紧要的人尽可能支开。」 苏临一边说，一边拿起床边的茶壶，往自己身上放去，茶壶在苏临手中变成了「茶壶」两字，随后如纹身般贴合在苏临的皮肤上。 将茶壶变作纹身后，他再次捏起身上的「茶壶」，试图将它从纹身的状态，重新变回原来的模样。 他小心翼翼地将「茶壶」二字从皮肤上剥下，尽管过程中万分注意，然而只见两个字轻微颤抖了一下，然后一个苏临从未见过的水壶和一杯颜色与刚才那杯完全迥异的茶水凌空落下，在地上摔成碎片。 「还是不能完美转换。」 用天尊的话说，与其他巅峰叙述的拥有者相比，他适应巅峰叙述的速度堪称妖孽。锞 稳定将物品转化为文字，然后将文字附着于另一个物体上，已经属于精密的高难度操作，而将这操作逆向完成，往往需要上百年时间的适应。 就像电竞天才即便有着非人的反应速度，也需要通过长时间的重复训练，让自己的神经与肌肉反应完全契合。 巅峰叙述的练习也需要逐步进阶，就像写汉字往往从一二三、马土水火此类简单字形开始，虚实转化也同样如此，最好以描述信息最少的固体作为练习靶，譬如纯黑的实心铁方块。 进一步则是空心，再进一步则是多色，再进一步则是表面有简单花纹，在逐步练习中提高难度，慢慢适应复杂的叙述转化，到最后化繁为简，将一个包含巨大信息量的艺术品，简化为「艺术品」三字。 苏临仅用几天便跨过了初级练习，如今已连茶壶这样复杂的物品也能进行转化了。 虽然在虚向实的转化中，很大概率会把经手的文字拆解为单字。 但若是将实向虚转化，他已有八九分的把握。锞 只不过他现在还只能转化实实在在的物体，无法转化概念化的东西，譬如说话的声音、距离、光线等。 灵州一行中，虚实转化恐怕起不到太大作用，他最大的底牌还是前阵子刚和楚流玉学的搬命术。 有混沌道体打底，再加上巅峰叙述屏蔽了修炼过程中多余的精神扭曲，他很快就掌握了搬命术的要领。 苏临抬起手，拉住床边的细绳摇晃起来，细绳牵动地面上的铃铛，很快黑暗的隧道中亮起火光，秦雪夜举着火把进入了地下室。 「小临，有什么事吗？」秦雪夜眼神复 杂地望着苏临，两人间隔着一层薄薄的黑纱。 她并不是没见过苏临的模样，但现在苏临的模样，着实令她感到难受，对她的精神甚至是一种污染。 每次谈话她都努力说服自己，这千疮百孔的躯壳中，容纳的依旧是苏临的灵魂，但那丑陋可怖的外表却影响着她的判断。锞 以至于她在梦中无数次梦到还在淮阳村的苏临，再醒来时，无法将两人视作一人。 「雪夜姐，麻烦叫南志贤和楚流玉过来，另外麻烦你帮我拿药过来，以后我自己换药。」 「你一个人不方便，我帮你吧。」秦雪夜下意识说道。 黑纱后一片沉默。 过了许久，黑纱后才传来声音：「哈，你笨手笨脚的，还是我自己来吧。」 秦雪夜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举着火把转身走进了隧道。 「人……真是脆弱啊，身为视觉动物，这是否也是天生感官中的弱点呢？」苏临感慨地说道。锞 黑色的纱幔后，天尊坐在床榻之侧，温柔地抚摸那只不满疥疮和溃烂的手臂，她光洁如玉的指尖滑过苏临长着绿芽的胸膛，轻按软烂炙热的小腹，像医生检查病患的身体，又仿佛最杰出的鉴定家观察艺术品的细节，她端详没有缺漏，目光直接而赤裸。 在苏临的视角中，他能读取到天尊身体的细微变化，他看到天尊的心跳在微微加快，呼吸也变得滚烫。 「你喜欢这样子的？」苏临问。 「有些东西凡人是不懂得欣赏的，用表面来判断好坏肤浅至极，因为他们无法看穿一些事物背后的因果本质，和复杂的演变规律，腐烂的味道在他们鼻子里等于尸体，发芽发霉等于变质，疥疮和溃疡等于感染。 片面，太片面了，你现在其实就是换牙的小孩，看似满嘴缺口，但很快就会长出整齐的牙齿。 我现在看到的，是一具身上没有毛孔肉眼不可见，光洁如玉石，肌肉线条细致到完美的男性躯体……这是通过经验想象出来的准确结果，五行运化的混元道体最后的形态就是如此。 只能说，各方面都很符合我的期望，以及审美。」锞 「天尊你也是颜值协会的吗？」 「身体是你用的，社会的泛用性越高，可适应的感官种类越多，成神的概率就越大嘛，当然我是不介意享受一下啦，如果你愿意辛苦一下的话！」天尊轻轻拍了拍苏临的胸膛。 第三百八十二章 初入灵州 叶冬冬后悔出生在这个地方，或者说他后悔看到这个真正的世界。菷 如果知道这才是世界真正的模样，他宁愿自己没有修仙的天赋，宁愿自己向来只是一个凡人。 这样他就不会在意邻居大姐姐的死活，就看不到那个教他打猎的大叔被放进那巨大的磨盘里，被磨成血水。 他更不用拜入上清灵龙宗，与这些人渣混账同流合污，不用跟着师兄去自己村里挑选合适的人丹。 如果说觉醒真炁有什么好处的话，那他觉得真是一点好处都没有，除非做坏事不被看见也算好处的话，那姑且算是有一个吧。 叶冬冬只是灵龙宗的内门弟子，虽然他的天赋很高，但师父说有些事还是要从小处做起。 他现在做的事，就是灵州看大门的，在布下结界的灵州极少数的几个出入口之一，盘查进出的修士和凡人。 其实盘查的对象主要是修士，而是不是修士靠法器一下就能分辨出来。菷 「请你来这登记一下。」叶冬冬对刚刚走进大门的两人说道。 不，或许是三人。 为首的一人带着一些病容，但气质不凡，而殿后的那人与其说是人，更像是尸体，不过并非僵神炼化的僵尸，而是普通的活尸。 除此之外，中间那个被黑纱所笼罩的轿子一般的悬浮法器之中，好像也有一人。 叶冬冬将簿子递上，看到为首一人签名楚玉流，后一人签名南贤志，都无门无派是散修。 「我是为了我侄子来灵州疗伤的，我侄子修炼走火入魔，若是不来灵州，恐怕活不成了。」楚玉流十分客气地说道，并签下了侄子的名字，楚临。 叶冬冬走到黑纱旁边，掀开黑纱往里面看了一眼，腐烂和草药香混合在一起扑鼻而来，害他差点直接呕吐。菷 但显而易见，眼前这个人还活着。 「三位的修为到了什么境界？」 「我与南大师都是结丹境，我侄子是结丹境出了岔子，所以带他来灵州求药。」楚玉流说。 叶冬冬了然地点头，在本子上记下，其实他早在对方开口前就知道他们的修为境界了，他们外表似常人，没有丹胎外显，自然不是金丹，而他们步行而来，肯定也不可能是元婴修士，由此推断应该是结丹及以下境界。 「喂，交钱啊！」叶冬冬身边的年轻弟子出声道。 「请问要多少钱？」 「九品灵石十块。」菷 「宋师弟，这不合规矩吧？」叶冬冬一惊。 宋钱两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叶冬冬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师兄啊！你以为师父让我们在这是真的看大门吗？哎呀总之就交给我来吧，喂！你们赶紧交钱，快些，否则可进不去。」 「明白，二位稍等。」只见楚玉流在身后包袱上掏了掏，掏出一块八品灵石，「在下只有这个，可否……？」 宋钱两双眼一亮：「哎呀也行啦！之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剩下的钱暂且记下，接下来我带你们去住宿，记着啊，这灵州可都是上清灵龙宗的地盘，就算是元婴修士来了都得缩着脑袋做人！像你们这种结丹修士，最好乖乖守规矩。 只要守规矩，灵龙宗保你们不出事。」 「这是自然，我们三人一定守规矩。」楚玉流十分卑微地应付道。 宋钱两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八品灵石塞进叶冬冬手里，使了个眼色，随后带着楚玉流三人往最近的一处村庄赶去。菷 初一看，灵州的村庄要比寻常都城繁华的多，除了山岳外，随处可见开垦好的农田和大片大片的村落，这些都是修士们利用神通伟力强行开辟出来的，可耕种面积远远大 于普通土地，老百姓一脸笑容地在田间劳作，到处都是丰收的景象。 若是粗略一瞧，外来者或许还以为自己是入了桃源仙境，但靠近了看，便能看到乡村土道边散落着许多残肢断臂，尸体尚且新鲜，有的尸体只是被切去了部分器官，有的仿佛受到了某种法术的攻击，变得奇形怪状。 宋钱两一边带路，一边说：「这里不能随便对人试法的，一个人以一块三品灵石。」 「小先生，进来这前，我听说朝廷已经严禁凡人入灵州了，为何这里的人还这么多？」黑纱轿子里传来沙哑的询问。 「哼！朝廷自作聪明，以为不让人进来就能困死，他们拦得住吗？就那些普通士兵逃入灵州的都有不少，更何况那些饥民难民了，凡人眼里我们灵州可是人间仙境，谷物快的一月即熟，慢的两月即熟，吃得饱，穿得暖，人丁兴旺，有上清灵龙宗坐镇，无争无抢，凡人谁见了不想来？ 听说大夏现在那什么让城啊，封锁灵州的，都是诛仙司的一个叫苏临的人搞出来的，那人据说还是天尊圣子呢！ 哎，说实话我真想不通，若是没有天赋根基的劣等修士投靠诛仙司也就算了，像圣子这般前途大好的人物，灵州没了天条岂不更适合他修炼，这等天骄应该十分渴望大夏没有天条才是，为何要帮着诛仙司呢？」菷 「大概是觉得没了天条，大夏凡人遭殃，生灵涂炭吧。」 「嗯，这倒也是，四老仙刚到灵州的时候，死了好多人吶，人都快死没了，后来四老仙和上清灵龙宗的长老们发现这么干不行，杀得才慢了些，好在外面来的人多，没多久咱们灵州的人又多起来了。」 「凡人的命很不值钱吶。」 「人的命咋不值钱呢？人多的时候不值钱，杀的少了就老值钱了，现在一条命就要一块三品灵石呢。」宋钱两理所当然道。 楚流玉一行人走进村子里，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孩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宋钱两一行人，兴高采烈地迎上来。 「大人，到我家住吧，我家里有空的房间。」女孩用期许的眼神望着宋钱两。 「滚一边去！」宋钱两一脚把女孩踢翻，嫌晦气般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菷 女孩神色一暗，仍旧不死心地爬起来：「我价钱很便宜的，比其他人都便宜很多！」 「等你再长大些再说吧，你一个人要灵石干什么？滚开，别挡着本大爷办事，本大爷忙着呢！」 宋钱两正要抬脚，肩膀却被一只手搭上，扭头一看，是那个活尸修士。 宋钱两皱眉：「这丫头家里就她一个人，你们这么多人吃饭洗澡什么的都干不来，跑腿也慢，使唤起来也不方便，村里其他地方也能住人。」 「我跑得很快的！」女孩紧张地插嘴道。 只听黑纱后传来一声咳嗽，南志贤开口道：「没事，就她家吧。」 第三百八十三章 狗屎修仙界 听到有客人选择住自己家，阿玉似是还不敢相信，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来这边，快到中午了，我给客人们做饭吧。」蔢 宋钱两叹了口气：「你们自己选的啊，之后如果还有什么事到刚才那地方找我就行了，我一直在那。」 等宋钱两离开，苏临被楚流玉操纵着轿子飘进了那简陋的木屋，比起村里其他住房，女孩阿玉所居住的屋子显然更加陈旧。 屋子里粮食不少，但家具都很破败，看得出来细节已经被她打扫过了。 等苏临几人一进屋，她就请客人们坐下，自己搬了把椅子去厨房做饭。 以她的身高做饭还太勉强，必须站在椅子上才能下厨，虽然切菜煮饭的动作稍慢，但看得出来经过长时间的练习。 楚流玉本打算去帮忙，结果却被义正严词地拒绝了，女孩坚持要一个人完成午饭。 苏临在黑轿中观察着一切，巅峰叙述将屋子里的所有细节全都详细描述呈现在他的面前，至少现在来看，这女孩是不缺吃喝的，而刚才宋钱两也说了住宿交付的是灵石，也就是说女孩拉客并非为了生计，而是想用灵石来换取什么。蔢 「饭好了！」经过一阵子的忙碌，阿玉兴奋地从厨房里端出饭菜来。 南志贤因为不需要吃饭，老早缩成一团，在一旁打坐修炼控偶术，楚流玉身为元婴修士，自然也看不上这等凡俗食物，但还是询问苏临是否需要用餐，在得到苏临的首肯后，将饭菜尽数端了过来。 苏临看着镶嵌在米饭中的几片咸肉，还有几个鸡蛋和一碗蔬菜，想起了自己和爷爷妹妹在一起的生活。 他感受到阿玉紧张忐忑的眼神，于是拿起筷子品尝了一口，回道：「味道很好。」 话刚说完，苏临察觉到对方的紧张情绪消去了大半，但仅仅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已经读取到了对方大量的心理活动。 这小姑娘之所以如此执着于拉客，是因为她想要找到自己的姐姐，她自己或许是属于那类有天赋，但又不够的凡人，虽然姐姐消失后，她失去了大量记忆，但依稀还记得自己有一个姐姐，并且对姐妹一同生活的情感积累了下来。 她大概并不知道背后的真相缘由，只知道宋钱两这样的人神通广大，用灵石拜托他们可以做很多事。蔢 在阿玉心里，一般人还没办法摆脱宋钱两这样的大人物，但宋钱两和叶冬冬以前是村里的，她还叫叶冬冬大哥哥，所以她觉得两个大哥哥一定会帮她找到姐姐。 而宋钱两上次也承诺她，如果她能攒够一万块九品灵石，就用这个当做酬劳去找回她姐姐。 自然……苏临知道那肯定是骗人的，一万块九品灵石完全可以说成一百块八品，一块七品，显然这报价只是随口说说，夸大数字，以吓退阿玉。 一般人或许的确会被吓退，但阿玉并不是个聪明的孩子，苏临从她断断续续，跳跃性思考的心理活动就看得出来。 可能是没人教她识数的缘故，她算不清以自己当前的速度要攒到一万块需要多久的时间。 她的想法单纯到有些天真，似乎觉得只要自己一直这么努力揽客，来的客人就越来越多，等到她长大一些，赚灵石就会更多，然后就能凑够一万块去拜托宋钱两找回姐姐了。 阿玉心里没有一点气馁灰心，反而充满希望，一万块灵石是她所有努力的目标。蔢 苏临大概猜得到她姐姐的下场，也猜得到，如果继续这么下去，阿玉会是什么下场，恐怕过不了多久，她也会和她姐姐一样无声无息消失吧，那时恐怕连一百块灵石都攒不到吧。 兴许在死之前，她都会遗憾自己没有凑够一万块灵石找回姐姐。 苏临看着小心翼翼伺候着他们的阿玉，看到紧张的阿玉心里不断揣测着他们的想法，自觉照顾得还算周到。 这小丫头在闻到了他身上的臭味后，想着他可能是很久没洗澡了，打算待会午饭洗好碗后，就开始烧水，给他准备洗澡水。 而没吃饭的南志贤和楚流玉，让阿玉有些担心是否是饭菜不合胃口。 苏临大口大口吃着朴素的米饭，品尝着咸肉单一的咸味，耐心地磕鸡蛋剥壳。 这狗屎的修仙界，是真特么***啊。蔢 像小娥灵雨，像阿玉这样的人，在这狗屎的修仙界里到底还有多少？ 蚁仙告诉自己的那个上古的修仙世界多好？修仙者就是应该保护更加弱小的凡人才对，走火入魔的修仙者就应该被其他修仙者杀死才对，修仙不以德行为先，反倒是像动物一样弱肉强食，真是……恶心得不行。 苏临觉得朱九勤还是太保守了，他想朱九勤一定是当时的力量还不够，无奈之下才只规划出这样的天条。 在苏临看来，这天条太仁慈了，对修仙者太仁慈了，道德这种东西，本就是要靠利弊的深刻教训才能被人默认接受。 而现在的修仙者，显然缺乏一些对自身定位的正确认知，有些东西必须要有人来教会他们。 既然朱九勤不是好老师，那就由他来做这个老师。 这个灵州的现状，简直让他作呕，像阿玉这样被蒙在鼓里的凡人反倒是其次，最让苏临恶心的是那些乐在其中的修仙者，宋钱两那样本来身为凡人，却最终抛弃人德的修仙者。蔢 等不及了，要赶紧布置好阵眼，把这灵州从上到下全部清洗一遍。 无法解决根本问题也无所谓，必须让这些修士知道，丢弃怜悯心会招致怎样的后果，要有更多的朱九勤、更多的诛仙司。 「南志贤，楚流玉，该办的事尽快办了吧，你们埋好阵眼要多久？」苏临问。 「要去的地方挺多，有些地方难以掩人耳目，恐怕要费些功夫。」 「要多久？」 「半月吧。」 「太久了。」蔢 「七天？」楚流玉觉得苏临可能已经读取了自己的内心，一咬牙，将自己最极限的死线说了出来。 苏临点了点头，楚流玉这才松了口气，心里安慰自己，自己只要尽力而为，哪怕真的完成不了，事后被苏临读心也不会受到责罚。 想到这，他已经确定了今后为苏临办事的方针，那就是全力以赴，尽力而为，忠心耿耿！ 「另外南志贤你多造几个人傀，到时候你用控偶术，操控人傀带我上灵龙宗。」苏临说。 「明白了，我也尽快是吧？」南志贤像早已习惯似的点了点头，心里琢磨着啥时候厚着脸皮，委托苏临向天尊请教一下修炼，他感觉最近的刘子奇控偶术似乎即将得到重大突破，但又有瓶颈。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两个身份 大夏国境以东，曾经车水马龙的驿道上，此时却空无一人，唯有乘坐法器飞舟的修士，偶然经过驿道的上空。覄 这原本属于大夏的地界，如今已经归属于东瀛，曾经生机盎然的乡村，在大夏子民全部撤去，只显出无比的荒凉与清冷。 疆域的归属在大夏刻意促成的谈和后，发生了改变，然而战争却依旧没有消失，只不过从凡人间的杀戮，变成了修仙者间的斗争。 洛槐南牵着白发红瞳的幼女，昏昏沉沉地走在冷清的大街上。 幼女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旁，不时观察洛槐南的表情，眼神极其复杂，稚嫩的脸庞显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犹豫和老成。 时机到了吗？洛槐南最近的精神状况看起来相当不好，现在逃走的话，有机会吗？ 火雀儿在心里暗暗想道。 伪装成一个天真无害的女童，对火雀儿而言是一次无比巨大的考验，特别是记忆支离破碎，仅留下少数残缺的碎片的情况下，让她对自己的决策更没有信心。覄 她现在所剩不多的关键记忆，便是眼前这个女人是她的敌人，并且如果自己不装出一副失忆成孩童的模样，就会被杀。 在她记住的经历中，被洛槐南杀死的就有两次，其中一次更是被活吃，这让她在最后一次重生后，潜意识选择伪装成失去所有记忆的女孩，恰恰是这个决定，让她活到现在。 但她不清楚，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个女人要装成她的娘亲。 「娘，没事吧？」火雀儿小心翼翼地问道。 洛槐南的神情恍惚，最近日益增多的梦境让她精神混乱，那五感无比真实，细致入微的梦，以及当事人心中那细腻的感情，让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真实的梦、普通的梦、普通的现实……三者混合一处，就不知道哪个是真是假。 起初，她并不知道梦中片段的主角是谁，但随着次数的增多，以及重复梦到更多的角色，她听到梦中有人称呼自己为国师大人，而那个朝代还是大梁，梦里她应当是顾清秋，一个想做好人但却不会做好人的人。 顾清秋为什么会想要做好人？又为什么做不好一个好人？她还不知道答案，但可以确定的是顾清秋不是正常人。覄 顾清秋的仇恨、顾清秋的思念、顾清秋的彷徨犹豫，当一切都感同身受后，洛槐南开始分不清了。 她分不清究竟是洛槐南梦到了顾清秋，还是顾清秋梦到了洛槐南。 当梦的时长与现实几乎等长，甚至多于现实，她对时间的通俗定义产生了质疑。 她像是活在大夏朝，却梦到了大梁时期的国师，却又像活在大梁朝，梦到了遥远未来的洛槐南。 在大夏朝，现在这个被东瀛做占领的都城之中，她能凭借自己的意志自由行动，但在梦里，在大梁朝，她也能凭借自己的意志自由行动……这无法解释的「自由」让顾清秋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大梁还是在大夏，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否是预知了未来。 「苏临叔叔。」洛槐南带着梦中顾清秋的想法，从睡梦中醒来，她以一种哀求渴望的语气呢喃着。 她走在湖城的街道上，这曾经被苏临血洗过的城市如今被东瀛的修士占领，当然在城中生活的不仅仅是东瀛修士，还有许多中立的大夏修士。覄 东瀛对那些不在意国家归属，只在乎修仙的修士是十分宽容的，只要他们能为东瀛军提供帮助，便可在这无天条的地界自由行动。 洛槐南感觉街上那些人好多在看自己，好奇的、色眯眯的、恐惧的、怜悯的，她读得出情绪，却读不出原因。 她看向身边的火雀儿，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自己在梦里骗来的女儿，是将来要吃 的粮食。 当然，她还记得这个叫洛槐南的孩子，深深爱着苏临叔叔，而这个时候的自己，好像已经死了。 「这位道友，你看起来身体好像不太舒服，要不要去我的住处暂时休息片刻？」一个贼眉鼠眼，阴阳师打扮的东瀛男人凑上前来。 洛槐南眉头一皱，寒若冰霜的脸庞杀意闪过，玉手探出，抓覆对方面部，阴阳师发出凄厉的惨叫，皮肤变得通红干燥，随后熊熊烈火从对方体内爆发，由内而外将洛槐南手中的阴阳师烧成了黑炭。 「蝼蚁般的杂碎，也配直视本国师！」洛槐南愠怒道，随后冷冷看向四周其他修仙者。覄 被洛槐南直视的修仙者，皆议论纷纷地别过头去，不与她对视，少数几个长得奇形怪状的金丹修士，见本国的阴阳师，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大夏女修活活烧死，顿时心感不悦。 几名怪模怪样的丑陋男人，用东瀛语叫嚣着，骂骂咧咧地走上前来：「居然敢在这正日第三隶城，对神道天心流的弟子出手！你这女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们义正严词地向洛槐南走去，但还未等他们踏出几步，其中几人忽然毫无征兆地惨叫起来，双手弯成鸡爪死命抓着自己的脸孔，皮肤如烧肉般涨得通红。 「啊啊啊啊！」 凄厉惨叫声中，只见熊熊火焰从他们的七窍中喷射而出，几人的喉咙里不断吐出沸腾的血水和内脏碎片。 只眨眼间，两三个金丹便被烧熟在街道中央。 「一起上！」覄 剩下的几人默契地同时施展法术，只见空气一阵波动，所有旁观者都感知到有看不见的极锋利的东西，向那女人吹去。 紧接着，天突然黑了。 然后，天马上又亮了。 天黑天明，只在一瞬之间，一切仿佛并没有什么改变，但空气中袭向那美貌女子的极其锋利的事物，却消失不见了。 仿佛刚刚那一闪即逝的黑暗，将那锋利的攻击吞掉了似的。 见到这极端奇异的怪状，众人还未来得及细想，天又在转瞬间一黑一亮，然后他们便看见那女人不知何时，站到了其中一名修士面前，两人距离不过三尺。 女人抬起手，那柔弱的五指抓住对方的面部，极其暴力地将对方的头颅给摘了下来。覄 刹那须臾，鲜血喷涌如泉。 滚烫的热血淋湿了周围人的衣服，尸体抽搐着倒下。 洒向洛槐南的血液，在还未触碰到她的皮肤前，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烧成血雾。 她转过头，看向剩余的两名修仙者，其中一人转身便跑，另一人的脸部肌肉因恐惧而扭曲，他从怀中掏出一叠符箓纸人，慌乱地向洛槐南甩去，随后天又黑了下来，等天亮之时，符箓和纸人如废纸般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其中的法力全都荡然无存！ 洛槐南上前一步，右手如鞭子般劈掉了对方的脑袋。 看着眼前反抗自己的人全部身亡，她扭头看向周围战战兢兢的其余路人，心中升起一丝不快。 「废物，别说你们，就连你们的……」覄 话说到一半，洛槐南忽然停了下来，她觉得自己应该记得一个名字，但那个名字她却想不起来了。 那名字应该……应该是武……武什么藏来着？ 但自己完全不认得名字中有这两个字的人。 直觉与现实的矛盾，将洛槐南拉回现实，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是顾清秋，而是洛槐南。 第三百八十五章 宿命的方向 洛槐南也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往东走，就越是会频繁地梦到顾清秋，并且还是如此真实的梦境。誚 而且梦境中顾清秋好像也认识苏临，但为什么呢？按年龄算，两人也对不上啊，难道是同名同姓？ 洛槐南看了眼地上仍残有余焰的尸体，牵着火雀儿的手，继续往城东走去，她觉得还要继续往东走，就像有身上有一根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埋下的线牵引着她，此前这根线一直松着，如今却绷直了，容不得她抗拒，她只得循着线的指引一路往前，至于线的另一头是什么，她不知道。 而在最东边的方向，有一处浅滩，这里的小石子都是红的，大梁时的人说这些小石头里面都有赤金，所以表面发红。 到了大夏，人们都说这些石头是被东瀛贼和大夏军的血染红的，两方的主帅曾经率领上万人的部队在这狭小的浅滩展开死战，两方的士兵手持白刃长塑，如恶鬼般踩进清澈的水里，用自己和敌人的血将这片河水染红，直到河面和河滩上都堆满了死尸，直到尸体的高度淹没了最初插下的旌旗。 从此以后，这个地方便有了名字——坠龙滩。 如今这里的河水重新变得清澈，然而石子却依旧透着粉红，船夫撑着船，载着一白面书生缓缓靠岸，这船上唯一的乘客，背着小小的木箱踏上了码头的木板。 在他的背后，狭窄黑暗的木箱中，巨大的眼睛在默默沉睡，眼睛的主人在睡梦中都望着西边的方向。誚 他如以往一样梦到了那场惊天动地的血战，梦到了那个无手无脚的女人在海面上击沉他们正日国的飞舟。 在那一次战争中，他们失去了很多，尊严、自信、还有无数的同道和法器。 然而独有他在那场战争中获得了此生最高的荣耀，虽然肉身因此尽毁，往后所有的日子，都在那赤金色竖瞳的注视下隐隐作痛，他依旧不后悔，他只是默默等待着，祈祷着，希望有一天能完成那次未能完美做到的掠夺。 他所求不多，只希望做这只眼睛真正的主人而已。 「她也来了。」书生听到木箱传来声音。 「千目大人，您安心睡吧，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誚 …… 「苏临叔叔……我爱你啊。」 苏临睁开眼，从梦中惊醒。 或者说，他在梦里睁开眼，回到现实，看到的却是一大片文字。 又是那莫名其妙的，不受巅峰叙述影响的怪梦，但这次他不太记得梦的内容了，只记得自己身处皇宫，身后有人喊他叔叔。 和最早那些怪梦一样，他听到了很久以前过去的人喊他的名字，就仿佛他们在穿越前就知道自己一般，甚至不止于此，更像他在很早很早以前就生活在这里，和那些人熟识，正日国的妖魔喊他的名字，比大雍还要久远的年代，那个门派的所有人也知道他的名字。 到现在，甚至连大夏的天条都与他这具身体有关。誚 苏临以前一直没有想过自己的来历，因为他对自己的来历从不怀疑，他的来处是如此清晰，没有一丝可疑之处，他是那个现代社会的普通学生，穿越到了这混乱的古代，在饱受了战争的洗礼后过了一段安稳生活，然后踏进了更加诡谲的修仙世界。 是的，仅此而已，他本来觉得仅此而已。 但现在各种细节都在告诉他，有些地方不对劲，甚至是非常不对劲。 这些奇怪的梦像是一种暗示，一种支离破碎的暗示，但若这是暗示，却又过于离奇，他最近几日梦到的那些场景，时间跨度之大令人咋舌，可以追溯的朝代在大梁之前的大雍，距今数千年，而大雍之前的年代距今不知几何，并且在梦中 ，他的身份也千奇百怪，性格也千奇百怪。 有时候，他是行侠仗义的修士，有时候，他是为非作歹的邪修。 有时他是女人，有时他是男人，有时不是人。 这些角色单独拉开就是一个个相互独立的人生，但他们却因为一个名字牵扯在了一块，也就是他的名字，苏临。誚 凡在梦中被人认出是苏临，他所附身的人必然会遭受无差别的攻击，就像第一次他附身在那个顾云生身上一样。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把那些人认作苏临？难道所谓的时间真的只是一个错误的概念？未来与过去根本就是一个极窄范围内限定的定义？否则的话，为什么那早已作古的人会被叫成苏临呢？ 而且为什么被叫做苏临就得被杀呢？这个名字就这么惹那些人讨厌吗？ 这个名字到底有什么奇怪的？ 苏临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穿越，是不是因为爹妈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叔叔，要洗澡吗？水温刚刚好的，我都是从井里打水，很干净的。」 阿玉的声音打断了苏临的思绪，这孩子已经问过他很多次了，大概是觉得他身上臭就该洗澡，不洗澡是嫌弃她准备不够周到，真是天真的孩子。誚 「阿玉，谢谢，在你这住的很舒服，我在灵州这段时间都会住在这，下次来也一样。」 「真的？！」女孩欣喜的声音，让苏临隔着黑纱也能想象到她的表情，可惜他能看到的只有欣喜若狂这样单薄的文字。 不过也正因此，他能看到更多肉眼无法看到的细节，他看到阿玉娇嫩的掌心中被扎进的木刺，还有指尖的烫伤，皮肤的擦伤，而她只是一个小孩而已。 门口响起了脚步声，苏临看到当日在灵州入口处迎接他们的两人走了进来。 「阿玉，找到你姐姐了。」宋钱两刚进门就开口道。 「真的！？钱两哥哥找到我姐姐了？」阿玉激动地站起身，狂喜得无法自控。 苏临在一旁安静旁观，他看到宋钱两脸上充满不耐烦，看到叶冬冬脸上的悲伤和犹豫。誚 他猜出这两人来找阿玉是干嘛来的了。 宋钱两：「还愣着干嘛？走吧？」 「等等！」叶冬冬说，「阿玉你吃过饭没？」 「没，还没吃呢。」阿玉摇摇头，旋即表明自己态度，「我一点不饿！」 宋钱两瞥了叶冬冬一眼，无奈叹了口气：「师兄，早些完事儿吧。」 就在这时，苏临忽然开口打断了双方的谈话。 「我听阿玉说，你们以前是一个村的，住的还很近。」誚 宋钱两不解地抬头看向苏临，随后恍然大悟：「哦放心，你们住的地方已经安排好了，晚上那边腾出来就可以搬过去了。」 「阿玉，你不是准备了洗澡水吗？我想洗澡了，帮我去试试水温。」苏临说。 阿玉愣了一下，有些犹豫，她现在恨不得立刻跟两个大哥哥去见自己的姐姐，但几经挣扎后，她还是转身往后院跑去。 等阿玉离开，苏临直切主题：「你们要带她去灵龙宗吧？」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上灵龙宗 「是啊，长老说虽然年纪小，暂时入不了药，但从现在开始培养，以后会用得着。」宋钱两满不在乎地说道。 苏临：「阿玉这么信任你们，你们以前还是同一个村的，为什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宋钱两懵了，他不理解眼前这个外来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好笑道：「你不修炼的吗？」 一旁的叶冬冬咬牙道：「我们有什么办法！即使不是我们来，其他人也会来带她走！我们来至少还能偏偏她，让她……让她最后稍微也开心些。」 「不错的好理由。」 叶冬冬听到黑纱后的人如此说道，随后听到一种极细极快的鞭子抽打声，滚烫的液体从身边飞来，溅在脸上。 叶冬冬眨了眨眼，看向身边的宋钱两，宋钱两的脑袋正从中缓缓划开，仿佛被锋利的刀平滑切过一般。 刹那，死亡的恐惧笼罩了叶冬冬，他不是没见过修仙者斗法，那瞬决生死的场景，在很长时间一度是他的噩梦。 正当叶冬冬想要催动胸口护身符时，苏临再次开口：「七天也到了，你带我上山，去上清灵龙宗。」 「你要干什么？」叶冬冬的嗓音因恐惧而嘶哑。 话音未落，叶冬冬看到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在掠动着，那些掠动的东西逐渐交缠在一起变成了可见的黑线，黑线闪电般缠住了他的脖子，黑纱后再次传来苏临的声音：「拖着我的轿子上灵龙宗。」 叶冬冬立刻认清了形势，他知道这个人不是他能对付的，但他为什么要上灵龙宗？ 他居然敢胁迫灵龙宗的弟子上灵龙宗，就连元婴修士都不敢这么做，现在的灵龙宗可是整个灵州的天，有四魔和护宗神器做靠山，根本无人敢惹，此人难不成是疯了？ 「这是飞行法器，只需施法即可。」叶冬冬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苏临：「所以我让你来施法操纵这轿子。」 叶冬冬压住内心的恐惧，简单感知了一下轿子上的咒文后，发现筑基修士便可熟练操纵这法器，但这个人为什么让他来操纵？ 虽然心下疑惑，但叶冬冬还是乖乖照做，施法将轿子浮起。 后院，阿玉试好水温后，回到屋子里，发现苏临和叶冬冬等人都不见了，她看不见地上被苏临斩首的尸体，一脸茫然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像是想到什么般，搬起前院的柴火，又跑进了后院…… 叶冬冬操纵着轿子御空而上，朝着悬浮在空中的五座奇峰飞去，一心心情忐忑不已。 「嗯？冬冬？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和钱两在看门吗？」一个蜥蜴脸的家伙踩着飞剑向叶冬冬飞来。 叶冬冬面露喜色：「师父！」 刚喊出口，叶冬冬便感觉背后的轿子里有什么东西飞出，在空中刷刷刷挥动了几下，然后眼前的蜥蜴修士的身体连同脚下的飞剑被切成了平整的五份，坠向下方翻腾的云海。 叶冬冬张大嘴巴，大脑一片空白。 他师父是金丹修士，就这么……死了？ 「你刚才好像很高兴？」轿子里的人开口道，「因为你觉得他会救你？你师父不是个好人，你一定知道。」 叶冬冬双手发抖，双腿软如面条。 「站稳，继续往上飞，去主峰，我要去见掌门。」苏临说。 叶冬冬生无可恋地抬起头，他看到四面八方都有修士驾驭各自的法器朝他们飞来，仿佛他们是丢进鳄鱼潭的一块肉。 刚才苏临大庭广众之下瞬杀长老的一幕，被周围其他途径的弟子长老们看到了，恐怕过不了多久，整个灵龙宗都会知道这事。 「管自己走，带我在每个山峰都转转，就往人多的地方走。 」苏临只淡淡说了一句。 靠得近的几人，像刚才的蜥蜴师父一样，被刷刷刷地切成肉片。 叶冬冬依稀听到那些人叫着「斩仙丝」，他们有的离开了，有的隔着老远的距离，操控法器对他们进行攻击。 然而所有的法器，一旦靠近，都仿佛碰触到了一张无形的刀网，坚不可摧的法器尽皆裂为碎片。 叶冬冬此刻感觉自己就是一只给狮子带路的绵羊，周围围着一群群饿狼，但因为身后是狮子，这些人只敢保持一段距离，根本不敢靠近，叶冬冬此刻的内心升起一种特别的异样，这种异样让他感到莫名痛快和舒爽，甚至爽到让他忘记自己还被胁迫着。 那些长老，那些杀人不眨眼，把凡人与低阶修士视作丹药的长老们，此刻的表情酷似那些即将被做成功德丹的修士，他们都是那么紧张，那么不安，只不过药人们脸上只剩下绝望，但这些人却还心存侥幸。 「轰！」 忽然，伴随一阵沉闷的隆隆声，第二峰的峰巅猛然爆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波动。 那法力的涟漪轻轻荡过五座山峰，在场所有人脸色齐变，一些道基不稳的结丹修士甚至有踩不稳飞剑的迹象，叶冬冬这等最低级的弟子，更是差点直接从空中坠落，刚刚那法力波动掠过身体的时候，叶冬冬切身感受到了名为「死亡」的东西。 「是三长老！」 「三长老要出手了！」 「居然有人敢进灵龙宗的山门撒野，这下他死定了。」 一些外来客抱着看好戏的姿态，兴奋地期待着即将到来的血战。 很快，第二峰的山头华光猛烈闪烁，一头猛虎的黄金虚影出现在那庄严的宫殿上空，聚精凝视，能看到一个嘴生獠牙，外表大部分兽化接近老虎的男人缓缓升上半空，他便是众人口中的三长老，早在百年前便晋入元婴，如今在宗门神器的辅助下，更是实力大增，被众多修士认为可匹敌九大仙门中，实力上流的长老。 叶冬冬心里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完了，他要死了，三长老出手定然不会留手，光是余波就能震碎他这种渣滓。 「退下，用不着你，按我之前所说，带人撤出三百里。」苏临在黑轿内轻声道，仿佛自言自语。 在极隐蔽处，楚流玉缓缓收起已经酝酿好的法术，隐匿气息，对南志贤做了个眼色，朝着山下飞去。 而灵龙宗的猛虎三长老，身后的那一丝丝寒意，也在此时消失，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威严的兽瞳死死锁定那简陋的飞轿，只见他吸气挺胸，放声咆哮：「哪来的蠢物，竟然到我上清灵龙宗撒野！」 苏临看着眼前浮现的这行文字，进行叙述：【集中精神，汇聚命数用激光眼直接把那山头扫平，射杀虎人。】 在上千名灵龙宗弟子，和外来客卿的瞩目下，那神秘莫测的黑轿做出了回应，一道赤红色的光芒从黑轿中喷薄而出，随着距离逐渐变远，波及的空间也逐渐扩大，最后呈现一种极其庞大的圆锥形，将路径上的金丹结丹蒸发后，轰在了第二峰的山腰！ 第三百八十七章 灵龙上人 绯红色的赤光冲击在第二峰上，护宗大阵猛地亮起耀眼光辉，那红光点燃了山上所有树木，硬生生隔着护宗大阵，在山体上熔出一道深数十米的沟壑。 随着苏临微微偏头，圆锥形庞大的红潮随着他的目光移动，涌向山巅，化作岩浆的沟壑一路往山顶蔓延，将那宏大庄严的道殿轰成碎渣。 三长老怒目圆睁，运气用真罡笼罩全身，这方天地间的灵气如巨鲸吞海般朝着他的拳头汇聚，随着他一拳轰出，伴着无法言明的威势向黑轿的方向爆发出去！ 金刚灵气汇聚而成的拳势。 诡异莫测的赤红光芒。 两者碰撞在一起，碰撞扩散出一阵奇异的光波。 这红光中带着搬命术的些许神通，凡被余波拂过的修士，身上或多或少都缺了一些部件，虽然不痛，但身体却变得极为不便。 想活命的修士早已逃之夭夭，留下的不是自认为能自保的，便是从两者的对决中感知到一丝神韵，觉得继续观战对修炼突破能有所帮助的人，如此一来，上千修士，仅剩数十人。 随着光芒散去，第二峰的山巅上只剩下一具扎着马步的巨大骨架，那粗壮充满蛮荒气息的骨骼，在死后依旧散发着惊人的气魄，以出拳的姿势屹立不倒，仿佛一具数百年前便扎根于此的化石。 那些被附加了搬命术的光芒照射到的，缺鼻子少眼睛的修士，仍品味着刚刚那一击的神韵，其中悟性较高的已经摸到了所谓命数的门槛，全然不顾身体的怪模怪样，疯狂大叫起来：「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而其余没能体验到深度感官共鸣的人，只得惊叹于苏临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击。 「怎么可能！才仅仅一招！居然就将那金虎真君击杀了。」 「他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定然是九大仙门的人！否则怎么可能一招便杀死三长老！」 「……他是灵修，难道是忘忧宗的？我听闻忘忧宗的副宗主乱红尘，出入足不沾地，貌比天仙，应该就是她了！」 「不对，乱红尘下山想来以十里红绸铺路，这是黑轿子。」 「你说什么呢，天条之后谁还敢摆这么大架子？估计乱红尘早改了她那矫情做作的性子了。」 众人议论纷纷，争论不休，开始猜测起此次登山门的目的。 「应该是为了在灵州这一宝地分一杯羹，可惜即便来的是忘忧宗的副宗主，有四魔在，恐怕依旧讨不到便宜啊。」 「若是忘忧宗宗主亲自前来，事必能成，但化境修士非必要绝不出手，恐怕我们是看不到了。」 作为抬轿人的叶冬冬，脑袋嗡嗡的，大脑空空，什么都没有。 他只听到身后苏临沉稳开口：「往主峰走。」 他麻木的掐指运功，操纵着那筑基修士便能控制的黑轿，朝着主峰飞去，周围观战的修士没有变多，但法器却变得愈来愈多，各种奇形怪状的法器悬浮在安全的距离外，静静漂浮，如眼镜般「盯」着苏临。 一直在黑轿旁御空而行的天尊适时开口：「修仙界的人都喜欢凑热闹，他们大多不明白观战为何有助于修炼的原因，但千万年来的经验告诉他们，能旁观强者对决是天大的机缘，甚至比获得一些天材地宝更难得。 因为在观战中，若打斗双方的感官与观众中某人的感官相同，只是深度体验不同，那经过旁观学习消化后，往往能安全地令感官强度更上一层楼，达到质的飞跃，所以古往今来不乏有观战一场便当场突破晋升的传说。 即便感官不同，旁观者也有可能被战斗中强者双方的感官所影响，若是能抗住精神污染，甚至可以觉醒新的感官，也就是新神通，虽然这种几率很小，但一下子节 省上百年，乃至千年修炼的诱惑，实在太大，因此就出现了这种方法。 怕死的人不敢亲临现场，便炼制法器，用法器代替自己的眼睛旁观，虽然效果注定不如亲身体验，但更加安全。」 「是吗？」苏临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越来越多，逐渐上万的偷窥法器。 他只需要一招手，就能让这些法器尽数销毁，但他不会这么做，因为他本就想在此覆灭灵龙宗，强杀四魔，以震慑灵州群修！ 至于灵龙宗掌门，应该也不会破坏他们的法器，修仙界应该是有类似规矩的，这种树敌却无明显好处的事，傻子才做。 随着接近主峰，苏临看到上千名弟子各显神通，驾驭自己的法器，朝着相反的方向远遁，而隔着数道屏障，他也感知到了一个比方才那头老虎更强悍、更雄浑、更远古的气息，他眼前也浮现出了比刚才面对金虎真君更多，更谨慎的描述—— 【一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从主峰之巅散发出来，你身前的叶冬冬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他开始难以驾驭黑轿，但你的精神并未受到任何影响，上清灵龙宗掌门的道行还不足以侵蚀你的精神。 他的真炁内敛，体内流动的炁几乎等同于液态黄金，这肉体绝非人类修炼所能抵达，每一寸肌理都传达着来自远古的傲慢。】 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清灵龙宗的至强者，灵龙上人从金碧辉煌的玉宫中缓步踱出。 他只穿了一条裙甲，***着上身，也并未穿鞋。 他也无需穿鞋，这身无与伦比的肉体远比任何衣物都更加美观。 刚毅英俊的面部仍属于人类，身上细密的湛蓝色细鳞在日光下散发着明亮的幽光，他的瞳孔流转着黄金的色泽，头上蜿蜒的长角指向苍穹，仿若腾空之龙，还有小臂外侧嶙峋尖锐的骨刺，强健有力如蟒蛇般的尾巴灵活自如地摆动着，在身后勾画着金色符文，它可以替代双手进行施法。 上清灵龙宗，本就名声在外的妖修宗门，而眼前的男人，无疑是站立于这妖修门派顶点的强者。 「小虎，安心去吧，曾爷爷会替你报仇的。」灵龙上人望着远处屹立的骸骨，平静说道。 「来者何人！」他挺起胸膛口询问，嗓音很低，却在偌大的宗门传得很远很远，所有人都能听到。 观战的百人屏息以待，上万个法器各居其位，它们的主人在安全的地方，睁大眼睛，如学子般看着两位大师。 这注定是一场旷世之战，忘忧宗副宗主，与上清灵龙掌门。 一个位居修仙界极位多年，盛名在外。 另一个借天地之势，以宗门神器为基，为往日众多强者所忌惮。 只是不知，这一战是否打得起来。 终于，黑轿内传来了声音，那声音同样很轻，却同样响彻五座山峰。 「我，诛仙司！苏临！」 第三百八十八章 龙神决 「苏……苏临？他居然是苏临！」 「就是那个天尊圣子苏临？」 「居然能一击杀掉金虎真君，此人的实力竟然强横到这种境界了吗？今后我们又该拿诛仙司怎么办？」 人群一片哗然，每个人的脸色都极为古怪，就连灵龙上人的表情也变得凝重万分。 若对方真是忘忧宗的人，反而凡事还好说，至少有的谈，但来者是诛仙司的人，那就等于只有开战这一条路可走了，毕竟现在整个大夏都知道诛仙司是怎样一群货色，一群修为低微的，却试图用命来堆死高阶修士的疯子。 诛仙司的人出现在这里，注定不是为了捞好处，只有可能是来拼命，可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旁观的修士在心里也默默将立场倒向灵龙宗，诛仙司这等疯狂的组织，是整个修仙界的毒瘤，当年就是因为诛仙司，四魔才会被镇压在四座都城的地底，被日夜抽取法力真炁滋养地脉，更不知道有多少同道葬送在了这群修为低微的凡人手中。 但关于苏临的传闻，他们听得却也不少，虽然传说流传甚广，然而被广而流传的却只有一个故事，那便是苏临击杀了罗天门圣子，随后入罗天门与多名元婴长老开战后全身而退，与罗天门掌门见过一面后，平安离开。 故事虽短，但罗天门并未出面澄清，足以证明此事属实，由此天尊圣子实力可见一斑。 如今灵龙上人与苏临对决，真不知鹿死谁手。 不过既然是诛仙司的人，无论怎样，苏临都不可能走出灵州，灵龙宗背后的真正靠山，是那四个实力莫测的魔头。 估计现在，灵龙宗的弟子已经去请那几个魔头了吧。 「西天有路你不走，阴曹无门你偏来投！即便是天尊圣子，入了我灵龙宗，就别想再出去了。」 灵龙上人双脚猛地踏地，闪电般向苏临飞去！ 「你可以走了。」黑轿中传来声音，随后伸出一只脚，一脚将叶冬冬踹开。 无数斩仙丝从轿中飞出，如天罗地网般向灵龙上人包去。 斩仙丝如柔软的刀刃抽向灵龙上人，碰触到对方的刹那，凭借惯性一圈又一圈将灵龙上人缠绕，随后猛然拉紧！ 细如发丝的斩仙丝与那细密的龙鳞接触，发出尖锐刺耳的噪音，然而灵龙上人的皮肤甚至都未出现明显的凹陷。 灵龙上人速度不减，万根斩仙丝被拉至极限，随后寸寸崩裂，他凭借强悍的肉身绷断丝网，眨眼便逼至黑轿跟前。 只见他龙尾飞舞，在空中写下一竖金色咒文，眨眼工夫，咒文瞬成，金光大盛，刹那间他身上气势升腾，一股上古蛮荒的气息自他体内涌现，威压拂过观战的众修，众人心下骇然，背后渗出一层冷汗。 就在他探出龙爪，抓向黑轿时。 薄薄的黑纱之后，两点红芒缓缓亮起，下一秒，恐怖的高温光柱再次喷发！ 头顶的天空被照得一片通红，足以熔化金石的光柱，彻底淹没了灵龙上人。 所有旁观者都屏住了呼吸，他们不知道灵龙上人是否能扛得住这诡异法术，但单看此前那次法术的威力，这法术足以与灵龙宗护山大阵相抗衡！ 「以卵击石！」灵龙上人的声音从红色的光柱中传出，他的声音变了，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凶戾。 「竟然没事！」 「金虎真君以体入道，也被这赤芒烧至仅存骸骨，灵龙上人居然安然无恙！」 那红光中传出的，与其说是人声，不如说是某种未化人的妖魔声音。 刺目光芒散去，灵龙宗人踏空而立，甚至连毛发都未曾燎燃。 他居高临下，犹如一头蛮荒巨兽俯视 蚂蚁般，平静地看着苏临。 他的玉石裙甲已被烧完，此刻灵龙上人浑身不着片缕，旁观者的视线全都聚焦在他的胯部。 「他那里怎么什么都没有？」一观众好奇道。 「龙性好yin，刚才施展的必然是龙神决！凡修炼了龙神决的人，下头就可以随时塑造，别说人那样的，就连狗熊马匹都能捏的出来，而平日里便空无一物，可呼风唤雨，水火不侵，这就是龙啊！」 话音未落，灵龙上人随手一挥，便一股可开山裂石的罡风，将黑轿顶吹得粉碎，苏临的真容也暴露在众人眼中。 在场修士齐齐皱起眉头，他们中大部分人都长得怪模怪样，一眼望去凑不出个人形，但看到瘫在轿子里的苏临，同样面露厌恶之色，下意识感到一种反胃恶心。 「这就是天尊圣子？」 「怎会如此？是修炼了什么邪异功法吗？」 「怎像瘫了似的？」 这些自身外貌畸变的修士，见过恶臭流脓，形如肉球的同道，也见过长出昆虫肢体，或四肢排列错乱的同道。 那些修士虽然同样不成人样，但细看其实仍旧能体会到一种统一感，恶臭流脓者修炼的是腐臭道，看似污秽不堪，但从整体却能感受到修炼者潜藏的力量，昆虫肢体则是肉身上的进化，如此种种，不一而同。 但眼前的苏临不一样，他展现出的身体过于混乱了，一部分肉像是被烤熟了，一部分像是严重冻伤正在慢慢溃烂，一部分已经发霉长出青苔，一部分有植物从脓包中逐渐发芽，还有一些裂开的皮肤，隐约可见内部血色结晶化的细小方块，仿佛某种金属。 这还不是最令人受不了的，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他的身体仿佛是拼凑起来的，每处遭到侵蚀的肉体互相之间仿佛排斥又黏连着，稍微一动，大腿就像要从躯干上掉下来似的，若不是有许多黑色的细线将破碎的肢体缝合，恐怕苏临已经碎成无数块。 直觉不会骗人，这模样任谁见了，都觉得不正常，像是入魔快濒死了。 现在这天尊圣子给他们的感觉就是，命不久矣……但还能打，并且很能打。 灵龙上人看到苏临这般模样，迟疑了一瞬，旋即挥爪扎进苏临胸口。 伴随猛烈的雷光在龙爪的缝隙间炸裂，尖锐利爪在胸内顺势一搅，五脏六腑尽皆成泥，苏临呛得一口脓血喷出。 第三百八十九章 搬命术的真正用法 他显是没料到苏临居然如此脆弱，心下微疑，转眼间，手臂已被苏临抓住。 只见灵龙上人面不改色，不但不抽手，反而顺势将手往下一按，他对自己的肉体极其自信，料苏临不管施展什么神通法术，都破不了他的鳞甲，因此被苏临抓住臂膀后，反而顺势一冲，用法力打出一击雷光，将苏临后背轰出一个大洞。 苏临屁股底下的黑轿已化作灰烬，上下身体只剩下腰肋两侧薄薄皮肉相连，说是腰斩也不为过，战况如此发展，速度之快，局势倾倒之猛烈，让围观的几万名修士也为之一惊，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灵修不强于肉体，一般都用法宝法术不令对方近身，如今苏临已被近身，恐大势已去，这场战斗应该也临近结尾。 此时此刻，无人怀疑灵龙上人已胜券在握，在他们心里苏临的形象也已祛魅，本以为是一绝世强者硬闯山门，但现在看，应是这天尊圣子本就入魔，奄奄一息，想趁自己在死前为诛仙司再做最后贡献，方才舍命登山。 「大局已定啊。」一人叹息道，无比惋惜。 就在众修纷纷遗憾摇头的间隙，苏临抓住***胸膛的手臂，顺势一拉，腐烂溃败的身体，突然绽放出耀眼金光！ 他长满疥疮的拳头如榔头般，砸在灵龙上人的脸颊上，猛烈的撞击中，疥疮爆裂，指骨折断突出。 龙鳞似乎有强大的反震力，将苏临的拳头震成一坨烂泥。 然而，只有灵龙上人和苏临看到，有一小块细小的鳞片，从对方脸上崩飞了。 那鳞片只有半只苍蝇大小，然而在灵龙上人眼中，却放大了无数倍，龙鳞……居然被震落了。 「听说过吗？金刚六灭佛罗经。」苏临举着已经稀烂，仍绽放金光的拳头说道。 灵龙上人瞪着眼，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青年，他被对方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震到了。 为什么？ 这家伙已是强弩之末，居然还能这幅表情？ 此外他的确听过这功法，据传该功法修炼方式极其玄奥，若修炼至最高境界，不论投胎如何，出生都是臻金之体的纯命源！ 「金刚六灭又如何？我龙神决天下无双！」 雷光再次绽放，苏临在灵龙上人眼中消失。 在苏临的视野里，往昔之影的虚影以文字的方式显现。 交手虽短，但苏临已经知道单凭现在这副身体无法杀死上清灵龙宗的掌门，破坏力最强的命数死光被免疫，而斩仙丝无法切开他的鳞片，即便是利用金刚六灭佛罗经加持的，肉体接触的全力一击，也只是震掉了对方一片细鳞。 「本来是想留给那四魔的，看来不得不拿出来了。」苏临选好了回溯位置。 在身体出现的刹那，搬命术也随之展开，周围的文字开始呈旋涡状旋转，向着某个点收缩，文字开始扭曲。 在这极其短暂的瞬间，苏临似乎取回了一部分感官，他听到了久违的声音，一种奇异的嗡鸣声，以及人类肉眼方能看见的空间拉伸感——一种难以言喻的时空感受！ 所有的文字汇聚于一点，猛然炸开！他仿佛进入了一个由文字构成的笔直漫长的走廊，走廊的四面八方都是他某个时期的命数描述，距离越近便越清晰，越远就越模糊。 除了一部分可以看清的文字外，还有层层叠叠，仿佛墨水晕染的看不清的字符。 苏临看到了构成自己的身体细节：【因为火气过于旺盛，完全被烤熟的右臂】、【发芽的左手和肩膀长着青苔】、【金气过于旺盛，躯干变得晶石化了】…… 每个时间节点的自己，身体都因为混元道体而出现与众不同的侵蚀现象，苏临漫步在长廊中，随手抓 起【因金气过旺而导致晶石化的躯干】，将自己当下【严重冻伤的左胸】、【除左胸外长出青苔的躯干部分】从身上拆下，与之交换。 苏临曾经一直觉得很奇怪，疑惑于罗天门这样信奉镇武大罗天真君的纯体修门派，为何会拥有搬命术这种完全偏向于灵修的法术，虽然搬命术的确效果不俗，然而与其他罗天门所修炼的，与肉体相辅相成的法术不同，搬命术是完全独立于肉体的，纯精神锻炼法术。 但从楚流玉那边学会搬命术后，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搬命术这种极度依靠精神天赋，而不依赖肉身根基的法术，为何会是罗天门的秘法。 因为他的正确用法，本就该和罗天门的镇派不传之秘，《混元道体》相结合使用！ 苏临在文字长廊中漂浮，不断从不同时间节点的自己身上摘取代表「金」属性的身体，然后与自己其他部分的身体相结合。 很快，苏临身上【冻伤】、【烧伤】、【发霉腐败】、【发芽发霉】等描述都被逐一换掉，换成【晶石化】的描述。 等苏临替换完毕后，他身上已经再也没有除金刚真炁以外的炁了。 「这边是真正的用法。」 话音刚落，命数长廊的文字开始飞速移动后移，那种时空拉伸感再次出现，然后是漩涡，令人作呕的眩晕感，仿佛胃部有无数不同型号的钉子像洗衣机一样不断滚动，但很快所有的肉体感受又逐渐转化为无实感的文字描述，巅峰叙述的状态重新回归。 「搬命完成。」苏临自语道。 看似漫长的施法，实则一瞬。 在几万名观战修士的眼中，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这突然出现在百米之外的苏临，但在他们眼里，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苏临呢？」 「他不会就是苏临吧？」 「你开什么玩笑，明显不是一个人！」 「但……但我看他的打扮，和苏临很像，刚才苏临也是穿那身衣服。」 其他修士闻言，定睛一看，果然穿的是同一件衣服！ 但苏临的衣服刚刚明明已经被雷光炸烂了，而且苏临也不长这样啊。 男人的身上泛着黄金色的光芒，还有类似铁块石般规整的方形肿瘤突出体表，但在极短时间内，那些泛着各色金属光芒的，标准几何体肿瘤都被男人吸收到体内，那夺目的金光也逐渐内敛，最终隐没在皮肤之下。 此刻他的命源被完美替换为臻金之体，此前因旺盛火气相克的所有病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消退。 最后只剩下小麦色的肌肤，刚毅的脸庞线条，泛着微弱金芒的瞳孔，颀长健壮的躯体。 这个男人与刚才的苏临八竿子打不着，眼前此男子完全称得上器宇轩昂，神武非凡。 男人与灵龙上人隔着百米对视。 「不认识我了？」苏临冷冷道，「你猜我要用多少招？」 第三百九十章 杀灵龙上人 苏临话一说完，便猛地向自己正前方击出一拳！ 远在百米开外，灵龙上人的左脸颊，仿佛被无形巨锤打中，龙鳞尽碎，半张脸被锤得血肉模糊。 「雨拳。」苏临淡然道。 这门技巧，是方寸地那吃心鬼自创的简单体术，诀窍在于将自己的炁，粘附在对方身上，以作标记，这样即便远距离，也能直接打中敌人。 苏临已经从天尊那里完全习得，并且进行了大幅改良。 毕竟原来开发雨拳的，不过是一结丹吃心鬼，用于粘附的炁若是打在元婴境身上，轻易就会被剥离，但经过苏临改良之后，即便是元婴境也不容易剥离，除非对方对摧锋这基础神通的领悟在他之上。 一拳！ 两拳！ 三拳！ 苏临猛烈空击，动作大开大合，每一击都隔着极远的距离，轰在灵龙上人脸上，每一击都将炁烙印得更深。 灵龙上人偏着头，凭本能想要躲闪这来历莫名的攻击，然而不管如何摇头晃脑都躲不过。 他许久未曾体验的剧痛，随着一拳又一拳震荡脑髓，微凉的山风从空洞的脸颊吹进口腔，屈辱的怒火从心底燃起，天空开始聚集乌云。 铅灰色的云涡在苍穹之巅旋转，紫电闪耀，震雷隆隆。 眼下局面改变之快，令观战修士来不及反应，眨眼的工夫苏临已经逼到灵龙上人面前，强劲有力的手臂如刀戟般，贯穿了坚不可摧的龙甲。 经由臻金之体做底，再加上修至大成的金刚六灭佛罗功，苏临的每一拳轰出都带着淡金色半透明的法相攻击，眨眼之间，灵龙上人便已是遍体鳞伤。 苏临每一拳打在灵龙上人身上，便印下一层烙印，下一拳打出，曾经烙印处会承受一拳，同时在受击位置再叠上一层。 苏临的第一拳，只是一拳。 但第二拳加上一个印记，便是两拳。 第三拳，便是四拳。 第四拳，便是八拳…… 苏临手脚并用，左锤右踢，等到第七拳打在灵龙上人身上，对方全身各处，瞬间受到相同的攻击六十四下！ 刹那，龙鳞尽毁！ 身为体修，当肉体被压制便难以有什么反击余地，灵龙上人的身上各处露出血肉白骨，全然没有威严之相，狼狈至极。 四周云雾升腾，奇异的云气朝灵龙上人伤口处聚集，填补空缺，恢复伤体，但依旧速度缓慢。 天空雷声轰鸣，伴随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暴雨倾泻而下。 苏临不知道此时下雨对战局有何影响，但既然对方是龙，龙和雨水云气相关，下雨自然有利于龙。 既是如此，便不能下雨！ 苏临仰起头，爆炸性的红色光潮从双眼喷发而出，如火山直冲云霄，还未落地的雨水在半空蒸为水汽，汇聚的云层被直接冲散。 苏临看着被他捏在手里，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的灵龙上人，一手刀劈在颈部，将颈骨和黏连的皮肉筋骨劈断。 灵龙上人那血肉模糊的躯干，向下坠入云层，四周旁观的修士纷纷向下方云海冲去。 对他们而言，灵龙上人的残躯也是极其珍贵的宝物。 「不愧是上清灵龙宗的掌门，居然还没死。」 苏临抓着对方的龙角，看着龙头上，湛蓝色的双眼一眨一眨。 浓重的云气在对方已经消失的躯干部位聚集，似乎还想重塑肉体，灵龙宗的龙神决确有神效，虽不如往昔之影，但在练体法术中，绝对是顶尖的超一流级别。 「僵神……救我！」苏临手中的龙头忽然发出凄厉的呐喊。 随着呐喊，一个阴冷至极的气息从天而降，重重砸落在主峰之上。 「上人怎搞得如此狼狈？」僵神猖狭眯着眼说道。 他双手抱胸，悠哉地眺望这边，似乎对灵龙上人毫不在意。 灵龙上人似是感觉出了猖狭的心思，眼中充满绝望，浮生往事在脑海快速闪过。 他想起了自己的人生，还有挫折，他经历了大梁覆灭，门派重创，临危受命当了掌门。 他幸幸苦苦经营灵龙宗，好不容易得了天大的机缘，在灵州这块无天条的宝地占得了先机，好不容易用老祖传下来的镇派神器辅助修炼，突破了瓶颈，成了能与九大仙门顶流强者相提并论的强者。 他用了这么多年，勤勤恳恳，一步一步，终于将龙神决修至圆满，本已经能看到未来的坦途，结果居然要陨落于此！ 他…… 不甘心！ 「若没我灵龙宗，你们四人怎能统帅灵州！」灵龙上人嘶哑大吼，呐喊声犹如泣血。 苏临凝聚心神，看着手中灵龙上人的头颅，用巅峰叙述开始对首级进行物质与文字的虚实转化。 随着巅峰叙述发挥效果，上一秒还在咆哮嘶吼的头颅，此刻突然被动噤声。 下一秒，众修士看到灵龙上人的脑袋，开始极不自然地扭曲，仿佛扁平的画卷泛起褶皱。 最后那好端端的一个头颅，硬生生被挤压成六个湛蓝大字——【灵龙上人的头】。 六个字被苏临牢牢「抓」在手中，随后被苏临随手一丢，犹如刺青般贴合在皮肤上。 猖狭睁大双眼，愣住了。 旋即他反应过来，表情既然兴奋，又诧异。 他活了这么久，还真没见过能把人变成字的神通！ 「嘿嘿嘿，有趣！」猖狭发出瘆人的笑声。 苏临面无表情地抬头，视线锁定猖狭：「杀他我用了二十七招，你呢？」 猖狭额头的赤红邪眼微微眯起，咧嘴露出尖利牙齿：「若你能接我十招不死，我就开恩让你做我法尸，留你意识。」 …… 在其他安全处观战的修仙者们，见到灵龙上人被杀，齐齐倒吸了口凉气。 此刻所有人的心情，都十分复杂，各地场面也混乱非常。 楚流玉与南志贤，把苏临交代的任务完成后，便和其他修士一起安静待在一间客栈中，默默观战。 就在方才，灵龙上人一死，隔壁桌的一名体修便发了疯，说自己终于开悟了，然后摊开随身药箱，取出银针往身上一通乱扎，当场切开胸腹，把自己一个内脏给拿了出来。 只见他缝上腹肚，原地打坐，不出一会，直接从结丹境升入金丹境。 「那苏临不是体修，是医修！绝对是医修！此前他那肉身看似濒临溃败，实则内含五行之理！」 那修士捧着自己内脏，在客栈内上蹿下跳，大呼小叫，若不是一元婴修士以眼神震慑，恐怕他还要闹上许久。 不过，正因这时间节点特殊，谁都不保证自己之后开悟时，会不会这样发癫，因此都对发癫的开悟者极为宽容。 第三百九十一章 地缚仙 「妈的！道爷我跟了苏临这么久，咋没看出什么神韵？」南志贤骂骂咧咧道，表情因嫉妒而扭曲。 他也是炼丹的，也精通药理，还跟着苏临这么久，却啥都没看出来，还不如这个发癫的医修来的运气好。 「唉，上清灵龙宗没了。」一名陌生元婴修士感慨叹息道，像他们这样为上清灵龙宗感到伤感的修士不乏少数。 楚流玉自然不是站在上清灵龙宗这边，但这种传承千年的大宗门，在一夕之间消亡，身为罗天门长老的他也不免有种兔死狐悲的伤感，想到古往今来，多少鼎盛宗门在滚滚时间长河中崛起衰落。 有多少积攒了数代人，万千天骄的门派，因苏临这样一个逆天妖孽化作虚无尘埃。 一念及此，心情就不免有些沉重，众人由小见大，看到了历史的轮回。 当然，更让楚流玉震惊的，还是苏临的实力。 虽然他早已知道苏临实力深不可测，但看到灵龙上人此等强者，都未能逼出苏临在罗天门那一夜所展现的至强姿态，心中更是惊诧万分。 七拳，他七拳就把灵龙上人打死了。 不过，虽然苏临方才做显露的实力已经惊艳众人，但楚流玉心中隐约有所对比。 现在的苏临，比起罗天门那身披黑衣，身上布满黑色刺青的模样，仍旧差上很远，那个姿态下的苏临的实力，楚流玉无法揣测具体水平，只感觉好似无限逼近化境修士。 「不愧是天尊圣子，这道行神通真是千年罕见吶，可惜啊可惜……偏偏要选灵州。」一元婴修士摇头惋惜。 楚流玉侧目：「兄台何出此言？」 「呵呵，当然是因为幻追姐姐绝不可能输啦！」几个外貌清秀的男孩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插嘴道。 楚流玉蹙眉：「他们是谁？」 他看这几个小孩都只有筑基，但他们的姿态却十分傲慢，似乎在这灵州很有地位似的。 旁边的修士凑过来说：「道友有所不知，这几人是幻追的男宠，四魔中，幻追喜好幼年男子，平生除却修炼以外，便是与这些男童颠鸾倒凤。 她对自己的男童极其宠溺，因此即便这些小鬼只有筑基，却也能在灵州横行霸道。 当然了，他们说的也的确不错，这灵州本是镇压那四魔的地方，几十年来四魔被镇压地底，被当年顾清秋布下的阵法抽取真炁命力滋养灵州土地。 他们在几十年间境界大跌，然而因为这灵州的地脉与他们本命相合，因此在这灵州地界，他们反倒实力强悍至极。 他们就是灵州的地缚仙了。」 听到地缚仙三字，楚流玉脸色骤变，眼神陡然凝重起来。 所谓地缚仙，是修仙界众人皆知的一种旁门修炼方法，就是将自己的真炁和命力与一片土地相连，融为一体，这种融合过程长达数十年之久，在融合过程中修士的道行不进反退，破绽极大。 但一旦成功，那与之融合的修士，在自己的土地上便拥有调动天地灵气的威能，甚至能让土地为自己承担伤害，即便是结丹境，若真花了上百年时间与一片土地融合，在领地上杀金丹巅峰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所谓地缚仙却只出现在传闻中，鲜少在现实中见到。 原因很简单，因为地缚仙很麻烦，影响修仙界其他修士交通来往，所以若是有人发现谁试图与土地命脉融合修炼地缚仙，一般当场就宰了，修炼地缚仙过程中的元婴，只如金丹般脆弱，杀起来不要太简单。 所以地缚仙是确实存在，但几乎见不到的修炼情况。 但这四魔当年被顾清秋封印于此，而因天条保护无人杀他们，经过这几十年的浸润修炼成地缚 仙后解封，在自己领地上便是无敌于天下，当然任谁都觉得他们不会输了！ 「糟糕，居然没想到这一点！圣子危矣！」 楚流玉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全然忘了自己是因被读心才不得不留在苏临身边，已经下意识保持平日里的忠心耿耿了。 陌生的元婴道友又叹气道：「他选什么地方不好？偏偏选在灵龙登云山，那地方是能随便撒野的吗？」 陌生道友一边说，一边手沾茶水，在桌面上画了四个圈。 「这四处便是四魔的地域，而上清灵龙宗刻意将门派迁移至此，便是因为此处是那四人地域的交界处，在这里，那四魔都是最强的，即便苏临是天尊圣子，也绝无一丝胜算……莫说什么圣子，恐怕天尊来了，也难逃一死。」陌生修士夸张地比喻道。 但楚流玉转念一想，突然想到苏临会读心。 既然苏临会读心，那进来灵州后，这些众所周知的情报应该早已了然于胸，但即便如此，他居然还是硬上灵龙宗。 难道……苏临有自信在登云山这个鬼神难活的死敌，以一己之力杀死四魔？ 「不会吧？」楚流玉瞳孔地震了。 「若是在灵州外，恐怕他还有一丝胜算，但现在定然一点都没，那四大魔头不仅占尽了地利，而且神通广大。 僵神猖狭肉身比灵龙上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地天王坤和，神通是让人无法移动分毫，任何试图移动的念头，都无法付诸现实。 血祖杀渊，实力高深莫测，法术神通无人知晓。 彩霞仙子幻追，也同样深不可测。 天尊圣子，根本没有胜算。」 另一人：「不过好在四魔不打算一起上，这场大战或许能久一些，留给我们的感悟时间也久一些！」 南志贤面无表情地盯着法器投射的幻幕，表情古怪，几次张嘴欲言又止。 楚流玉：「南大师，你觉得圣子大人他这次能赢吗？」 「听他们说，我觉得赢不了啦，但我猜错的次数太多了，已经不想猜了。」南志贤板着脸道，「好久没见到那鬼东西了。」 「啊？什么鬼东西？」 「你没见过吗？就是黑色的玩意。」 南志贤有些诧异，他还以为苏临当时去罗天门时，怎么也召唤出了黑弥天才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楚流玉一脸迷茫。 南致命一愣，随后笑了，他开始期待起楚流玉看到黑弥天时的表情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何为天命 苏临摇身一变，重新将原来的肉体换了回来，又变成了那副腐烂溃败，命不久矣的模样。 搬命术消耗的是法力，而他可以通过往昔之影将法力和体内的真炁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困扰普通人的法力储量和真炁存量的问题，于苏临而言根本不是问题。 短期来看，他完全可以无限制使用搬命术。 但直觉告诉他，搬命术绝不仅仅是消耗法力，更可能是自己感官感觉不到的事物。 而且哪怕搬命术真的可以无限使用，长期维持单一完美体质的代价也太大了。 长期维持完美命源会让未来的自己失去可能性，虽然他可以将未来的体质全都换成各个五行的完美命源，但这也注定他无法随时灵活更换命源，到时候就会出现，他明明想要用纯阴之体修炼一门功法，但却是纯阳之体，并且无法更换。 「哦~还会变回来啊。」猖狭伸出青黑色的舌头，慢慢舔舐干裂的嘴唇，「能再变回去吗？我可不希望我的法尸是这具破烂。」 话音刚落，又有三道强横无比的气息从云端坠落，分别降落在另外三个山头上，苏临简单扫了他们一眼，便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好了，现在四个魔头已经聚齐了。 「现在计时就算开始了，对吧？」苏临轻声道。 一直漂浮在苏临身边的天尊轻轻点头：「对，一个时辰，如果你能让他们在阵法的范围内待上一个时辰。」 苏临深吸一口气，这对他来说还是蛮有压力的，从灵州的权力划分，以及刚才猖狭对灵龙上人的态度看，这四个魔头大概每个人的实力都比灵龙上人强上不少。 特别刚才最后，灵龙上人向猖狭求救的那语气，仿佛真觉得对方能救他似的。 若只有一个，苏临倒还愿意试探试探，但现在一对四，着实有些吃力，最稳妥的还是拖时间。 只要时间一到，阵法成，天尊出手，灭掉这四人都不在话下。 要拖时间……对，拖时间。 而还未等苏临开口，猖狭却率先说话了。 「我听说你是天尊圣子，也才开始修仙不久，这点时间就能有如此成就，天赋不错呢！不过稳妥起见，我还是想问一句，你不是承天命人吧？」猖狭试探着问道。 苏临一愣：「承天命？」 「啊，那看来不是了！那就是另有其人，不过依我看，就不该有承天命这种事。」猖狭戳了戳自己下巴，若有所思道。 苏临思索片刻，问道：「什么是承天命？」 「我为啥要告诉你？」 …… 在苏临和猖狭谈话的同时，在灵州某处客栈中，诸多观战修士就承天命这一话题，又展开了激烈讨论。 「承天命？我也没听说过什么承天命，你知道吗？」南志贤扭头看向楚流玉。 楚流玉：「你连这都不知道？这传说应该流传得挺广才是。」 「到底咋回事？」 「一种可以强行借取他人的力量的方式。」一个声音从旁传来，南志贤和楚流玉转头一看，是一个浑身没了皮肤的血红人影，正是赵刚。 楚流玉并未和赵刚见过面，但南志贤从洛槐南口中听说过赵刚的模样，洛槐南对赵刚颇有好评，并且这位姓名朴素的元婴修士似乎还和苏临关系极其亲密。 「阁下可是赵先生？」南志贤礼貌询问道。 赵刚：「你谁啊？」 「怎么说呢？我与楚先生可算是苏临的……属下。」南志贤斟酌着给自己按了个身份。 赵刚眼神一亮，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又黯然地在桌旁坐下：「原来自己人啊，唉…… 我早就猜到小临肯定会来灵州，但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莽，竟直接上灵龙宗去了，这下子完了，我就算是想帮他也没办法呀，那四个魔头简直就是妖孽！ 不过，其实问题其实也不大吧，如果我预测的不差，小林他肯定要被猖狭做成法尸了，以他方才展现的那些神通，做成留有元神意识的法尸应当是板上钉钉的事。 只要元神意识还在，那之后我就能用我的手艺和猖狭交换，虽然我道行是不咋地，但我炼器的手法还是蛮行的。」 赵刚的炼器手艺是跟一个元婴被挖的残废修士学的，那家伙自称是天下炼器第一人，赵刚也不知真假。 不过自从与那残废师父学出师后，他确实再没遇到过炼器技艺靠近自己的人，不管是理论还是细节操作，寻常炼器师和他比都太嫩了。 而猖狭的法尸说到底也是一种另类的法器，只要自己能给那猖狭提供更大的价值，换回苏临的尸体元神应该不难。 所以苏临莽就莽了吧，谁叫苏临是自己兄弟呢，兜底肯定还是要兜的，只是可惜了自己那便宜师父积攒了那上千年的珍贵素材了。 而另一边，南志贤对赵刚的担忧全无兴趣，只顾将话题引到天命上。 「您刚才说的强行借取力量是什么意思？」 「哦，这个啊，我也只是从《避灾志异》中看来的，说是若很多人都有相同的愿望，那么这愿望就会聚集为天命，而天命会寻找能承载天命的人，也就是为了实现这个愿望不惜付出一切代价的人。 若是天命找到了这个人，并且这个人选择了承载这个天命，那么他就能随意借取那些许愿者的力量，这种力量往往也被叫做气运，只要气运不耗尽，那承天命者就绝不会死。 而承天命者的力量也不可用境界来轻易衡量，哪怕你是个练气境，但你若能借一大帮元婴金丹的气运之力，杀普通的元婴便如宰鸡杀狗一般轻松。」 「这么厉害？」 「虽然厉害，但代价也是很大的，承天命者是一心不择手段想要实现天命的人，若改变了想法，便会被天命所抛弃，而被天命抛弃的代价便是魂飞魄散。而哪怕是完成了最终的天命，承天命者依旧会魂飞魄散，所以承天命者，其实只是一群人意志的化身，是终将消散的魂魄罢了。」 南志贤「哦」了一声，瞬间不羡慕了，这种成也完蛋，变心也完蛋的身份，还是不要的好。 不过苏临这种人或许会愿意，毕竟那厮一天到晚挂在嘴边的就是黎民苍生，对自己的命倒是不甚看重。 第三百九十三章 未知感官 苏临有些尴尬，心说这就是现实中的反派吗？ 原来反派也不是有问必答的。 「其实，我们也不是非打不可，我觉得我们可以先聊聊。」苏临继续尝试拖延时间。 不料猖狭嘿嘿一笑，从山巅的大石头上站起身来，笑骂道：「聊你妈呀！若你是其他宗门的人，老子倒不介意和你瞎掰扯几句，但诛仙司的就免谈了，你以为老子是被谁镇压在上阳城地下，被抽了这几十年真炁命力？顾清秋死了，没办法找她报仇，那她的徒子徒孙总归要尝尝我当初的滋味儿。」 「诛仙司不是门派，没有徒子徒孙这一说。」 苏临礼貌地纠正道，还想继续维持聊天的气氛，而猖狭已经一跃而起，飞速踏空而行，一步便是数十米越过，眨眼间便来到苏临面前，随后重重挥出一拳！ 苏临的肉身直接被这一击炸成肉沫，往昔之影发动，搬命术也紧随其后。 苏临再次选择了最适合金刚六灭佛罗经使用的臻金之体，闪现到对方身后，一拳头向猖狭后背砸下！ 拳头落在猖狭的背上，脏兮兮的玉甲顿时崩碎，炁也随之附着在那青黑色的尸皮之上。 不错，是个好开头。 但这家伙的皮，也太硬了吧！ 苏临动用摧锋全力以赴的一击，居然没能破防，甚至对方的物质线都只是轻微震动了一下便恢复了正常的状态，就像健康的肌肉回弹一般。 也就是说，自己这一拳完全没有伤到对方！ 「嘿嘿嘿！尝尝这~个~」猖狭怪笑着转身挥臂，拉出一道范围巨大的罡风。 苏临将炁凝聚覆盖在体表，以防御对方的攻击，然而这阵风却没有带来任何冲击，他甚至没有产生被攻击的感觉。 然而构成他身体的物质线却开始错乱地震颤，本来非常有层次感的物质线产生了上下层的交错，一部分的肌肉与皮肤交换了位置，鲜血血管翻到了外面，而光滑的皮肤却被埋到了肌肉之下，就像两层血肉在方才暂时失去了实体，在错乱位置后，才重新由虚返实！ 苏临发现自己身上的震颤还在持续，他立刻离开了被罡风吹过的范围。 被罡风和猖狭拳头挥过的空间，会残留「影响」，这种影响的具体表现便是让物质线发生震颤，并在一段时间内让这种震颤稳定下来，体现在肉体上便是肌肉皮肤的层次错乱，内脏血管的位置错乱。 用巅峰叙述进行身体内观后，苏临发现这种错乱并不是简单的调换身***置，更像ps的图片拉伸，也有点克莱因瓶和莫比乌斯环的味道，表现得更自然，但也更脆弱。 他可以看到自己的血管在体表汩汩跳动，也看到自己的皮肤被嵌在肌肉下，汗毛夹杂在肌肉纤维中。 苏临想要挥拳，却赫然发现发力的规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本来挥舞右拳就得先收缩肱二头肌，并且让其他部分肌肉协同参与，但现在这些肌肉如绞索般缠绕在一起，这个下意识的挥拳动作就变成了极其强烈的抽筋。 肱二头肌的收缩压迫了其他肌肉，其他肌肉的条件反射反作用于肱二头肌，这种感觉简直就像自己手臂中每块肌肉都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他们从协作者的身份，变成了互相较劲的掰手腕对象。 无法理解的神通，对方掌握的应当是自己不曾有过的感官！ 正因为无法理解，所以这种感官也无法抵消防御。 「稍微有点棘手呢。」苏临蹙眉道。 虽然因为不理解对方的操作原理，因此无法定向逆反恢复，但感官说到底是通过感知世界的信息从而影响世界，方法不同但殊途同归，对方用他的感官影响了世界，那他也可以用自己的感官来 影响世界。 就像巅峰叙述可以将实物转化为文字，现在他的手臂变成了【扭曲、畸形的手臂】，但这畸形手臂中的部件还是正常的【畸形的肱二头肌】、【畸形的血管】、【皮肤】等等，只要将关键形容词【畸形的】切断就可以了。 当然，这是一个极其精密的工程，像他这样连茶壶的虚实转化都十分勉强的水平，想要对手臂进行手术级精密的拆解重组，成功率无限趋近于零。 但这并不是问题，既然现在的自己拆解不了，让拆解得了的人来就行了。 「麻烦帮我恢复一下。」苏临说出这几个字，一句话在空中变成一行文字，被苏临抓住甩在了那条完全畸形的胳膊上。 「麻烦帮我恢复一下。」 「麻烦帮我恢复一下。」 「麻烦帮我恢复一下。」 …… 苏临将一句话连续说了很多遍，将这些话像贴便条似的贴在了自己身体各个部位。 做完了这些。 ——搬命术！ 刹那间，命数完成了交换。 报废的肉体被送往未来，而未来完好的肉体重新在当下拼装完成，现在苏临所拥有的，是一具完美的纯阳之体。 而在这具纯阳之体上，还有一些留言：【悠着点用，别乱搞，很麻烦的，以后你自己搞就知道烦了，算求你了。】 还有留言是【一个念头】、【上面那（一个念头）是我攻击的念头，用出来效果肯定不太好，但用来攻击应该还是有点效果的。】 见苏临在一瞬间完全恢复，猖狭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表情无比兴奋，嘴角几乎咧到耳根。 他还从未见过有人能瞬间在他攻击之后恢复原状的，在他漫长的战斗生涯中，能对付他「肉披乱魔功」的方法只有将畸形的肢体砍掉，重新生长，或者用极其复杂的法术慢慢调整回来。 像苏临这样一瞬间换一副新身体，并且从臻金之体直接变成纯阳之体的，他还从未见过！ 「还说你不是承天命者，除了承天命者，谁还能做到这样！嘿嘿……嘿嘿嘿！承天命的法尸。」猖狭眯着眼迷醉得望着苏临，舌头缓缓从尖利的牙齿上舔舐而过。 苏临将手放在身上的【一个念头】上，然后轻轻一拉，一道绚丽的金光飞出，自动包裹苏临的双手双脚。 似乎是某种给手脚附魔的法术，只是效果未知。 苏临随便空击一拳，雨拳留在猖狭背后的印记触发，猖狭后背遭到重击，然而对方依旧面无表情。 但在苏临巅峰叙述的「视野」中，猖狭后背的描述，稍稍变浅了一些，而两个极淡极淡的「后背」二字，正缓缓浮现。 第三百九十四章 四魔齐出 苏临双拳连续朝着空气攻击，印记不断叠加！叠加叠加再叠加！ 虽然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东西在起作用，但根本无所谓，什么都无所谓，苏临双手挥动的同时，巅峰叙述仿佛被某人控制般自如地运转着，不断将猖狭的身体从实体朝着文字转化，而猖狭自己甚至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的后背正在逐渐消失变得透明，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后背】二字！ 当猖狭反应过来时，身体里的脏器已经从文字的空隙处漏了出来，只凭借强健的筋膜悬挂在半空中。 「怎么回事？」猖狭心中升起一丝恐惧，他挥舞双手朝苏临挥出两道罡风，他就不信苏临能一直不断使用那种恢复神通！ 苏临没有使用往昔之影，因为往昔之影的回溯可能将难得的附魔一同回溯掉，而且会删除大片记忆，太得不偿失。 但眼前这大范围的罡风也绝非凭快速移动便可躲过，于是苏临朝着面前的空气不断挥拳，他咬紧牙关，以最快的速度击打身前的空气，在罡风吹过身体的刹那，那诡异的风全部消失了，变成了上万个【诡异罡风】的词语。 这些词语经由惯性碰撞在苏临身上，却没有产生丝毫损伤，反而如纹身般贴合在皮肤上。 苏临穿过数万个诡异的罡风，以最快的速度来到猖狭面前，推手一拳砸中对方脸颊！ 「我接你十招没死，现在轮你了！挨我十拳头你还不死的话，我就放你一马！」 一股恶气从苏临心里涌了上来，苏临攥紧拳头，第二拳狠狠砸在猖狭腹部。 猖狭后背的脊椎和肌肉已经消失不见，导致他无法自如操纵这具身体，没了背部肌肉和脊椎，双臂无法有力挥动，上下身体仿佛可以对折起来，他自以为坚不可摧的肉身，在此刻变得孱弱无比，活像一具腐烂多年的尸体。 「老子杀了你！」猖狭愤怒咆哮，上下颌如蛇般张开180度朝苏临吞去。 苏临第三拳打出，雨拳叠加此前的印记，将双手附魔的力量发挥到最大，猖狭的嘴还没咬到苏临，他的腹部和侧边脸颊就变成了两个文字。 【腹部】、【左侧脸】、【后背】三个文字失去了着力点，从猖狭的身体上脱落，朝着下方的云层坠去，一帮等待多时的修士犹如逐肉的野狗般，向文字追去。 「幻追、杀渊！看你妈呢！」猖狭大喊道。 苏临感到背后突然射来两道带着强烈杀意的气机，这种令他汗毛倒竖的危机感，使他身体下意识做出了反应。 他避开了，恰好瞄到一道红光从他刚才悬浮的位置一闪即过。 是血魔杀渊！ 苏临没想到这四魔居然还挺团结，刚才还像没事人一样旁观，等猖狭真要被他打死了，还是出手帮忙了。 看来车轮战一个个灭掉他们是没可能了，只能硬扛着拖时间，看能不能撑到一个时辰。 「天尊，过去多久了？」苏临问。 「才十分钟啊，还有一百一十分钟，再加把劲吧。」天尊鼓励道。 苏临额头淌下一行行汗珠，刚才瞬息间如此激烈的交手也才十分钟，要和这四个魔头鏖战一个时辰，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这一个时辰的时间，肯定足以决出胜负了，不是他死就是他们死，若是搬命术一直可以搬来搬去，那或许真的能赢，但苏临觉得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未来的自己留下那行字肯定有原因。 苏临看到一个由鲜血构成的人形，和一团根本看不清的光团，应该就是幻追和杀渊。 这两者的神通全是未知，但恐怕威力与猖狭那诡异的神通相当。 只见幻追所藏身的五彩斑斓的光团忽然喷出一团 缤纷的迷雾，迷雾往旁边笼罩了小半座山头，随后那座山仿佛被洗去色彩般，翠绿的林木和鲜艳的花朵，黑沉沉的岩石都变成了透明，只能通过阳光穿透他们时的折射，来感受他们的立体感。 被剥脱走的色彩填充到了猖狭消失的背部，犹如颜料调和般，调出了青绿色的皮肤，最后凭空画出了后背！ 苏临看着半透明的山头像烈阳下逐渐蒸发的水汽，连透明的形体都在逐渐消散。 那团迷雾在吞噬了山峰后，迅速朝苏临飘来，苏临挥出一拳，将迷雾转化为无数文字，随后命数死光从苏临双眼暴射而出，将幻追、杀渊、猖狭三人笼罩其中。 光芒散去，猖狭独自一人挡在幻追面前，如礁石分割海浪般为幻追挡下了绝大部分攻击，而一旁由鲜血凝聚而成的人形则被蒸发成了一团血色气雾，但血雾仍凝而不散，维持着一个基础人形。 「桀桀桀！猖狭你怎么不帮我挡一下？老子我死不了，可是也很痛的啊！」杀渊大笑道。 「坤和，多少也出点力吧！本大爷不想玩了，我要宰了他，做成法尸！」猖狭咬牙切齿道。 一想到自己刚才的丑态，猖狭心中的怒火便再也无法控制。 他所被人惧怕的，最引以为傲的肉体，被这个诛仙司的打手击溃，这是天大的屈辱。 「我让你把他定住！」 猖狭见苏临还能保持站立的姿态，狂怒地朝远处的坤和咆哮。 站的最远山峰上的坤和，面无表情地俯瞰战场，冷冷道：「我已经施展神通了，没有效果。」 猖狭一愣，扭头震惊地看向苏临。 一旁彩色光芒中，那双变幻的狭长眸子，也散出几分意味深长的情绪。 「有意思，这家伙居然有办法无视坤和的神通呢，桀桀桀……不愧是被真仙选中的人呐，咱四个成了地缚仙都对付不了呢。」杀渊阴阳怪气道。 话音刚落，苏临忽然感到体内一阵剧痛，肉体里流淌的所有血液，忽然都变成了尖锐如海胆般的固体，直接将他的肉身刺得千疮百孔。 哪怕他现在是臻金之体，还运转着极大强化肉身的金刚六灭佛罗经，皮囊依旧被扎得稀烂，因为扎穿他身体的，就是他的血液。 血魔杀渊的能力是操纵血液，而且是直接操纵敌对修士体内的血液。 「哦~这么简单，不愧是臻金之体，攻击远远超过防御啊，桀桀桀！」杀渊怪笑道。 这是苏临最后听到的话，随后往昔之影自动发动。 「这次我没有留下任何讯息，也就是说这次回溯，我会删掉所有已知情报。」苏临在心中分析。 毋庸置疑，这是最棘手，最难对付的瞬杀之局，曾经对战蚩尤经历过，不断复活不断被杀，眨眼的工夫连虚影都没剩多少了，但自己对战况却一无所知。 不过好在这次他有同党！这一次他有天尊在身边。 苏临选择了最远距离的虚影，这样应该不至于刚现身就立刻被杀，也能让天尊有时间告知他情报。 …… 第三百九十五章 什么鬼动静 苏临眨了眨眼，看到上一秒还在眼前的叶冬冬消失了，而他屁股底下坐着的黑轿子也无影无踪，徒留他这个腐败溃烂的身躯静静漂浮在半空中。 什么情况？触发了法阵？还是陷入了幻境？ 为什么…… 哦~是往昔之影。 「用搬命术把全身都换成厚土之体。」 天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临虽然不明状况，却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进入了那被命数填满的特殊空间，选好了适合的部位。 但这一次，当他想要搬运命数时，却发觉这些命数搬运起来格外「沉重」，隐约已经有搬不动的迹象。 虽然具体原因不明，但苏临知道这一次应该是自己在这场战斗中最后一次使用搬命术了。 最后，苏临集中精神，才堪堪完成命数的交换。 而四魔和所有观战者，也终于找到了他的身影。 此刻的苏临肤色犹如黄土，较之此前少了几分光泽，更加内敛厚重，外表看似变化不大，但气质却远较之前厚重。 一道戏谑锐利的视线射在身上，苏临体内血液轻微翻涌，随即安定下来。 「玩不动了，有意思！变成厚土之体了，这是咋回事？」杀渊惊讶道。 苏临感受着四魔吃惊的目光，内心平静如水。 这四个魔头说到底，在大夏未建国前，不过是元婴境中较为出挑的老怪罢了，但他修炼的可是九大仙门之一，信徒最多的真武大罗天真君飞升遗留下的不传秘法《混元道体》，这四个鸟人若是没地理优势加成，有屁个资格与他同台竞技？ 但现在，苏临也不得不承认，他已经底牌尽出，没有更强的杀手锏了。 命数死光对猖狭和杀渊没有效果，对付杀渊的控血之术，必须用厚土之体抵抗，没了臻金之体，他也难以将金刚六灭佛罗经发挥到极致。 这唯一的肉搏优势大打折扣，摧锋的神效也难以发挥，真不知道能不能拖到一个时辰。 不，其实仔细想想，并不是所有底牌都出完了，只是稳定的底牌打完了，但往昔之影的时空交换和黑弥天都还没用出来。 死了这么多次，苏临已经猜到黑弥天是死后必然触发的一种防御机制。 起初他对这防御机制还抱有疑惑，但在确定他与大夏的天条有关后，苏临对这黑弥天的源头自然也有了猜测。 大雍的飞龙将军叫他国师，将黑弥天残骸交还给他，吃心鬼也被黑弥天镇压，现在这具身体与穿越前的大夏天条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继承了来自上古的黑弥天也顺理成章……只不过，若是自己能像飞龙将军一样主动使用就好了。 思考间，猖狭已起身逼近，双手双脚齐出，狂风骤雨般劈头盖脸打压过来。 没了巅峰叙述的附魔，苏临只能凭借肉体硬抗，而体内翻滚的气血却时不时给他捣乱，只眨眼的功夫，一道匹练闪过，苏临发现自己的手臂颜色单薄了几分，容纳在肉体中沉稳的炁，正透过半透明的胳膊缓慢发散——是幻追的神通。 眼前的猖狭忽然消失，身侧一座山头莫名其妙平了。 脚下翻腾的云海上，一条汹涌血河正激流回荡。 「还有六十分钟。」天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临看到可供回溯的虚影已经没了，并且也没有再产生，苏临知道他又回溯了，并且这是他最后一次回溯机会。 「被杀到这种程度吗？」苏临喃喃自语道。 完全没有战斗的实感，任何战斗的记忆都没有残留下来，只多出了些许莫名其妙的疲惫，还有一点奇异的梦幻感。 他仰起头看向如天魔般 凌空站立的四魔，他从猖狭的脸上看到了畏惧，而那个令人讨厌，一直桀桀桀笑个不停的杀渊，现在也只剩下沉默，看来在自己遗忘的这段记忆里，他给这四位难缠的对手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这家伙究竟死不死的掉？」猖狭咬牙道，他没见过比自己还难死的人。 「我看他的记忆好像有点错乱。」幻追说。 杀渊：「赶紧的，累了，我的血流的够多了。」 坤和：「为什么我的神通对他没有效果呢？得把他纳入身内洞府好好钻研一番。」 四魔各自发表完意见，猖狭突然闪身至苏临身前，又阴又毒的鞭腿擦着苏临鼻尖掠过，紧接着双拳连珠炮似的攻向苏临面门。 苏临茫然地躲闪着，疲惫感带着疏离撩拨着神经，最要人命的是那做梦般的虚幻感，他用巅峰叙述所看到的精准的文字描述正在变得单薄模糊，而一些乱七八糟的狂想却像放大的黑体字般，不受控制地在眼前冒出来【什么是人？】 【弱者值得被拯救吗？】 【无限制的倾轧，不属于弱肉强食的法则，自然之道……】 【遵循个体情感，亦或繁衍？】 【全人类的成功标准，是总人数的增长，亦或是个体幸福感的满足？】 一个接一个类似哲学的问题在眼前冒出来，像失控的幻灯片般快速掠过，而苏临更需要的【猖狭疯狂挥拳向你攻击】这种精准的现实性描述，却隐没在虚无的哲学问题背后，颜色淡到几乎不见。 当苏临想要努力看清放大黑体字背后的现实性描述时，才赫然发现，战况已经朝自己不利的一边彻底倾斜。 他看到一连串的描述都证明着他已逼近死局，【几乎完全变得透明的躯体】证明身体已经被幻追彻底侵蚀，【你看不清猖狭的拳头】、【你感觉很疼很疼】……【你的疼痛感几近麻木，时感模糊，快慢不知】，则昭示着他的意识辨认度降到最低。 然而神奇的是，他却逐渐在听到、嗅到、尝到、看到…… 猖狭最后一拳砸裂了苏临的颅骨，那半透明的眉骨像瓷器般碎裂了，海量的血液被杀渊从破碎的口子里倒吸而出。 猖狭还从未见过除杀渊外，有哪个修士身体里有这么多血，仿佛里头灌进了整片湖泊。 但即便血多，还是被吸干了。 猖狭没再出手，只是冷眼看着眼前摇摇欲坠的「尸体」，那颅骨裂开的口子很黑，粘稠得像不透光的墨。 在那毫无生机一片漆黑的孔洞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看」，那视线带着狂癫到难以表述的混乱，精准地锁定在自己身上……猖狭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错觉。 「猖狭，快回来。」幻追沉声开口，「他不应该再有颜色了！」 猖狭心底一寒，抽身急退，而一点微弱的红芒，却在苏临颅骨的裂口中，缓缓亮起。 「人……你们……是……是不是人~~」令人汗毛倒竖的诡异声音从黑洞里幽幽传出。 猖狭打了个哆嗦：「什么鬼动静？」 第三百九十六章 麻了 幻追看到苏临那透明的外壳被撕裂了，一只黑色的手从颅骨的开口伸了出来，仿佛鸟禽啄破蛋壳般，将那脆生生的躯体生生敲裂，在那纯黑到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形体之中，幻追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以及渴望。 这是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的颜色，她拥有着与常人不同的色彩感受，在寻常人眼里的蓝色，在她眼中可以细分为三十六种截然不同的色彩，世界在她眼睛里是五彩缤纷的。 就连黑色，在她眼里也有着细微的差别，有的黑色更偏向红中的某一分类，有的更偏向土黄的某一分类，这种细微的差别让黑色有截然不同的观感，有的油亮仿佛发光，有的暗沉如煤炭，还有的像钻石一样在不同角度会有不同的色彩变幻，当然这色彩变幻也只有她能看到。 但这次，她是第一次看到，第一次看到有纯粹的黑！ 这玩意怎么这么黑？光照在上面什么反应都没有，真是彻彻底底的黑，比自己还是凡人瞎子时所看到的世界都更黑。 这样的颜色，吃起来一定会非常美味，幻追藏匿在气雾中舔了舔舌头，随手挥出一片雾气。 雾气笼罩了那刚刚从破碎躯壳中爬出的黑色人形，然后就如一团墨滴入水中，浓烈的黑色沿着雾气直接朝幻追追去，只听一声凄厉短促的惨叫，幻追五彩缤纷的气雾瞬间变成了纯黑色，遥遥看去，仿佛空间裂开了不规则的黑洞。 「幻追？臭婆娘别开玩笑啊！」猖狭咬牙切齿道，他感受不到幻追的气息了。 黑弥天如疯猿飞纵，踏空在空中越过百丈距离，直接来到杀渊和猖狭面前，速度之快，令人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猖狭下意识举手挥拳，然而拳头砸在那黑色的躯体上，居然直接爆裂开来，他的胳膊寸寸崩解。 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打中的触感，即使打到一面铁的墙壁也不是这种感觉。 在猖狭发愣的一瞬，黑弥天举起手，轻轻一挥，直接将猖狭撕成了两半，随手往旁边轰出一拳，巨大的冲击振荡空气，但空气却并未向着四周传递动能，反而像是特意开辟出一个通道般，将那恐怖的冲击力集中在一条圆柱通道之中。 天上的云层被开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孔洞，看似并无什么威力，然而在这条通道的途径之处，灵龙宗的护山大阵破碎，山头出现了一个圆形的缺口。 惯性——与质量向来相提并论，难舍难分的属性，一旦单独剥离，世界万物的法则都将改变。 猖狭的肉身直接毁灭，没有遗言，没有任何反应，死亡在瞬间降临。 「桀桀桀……」 杀渊发出怪笑，但这笑声更多的是为自己壮胆，亦或是保持最后的体面。 在他的身体里，这千年来被他吞噬的那上亿的灵魂都在这一刻欢呼雀跃，他们似乎也有预感，要迎来最终的解脱。 黑弥天再次挥拳，大开大合地一甩。 方向极其混乱，力道又极其恐怖的冲击降临在云海之上，涌动的血河中央，所有河水冲天而起，化作铺天血雾，紧接着血雾立刻开始收缩，连带着杀渊那纯粹由鲜血构成的肉身一起朝一点收缩。 「哈哈哈！哈哈哈！」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杀渊终于正常的狂笑了。 他变成了一滴血，被黑弥天捏在手里，消失了，仿佛变成黑色融入了黑色。 又是随手一拳，远在山头旁观的坤和，连带着第二峰化作齑粉，一片粉尘被巨大的冲击顶上云霄，形成一道笔直的尘道。 那数万个观战法器安静悬浮着，眼看着四魔在瞬间荡然覆灭。 法器背后的观众一片死寂，就连上一秒因为开悟还在发癫的修士，此刻也彻底安 静下来。 「怎么回事？我看到的是什么东西？难道我入魔出现幻觉了？」一个发癫修士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 但其他正常人的表情更加呆滞僵硬，他们如见鬼般盯着画面中那个黑色的身影。 终于，有人开口了。 「那什么鬼东西？」 「幻术？但幻术范围也太大了吧？」 甚至没人震惊，因为没有人相信这是真的。 四个元婴境，并且修成如此大范围的地缚仙，被三拳头杀干净了？ 开什么玩笑。 只有楚流玉有些当真，心说这难道就是苏临的杀招？他往旁边朝南志贤看了看，发现南志贤还在嗑瓜子，一脸淡定，仿佛早就见怪不怪。 楚流玉当场恍然大悟，确定了！这就是苏临的杀招！ 「南大师，你见过？」 「见过很多次了，我第一次和苏临见面，就是被这玩意宰的，这叫做黑弥天。」南志贤感慨地道。 楚流玉脑子轰的一声，瞬间好像懂了许多，怪不得南志贤境界如此低微，苏临却给他派如此多重要的事，怪不得明明只有结丹境，却可以成为天尊圣子的亲信，原来根源就在于此啊！南大师其实修为深不可测，是遇到了苏临后才跌境成结丹境的！ 楚流玉心中突然对南志贤产生了恐惧，这个深藏不漏的高人令他心神无措。 试想，那修成地缚仙的四魔，在苏临黑弥天形态下，被三拳虐杀，还有一个甚至只是试图攻击，便被反向侵蚀而死，而南志贤居然能与苏临的黑弥天交手后，还活下来，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楚流玉庆幸自己一直蛮尊重南志贤的，因为对方先一步跟随苏临，所以称呼其为南大师，如今想来，真是不错。 一旁的赵勇已经麻了，他盯着黑弥天形态的苏临，思考着苏临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修到这种程度，脑子还是人吗？ 「咔嚓咔嚓……」南志贤继续嗑着瓜子。 他心里也是麻木的，此刻他的内心充斥着一种不真实感，这么多次了，反正只要苏临一「死」，这玩意就出来呗，一出来就所有敌人全死光呗，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却没人能说得清，只晓得黑弥天大雍时就有了。 不过南志贤还是很奇怪，为啥这次黑弥天把所有人都宰了，还浮在空中？还没变成瓷器般光滑的外表？ 按照正常流程，苏临应该从黑弥天里钻出来了。 漫长的死寂后，周围的看客终于醒悟过来，明白这是真的！ 「化境修士！一定是化境修士！」 一人大声吼道。 与此同时，法器的投影中，一些黑色的线条忽然从黑弥天的肩部生长出来，开始朝着天空延伸，仿佛倒劈的漆黑闪电。 很快，黑色的闪电布满了天空，隐约有继续蔓延的趋势！ 下一秒，客栈外跑进一人，惊恐大喊：「不好了不好了！外头黑了！天都黑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大黑天 灵州的修士们全都一窝蜂跑出了民宿客栈，来到外面仰头看着整片黑下来的天空，那是比黑夜更黑的苍穹。 「南大师，这是为何？」楚流玉急问道。 南志贤板着张脸一言不发，心里却害怕起来。 黑弥天不是没见过，但这次这样子，还的确是第一次，而且……黑弥天是一次比一次更强了，也更诡异了。 南志贤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在苏临身上打出黑弥天时，他也只是被压制罢了，并未被秒杀，但在蚁仙门时，黑弥天的实力已经可以媲美元婴，但仍旧与蚁仙门掌门打得你来我往，直到方寸地时，黑弥天似乎又变怪了些。 而这次的黑弥天……实力的跳跃幅度实在有些夸张，灵州四魔绝对是元婴中的佼佼者，但还是被黑弥天几下秒杀，而这次，黑弥天居然诡异的没有消失，以往明明是杀死敌人后，纯黑躯壳便会慢慢立体化，变成瓷茧。 身后的修士们各显神通，一窝蜂地往远处逃去，楚流玉也犹豫不决，若苏临现在真是进入了化境，那他的确也应该逃，在化境修士的神识范围内，精神会被扭曲异化，就像他们面对掌门时的感觉那样。 楚流玉看向身边的南志贤，发现南志贤同样表情凝重，但却没有逃跑的意思。 「没事吧？」楚流玉问。 南志贤看了看身后若无其事的平民，又看了看天上那和黑色天空融为一体，已经看不见的苏临。 他觉得苏临应该是失控了，现在的局面或许不是苏临所想看到的，因为按苏临的布置，距离那神秘法阵的发动还有一段时间，他们定好的时间是一个时辰。 为保险起见，还是赶紧跑吧。 「咱们还是先离远点儿的好。」南志贤说。 他转身刚要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稚嫩的童声：「哈哈哈！阿花，阿花你看我给你找了什么！」 南志贤神情骤变，猛地转身，看到一个小男孩举着一朵野花，兴奋地冲向另一个六七岁的女孩。 「以后我也要去山上，变得和刘大哥一样，阿花你那时能嫁给我吗？」男孩说。 「哼！这花还蛮漂亮的。」女孩顾左右言它，但脸上却是窃喜。 男孩急了，连忙说：「小虎虽然比我聪明，但我一定会努力超过他的！」 眼前这女孩与他记忆中的翠花，并无相似之处，但可能是因为以前自己也是这么叫她的吧，可能是他曾经也说过「李自在算什么神通！我一定会超过他的！」 南志贤的脑子嗡嗡的，他感到全身都在发热……明明他现在是一具尸体罢了。 「楚长老，我们不能就这么走，若是就这么走了，之后没法和苏临交代！」 南志贤忽然拉住楚流玉。 楚流玉一愣：「您的意思是？」 「得尽可能带更多人跑！能带多少就带多少！否则咱们就算这次跑了，之后可没得交代，你知道苏临是什么样的人。」 南志贤搬出苏临来压对方。 虽然他对楚流玉没有过深的了解，但他隐约能感觉到楚流玉和自己有着相似之处。 楚流玉这货不是好人，和他一样，也是迫于苏临强大的力量，才不得不听命于苏临，所以不能和他讲道理，只能用苏临来吓唬。 果然，楚流玉脸色变了，随后他点了点头：「我尽可能带人走吧！」 楚流玉也是真心要尽力而为，因为他知道现在若不尽力而为，事后被读心就完了，苏临杀四魔和杀狗似的，杀他便如碾虫。 南志贤点了点头，抱有私心道：「能带小孩尽量带小孩，把之前我们寄宿的那个女娃先带上。」 说完，南志贤双 手合掌，口中默念了几串意义不明的咒语，那极其微弱的感知力，提升到了他当前境界所能提升到的极限。 他没什么本事，但他可以用千傀操演来操控别人，而刘子奇控偶术，更是让他能操纵活人。 操纵修士或许很难，但控制活人不要太简单，并且这是灵州，没有天条，他可以肆意操纵凡人，让他们带着小孩儿跑！ 控偶、控偶、再控偶！ 千傀操演的控制人数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而他身上的炁也被放空，拉成了比头发丝还要纤细的炁丝，如木偶般操纵着附近所能控制的居民，他控制着那些大人抱起小孩往远处逃跑，控制着他们嘴里大喊着「不好了！东边滑坡了！」这种话。 虽然是谎话听起来很蠢，但只要控制足够多的人喊这种话，就能起到羊群效应，在一大群往外奔逃的人当中，即便有人不明真相，也会随大流以趋利避害，这样跑掉的人最多。 跑吧，快跑！ 南志贤的身体开始加速腐烂。 这便是活尸的缺点了。 南志贤很清醒，但也很迷茫，说实话他突然后悔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如果光是他跑，说不定还跑得掉，但操纵这帮凡人跑，他肯定是跑不掉了，这群凡人大概率也得死在这……如果苏临真失控的话。 南志贤的脑海里闪过他曾经杀过的很多人，那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但他现在记不得自己为什么要杀他们了，为了修仙吗？ 他这么卖力修仙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活得久？ 不，不是，他是为了超过李自在才修仙的，为了超过那个村里最聪明的家伙！ 他为了让阿花喜欢自己，才拼命想要证明自己不输给李自在。 一个是村里的神童，一个是淳朴的农家放牛娃，如果让阿花选，她肯定会选李神童，所以他才努力想要修仙。 但现在回头想想，如果让阿花在一个修了仙，吃了功德丹，杀了很多人的李仙人，和那个淳朴的阿南之间选择一人，阿花肯定会选他。 不管李自在修为多高，人多英俊，阿花肯定，绝对，一定不会喜欢一个杀人的人……所以，他本来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赢了！ 我是从什么时候走偏的呢？当时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 身体在慢慢腐烂，遥远的回忆开始攻击他，他忽然发现自己重视的人一直都是唾手可得，但他从来没有伸手去拿，直到那人在身后消失不见…… 第三百九十八章 邪眼真君 湖城与石虎关之间，是一片荒山。 洛槐南知道，这里便是她此次寻求的终点了。 越是靠近终点，记忆便越是涌现，乱七八糟的片段堤坝崩溃般，一股脑流了出来。 记忆中的时间虽然是错乱的，但最关键的碎片还是被她读到了，那是顾清秋这个名字的终结，以及洛槐南这个名字的开端。 这一切都是命运啊……不，或者说，应该都是在计划之内。 只不过，像现在这样的重逢，却是计划之外的小插曲了。 洛槐南看着眼前的书生，一眼就看出了书生只是一个备用的容器，她一直等待的人藏在这个书生的胸口。 「再见的时间比我想的早了很多。」洛槐南冷冷道。 她的气场已经与半月前截然不同，清澈的瞳眸像敷了层冰霜，本就冷艳的面孔变得更加不可触碰。 若将此前的洛槐南比作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荷花，那现在的她便是隐匿于雪山之巅，于暴风雪中那朵盛开的雪莲。 她十分随意地坐在一块石头上，一条腿立着，右手随意地放在膝盖上，颇有几分男儿侠客的豪迈沧桑。 「这次，我要挖出你另外两只眼睛！」 面前的俊俏书生刺啦一声撕开宽大的长衫，长衫下是一副千锤百炼的肉体，肌肉虬结饱满，宛若力士，他的胸口正中赫然张着一张巨大诡目！ 邪眼一张一合，胸腔内持续发声：「我会活活打死你！」 洛槐南站起身，苗条柔软的身体以诡异不规则的角度活动，浑身上下发出一种十分轻微的怪响。 「不会太久。」她说。 邪眼真君胸口那双眼睛微微眯起，他猜到对方应该也锤炼了肉体，但他坚信对方的准备没他充分。 若换做以前，恐怕整个东瀛都没人敢挑战顾清秋，她的那双诡异的眼睛，只要轻轻眨一下，就可以中断所有正在释放，甚至已经施放持的法术。 正是因为那双眼睛，当年以举国之力渡海而来的东瀛国，才会遭遇顾清秋一人阻击而全军覆没。 灵修想在和顾清秋的战斗中施展法术，就只能使用一眨眼瞬间，便能完成咒文吟诵的法术，或者另一种无咒文吟诵，且无需持续用炁维系的法术。 但那些法术极其罕见，其中威力强的更是闻所未闻。 可以说，灵修在顾清秋面前完全没有反抗之力，整个国家上下，都挑不出能与之对抗的灵修。 至于体修，虽然不需要施法，但运转体内的炁，以功法加持肉身，也是最几本的战斗方式。 然而这在顾清秋面前，也是行不通的。 所以唯一能与顾清秋战斗的只有事先准备好的符箓。 然而可惜的是，符箓的施法速度虽快，但也极少有能在一眨眼的瞬间生效的符箓。 这种瞬发的符箓需要极其复杂昂贵的炼制材料，以及精良的绘制技法，漫长的绘制时间，没人会为了提前这么一秒都不到的时间，浪费如此多的精力。 除了可以掌控自己眨眼的顾清秋，谁都不会提前准备。 不过好在，当年他们人数足够多，并且当时他们称作的飞舟属于起飞后边无需修士运用炁操纵，便能按照既定路线飞行的法器。 船上的诸多攻击法器，无需咒文和炁的激活，只需用普通手法操纵，凭那极品飞舟，他们与顾清秋抗衡了一阵。 而他也十分幸运地从顾清秋的身上挖下了眉心一目。 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主动跳进了百丈高的汹涌海水中，没有凭借任何法术和内功，纯粹靠着强悍的肉身，攀上了顾清秋以符箓造出的百丈冰柱，并从对方背 后的死角偷袭，挖去了对方的一目。 他承认，那次实在过于侥幸，正好对方闭眼，又正好对方没有手脚。 顾清秋充当法器的手脚在闭眼时无法活动，又正好法船正倾尽全力，发出了最后最密集的攻击。 那一刻，甚至连苍穹上的闪电，底下汹涌的海浪声，以及肆虐的暴风，都在掩护他最后的动作。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顾清秋自己大意了，这女人从头到尾都心不在焉的，她根本就没有把他们那批船队放在眼里。 她施展着精心制作的极品符箓，像农民割掉野草，小孩捏死蚂蚁的态度对待他们，在捏死他们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另外的事。 所以他得逞了，虽然之后差点死掉，当他被人从海里捞上来，放进法船漏了一半的药池中时，肉身已经损毁严重。 但他还是赢了。 现在……他已经和对方一样了。 「顾清秋，你应该最清楚了，如果两个妖目拥有者对决，会是怎样的结果。」 「我现在叫做洛槐南。」洛槐南说。 邪眼真君冷笑：「管你叫什么！今天你就死在这吧！」 两个妖目持有者的对决只有两种，一种是互相频繁眨眼，以截断对手施法，趁间隙用瞬发的法术符箓偷袭。 另一种，便是双方都一直闭眼，以肉身的强度一决高下！ 而今天，他选第二种！ 他为了这个选择，在那时间缓慢的心景中苦修了不知几百年！ 邪眼真君闭上了眼睛。 天黑了！ 什么都看不见，彻彻底底的黑暗，无一丝亮光。 现在这个世界上，唯有声音、味道、气味、以及触觉。 「为什么就这么来见我？你本来应该准备得更多。」 洛槐南的声音从前方幽幽飘来。 邪眼真君大步上前，他压低身体，一套利落地连环扫堂腿向声源方向扫了过去！ 他扫中了对方的小腿，他感觉自己这一脚下去，对方的小腿弯曲成了极其诡异的弧度，成了！ 他一出手便将对方打成了残疾！ 但邪眼真君没有丝毫大意，直接又是一拳头向正前方轰出，他触碰到了那柔软的躯体，他的拳头凹陷，甚至透过肺腑触碰到了对方的脊椎，他感受到了脊椎的弯曲，然后那身体弹飞了出去！ 赢了！ 如此轻松，这女人恐怕没想到，他在东瀛这几十年来，苦练的不是法术，而是凡人听声辨位的绝技！ 邪眼真君长舒一口气，但仍不敢掉以轻心，他依旧闭着眼，大步朝洛槐南被打飞的方向行去。 「你应该驾着东瀛的神舟，带着足够多的人来围剿我，而不是孤身一人前来，连符箓都不带。」洛槐南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是我的眼睛告诉你的吧……它对你说只有这样杀死我，才能完全拥有它……对吗？」 邪眼真君整个人僵在原地，感受到一股极其恐怖的寒意从脊背往上攀升，他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可能！他明明刚才已经踢断了对方小腿，还打折了对方的脊椎，为什么她还能好好说话？ 而且她怎么知道眼睛与自己说了什么？明明那些都是这只眼睛偷偷告诉他的！这眼睛明明还说它更喜欢他这个主人！ 第三百九十九章 烛九阴 邪眼真君不理解，他咬紧牙关，猛地往前虎跃，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掌劈下！ 他感觉到有一只手臂挡住了自己，那只手臂像有弹性般凹了下去，却并未折断！ 「呼~~~~」 他听到洛槐南朝着他的胸膛轻轻呼气，随后极其炽热的灼烧感在整个胸膛蔓延开来，仿佛火烧般疼痛难忍！ 「啊啊啊！」邪眼真君发出大叫，猛然后退一步。 「呼！」 他听到洛槐南短促的吹气，一阵极寒的风掠过了他的手臂，居然将胳膊彻底冻僵！ 这是怎么回事！ 他明明已经闭眼了，这女人怎么还能施法！ 而且她刚刚的手为什么是软的？与其说像人，更像是蛇！就仿佛施展了某种诡异功法似的。 但他闭上眼睛后，不该所有炁都无法主动操控吗？顾清秋怎么还能施展功法，改变自己形体？ 在邪眼真君思考的间隙，一击强有力的拳，狠狠打中他的腹部，这一拳力量远非寻常女子所能达到，甚至锻炼多年的力士也难以企及！ 对未知与反常理的恐惧与不解，迫使邪眼真君睁开了眼睛，但他面前却依旧是一片漆黑。 他什么都看不见！ 哦，他明白了，是对方还闭着眼，原来想要天一直黑的不是自己，而是对方！ 「呼呼——」 洛槐南轻轻向身前吹气，前方草木在黑暗中覆上一层厚厚白霜，凝气成冰。 连带着在她身前半跪的邪眼真君，也浑身覆霜，连血液都几近冻结！ 洛槐南双手伸出，胡乱摸索着，最后抓住了对方的头发，她用一种给不听话的小孩讲故事的口吻缓缓说道： 「曾经有个人告诉我，在有一本叫《山海经》的古籍上有记载，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 另有古籍有记，钟山之神，名曰烛阴，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在无??之东。其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钟山下。 他习惯叫这种上古神兽为烛龙，烛九阴，但灵龙宗那帮畜生，都习惯叫它无休夜。」 邪眼真君猛地睁大双眼，震惊之余，他回想起了这名字的出处。 《东瀛秘录》中曾有记载：无休夜，睁开眼睛就是白天，闭上眼睛就是黑夜的神明，吹气是冬，呼气是夏！ 顾清秋提起无休夜是什么意思？是说她就是无休夜？ 这女人在开什么天大的玩笑啊！无休夜可是上古神话里的神兽！ 「上古之民对我祖先的记载有些谬误，因为凡夫俗子仅有视、听、嗅、味、触五感，于是便觉得烛九阴闭上眼睛便是天黑了，但实则是烛九阴闭眼之时，生灵万物便只剩下与听、嗅、味、触四感。 当然，还有其他生灵所不知的，唯有烛九阴感知到的感觉，吹吸之间，便可操纵冷热、风雨。」 邪眼真君竭力张开已经冻僵坏死的嘴巴，仍想说些什么。 他什么声音都没发出，但洛槐南却像知道对方要问什么似的，大方地解惑道：「没错，这不是我原来的身体，并无烛阴血脉，但谁说烛阴的神通，仰赖血脉传承了？」 说完，她一拳击碎邪眼真君的脑袋，五指插入对方胸口的巨眼。 一缕暗紫色的神炁从对方体内抽出，暗紫色的神炁附着在洛槐南的体表，沿着血脉经络向头顶迅速钻爬，一路来到她的眉心，聚成一道极细极细的紫色竖纹。 洛槐南睁开双眼。 天亮了。 随着眼睛取回，更多记忆涌上心头，很多事变得更加明了，她抬起双手细细端详，十指缓缓握紧又慢慢松开。 过了十多年有手有脚的生活，她已经很习惯这对手脚了，但回想起曾经更长时光中那无手无脚的痛苦，这对习以为常的手脚便变得弥足珍贵。 毋庸置疑，她投胎很顺利，只不过……有些事仍旧疑点重重。 「必须赶紧去告诉苏临叔叔……啊，或许，应该叫哥哥。」洛槐南嘴角轻轻上扬，感叹这缘分的奇妙。 「娘？」 洛槐南猛地转身，看到了火雀儿怯生生地躲在大树后，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娘，是不是弄完了？」 洛槐南黛眉微蹙，目光越过火雀儿，看向火雀儿背后的密林。 密林里窸窸窣窣一阵响动，一群白衣人从林中走出，在她面前单膝跪下，齐声高呼：「恭迎玉京圣女！」 …… …… 灵州的天黑了，漂浮在半空的苏临，亦或是黑弥天，仍旧用那无形无体的触手侵吞着天空。 苍穹之下，一个无人可见无人可感的屏障缓慢梳理起来，随后在某个瞬间天亮了，所有的黑暗都被封闭在一个肉眼无法看见的空间之中，一个时辰到了。 「没想到最后的烂摊子是你啊。」天尊无奈笑道。 似是感受到了敌意，苏临也动了起来，被挤压到这个神秘空间的所有触手瞬间回缩，钻进了纯黑的躯体。 下一刻，黑弥天来到天尊近前，猛地一拳轰出，空气激震，一条致命的气流通道被一拳打出，位于通道正中的天尊，仿佛直接承受千百辆高铁正面撞击的恐怖冲击。 她浮在半空没有做出任何防守动作，那压缩到极致的气压掠过她身体时，仿佛被一柄极锋利，又极光滑的刀刃切开，能量未遭到任何损耗，方向却陡然改变。 天尊用手指轻轻摩擦下巴，仿佛在思索。 「必须用四魔的招式把你从黑弥天打醒呢……但那四个人显然没有任何手段对你黑弥天状态的你。」 苏临近距离一拳砸向那张沉鱼落雁的面容，他的拳头毫无障碍地打中了那五官立体精致的脸孔，随后黑弥天整条手臂如爆散的水墨破碎溅射，仿佛由内自外受到了方向极度混乱的冲击……惯性对惯性，然而一方对惯性的理解深度碾压了另一方。 就像超级计算机和人脑比拼一道高难度微积分方程，在准确度、持久力、做题效率上，超级计算机都赢得十分彻底。 第四百章 无止尽的黑。 天尊没有动，但又像是动了动手指，又像是大开大合地挥出了一拳。 如果此刻有可维持理智者清醒地旁观，便会看到在刚才一瞬，复数的格斗姿势在天尊身上同时出现，修为低劣者会将之错认为速度过快的残像，而修为高深到一定境界，才会知道刚才出现的一幕是个「悖论」。 天尊以左手打出刺拳、以左手斜劈、以左手挥出大摆，一个肢体在一个完全一致的时间节点完成了复数的动作。 这就像一个人一边吃饭一边呕吐，并且一边说话一边接吻，顺带着还在朗诵一样，就像失去双臂的贵公子在暴雨中痛苦地抱紧自己，并且撕掉了自己的眼角膜——这本该是完全错误的，不可能实现的一幕。 在这无法理解的一瞬之后，取而代之的是整个如墨浆爆散开的黑弥天。 黑弥天被无数种攻击命中，如墨点般爆开，成了无数的黑色星星，布满了这神秘的封闭空间，无数黑线连接着每一颗细小的墨点，似乎想要将这些黑色物质重新聚合，然而他们聚合的速度却无比缓慢，缓慢到以年为单位才能看清移动的趋势，仿佛被慢镜头拉慢了万倍。 「什么……是人？你是……是不是……人？」 无法辨认的质询声从散落在东南西北的黑点传来，勉强拼成一句可被理解的话语。 天尊仍旧维持着思考的动作，刚才复数的悖论动作又出现了，她明明在思考没有回答，然而她又回答了：「我是人哦，但什么是人的答案要你自己去想了，但不论定义如何，我肯定都是人，只要你想。」 她忽然又抬起头，面露微笑：「应该可以。」 天尊举起了手，无形能量在指尖汇聚——色彩的概念、不可移动的概念，代表着生命力循环的概念，以及粗暴的力。 各种特定杀戮方法及定义，以微妙的比例调和，在天尊指尖如超新星爆发般扩散，也如花朵绽放，也如气泡破裂。 空间混乱到一种难以描述形容的境地，在每个不同的仰角和俯角，都有不同的空间扭转景象。 仿佛游乐园的镜子迷宫以平面的方式展开，又像万花筒以立体的方式具现于现实，空间内无数的黑点坠入了镜子迷宫，掉进搅拌机般旋转的万花筒洗衣机，被混合在一起。 那无法反射任何光线的纯黑忽然有了立体感，随后，黑色中开始分离出各式各样的奇妙色彩。 色彩在镜子迷宫和万花筒的作用下如颜料搅拌般混合，最后作画般，拼出了苏临的模样。 「搞定了……但不算完全搞定。」天尊淡淡道。 空间破碎，恢复成人样的苏临从空中缓缓坠落，在没人看见的角落掉在地上，天尊站在苏临旁边，思索着该如何把苏临运到南志贤和楚流玉身边。 尽管她完全可以抱起苏临，直接将他抱过去，普通修士绝对无法察觉到这一过程的异常。 但作为神的灭天帝是能察觉到的，若是对方非常巧合地看到了苏临被「无法观测存在」移动的过程，那她的痕迹便会被追溯。 也正因此，在压制黑弥天，将黑弥天转变为苏临的过程中，她才选择使用四魔掌握的神通，因为若是动用神的权能，苏临身上也会留下痕迹，痕迹不一定会被发现，但痕迹会提高概率。 而在神明的捉迷藏游戏中，概率非常重要，甚至是制胜的关键。 天尊将苏临拖到一条河边，将他推进了河里，用混沌理论的解析方法和蝴蝶效应的演绎法，她知道苏临会回去。 …… 楚流玉在努力搬运着南志贤的「尸体」。 出乎意料，想象中的覆灭性灾难并没有发生，在引导很多百姓逃跑后，灵州的天突然又变得正常 了。 「南大师，我们该怎么办？你要换一具身体吗？」楚流玉觉得这位曾经道行高于自己的前辈的意见，很有参考价值。 「你走着，我想想。」南志贤说。 说话间，两人刚刚路过一条瀑布，便看见瀑布上掉下一具尸体，随后慢悠悠地飘到了他们面前，正是苏临。 楚流玉一眼就看出苏临没死，但好像昏过去了。 他没有犹豫，立刻把苏临搬到了飞梭上，与南志贤放在一块。 他脑子里没出现趁人之危，背叛苏临的念头。 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在看过苏临往昔之影的使用和死后爆发黑弥天的场景后，已经断定了杀死苏临是一个极度危险的行为。 苏临是一个无破绽，只可凭借境界神通硬压，而无法靠偷袭取胜的人，杀死他只会被反杀。 「总之，先回京城吧，我想圣子大人很快就会醒来吧。」 就这样，混在杂乱的人群中，楚流玉带着一具尸体和一个昏迷者，踏上了返回京城的旅途。 从灵州去京城，并不需要花费太长时间，特别现在诛仙司已经是大夏最大的权力机关。 他们刚出灵州，便入了诛仙司的领地，随便找个分司说了一声，之后便是一路保驾护航，没多久就回到了京城。 一路上最大的问题，反倒是苏临。 他从未醒来，不会对外界刺激做出任何反应了，全身瘫痪，形同活尸。 回到京城后，诛仙司用了很多法术仪式，还有各种灵丹秘药，都没能让苏临做出一点点反应，仿佛他真的除了身体还活着，精神已经死去。 陆竹雨对苏临的状况十分忧心，却又无可奈何。 直到三天后，洛槐南回来了。 …… 「槐南，你这样子……嗯，都快认不出你了。」陆竹雨盯着眼前的洛槐南道。 陆竹雨盯着眼前的洛槐南，很难描述自己此刻的感受，她说的认不出，并非真正的认不出，而是洛槐南的变化实在太大。 虽然五官样貌很熟悉，但其中似乎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而她的身材更是判若两人。 若之前还是一个少女的模样，现在就是一个十分成熟的女性，胸脯过于挺拔，纤细的腰肢和那饱满的臀部，还有修长的大腿。 完全是女人身材发育到最巅峰，但皮肤身体却又维持在最年轻的状态。 她身上散发出一种很奇异的香气，已经影响到督察府内正常工作的男性了，她变成了一个尤物，一个能让人精神失常的女人，更像一种人形的妖兽。 停更宣言 想了一晚上，我想……因为我个人的能力问题，短期内很难再继续写这本书了。 这本书上架时，这本书从2022年六月开书，如今已快一年，上架首订是170，截止如今均订550，整本书目前93万字，总收入为6750元，算一算7元/千字。 接下来是原因的交代，如果觉得原因不重要，那么读者老爷就不需要继续往下看了，到这里足够，你们只需要知道明后天还有各一更。 我想对大家说，我并不是因为收入低而放弃，或者说我现在依旧没有放弃，我是想写到完本的，并且是可以完本的，现在折磨我的困难是：正常完本所需的代价与时间太长，并且我觉得意义不大，因为某种程度我已经失败了。 大家看到最新章，应该可以感觉得出来，还有许多剧情没写，首先苏临交换未来的自己就有两次，并且苏临成长到相应的形态，还需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 并且还有诸多坑要填：朱九勤，苏临那些奇怪的梦，洛槐南的身份和她与苏临的过往，以及最最关键的灭天帝。 你们可以注意到，我已经在推进故事进度了，但还是不够快，如果继续快的话就像是甩大纲了。 填坑并且正常完本所需要的字数，远远超过我的预计，我不知道要写多久才能好好正常完本，而不算烂尾。 我实在不能接受我继续保持现状，花费半年甚至更多的时间去写完这本书，并且这本书不会有完本发力的迹象。 这本书的问题是很大的，否则成绩也不会这么差了，我醉心于填充故事线的发展，以及一些想要表达的诡异思想上的东西，还有初始设定的种种限制。 这导致主线不明朗，以及各种问题，这些问题让这本书成绩很难继续发力，也就是我哪怕继续往下写，也只能维持这种收入水平。 我并不在意这种收入水平其实，否则也不会写这么多，我第一本书完本时370均订，我记得很清楚，但我还是完本了。 但这本书我无法坚定完本，因为这本书的卖点在于整体的风格，而非故事线的转折，若是故事线的转折，我其实能坚持，但以风格为卖点的这本书，毫无疑问已经失败了。 接下去只是自我折磨，折磨很久，然后写完一本根本不合格，极少有人爱看的书。 对不起，我违背了我的承诺，彻彻底底成了个太监，不过我也不需要脸了，我要去完本我的《怪谈》，注意，这也不是什么承诺，只是想去继续写而已，可能也只是说说而已，别当真了。 只是我觉得怪谈还有救，他走的是故事线，当初纯粹是当初觉得成绩太差，没得全勤才放弃。 请读者老爷们不要对我抱任何希望，就当我是个死太监吧，邪神和怪谈完本之前，我不会继续在这个号上开新书了。 以后你们可能会偶遇背后是我的小作者，那个小作者遇到挫折一定会太监得很果断，并且不会找理由，因为心里话都在这里说了，马甲便只剩下秽土转生一个优点。 当然，如果我回来开新书了，你们肯定不会批判我，因为这代表我的两本书已经全部完结，并且你们不会知道我有多少马甲，亦或者我已经成名，有着一批可以不在意你们这些被我伤过的读者。 而如果我的小号超越了自我，那么你们也不会批判他，因为你们永远不会知道小号背后是个太监作者——月入寒渊。 江湖再见。 有人想看大纲，大纲就不发了，发点未挖掘的背景吧 上古时期（乐太岁是归墟仙带来的东西，摄取魂魄以变强的方式，在归墟仙中也是最离谱的一种），大雍，虚无海对面来的归墟仙，归墟仙那边本来就有人丹的用法，来这里搞乱了原本正常的修仙世界，不得不陷入内卷的恶性竞争，但此时的正道修士还是普世认可的那种，走火入魔的修士会被正常修士击杀，只有品德高尚的人会被允许留着，因此修仙其实很困难，大部分修士到最后都是被处决的。 而这个时候，跟着归墟仙用人丹的被视作邪修。 随着归墟仙的出现，世俗王权开始崩解，大雍覆灭。 这时苏临出现了，苏临因为接受了神陨的碎片，所以处于长期疯魔没有自觉，短期清醒的状态，这个时期他是清醒的，于是用《回神篇》来分离人走火入魔的部分，从而达到修仙界走火入魔的修士也能正常战斗的效果。 【备注：所谓的回神篇，你们可以理解为主动人格分裂，并且控制人格分裂程序，苏临给自己设定的是一旦做出了违反设定人道的事，那么精神状态和记忆就会回溯成刚刚穿越时的状态，也就是每次苏临回溯后，都会觉得自己是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来。】 靠着回神篇，正常的修仙界修士们，一时间压倒了归墟仙，但很快苏临又失去自我了，于是被他用回神篇照顾的那些走火入魔的修士又不正常了，因为他们分魂，其实全都通过苏临这個中枢，所以苏临疯狂的部分会时不时占据肉体出现，也就是某人突然自称苏临，但却是性格不同的疯掉的苏临，危害极大。 所以全天下也风行屠杀苏临的风潮，这也是主角在梦里会频繁被认出来攻击的原因。 这也是修仙界抱有正义，以及修士还有朴实道德观的最后时期。 在这个时期，人妖结合、伤害他人辅助修炼的方式，都是非常邪恶的，顾云生【主角第一个梦境中梦到的人】便是在这时候与妖魔烛九阴后裔结合（真爱），生下来一名后代（他后来的后代是血脉很稀薄的顾清秋，但烛九阴的感官等级很靠上，一部分靠精神传承，所以投胎也可以觉醒。 到了大梁，最初的大梁皇帝接收了神的力量，采取了最温和的蚁仙门，蚁仙门就是集结全门派的力量来堆出一个高战力的人（霸王项羽，真武大罗天真君，曾经接触过蚩尤的分魂，对纯粹的战斗有着极度的渴望）。 然而还是抵不过归墟仙，最终全修仙界堕落了，跟着归墟仙用各种阴险修炼方法，人丹之类的，最终击败了虚无海对面来的归墟仙。 之后大梁延续了很多年，这段时期凡人和神仙共存共知，世界被恐怖笼罩，因为修仙旁门左道太多，有着类似修为大爆炸（概念类似三体里的科技大爆炸，此处称之为修为大爆炸）的现象。 也就是短期内一个凡人通过某种途径走火入魔，干掉了另一个低等级修士，或者低等级修士突然爆发干掉金丹之类的。 并且凡人因为被修士的恐惧操控着，难以休养生息，生产力低下不说，生育率也不高，凡人越来越少，所以依仗人丹提升修为的效率也越来越低。 到了大梁末期，这时候顾云生的后代，也就是顾清秋，被灵龙宗当做血肉融合的素材，被大梁这一代的苏临救出来的，然后相处一段时间后，顾清秋爱上了苏临。 但当时的苏临已经回忆起自己和人家老祖宗顾云生的交情，顾清秋但对苏临而言是小辈中的小小小小辈，所以顾清秋得叫苏临叔叔，两人的关系十分微妙。 后来苏临又疯了，就不知所踪，而顾清秋则继承了苏临的想法，成了大梁的国师，因为这时候的大梁末代皇帝，想出了一个办法，顾清秋也认为这个办法也算是变相让人间变得更好，所以当了国师。 那就是利用天条来让凡人看不到仙人，只能甘受仙人杀戮，这样既能像养猪一样，让凡人处于一个自以为安全的环境中，好好生小孩，又能防止凡人中出现的逆天妖孽，杀戮修炼很多年的老怪，浪费整体战力。 而这就是最初的假天条，仙人杀戮凡人不会有任何代价，并且其实这个天条设立其实是全国百姓共同的愿望，凡人也甘愿被屠杀，只为换取一场美梦，大梁皇帝便是大夏的承天命者。 但天条这种东西，需要升仙，也就是进入化神更高一阶才能订立，所以大梁皇帝用的是一些小手段，只笼罩了大夏人口面积最大的一片区域，也就是后来朱九勤（苏临的弟弟苏天）穿越后的区域，僵神看到的被顾清秋黑球笼罩的京城。 穿越后的苏天，也就是朱九勤，一开始居住在自认为没有妖魔的世界，结识了一个好友，好友为了一场梦去了正日岛国，在那里遇到了妖魔，然后寄信给朱九勤，但后续来信被大梁官府截获，所以来暗杀，所以梦里苏临差点吃了一刀。 朱九勤逃过暗杀，想要去一探究尽，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逃离大梁官府的追杀，他去了正日岛，见识到了妖魔，真正认识到了这个世界。 并且在正日岛找到了进入又一轮清醒期的苏临，兄弟二人相遇，决定干掉大梁皇帝，让大梁的美梦彻底破灭。 再然后造反的时候，顾清秋发现造反的是苏临，找到了第二代苏临之后，自然就倒戈了。 三人经过一番战争，还有乱七八糟的操作后成功了，但想要覆盖天条需要升仙，苏临并没有这样的本事，因为使用黑弥天较多，接触了以前自己曾经觉醒过的感官和记忆，很快又要疯了。 而且他也得知当前现状其实是所有凡人心甘情愿的选择，但他反对众生共同作出的选择，觉得凡人不能把自己关在牢笼里，不应该只享受虚假的幸福，所以硬扛着天命，对大梁皇帝留下的阵法进行限制、 最终结果就是凡人依旧看不到仙人，但仙人若是被凡人“看到”，就会爆体而亡。 而黑弥天因为硬抗大夏天命，被钉下了十三根封魂钉，所以大夏一处地方天条开放，苏临所承受的天命的压制就会减弱一分，就会越来越强。 换句话说，其实苏临已经是当世最强了，接近半神，潜意识里追求的不是力量，而是自认为正确的天道。 苏临设下新天条的同时，也设立了后门，也就是很普通的暗语，用《刘子奇控偶术》不多不少控制第五十个人代替施法，天谴的因果就只会追溯到第五十个人，不会影响到真正的施法者，这个后门是让顾清秋用来管理新世界的。 做完后苏临又疯了，苏天和顾清秋继续管理国家，而顾清秋因为过于想要践行苏临的意志，觉醒了一些神奇的感官，导致更倾向于绝对的对错论，也就是玉京真人的理念，成了圣女，但因为灵龙宗的操作，阳寿将尽就要死去，于是设计了自己疯狂的戏码，进行了投胎。 洛槐南长大的村子边湖泊旁的大石头，就是天条后门的暗语，而《控偶术》就是顾清秋心腹送去让洛槐南父母保管的，以备洛槐南清醒后可以记起这些。但后来因为灭天帝的原因，这秘密还没被洛槐南知晓，就落到了丛冰清手里。 然后慢慢的，进入了主线，就到了现在。 新书发布：《赛博时代的不死者》 兄弟们我回来了，当然不是来更新邪神的，而是来给新书引流的。 特别是邪神这边的书友们我要多说几句，邪神很快就要申请完本了，但别担心，完本状态只是为了让新书有机会吃全勤，给我多一些微薄的收入，完本并不代表我不更新了，如果有机会，或者我的经济条件好转了，我会复更的。 上一本太监的书《怪谈盛行之后》我最后还是努力完本了，花了好大的工夫。 其实我当时一直考虑着要不要写完邪神，但我看了邪神大纲后，发觉实在难以继续。 怪谈能完结，是因为剩余的内容虽然不少，但硬扛着还是能写完的。 但邪神接下来如果要完本，要写的东西实在太多，我暂时想不出来怎么写完，而且邪神的均订只有500，并且在太监之前，追读就越来越低，实际的均订只会越来越少，因此很遗憾暂时没能力把它写完。 但如果有朝一日有更多人喜欢邪神了，我会回来写完它，或者我的经济条件比较宽裕了，我也同样会回来。 书名： 《赛博时代的不死者》 新书简介： 长生不死！无数人的终极追求。 青春永驻的外貌、漫长的记忆与经验，光是这些，就已经预定了人类顶尖精英的宝座。 在之前的几十个时代中，华钧一直都以主角的身份，活跃在历史的任何一个篇章中，凭借着无解的身体，长期霸占着主角的地位。 然而……随着科技发展，人类文明终于来到了赛博时代。 在这个时代，华钧的长生不死，似乎没那么好用了。 「妈的……这绝对是我经历过的最差的时代！」 《对话邪神：开局成为天尊信徒》新书发布：《赛博时代的不死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