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 第1章 佑染订婚(1) 傅染身着一袭大红色凤凰朝阳旗袍站在人群中央。 她难得盘起发,精致的小脸因化妆的原因分外突出,她个子高,脱掉鞋净身高正好170,这会踩着高跟鞋,累得要命。 傅染眉宇间透出股不耐,今天是她的订婚宴。 明傅两家联姻,大喜的日子。 她的未婚夫,是明家三公子,迎安市出了名的花花公子,首屈一指的美男,高帅富齐集。 傅染不怀疑他的相貌,他的确拥有一张能在第一面就能令女人觉得惊艳的脸。 可这会,他正在做的却是不要脸的事。 明家二老气得脸色铁青。 傅家二老好不到哪去,全场的眼光汇聚成同情的暖流,弄得傅染浑身不自在。她站在高台处,目光定在男人结实的背部。 他倒是知道挡在跟前,只不过要脸的话,别把事情做绝。 沈宁哭哭啼啼抓着明三少的衣角不放,“你真的要订婚吗?你说过只要我一个,难道,男人在床上说过的话都不能算数吗?” 明三少以修长指尖抚去沈宁眼角的泪,“乖,订婚而已,我不和她结婚。” 这次联姻轰动全城,记者媒体自然不放过里头的八卦。 “明三少,能给我们介绍下,这位小姐是谁吗?” “明三少,今天是您订婚的大好日子,您有没有想过,您的未婚妻还在场?” …… 傅染望了眼旁边的傅家二老,对方均避闪不及,更没有一点冲上去质问的意思。 她喟然低叹,摇摇头。 明家率先丢不得面子,二老已上前劝阻记者采访。 明三少和女子依依不舍。 “宝贝,乖,回去等我的消息。” “还要等什么消息,你都订婚了……” “成佑,别胡闹!”明家二老自然知道他是对这订婚不满。 “况子,”明三少朝旁边唤了声,“送沈宁回去。” 沈宁难得见明家二老一眼,怎甘心如此离去,谁人不知明三少是她的男人,要想抢,也得掂掂分量,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柔若无骨的十指握住男人的手腕,“成佑,我怀了你的孩子。” “啊——”周围,齐刷刷一阵惊叹。 明家丢尽脸面。 沈宁抬起头,却完全怔住。 明三少方才还温润的眸子,这会已变得阴霾冷凛,狭长的眼眸带着无比深壑的幽暗逼向沈宁,他嘴角噙笑,偏偏那种裹着阴冷的寒意还掺杂着令她无地自容的轻蔑。 他抬起手掌,轻顺她颊侧细发,“沈宁,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 “明三少,这位小姐说她怀了你的孩子!”旁边记者不忘‘好意’提醒。 “是吗?”他笑意渐染,天赋的好皮相优于众人,沈宁瞧不出这个男人的喜怒,他向来懂得深藏不露,“沈宁,你告诉他们,你怀孕了吗?” 他生气了。 沈宁这次没再判断错,他真的生气了。 “我……对不起,我没怀孕。” 明三少眼里的阴鸷即刻散去,他拍拍沈宁的脸,力道不大,但发出的声音听在她耳中,却刺得她耳膜一阵阵疼。 他保持住他的优雅,而她,自食其果,被大批闪光灯紧追不舍。 “况子,送她走。” 明家二老的脸色这才好看些。 “成佑,晚上我等你。”沈宁临走之时,丢下句话来。 明三少想起不远处还有个女人在等着他。 傅染眼见男人颀长的身子正一步步走来,他身着纯黑色手工西服,穿相不显正派,里头的白色衬衣随意敞开两个扣子,更没有搭配领带,他跃上高台,顿时一股子盛气凌人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傅染同他相视,这便是明三少,明成佑。 仗着身高优势,他居高睨望她的脸,细眉,大眼睛,樱桃小口,再往下…… 身材玲珑有致,胸前有货,是他喜欢的型。 “拿来吧。”他手一伸,富家公子哥的浪荡模样,司仪把戒指递到他手里。 明成佑执起傅染的手,她的手白皙细长,而他的,则透着性感的古铜色,他拿起戒指,往她中指套去。 硕大的钻石戒指才进去几寸,来至骨关节处,却见傅染屈起了手指。 “怎么,不愿意?”男人嗓音透着他独有的磁性,蛊惑力十足。 傅染抬起头,目光不经意瞥过男人敞在外的锁骨上,她靠他如此近,以至于能看清楚一排还未来得及消去的齿痕,她扫过男人坚毅的下巴,嘴唇真薄,鼻梁很挺,眼尾细而略弯,是典型的桃花眼。怪不得扫那么一眼,便要命的勾魂。 “傅染,”他轻念她的名字,“染字,是与人有染的那个染吗?” 傅染波澜不惊的潭底猝然激涌,她轻咬唇瓣,彼时的阳光洒向她吹弹可破的侧脸,明成佑眼见怒意染上她的眉梢,傅染用力收回手,戴进去半截的戒指摔到台上,发出叮咚脆响。 台下诸人均面面相觑。 明三少薄唇抿成一道乖戾的弧度,眼角挑起倨傲,“你不愿意?” 傅颂庭轻推旁边的妻子。 范娴忙上前,弯腰欲捡起那枚掉在香槟区内的戒指。 “住手,”明三少一个厉色丢去,“她自个不会伸手?” 傅染静立不动。 “脾气还挺大,我不过就说了句有染,怎么着?被人戳中痛处恼羞成怒了?” “傅染!”身后传来傅颂庭地厉喝。 一阵难忍的寂静后,傅染轻叹气,这头实在低的不情不愿。 范娴见似有缓和的余地,收回的手再度伸出去。 “让她自己捡。”他倒想看看,她的骨头能有多硬,能不能弯曲。 傅染走过去,发现台下的记者们正将闪光灯一一对准她的脸,得,她这一弯腰,可算卑躬屈膝了。 但她更知道,事情僵下去,她得不到好处。 顶多,明天报纸上的新闻头条这样写:明三少娇惜小情人,订婚现场弃正房。 傅染顿在那枚戒指跟前。 范娴面色悻悻起身,目光不敢同女儿对视。 傅染身上的旗袍是特意定制的,开叉至大腿根部,只要一做下蹲动作,立马见光。她顾不得许多,只能尽量小心地弯腰。 “慢。”原本在旁看好戏的明三少款款向前,他先傅染一步弯腰,拈起那枚戒指,他深壑的眸轻扬,薄唇浅勾,滑出一道斐然的春色,“我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这种事,该我来做。” 有惊艳和羡慕的轻呼蹿入傅染耳中。 明三少执起她的右手,把戒指缓缓套入她中指。 傅染抬头,不知怎的,目光再次逡巡至男人锁骨处那枚令人遐想的齿痕上,他把高调优雅玩弄的游刃有余,他这一弯腰,倒显得她多小家子气。 呵,好一个深沉而懂得周旋的男人。 台下传来阵阵掌声,明三少高186,头一点,便轻易地吻在傅染额前。 他贴向她耳际轻吻,“我看到你整条腿了,皮肤细腻,挺销魂的。” 订婚仪式顺利举行。 傅染松口气,总算得空小坐一会。 范娴端着餐盘来到她身旁,“小染,吃些东西,肯定饿坏了吧?” “妈,这就是你们要我将来嫁的男人?” “你这孩子,多少女人挤破头想坐上明家三少奶奶的位子,你……” 傅染拿起旁边的酒杯,一饮而尽。 “你……”要死,范娴二话不说夺过傅染手里的空杯子,“收敛些,拿出大家闺秀应有的样子,真想别人都知道你以前是什么样子吗?” 傅染嘴边沾着浅褐色的酒渍,她不以为然,“知道又怎样?大不了退婚。” “小染……” 傅染打断范娴接下来的话,“按着他们的要求,我以后要住到明成佑家里去,可能会很少回来。” “这个妈妈知道,你记清楚,早点怀上孩子,这样三少奶奶的位子你方能稳坐。” 傅染不再说话。 整个订婚宴彻底结束时,已近晚上9点。 几辆香槟色宾利车绕过云梯式喷水池进入会场,明家上下正在忙着送客人,明成佑走向为首的车子,司机为他拉开车门。 “你还不走?” 傅染闻言,跟上前,明成佑大掌轻握她腰肢,微一推,他随着傅染进入后车座。 窗户按着明成佑地吩咐打开,为凸显她的好身材,旗袍包裹紧实,呼气哪怕重一分,都能感觉勒的慌。 车子经过万达广场。 傅染撑着脑袋,闭目养神,耳际陡然一热,她扭头,望见明成佑凑过来的俊脸,“帮我打个掩护,我不会亏待你。” “什么意思?” 男人狭长的桃花眼泛出致命的性感,“我去见我小情人。”他轻扬下颔,“王叔,停车。” “三少,不回家吗?” “等我半小时,少奶奶要吃现做的哈根达斯。” 王叔一张老脸笑开,“少爷真是有心,好,我把车子停到路边去。” 车轮还未停稳,明成佑已推开车门大步离去。 傅染脸部有一瞬间的僵硬,说实话,她还从未遇上过明三少这样的人物。 王叔为人和蔼,趁着空隙,有一句没一句和傅染搭起话来。 四十分钟后,还不见明三少的身影。 一通电话打到王叔手机上。 “喂,太太……”王叔透过后视镜望了眼傅染。 “怎么回事,成佑不是比我们先离场吗?人在哪?” “太太,三少说要为少奶奶去买吃的,可能是耽搁了些时间,这会说不定在回来的路上。” “什么?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你把电话给傅染!” 王叔依言照做。 “傅染,怎么回事?这大晚上的让成佑为你奔波,你也不是三岁的孩子,想吃什么不知道忌口吗?就算改天去也来得及……” 傅染头疼地伸出手指,轻按眉宇,“妈,我们在万达广场,他去见他小情人了,可能,是宴会上来的那名女子。” 十分钟后。 傅染看见明成佑从不远处大步走来,他颀长的身影钻入车内,身上一股张扬的女士香水味随之溢满整个狭小逼仄的空间,扣子比离开时多敞开了一颗,那抹齿痕,仿佛深刻几分。 明成佑似笑非笑地盯着傅染的侧脸。 “少爷?” “开车。”他冷冷说道。 王叔小心地望了眼,看来傅染说的没错,明成佑手里哪有哈根达斯的影子。 “挺好,”明成佑挨过去,把傅染挤在窗边,他修长有力的手臂搂住她的肩膀,薄唇挨到她颈间道,“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车窗大开。 明成佑长臂依旧环在傅染肩头,不明所以的人一眼瞥过去,道是对恩爱璧人。 第2章 佑染订婚(2) 他手指修长,平日里定是个注重细节的人,连每个指甲都修剪的恰到好处。明成佑食指在她白皙如玉的肩部轻敲,他能感受到掌心内穿透而来的凉意。 她冷。 凉风如刺骨冰水,傅染尽管披着披肩,犹阻挡不住犀利阴寒。 王叔是个善于察言观色之人,立马要去关窗。 “开着。” “啊?”王叔稍瞪眼睛,从后视镜内小心观察明成佑的脸色。 “我热,”他掬起一把凉薄的视线投向窗外,搂着她肩膀的手仍不动,“我需要吹风灭灭火。” “是。” 傅染至此未发一言。 他有火,这倒是。说不定好事做到一半,只待临门一脚的时候,偏巧被打扰,看他匆忙而来,定是这挑起的火无法熄灭。 傅染挨冻,明成佑薄如刀刃的唇突然贴近她耳畔,随话而流溢出的热气直惹得她颊侧细嫩的肌肤无法安生,“你真是好样的,还没人敢在我背后捅刀子。” 她樱唇渐漾,夜色熏染的灯光折射在她眸内,傅染侧头,唇色潋滟,却与他意外之下贴得如此近,“我是你未婚妻,你若不当着我的面还好,要偷腥,便悄悄地进行,要不然的话,下次我说不定会当着你的面给你捅刀子。” 呵。 男人唇间逸出简单的字节,他点点头,仍将她逼在窗口死角内,这女人真做得出来,他无须怀疑,方才也已着了她的道。 香槟色车子穿过大型私人花园,游泳池碧蓝的湛色迎合旁边炫彩夺目的景观灯,傅染只觉脸侧一闪,眯眼瞬间,车已稳稳停住。 她跟在明成佑身后下车。 傅染轻昂头,明家的财势果然如外界传闻,夸张到任人踩踏的每个台阶都经过精心设计,两根雕刻盘龙聚首的罗马柱分站于明家大门口,红木大门结实澄亮,能一眼望到灯火通明的客厅。 明成佑率先走去,“爸,妈。” 李韵苓恨铁不成钢,咬着牙用手指指向儿子,“你啊!” “妈,我累了,先上楼休息。”说完,修长双腿已径自行至楼梯口,甚至不打算多看傅染一眼。明家二老眼见明成佑上楼,这才将目光投向傅染,“小染,方才究竟怎么回事?” 摆在台面上的事还要问,无非是想给明成佑找个台阶。 傅染只得重复。 “小染啊,你知道的,成佑还年轻,这会未定性,等他玩够后,定能对你一心一意,你放心,我会管着他。” “是,谢谢妈。” “订婚后,我们都是一家子,今晚你在成佑房里睡,明家的规矩我先前同你讲过,等你怀上孩子,哪怕成佑不答应,我都会押着他去民政局。天也不早了,歇息去吧。” 明家的这则规矩如若曝光,定会成为上流社会最大的丑闻。 这所独栋别墅是明三少的私人空间,李韵苓唤来近50岁的萧管家,以及保姆等诸人,待傅染一一见过后,她这才同丈夫明云峰相携回到在外的住处。 傅染倚在楼梯口,形单影只,脚上的拖鞋似乎预示着她女主人的身份,她身材窈窕,螓首峨眉,不经意显露出的风情令人难以招架,她同明成佑同龄,都才24。 无意间,傅染望见萧管家探出卧室的脑袋,视线撞个正着,萧管家难掩面色尴尬,索性开口,“少奶奶,还不睡?” “萧管家,我们才订婚,你喊我名字就行。” “少奶奶,这是夫人的吩咐。” 傅染未再坚持,见萧管家也没回屋的打算,这才不得不拾阶而上。 明成佑房门大开,似乎独等她自投罗网。脚步声踩着有些沉闷,傅染屏息,肺腑不知为何有种无名酸涩,她走进房间随手关门。 明成佑修长双腿交叠放于沙发跟前的茶几上,傅染环顾四侧,不想同他太过靠近,只能端坐在床沿。 明成佑翻看会报纸,一抬手,眼里意兴阑珊之色尽显,他啪地将报纸甩上桌,挺拔身姿跃然起身。 头顶,乃至身后大半个床都沉浸在阴影中。 傅染垂首望向男人的脚背。 “方才胆子肥的冒油,这会耷拉着个脸给谁看?” 傅染微抬头,看到明成佑的黑色爱马仕皮带,式样简洁大方,不愧是奢侈品的设计理念。 “我没耷着脸。” 他说一句,她无言以对都要顶一句。 明成佑薄唇挽成道浅弧,“我去洗澡。” 这会她真不知道如何接话。 指尖解开藏于裤腰内的铂金纽扣,一颗颗,男人胸前春色因此番动作而争相盛放,他平日注重健身,三颗扣子后,六块标准腹肌已显露于眼前。肤色健康,小腹紧绷,傅染顿觉脸部火燎似的滚烫,这样撩拨人,真是混蛋。 明成佑把衬衣随手甩向脚边,他大掌擒住傅染精致的下巴,将她的脸扳正,逼得她不得不直面这斐然情色。 傅染挣扎,“做什么?” “给你看还不好?” “你以为很吸引人?” 攫住下巴的指关节明显在收紧,傅染吃痛,“放开!” 明成佑果然依言松手,却把动作专注于那条皮带上,他啪地解开皮带头,拉掉西装裤的拉链。 傅染面部神色坍塌,忙掉头。 裤子松垮地落于地面,皮带碰触到实木地板,发出坚硬的碰撞声。 傅染下巴再度被扣,随之面部转向正前方,视线不偏不倚定落于明成佑那条黑色内裤上,由于男人生理结构与女人大相径庭,即使欲望沉睡,那一处,犹能望见令人面红耳赤的勃起。 她隐忍不住,扬起手来,尖利指甲刺入明成佑手腕,“放开我,松手!” “呦,你也有情绪?”男人不怒反笑,“坏我好事的时候怎没料到我心里多憋屈?” 他是心存报复。 傅染再度仰起头,脖颈以下,一颗盘扣不知何时松开,露出大片光洁细嫩的颈子,她肤如凝脂,脸颊潮红,菱唇因羞愤而微启,她挥掉明成佑的手,猝然起身。明成佑却已先一步按住她肩膀,由于起得急,傅染栽下去时有些狼狈,明成佑挥手松掉她的发髻,一头青丝瞬时闪过微漾的圈,倾泻于她脑后。 明成佑手掌斜插入傅染发丝内,她头皮一紧,紧接着上半身趔趄向前栽去。 傅染的脸蒙入明成佑腹肌内,他皮肤紧绷,滚烫的温度犹如才烧开的白水,混合着剧烈的水雾泼向傅染的脸。男人用劲,钳住她地挣扎,他冷眼盯着傅染头顶,“你只是我未婚妻,还没结婚就想管我?那以后的日子,你岂不是无法无天了?” 他做这么多,原来就是要给她点惩罚。 这男人,心思阴沉的骇人。 明成佑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 介乎于性感的体味跟烟草味之间。 而这些,傅染统统忽略。她几乎透不过气,两手无处安放,只得向前扣去。 至少,她能感觉到明成佑皮肤很好,不如印象中男子那般粗糙感,傅染憋得难受,顿觉胸腔内宛如即将炸裂一般疼,再不想法子挣开,她恐怕会成为首个被男人腹部给闷死的人。 傅染张嘴。 随着男人闷哼出声,她人已被甩至床上。明成佑垂首,他引以为傲的腹部赫然呈现抹清晰齿痕,四周留有晶莹的津液,他愕然抬头,像在盯着动物园内的某头猛兽,“你属什么的?” “兔子。” 明成佑嗤之以鼻,“兔子?我看是老虎吧?” 傅染手肘支于床面,侧起身要走,明成佑按住她左肩,“去哪?” “你家这么大,总有客房吧?” 男人薄冷唇瓣弯出不怀好意的笑,“你出去试试?我敢保证,萧管家这会正守在门口,你要踏出一步,半小时内,我妈必然赶来,押着你跟我睡一张床上,你信不信?” 想起方才萧管家探头探头的模样,傅染不信都难。 “订婚宴出现的那名女子,是你喜欢的人吧?” 明成佑俊眸浅眯,似在斟酌,睇见傅染的神色后,他了然于心,“既然不想做明家媳妇,为什么答应订婚?” “那你呢?”傅染抬头,想从那汪深邃中查找出些蛛丝马迹。 “你别妄想从我嘴里套出些话,跟我玩,也不掂掂自个几斤几两,我告诉你,我愿意得很,你管订婚宴那女人做什么,今后跟我过日子的是你。” 傅染差点气结。 明成佑顺势将她推倒,开叉的旗袍露至腿根,他双臂按住傅染肩膀,人往下倾,“今晚是我们的洞房夜,来吧。” 他暴露成这幅模样,傅染眼睛别开,明成佑如精心勾勒的五官逐步逼近她,男人手掌再度毫不客气扳回她的脸,“在床上要专心点。” “你真的要?”傅染索性不躲。 “你不要?” 傅染只听外界传言明三少风流成性,她以为会是个好对付的公子爷,没成想,他周旋的手段竟是一流。 傅染手指解开两颗盘扣,“好,开始吧。” 凤凰朝阳旗袍的衣角已折开,隐约露出黑色文胸带,明成佑居高睥睨,傅染指尖轻颤,她在赌,如若赌输的话…… 她眼睛盯向男人胸前,大不了,就是一个晚上。她既然答应订婚,也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明成佑身体某处,竟有了反应。他眼里闪过一丝懊恼,快速离开傅染头顶,三两步朝浴室走去。 浴室内水声哗哗作响,那声音听在傅染耳中,犹如一颗心被丢进了滚烫的油锅内反复煎熬,她辗转反复,两手急忙扣上盘扣。明成佑出来时,她已重新端坐在床沿。 他打开衣柜,当着傅染的面穿上睡衣。 衣柜内挂满琳琅满目的女式新款,连着标签,全是李韵苓令人准备的,果然,傅染只要带个空壳子来便行。 明成佑打开电视,这儿是他的家,他自然无所顾忌,两条长腿交叠,男人手臂枕于脑后,姿态悠闲地看起财经报道。 傅染从衣柜内找出内衣,再挑了件式样相对保守的睡衣,她徒步走进浴室,动作机械的把门反锁。 僵硬的双腿变得需软无力,傅染轻靠向门板,这会,她又是一个人了。 又是一个,陌生的,不属于她的家。 她眼里酸涩难耐,哭也没用。范娴说她性子凉薄,不似一般女儿那样是妈妈贴心的小棉袄,傅染轻拭眼角,他们只是都看不到她的心里去,也没人能给她爱。 第3章 佑染订婚(3) 明家的按摩浴缸足能用小型游泳池来形容,全自动温控效应,进口瓷砖拼接的地面,据说这种瓷砖每块都有严格的尺寸要求,一分一厘都不会差。 傅染洗完澡出去,刚打开,便听到明成佑正在打电话。 “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听到动静,他抬起视线瞥了眼傅染,“呵,我不和她上床……还能因为谁?你自个说呢?”明成佑嘴角勾起浅淡笑意,“是,她脸蛋不好看,身材没你好,我怕对着她做噩梦,好……明天我陪你。” 傅染走到床边,明成佑的视线自始至终如挥之不去的薄雾般笼罩住她,他屈起左腿,挂断电话。 “我睡沙发。”傅染说道。 明成佑似乎觉得理所当然,眼睛别向门口,他剑眉微蹙,神色露出丝恼怒,“还是睡床上吧,我妈说不定在哪个角落做了记号,要发现我们分床睡,非把我闹死。” 真是有其母便有其子。 生怕万一,傅染还是睡到了明成佑身旁。 他看电视看到很晚,傅染起先心有防范,但忍不住倦意来袭,等一觉醒来时,发现电视画面犹在闪烁,身旁并无动静,也不知明成佑睡了没,傅染背对着他,索性重新闭上眼,放了心睡去。 整夜,相安无事。 晨起,傅染穿戴整齐后,依着明成佑的意思,挽住他的胳膊来到楼下,李韵苓来的果然早,这会竟已守在了客厅。 “小染,成佑,昨晚睡得好吗?” “好。”明成佑不住点头,他瞥向右侧的傅染,眼角蕴含暧昧。 李韵苓带着二人走进餐厅,她朝旁边的萧管家使个眼色,后者则绕过红木餐桌径自上了楼。 傅染执起筷子,轻吐口气,或许明成佑昨晚说的对,这不,萧管家这会便去验收战果了。 明成佑吃了口粥,眼里闪烁出忽明忽暗的笑意,他知道,傅染有麻烦了。 不出一会,就听到萧管家噔噔下楼的脚步声。 怀里,抱着床被单,傅染觉得分外眼熟,这不是她和明成佑昨晚睡得那床吗? 萧管家面色严肃,朝李韵苓轻摇头,射向傅染的眼神,暗含鄙夷。 李韵苓啪地掷筷,方才的亲昵已烟消云散,“傅染,你竟不是处女?” 傅染咽入嘴里的半口粥,她望了眼旁边的明成佑,只见他神态自若的自顾吃着早餐,且薄唇轻抿,吃相优雅,似乎完全不打算介入这件事。 明成佑舀起汤匙的左手摆在身前,那枚订婚戒指刺得傅染眼里一凉。 言下,他并无护她之意。 李韵苓气的手都在抖,似乎应该把傅染浸猪笼、沉塘。 明成佑凉薄的唇微抿,他轻吹口皮蛋瘦肉粥,然后慢条斯理将匙子送入嘴中,整个动作连贯流利,自始至终,连余光都懒得去瞅傅染。 “妈。” “你别喊我妈。”李韵苓雍容华贵的面色泛出冷笑,她朝萧管家使个眼色,后者捧着那床被单来至她身侧。 “妈,是不是处女很重要吗?” “你这是什么话?” 傅染眼睛睇向旁边的明成佑,这男人花名在外,怕是处男之身啥时丢的,连自个都浑然不觉。 明成佑抬眸,好整以暇盯着她瞅,他懒得插话,偏又想瞧好戏。 “妈,”傅染脑子飞快地闪过应急之策,明家就是个大漩涡,在这生存要学会未雨绸缪,明成佑没有帮她的意思,但看着似乎也没打算拆台,“我们……” “你们什么,说!” 她故作为难,杏眸流溢出赧然羞涩,傅染对上明成佑嘴角的冷笑,“成佑说他不喜欢在床上,所以……所以我们是在浴室。” “咳——” 一口粥卡在喉咙。 明成佑抽出纸巾轻拭嘴角,李韵苓脸部的尴尬转瞬即逝,她瞪了眼明成佑,“这死孩子!” 傅染把手按向颈部,不经意间掩饰颈子内传来的燥热,她并未去看明成佑的脸色,李韵苓握住傅染另一只手,“你们年轻人啊……这个……”说着,还不忘再次瞪了眼儿子,“刚才是我心急,成佑这孩子鬼点子多,你能担待自然是好事。” 女人的第一次,难免不适,却没想到明成佑如此爱折腾,“萧管家,中午吩咐厨房给做顿好的,让小染补补身子。” “是。” 明成佑俊美无暇的脸凑向傅染,目光仅与她一寸之隔,傅染紧握筷子的手掌渗出薄汗,她强颜欢笑,只听得这公子爷说道,“是啊妈,得给她好好补补,昨晚真折腾坏了。” “你这孩子,不知道轻重!” “谁让家里的浴室装修得那么好,一看就有感觉……” 李韵苓忙打住儿子的话,“越说越往邪道赶。” 李韵苓料想傅染受了委屈,口气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特意让萧管家去准备东西,“小染啊,妈这有些上好的血燕和鱼翅,待会我让成佑跟你一道回去,刚到新的环境你可能会不适应,和成佑吃过晚饭再回来吧。” “谢谢妈。” 明成佑从傅染的脸上,却没见到丝毫波动,更别说是雀跃了。 用过早餐,傅染跟在他身后上楼,明成佑拉开墙壁内的暗门,里头竟藏着间二十平米左右的更衣室,傅染余光轻扫,只见一排排衣服挂放整齐,颜色由浅至深排列,不同样式的领带、皮鞋、裤子……等等,全都有专人负责配套。明成佑取了套接近休闲风格的手工西服,走出更衣室的门,身上的衬衣恰好解开最后一粒扣子,他当着傅染的面,毫不顾忌换好衣服。 傅染坐姿端正,身着香奈儿新款,她相信李韵苓的眼光,走出去,自然不想自己丢她的脸。 明成佑弯腰,那张谜魅般的脸凑到她跟前,他目光充满探寻,在她面部扫过一圈后,攫住她双眼,“方才你和我妈说的话……啧啧,你说在浴室,你是不是试过?” 傅染避开他的话题,轻描淡写,“我若不这样说的话,说不定这会已尸骨无存了。” “呵呵,”明成佑点头,似有赞同,片刻,眉头却当着傅染的面紧蹙,“我若任你这样发展,你岂不是真要骑到我头顶?” “你放心,只要不伤害我的情况下,你外面的事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明成佑瞅了她半晌没说话。 萧管家已将东西全部装上车,明成佑那辆迈巴赫驶出门口时,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傅染随之一阵轻松,她手掌撑起小脸,望向窗外。 那个家,她也不想回去。 车子穿过林荫大道,陡然刹车。 傅染上半身被安全带拉回,视线内,方才还有的苍郁这会转为车水马龙的拥挤,她抬头,望见正前方‘万达广场’几个大字。 “下车。”明成佑头也不回道。 “还没到西邻路。” 男人手指轻敲方向盘,他侧过头,嘴角漾出轻蔑的笑,“你摆了我一道,还想我跟你回家,让你长脸吗?” 傅染闻言,右手已推开车门。 “等等!”明成佑握住傅染的另一只手腕,指尖在她掌心内打转,“待会回来时给我打个电话,我的电话你有,我们就约在万达广场见面,然后再一道回家,知道吗?” 傅染抽出手,目光望向高耸入云的建筑群,也不知那名叫沈宁的女子住在哪一层? “你不是说对我在外的事会睁只眼闭只眼吗?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傅染下车,高挑的身影站定在车门前,“知道了。” 她把李韵苓准备的礼物一一从后备箱内取出来,明成佑迫不及待疾驰而去,把她形单影只地抛在路边。 傅染打车回家,才进大厅,迎面遇到保姆陈妈。 她拎着东西,目光望向四侧,“爸,妈,我回来了。” “呦,是小姐,”陈妈接过傅染手里的礼盒,“先生不在家。” “那我妈呢?” “和小姐在楼上房间呢。”陈妈脱口而出。 傅染下意识抬眼望向二楼,这会的笑,她想装都装不出来,“陈妈,傅家有几个大小姐?” 陈妈陡然反应,她小心翼翼地瞅向傅染,“就您一位。” “原来你还知道。”傅染说完这句话,人已上楼,陈妈轻拍胸口,现在的这位大小姐并不容易相处,真是世事难料,原本只有在电视剧中看到的画面,竟会真实的在傅家上演。 傅染的双腿带着她往前走,转过个弯,方向感明确,因为她断定她们会在那个房间。 果不其然,越是接近,那种其乐融融的欢声笑语便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般系数朝她涌来。 “蕊蕊,你看,你的房间妈妈还保留着,你想回来住的话,随时都可以。” “妈……”她听到声淡淡的叹息。 房门虚掩,傅染站在门口,感觉自己像个无家可归的幽灵。 “蕊蕊,”范娴抬起手,动作轻柔地抚过女子的长发,“我也想不到,你怎么会不是我的女儿?” “妈,别这样,血缘是骗不了人的。” “有时候,我情愿一直错下去。” 傅染纤细的手指不知不觉握成拳。她们的话,犹如最冷冽的薄冰,撕开她本就不堪一击的心脏。 “但是,这样也好,”范娴语气似乎一松,她眼神充满疼惜地望向女子,“若你嫁到明家的话,肯定会受委屈,但小染不同,她……”范娴说到这,语气顿了顿,她对傅染也有担忧,但最终抵不过心里的这种庆幸,“小染她性子强硬,相信不会吃太多的苦,总之,若必须要有一个人牺牲,妈妈会毫不犹豫选择保全你。” 听听,这是她亲生母亲说的话。 彻骨阴寒从脚底蹿至头顶。 没有什么,会比这种话更伤人。 傅染感觉到掌心生疼,她松开手,看到四个清晰的月牙印。她转身想走。 “妈,您别再说了……” 傅染顿住脚步,房间里坐着的那个女人,是她的妈妈,她不应该走。傅染强颜欢笑,举起千斤重的手臂,把门推开。 坐于床沿的二人皆是一愣,范娴面部的尴尬稍纵即逝,她不自然地起身,“小染,你怎么会回来?” 傅染在明家的那番侥幸脱险,她岂会知晓? “我回来看看你和爸。” 范娴面色悻悻,有些难堪,旁边的女子跟着起身,“小染,您好。” “今天我在街上正好碰到蕊蕊,就邀她来家里吃饭,正好你也在,我吩咐陈妈去多准备些你们爱吃的菜。”范娴说完,人已走出房间。 “小染,很高兴见到你。” 相较她,傅染却表现的极为冷淡,她走过去几步,倚靠着摆在窗前的那张写字台,“在那边,生活的还习惯吗?” 第4章 佑染订婚(4) “有什么习不习惯的?这是我的命。”女子眼神黯淡,傅染身上的那套衣服,对如今的她来说,怕是攒几个月工资都买不起。 “你的命已经不错了。” 女子闻言,面色闪过不悦,“你这话什么意思?” “傅应蕊,噢,不,尤应蕊,过去的二十几年,你现在过的,便是我当时过的日子。” 一句话,尤应蕊当即泪流满面,抄起床边的包大步往外走。范娴吩咐完,才来到门口,正好尤应蕊梨花带雨地冲出房间。范娴忙拦住她,“蕊蕊,你怎么哭成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妈……”尤应蕊捂住嘴一个劲摇头,哭得眼睛通红,“不,阿姨,我……我回家了。” “究竟怎么回事?”范娴心急如焚,平日里最见不得这女儿哭。 “阿姨……” 一听这称呼,范娴泪水哪里还忍得住。 尤应蕊挣开她的手,“我先走了。” “蕊蕊——” 傅染打开房门出来。 “小染,你对蕊蕊说了什么话?把她弄成这样!” “妈,我什么都没说。”她确实只说了那么一句话。 “那她怎会如此伤心?” 傅染面对范娴的咄咄逼人不想多说,她推开另一间房门,准备走进去。 “到底是小地方出来的人,毫无教养!”范娴反应过来时,这话已砸入傅染的耳膜内,她杵在门口,背光而立,看不清她侧脸的表情。范娴眼露悔恨,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小染……”她情急,忙要上前。 “妈,”傅染鼻尖酸涩,把通红双眼望向别处,“倘若我一开始就在你身边,你需要的教养,我可能真会一一做到。” “小染,妈妈不是这个意思。” “成佑还在餐厅等我,我得过去找他吃饭。” “让他来家里吧,我让陈妈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菜。” 傅染合上自己的那间房门,重重的,不留余地,“不用了 ,我都和成佑约好了,”她眼眸这才对上范娴,“今后我回来的话,会提前给你打电话。” “小染!” 傅染已大步离去。 她逃也似地冲出傅家,也听到范娴在身后的喊声,她头也不回,招了辆的士车后离开。 明成佑接通电话时,口气恶劣到极点,“做什么?!” “你几点回去?” “你管我?” “我从家里出来了,现在去万达广场。” “这会才几点?你又想坏我的事?给我等着,吃过晚饭我会打你电话,我警告你,这次再敢拆我的台,回家我就把你身子给拆了!” 男人说完,啪地挂断电话。 真凶。 傅染漫无目的乱逛,明明她有家,却把自己搞成无家可归,狼狈的自己都感到唏嘘。 她去电影院看了两场电影,出来时,5点了,随便对付完晚餐,她琢磨着时间差不多,索性在万达广场的长条木椅上开始等明成佑。 可直到7点,都不见男人身影。 傅染拨出手机号,却被告知已关机。 十层公寓,沈宁终于肯放下明成佑的手机,把电池的电全部耗完,可花费了她不少时间,明目张胆地关机,她自然是不敢的。 她走到其中一间房门口,里头传来清脆的碰撞声,只见明成佑窄腰几乎贴到桌面,性感的双腿前后站立,仿若精心勾画的五官上溢满薄汗,随着手臂的用力,一颗桌球精准无误落入洞内。 沈宁两手自身后抱住他的腰,“成佑,今晚留在这。” “别闹,我还有几分钟就打完。” 沈宁依言松手。明成佑喜欢她这点,听话。 男人心情似乎不错,把最后一颗桌球打入洞内后,沈宁再度偎上前,“留这过夜吧。” “几点了?” “早呢。” 明成佑走出房间,抄起桌上手机。 “我方才玩了会游戏,没电了。” 他把手机放回去,顺势将脑袋轻枕至沈宁腿上,“我休息会,到7点钟叫醒我。” “好。” 傅染买了杯热饮,心想再等等,明成佑差不多应该要出来了。 彼时已是夏末,特别到夜晚,秋风萧瑟寒冷,傅染圈紧双肩,她料想明成佑存心关了机,除非他主动联系,要不然的话,哪怕她打到手机没电都于事无补。 明成佑浅眠,睁眼时,沈宁搂着他的脖子正在看电视。 “几点了?” “啊!我忘记看时间了,”沈宁望向西墙的挂钟,“都10点了。” 明成佑两条腿落地,拿起自己的手机,沈宁双手圈住他手臂,“还要走吗?这么晚,反正你回去也是一个人住。” “今晚不能留在这。” 沈宁眼里藏匿不住失落,“成佑……” 男人穿上外套,头也不回,嘴里犹在应付,“乖,听话。” 话已至此,她若再纠缠,依明成佑的性子,估摸着该不耐烦了。沈宁送他到门口,“开车慢点,外面好像在下小雨。” “嗯。”随着话语落定,人已消失在电梯口。 明成佑驱车离开小区,这么晚了,傅染肯定是先回去了。 他手机没电,这回怪不得她。 经过万达广场,他狭长眼眸随意一瞥,两旁的车窗被雨水氤氲的模糊不清,似有几分熟悉的身影撞入眼中,他猛踩刹车。 明成佑推开车门,犀利雨势随风而落,脸部瞬时冰凉。 傅染抱着双臂,下巴几乎贴到膝盖,她两腿轻踮,完全没注意到正在接近而来的身影,旁边的木椅上,还有半杯未喝完的热饮。 明成佑修长有力的双腿站定在她跟前,头发丝的尖端,已被雨水给浸湿。 傅染脑子混沌,依稀犹在想范娴的那番话,她说她是小地方出来的人。 呵,她宁愿那个错误一直延续下去? 明成佑眼见她淋成个落汤鸡还不知道躲,他手掌搭上傅染肩头,“有染?” 掌心触到一阵战栗,他的手猝然被挥开,傅染抬头,眼里闪过刀锯般的疼痛,面色悲怆哀戚,竟是他从不曾在别人脸上见到过的,“我叫傅染!” “切,你瞎激动个什么?” “别叫我尤染,我不是!”她原先冻成乌青色的脸这会因激动而涨的通红,隐约能见颈间凸起的青筋,似乎再承受多一些的力,脆弱的血管便将崩开。 明成佑眼睛逐渐眯起,被她挥打掉的手背一阵酸麻,“吃枪药了?有本事坐在这别动,看谁搭理你!” 他转身就走。 傅染背后的景观灯孤零零地悬在半空,橘黄色衬出烟雨朦胧。她环住肩膀,冻得发抖,明成佑走出几步,颀长的身子顿住后,又大步折回,那张刀刻般精致的脸不经意流露出烦躁,他回到傅染跟前,“你走不走?” 傅染包内的手机陡然响起,尖锐声划破静谧而沉寂的气氛。 她没接,两手覆住面部后轻拭,鼻音有些重,“回去吧。” 明成佑狭长眼眸盯向她手里的挎包,傅染站起身,他视线逡巡,这才发现她全身湿透,走路摇摇晃晃,他一语不发,脱下外套裹住她肩膀,手工西服残留的余温如猛烈炽热的火源,傅染双肩瑟缩,竟有些不适应。她抬头,颊侧几缕细发紧贴,眼里筑起的冰冷城墙因他这一动作而遭受毁灭性沉陷,明成佑望了眼,眉峰轻蹙,“走。” 他手臂环住傅染,把她带回车内。 直到扣上安全带,明成佑留在她身上的古龙水味道还是未散开,傅染不喜欢男人用香水,因为她从没见过一个男人能把香水那种神秘而谜魅的感觉诠释得如明成佑这般深邃。 他发动引擎,把暖气打开。 “你给我打电话了吗?” “打了。” 明成佑点头,踩下油门,“我手机没电了。” 他简单交代句,并不打算多说,他向来恣意妄为,哪怕害得傅染在雨中苦等这几小时,也像是同他毫无关系,该是她受的。 傅染对他的事没有多说什么,也不管是虚情还是假意,她把头望向窗外。 此时,已近深夜。棉线似的雨珠很是细密,若无路灯的映射,很难见到这般光景。路面湿了一层,但并未积起雨渍,偶尔有下班晚归的人,步子也不匆忙,犹如闲暇时散步似的漫不经心。 “吱——”剧烈刹车声震破云霄,将傅染游离在外的思绪拉回。同时被拉回的,还有缚在安全带下的上半身。 “妈的!”耳边传来明成佑的低咒。 他推开车门,凛冽之姿尽显,“谁他妈敢挡我的道?” 也是,在这地盘,天大地下也不如明家大,谁人不知明云峰手心捧着的这个小儿子乃是当今太子爷,那可是跺跺脚,玉皇大帝都得发颤的人物。 而偏偏,横在前方的是辆外地牌照的车,车主也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你睁开眼睛看看,你怎么开车的?” “我如何开车还用你来教,你混哪的?”明成佑倚在车前,两手环胸,虽然年轻,但天生的尊贵与桀骜越发衬出整个人咄咄逼人之势。 这般恣意的年纪,这般无法无天,哪怕隐匿再深,但毕竟年轻,傅染的目光透过挡风玻璃落到明成佑的侧脸,谁也无法预料,如今,这天神般的男子,竟会在有一天,变成了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彼时,他已不再是现在的明三少了,自然,那都是后话。 青年捋起衣袖,“不想活了是不是,识相点给老子滚蛋走人!” 明成佑原先修健双腿交叠着倚在引擎盖上,这会眼里厉色难以藏匿,微扬起的发尾已显犀利,他目光冰冷似铁,正欲开口,却听得一阵甩门声传来,接踵而来的,是高跟鞋踩过地面的坚硬声,“滚,你才给我滚蛋走人!” 青年嘴巴轻张,足能装下个鸡蛋,这会才反应过来,他恼羞成怒,“臭娘们,找抽呢吧?” “好狗不挡道,给我死开!” 明成佑侧着头,表情晦涩不明,冷毅嘴角微抿,这女人…… “你——”青年气结,被一个女人当街喝骂,何等的没面子,他抄起拳头就要冲来,明成佑眼里一晃,大步跟上时,手臂只来得及揽住傅染的腰。 不盈一握,说的便是这般感觉吧? 傅染腰肢细腻,他只轻用力,她倒在他怀里就难以再动弹,明成佑无意识圈紧,竟有种想将她用力揉入骨血内的冲动,他手掌随着傅染的动作在她腰际摩挲,青年趁机挥拳冲来。 他脚下已有动作。 却不想身前的傅染还是快他一步,尖细高跟鞋随着踢起动作,直接甩到了青年的脸上。 明成佑再难抑制,轻浅爽朗的笑在她头顶漾开,傅染踮起右脚,被他带着往车边走去。 第5章 佑染订婚(5) “他奶奶的!”青年两行温热鼻血挂在嘴角,明成佑打开车门把傅染塞进副驾驶座,旋身一脚正中青年胸前,他绕过车身回到车内,发动引擎后,车子狂飙出去。 临走之时,迈巴赫擦过宝马车车身,能听到剧烈的摩擦声。 “啊!我的车!” 傅染眼睛从后视镜收回,车速奇快,没多久便将青年的鬼哭狼嚎甩在后头,傅染望向迈巴赫前侧的痕迹,“你的车可比他的贵。” 明成佑不以为意,打开音响,欢快的曲调填塞满整个狭小的空间,“我又不缺钱。” 傅染顿觉一阵惬意,她打开车窗,任由初秋犀冷凉风系数灌入,她手肘支于窗外,拂开被吹乱的长发,傅染浅笑出口,眼里的寂寥生根发芽,她手掌把额前碎发向后捋,露出光洁饱满的前额。她轻呼出口气,胸腔内却犹如被一根根铁钉给扎过的疼,傅染把脸别向明成佑,“没见过这样的傅家大小姐吧?” 她唇瓣含笑,明成佑望了眼,双眼却定住后再难别开。 傅染嘴角的那抹苦涩,似乎能传染,明成佑只觉心里堵得慌,她偏偏笑得难以抑制,两个眼眶跟着湿润,如果范娴看到她这幅神经质的模样,肯定又要说她丢傅家的脸。 恐怕,傅家的脸都已被她丢尽了。 她尽管小心翼翼,处处周旋,却代替不了尤应蕊在傅家的位置,哪怕……她才是他们嫡亲血缘的女儿! “啪!” 明成佑挥起一掌击在傅染腿部。 她痛地惊呼出口,“啊——你做什么!” 肉色丝袜下,能看到白皙腿部被打出通红的手掌印。 明成佑目光不屑地扫向傅染,定在她光着的右脚上,“你这副样子回家,被慈禧太后看见,你死定了!” 他说的慈禧太后,便是李韵苓。 穿上明成佑给她在店里随便挑来的一双鞋,傅染整了整衣着,回到依云首府时已近凌晨。 明成佑把车驶入车库内,所幸李韵苓已回到自己的住处,要不然又得一通唠叨。 傅染没想男人手劲如此之大,直到回房时,左腿犹在隐隐作痛,手掌红印在白皙肌肤的衬托下,愈发明显,她一瘸一拐,只见出门时明成佑随手换下后丢在地上的那套衣服已不见了身影,看来萧管家动作够快的。 明成佑随手解开两粒钻扣,白金烟盒同打火机一道被丢在床头柜上,他左手轻枕于脑后,右手横出床沿外,“喂,你离开傅家时可真够早的,他们没留你用饭?” “眼见你没同我一道回去,留我做什么?”傅染站立于窗前。 明成佑浅笑了声,“这话里头讽刺意味真够重的,我说到底只能算半个女婿,你可是他们的掌上明珠。” 是吗?傅染不经意挑眉,她想起了那个曾经叫过傅应蕊的女子,瞧这名字起的多好,花蕊一般,如若不是命运不济,她该是这辈子都被人捧在手心里的。 “能换个话题吗?”傅染说完,在另一侧床沿坐定。 明成佑抬起腿,在她腰际轻踢,“喂!” 傅染全身黏稠,想起身去洗澡。 “我饿了,去厨房给我做点吃的。”不愧是明三少,说话都带着绛贵的命令式口吻。 “给你拿些点心吧。” “不要,我不吃没营养的食品。” 傅染先去浴室洗澡,当温热适中的水冲刷至全身,也可能是冷的太久,她瞬时感觉温润环抱,肌肤脆弱的氤氲出潮红,偌大的室内凝结起水雾,连视线都跟着模糊。她在镜子前将头发吹干,胸前只以白色浴巾紧裹,还未来得及换睡衣,镜面犹如无需雕刻的画板,傅染伸出手指,在上头写了两个字。 心里划过难言的异样,她盯着那两字怔怔出神。 “砰砰砰——”敲门声传来,“好了吗?” “马上就好。”傅染立马收回神。 明成佑发出低咒,也不知在说着什么,傅染手掌刚触及到架子上的衣服,便眼睁睁看到浴室的门被推开,浴巾挽起的结已被她打开,傅染惊得急忙环在胸前,“你怎么进来的?” 明成佑不以为意瞅了眼,傅染目光顺着他的视线落到门上,“你有备用钥匙?” 明成佑边走,两手忙不迭解扣子,“这是我家,我要什么没有?别跟防狼似地防着我,跟你睡一张床上都没碰你,何况是在这……”他脱掉衬衣,复又想起什么似地回头,“对了,我可还记得你对我妈说的话,你是不是真的跟别人在浴室做过?” 傅染抱起衣服往外走。 “快给我去弄吃的!” 门哐当掩起。 明成佑解开皮带,视线陡然扫过镜子,傅染留下的字这会已显模糊,字体尾端的水汽化作水滴,正蜿蜒盘亘而落,他忍不住靠近,嘴里轻念。 哥哥。 男人星目半敛,尽管他对和傅染订婚的事不上心,但她是傅家独女,这事他还是知道的。 那这哥哥指的是谁?情哥哥? 明成佑阴兀的眸子划出抹冷笑,手掌从镜面抚过,那块地方缺失后,照出了自己的脸。 洗完澡出来,他边系浴袍带子边走下楼,正好傅染弯腰找东西的身影撞入眼帘,“你找什么?” “有面吗?”她头也不抬。 明成佑拉开雕刻精美的红木餐椅,“你当这什么地方?再说我不吃那种玩意儿。” 傅染拉开冰箱,“那你想吃什么?” “先来碗鱼翅漱漱口。” 傅染取出一个西红柿两个鸡蛋,她看到摆在里头的龙须面,明云峰有时会在这吃早餐,他酷爱面食,体贴周到的萧管家自然会准备妥当。明成佑食指轻叩桌面,完全一副大爷的模样,“你快点!” 第6章 佑染订婚(6) 傅染在厨房忙活半晌,没多久,熄了火,从厨房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多的那碗摆在明成佑面前。 他倒没再计较,兴许是真饿了,拿起筷子二话不说吃起来。 傅染晚饭是随便对付的,这会也饥肠辘辘,她头发没扎起,随着俯下身的动作,黑发如丝绸般滑落,她不得不将左手按住发丝,这样一来,整个白皙的侧脸便呈现于人前。 她眉如远山含黛,五官小巧精致,皮肤甚好,即使不化妆都胜人一筹,明成佑余光轻扫,不觉间,咀嚼的动作变得缓慢起来。 傅染未察觉,继续埋头吃着碗里的面。 他想起她在车上所说的话,那副表情,孤立无援的甚至令人不敢靠近,傅染端起碗,喝了两口汤,明成佑眼角浅眯,她这样子,确实不像傅家的大小姐。 填饱肚子后,她准备上楼。 “等等,”明成佑扣住她手腕,“我还没吃完。” “我困了,先上去睡觉。” “不行,给我坐着。” 偏他吃相优雅,所以速度极慢,傅染手肘支于桌面,一边哈欠连连,好不容易等到明成佑起身,她竟连抬腿的力气都没了,上楼梯更是半闭着眼睛,回到卧室简单漱洗后,一头栽在大床上。 凌晨时分,正好有球赛,明成佑把声音开得很响,他似乎不懂如何顾及她人,傅染辗转反侧,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得把头钻入被窝内。 睡意朦胧间,似乎听到旁边有打电话的声音。 “况子,瞧,点球大战,你混蛋又输了,明儿在迷性你做东,别忘记多找几个美人,上次那些你哪挖来的,给爷当粗使丫鬟我都嫌磕碜……” 傅染无意识翻身,杏眸睁开道缝,依稀见床头灯还亮着,那灯光衬出男人流光溢彩的脸,怪不得明成佑有第一美男之称,这般光景,连她半梦半醒间都能被迷惑了去。 他垂眸,目光不期然与她相对,他心情格外好,冲着电话那头道,“就这样,明晚8点迷性见。” 傅染听到电视声音喧闹无比,似乎是球赛结束后的音乐,明成佑上半身窝回被中,一臂之遥的距离被迅速拉近,他结实胸部直抵傅染背后,修长手臂搂向她的腰,薄唇贴近她颊际,嗓音魔魅道,“有染,想我要你吗?” 他赢了球,心情自然畅快,这不,看着傅染孤零零躺在身旁怪可怜,怎么也得安慰安慰。 有染,有染。 这死男人,真把这名喊上瘾了? 宽敞的客厅内窗明几净,园中有花匠正屈身忙碌,除草机的声音其实算不得大,顶多就是正常分贝。 傅染吃不惯西式早餐,只要了碗清粥,摆在明成佑手边的盘内则要精致繁芜许多,两块现烤的面包,五分熟的荷包蛋以及几片火腿,据说他火腿都惯吃一个牌子,换了还真不行。 明成佑轻呷口牛奶,萧管家命人将东西一一摆上桌。 明家的佣人除去萧管家外,其余都住在别墅旁的副屋内,明成佑不喜管束,如若不是李韵苓执意,他非把萧管家也一道赶出门不可。 “三少,昨晚睡得可好?”萧管家脱口问道。 傅染自顾往嘴里喂粥。 只听得一阵摔刀叉的声响连带桌面好几个碗碟遭殃,淡黄色千岛酱溅上傅染手背,餐桌正中央摆放新鲜百合的花瓶也被外力击得震出脆响,“一大早吱吱乱叫还让不让人吃饭了?赶快让他们歇火,要不然我非得把除草机往那些个不长眼睛的头上去刨!” 萧管家大怔,平日里除草也是这会时间,怎没见这爷闹得慌? “是是,我这就吩咐他们停掉。” 傅染取过旁边的消毒毛巾,擦擦手,尔后继续用早餐。 “你胃口挺好的啊?” 明成佑嘴露讥诮,似笑非笑盯着她看。 昨晚他好心好意挨近她,心想明傅两家联姻,首要的不就是折腾个孩子出来么?这孩子不孩子的他倒是没想那么远,只想着这成天躺一张床上的人,好歹也要增进感情不是?明成佑自认为他相貌一流,身材一流,往那随便站站,那绝对是个颠倒众生的人物,哪料想到他才说出那句话,耳朵竟钻进傅染的笑声,“呵呵,不想。” 瞬时,满腔热情被兜头浇熄,像这种公子哥玩女人的手段哪个不是拔尖,但遭人无情拒绝,那肯定是头一遭。 说出去,他明三少还要不要混了? 傅染仿若不知情他为何会恼,“胃口当然好,我没病没痛的。” 耳中再度传入男人冷冷的笑声,他推开椅子起身,在傅染将一口粥送入嘴中之际,男人毫不留情丢下两字,“饭桶!” 花园内已恢复静谧,阳光明媚动人。 傅染并未因明成佑的话而影响食欲,吃过早餐,照例在园子逛了圈后这才回到卧室。 明成佑背光而立,左手插入兜内,细碎的阳光跳跃在男人黑色鬓角处,他身材健硕高大,站在落地窗前,大片阳光拂于身前,“别提沈宁不沈宁的事,你何时啰嗦的跟个八婆似的……要玩好好玩儿,那地儿她找不着,订婚宴的闹事不过是我和她演的一场戏,谁让他们自作主张来着……”明成佑转身,看到徒步走进来的傅染,“你先定位子,还是老时间,8点。” 似乎没给对方说再见的时间,他立马挂断电话。明成佑神色未变,傅染也权当没听见。 “今晚我妈去参加个慈善晚会,应该是不会过来的,我晚上有事不在家吃饭,还有……”明成佑抬起手指虚空轻点傅染几下,“依着我妈的性子,可能半夜会杀个电话来,你就说我睡着了,知道么?要再敢坏我好事,这次我绝不再饶你!” 傅染点头,“噢。” 她已同明成佑达成共识,自然会睁只眼闭只眼。 第7章 最美高潮(1) 迷性是家集娱乐餐饮以一体的高档会所,别看这名起的不算雅致,但光看泊在停车场的豪车便能看出,出入此地的非富即贵,一般人几乎沾不上边,更甚至被外界传闻,是个奢靡无度的逍遥窟。 天字vip包厢门口,推开门进去,该到齐的一个不少,见明成佑走来,沙发上几人相继起身,“三少可算是到了,订婚后到底不一样,沉浸在女人怀里爬不起来了吧?” “岂止是怀里,俗话不说温香软玉吗?” “呦,这女人身上软绵绵的地方多了去呢,你说的是上头呢,还是……” “瞧这嘴巴贱的,才去检察院工作几天,别的没学会,倒是学成身无敌的本事。”明成佑修长双腿绕过茶几,踩着地毯来到朝南沙发内入座,右手手肘更是不客气地搭在方才开口的那名男子肩上,“况子,你家老头要知道你在外是这幅流氓腔,还不气的胡子倒竖起来?掏出配枪直接毙掉你命根子?” “你得了吧,打小在院里就喜欢欺压我,好不容易摆脱你魔爪,这才见面又要挤兑个半天。” 谁人不知,这明三少自小就是个混世魔王,而今,更是个被宠在心尖上,只手遮天又谁都惹不得的主。 天字包厢实际是个套间,众人簇拥着明成佑来到一张能坐二十来人的圆桌前,况易示意服务员开始布菜,明成佑当仁不让地坐在主位。 傅染用过晚饭,才在客厅的沙发坐定,就听得汽车鸣笛声由远及近,她以为是明成佑回来了,站起一看,吓得脸色微变,“妈?” 李韵苓身穿浅米色晚礼服,头发盘起,一套祖母绿首饰衬托出高贵典雅,她步入客厅,四处望了眼,“成佑呢?” “他公司临时有个会议,”傅染挽着李韵苓坐入沙发内,“妈,这么晚了您怎会过来?” “你爸正好有事去趟部队,我呆在家闲得慌,慈善晚宴结束后不想多呆,心想着不放心你和成佑,过来看看。” 萧管家把水杯递到李韵苓跟前,“夫人,喝茶。” “萧管家,我今晚留在这。” “是。” 傅染细挑的眉角轻跳,明成佑临走时的警告声犹在耳边,李韵苓端起水杯,不着痕迹望向旁边儿媳,“小染,这成佑倒是什么时候回来啊?” “妈,他说可能会忙到很晚,您先睡吧。” “最近有什么好的片子吗?走,到楼上陪我去看会电影。” 傅染脑子里正想着如何才能通知明成佑,李韵苓这会却已先一步牵起她的手上楼,手机不在身边,这几日她对这座别墅已有了解,李韵苓推开其中一间房间,里头是个能容纳十几人的小型影院。傅染垂首跟过去,趁着李韵苓摆弄的空隙,顿住脚步说道,“妈,我回趟房间。” “你难得才能陪陪我,难道还要躲着吗?” “不是。” “这就得了。” 播放的是部很老的片子,京剧味挺浓,傅染百无聊赖,她与明成佑还在磨合期,他不痛快的话,自然不会给她好过。 约莫半小时后,傅染仍坐立难安,手掌轻抚膝盖,“妈,我去上个洗手间。” 李韵苓眼睛不眨地盯向大屏幕,相较方才的亲近,这会脸上显露出的是种近乎严肃的神情,她跟着段京剧轻合拍子,头似乎点了下,也不知是在回应傅染还是看得太入神。 傅染却已顾不得那么多,起身后大步离去。 没过一会,萧管家走入房间。“夫人。” 李韵苓轻拍身侧座椅,示意她坐。 “夫人,少奶奶怕是要给三少打电话。” 李韵苓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躺好,她自然是掐准时间的,这会儿,说不定那边已闹开了,“她现在打也是来不及的,萧管家,这电影真不错,你陪着我看出好戏吧。” “夫人,我怕……三少回来会闹。” 李韵苓手指交扣,食指在手背轻点,她微乎其微地叹口气,眉宇间似有愠怒,“她以为帮着成佑真能明哲保身?她想撇清,殊不知这世上还有四个字,叫事与愿违。” 天字vip包厢内,酒足饭饱后,一行人重新窝回沙发,负责的经理知道这几位爷的喜好,老早便带着几个姑娘作陪,因着酒精的作用,各自也都搂着抱着玩开,点单录甩在旁边,除去刺激热情的背景音乐,谁还有那闲心思去唱歌。 伏在明成佑胸前的姑娘最多20出头,满口糯糯的江南话,还喜欢拉着尾音,“三少,三少……” 况易在旁受不了地指指耳朵,“我他妈的骨头都酥了。” 明成佑自顾呷口酒,视线落到况易正被一只纤纤玉手抚摸的胸膛,“这么个摸法,棉花都得硬了。” 话语刚落定,旁边哄然大笑,埋在况易颈间的女子似乎是在害羞,削减脑袋一个劲往他怀里拱,“易少,你听听,你听听……” “别……”况易笑着用臂弯搂住女子的肩,说来搞笑,他一个大老爷们天不怕地不怕,却最怕痒,“再闹,当心我在这把你办了。” “嗳,”他见明成佑置身事外,自是不爽,况易以眼示意那江南女子,“你这叫法可不行,多见外,得多唤几声好听的。” “是吗?”她两手勾住明成佑的肩,姣好面容挤到他跟前,“哥哥,好哥哥……”手臂缠得他几乎难以呼吸,旖旎灯色悬空在男人头顶,借着唇齿间清冽的酒味,女子仔细端详跟前这张脸,这男人果真不负盛名,好看到精致美艳与性感等词都不足以来形容,怪不得外界都有传闻,要想勾住明成佑的心不容易,因为一个极品是很难看上比自己稍次的东西,可这般姿色,又去哪里才能寻得? 明成佑俊眸轻阖,嘴里似在回味哥哥二字,他想起浴室镜子上残留的那两个字,蜿蜒模糊,却真真切切存在过。 “知道你家哥哥最擅长什么吗?”况易在旁不住煽风点火,“他舞姿可是一绝,往你身后那么一贴,保管你销魂的站不住脚。” “真的么?哥哥,你会跳舞?来一段嘛!” 明成佑手掌贴在女子腰际,但笑不语,只用手指轻点况易。 傅染回到卧室,反手把门掩起,她生怕被李韵苓察觉,拿起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后立马拉开落地窗来到阳台,指尖按出并不熟悉的那个号码。 彩铃是首热情洋溢的拉丁舞曲。 包厢内回荡的喧闹及背景音乐掩盖住那一点铃声,女子顺势坐到明成佑腿上,他手掌在她下摆处若有若无轻探,“想看我跳舞?你知道我的舞姿何时最好看吗?” 女子吃吃笑着,挨不住营造出的暧昧,她倾身向他颊侧望去,眼睛不经意瞥向门口,菱唇轻撅,显然望到对方眼里的不善,她努努嘴,“这人谁啊?凶死了!” 明成佑循声望去,看到面色惨白的沈宁站在不知何时被拧开的包厢门口,眼神冰冷受伤,直睇住他不放。 傅染握住电话,挂断后再次拨通,还是无人接听。 门外传来萧管家的声音,“少奶奶,夫人让您过去。” “噢,好。”傅染急应,只得给明成佑发条短信,生怕李韵苓等得不耐,短信内容简洁明了:有事,速归! 男人高大身影迅速穿过回廊,相比身后紧随而至的凌乱步伐,他倒身形稳健,只不过勃怒隐在眼底,那双狭长妖娆的眸子犀利骇人,迷性大厅内,切割均匀的地砖光可鉴人,沈宁小跑上前,抱住明成佑左臂,“成佑,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 男人止步,嘴角弧度似笑非笑,视线轻垂直沈宁纠缠住他的一双手上,“你错在哪?” “我……我不该擅自出来找你。”尽管知错,口气却避免不了委屈。 “沈宁,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明成佑出门时,并未向别人透露行踪。 沈宁慌忙从手包内掏出自己的手机,胡乱翻找后递到明成佑眼前,“是有人发短信告诉我的,成佑,你别生气,我……”想到先前那名犹如水蛇般缠在明成佑身上的女子,沈宁咬住唇,又想哭。 “把眼泪憋回去,先把事情说清楚。” 沈宁抽泣,“我也不知道,收到短信时脑子一热,我没多想……” “脑子热你就到这地儿来撒泼?”明成佑怒意半隐半现,方才在包厢内被沈宁一闹,况易他们早各自散开,“你先回去。” “成佑,我真不是故意……” “沈宁,你想过谁会给你发这样的短信吗?” “我不知道。” 明成佑大步离开,“你好好想想。” 服务员端着托盘自厅内经过,上头摆着三两瓶顶级轩尼诗,他弯腰打招呼,“三少。” 沈宁眼见明成佑背影坚定,急忙上前欲拉住他手臂,明成佑肘部故意在服务员腰际一撞,对方手里的托盘应声落地,碎玻璃渣子哗啦啦直洒到沈宁脚边,她惊愕顿足。明成佑面露不耐,“你闹够了没?” 离开时,他朝服务员又说了句,“把这些都记在我账上。” 李韵苓精神很好,看完电影非拉着傅染在客厅喝茶,明成佑气冲冲回到家,步入客厅正好看到李韵苓和傅染有说有笑,后者模样乖巧,见到他先是一怔,继而轻松开口,“你回来了。” “你个死孩子,去哪玩了现在才回来?” 傅染不着痕迹睇向李韵苓,她先前分明说过明成佑公司有事,生怕他说漏嘴,她抢先开口,“不是说好公司再忙都要回来吃晚饭吗?” 李韵苓唇瓣噙笑,招手示意明成佑坐到身侧,“满身酒味,也不知道在家好好陪小染。” 明成佑两指轻按眉间,“妈,我有事,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一早就来了,多亏小染陪我看了两场电影。” “是么?”明成佑视线穿过李韵苓颊侧直睇向傅染,她只以为自己替他躲过李韵苓地逼问,甚至更以为,她和他这出戏配合的天衣无缝。 明成佑陪李韵苓说了会话,眼见时间已晚,这才各自回到房间去休息。 傅染坐在床沿看会书,明成佑掏出手机,这才看到上面有个未接电话,显示时间正是沈宁闯入包厢之时,他笔直双腿站定在床前,李韵苓一早就来了别墅,傅染若真想通知他,大可选个合适的时间,岂会这么巧合? 第8章 最美高潮(2) 由于傅染背对他,再加上心思埋在书内,所以察觉不出男人幽邃眼中的异样,他解开两颗钻扣,身子绕过床尾在傅染身侧坐定,陡然凹陷下去的床铺给人的感觉犹如行走在彼岸,却突然落入水中那般下沉,傅染急忙抬头,只见明成佑那双黑眸中蒙着桃花一般的潋滟之色。 “我打你电话怎么不接?” “噢,当时正好有事,”明成佑面露闲适,脸部波澜不惊,他从皮包内抽出张镶嵌金边的卡递给傅染,“这迷性的vip金卡,送给你,有空带朋友去玩玩。” 傅染伸出手,却似乎在男人脸上瞧出丝不怀好意,待要细看时,只见他唇瓣轻勾,笑的有多祸害便有多祸害。 晚间,沈宁打过不少电话来,明成佑嫌烦,索性关机。 早上当着李韵苓的面,二人自然表现亲昵,傅染跟在明成佑身后来到车库,傅家虽不及明家有钱,但订婚时还是买了辆红色奥迪车当做礼物,也有几分陪嫁意味。 傅染单独经营间舞蹈工作室,生意一直不错,她和明成佑的车在大门外分道扬镳,工作室设立在繁华的商业圈内,周边有购物广场,停车方便。 她不到四点便约了好友宋织和秦暮暮,曾答应订婚后会请她们大搓一顿。 西餐厅门口,傅染停好车,见俩y头杵在门口,见她走来,宋织大步上前,右手臂毫不客气勾住她的脖子,“好你y的,有了老公到底不一样,我靠,吃饭还找这种地方,老娘还没用过刀叉呢。” 傅染笑着去掰她的手,“斯文,斯文,当心哪个金龟婿经过被你给吓跑了。” 宋织扯起嗓门,半边身子几乎挂到傅染手臂上,“我可没这命,今天晚饭应该你老公请,不宰他一顿我睡不着觉。” “我还没结婚呢!” “装处呢你,”宋织屈起食指向傅染前额用力弹去,“你男人长成那样,难道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把你办了,我看他晚上才睡不着觉吧?” 傅染吃痛,拉长声音喊道,“吱吱——” “再喊我这名字老娘不活了——” 相较宋织,秦暮暮则斯文的多,二人都是傅染的高中朋友,家境平平,那会却玩的最好。 宋织秉承狂宰资本家的精神,管它吃过没吃过的点了一大通,秦暮暮在旁轻拉她手臂,“吱吱,吃不完吧?” “她有钱,她老公更有钱。”宋织朝傅染挤眼,傅染兀自喝茶,眉宇含笑,“想吃什么都点吧,暮暮,别给我省钱。” “这才像话么!” 宋织点完菜嘴巴还不老实,充分发挥八卦王的本事,“小染,你男人猛吗?” 秦暮暮一口水差点呛在喉间。 傅染白她一眼,“你满脑子这思想,要死了。” “拜托,这是衡量婚姻是否幸福的最佳标准。” 宋织向来追求刺激,只要是对自己好,耳朵上两排耳洞便是高中时候打的,那时谈了个不学无术的男友,成天学着抽烟喝酒, 是老师见着都头疼的小太妹,这会工作后更加肆无忌惮、随心所欲,傅染和秦暮暮尽管劝过,但都无用。 满满一桌菜摆在跟前,仍堵不住宋织那张嘴。“小染,你这会也订婚了,有件事我憋到现在,想问问你。” 傅染抬头,“什么事?” “高三……” 傅染下意识,神色一紧。 “我记得有一晚你没回宿舍,事后问你,你推脱不肯说,小染,那晚你是不是和你说的那个哥哥在一起?” “吱吱,这是小染自己的事。”秦暮暮忙不迭拉她衣袖,傅染正在搅动的匙子在杯口轻敲几下,她目光定于一处,眼神安然,却缺乏些了然生气,“对。” “那……那晚你们发生过什么吗?” “我也不知道。” “怎么会?难道做没做过你都不知道?” “别问了。” “小染,那死男人现在音讯全无,我问问都不行吗?” 傅染沉默不语,安静地往对面两人碗里夹菜,宋织见状,心里也是不舍,急忙又将话题转移。 这似乎是傅染的禁忌,绕是关系亲密都不能碰触。 吃过晚饭,宋织嚷嚷着要去玩,傅染拿出钱包结账,宋织眼疾手快,抢过她皮包扯了嗓子就喊,“神那,迷性的金卡,你个死y头怎么不早说,今晚不好好宰你一顿我就不姓宋。” 在停车场见到傅染的车,宋织又是一阵乱叫,直喊该打倒资本主义,傅染开车来到迷性,并未立即下车,“不过得事先说好,玩一会就回去,不能超过9点。” “行啦行啦!” 她几乎被强拖硬拽进去,这会还早,宋织嫌包厢没气氛,拉着二人来到迷性酒吧区,人影绰绰,镁光灯配合十足的音效,投射出一张张迷离魅惑的脸,这会已有舞娘领舞,舞姿绰约,身段妖娆,宋织点根烟夹在指间,另一手握住酒杯,眼神渐见朦胧薰意。 疯玩的时候往往会忘记时间,酒吧区人逐渐多起来,宋织喝得迷迷糊糊,人潮涌动,热舞劲歌,不知不觉有几人挨过来,“妹妹,跳个舞吧?” “呸,老娘眼睛还没瞎呢!” “你他妈再说一遍?” “长得猪狗不如还……唔……” 傅染眼见宋织喝醉酒闯祸,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并示意秦暮暮站到身侧,“这位大哥不好意思,她喝醉了。” “你放开她,让她说!”为首男子满身酒气,看来跟宋织是半斤八两,傅染生怕再惹事端,同秦暮暮架起宋织后便要离开。 “拦住她们。” 傅染眼见这阵势,心里陡然一惊,面上却仍强装镇定,“大哥要不这样,您今晚的帐算我的。” “混蛋!”宋织猛地挣开傅染手臂,竟是扑过去掐住男人脖子,场面瞬时乱成一团,三人被水泄不通地堵在吧台旁,原先嘈杂的舞池陡然静谧无声,傅染只听得惨叫声伴随一阵砸东西的混乱冲入耳中,秦暮暮吓得惊叫连连,而宋织退了一步,软绵绵往她怀里栽去。 “吱吱——” 男人扔掉手里啤酒瓶,“敢打老子的女人还没出生呢!” 傅染用手按住宋织流血不止的前额,秦暮暮蹲到身旁,手忙脚乱去帮忙。傅染满手是血,冷不丁被人拽起身,她掌心粘稠,只得把手掌紧捏,“你想做什么?” “今天的事别想这么容易过去,你们两个得好好陪着老子……” 舞池半空有个巨大的挑台,男子观望许久后,把倾出去的上半身收回,大有意兴阑珊之意,“走吧。” 况易目光犹落在下方,“你真不管?” “她不向来能干嘛,自有法子。” 傅染知道这会麻烦不轻,宋织喝醉酒喜欢惹事,没成想这会一个不注意,竟和人动了手,旁边不少人在劝,dj示意把大灯全部打开。几乎是晃眼的瞬间,她看到一抹身影翩然行至门口,修长健腿即将迈出。 “明成佑!”她连名带姓唤他,三个字犹如平地一声惊雷,众人目光齐刷刷聚集至门口。 他停住脚转过身时,面色几近漠然,琉璃般璀璨的眸子倒映出傅染此时的狼狈,她心下一松,却听得男人冷淡启音,“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他眼里装满嘲弄,要看她如何脱身。 手臂再度被拽住,傅染望向缩在吧台外沿的宋织和秦暮暮,她想起明成佑给她金卡时嘴部勾勒出的那抹不怀好意,她松了松手,指缝犹如胶着在一起似的难受,“我是你未婚妻。” 不少人看过新闻,也认出这张脸,却没一个站出来说话,明成佑自个都不承认,他们管个毛? “笑话,我难道连自个女人都会不认得?” “你喝醉了,”傅染不紧不慢开口,另一手掏出手机,“我还是打电话给妈,顺便让司机过来送你回去。” 明成佑几欲咬牙,因身份的原因,李韵苓向来不允许他来这种所谓纸醉金迷的地方,况易轻咳了声,“别把事情真弄大。” 明成佑一张俊脸忽明忽暗,脸色断然不会好看,他似在极力隐忍,况易生怕他少爷脾气发作,半晌后,只听得他恨恨说道,“这个贼婆娘!” 三少在这的名气,那是响当当无人敢惹,傅染跟在他身后出去时,以牙还牙用尖细鞋跟照着动手的男人腿弯用力踢去。 “嘶——” 剧痛无比! 走出迷性大门,冷风系数灌来,宋织酒醒去大半,抱住旁边的栏杆剧烈呕吐。 明成佑目露嫌弃,抬腿要走。 “等等。”傅染让秦暮暮先去看住宋织,她几步走到明成佑跟前。 男人挑高眉,面色铁青,“你闯的祸自个收拾,别想我再帮你!” “我先送她去医院,可能晚点回家,如果妈在依云首府,你帮我说些话。” “这会知道求人了?走开!” 傅染眉宇坚定,她轻抬眼,浓密细长的睫毛扑在眼下,敛住眼里细芒,“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太晚回去总不好,再说我手里的金卡还是你给的,背后还有你明三少亲笔签名。” 明成佑挽了嘴角,别看傅染不愠不火,三句话总能把人噎死。 “行!”他点点头,不怒而笑,嘴角却咬出阴冷弧度,傅染回到宋织身旁,伸手拽她,“还能走吗?” “小染,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下次再这样我让你醉死在里头。” “我知道你不舍得……” 明成佑驱车离开迷性,拨通位于西邻路别墅的电话,“喂,吴妈,你让我妈待会别过来了,我有个会要开可能很晚才到家,明天我再去看她。” 嘱咐完,他把手机随意丢掷于副驾驶座内,打了方向盘往万达广场开去。 他本想给傅染个小小教训,却没料到会被她拉作垫背。 傅染把宋织送到医院,再送她和秦暮暮各自回家,辗转回到依云首府已近深夜,她打开房间大灯,里头空旷宁谧,并不见半个人影。 洗完澡坐在床沿,她用干毛巾擦拭头发,不止房间里空,连她心里也好像缺了个角,拂去鬓角湿意,仍挡不住外头秋风来袭。 第二天,傅染接到沈宁的电话。 约见的地方选在离傅染工作室不远,她下班走过去才几分钟,沈宁早早守在那,咖啡都续了第二杯。 傅染坐到她对面,沈宁并不主动说话,一双眼睛仔细端倪跟前的人,李韵苓钦点的儿媳到底不差,她捏紧手包,虽不是第一次见面,却仍掩不住眼里惊艳。 “找我有事?”傅染自顾点了杯咖啡。 第9章 最美高潮(3) 沈宁小心措词,事先已打过腹稿,“我承认,你比我沉得住气。”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约我出来?” “那晚我收到的短信是你发的吧?心机真深,我也太傻,不顾一切就钻了进去,怪只怪我太在乎成佑。” “什么短信?”傅染单手撑起下颔。 “别装蒜,你让我赶去迷性说有好戏看,我当时只以为是别人,没往你身上想……” 傅染蹙眉,心弦不由被扰乱,几件事结合到一处,心里疑虑这才得以解开。 她想起李韵苓那晚突然来到依云首府,并一反常态拉她看电影,后来明成佑虽未表现出恼怒,可神色明显不对,还有昨天发生在迷性的事…… 正想着,一抹身影陡然撞在她们桌角处,“对不起,对不起。” 傅染抽出纸巾擦拭溅出咖啡杯的液体,那人是名年轻男子,说完对不起后坐到她们旁边的位子上。 “那件事同我无关。”她收回神,开口解释。 “我知道贸然问你你也不可能承认,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沈宁两手交叠于身前,上半身倾过去,“你哪怕耍再多手段我都不会离开成佑,我和他的事,你最好别管。” 傅染菱唇轻抿,咖啡香味浓郁,但极苦,她听得太过入神倒是忘了加糖和奶精,眼睛不期然同方才那名鲁莽的男子撞上,只见对方忙将视线避开,手上动作也显出被拆穿后的狼狈。傅染定神,男子见她似乎发现了他的微型摄像机,刚要藏起,却见她若无其事般把目光定在了沈宁脸上。 这电光火石间的变化,沈宁压根未察觉。 “人都说三少的长相是毋庸质疑的,可你知道他何时最好看吗?” 傅染摇了摇头,等她把话说下去。 “他高潮的时候,你是没见他那张妖媚入骨的脸,你可能会笑,说一个男人怎可用这样的词来形容?也是,他的那一面,你是永远都见不到的。” 傅染忍住笑,她实在期待,若明成佑听到这样的话,该是笑呢,还是嘴角抽搐? 沈宁见状,又补了句,“他高潮时的美,怕是谁都及不上的。” 傅染总算有了回应,她点点头,“你也知道成佑对他的皮相向来自信,他的这幅模样,我前晚还见过,我手机上还有你所说的那种妖媚入骨之态,有兴趣看看吗?” 旁边位上的男子几乎惊跳起来,大新闻啊,保准是头条,他得瑟的一个劲憋住笑,傅染抬起手指将发丝捋于耳后,“他跟你说他不会碰我的时候,他可躺在我的床上,怀里抱着的也是我。” 她拿出钱包,掏出钱拍在桌上,完全不顾沈宁满脸惨白,“我先走了。” 旁边娱记不住摇头,这小三咋一点实力没有,气场完全压不住正室,还好爆出了个惊人内幕,果然是高潮中的高潮。 傅染回到依云首府,她和明成佑照例很少说话,吃过晚饭各自有消遣,哪怕睡在一张床上仍懒得搭理对方。 明成佑睡姿如他的人一般霸道蛮横,由于是周末,傅染本想多睡会,无奈双腿实在被明成佑的腿压得酸麻,她慵懒睁眼,伸手去推搡。 床头电话骤然响起。 明成佑床气未褪,他星目半敛,几缕柔软发丝性感地趴在前额,他随手把手机拿到耳边,“喂,况子,什么事?” “哈哈哈哈——” “妈的,”明成佑低咒,“见鬼,你妈的有病啊?” “哎呦太好笑了,我问你,你什么时候最美啊?” 明成佑左手在眉间轻按,“乱七八糟的,你脑袋抽筋了是不是?” “哈哈——”况易笑的估计能从床上栽下去,“妖媚入骨的哥哥,你上头条了知不知道?现在全市人民都在向你学习,这高潮时最美的模样,到底是啥样啊?” 傅染听到电话内声音,眼皮子立马睁开。 她杏仁圆睁,转身瞅着仍未醒转的明成佑。 男人剑眉紧蹙,也不知这况易发什么神经,他俊目轻阖,手臂随手一勾,竟捞得满怀温香软玉。 傅染在他耳边轻喝,“放开我。” 况易笑得愈发奸诈。 明成佑低咒,“死去,大清早没事找事。” “喂,你快打开电视看看。” 傅染缩了缩脖子往旁边挪,明成佑只觉怀里感觉甚好,自然不肯轻易松手,他另一手拿起遥控器,脑袋贴在傅染颈间,竖起耳朵听声音,并未抬头,“什么新闻?” 还不等况易回答,那道的熟悉的声音已传入耳中。 “他高潮的时候,你是没见他那张妖媚入骨的脸……” 是沈宁! 明成佑眼里朦胧如阳光掠开薄雾似的散去,他双眸瞬时清明,松开傅染腰际后,迅速起身,画面明显是被偷拍的,娱乐版硕大头条摆在那:明三少情陷高潮,销魂蚀骨温柔乡。 “我操!”明成佑手机重重丢掷于床上,里头传来况易幸灾乐祸地笑,他拿起遥控器连换几个台,每每附上此段视频的还有明成佑那张出类拔萃的脸。 傅染的手机不合时宜响起,她瞥了眼见是宋织,以为她有哪不舒服,“喂,吱吱?” “你男人够猛的啊,小染你说的那张照片一定得给我看看,哇塞,美男高潮是啥样子啊好奇死了……” 这还是被砸破脑袋的人么? 而身边,明成佑面色铁青正扑过来,傅染急欲闪躲,“不关我的事。” “你有我的照片?你真是越发长脸了……” 傅染掐断电话,上半身才坐直又被他扑倒在床沿,“幸亏我这样说,要不然都知道我们有名无实更难交代。” “砰砰砰——” “三少!” “给我滚!” 萧管家继续捶门,“老爷方才打电话来,让您和少奶奶立马过去趟。” 明成佑穿戴整齐靠在白玉色栏杆前,傅染一眼便瞅出他在拖延时间,他两腿前后站立,指尖烟星如蛇信,薄雾袅袅,见傅染过来,他也不搭理,自顾轻抿了个烟圈。 “可以走了吗?” “你倒是比我还急。” 傅染瞅着他的脸,有些好笑,“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这种事你又不是没应付过,顶多给爸妈一顿狠骂。” 明成佑掐熄烟头,指尖不小心被烫了下,傅染从一寸之隔的眸光里看到他神色寥落,明成佑经过她身侧时淡然启音,“走。” 一路上,明成佑几乎没开口。 他平日里总是慵懒桀骜的姿态,傅染很少见到他这般模样,他在车里点了根烟,左手手肘支于车窗外,一道道迎风摆动的烟雾衬出几分孱弱,傅染端详他轮廓深邃的脸,也没再说话。 来到位于南车路的别墅区,这儿住着的据说都是早前从军区大院搬出来的人,傅染跟随明成佑进入园子,别墅装修继承老一辈的精神,富有古色古香之味,明成佑走到客厅内,李韵苓低头看着报纸,还未抬头便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妈。” 傅染望向四侧,背靠组合沙发的是一套全实木书架,正中央是一把长约一米的军刀,刀鞘擦拭的光可鉴人,整个布局给人以严肃而庄严的感觉,委实有几分压抑。 李韵苓放下报纸,头条版面朝上,明成佑不用看都知道内容。 “你这死孩子!”李韵苓恨他不争气,通常骂人的话就只有这么一句。 “三少来了,”吴妈正好从客厅经过,“老爷吩咐让您一到这儿便上去。” “知道了。”明成佑轻拉了下傅染的手,“你先陪我妈,我去去就来。” 他唇角抿成一线,看不出丝毫喜怒,整张脸安静的宛如一幅平面图,方才傅染所见的落寞竟是一点点都找不到了。 明成佑走上二楼,李韵苓亲昵地拉过傅染的手,“快坐。” 见她目光犹盯在楼梯转角,李韵苓不由轻拍傅染手背,“放心没事的,顶多挨几下嘴,他脸皮子厚那还不是比吃饭都要寻常的事么?” “妈,爸肯定很生气吧?” 李韵苓似乎并不想在此事上深谈,毕竟是明成佑的错,她随手指指那份报纸,“小染,你在咖啡厅那番话说得好极了,对付外面那种无名五分的女人就得镇得住她们,成佑也是糊涂,但总算有你我也放心了。” 李韵苓将此事轻言带过,聪明如傅染,自然知道这个话题该结束了。 明成佑下来时,神色微变,明云峰铁青着脸坐到餐桌前,李韵苓不断往傅染和明成佑碗里夹菜,客厅内气氛一时沉闷的仿若经年积压的云层。傅染抬首望向旁边男人,他一口口咀嚼饭菜,鬓角处渗出稀薄冷汗,他吃相仍然优雅高贵,但若细看,还是能发现明成佑嘴角很细微的在抽动,握住筷子的手背更是强忍的有几根青筋颜色愈发幽深。 “下次再敢出这种事,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明云峰带兵带习惯了,脾气暴躁那是出了名的,李韵苓瞪他一眼,“好了好了,成佑自有分寸。” “他有分寸个屁!” “瞧你,也不怕人笑话。” “回去给小染好好道歉,改明亲自去趟傅家,跟你说话你当自个耳聋是不是?” 明成佑余光睇向傅染,筷子轻戳米粒,“知道了。” 他鬓角细汗汇聚成一股断了线的珠子,面色惨白的不正常,傅染用过午饭趁着明云峰上楼之际走到明成佑身侧,“回家吧?” “不。” 午后,明成佑陪李韵苓在她的花园内捣鼓了半天,日落西山直逼黄昏时,他才带着傅染离开。 男人握住方向盘的指关节凸出,全身力道依附于两条手臂,傅染小心开口道,“你没事吧?” “我爸让我尽快处理掉沈宁的事,你开心了?” “这话肯定也不是你爸头一次说吧?” 明成佑棱角分明的侧脸转向傅染,他们在狭小的空间内对视,彼此耳边只有对方缕缕的呼吸声,明成佑扬笑,眼里不复平静再度渲染了恣意,“你知道就好。” 傅染也不恼,转弯时她看到明成佑轻蹙起眉,嘴里逸出道闷哼,她目光自他周身打量一边后落到他背部,明成佑穿一身黑色套装,这会开车,背却挺得笔直,完全不像他慵懒的风格。 傅染将手探至他背后,只听得明成佑似倒吸口冷气,她好心询问,“你是不是挨打了?” “你这女人果然毫无魅力,被你这样摸来摸去,我竟一点反应都没有。” 第10章 最美高潮(4) 傅染手掌犹停在明成佑背部,掌心摩挲优质的西装布料,看来是她多心了,明成佑嘴巴毒成这样,岂像有事人? 她用力一掌,“好好开车!” 明成佑差点跳起来,面色骤变,只不好发作。 期间,电话无数次响起,傅染小心翼翼瞅向他,“你怎么不接?” “接了后说什么?说我没和你上床睡觉吗?” 傅染也猜出是沈宁打来的,听闻明成佑这样说,她索性自顾把脑袋别向窗外去。 回到依云首府,萧管家着人备好了晚饭,傅染洗净双手坐在餐桌前,明成佑却大步走上楼梯。 “三少,先吃饭吧?” 明成佑头也不回朝萧管家道,“你们吃吧,我休息会。” 傅染饥肠辘辘,中午没吃好,这会见到满桌菜肴自然是食指大动,萧管家去楼上催了不止一遍,傅染来到二楼正好看到她杵在房间门外,“他还不吃晚饭吗?” “我喊了几声,三少没动静。” “你先下去吧,他肚子饿了自己会出来。” 又不是三岁孩童,非得上上下下端在手里宠着。 傅染走进房内随手把门掩上,明成佑的西服搭在床沿,浴室传来淅沥水声,她走过去拿起外套嘴里犹在嘟囔,“衣服也不知道放好。” 衣角扫过洁白胜雪的床单,傅染陡然顿足,眼睛里刺进缕缕妖艳的殷红。 她抱着明成佑的外套杵在床边,耳边水声竟似落入滚油中煎熬得她难受无比,傅染走到浴室门前,抬手轻敲,“明成佑?” 除去单调哗啦作响声,无人应答。 纤细身影被灯光拉成一道直线,傅染莫名害怕,她连喊几声就连嗓音都变了,一手拎着明成佑的西服,另一手快速拉向镀金门把。 门没锁,推开的瞬间水汽氤氲而出扑面滚滚烫过来。 明成佑才洗过澡,这会腰间随意扎着条浴巾,似掉非掉,似慵懒又不失野性地杵在门口,白色毛巾披挂在两边肩头,他拿起一端在发上擦拭,“做什么看我洗澡?” “我,我上厕所。” 明成佑伸手拽住傅染胳膊将她往浴室内拖,傅染情急,另一手握住门框,“干嘛?” 明成佑把她臂弯间的外套夺过去,“你拿我衣服干什么?” “你受伤了吧?” 事已至此,明成佑索性不瞒她,他抓着傅染手臂来到按摩浴缸前,旁边地上丢着件染血的白衬衣,“去,帮我处理掉。” 这口气理所当然,哪有半分求人之意。 傅染却难得未反驳,她看到明成佑走出去的身影也注意到他背部肿起手指粗细的伤痕,触目惊心,从肩胛贯穿至腰部,犹如一条缠身的毒蛇巨蟒,她弯腰拾起衬衣,心里也开始后悔。可想而知,这伤是因为那条新闻而来的,其实她当时不是没看到邻座男子手里的微型摄像机,只不过这事暴露出来正好能出在迷性受的那口气,且对她利大于弊。 “喂,别给萧管家看见。”门口站着折身回来的明成佑。 傅染来到衣柜前,找了个袋子把衬衣装进去,“妈还不知道你挨打的事吧?” “你别多嘴。”明成佑剜她一眼后径自躺在大床上,他两手摊开,脑袋一撇,“给我上药。” 傅染拿起药膏,视线定落于他狭长而红肿的伤口上,指尖沾了药只是久久未落,这伤极深,也不知要多少时日才能恢复过来,。 “别说是你,其实我也很怕回家。”明成佑趴在床沿,这时脸色沉溺阴郁,与他平日里的嚣张跋扈大相径庭。 “你这伤用什么打的?” “藤条。” 傅染眼见男人尾骨处皮开肉绽,性感细腻的肌肤硬生生被撕开口子,她手指自他肩胛往下,心里仿若一根根细针在挑刺,她真是过分了,“我没想到爸爸会这样对你。” “我知道,”明成佑手肘支起腰部,后背猛地戳在傅染指上,疼的他连连抽气,“都说我爸最疼爱我,谁能想到他打我打得才是最狠,每回犯事免不了一顿抽,我是习惯了。” “妈那么护着你,你大可以向她求救。” “呵,”明成佑忽然握住傅染手掌,力道不轻不重,他掌心滚烫有力,古铜色对比之下越发显得背部伤痕殷红入骨,“你知道我第一次挨打的时候,我爸说了什么吗?” 傅染缩了缩手,无奈他劲道太大,只得作罢,“肯定说你活该。” “他说,男人的事女人不应该掺和,得背着我妈偷偷进行,我还未答应他就拿了藤条狠狠抽我一顿,那玩意是他带兵时用的,还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明成佑翻身侧躺着,露出的结实胸膛正对傅染,他眼里透出些许寂寥,撇开高高在上的身份不说,他倒是想和寻常家庭一般,没有母亲无理由的宠溺,也没有父亲不分青红皂白的责打。 傅染望着出神,明成佑狭长眼芒睇向她,“你挨过打吗?” 成串电话铃声打住她嘴里即将说出来的话,傅染才接通便听到另一头的范娴正强忍啼哭,她心里蓦然烦躁,也不先开口,只等着范娴说话。 约莫半分钟后范娴才止住哭声,嗓音抽噎,“小染,是妈妈对不起你,我们不该让你和明家订婚……” 消息果然传得很快。 傅染瞅了眼床上的明成佑,这男人倒是比娱乐圈的明星还能招惹话题,生怕他听到范娴的话,傅染拿起手机走向阳台。 范娴还在埋怨,傅染只静静听着,夜凉如水,冷风滑过手背如丝绸般细腻动人,傅染心绪飘出去老远,待到收回时她听到范娴软了声音,话语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什么显得格外轻柔,“小染,成佑的性子还未定下来,我和你爸都希望你们能过下去,妈妈还是那句话,等有了孩子会好的……” “妈,”傅染打断范娴的话,“如果换成是她,你还会这样来劝吗?” 耳边经久沉默,如果不是对方轻浅的呼吸声,傅染真会以为另一头已挂了电话。 “小染,还有十天是你的生日,到时候我们会给你大办。” 傅染把手机自耳旁移开,拇指按向红色键。 “小染,小染……你听妈妈说……” 嘟嘟嘟—— 范娴不善于撒谎,不然的话哪怕骗骗她也好。 傅染盯着手心发怔,肩膀骤然一紧,发凉的背部触到温暖,明成佑将她纳入怀里,环着她肩膀的两条手臂越收越紧,傅染感觉到了疼,更多是一种浸润到心底的哀戚夹杂着汩汩复杂的暖流,她不知道明成佑是何时站在了她的背后。 十来天时间里,明成佑伤势大好,两人关系也不若先前那样剑拔弩张。 李韵苓知道傅染生日,提前给她备好了礼物,是一副晶莹剔透的玉镯子,据说还是上乘老玉,可当做明家传家宝来珍惜。 傅染自是知道价格不菲,本想存放起来但经不住李韵苓地坚持,只得小心翼翼戴上手去参加生日晚宴。 明成佑好笑地瞅着如坐针毡的傅染笑,“又不是让你去深潭虎穴,做什么搞出这幅表情?” 傅染抬起两条手臂,哭笑不得,“这得多少钱挂我手上,我还敢乱动么?” 明成佑忍俊不禁,眼角眉梢间的笑意一览无遗,脸部线条勾勒出他天生能够魅惑众生的邪味儿,李韵苓执意让傅染戴着镯子,无非也是在给她长脸。 来到傅家大宅前,他单手落在方向盘上并未下车,“看来今晚排场挺大,你爸妈下足血本了。” 傅染见他不动,“你不下车?” 明成佑侧过身,手臂枕于傅染脑后,他嘴角浅勾带了些许玩味,“我去沈宁那,等晚宴结束的时候再来接你。” 傅染眸色渐暗,待会场面上的人必定不少,想来都等着见她和明成佑出双入对,她只点点头,推开车门便要下去。 “等等,”明成佑扣住傅染左手腕,“你呆在这等我回来。” 傅染眼睛穿过琳琅满目的灯光望向傅家大厅,她没有回头看一眼明成佑,“知道了。” 她拢紧披肩下了车,傅染在车旁站了会,隔着层薄薄的车窗,明成佑仿佛听到她喟然低叹,傅染盯向脚尖,下巴几乎埋在颈间,远远看到范娴欣喜若狂地出来相迎,傅染这才大步走向前。 她背部挺得尤为笔直,但明成佑看得出来她两腿僵硬,心里对这个地方还是排斥的。 范娴眼见明成佑的车缓缓驶出大宅,“小染,成佑还要去哪?” “他有事。” 范娴若有所思地拉过傅染的手,她隐约猜到些什么只是未点破,“来,就等你了。” 傅染同她并肩向花园内走去,范娴抬头望了眼傅染的侧脸,傅染轮廓像极了她,只不过性子凉薄,不似尤应蕊那样讨喜,想到那个孩子,范娴眉宇间生出些为难,“小染……” 花园内装点一新,大多数人傅染都不认识,依稀只知是傅颂庭官场上的朋友,她没听到范娴唤她,傅染一昧地向前走,傅家正厅的门陡然被拉开,直到看见被簇拥着出来的尤应蕊时她才止住脚步。 范娴走过去拉了尤应蕊的手回到傅染跟前,“小染,你和蕊蕊是同一天生日,我和你爸商量着给你们一起过。” 尤应蕊身着一袭鹅黄色抹胸礼服,这个牌子傅染知道,没有六位数休想拿下。身后还有好几名同龄女子,装扮高贵气质优雅,都是尤应蕊在傅家时的朋友。 傅染不着痕迹望了眼自己,她的礼服还是明成佑给选的。 “小染,很高兴我们能一起庆祝生日。”尤应蕊得体大方地伸出手。 傅染回握住,眼神却不经意飘落向远处,生日是该庆祝,可谁能想到她和尤应蕊被调换的日子不就是23年前的今天吗? 范娴分别握住二人的手带着傅染和尤应蕊跟傅颂庭打过了招呼,傅染不喜交际,找了个借口躲到安静的一角。范娴拉着尤应蕊穿梭在人群中,神色漾出自然的亲昵,毫无拘束,“蕊蕊,听说赵伯伯家的儿子刚留学回来,我一早就和你赵伯母约好了。” “妈,你这是在给我相亲呢?” “总要给你找到个好人家后妈妈才能放心,谁让我们蕊蕊是我的心头肉呢?” 尤应蕊笑得乖巧,跟在范娴身后没再多说一句话。 第11章 最美高潮(5) 傅染站在葡萄架前依稀听到身后传来说话声,“土鸡变凤凰,一看就不是同个档次的人。” 几道人影风姿卓越而来,她半边月色被阴暗给挡去,为首的女子轻拍傅染肩膀,“你便是明三少的未婚妻吧?” 明知故问。 “有事?” “呦,这什么态度,你不懂礼貌吗?” “礼貌也是要分档次的。” 女子面色僵硬,手掌悻悻收回后环在胸前,“怎么没见明三少,前段日子我们还在迷性一起疯玩过。” 傅染知晓她有心挑衅便想避开,擦肩而过时鞋子不小心踩到女子裙摆,耳边顿时传来炸毛的声音,紧接着一巴掌毫无预警拍过来。 “啪!” 清脆响亮无比。 饶是她再有心理准备,也没想到对方会出手打人。 傅染捂住脸。 “看什么看打的就是你,”女子气焰嚣张,紧接着报出自个高官老爹的名字,“我谅你也不敢还手,你该窝在那小地方永远别出来,省的蕊蕊受这么大委屈。” 傅染管你老爹是谁,她吃不得亏,眼见女子嘴巴一张一合指不定说出更难听的话,她毫不犹豫抡手甩去。 范娴带了尤应蕊匆忙赶来时场面已近失控,女子哪里受过这等气,也不顾礼仪和姿态,傅染躲闪之余不想手臂撞在坚硬的桌沿,只听得哐当一声,李韵苓给她戴上还不满3天的镯子就这么碎成两瓣。 她大惊失色,忙弯腰去捡。 “怎么回事?” 傅颂庭同另一名年纪相仿的中年男子大步走来,女子捂着脸挽住对方的手,“爸,她打我,你看看我的脸。” 傅染捡起那只镯子,可惜了这么好的玉。 身子才站起一半,膝盖还是弯着的,头顶一道严厉的男音却如五雷般炸响,傅染不得不支起膝盖,才能听得真切些。“爸,您说什么?” 傅颂庭盯着她的脸重复道,“小染,给王小姐道歉。” 女子面色得意地扬起脸,中年男子连忙打圆场,“老傅算了,絮婷也有错。” 范娴松开握住尤应蕊的手,她紧张地护在傅染跟前,“小染,没事吧?” “小染,给王小姐道歉。” 尤应蕊站在旁边,这个时侯不该她插嘴。傅染扯动嘴角,这巴掌挨得不轻,嘴巴都有些麻了。 插满许愿烛的三层蛋糕从屋内推出来,侍应生不明所以带着满脸微笑说道,“请今晚的公主吹蜡烛。” 傅染咬紧唇肉,抬起沉重的手臂指向尤应蕊,“公主在那呢。” 范娴眼圈泛红,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滋味,傅染拿了包大步离去,傅颂庭和旁边的中年男人赔着不是,尤应蕊拉了女子进屋,围观的人群这才全部散去。 范娴想要追出去,可眼见傅染拦了辆车,她心疼的直掉泪,“小染受这么大委屈你看不见吗?还要她给别人道歉,她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傅颂庭收回视线,只冷冷丢下句话,“如果蕊蕊是我的女儿,她今天碰上这样的事我照样也会让她低头道歉。” 明成佑驱车赶到傅家,这席风波正好散去,他从西服口袋内掏出个首饰盒子,十天前这款首饰他就预定了,来的路上正好接到电话让他过去取,他说的去沈宁那自然也是骗傅染的。 拍上车门径自进入园内,视线逡巡一圈未找到傅染,明成佑举步,手臂却被一股力拽住。 “三少。” 他回头望一眼,见是个平日里的玩伴,“你也在这?” “你方才可是错过了场好戏。” “噢?” “你家女人被打了……”他俯身上前细说,明成佑一张俊脸随着男子生动的演说而愈发铁青,男子眼见他眉头紧蹙,目光阴鸷逼人,索性添油加醋一番,直把傅染说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堪比那旧社会里被压榨的童养媳还委屈。 明成佑退开身,周遭凝结起彻骨冰寒,他掏出手机打给傅染,却听到对方已关机的回应。 敢削他女人,一个个活腻歪了。 尽管他和傅染还未上床,但好歹是迟早的事,明三少打小秉承个良好作风,人善被人欺,哪怕他拴在旁边的狗都不能让人欺负了去,更别说是个女人。 明成佑进入交际圈时眼中桃花纷飞的艳色直把人迷得团团转,他身材健硕隐约能见白色衬衣下的坚硬腹肌,天生如妖孽一般懂得迷惑人,要想收敛恐怕自个都回天乏术。 傅颂庭忙着应酬,傅染走了,但这个晚宴还得撑过去。范娴若有所思地站在一旁,连明成佑靠近身侧都不知觉,她心里对傅染越发有了愧疚,那孩子心气高,恐怕自回到傅家后受得委屈反而多。 “妈。” 范娴回神,只觉跟前如堵了座大山似的令她喘不过气来,看清楚是明成佑后,她面色极快地闪过尴尬,“成佑?” “妈,小染呢,我怎么没看见她?” “她……”范娴轻理喉间哽咽,“小染先回家了。” 明成佑似有失望,星目黯淡地敛了神色,“不是说好等我来接她的吗?”他单腿踩着旁边的石阶,正好看到尤应蕊扶了左脸红肿的王絮婷出来,后者手掌捂住脸眼里难掩愤恨,“我就是看她不爽,凭什么啊她一回来害得你落魄成这样?她哪里能和你比?蕊蕊你看你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絮婷,不管怎样你也不能打人,爸妈给我们一起过生日自然是想为我好,你那么一闹,把我置于何地?”尤应蕊嗓音轻柔,如今她身份尴尬,傅染的中途离席势必会令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范娴走过去搂过尤应蕊的肩,“这事和你没关系,别放在心里。” 明成佑听闻,气便不打一处来,说话口气带着惯有的轻浮硬是将心里的愤怒给积压下去,“呦,这不是王家千金吗?脸怎么肿成这么个鸟样子?” 王絮婷面色悻悻,“三少也在这?” “这也是我家,我不在这在哪?”明成佑两手环在胸前,左脚脚尖踮起,上半身斜倚着白色罗马柱,“妈,小染好好的怎么会中途离开?” 范娴脸上挂不住,尤应蕊眼见她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开口,“小染可能有些不舒服,你还是快回家看看吧。” 明成佑把视线调至她脸部,也不说话,直盯得她发毛。 范娴轻拉了尤应蕊的手,“成佑,这是蕊蕊。” “哪个蕊蕊?” “她是我另一个女儿。” 第12章 最美高潮(6) 明成佑依稀知道傅家的事,但了解得并不深,李韵苓倒是提过一次,只说傅染之前是和人换错了的。 “你好,我是尤应蕊。” 明成佑别的没听清,这‘尤’字却异常深刻,傅染,尤染…… 怪不得,他喊她有染时她会排斥至此。 “妈,哪个才是你的亲生女儿?” 尤应蕊伸出去的手僵在原地。 范娴亦是一怔。 明成佑丢下这句话后准备离开,园内景观灯光束交叠,层层拢起的香槟酒杯宛如水晶一般色泽晶润,淡黄色液体能折射出一张张虚伪而冷漠的面容,细碎泡沫香郁温情,可主角都走了,这帮人还庆祝个毛? 只轻轻一脚踢过去,这好不容易铸就的美丽便碎了个彻底,多么不堪一击。溢出的液体飞溅向人群,听闻动静又有不少人聚拢而来。 “成佑,你这是做什么?”傅颂庭紧赶而至。 “再不济,她也还是明家少奶奶,你们自个都不知道爱惜怪不得别人来糟践,我不打女人,可谁敢打我女人我肯定让她接下来不好受,”明成佑弯腰轻拭裤管,冷冷丢下句话来,“你等着吧。” 在明家的地盘没人敢拿这太子爷怎样,只得看着他目中无人地扬长而去。 走出去没多久,只听他又顿足说道,“既然三番两次闹成这样,索性以后都别让她回来了。” 明成佑给傅染打了不下十通电话,可她手机始终关着。 找了一圈无果,明成佑只得回到依云首府,他坐在园内的木长椅上开始等她,临近深夜下了场小雨,傅染的运气总是不好,上次从傅家走出来遇了雨,这次又是。 明成佑两腿交叠,探向门口的视线不知不觉多了担虑,傅染天天躺在身边分掉他一半床的空间,这会她不在,反而不习惯了。 花园内静谧如斯,夜色无光,细雨染过裤腿有了湿意,微凉触觉浸润至心头,明成佑不知抬了多少次头,这才看见傅染蹒跚归来。 她低垂着脑袋,神色恹恹。 明成佑起身走去,站在最高一级石阶上俯瞰她。 傅染连走几步,这才发现一簇身影蓦然出现在眼前,她抬起头止住脚步,半边脸指痕明显,身上的礼服皱成一团,头发也散在了脑后。 “你去哪了?” “你怎么还没睡?” 明成佑走下一个台阶,由于站得比她高,傅染只及他胸前以上位子,明成佑见她头发湿漉,肯定淋了很长时间的雨,“你被人抽了?” “这么明显?”傅染苦笑,伸手摸向脸颊,“嘶——” 痛的厉害。 “长出息了,抽回去没?” 她黑亮的头顶抬了下,一张小脸素面朝天,尽管脸肿着却依旧难掩俏色如嫣的风姿,傅染眼神幽暗,明成佑眼见她潭底渐有水雾酝漾,她轻吸口气,极力以平静的语气来纾解心里郁闷,“当然了,我是那种吃得起亏的人吗?” 她勉强想笑,但是弯出的弧度很难看。 明成佑伸出两个修长手指捏住傅染脸颊,她疼的用手去拍,“明成佑,你松手!” “给你两边平衡下。”说完,果真更用力地拉拽。 “痛,放开!” 他不想见她这幅样子,所以干净利落想要扯掉这层苦皮。 明成佑松开手后傅染一个劲捂住脸,头顶黑影压下来时她只觉眼里一阵恍惚,手被用力拨开,腰部紧接着被勒住,男人清凉霸势的吻铺天盖地而至,滚烫舌尖撬开贝齿,她仿若能看到明成佑嘴角弯出的浅弧,思绪陷入混乱无边。傅染只觉喉咙口火烧似的滚烫,他吻得极深,极猛,灵舌卷住她的舌尖挑弄吸吮,嘴里抽过烟的清凉薄荷味透出难言迷魅,傅染渐渐呼吸弱了下去,任凭他搂住腰身动弹不得。 明成佑拉住傅染手腕往里走,傅染面容酡红心跳加速,反观旁边的男人倒是一脸常态,他是谁啊,他是堂堂明三少,莫说谁的脸皮能比得过他,可能与铜墙铁壁相比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萧管家一早睡下,客厅内只余一盏清冷壁灯,光线橘黄点缀侧前方几盆极品兰花,傅染安静地跟着明成佑的脚步,指尖湿漉被包裹在男人温暖掌心内。房子又空又大,显得越发冷了,她忍不住打个喷嚏,明成佑顿足,让她先在餐桌前坐下。 “不开灯吗?”她身心疲倦,只想好好睡一觉。 明成佑从厨房捧出个蛋糕,点燃的烛火摇曳风姿,一瞬间,傅染透过炽热无比的明亮看到了男人那双迷不可测的深眸。 她晃了神,惊觉那般相似。 “这是我吩咐厨师给你做的。” 傅染眼里闪过阵阵刺痛,想起在傅家见到的那个三层蛋糕,“我想,我上辈子肯定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不然的话,命途为何多舛,还未见到这世界的第一眼便与亲生父母天涯相隔,待到时光步入正轨,她却成了被遗忘的,仿佛只留她一个是多余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要扮演,她挤也挤不进去。 “你才知道么?现在也没见你是个多好的人,估摸着以后还得有罪受。” 傅染瞪他一眼,“你是好人?” 明成佑手掌落在傅染肩上,胸膛因弯腰而抵在她背后,一把魔魅嗓音发挥至无限诱人,“小爷不喜好人,爷我吃喝嫖赌烧杀掳掠都敢做。” “像。”傅染笑着挥掉他的手,明成佑就势坐在她身边,“许个愿吧。” “愿我和你一样,做个彻头彻尾的恶人。” 明成佑烛光下的脸甚比面若桃花,他难以自抑地大笑,“那也得看你有没有那资本。” 傅染真想拿手直接拍他,许是周遭的冷气也被这烛火点热了,傅染不经意跟着他笑出声。 明成佑星目半敛,眼睛定在她浅弯嘴角处出神,傅染侧头,想起方才的拥吻全身不自在起来,“我许完愿该切蛋糕了。” 男人表现出明显失落,在他的臆想中,这时该把傅染紧紧抱住后又狠又激情地蹂躏一番,傅染从他眼里瞅出些不怀好意的意味,“你快点!” 他不情愿地走进厨房,傅染听到里头传来乒乒乓乓的动静,由于餐厅内没开灯,等明成佑走近了她才发现他手里提着把明晃晃的菜刀。 “找不到旁的刀具,就用这个吧。” 别人还以为是来打劫的。 傅染端在手里,挺沉,用来切蛋糕还真是滑稽。 第13章 情敌哥哥(1) 回到卧室洗过澡,明成佑盘膝坐在床上,掌内把玩着手机,“明天我大哥和二哥想见见你。” “他们回国了?” “我二哥回国了,大哥在n市,近期有回来发展的打算。” 傅染订婚前范娴和她理清了明家成员间的关系,明云峰有三个儿子,老大脾性最像他但外界传言说是个私生子,明家对外只说他打小身体不好,前几年是在外养病。二儿子是抱养的,只有这明三少自出生来就含着金汤匙,接生那日连警卫军都出动了,这一呱呱落地可谓响彻了半边天。 傅染坐到床沿没动,明成佑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还不洗澡?” 她双手食指对对碰,有些心虚。 “床都被你弄脏死了。”明成佑用脚轻踢她,傅染赖着不动,半晌才闷闷道,“我把妈送我的玉镯不小心打破了。” 耳边有吸气声,傅染抬起头。 “那可是我爸二十几年前送给她的。” 傅染越发急了,“怎么办?” “怎么摔碎的?” 傅染只得把经过细说了一遍。 “没事,改明我去寻个差不多成色的糊弄过去就行。” 听他说的轻巧,可傅染心里仍然不安,“行吗?” 明成佑丢开手机,话题转得极快,“有染,我们上床吧?” 傅染一时未来得及反应,“我还没洗澡……”眼神陡然触及到明成佑赤裸热情的笑,轻浅呼吸变得紊乱使得暧昧丛生,她逃也似地起身,却被明成佑扣住手腕。 傅染急忙甩了下,他并未坚持,只在她掌心塞了个东西后松掉她的手。 她跑到浴室内才有心思细看,是个首饰盒,里头躺着条很漂亮的项链。 傅染在浴室拖了近一个半小时,实在困得挨着墙壁都能睡着这才不得不拉开门走出去,到床边一看,明成佑兀自睡得香甜,脸部贴向枕头,线条柔和俊朗。 翌日醒来,谁也没提昨晚的事,萧管家把备好的礼物放入后备箱,傅染随明成佑一道出依云首府,见他揉着脖子手臂舒展,看来是不舒服,“你昨晚没睡好?” “嗯。”明成佑轻哼个音节算是回答,半晌后又补了句,“春梦了无痕。”说完,若有所思睇她眼,傅染权当读不懂他话里深意,指了指脖子里头的项链,“好看么?” 二人一路说话,车子驶进别墅远远听到客厅内传来笑声,佣人帮忙提了东西进去,傅染跟在明成佑身边,沙发上坐着名和明成佑年纪相仿的男子正逗得李韵苓难得开怀大笑。 “小染,成佑,你们来了。” “这就是我家弟媳吧?呦,这小模样美得怪不得能将成佑那死孩子拴住。” “二哥,你别总是学妈的腔调。” 傅染定睛一看,十步开外的窗口站了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纯黑色手工西服,微短的发尖,听到他们说话男人转过了身,一张俊脸深邃犀利,他的气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只可远观。傅染呼吸一紧,双腿如被注满铅水再难动弹。 “你好,我是二哥明嵘。” 傅染机械回握,“二哥。” 男子逐步走近而来,一如她记忆中的模样未曾改变,他坐到李韵苓身边,长腿轻搭在另一条腿上。 李韵苓朝傅染招手,“小染,这是你大哥,明铮。” 傅染张张嘴,喉咙却被棉花堵住似的开不了口,明铮抬头对上她的视线,一双眸子静如深潭完全令人察觉不出异样,“你好。” 最客气不过的正常见面,他手里捏着支烟,见她盯着,便倾起身掐灭了。 傅染敛眉,嗓音难以捉摸的黯淡,“大哥。” 明铮身子靠回去,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要求道,“喊我哥哥。” 这二字无异一道惊雷,傅染彻底垂下了视线,明成佑想起傅染那晚在浴室写的哥哥二字,虽然水渍能轻而易举抹平,但余痕犹在,他分外介意。 明成佑拿眼瞅傅染,她目光平视却无焦点,“大哥和哥哥都是一样的,我自然随成佑喊。” 只有她和明铮清楚,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称谓。 明铮眼盯向烟灰缸里那掐掉半截的烟灰,他似有似无勾了唇,也未说穿,明成佑揽住傅染肩头在另一侧入座。 明家的三个儿子齐聚一堂,一看就知道物种纯良,绝不是随意能催生出的产物。 “老大,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定性找个女孩子好好成个家。”李韵苓握住明铮手背,见明嵘在旁幸灾乐祸地笑,不由把矛头又指向他,“老二你也是,也不看看多大岁数了。” “妈,你真能操心。”明嵘不满抱怨,毕竟年轻还想好好玩几年。 明铮相较而言则要沉稳许多,他单手撑向椅背,身子倾斜多了份慵懒味道,“妈,我若真想结婚的话,爸头一次打电话来询问我意见时我就回来了,我要意志不坚定,傅染这会岂不成了我的未婚妻?” 李韵苓没想到他会当面拆穿,眼里显露尴尬。 明成佑眉角冷凝,敢情傅染是明铮不要的然后被明云峰硬塞给了他? 在场几人各有心思,傅染顿觉全身无力,明铮只一句话她就站在了风口浪尖,这种虚无飘渺感令人抓狂。明铮不着痕迹望向傅染,她到底是不一样了,什么心思都能藏得很深,他哪怕用这句话来试她,她也照样能泰然处之。 李韵苓对明铮和明嵘极好,饭桌上亲自布菜,而且每个人喜欢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她都能记得清清楚楚不曾混淆。 相较明成佑她顾及的则要少,明成佑似也习惯了,他理解李韵苓的做法,谁让她是个要处处小心的名门后妈? 吃过午饭,明成佑同明嵘去了露天泳池,傅染上楼休息会,她脚步踩着楼梯落得很轻,在经过转角时回头瞥了眼,明铮正和李韵苓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话,一双眼睛却钉在了傅染的后背。 二三楼有分别为他们准备好的房间,尽管不在这住,但保姆每天都会例行打扫。 傅染走进明成佑的房间,她把房门轻掩,并未关上。 窗口位子极好,站在那能将园内景致一览无遗,她看到李韵苓披着高贵紫的披肩在游泳池的躺椅上坐下来,没过多久,她果然听见身后有关门及脚步走来的声响。 “小染。” 她倚窗而立,阳光如粹了金粉似的耀眼无比,在这能看到明成佑与明嵘的比试,两道挺拔有力的身姿宛如惊世蛟龙,傅染丝毫没有应答的意思,权当他不存在。 明铮几不可闻的浅笑出声,“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哥哥,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 “你在怪我不告而别吗?” 她答非所问,却说了个事实,“以前我叫尤染,现在,我的名字是傅染。” 走到哪,傅染都和明成佑是绑在一起的。 男人冷峻萧肃的脸别向窗外,“小染,幸好你们只是订婚,而非你真要嫁给他。” 明成佑先明嵘一步到达终点,跃身而起的瞬间水花飞溅,古铜色肌肤性感魔魅,他精致下巴微扬,视线抬起望向二楼窗口。 傅染惊得忙扯住明铮的胳膊退开,明铮终是笑出声连着俊冷五官柔和不少,“你怕?” “我只是想要生活平静,不想再经历任何大风大浪。” 她和明铮之间隔着层薄薄的纱,尽管一根手指头就能戳破,但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谁去捅开。他出现的恰是时机,傅染不相信巧合,他倘若真想找她的话很容易,无需等到现在。 “小染,你用不着这么紧张。” 傅染怔忡坐在床头,她试想过不下一百次和明铮见面的场景,那时候她只喊他哥哥,还不知他是明家大少。 她抬了抬头,看到明成佑不知何时靠在门口,吓得倒抽口冷气,“咳咳——” 明成佑披着睡袍走进来,“吓成这样,方才在屋里做什么好事呢?我瞅瞅。”说完,两只手往傅染身上探去,作势要摸,她连忙拍掉,屋子里除了他们倆哪还有个人影。 “你在找大哥?” “什么?”傅染装傻充愣。 “你们之前认识?” 她摇头,“不认识啊。” 表情摆的那叫一个无辜,明成佑冷笑了下,拿起搭在肩部的毛巾擦着头发,他又不是傻子,心里嘲笑她一个劲还在装。“我去换套衣服,你到楼下等我。” 明铮和明嵘早已各自回家。 李韵苓看到明成佑下楼,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成佑,你也该收收心了。” “妈,你又受刺激了吧?” “滚,个死孩子,”李韵苓似有心事,话锋一转,“你把心思花在正事上,明铮回来了……我总觉他藏得很深,再说你爸又器重他。” 这一面,与方才慈母的形象全然不同。 傅染垂首聆听,在她看来,明家真正不简单的人物是李韵苓才是。 明成佑握住傅染的手,一根根手指在捏着玩,当李韵苓的面她不好拂开,被他揉得直冒火,敢情当她小猫似的逗着玩呢? “成佑,小染,你们得抓紧要个孩子……” 傅染食指被捏得生疼,明成佑面露不耐抓着她的手已站了起来,“妈,知道了。” “这就走了?多坐会。” “不你要抱孙子吗?其实这得怪傅染,我够‘用力’了,谁让她经受不住。” “走走走——”李韵苓挥手下了逐客令。 “我跟你说,对付我妈就得脸皮厚,可着劲的不要脸她准受不住。”坐到驾驶座上,明成佑还在给傅染传授经验。 “所以你拉我下水?顺带把我当垫脚石?” “你脸皮薄啊,她总不至于来问你是不是真的受不了我的折腾。”明成佑发动引擎将车子缓缓驶出大宅,开出一段路后,又把车子靠停在马路旁,“你来开。” 傅染把神收回,同明成佑调换了位子。 男人惬意地闭目养神,放在口袋的手机铃声响过一遍又一遍,傅染专注开车不忘问道,“你不接?” “看你的路,待会刮到我车回家把你卸了!”他依旧双眼紧闭,侧脸完美近无瑕疵,傅染才要说句乌鸦嘴,明成佑只觉车身变得剧烈颠簸,他睁眼对上傅染紧张的神色,“踩刹车,妈的谁敢挡老子道?” 前面一辆宝蓝色轿车始料不及停稳,明成佑握住傅染的方向盘急速打过去,这才避免相撞,车头差点撞上路牙石,明成佑上半身被安全带勒回去,“你脑子长草的是不是?楞个毛!” 第14章 情敌哥哥(2) 傅染只一个劲盯着前方,宝蓝色车门推开,下来的女子一袭白色长裙及地,由于灯光不够也未能看真切,依稀见她披头散发杵在车旁不动,傅染轻咽口水,冷汗随之涔涔淌出,“我们遇鬼了。” 明成佑余怒未消,“我看你才像个鬼!” 他抬头望去,脸色瞬息万变,‘女鬼’眼神幽怨地瞅着车内二人,傅染忍不住道了句,“不会是你风流成性,连鬼都迷上你了?” “睁眼瞎,是沈宁!” 明成佑推门下车,傅染紧接着重复他的动作。 “你呆在车上,我自个女人要你插什么手?”车门甩上的瞬间冷风已乘虚而入。 傅染阴郁了一天的心情因男人这句话而越发灰霾沉重的厉害,她这个正牌的在他眼里倒成了互不相干的第三者? 沈宁站在车前不动。 明成佑走近后才发现她两眼红肿,他蹙眉轻喝,“你疯了是不是?” “我打你电话不接,到公司也找不到你,我跟了你一天,你知不知道?” “我现在不想见你。” “成佑,上次的事我真不是故意的,是你未婚妻设了圈套让我钻,那记者也是她找来的……” “让你钻你就钻,你属狗的?” 沈宁被堵得半句话说不上,傅染听到这把头探出车窗,“成佑,你还要不要孩子了?” 明成佑回头瞪她。 沈宁惨白了脸,嗓子尖锐叫嚣,听在耳中异常刺耳,“她怀孕了?你说过不碰她的,你骗我——” 明三少是谁啊?他当即冷下脸,“我看我们还是算了吧,从来没发现你是个玩不起的。” “成佑,我……” 他转身时,已坚定了要了断的决心,惹祸上身的事他不屑做,再加上明家在迎安市的声望,家里老爷子更容不得他胡来。 “成佑,你要真那么狠心对我,我死给你看!” 傅染关闭车窗轻摇了摇头,沈宁把明成佑逼得太紧,这种公子哥自然想不受约束地玩,只可惜沈宁花了感情在上头,太不值。 明成佑回到车内,“开车。” 迈巴赫流利的车身线条缓缓启动,宽阔轮胎碾过路面,傅染透过车窗看到沈宁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仍站着不动,神色木然无力,眼睛如一枚枚火球似的恨不能在他们二人身上穿出孔来。 “明成佑,你在外有多少女人?” 别到时候她被人暗害了都不知找谁去算账。 “就沈宁一个。” 傅染不信,侧目对上男人那双勾魂的桃花眼,他顺道补了句,“我挺专一的。” 她手里方向盘差点失控,明成佑打开天窗,脸露意兴阑珊,月色冲淡了他话里的寥落,迎风而语的话显得格外低沉,“就像你先前认定我爸必然时时把我捧在手心不舍得打一下一样,很多事众口相传,反而成了真相。” 傅染想起明铮的那次不告而别,她从宾馆床上醒来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如今虽然碰了面,可明铮的隐忍能力不比她差,这种似有似无的暧昧存在于两人中间,哪怕他不做什么,都让傅染如芒在背。 而依她对他的了解,他只可能按兵不动,断不可能偃旗息鼓。 旁边的手机响起,明成佑拉开包拿出来一看,“是你妈。” 傅染专注地开车,不知接通后该说些什么,她猜测没错的话应该是让她回去,无外乎是让她别太介意生日宴上的事。 正在她矛盾时,明成佑已将电话掐断。 “你做什么挂我电话?”傅染质问的声音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明成佑没好气的将电话捏在手里放到她眼前晃荡,“炸毛了?你想接吗?要不我给你回过去?” 傅染立马顿声,一张俏脸甚是难看。 “还回去干嘛?几次三番受的伤害还不够?你从生日宴跑了之后,那个姓尤的还不是顺带接下了属于你的待遇……” 傅染胸腔难抑酸涩,“你哪里知道,这生日本来就是给我们两个办的。” “所以你跑了,他们才会像没事人似的,因为还有另一个女儿是吗?” 傅染心情烦躁地打开车窗,她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劲,“你那晚不是去沈宁那了?怎么会对这事如此清楚?” 贴着掌心的手机再度响起,明成佑索性关机,傅染望了眼,并未再开口。 他把手机塞入傅染裤兜内,她穿着紧身裤子,嘴里连忙制止,“放包里就行。” 明成佑挨过去,左手已插入她裤兜内,傅染只穿了条单薄的裤子,这会能清晰感觉到他手指紧贴她大腿内侧,食指也不知在勾勒什么,只在原处不住打圈。 “把手拿出来!” “说不定你妈还会打,我帮你看着还不好?她一打我就掐。” 真正是把无赖流氓样发挥到极致。 “我方才看到你已经关机了。” 虽然被拆穿,明成佑仍没有收手的意思,“慈禧太后让我们早生龙子,你怎么看?” “生不出来。” “是女人都会生。”明成佑右臂枕于脑后,当然,他也只是那么一问,傅染自然也是这么一听,“我们这样挺好的,两家依附于各自的关系网,你的事我也答应了不管的。” “可你要知道,我们迟早有天会在一起,明傅两家都需要个孩子。” 傅染把车驶入车库,车子稳稳当当落停,她两手仍放在方向盘上,“明成佑,你当时为什么会答应联姻,这不像你明三少会做的事啊。” “这个么……”明成佑抬起左手在傅染头顶抚摸,举止间轻浮地透露出漫不经心,“我的床上需要躺个女人,她还必须得是我妈亲自挑选的,早晚都一样,是谁也一样。” 傅染拍掉他的手,推开车门往外走。 洗完澡,傅染穿着睡衣站在外阳台,手机依旧保持关机状态,月色皎洁如暮亲吻过她瘦削的肩膀,她站了会,感觉到冷的受不了后这才回到屋内。 明成佑这会正在健身房锻炼,傅染穿着拖鞋行过一道长长的走廊来至门口,健身房是按着明成佑的意思而量身打造,屋内严整宽敞,男人提了速,脚步飞扬意欲冲刺。 傅染站在跑步机旁,实在闲暇无聊没话找话,“你方才在车上说起尤应蕊,那晚你什么时候去的?” 明成佑呼吸声急促而沉稳,并未将她的话听在耳里,傅染难得见他跑个步都神色专注的样子,他长得本就好看,因运动而散发出的活力更是迷煞旁人,傅染到跑步机前,想看看他设定的速度,才刚凑去头却被明成佑一掌推开。 “这最后的半分钟就好比在享受高潮即将而来的极致,别烦我!” “有这么夸张吗?” 明成佑面容璀璨夺目,倒真有沈宁说的高潮时最美之意,傅染转身想离开,又听到男人嘴里逸出最后冲刺时的满足感,她顿了顿,转回身去,手指不听大脑指挥快速地按在停止键上。 她总有在他临门一脚之时掐断火的本事。 明成佑把傅染压在床上的时候,胸腔却仿佛被什么钝器给痛击了下,他两手维持擒住傅染肩膀的姿势,隔得如此近,两双眼睛里的光影交叠,他瞬间出神,到嘴边的话像失忆似的吞咽回去。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晦暗如晨间薄雾笼罩着本该剔透的晶莹,她有心逃避,浓密细长的睫毛随眨眼的动作轻合。傅染捏紧了右手,方才的那一下举动令她久久未回过神来,就好比小时候恶作剧的耍赖皮,可她有多久没动过这样的心思了? 调皮的像个孩子,回到傅家后她的神经总绷得很紧,她做不到诸事原谅,有谁来教教她能怎样去放下? 瞳孔内那张绝艳的脸逼近而来,傅染闭起双目,白皙眼皮上的血管亦能看的清晰。 明成佑松开手,改为撑在她耳际,“我也总想问你,你为什么要答应订婚?” 依照傅染的性子,她倔强回拒又怎样?傅家还能强押她过来不成? 两手得空,傅染掌心覆住眼睛,还能因为什么,说到底这理由连她都觉得好笑,她翻过身手臂抵住明成佑胸膛,声音透出难以言状的凄冷,“我想做他们的女儿,就是这么简单。” 她的情绪总能感染到人,明成佑侧身躺到旁边,傅染背对他松开手,两人没再开口,明成佑索性撑起身关了灯。突如其来的黑暗如洪水猛兽袭来,傅染抱紧双肩犹觉得冷。 一双胳膊伸近将她拉入怀中,他们太像两个在寒风中浸润已久的人,彼此都需要温暖。傅染抬了下脸,侧脸碰触到他的下巴,男性气息喷灼在脸部,明成佑这会看不到,不然必能发现她羞红的模样。 “你可别多心,我只是抱抱你。” 傅染笑得很轻,“我知道。”她难得对他温顺开口,一把温香软玉在怀,明成佑的嗓音仍能这般干脆,看来他对她是真的一点点兴趣都没有。 天知道,他忍的有多辛苦,明成佑虽花名在外但还懂得节制,他有心想和沈宁断定,身边的女人就只剩下了傅染。 无关风月,无关情欲,原来两个人真的比一个人好。傅染明显感觉到全身都暖了,她最怕冷,这是从小落下的毛病,哪怕室内的中央空调和地暖双管齐下,也不如一具活生生的胸膛来的好。 天气一夜之间转冷,傅染挑了件驼色毛呢大衣穿上身,她长得高,一双黑色及膝长靴搭配出的味道很是不同,明成佑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我送你。” “不用了,我想回趟家,要先去商场买些东西。” “你——” 傅染笑了笑,“不是那个家,是想回另一边看看。” “在哪?” 傅染报了个地址,明成佑显然不熟悉,自顾下了楼出门。 傅染买了不少东西,虽然心有芥蒂可总是躲着又不舍得,她把车停靠在一座小学前,门口是条狭长的弄堂,车开不进去。 傅染庆幸这会进去没遇见几个熟人,脚下的水泥路老旧了,被压出一个个高低不平的坑洼,石子把她才买的靴子给划出口子,傅染来到一幢公寓前,统共才四层,需要步行上去。 第15章 情敌哥哥(3) 来到二楼时,一阵男音压过懦弱的女音正穿透门板传来,男人说话很大声,“你也不看看我挣几个钱?一天到晚要名牌,有本事回到傅家去,她要什么你就给她买?家里开的是银行吗?” “蕊蕊现在过成这样一时适应不了……” “等她适应完我们就要上街讨饭去了!” 眼前的大门被用力打开,尤应蕊冷着脸往外冲,见到傅染愣了下,眼角讽刺尽显,朝屋内正争吵的两人不冷不热说道,“有客人来了。” 沈素芬率先停了嘴,一双布满鱼尾纹的眼睛笑成花,“小染!”她上前握住傅染的手腕把她往屋里带,站在旁边的尤应蕊几不可闻地浅笑了声,大步下楼。 尤招福见到傅染并未表现出沈素芬那样的激动,他铁青着脸杵在门口,看来是气得不轻,胸膛这会还在剧烈起伏。 “小染,你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客厅内摆设变了,原本拥挤的地方被硬塞进一个双开门的高档冰箱,傅染生活过的气息很难再找到,屋子收拾得很干净,由于是两室一厅,尤应蕊现在住着的正是她先前的房间。 “妈,这是我给你买的羽绒服,你试穿看看。” 沈素芬拉了傅染走进房间,那件羽绒服没试,被她小心翼翼挂在衣柜内,傅染不是第一次给她买衣服,尺寸不会看不准的。 “小染,对不起,妈妈没能将你的房间保留下来。” “妈,家里地方小,再说我也不会再回来住的。” 房间重新装修过,写字台上一台苹果手提还在播放某部大片,沈素芬把傅染的手放到腿上,“小染,你还在怪我们吧?” “没有。” “哎……当时是我们私心……”沈素芬连声叹气,为亲生女儿偷来的这近二十年幸福,也不知是福是祸。 傅染抬眼,看到尤招福像尊雕像似的站在门口正抽烟,他同上次见面相比好像老了不少,透过烟雾朦胧仍能见他眉宇间的忧愁。 其实她挺羡慕尤应蕊的,真相大白前,傅家拿她当公主般地疼爱,哪怕现在回到原点,但为弥补,尤家夫妇仍不惜一切满足她的需求。而傅染呢,虽然沈素芬对她不错,但尤招福与她向来冷淡,这会在傅家又没得到妥善安放的待遇,她真正是陷入了囫囵之境。 傅染临走时,尤招福单独把沈素芬拉到旁边商量,后者似是不肯,眼见又要再起冲突。 “妈,有事吗?” “噢,小染,没事。” “小染,”尤招福拉住妻子的手后唤住她,“你妈想向你借些钱。” “借钱做什么?” 眼见事情开了口,沈素芬也不好当面和尤招福吵,“蕊蕊看中款新手机……” “妈,她不是孩子了,看中什么自己去买,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她拉开门走到外面,“妈,你陪我走走吧。” 并未感觉待了多久,但出来时确实天色已黑,一排简化路灯蔓延至路口,中间有几盏空缺,傅染停住脚步从包里掏出张银行卡递给沈素芬,“这里面有两万块钱,您留着,等需要的时候再用。” “不行小染,我不能拿你的钱……” “妈,我这钱是给你的,不是让你去给她挥霍的。” 傅染把银行卡塞入沈素芬手里,她快步向路口走去,沈素芬站在原地眼见她走远了还是没离开。傅染两手插兜,灯光泄了半头青丝,她抬头时竟发现个男人站在她车旁,而凭着他的身份,他是绝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等等…… 傅染脚步渐缓,明成佑仿佛是在和谁说话,傅染定睛细看,这才发现隐在黑暗角落里的尤应蕊。 傅染站在弄堂口,她若迟回傅家那么一步,这会站在明成佑身边的不就该是尤应蕊么? 她两手插入大衣兜内,在弄堂口站了会,明成佑背身而立,傅染看不清他此时的神色,两人依稀搭了几句话,还是尤应蕊先发现不远处的傅染,她招招手,面色在黑夜中绽放如暮,“嗨,小染。” 明成佑丢掉指间的烟,顺着她的视线望到傅染。 眼角稍稍刺痛了下,傅染站在高高的路灯底下,光线晦暗狭窄,只容得她一个小小的身影,细看还能发现薄雾似的萧瑟。傅染几步走到车跟前,拉开车门,人并未立马坐进去,“你怎么过来的?” “车我让况子开回家了。” 傅染将脸别向尤应蕊,“妈见你一声不吭跑出来,她很担心。” “担心我跑到傅家去吗?你让她放心,我有自知之明。” 这些伤人的话说起来总不会顾及轻重,傅染庆幸沈素芬这会没听到,“你既然知道那便最好。” 尤应蕊眼见二人坐进车内,红色奥迪车即使在光线不足的夜晚仍能彰显张扬犀利之本性,她眼见车尾缓缓在眼中驱动向前,尤应蕊想起在傅家时傅颂庭曾说过,会在她结婚时送她辆最喜欢的奥迪。 可这会,都不一样了。 明成佑眼睛盯着后视镜中的身影,“啧啧,公主变成了灰姑娘。” “不正好吗?灰姑娘才能等到王子来救赎。” “你的意思,我不是你的王子?” 傅染把车开到大路上,她回头揶揄了句,“你情愿吊死在我一棵树上?” “够毒的啊,等我把整片森林砍光了就来拔掉你这棵歪脖子树。” 傅染只是笑了笑,不和明成佑当真。 “吃过晚饭了吗?” 傅染摇头。 “走,我带你去个好地儿。” “不想去。” 傅染才拒绝,一只手随之落到她腿上,她心里一惊,嘴里已做出反应,“在哪?” 明成佑去的地方绝对得是迎安市最好最体面的,迷性,顾名思义,因贪迷一时欢愉而铸就的性确实每天都在不厌其烦上演。 坐在能容近二十来人的圆台前,傅染推开明成佑递来的酒杯,“我酒品很差。” “有多差?我不怕!” 兑过的威士忌仍然很烈,舌尖像烫到般蜷缩起来,傅染轻眯起眼睛,神情难得地展露,“你怎么会到尤家去?” “想你了,是去接你,”明成佑回头对上她的视线,“别拿这种眼神瞅我,我正经起来比谁都君子。” 傅染心里确实很烦,跟着明成佑把酒当水一杯杯地灌下去,她酒品确实不怎么样,酒过三巡,嘴里一个劲嚷嚷着热,听到手机铃声响起,按了几次才把电话接通。 “你个死女人在哪鬼混呢?老娘打你多少电话不接,喂喂喂——” 傅染把电话从耳旁挪开,“吱吱,我在迷性。” “什么?有这么好的事不知道叫上姐们,你有良心吗?快告诉我哪个包厢,我这就杀过去——” 得,这会来了个更加没酒品的。 明成佑走出包厢时傅染喝得差不多了,他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那头传来,明成佑推开一间并不起眼的包厢大门走进去,反手又将门掩起。 “况子。” “三少,安全吗?” 男人箭步走去,每个动作绝不拖泥带水同平日里放荡不羁的模样判若两人,这是间定为中等消费的包厢,明成佑单手插入兜内,站定在窗前,“我是带着傅染来的,不会有人怀疑。” “前两天的进货出了些问题,我出面找过王局吃了顿饭,他倒是好说话,表示会帮忙去查,只不过这事发生的蹊跷,明显是有人想跻身进来分杯羹,本来这事用不着惊动你,但涉及的数额巨大,我恐怕拿不下来。” 明成佑今日穿了身纯黑色的西装,极致的颜色,又像是黑暗的天使,魔魅而妖娆性感,他点根烟慢条斯理坐到沙发上。黑色西装裤包裹着两条修长的腿,他薄唇轻抿出个烟圈,“王局这人是有名的老狐狸,所幸他命根子捏在我们手里,这样,你晚上回去后打个电话逼逼他,但要适可而止,我就不信他嘴里吐不出来个字,真到那时候,我把他牙齿拔光了都要撬开看看他的舌头是用什么做的!” “真他妈血腥!” “老子喜欢血腥!”明成佑手臂伸过去把烟掐灭,“这事我不出面,老规矩,交给你。” 明成佑在包厢只坐了一会,他先离开,个把小时后况易才走。 天字vip包厢内,宋织才来一个钟头没到,这会却已醉的没型,傅染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搂着对方肩膀正高声唱,“错错错,是我的错……” 宋织跟着接唱,“你总说是我的错,可你自己总太过自我……” 明成佑听得头疼,这都什么和什么? 宋织抱住话筒正在飙高音,眼见美男出现,当即音都破了,一条手臂抱住傅染脖子,另一手拿着话筒在她脑袋上直敲,“你男人长这么妖孽,比电视上好看多了,老实交代,那方面行不行,说说说——” 傅染被勒的直喘气,睁着眼不知道说什么,看来醉的不轻。宋织酒喝多后话就是多,“高潮美男,美男高潮,哇咔咔——” 明成佑站在门口,脸色不好,傅染头重脚轻地乱晃,“走走走,我要回家,回家——” “回毛家啊?陪我喝到爽再说!”宋织仰脖一杯酒灌进去,“老娘把青春都赔进去了,他凭什么这么糟蹋我,凭什么啊?” 明成佑走到组合沙发前,手掌握住傅染摇晃的肩膀,“走,回去。” “哎!美男,”宋织伸出根手指在明成佑眼前摆动,“这是几?” “毛病。”没说她脑残都是给面子了。 宋织打个响嗝,前一刻还搞得跟个疯婆子似的,这会却眼泪急急流了下来,她两手抱住傅染开始恸哭,“男人都他妈不是东西,可你老公是好人,他不计较你和哥哥的事,你不是处女他也能接受,为什么我就不行?凭什么男人在上女人的时候都是阅人无数,凭什么女人就得守身如玉啊?” 傅染其实没醉死,听到这话,难得的酒意就被兜头给浇醒。 傅染这时候还能做什么? 只能装醉,且一醉不醒那种。 宋织酒品向来差,若不是知道她最近心情不好,傅染哪里敢再和她聚在这种地儿,这下好了,她嘴巴跟个机关枪似的,明天一觉醒来倒能拍拍屁股说啥都记不清了。 宋织把那男人姥姥爷爷都给问候到了,她袖子在脸上胡乱抹,转而手臂抱住明成佑,“我要也能找到这么个老公就好了,神那,赐我个男人吧……” 第16章 情敌哥哥(4) 明成佑面露嫌弃,一把扣住宋织在他身上肆无忌惮的手,“你说清楚,哥哥是谁?” “哥哥啊……哥哥……”宋织头偏着想了想,“妹妹你坐床头啊,哥哥我床边走……哈哈,哥哥是小染的哥哥,小染小染,你说……” 傅染手里有个酒杯,她勾住宋织脖子借机发酒疯,“什么哥哥妹妹上床的事,乱伦你,咱俩过吧,吱吱,咱相依为命多好啊——” “就是就是,狗男女,噢不,狗男人,汪汪汪——” 傅染跌跌撞撞被明成佑拉了走出迷性,她看到明成佑正吩咐人把宋织塞进车内,这个样子家里是回不去了,男人用力拉上车门,扭头朝坐在后车座的宋织问道,“喂,你家住在哪?”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 “……” 傅染把脸别向窗外,好吧,她承认宋织酒品确实差到了极点。 明成佑打电话告诉萧管家他们今晚不回去,傅染靠在副驾驶座上装睡,宋织这一下可算是把她推入了火坑,玩儿大了。 宋织被明成佑在半道扔进了宾馆,傅染眼见道路越行越偏,又不好一下醒了酒,只得装作模模糊糊抓住明成佑手臂道,“回家,我要回家。” 明成佑手掌贴向傅染腰际,他掌心不知为何竟是滚烫,傅染整个身体僵住,一股暖流顺腰线火速蔓延。 “我是在带你回家。” 可方向显然不同。 傅染强打起精神,酒也的确喝了不少,她昏昏沉沉陷入副驾驶座椅内,明成佑带她去的是一座位于北区半山腰的别墅,傅染被他拽下车时冷风灌耳。由于地处偏僻位子又高,风势蹿入四肢百骸而全无招架之力,傅染抱紧双臂,明成佑开门进去却并未开灯,傅染身子还站在门外,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道拉住她肩膀,下一刻她就被拖入黑洞似的卷了进去。 后背触到冰凉,她逃避,想起身,但更大的压力压得她无法喘气,这地方陌生的令人窒息,伴有醇香酒味的呼吸袭过来时,她只知惊惶摇头,客厅内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绵软而凉薄的唇却能精准无误攫住她口齿间芬香。傅染体内火苗蹭地点燃,肩膀乃至腿难以自抑地颤抖,明成佑单手掀起她打底衫衣摆,掌心已顺柔腻肌肤迅速攻城略地。 “别……”一把嗓音娇弱而性感,明成佑咬住她耳垂,轻一下,重一下,这种撩拨最是要人命,傅染是受不住的。 手掌隔了层胸衣,傅染听到明成佑凑到她耳边道,“我们的名字相配的如此销魂,不做点有染的事,简直是暴殄天物。” 她被男人杠上肩时胸腔内空气倒置疏散,即刻要窒息的样子,到了楼上还是没有开灯,明成佑对这很熟,当傅染精准无误地栽入大床内,她整个人彻底懵了。 难道明成佑想和她来个酒后乱性? 一双手开始脱她衣服,傅染两腿交叠拱起,“好热……” “给你降降火。” “……” 傅染两手抱住脑袋,“头好疼……” 胸前压了样什么东西,她伸手一推才发现是明成佑的头,傅染不相信宋织方才在迷性的那番话明成佑没听到,牛仔裤裤扣被他解开,几乎没费力气又将她的裤子给扯了。 傅染顾不得再装,双手护在胸前,明成佑将她的左右手分别扣住后按在身旁,他那么重,压在她身上连胸口最后一点空气都被挤没了,他薄唇再度贴到她耳边,“你喝醉了……” “我没……” “如果你这时候要将我推开,那刚才就是在装醉,傅染,你好样的,我倒想问问你……你朋友嘴里的那个哥哥是谁?他对你都做过什么?” 傅染睁大了眼睛,却怎么都看不清身上男人的神情,订婚宴上第一次见面她就知道他不简单,他表面桀骜,实则心思藏得很深,不然如何坐稳这明家太子爷的位? 范娴之前和她说起过,明家联姻,李韵苓提出的要求第一个便是清白,当初也正是看傅家门庭好,傅染握紧的双拳松开,手指一根根无力地贴向被面。 见她不说话,明成佑的笑带着薄暖气息扑在她颈间,“话都说不出来,嗯,看来真是醉的不轻。” 明成佑拉起衣摆往上提,由于傅染穿了件套头打底衫,脱得时候她不得不像个傀儡似的随着举起双臂,脑袋钻出来后,他却未再继续,任两只袖子如绳子般捆绑住傅染的手臂。 她这样不动,明成佑知道是不想再让他问下去。 她情愿选择装醉,情愿跟他违心地上.床也不要谈起明铮,尽管自那次在家里傅染和明铮仅仅见一面后再无多余瓜葛,可明铮那一声哥哥的要求清晰至此。别人尚可视作这是正常举动,但明成佑见到过傅染在镜子上写的哥哥二字,倘若还能说是巧合,那宋织酒后的话能解释为空穴来风吗? 他抚摸身下这具身体,傅染抖得厉害,他的吻像淬毒的酒液一滴滴蔓延过细嫩的白皙,经过的地方,傅染能感觉到疼,显然是毒性发作了。明成佑双臂支起上半身,居高临下开口,“还要装吗?” 这把声音,早已冷若冰霜,彻骨阴寒。 傅染咬紧牙关,她听到大床因男人用力起身而发出细微颤抖声,紧接着是东西被使劲挥出去后砸到地面的碰撞声,来不及适应,又一束强光自头顶点亮。她两眼疼地迅速眯起,有片刻失明的错觉,她看了眼自己,相比明成佑的衣衫完整,她则脱剩了内衣内裤,傅染举起发酸的手臂,顾不得此时这幅淫靡之象。她认识明成佑到现在,从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 明成佑背对她坐在床沿,傅染想把打底衫套回去。 “你是不是以为我们真能躺在一张床上永远不弄出点事?” 傅染两手举起,猛的一把目光射来,她毫无招架能力,“明成佑,你有喜欢的人,而且我们说好……” “傅染,我没喜欢过谁,再说,我跟你说好什么了?” 傅染手臂缩在胸前,黑色文胸因急促呼吸而膨胀,她将要起身,却被一只大掌按住肩膀,傅染两腿屈起,墨色长发铺开叠于身下,一团团散开,“你既然知道我在装醉,那么刚才宋织说的话我也逃不过去,明成佑,你还要不要?” “什么时候的事?” “几年前。” “和谁?” 傅染眼睛盯向天花板,“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你做和没做分清楚了么?”明成佑俊目轻眯,挨着傅染躺到她身侧,傅染转过脸,神色略带吃惊,“你……你什么意思?” 见她这般反应,明成佑眼里一松,方才的怒气全然烟消云散去,他单手撑于脑后,薄唇带了几分残忍的轻扬,“我告诉你件事吧。” 傅染不知怎的,心里蓦然一沉,荒渺而无助,仿佛被硬生生推进深海里面,哪怕一根握得住的稻草都寻不着。 “我不是没想过这一天,顶多回家,明成佑,我也不瞒你,我从来没抱过在你家永远能留下去的念头,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是高攀了。” 明成佑翻身坐起来,又突然伸出两条手臂压在傅染身侧,他摇了摇头,“傅染,你就这么回去,怎么向你爸妈交代?” “不需要交代,只要这是一条能通向我幸福的道路,我相信……” “哈哈哈——”他似是忍了许久,这笑才抑制不住逸出,薄削短发因此番动作张扬贴于男人耳际,明成佑伸出一手握住傅染的头发,“订婚之前,你是不是有一次小腹剧痛去了医院?” 傅染轻咬唇肉,说出的话似是飘忽不定可又真实紧随在耳旁,“是又怎么样?” “是你妈陪你去的吧?”他一道道挥刀凌迟,傅染丧失了张嘴的能力,“去的是市立医院,为你就诊的正好是我爸的私人医生,哦,不,不是巧合,应该说是刻意安排的,我妈说别人动手不放心。傅染,你那天其实根本没病,只不过吃坏了肚子,可你却被带进妇科,是吗?” “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以为你回去,傅家还能接纳你吗?你那份处女膜至今完整的报告这会还在我手里,要不然,你连明家大门都休想踏进!” “你……你说够了吗?” 傅染脑袋陷入混沌,完全连怎么思考都忘记了,他说什么她就要相信吗?可明成佑对那晚的事了如指掌,连诊治医生的名字都能说出来,如果这不是个事先设好的套,还要怎么去解释? 领着她往里面钻,不,是把她推进去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生母亲。 “傅染,那些天真的想法以后还会存在你脑子里吗?” 傅染用力将明成佑推了个趔趄,她狼狈爬起身,两手抓起散在被面和地上的衣服冲出了房间,明成佑并未阻止,傅染匆忙下楼,也没有开灯,躲在角落一件件把衣服穿回去,她的包掉在大门口,傅染拿起后在外招了辆的士。 “请问去哪?” “西邻路。” “呦,那可是有钱人住的地方。” 傅染鼻子酸涩,她抬起手掌握住嘴,“师傅,麻烦开下窗好吗?” “这天气开窗不要冻死人吗?” “开吧,我晕车。” 司机闻言,这才不情愿的将后窗打开。 傅染想起尤家夫妇把她带到傅家时的场景,他们说要带她去见亲生父母。她在那座高高的墙外等了很久才见到范娴拉着尤应蕊的手走出来,沈素芬一边抹眼泪一边嘴里在喊蕊蕊。那天,她记得分外清楚,尤应蕊小小年纪穿得衣服可真算是好,她抱住范娴的手臂在哭,傅颂庭站在她们身后,脸色也不好看。 “妈,妈我不想离开,你不要我了是吗?” 范娴拉住傅颂庭的手,哭着开始哀求,“老公,别这样,别让蕊蕊走……” 傅染站在大门口,听到傅颂庭厉声说了句,“难道你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要了?” 范娴似是心软了下,望了眼旁边紧抓住她手不放的尤应蕊,不得不再度哭着说道,“那把蕊蕊留下,我们养得起,两个都是我女儿,我谁都不偏袒……” 第17章 情敌哥哥(5) 沈素芬冲过去拉住尤应蕊,连旁边的丈夫都跑过去帮忙,那个场面,真是乱啊…… 傅染记忆犹新,她当天穿一身毫无美感的运动服,高挑而瘦削的身影站在廊檐之下,她盯着自己的脚尖发了会呆。他们都在争抢一件于他们来说是无价的宝贝,谁也没有注意到她,傅染无所谓,尽管她长得那么好看,尽管她高高的个子,若是在平时,那绝对是扎在人堆里能一眼被认出的那个。 尤应蕊还是被带走了,出租车拐过路口,已看不到车尾。 范娴抱住傅颂庭恸哭,傅染静静站到他们跟前,她看到傅颂庭抬头看了眼,等待那么久,但始终没见范娴回头。 冷风犀利阴寒,侵袭人体内温热激情的血液,傅染推开车门下车,她明显能感觉到全身的血都是冰冷的。 傅家大门紧闭,园内景观灯幽冷而寂寞地打在人脸部,从远处看,足够骇人。 那扇门…… 傅染握住坚硬的铁栏杆,她到现在才怀疑,这扇门,为她打开过吗? 身上冷的像是冻僵似的,忽然,一股滚烫滑出眼角,傅染措手不及,匆忙用手去抹,无奈越抹越多,连嘴里都尝到泪水独有的咸涩味。 她像四年前那样站在铁栏杆外,里面有一个温暖惬意的家,傅染把身体缩到旁边,蔷薇花向来是她喜欢的,这会花枝伸到院墙外,影影绰绰打出一道道寥落的光线。傅染捂住嘴蹲了下去,腿一软,后背抵靠住冰冷墙面。 翌日,明成佑神清气爽回到依云首府,李韵苓见他单独回来,皱眉问道,“昨晚去哪了?小染呢?” “妈,不陪我爸睡觉,一大早来这做什么?” “少嬉皮笑脸的,萧管家说你们去了半山腰的别墅?” “啊。” “那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 “她累了,”明成佑迈着长腿坐到李韵苓身侧,他两条交叠,一派轻松自在,嘴角勾起抹意味深长的话,“她哪也去不了,会乖乖回来的。” 明成佑琢磨,依照傅染的性子,她是情愿回到这也不会再动回傅家的念头。 他是好过了,他可不管傅染是否好过。 傅染回来时,明成佑和李韵苓正有说有笑坐在客厅的沙发内。 明成佑猜的没错,她哪也去不了,傅染一步步数了步子向前走,沿途经过细雾浸润过的地面,明成佑不知说了什么,惹得李韵苓作势挥手要去打他。傅染站在门外,见明成佑不躲不闪,三两句话逗得李韵苓直乐,“这孩子,没个正经。” 明成佑抬头,目光避过李韵苓保养得当的脸,一眼看见傅染站在不远处,他噙起抹笑,也未说话,冷眼目睹她的狼狈。 傅染垂首望向自己的脚尖,她知道这一脚迈出去将意味着什么,脚下陡然增了千斤重,可背后又有一股巨大的力在推搡,她别无退路又实在不甘心。 “小染回来了。”李韵苓笑意盈盈正冲她招手。 傅染吹了大半夜冷风,这会头痛欲裂,眼睛明显因缺乏睡眠而浮肿,精神也不好,看来是哭过。 她右脚走进客厅,左脚顿了顿,明成佑随意搭起长臂于沙发靠垫上,傅染收回视线,抬起脚步用力走向前。 李韵苓何等聪明,当即明白自己儿子撒了谎,再看傅染的模样,她心想肯定跟明成佑在外的女人有关,但她毕竟有心偏向儿子,面上装作没看见傅染的异样,她起身拉过傅染一只手腕,“小染,成佑,有件事妈想提醒你们,老大的婚事最近也该定下了,你爸有意宋伯伯家的女儿,他家背景你们清楚吧?” 傅染手掌冰凉,整个身体从寒水里捞起来似的冷。 明成佑恍然大悟得说了声噢,眼睛瞥过傅染,又渐眯起,“家世不错,但老大能同意吗?” “怎么不同意?”李韵苓掌心在傅染手背轻揉,“这么冷,可别感冒。”她叮嘱了句,神态又恢复成平日里的矜贵,语气总是不温不火却让人不容忽视里头的厉色,“老大这方面点了头,宋家那女儿我见过,若单说相貌的话,配她……老大是屈了。” “既然这样,当初为什么不干脆抢了我的先?” 李韵苓冷笑了句,但想起傅染在场,也不好把话说的太难听,“这里头的深意,还用我跟你们明说吗?” 无非是宋家比傅家权势上更高一等而已。 “小染,明天要我陪你去医院吗?做个孕前检查,对以后生孩子也有好处。”李韵苓适当点醒,倒不是真要带傅染去。 傅染胸口漾起莫名恶心,堵得再难说出一句话,她面色比进来时还要煞白,想起明成佑昨晚的话,心里愈发钝痛难忍。 “妈,我们正用力配合着。”明成佑遇到这事也烦,李韵苓懂,自己的儿子有几道花花肠子她还不清楚吗?外面的小妖精一日不除,他恐怕连上.床都在敷衍,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但关系到明家以后的掌权人,有个嫡孙总是有把握些。 李韵苓走后,傅染呆坐在一旁,明成佑就近挨去,覆住她的手背轻拍了下,“大哥订婚,我们得准备份大礼。” 傅染不动声色拨开他的手,自顾上了楼。 她站在温水下冲了个澡,这么些年,她自顾想念,别人却早已把她抛在九霄云外,抑或者,是哪个经久不见阳光的角落内。 明成佑尽管不碰傅染,却从不在她面前避讳,比如这会,他当着正在擦头发的傅染面换上全套家居服,手指握住裤腰,一提,便将深咖啡色裤子拉至性感胯骨处。 傅染成天这么面对,早就练成了厚脸皮,明成佑可不止一次穿了内裤在她满眼内晃荡。 两人均对昨晚的事绝口不提,但明成佑清楚,那事已在傅染心口留了个疤,哪怕结痂也禁不住时常想起,时常牵扯的痛。 “喂,”明成佑挨傅染身侧坐下,看到她眼圈下方的乌青,“你这是做给谁看?从来也没见你这么听话,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你——”傅染睁大眼望向他,明成佑摊开两手,“可算是会说话了,还以为你变成了哑巴。” 仅存的半分希翼又在明成佑说笑间破灭,他分明是将自己的快乐建立于别人痛苦之上,傅染红了眼圈,变得不管不顾起来,拿起手里毛巾往明成佑身上抽去。 他眼疾手快握住,但肩部避让不及给扫到,当即一阵阵火辣辣地疼,这女人可真是下了死手,“你疯了是不是?也不看看你抽的是谁?!” “明成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就是要让我回不了傅家,陪你在这干耗,你还真以为是个女人见到你这张脸都要晕头转向?揭人伤疤的事挺爽对么?你不让我痛快你也休想有好日子过,你真虚伪,你们都虚伪!” “呦,亮爪子了,给我看看,这眼睛里闪的可是泪花?还挺漂亮的么,怪不得电视里老用晶莹一词来形容……”明成佑再度发挥其语不惊人死不休本质,傅染嘴角气的直抖,抽了抽毛巾见他不撒手,心里也是气急了,一个脑子热竟扑了过去。 明成佑顺势倒在床上,傅染两腿压住他的膝盖,男人见状,一手探向她腰际,“你还来真的?” 她把毛巾拉回来,又想去抽他,明成佑嘴里说出的真相也间接说明几年前的那晚,明铮并没有碰过她。她醒来时只发现衣服丢在旁边,床单上有血,起身时才发现大姨妈也跟着来了。宋织问起,她说不清楚,因为她自己心里有疑虑,不知那血是经血,还是…… “别不知好歹,你还得感谢我,让你知道处女多值钱……” “你——”傅染拉住明成佑前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男人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大掌攫住她细嫩下巴,另一手手指探入她嘴中,傅染急的张嘴要咬,“你干什么?” 明成佑神情专注,抽出手指朝傅染道,“来,吐个象牙给我看看。” 傅染恼羞成怒,一掌挥开明成佑的手,“我不是狗!” “我知道,”他郑重点了点头,“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才是狗。” “……” 傅染脑子飞快转了个圈,“明成佑!” 香槟色宾利车滑出门口大道,王叔是家里的老人了,开车很稳,再加上李韵苓不喜欢快,他按照李韵苓的习惯放一首轻音乐。 “夫人,您有心事?” 李韵苓脸色疲倦,轻摇头,目光扫过窗外,眼里被什么东西给叮了下,“老王,倒回去。” 车子顺道倒回,李韵苓示意王叔放下车窗,她定睛细看,果然看清楚宝蓝色轿车里头坐着的女子正是沈宁,李韵苓眉目含笑,“沈小姐。” 沈宁侧卧在方向盘上的头抬起,眼睛触及到李韵苓,大惊失色推开车门走下来,“伯,伯母……” “沈小姐怎会在这?” “我……”沈宁总不好说明成佑不肯见她,她没法子才来路口守着,“我有事经过这,刚停车接了个电话。” 李韵苓点了点头,雍容华贵之色装点得恰到好处,“成佑和小染这会在家,你顺路可以去家里做客。” 沈宁脸色掩不住难看,却仍强颜欢笑,“不用了,我还有事。” “沈小姐,其实我挺喜欢你的,”李韵苓端坐在车窗口,一双美目可见风韵,“但你也知道,你和成佑门不当户不对,你若执意纠缠苦的倒是自己。” “伯母,您能让我见他一面吗?” 李韵苓前一刻仍在怀疑明成佑昨晚是在沈宁那过的夜,但现在看沈宁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显然不像,她浅勾了抹笑,淡淡开口道,“沈小姐,依照成佑的性子可能会心软,但你糟蹋成这样,他也看不见,我劝你还是先回去吧。” 后排车窗徐徐往上,香槟色车身碾过沈宁脚尖,她不知躲闪,裙角擦过反光镜,李韵苓收回视线,王叔重新开了音响,“夫人,我看这沈小姐不像个聪明人。” “你也看出来了?”李韵苓抿唇,“她若真当着成佑的面糟践自个,那才是笑话,这一点上,我欣赏小染,尽管不听话但总算聪明。” “我看,沈小姐可能没听懂夫人的言外之意。” “那也好,凭她这样瞎等,见不得成佑才最合我意。” 第18章 酒后乱性(1) 明家长子与罗家的婚事很快落定,双方虽见过几次面,但并不熟络,李韵苓着手张罗,表面上尽心尽力,一星期后约了罗家在熹云酒店正式碰面。 明成佑当天有事,只打了个电话给傅染让她先过去,并告诉她包厢号及具体时间,吩咐了她别迟到。 傅染未刻意打扮,但不好穿的太过随意,也算在家收拾了番,开车来到熹云酒店时正好傍晚4点50,离约定时间还差十分钟。 傅染在服务员的带临下来至包厢门外,身着制服的服务员微微欠身,“请。” 她还来不及道谢,只看到眼前的门徐徐被推开,傅染走进去后才发现整个包厢严整宽敞,一张巨大圆桌占去大半地方,米色组合沙发倒映在熠熠生辉的灯光内,服务员体贴地关了门。 包厢位于28层,高耸入云,自来只有站在此处俯瞰的份儿,傅染此时却无暇顾及美景,靠近落地窗的一排高脚凳上,正中央位子端坐着一抹黑色身影。男人手臂伸直落于吧台上,晶莹剔透的杯中红酒弥漫,润浸出血一般的妖娆夺目。 天很早便暗了下来,由于处得高,满目尽是萧瑟灰霾。 傅染顿在原处,她认得那个背影,只是没有走上前。她心里奇怪,明明说好五点,怎么别人一个都没到? 明铮喝口酒,身子侧过来半边,神色褪去她所熟悉的冷冽,多了些许懒散,“小染,过来坐。” 她站定在门口,“是不是我来早了?” “她们还在路上,一时半会到不了。” 傅染拉开椅子,整个包厢大的能够听到回音,明铮身上总有股不容人逼近的气势,以前还没有现在这样明显过,他双眸深邃如潭,不大笑,也不似明成佑那般阴晴不定,但这兄弟两都是令人琢磨不透的人物。 包厢内持续沉默,傅染手掌撑起下巴,眼睛微微垂望,明铮颀长身子几乎全挨靠在吧台上,他眼睛睇向四周,颇带嘲讽开了口,“这地方不错吧?你和成佑订婚前也这样见过面吗?” 傅染轻摇了摇头。 “小染,坐过来,我们何时变得这样陌生了?” 傅染以笑稍作掩饰心里的百感杂陈,“以前我们走得那样近,我总以为你离我真的没有多远,直到那天见到你,我才明白原来我和你只差了一步而已,只是这一步太深,太远,难以跨越。” 明铮薄唇轻展,拿起酒杯朝傅染轻扬,“这话真是深奥,小染,我们没有走远,甚至成了一家人。” 聪明如他才是那盘棋局的执子人,任她百般试探,均无一处纰漏曝露。 “是啊,一家人,”傅染眼睛望向窗外,霓虹灯的一抹艳色潋滟至她眼底,“罗家千金肯定会对你倾情,又是桩军政联姻的大好事。” 这话说出来,多少带有赌气意味。 “小染,别忘了你也是这里头的牺牲品。” 只一句话,她就败下阵来,更别说是招架。 明铮立起身走来,柔软毛毯吸附了脚步的声音,傅染只听得头顶一阵醇厚男音响起,“小染,我想听你喊我一声哥哥。” 她抬眼盯向男人,有些关系他明明可以撇清,却总又在她怅然若失时来招惹,傅染是真看不透这个男人的心,她一声哥哥已挤到嗓子眼,包厢大门却在此时突然被推开,一阵接一阵的谈笑声涌入,傅染忙起身,看来是两家人正好在外碰到,索性一起进来了。 走在前面的李韵苓拉着名女子的手,脸上露出欢喜,那人正是今晚的主角,罗闻樱。 她中等个子,长相算不得惊艳,只能说是清秀有余。李韵苓似乎很喜欢的样子,傅染张了张嘴才要打招呼,却听得明成佑的声音夹杂着怒喝传来,“你们两个怎么会单独在这?” 他越过人群来到傅染跟前,大掌扯住傅染的手腕,她挣了下无奈他力道太大,“不是你让我五点到这的吗?” “我公司临时有事才让你先过来,5点是老大定的时间,到了酒店碰到爸妈我才知道约好的是在6点,老大,你存的什么心思?当初这门婚事是你不要的,现如今却又后悔了还是怎么的?订婚的事可不能以貌取人……” 傅染抓住明成佑手臂忙轻声制止,他摆明是来拆台的,眼见站在旁边的罗家夫妇脸都绿了,这顿饭还有谁能咽得下去? 明铮站在旁边不语,罗闻樱对李韵苓的歉意报以一笑,似乎并未太放在心上。 “成佑!不像话!”明云峰厉喝,朝他一个瞪眼。 明成佑薄唇扬了下,嘴角的弧度也不知是笑还是讽刺,“爸,老大都跟我说了,当初你有心把傅染指给他,只不过他嫌傅家配不上这才推给了我,这会倒好,瞎惦记个什么劲?” 原来他始终对这事耿耿于怀,正等着机会还明铮一个难堪。 傅染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她身处夹缝又何止这一次,始终也学不会如何两全。 明成佑自然是不会陪他们留在这的,明云峰当场发了通火,傅染被强拽住手腕拖出去,她今晚特意穿了双亮金色高跟鞋,大厅内只听得到鞋跟踩过大理石传出的噔噔声。傅染随即又被塞入电梯,她挣开手,镜内呈现出一张怒意难消的脸,“明成佑,是你故意让我早到的吧?” 明成佑右腿交叠于左腿前侧,身子懒散地紧贴镜面,眼睛盯着一层层正在显示往下的数字,他脸色早已恢复成平时的不正经模样,“可别冤枉我,这时间确实是老大告诉我的。” “这下好了,被你一搅和说不定这事还真成不了。” “那更好,你方才躲在我旁边正暗自拍手叫好呢吧?” “我没你那么卑鄙!”傅染差点被气疯,口气不由强硬。 “呦,”明成佑支起身,一条手臂撑在电梯旁,“你怎么就没看出来老大也是故意的,我这样一闹顺的是他的意,他不过落个坏名声便能把这事给推了,”明成佑手指虚空点了点傅染,“脑子不长玩意,被人耍了还不知道吧?” 傅染怔立在他跟前,眼见明成佑眼里的笑意点燃了璀璨光耀,他薄唇漾起一道浅弧,妖媚惑众的脸一寸寸倒映在镜中,每个细小动作均被完整剖析,傅染喉咙口灼烧般的疼,她试着轻咳,“你们都好不到哪去。” 一个有心拉她入局,另一个,顺其自然在坑外又补了一脚。 电梯门豁然打开,逼仄的空间内瞬时拥入人潮,傅染大步走向底层正厅,身子擦着旋转门才出去,手臂便被身后赶来的男人给拽住,“去哪?” “回家!” “走,我带你去吃饭。” 傅染一根根掰掉明成佑握住她腕部的手指,“我现在吃不进去。” “你往那一站,一句话不用说就把人家的事给搅了,该为你这活道具庆祝庆祝。” 手臂又是一紧,傅染气不打一处来,她真是没见过这么恶劣的男人,哪怕以前住在环境那样阴暗的弄堂内,里头的小流氓都没明成佑这样会打击人。傅染在今晚明明一个字没有多说,可整件事偏偏因她而起,她愤怒地甩开手,手背啪地不知甩到了什么,响得跟扇了别人耳光似的。 她急忙向前,也未回头,身后脚步声紧随而至,肩膀被箍住后猛地一股力道把她扳回去,明成佑大掌按住颈部,方才眼里还能见得笑意这会被全部揉碎,他神色冰冷如铁,深不可测的眸内唯独可见黑影。他拉住傅染往另一边走去,由于松了手,她看到男人颈间被挥出的红印衬在小麦色肌肤上,傅染手背这才感觉到痛,“放开,松手,你带我去哪?” 傅染被连拖带拽又回到熹云酒店,大堂经理忙迎过来,“三少。” “去,给我在这儿开一桌。” “这……”经理显然没想到明成佑会提这样的要求,“三少,除去顶层,28楼还有个包厢。” “废什么话,我让你开在这没听见?” 经理眼见三少脸色不好,尽管规矩摆在这,可也只能当着这位爷的面给破了,“三少请稍等,我马上吩咐人去办。” 傅染只觉得,丢脸丢到了家。 正厅本来好好一招待的地儿硬是被塞了张圆桌,幸好地方大,足够宽敞,但进入大门的不少人总是张望着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瞅向他们,明成佑偏还点了一桌菜,整个一满汉全席齐备了。 傅染身后站着两名服务员,明成佑自己吃的很少,只使劲往她碗里布菜,可她哪里吃的进去,同这样的男人坐一起,还得时时提防着别被他暗害。 席间,明成佑打了一通接一通的电话,没多久,况子搂着个美人儿就赶来了。 桌子大,容二十来个人不是问题,傅染前前后后数过,明成佑总共叫了八男八女,若这算个朋友聚会倒也不奇怪,可来的人尽管有说有笑,却一口酒不喝,一口菜不吃。明成佑把傅染手边的碗堆成个小山似的,“吃啊,瘦成个猴样,自个觉得美我还嫌磕的疼。” “呦呦,三少可真会心疼老婆——” 明成佑侧了半边俊脸瞅她,傅染见一双双眼睛直盯着她看,便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那好,我们上楼,说不定正好能听到他们商量结婚的事。” 傅染意兴阑珊,“我想回家。” 明成佑夹起一块桂鱼放她碗里,身子贴过去嘴巴凑到傅染耳边,“我要是你,宁愿在这撑死也不去凑那热闹,”他扬起嘴角后,退开身,嗓音也大了,“吃啊,多吃点。” 那八个姑娘还以为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况子借着给明成佑点烟的间隙轻声说道,“她哪里得罪你了?” 明成佑一笑,烟灰在指尖落了个圈,“你不懂。” 一行人从顶层包厢离开,经过大厅内,只听得喧闹声不绝于耳,整个桌上只有傅染一人在动筷。明云峰冷着脸,李韵苓在旁边似在劝他别动怒,罗家夫妇脸色倒是不错。傅染抬起眼,目光正好落到走在后面的明铮身上,罗闻樱的一只手臂,挂在了明铮的臂弯内。 第19章 酒后乱性(2) 明铮显然也发现了明成佑这边,他视线扫过诸人,甚至未在傅染脸上多停顿哪怕一秒的时间。 散场时,傅染撑得想吐,况子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先离开,明成佑轻呷口红酒,喷灼在她脸庞的呼吸都带有酒的醇香,“看来,这订婚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这老大真是……什么菜都咽的下去!” 傅染这会听不得吃的东西,她捂住嘴,“你别说了,当心我吐你一身。” “你试试?”明成佑还以为傅染心里难受,故意拿话恶心他。 傅染闻言,果真松了手,明成佑脸色微变,手掌在她脑门上轻轻一推,“你敢吐我就拿更恶心的招来治你,走,回家睡觉!” 明成佑虽不是个好人,但总算没把傅染推出去独自面对。 还未到家,李韵苓的电话就招呼了过来,明成佑只说是他故意让傅染先去酒店,对她和明铮先前认识的事也是三缄其口,“妈,你不是最好老大的事就此黄了吗?我这是在帮你。” “说什么胡话?你爸可气的不轻。” 明成佑不以为然,“他有哪天是高高兴兴来着?习惯就好,你跟他说我不过是开个玩笑。” 李韵苓在电话那头叮嘱一番,想来是劝住了明云峰的脾气,要不然随后几天哪来的风平浪静? 李韵苓也向傅染旁敲侧击过,但明成佑甘愿揽了这事,傅染也索性全部推给他,只说当晚是明成佑的意思,与她无关。 两人尽管睡在一张床上,仍然相安无事,傅染甚至以为这样下去挺好,可谁都难以预料,有些事就差个引信,一旦点燃,绝对是天崩地裂之势。 傅染睡得迷迷糊糊间接到个电话,是况子打来的,“喂,嫂子,三少在迷性喝醉了,让你过来接一趟。” 傅染揉了揉眼角,掀开被子半坐起身,都凌晨两点了,“让他自己打车回来。” “他说你不过来,他回家就把你办了,”况子想着这话实在轻佻,连忙补了句,“这可是三少的原话,我只是转达啊。” 明成佑在洗手间掬把冷水,脸埋入掌心的瞬间浑身一个激灵,冷的酒意消去大半,他出来喘口气,点了根烟抽两口浑身暖意这才回来。 明成佑扶着墙壁往回走,看到一个人影站在普通包厢的门外,明成佑已认出是沈宁,也听到况子提过她在这,眼里一抹嫌色毫不避讳显露。 他本想离开,但沈宁还是在擦身之际唤住他,“成佑。” 明成佑站住脚,由于酒喝得多,索性靠着墙,“沈宁,你缺钱吗?” “你知道我为了什么。” “你在这陪不同的男人花天酒地,你难道想说你是为了我?” 沈宁缄默,她反复想过李韵苓的话,她想见明成佑,想看自己在他心里究竟有没有分量,她想不出别的办法,“我以为,至少你会开口让我离开这,你朋友那么多,也不可能不知道我在这做些什么。” “沈宁,那是你自甘堕落,与人无关。”明成佑看了时间,傅染应该在过来的路上,他把香烟熄灭在一旁,沈宁见他又要离开,快步挡在了明成佑跟前。 她只穿了件吊带,领口很低,下身一条紧身肉色超短裙,明成佑心有厌烦,挥挥手,“回去吧。” “成佑,我跟着你到现在,没狮子大开口问你要过一样东西,你没订婚前我们都是好好的。那天的事肯定是你未婚妻有意陷害我,那些话我也是气不过才说的,还有那次我收到的短信……我是容易冲动,但是……” 明成佑越过她身侧,不管傅染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他想和沈宁断是他的事。 “成佑,我的事难道你真能无动于衷吗?” 明成佑酒意袭来,脚步虚晃,依稀听到沈宁哭喊着叫嚣,“我是不是死了你都不会管我?你别走,我真的可以为你去死……” 后面的话明成佑并未听进耳中,他从来不信一个人真能为另一个人付出生命。 傅染走近时正好听到沈宁的喊叫,沈宁余光望到她,切齿将方才的话重复,“我敢为他死,你敢吗?” 傅染摇头,“我不敢。” 一点不值。 想用死来绊住明成佑的人也多了去,她可不想凑这热闹。 “你能告诉我,那两件事真的和你无关吗?” “在咖啡厅,我是看到了对方的微型摄像机,但没想到事情会弄这么大。” 沈宁红了眼圈,声音趋近咄咄逼人,“你难道不怕我告诉成佑?” “他信吗?他若相信的话你还会在这?你要早知道我能承认,带个录音笔不是更好?” “我斗不过你,真的,”沈宁颓然抬起手背拭净眼角,“我也知道纠缠没用,算了……”他那样决绝地丢开她,就算真死了又能怎样,还不是白死! “回去吧,你不该来这儿。”傅染递了包纸巾给她,这才起身走向明成佑所在的包厢。 沈宁缩在墙角拼命地哭,冷不丁一只手伸向她,她眼里都是泪看不清对方的脸,单看穿着可知是个男人,而且声音很好听,“为这样的人不值,来,喝杯酒,保管你什么烦恼都没了,喝吧。” 她接过酒杯,理智完全抛在一边,把整杯酒咽入喉中。 傅染走进包厢,看到明成佑横在沙发上,旁边的况子及其他人显然也喝了不少,她蹲到沙发跟前,手推了推男人肩膀,“明成佑。” 他没睡,只是闭目养神,手指疲倦地按向眉角,连嗓音都略见沙哑,“你来了。” 傅染架着明成佑趔趄走出迷性,她吃力的将他塞入副驾驶座,倾过身去帮他系安全带的瞬间,男人搂住她肩膀作势要吻,傅染下意识退开,“别动,待会开车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来开。” “当心酒驾闯祸。” 明成佑失笑,“还说别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可别应验了你的话,真出车祸。” 由于赶上凌晨,主干道上很少见到车辆往来,黑色婆娑的树影倒映在红色奥迪车身上,如一道道萧瑟鬼魅,傅染目光透过后视镜陡然看到一辆车逼近而来,“后面的人是不是疯了,开这么快。” 明成佑扭头,看清是辆宝蓝色轿车,他心里咯噔下,隐约涌出剧烈不安,“看车牌好像是沈宁的,不知抽什么疯,避开她。” 傅染才要避让,却见后方轿车仿佛闪电一样劈来,她避闪不及,轮胎摩擦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啦声,她不敢踩刹车,生怕侧翻,手忙脚乱之时,一双手握住她的手后稳住了方向盘。 宝蓝色轿车在车道内连连打转,几乎闭眼的瞬间,车子已撞出路牙石砸向绿化带,金属铸就的产物这会却摧之如朽木,一侧车门严重变形,地面看不出一点刹车印。 傅染吓得把车停在旁边,除去击鼓般的心跳声再听不到旁的声音。 原本静谧无声的夜被一阵阵由远及近的警笛及救护车声音给撕裂道口子,肃冷空气弥漫出浓郁沉重的血腥味,幸好撞变形的只是右侧车门,明成佑和傅染被带进警局,出来后赶到医院,沈宁已接受完手术送入了重症监护室。 傅染坐在急救室门外,这会天已大亮,沈宁有幸捡回条命,但伤的很重,左侧肋骨断掉几根,其中一根还差点扎穿肺部。 明成佑醒了酒,他两手手肘撑住膝盖,上半身下压,由于脸垂着,傅染看不清他这会的神色,医院走廊内形形色色的人经过,有在死亡线挣扎一圈后被抢回来的,也有从此闭上眼再看不到翌日阳光的。傅染听主治医生说完一大堆后遗症,她手脚冰冷,脸上最后一点因焦急而泛出的红润都褪去干净,她用手捂住脸,沉沉呼出口气。 “明成佑?” 她轻喊一声,却未听到男人的回应。 傅染知道明成佑听得见。 “我之前在迷性见到沈宁,她问我咖啡厅的事是不是与我有关,她认为你不肯再见她就是为她那次说的话,尽管新闻的事不是我刻意安排,但是……”傅染顿了声,沈宁一句句嘶喊着能为明成佑去死的话犹在耳边,一个人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走不出感情漩涡吗?傅染这会想不通,却不想几年后,沈宁当时的心情竟会在她身上也演绎一遍,“我不想瞒你,被偷拍的事我确实知道,所以沈宁出事,我……” 明成佑抬头,表情未显示出傅染以为的吃惊及愤怒,他抬手松开勒住颈部的钻扣,另一手拉住傅染的手起身,“走吧。” “沈宁怎么办?” “我安排了人过来,会很快联系到她家人。” 傅染被明成佑紧握住手来到医院底层,刚走出大门,却被蜂拥而上的记者给堵了个水泄不通,大批闪光灯随之追过来,“明三少,请问出车祸的那名女子是您在外包养的情人吗?” “据说,她就是当初在您订婚宴上出席的人是吗?” “请问,你们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医院,她的车祸与你们有何关系……” …… 记者们轮番轰炸,几乎令人没有还嘴能力,明成佑手臂推挡对方传来的话筒,拉了傅染想冲出去。 但他们好不容易堵到当事人,哪肯轻易罢手,推搡间很快将傅染逼到墙角,“这件事您事先知道吗?请问站在三少未婚妻的立场上,您是否恨她?” 每个问题都带有钩,只待她神经松懈后被套进去。 傅染抿紧菱唇不语,脚底下不知绊住了什么,一个跟头差点栽倒,明成佑手臂改为搂住她肩膀,“没事吧?” “没事。” 她借明成佑的力才站起身,三五个话筒却同时递了过来,“请问……” “我x!”忍无可忍,那便无须再忍,明成佑出拳之快出乎傅染的意料,堵在正当口的男记者捂住脸惨叫,话筒甩到旁边,某个报社的标签被明成佑踩在脚底下,“谁他妈再敢啰嗦一句,老子明儿让他喝西北风去信不信?” “傅染,走!” 王叔的车一早侯在医院外,傅染紧随明成佑钻入后车座,直到车窗掩起,仍有大批记者拍打着不肯作罢。 不用说都知道,惹上人命的事最麻烦。 第20章 酒后乱性(3) 傅染脸紧贴向车窗,明成佑目不转睛盯向窗外,他伸过去握住傅染的手,略带凉意的指尖把她纤细手指裹入掌心,傅染抬首,明成佑并未回头,表情僵硬如一尊冰雕,“沈宁的事与你无关,她的血液中测出药物成分,是毒驾。” “什么?” “她嗑药了。” 傅染不由吃惊,她稍作遮掩,明成佑眉头蹙成川字型,暗暗道了句,“沈宁照理说应该懂得分寸,这种东西向来是不碰的。” 明成佑让况子截住新闻的发布,但况子一通电话打来情况显然不乐观,新闻几乎是同步直播,这会各大电视台正争相播放明成佑挥拳打人的镜头。 “你刚才不该那么冲动。” 明成佑挂断电话,傅染佩服他这种时候还能笑的出来,他抬手轻拍她头顶,“只有这样才能将沈宁的事暂时压过去,再说我是为了你打人,那不正好说明咱们感情好么?” 原来如此! 傅染拨开男人大掌,只这一个动作,二人间的距离仿佛立即疏远了,明成佑心思不在此,也未在意。 回到依云首府,傅染远远看见别墅大门敞开,肃穆而紧张的气氛扑面过来,萧管家见二人回来,忙迎上,“三少,少奶奶,快——” 明成佑率先步入正厅,尽管事先想过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但看到次幅阵仗,还是吓了跳,“爸,您这是做什么?” 李韵苓神色紧张,不住向明云峰说服着什么,她回头望向二人,“看你们闯的祸!” 厅内站了两名身着军服的年轻男子,另两位坐在明云峰对面的沙发上,明云峰不看二人一眼,只用手指指向明成佑,“今天就把他押部队去,别让我看见了再心烦!” “明老,年轻人哪能不做错事……”有人在旁相劝。 “你真舍得把成佑送去部队?再说这件事说不定是沈宁自己搞出来的。”李韵苓自是不舍得,明云峰闻言,气更不打一处来,“那也是你儿子惹得好事!我脸都被他丢尽了,赶紧给我趁早滚蛋!” “我不去部队!”那地儿岂是人待的,明成佑打小沉溺在逍遥窟内,要肯去的话还用等到现在? “你待个三五年再回来,也好改改你这胡来的性子。”明云峰这回下了决心,只碍于傅染在边上不好硬来。 明成佑见傅染不动声色,他也清楚自家老爷子的脾性,他用手轻推下傅染,“爸,我要真去部队了小染怎么办?难道要她独守空房等我那么几年,那不是成心耽误她吗?” “成佑说的是,我可还等着抱孙子呢。”李韵苓忙补上句。 明云峰眼睛望向傅染,旁边男人在她腰际不着痕迹轻掐了把,傅染避开他的视线,端了把嗓子优雅大方道,“爸,我赞成您的意思,说不定成佑到时候能脱胎换骨地回来,这几年我能等。” 李韵苓睁大双眼,傅染相信她是爱极明成佑的,要不然也不会用这种眼神来看她。 明成佑倒是没再开口,傅染不用看也知道他的脸色好看不到哪去,贴在她腰际的手先前还是滚烫,瞬间却隔着层布料化成冰冻三尺的寒。李韵苓再也坐不住,修饰得当的妆容遮掩不住她心里的愤怒,“小染,你真打算让成佑去部队?” “妈,我觉得能去历练番未尝不是件坏事,再说爸当了几十年的兵,生活习惯一向很好,有助身心不是?” 明云峰顿觉宽慰,难看的脸色也柔和不少,“我这三个儿子没一个有小染这悟性,当兵有什么不好?这天下还是当兵的打下的呢!” 坐在对面的两名军官连连点头,明云峰见傅染乖巧的站在一旁,明成佑实在不像话,平日里定委屈了傅染,明云峰想到此,心里难免有所愧疚,若真要让傅染等个三五年,岂不是更难说出口? “你们若尽快给我生个孙子,那这件事就此作罢,不然的话,哪怕到了三十岁我还是要把你丢部队去!” 明云峰甩下句狠话后,这才带了几人起身,明成佑见他步子踏出去,几乎没停顿,转眼自顾上了楼。 李韵苓端起紫砂杯轻抿口茶,眼睛抬起后盯向傅染,“小染,你过来坐。” 傅染依言挨了李韵苓入座,“妈,我知道您想问什么,爸当时正在气头上,我若一昧帮成佑,只会火上浇油,现在好歹这件事也算是平息了。” 傅染敛眉垂目,心里却在暗暗鄙视自己,这谎说的都不见脸红心跳,她打心眼里真希望明云峰能把明成佑给绑到部队去,却不想到头来竟是看了她的面子而把这祸害给留下?她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说到底,还是因为明云峰打心眼里不舍得。 李韵苓满意地轻拍傅染手背,能护住明成佑的在她眼里都是好人,“小染,听懂你爸话里的意思了吗?有个孩子是最好的护身符。” 傅染左顾而言他,李韵苓想着回去再找明云峰磨磨,所以没在依云首府多留。 傅染来到房间时,明成佑正洗完澡出来,披一件白色浴袍,头发只随意用毛巾揩去水渍,他双腿悠闲地压上床沿,拿了遥控器打开电视机。 但是很不凑巧,偏偏他打人的事已轰动全城,想不占据头版都难。 明成佑气定神闲调台,眼睛从傅染踏进房门第一步起便落在了她身上,傅染坐在另一侧床沿不动,但她能感觉到后背那两道灼热的视线,她坐了会,由于在外一个晚上,不得不先去浴室洗了澡。 再次回到卧室,明成佑精神倍加,正盘膝坐在沙发上打游戏,傅染头痛欲裂,全身疲乏,她只想躺到床上好好睡一觉,但男人显然不打算如她意,反而将音响开得整条大街都能听到。 她辗转难眠,用手捂住耳朵不见效,又把被子高高盖过头顶。 一小时后…… 傅染眼睛浮肿,心情也因明成佑刻意弄出的声音而烦躁不安,她推开被子起身,“明成佑?” 对方不理睬。 傅染穿着单薄睡衣走向沙发,她也不多说,只轻轻丢下句话来,“沈宁躺在医院还没度过危险期,你真有心思在这玩吗?” 明成佑精心勾画的五官瞬间僵硬,他扭过头,发尖细碎冰冷的水渍甩到傅染手背处,他放下游戏机,又把声音关掉,明成佑拉住傅染把她扯到身边,“我不止有心情玩这,我还想玩别的呢。” 别看他平日里痞气十足,其实还真是个没心没肺的。 傅染越发觉得哪个女人栽他手里都不值。 明成佑晃荡手里的游戏机,眼睛盯得傅染直发憷,她才要起身,男人却一手把她按回去,胸膛迅速压向毫无招架能力的傅染。 对他的亲密她向来是能躲既躲,傅染两只手横在胸前,隔开明成佑凑过来的脸,“我现在没心思。” “那吻一下呢?” “我很困。” “亲完就给你睡觉。” 明成佑果然没强迫她,只是这吻太过深切,从他的舌尖钻入她口中的瞬间傅染才明白,她不该妥协。暧昧丛生的津液混合唇部啃噬舔吻的动作,傅染多亏反应及时,一把推开明成佑从她腰际钻进去的手掌。 他也不恼,噙笑以拇指指尖拭向嘴角,动作平添蛊惑性感,他不急,有的是时间治她,况且这个套是她自己下的,他若不趁机把她办掉,枉费睡一张床上那么久了。 傅染和明成佑第二天都没有出门,现在正是高峰期,说不定出去就能遇上大批记者。 晚饭前,明成佑接了个电话,萧管家按点准备晚餐,却不想他借机发了一通火,当即把餐桌上东西全给扫了,吓得一屋子人不知所措,连傅染都站在旁边没敢动。 客厅内满地狼藉,明成佑大步上楼,傅染心想可能是沈宁的事弄得他心烦,她吩咐萧管家收拾干净,来到二楼,推开门进去,卧室内传来很浓的烟味,呛人口鼻。 傅染打开窗子,见明成佑坐在米色沙发内,一排酒瓶排开在跟前的茶几上,他朝傅染招手,犹豫片刻后,傅染还是走了过去,“你没事吧?” “你该得意了,过两天我去部队,近期可能都回不来。” “啊?”傅染吃惊不小,“爸的意思?” 明成佑把手里香烟掐灭,手臂伸出去维持一个动作许久,透过袅袅烟雾,男人眼睛幽暗如潭,拿起手边酒杯递给傅染,“陪我喝一杯。” “我不喝酒。”听明云峰的意思这件事就此打住了,怎么还会生出事端? 明成佑情绪低落,杯中红酒一饮而尽,又连喝好几杯,傅染见他这样子非出事不可,忙拉住他手臂,“别喝了,你不想去的话,难道还真把你押过去?” “老爷子说一不二,有染,这会你开心了?” “你喝多少酒了,没喝醉吧?” “你这会关心有毛用?让你讲话的时候嘴巴长哪去了?”明成佑窥见傅染心里一闪而过的愧疚,他抄起酒瓶往嘴里灌,同时将盛满的酒杯递向傅染,“可别忘记你说过的话,乖乖等我回来。” 傅染眼见明成佑模样颓废,她最大的优点在于该狠心时绝不优柔寡断,而最大的缺点,是做完‘坏事’后难免心有歉疚,看来这点上她还是比不过明成佑,达不到坏到底的境界。 她接二连三喝完几杯酒,酒量本来就不好,禁不住明成佑半强迫似的硬灌,傅染眼前身影越来越模糊,眼睛里头只看得见水晶灯汇聚成一道模糊而悠远的亮光,她是心软了,才喝了明成佑递给她的酒。没想到他得寸进尺,把她弄成这幅模样。 神志不清,依稀却感觉到有人把她抱起来,男人走路时步子稳健有力,傅染被放入一团云朵般柔软的被中,她有种错觉,好像整个人都陷了进去,任她怎么用力都爬不起来。 她最后的思维仍定格在明成佑送到她嘴边的酒杯上,她头疼地摇头,不对,她明明是看着明成佑醉得差不多了这才豁出去陪他的,怎么…… 傅染没想过酒后乱性的事,她平时防狼似的防着明成佑,没成想这头恶狼还是钻了空子,且当她面明目张胆地钻。 第21章 酒后乱性(4) 她能感觉到自己脑袋往下沉,明成佑把她放在床沿,她的头毫无支撑力量,一把头发散开发丝尾端于地板光滑处荡漾,傅染惊觉整个人好像在往下沉,她伸出双手却徒劳挥舞,酒意薰然,醉得不省人事。 但偏偏,有时又清醒的残忍! 一只手抓着她领子把她揪回床中央,她的呼吸滚烫,浅显交错明成佑的清冷气息,凉热两道截然不同的躯体覆于一起,傅染口中因突来重量而呻.吟出声。室内有暖气,但不知何时她光了身,冷的直颤,手臂高高举过头顶,被交扣于枕头上。 她眼睛极力想睁开,透过眼帘却只看得见男人黑色的脑袋,傅染全程记忆深刻入骨,就是一个字,痛! 身子被完全打开,体内膨胀至极点,她伸直双腿,但为配合某种动作,明成佑毫不留情握住她的脚踝令她两腿屈起,狂猛而激烈的动作她是记不清的,也看不真切。只是她的感官如此清晰,背部深深陷入大床内,从远处望来,只能看到压在她身上的男人,足见他力量多大,她的孱弱在他眼里,简直不堪一击。 幸亏被单都是最上乘的,要不然此番猛烈,她背部定然会被磨伤。 卧室内灯全部打开,傅染依稀看到头顶的水晶灯晃得厉害,好像被抛到顶端,又重重下落,莫不是地震了?她累得连连喘息,咳嗽的间隙才想到,这那是灯在晃?晃得分明是她自己。 头顶,明成佑喉间逸出的嗓音趋近沙哑,他濒临极致,却不忍释放,两只分别压住傅染肩膀的手越收越紧,她面容酡红娇润,身子缩成一团,随时都有被生生折断的可能。 傅染发誓,她这辈子再也不碰酒了。 但为时已晚。 萧管家第三次从楼上下来,她朝站在餐厅的几人挥手,“撤掉吧,估摸着直接准备午饭差不多。” 傅染醒来时,第一时间不是睁开眼睛,而是动了动手指。 麻…… 她伸腿,全身零件完全散了架,麻的好像都不是自己的。她忍不住嘤咛声,张开眼睛,片刻晕眩带着黎明前的黑暗,她看到明成佑嘴角弯起一道浅弧,手掌撑起上半身正一动不动盯着她看。 傅染把凌乱的头发拨到一边,她拉起被子低头看了眼,好吧,昨晚真是被狗咬了,不是在做梦。 傅染两手压住被沿,目不转睛望向天花板。 明成佑等半天不见她眨眼,他伸手扳过傅染的脸,“这会咱俩可真干了有染的事。” 傅染噙了抹笑,语带嘲讽,“原来你跟女人上.床都喜欢用这招?趴在一动不动的身体上很爽是吧?” “啧啧,”明成佑手肘支起半身,丝滑被单顺势趟至他腰际,“你昨晚有两次高潮,真的,我都给你算好了。” 傅染鼻尖掩不住的酸涩,明成佑眼底笑意显然成了刺伤她最好的利刃,她霍地起身,也不顾胸前曝露的大片春光,她随后抽出身后软枕,照着男人那绝色的脸打去。 “你发什么疯!”明成佑抢过傅染手里的枕头,“问问你自个的身体,问它我伺候的爽不?” “你——” “问那!” “去死!”傅染眼眶一股滚烫好不容易逼回去,“爸让你去部队的事也是假的吧?” “这次是假,但下次可说不准,你留着那层膜做什么?要再被人骗去医院,知道我们一直在瞒着家里,你我都不好过。”明成佑说的头头是道,绕到最后,反正是为傅染好。 她扯过盖在两人身上的被单,明成佑落了个光身,也没觉得哪里不好意思,傅染握紧指尖,一把嗓音虚软无力,“你用不着使这么卑鄙的手段。” “我好好同你说你肯吗?”明成佑手臂伸过去搂住傅染的肩膀,“那好,再来一次。” 她用力挥开男人的手掌,匆忙下床捡起散乱在脚边的衣物穿上,明成佑扯过旁边浴袍,下了床走到她跟前。 傅染扣好文胸,又穿上毛衣,站起身时腿软了下,她见明成佑挡住了她的路,“让让。” “有那么委屈吗?”他挑起眉,满目不屑。 他女人是多,当然无所谓,傅染推开他,“明成佑,你不去演戏可惜了,再说,你真以为我还会被人骗去医院吗?” “以防万一听说过吗?下次他们再说我,我直接把你怀孕的报告书砸过去!” 傅染气的脸色大变,“我不会替你生孩子!” 明成佑不以为意,他也没往那么远想过,“我和你上了床,还怕弄不出一张假的?” 原来如此。 傅染心一沉,却陡然反应到不对劲,她面容因气愤而通红,“你要弄假的随时随地都可以,为什么非要真上床?” 明成佑没想到这通绕竟把自己给绕了进去,脸上闪过被拆穿后的不自然,他脸皮再厚也不至于在这时候承认,说他就是想要她,没旁的理由。 “现在上都上了,你想怎么着?” 傅染眼角瞥过床中央的殷红,她转身欲离开,明成佑先一步扣住她手腕,“去哪?” “出去!” 这样的情形明成佑还是第一次见,且不说昨晚傅染是多么不情愿,单说醒来后的场景,他活到24还真没见过她那般不识相的。说到底心里便是没他,所以觉得这关系是屈辱,想走。 “好,要走是吗?你现在就给我走,”明成佑扯住傅染手腕直把她往外拖,两人都穿了拖鞋,傅染跟在明成佑身后跌跌撞撞下了楼,萧管家见到二人,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明成佑已铁青着脸把傅染推出了大门,“脑子发热的东西,给我站外面好好想想!” 他转身又砰地掩起大门,冲不远处几人吼道,“谁都不许给她开门!” 一瞬间,傅染站在门外,有种再度被人遗弃的委屈。 明成佑大步上楼,卧室门甩的猛烈,仿佛整座别墅均打了个冷战。 在浴室洗个澡换身干爽的衣服,明成佑踱步来到阳台,稍倾身便看到傅染动也不动站在门外,彼时阳光正好,慵懒斜插过伸出一臂外的绿荫间,条条点点垂落在女子头顶。 烦躁始终拥挤在明成佑心头挥之不去,他手掌撑开,傅染也不抬头,身后大门紧闭,站得久了,这才走几步。 明成佑回到卧室,kingsize大床中央的殷红刺目惊人,他在室内绕了个圈,走向沙发抄起丢在一旁的游戏机。 萧管家站在外头,小心翼翼喊了声,“三少,午饭备好了。” 明成佑抬头睇向窗外,本来净透的玻璃不知何时结了层模糊水雾,再一看,天空晦暗阴霾,淅沥下起雨来。 他丢开手里东西,大步拉开房门冲出去。 萧管家紧随而上,但无论如何跟不住他的脚步,明成佑打开大门,迎面扑来混合草香的泥土味,他颀长身影站于罗马柱前,眼睛巡过一圈却并没有发现傅染。 明成佑冒雨走进花园,视眼开阔,避去那些名贵的花草及园艺摆设,能一眼望到头。 萧管家打了雨伞急忙走到他身边,“三少,雨这么大,回去吧。” “她人呢?” 傅染被他拽出房间时什么都没带,能去哪? “少奶奶吗?”萧管家不解望向明成佑,“早走了,眼瞅着天不好,她问我拿把伞说去上班。”谁傻啊?你又不让她进门,难道还真乖乖留这淋雨?当是演苦情戏呢。 “走了?”明成佑眉头一蹙。 萧管家忙辩,“我没给少奶奶开门,伞是从窗子里头递出去的。” 明成佑怒火攻心,飞起一脚踹向花盆,陶瓷盆底劈里啪啦滚出台阶,长势正好的茎叶匍匐在地,深褐色泥土被雨水反复冲刷。 “三少!” 明成佑挥手推开萧管家递来的雨伞,情绪莫名不爽,只想找个人来撒撒气。 第22章 酒后乱性(5) 傅染走出依云首府没多久,拿在手里的伞及时派上用处。她摸摸口袋,空的,身上衣服还像那么回事,但被赶得太突然,只能穿着拖鞋。 一辆银灰色豪车疾驰而过,擦身风势猛烈,傅染走开两步,又眼见它迅速倒车开回她身旁,左侧车窗落下,露出张出类拔萃的俊脸,“小染。” 她微微弯腰,这才看清楚来人,“大哥。” 他冷峻的脸愈发陷入深沉,却仍不动声色开口,“怎么一个人在这?去哪,我送你。” “不用。” “上车吧,说不定这周围有记者。” 傅染知道她这时别无选择,难道真要徒步走到工作室? 车子载了人,不像方才那般疾驰,明铮从后座拿了条暂新的毛巾递给她,“怎么穿成这样子?” 傅染自嘲勾唇,目光扫过脚上的浅蓝色拖鞋,“我被赶出来了。” “为什么?” 傅染头发沾染湿意,眼见雨刷推开一道道细雨留下的痕迹,街口有形形色色人群匆忙经过,她蓦然出神,怔怔开口道,“有一年,也是这样的天气,我和外面那些人一样丢了魂似的奔跑在雨中,我对着天空大声喊为什么,可直到今天,我都没有得到答案。” 明铮握住方向盘的手圈紧,他落下车窗,敞开道细微缝隙,偶尔有零星雨点打到脸部,湿冷感觉浇熄他体内冲动,只消一转眼,男人又恢复成以往的清冷。 他眸光透过后视镜落在傅染颈部,她不自知,那儿留了道玫红吻痕,一夜未消褪,这会已呈现淤紫。 明铮眼里渐沉,狭小空间静谧无声,又是这种几近窒息的感觉,傅染轻吸口气,没用的,任她有心想问出当年的事,可他显然不愿提及,更甚至,早忘记了吧。 无力感窜遍全身,傅染盯着窗外渐行渐远的人影出神,她手肘支起侧脸,嗓音暗哑,此刻她正如一艘漂浮于海面的小舟,除去失去的惶恐,再无其它,“哥哥,”她轻唤声,记忆的片段破体而出,满心难忍酸楚,“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了,你既不愿说,我不勉强。” 放在膝盖上的左手被一只温暖大掌拉过去,握紧后置于明铮腿上,傅染鼻尖一酸,她没有回头,眼睛始终盯向窗外。 车子一路驶向前,可傅染找不到她的前路在哪。 雨势渐渐转弱,地面却因这场雨而完全潮湿,路旁绿化展现翠色生机,傅染任他握住手,她等他开口,可明铮薄唇紧抿,仍然一语不发。 人总是这样,不死心前,满怀希翼。 傅染有话好几次冲到喉咙口,犹豫再三,她还是鼓足勇气,“哥哥……” 车轮紧挨路牙石停靠,明铮打开车门锁,同时收回握住傅染的手,“我还有事,只能送你到这。”他掏出皮夹,随意抽出叠钱递向傅染,“拿着。” 她手背留有他的余温,傅染怔忡抬头,明铮目光平静悠远,她自嘲浅笑,从他手里抽去张百元大钞,“谢谢。” 傅染推门离开时,再未回头。 说到底,是她自以为是了,他向来懂分寸,可她却妄想越界。 明铮视线定着傅染的身影,眼见她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雨帘,消失在他眼中。 他拿出根烟点上,只深深吸一口,没了吸第二口的兴致。 傅染撑伞来到旁边公园,由于下了雨,鲜少见人,也是,这种天谁像她来逛公园? 油漆过的木长椅也坐不了人,她只得继续往前走,身上只揣着一百块钱,能做些什么? 天色渐沉,不到傍晚5点,外面逼近漆黑,依云首府的客厅内亮如白昼,一道修长人影站在窗前,明成佑掐灭手里香烟,眉宇间略见愁容。 脾气倒是渐长了,他把她丢到外面,她倒是拍拍屁股直接滚蛋。只是她身上没带钱,这出去的路尚且难走,她这幅狼狈样子,也不可能回傅家去。 萧管家见他在这站了半天,一看时间,琢磨着这少爷中午没好好吃饭,真饿着她可担待不起,“三少,”她尽可能小心开口,“吃晚饭吧。” 明成佑转身,目光淡冷瞥向萧管家,她以为他又要发火,吓得脖子一缩,“少奶奶到现在没回来,要不我让人出去找找?” “不用,门敞在这难道她连回家的道都摸不着?” 萧管家见此,只好回到餐厅。 没多久,她看见明成佑上楼换了套衣服匆忙出去,迈巴赫尾灯迅速消失在门墙尽头。 傅染走出药店,就一口矿泉水囫囵咽下紧急避孕药片,前额有抹发沾了雨水,熨帖在她精致的眉眼旁。 她随手拂开,拿起雨伞往外走。 “姐?”一道不确定的嗓音掺杂风势而来,傅染转身,看到店里飞快冲出名身材纤瘦的女孩,“姐,真是你,我刚才就想喊你了。” “尤柚,你怎么在这?” “给我妈买药,”尤柚手臂挽住傅染,“姐,我都想死你了,前两天去你工作室你没在。” 傅染撑伞将二人身子藏进去,“我最近有事,是不是婶婶病了?” “都怪这天气,我们全家跟着感冒,姐,我跟蕊蕊姐玩不起来,她也不爱搭理我,妈老念叨你,你跟我一起回家吧。” 傅染和尤柚打小玩得来,关系自是亲密无间,她想着也有个把月没去,正好这会跟个游魂似的,索性点了头。 在外买了些水果,尤柚性子开朗,虽然才19岁,但较为懂事,和傅染特别投缘。 “姐,我刚才打电话给我妈了,家里这会正在包饺子呢。”尤柚挽住傅染手臂一路往前走,才要过马路,却见黑色宝马车横空拦住两人去路,车门随即砰地被甩上,下来个同尤柚差不多年纪的少年,“我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干嘛躲着我?” “李琛,我上次跟你说的很清楚,我现在想学习……” “我不会妨碍你。” “你已经妨碍到我了,我不喜欢你,听清楚没?”尤柚冷着小脸,面颊不知是被冻的还是气的,呈现出白纸般透明,“姐,我们走。” 身后少年倚在车窗旁,傅染待走远后才出声,“怎么回事?” “姐,我这只小白兔都要被这富二代大灰狼缠死了,我爸妈要看见的话指不定以为我们两个真有事,非打死我不可。”尤柚面目愁容,傅染在她头顶轻揉,只19岁就出落得这样标致,怪不得人人觊觎。 “我们尤柚很乖,现在是该以学业为主,乱七八糟的事用不着多想。” 尤家离药店不远,步行一刻钟后,傅染看到叔叔正站在楼道口等候,她加快步子上前,“叔叔。” “小染,怎么穿双拖鞋就出来了,快,你婶婶今早还说起你呢。” 叔叔婶婶性子温和,一个不爱说话,另一个却是打开的话匣子关不住。 “小染,多吃点,瞧你最近瘦的,来来,这是白菜馅,还有这个,香菇、豆干……” “婶婶,够了,我吃不下这么多。” 旁边尤柚捂住嘴偷笑,帮傅染取过调料,“妈,蕊蕊姐来从不见你这样热络,你肯定跟我一样,喜欢小染姐。” 婶婶笑着继续给傅染盛饺子,“小染,在那边都习惯吧?” 傅染不知婶婶说的是傅家还是明家,她咬了口饺子,浅尝辄止,“挺好的。” 她习惯不多说,能笑的时候,绝不浪费一滴眼泪。 吃过饭,叔叔给每人泡上一杯茶,不算宽阔的客厅内挤着四个人,29寸彩电播放着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在身边的新闻,没有任何取暖设施,但四面墙壁很好地阻挡住室外风寒,捧着茶杯,傅染只觉暖意从手掌浸润至全身。 明成佑开车在外疯找了一圈,最后还寻个借口把电话拨至傅家,电话是保姆接的,说傅染自生日后没再回去过。 夜色浓重而黑戾,分别至车窗两侧蔓延,黑色迈巴赫笼在昏黄路灯下,前面的路如瘴气般使得车子失去方向感,明成佑遥遥望去,却没一道背影是属于傅染的。 第23章 护她周全(1) 萧管家电话打来时,声音在静谧空间内显得尤为刺耳,“喂,三少,少奶奶回来了!” 明成佑快速调转车头,驶进花园时,他下意识抬头,看到二楼主卧的灯并没有打开。 他草草停了车大步走进客厅,蹬亮皮鞋有一只被他踢到门口,“人呢?” 萧管家应声,“少奶奶在房间。” 明成佑经过楼梯,灯光散落一肩,他推门走进卧室,打开灯,并未看到傅染。 洗手间有光,明成佑贴近门板,里头安静得很,但一拧门锁,是反锁着的。 找出备用钥匙,推门瞬间,氤氲水汽扑面而来,寒冷毛孔瞬间扩张,按摩浴缸喷嘴定是打开着的,明成佑听到汩汩水声如溪涧,他走近才发现傅染头枕向浴缸边沿,双眼紧闭,睡得正香甜。 水底射灯把她白嫩肌肤照拂得越发紧致,如不是一层泡沫,傅染这会全身风光怕是早泄光了。 她在外漫无目的走了大半天,只想泡个澡舒服下,却不想美梦正好,突然身子好像向前倾去,她吓得睁开眼,看见细碎浓郁的泡沫飞快淌出浴缸。 背部瞬间接触到一具滚烫似烙铁的胸膛,她咻然回头,正对男人那张孤傲俊脸。 她张了张嘴,硬是咽回惊呼,傅染想起明成佑是有备用钥匙的,“我洗好了。” 手掌才接触到边沿,上半身还未来得及撑起,腰间一股猛力把她拽回,傅染脚底打滑,砰地坐到男人腿上,明成佑掬起她荡漾在水面上的墨发,“耍脾气给谁看呢?既然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我肚子饿总要找个地方去吃饭,你不说让我站外面好好想想么?” 明成佑光洁下巴贴向傅染颈间,惹得她一阵痒,“那,想好了吗?” 傅染点点头,权当敷衍。 明成佑手掌环在她胸前,健硕臂弯越收越紧,傅染两条手臂被他交扣紧压,胸前硬是挤出道暧昧深沟,她脸腾地烧红,任她用力挣扎明成佑却毫不松手,“说说,都想出了些什么?” “你先松开。” 明成佑瞅着她的面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还知道闹脾气,昨晚卖力的是我,出去找了你一圈到现在都没休息好,来,洗个澡我带你睡觉去。” “你慢慢洗吧。”傅染手扳住明成佑臂膀,想把他推开。 “自欺欺人个什么劲?还想着昨晚是喝醉酒,骗自个没和我上床呢?今晚睡觉前再给你复习遍,一次和一百次反正没差别。” 傅染不用回头都能猜到,男人定是一副痞色模样,标准的浪荡公子,专属明三少的龌龊形象! “对我来说有差别,我昨晚没意识,我是可以当没发生过。” 傅染明知自欺欺人,但碰上这样的人,别的招均没用。 “呵,昨晚可是你里面有我,我外面有你,你和我还能分得那么清楚吗?” 傅染咬住嘴角,防止它真的抽搐。 没皮没脸到这份上。 明成佑欺身过去,傅染手掌掬起把带有泡沫的温水用力挥向男人,只听得他低声咒骂,一手松开钳住傅染腰的手,另一手去揉自己的眼睛。 傅染趁机起身,拿起浴巾裹住胸前,背贴墙面警戒地望向明成佑。 她这幅样子走不出去,头发乃至全身都是泡沫,她更没兴趣在明成佑眼皮子底下来个美人出浴。 明成佑洗把脸,眼睛有些红,他抬起头,一把视线胶着在傅染身上。 她方才因着急起身,连拖鞋都没穿,傅染两手抓紧浴巾,眼见明成佑打开花洒,肌肉分明具有美感的身体曝露在人前,他洗的特别慢,一个个动作被刻意拆分。傅染站得两腿发僵,湿透的长发耷拉在背部十分难受。 等傅染洗完澡出去,明成佑早已吹干头发悠闲地坐在床沿,他长腿叠起,两手分别撑在身侧,手指正无节奏轻弹。 傅染穿了整整齐齐的睡衣睡裤,走向床边的步子有些僵。 “喂,”明成佑喊住她,“我出去找你了。” “嗯。”傅染轻应,绕过床尾来到明成佑对面,她疲乏困倦,但不敢睡,只得强打起精神。 “嗯什么嗯,我说话你没听见?”明成佑嗓音陡地拔高,惊得她睡意全无,“你到底想说什么?” 男人却哑口,胸腔内实在憋得一口气无处发泄,他翻身躺到床上,裹起蚕丝被把背影丢向傅染。 身后传来明成佑均匀的呼吸声,傅染关灯,尽量把动作落轻,被子只有一条,她缩在靠近床沿的地方,把身子小心翼翼拱进去。 初夜的不适,泡过澡后才完全驱散。 她不知道明成佑用了多大力,会让她这么疼,这么累。 倦意再度袭来,耳旁却传来可疑的窸窣声,花园内的景观灯五彩绚烂,颜色迥异的光束穿透过不规则分割的落地窗照到床前,傅染见一道黑影压来,男人剃须水的清爽味道沁入鼻翼。 她这会清醒的很,抡起手挥去,却被明成佑反压在头顶。 暧昧呼吸流连忘返,他不费劲地掳去傅染的睡裤,膝盖撑开她两腿,原来男人和女人力量悬殊最能体现的地方,竟是在这。 她想吼一句让他滚。 明成佑手掌掀起她睡衣衣摆,乘隙钻入,“我出去找你的时候,碰上大哥了。” 傅染肌肤自腰线开始紧绷,火热带有撩拨的手指不急不缓探索,夜凉如水,明成佑看不真切她的面部神色,“大哥说,不过几日他就要和罗闻樱订婚了,还问我怎么看上去精神不大好,你猜我说了什么?” 傅染把脸侧向旁边,避开明成佑一下下烫在她颈部的呼吸,他嘴里能有何好话出来? “我说大哥,这有女人睡跟没女人睡是两样的,我精神不好全是给傅染榨干的,噢——”明成佑思忖,逐又添了句,“我还说,初尝滋味的女人很磨人,总是不够……” 傅染感觉体内在膨胀,她双腿为了承重,只得屈起。 “你真无聊。” 她被用力顶了下。 “我和你说过,一次和一百次没什么区别,再说你天天跟我躺在一张床上,就算真是清白的,在别人眼里也洗不清。” 明成佑的嗓音愈发沙哑,偶尔断断续续的几个字蒙在傅染耳边,整个房间如置于火炉内,噼啪燃烧的炽烈蹿至每个角落,一把男声深沉醉人,傅染听到明成佑的浅笑自唇间逸出,带着满弓拉至极点后的旋律,“果然,做运动时不能说话。” 他有些喘。 傅染被压得难受,她和明铮以前就不是在同一条线上的,四年时间,她抱着一份希望甚至想念,如果说以前还能有交集的话,现在就完全成了两条平行线。 他有他的日子要过,她也该更现实些。 他不曾给过她需要等候的暗示,傅染现在收手,不算晚。 动作猛然激烈,她身体颠簸,头晃的更疼了,傅染伸出双手推在明成佑胸前,“慢,你不做措施吗?” “做什么措施?!”被突然打断的男人挥手打掉傅染的手,意欲深入。 “我不想怀孕。” “你怎么那么烦?上个床事情一大堆!”明成佑再次动作,“不可能那么巧。” 傅染两手握向男人腰际,很好地推住他往下压的身体,“你家里难道连套子都没有吗?” “我靠,”明成佑忍不住低咒,“这地儿没来过女人我要那玩意做什么,他妈的当我三岁小孩吹气球玩呢?” “……” 傅染吓他,“今天正好是危险期,万一中奖怎么办?” 明成佑果然停住,傅染掌心握住的皮肤滚烫惊人,停在半途,她也觉有些难受,不上不下实在折磨。 “我们昨晚就做了,你吃药没?” 傅染不疑有他,点头,“吃了。” 明成佑一松,“那没事,这会药性还在。” 什么歪理?傅染胸前一重,失声尖叫,“不可以!” “闭嘴,都进去了。” 日上三竿,阳光遥遥穿过半空,傅染坐在梳妆镜前,打了层粉底不满意,又补了一层。 明成佑还未起床,醒着,头枕手臂正侧脑袋望她,“呦,打扮成这幅贤淑端庄的样子给谁看?” 傅染不理睬,这男人阴阳怪调的时候太多了。 她总说明成佑不正经,傅染眼角透过镜面瞥向床上的男人,而当有一日,她回忆起这般光景时,竟觉那样美好。此时的明三少风流倜傥,尚有人味,她现在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将来会变成怎样一个人。 “你是独立开了家舞蹈工作室吧?” “嗯。” 明成佑掀开被子起身,边走边说道,“况子最近手头有单活,你接么?项目不大,但也算过得去吧。” 傅染显然被吊起兴趣,“我可以试试,能赚多少。” 明成佑挑件返袖式衬衣,穿了一半后走到傅染身旁,“十来万吧,干得好的话还有机会。” 十万,够多了。 傅染眼里有亮采闪烁,“把具体要求和舞台布置发我邮箱吧。” “那天我也会去,”明成佑手掌自然落于傅染肩上,他倾身,脸贴向傅染,“你会跳舞吗?” 傅染颈间一阵痒意,她毫不犹豫摇头,“我不会。” 镜中,男人嘴角扯开抹讳莫如深的笑,他薄唇抿成道直线,眼睛深邃浅眯,勾起的一侧嘴角让傅染有种直觉,单看这笑,他心里就没打什么好主意。 明成佑在傅染肩部拍了拍,“到时候你跟我一道去。” 傅染作为工作室负责人,并未盛装打扮,一身随意撞色套装是今年时尚杂志的宠儿,明成佑事先打她电话,说要回依云首府接了她一道过去。但傅染那时已经带了人在会所内做准备,毕竟这是工作室接的第一单,以往只是开授学习班,里头老师大多请的是国内知名比赛的前三甲,这次,傅染希望他们能一展身手。 况子准备活动的地儿是个私人会所,这钱说起来赚得容易,不过是个开场舞,十几分钟的事,但傅染做事力求完美,她带人早早来到会所熟悉场景,活动开始半小时后,明成佑这才姗姗来迟。 他风光无限地步入大厅,休闲西装是意大利著名设计师的手笔,他抬起腕表,修长指尖拨开袖口,精致的眉眼永远将他置于出类拔萃那一类,傅染招呼工作室的几名老师正准备离开,看样子,况子正竭力挽留。 第24章 护她周全(2) 明成佑箭步上前,侧身角度能看到傅染婉拒时嘴角轻扯出的浅弧,况子正对他的方向,见他走来便顿了声。 明成佑手掌贴向傅染腰际,把她轻往怀里带,“不是说好在这等我吗?还没玩就要回去?” 大大小小的酒会范娴带她参加过不少,哪回不是束手束脚,傅染也听到过范娴暗地里跟傅颂庭说,打小培养出来的气质不同,到底是改不掉的。 所以对这些上流人玩的东西,傅染向来排斥。 “我想回去休息,有点累。” “玩玩吧,保证你待会神清气爽。”明成佑将不容置喙的性子体现到淋漓尽致,傅染被他搂着往里走,她只得让同行的几名老师先回去。况子紧随其后,帮明成佑打开电梯后跟进去。 “场地清理好了?” “早就备着呢,放心,绝对的私人场所,不会让人看到的……” “白痴,”明成佑骂他,“我又不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整的好像搞情报似的,横在傅染腰后的手被她不着痕迹拨开,色狼在旁,小心为好。 明成佑走出电梯,右手再度揽住傅染肩膀,“况子说你工作室的那几人跳舞不错,有能耐开起来,怎么自个不会?” “我管赚钱就好,你也是老板,可你会到门口去做保安吗?” “……” 况子脸憋得通红,差点破功,明成佑左手轻摸下鼻尖,“你真的不会?” 他再三确认,傅染警铃大作,防备地摇头,“不会。” 明成佑手掌在她肩部轻拍,满意地拥着她顺走廊走去。 傅染到了才知道,他们嘴里说的地方竟是个宽敞的舞厅,四面均有巨大的落地镜,整块分割,两侧不规则摆上几张沙发,靠南方向的吧台更配有服务员,灯光效果打得极好,无意间暧昧丛生的味道已然烘托至极致。 众人见他们进来,纷纷起身,“三少。” 遂又跟傅染打招呼,“嫂子。” 傅染面色差点坍塌,这称呼…… 她这24岁的年纪,混在当中只能算垫底。 她脚步僵硬地跟在明成佑身旁,见有人就近把位子让出来,男人也不客气,搂着她入座,“都在呢,大厅不待全跑这来。” “嗨,在那里闷得慌,自己再不找点乐子非憋死。” “三少,嫂子,喝酒。” 明成佑松开手,上半身窝进椅背,两手先后解开袖扣,慢条斯理将袖子挽起,“说吧,今儿怎么玩,还是老规矩么?” “三少,这规矩自然是你定。”况子把冷落在旁的美女捞入怀里,“但事先声明,我四肢协调性太差,我可不参加。” 傅染听到这会,也能猜到个大致,圈内圈外都盛传明成佑舞姿惊人,曾有媒体采访过一名有幸同他共舞的明星,对方套用了《洛神赋》里头的两句来形容: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此条新闻还被引成段笑话,媒体抓着那位明星的文化素质大做文章,居然用形容女子的词去强加在明三少身上,但只要亲眼见过明成佑跳舞的都知道,那样的形容,唯有不及。 傅染侧目,见明成佑神采奕奕正和况子调侃,他眼底有琉璃一般的亮泽流淌,无论置于何地,照样意气风发。 “三少,您看我们这伙人都把身家赔给你了,回去怕是只能守着老婆冷炕头喝西北风,不然这样吧,咱们今天玩个新鲜的怎样?” 明成佑两根手指端起酒杯,浅褐色液体顺着玻璃杯沿轻晃,一把妖娆目光掺杂清冽,“怎么个新鲜法?” 坐在况子左边的年轻男子凑上前道,“跟您比我们只能自叹不如,比到下辈子还是一样的结果,我看这样,让各自的女伴出力,除去老规矩每场五十万的赌注,我还想到个法子。” “吊毛关子,快放。”有人在旁催促。 “我看嫂子也是第一次来玩,理应照顾,这样吧,嫂子最后一个出场,让别人先比,赢的那方轮到决赛再和嫂子切磋,”男子嬉笑,但话语上还算尊敬,不敢吃口头豆腐,“这赌注嘛……哪个女人输了,就让自家男人脱光衣服怎样?” “哈哈哈——” “李子,你混蛋真他妈损,想看脱衣舞想疯了吧。” 众人哄笑,但多半对这提议感兴趣,明成佑啜口酒,深不可测的眸子睇向旁边傅染,他本来是想带她玩玩,顺便浪漫一把,还能混个贴身教她跳舞的机会,没成想这帮兔崽子成心要拆他的台。 “嫂子,您是傅家千金,这跳舞肯定也是强项,我们实在是输的恨不得背过气去,今儿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您也得给我们。” 傅染蹙眉,她不想参与这种无聊的游戏,将况子递过来的酒杯放回茶几,她朝明成佑说道,“你玩吧,我先回去。” “玩会再走。”明成佑习惯被人簇拥,在外,也习惯像沈宁那种乖顺听话的,他跷起左腿,话语里是肯定,而非反问。 舞厅外,一阵脚步声经过,明铮停住脚步,同旁边人耳语几句后走了进去,“这么热闹,我说怎么在大厅不见你们。” 明成佑的玩伴相继起身,恭敬地打了招呼。 明成佑依旧懒散,轻唤声大哥,傅染则垂首望向旁边,跟了明成佑喊一声,算是招呼过。 方才的男子给明铮递烟,并把即将开始的游戏告诉他。 明铮噙笑,目光穿过诸人落到傅染身上,触及到傅染面部的尴尬及不悦,他饶有兴致半点头,“这有什么好玩的,我给个提议怎样?” “您说。” “要看脱衣舞自然是成双成对才好看,怎能缺了男人?” 傅染抬头,瞳孔内有掩饰不住的惊愕蹿出,在她记忆中,明铮是那样沉稳而内敛的人,她熟悉的他,也不是能与这些人混迹的,傅染心头一刺,如此剖开后供人取乐,她身边的两个男人,却没有一个心存怜惜。 耳畔传来众人的拍手应和声,明成佑猜想明铮知道傅染不会跳舞,他若带着她,必输无疑。 想看他笑话么? “我还有个更好的,想听吗?”明成佑手臂环过傅染腰际,顺势却又将她轻推出去,“决赛的时候,我们互换舞伴,要不然依我们俩的实力,你们死输。” 这样算来,为了各自不丢脸,都会拼劲全力,说到底完全是明成佑和傅染的比赛。 “成佑,”傅染置身这样的囫囵之境,不能说走就走,“我做你的舞伴行吗?” 开什么玩笑。 明成佑抬手在她脸颊轻掐,“乖,好好跳。” 明铮听完,几不可闻地浅笑,他目露深意,因为有事没有在这多待便匆匆离了场。 傅染冲到喉咙口的话硬生生吞咽回去,她盯着明成佑半晌,倒也没有多大失望,人心都是自私的,只是她若真丢脸的话,明成佑还能多有面子不成? 她其实想对明成佑说,她会跳舞,但事已至此,她索性闭嘴,默默接受这番游戏规则。 参加的人不在少数,舞厅内灯光变幻,舞台效果极佳,一束束镁灯掠过头顶,将人们隐藏在皮肉下的灵魂活生生拨开。 明成佑漂亮的桃花眼浅眯,如王者般淡定从容地倚靠沙发内,这是他的王国,是他角逐称王的地盘,任别人竭力躲闪避之不及,也只能沦为他手掌心内的一头猎物。 这游戏况子却从来不玩,用他的话说,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但他今日带来的女伴却是国际舞青年大赛上拿过奖的,见况子主动退出,她自然也乐得在旁做评委。 傅染端坐在明成佑身旁,实力悬殊一眼能望到底,不少人也是业余的,明成佑和她一样,坐在旁边没有比赛,待到胜出的那方确认后,他这才起身携起女伴的手,“你休息会。” 女子面容绯红,硬是挤到傅染和明成佑中间,“三少,素闻你舞跳得好,待会您可得带着我哦。” 明成佑含笑不语,手掌在对方手背轻拍,一把暧昧玩的游刃有余。 胜出的男子跟旁人说笑后走向傅染,他嗓音醇厚,难得的长相也是拔尖,“你擅长什么舞?” 明成佑未回头看一眼,但傅染已瞥见他嘴角勾勒起的笑意,她抬首对上男人期盼的眼神,“对不起,我不会跳舞。” 男子毫不掩饰地露出吃惊,片刻后,却又沉笑道,“嫂子,真是谦虚。” “我好像岁数比你小吧。”傅染不喜欢这称呼,口头也不给他面子。 男人敛眉低笑,拿起桌上酒杯轻抿一口,傅染话里的火药味他不是听不出来,“好歹也得应景跳一曲,我长这么大可还没当众脱过衣服。” 傅染盯着男人手里的酒杯出神,明铮知道她是会跳舞的,他一句话将局面推入如此尴尬的境界,他又凭什么认为她能赢得了明成佑? 休息约半小时后,明成佑携女伴起身步入舞厅,傅染也不是矫情的主,跳个舞而已,何必弄得各自面上挂不住,以后见面又得跟仇人似的,“我想去换套衣服。” “我带你去更衣室。” 里头舞裙多样繁芜,且各种尺寸具备,傅染换好衣物后走出更衣室,她背墙而立,相隔一面墙,舞厅内口哨声以及热情洋溢的音乐不绝于耳,头顶有黑影掠过,她收回神,看到男子倚在她身边的门框上。 “你不喜欢这样的地方吧?” 傅染对陌生人有很强的防御力,她低头望向脚上金灿灿的舞鞋,并不答话。 “其实我也不喜欢,”男人掏出烟盒,打火机已经凑到嘴边,他望了眼傅染,最终还是收了起来,“但是没办法,你想靠别人吃饭,总要变着法讨人欢心,厌恶又怎样,自命清高换不来需要的锦衣玉食。” 傅染抬起头望向男子,他年纪不大,琢磨着不过28左右的样子,眼角冷毅,但却要与那些人一起捧着明成佑,傅染说不出心里怎样的感觉。 瞧瞧,明三少身世显赫,年纪轻轻,就连她跟出去都能混声嫂子听听。 傅染听里头传来阵阵叫好,听音乐该是收场的时候了,“走吧。” 明成佑依旧是来时穿的那套西装,也只有他不用换舞服还能收放自如,况子等人已提前在那庆贺,围观一圈女子早被迷得神魂颠倒。 傅染选了条斜肩舞裙,橘黄色彩明艳夺目,是配合灯光最好的颜色,明成佑放眼望去,还真有点像那么回事。 第25章 护她周全(3) 他好整以暇入座,接过旁边女伴递来的酒杯,一曲毕,这会鬓角处细碎汗珠丛生,衬得男人棱角越发鲜明,他眼睛盯着傅染转身时露出的后背轻眯,她还真敢露,不会跳乖乖服个软就行了,难道他还真能让她当众脱衣服? 旁边一只纤细的手伸过来,方才他拥着跳舞的女伴堂而皇之地给他擦汗。 明成佑挥开她的手,“去。” 傅染选的是恰恰,恰恰舞曲调欢快,但注重舞步和手臂动作的紧凑,当她滑出并合步时,明成佑把酒杯放回茶几的动作顿于半空,原先喧闹的舞厅也变得鸦雀无声。傅染的舞姿极有张力,转身时,橘色舞裙四周点缀的流苏飞扬,她具有跳舞的好身材,两条白皙紧致的腿自然轻松靠拢,胯骨与臀部摆出去的力道有余,掌控力十分强。 旁边男伴惊诧于她的发挥,妖娆婀娜身段如最柔软的水蛇般曼妙,明成佑甚至怀疑,她那盈盈一握的腰际是否会因扭动而折断,他想起傅染一再说的那句话:我不会跳舞。 他唇瓣泛出冷笑,她对他竟连会跳舞这种事都要保留。 陪在况子身边的女伴半开玩笑说道,“三少,你有危险了哦。” 况子也插嘴嬉笑,“想看三少美体吗?千载难得的机会!” 明成佑不说话,只是抿紧唇,他眼看傅染性感妖娆之姿在他人怀里绽放,眼看一双双眼睛露出同他一样的惊艳,收舞时,傅染旖旎转身,上半场配合俱佳的男伴这会却失误,抓住她的手松的太快。 傅染身形轻晃,所幸控制的很好,明成佑视线不由落到她腿上,“别跳了。” 男人醇厚嗓音突兀闯入莺燕声声的舞池,他话语不轻不重,但足能令每个人都听见,男伴伸出的手在犹豫,可舞池中央的女子,却犹如一只高傲而孤立的白天鹅,她双目紧阖,甚至不去接触旁边舞伴。 简单脚步的恰恰舞突然随着音乐变幻,明成佑眼见她越跳越开,他知道傅染是怎么想的,不懂的人自然瞧不出来,方才那个微乎其微的失误,她的脚肯定是崴了。 明成佑抄起桌上酒杯掷向舞池,谁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飞溅的玻璃四处冲散,傅染这才停下来,他声音冷冽而讥讽,“你拼了命跳给谁看呢,就那么希望赢了我,让我剥光衣服站在这吗?” 众人面面相觑,连况子也不敢插嘴。 明成佑起身大步绕过红木矮茶几,三两步冲到傅染身旁,他手掌才扶住她的腰,却被她使劲全力推开,傅染也顾不得换衣服,同明成佑擦肩后小跑似的往外走。 傅染形色匆匆冲出舞厅,她大步走进电梯,眼角余光瞥见明成佑追出来的身影,电梯慢慢合起,将男人的脸阻隔在外。 明成佑就差一步,他两手用力捶向金属门,“傅染,打开!” 顶头数字灯正显示往下滑,傅染手掌捂住脸,全身力气似抽丝剥茧褪去,无力感瞬时沁入四肢百骸,她累到怕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电梯停在中央,叮地打开。 她以为到了底层,抬起脚步往外走,垂着的眼帘内猝然望到站在门口的一双腿,修长笔挺地包裹在西装裤内,男人见到她,眼里闪过片刻讶异,他走进电梯,手指按向按键,“这是5楼。”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傅染这才抬头,目光接触到男人深邃如潭的眼睛,她脚步不听使唤地带着身子缩进角落内,明铮视线在她全身逡巡,他伸出手,却见她眸底已有戒意。 明铮眼一凛,上前握住傅染的手把她带向自己,她挣扎未果,被他牢牢锁在怀里,鼻翼间清冷的味道夹杂了些许香烟的迷乱,明铮手掌握向傅染脑后,不容她挣扎,“小染。” 傅染脸枕着男人胸前熨帖的布料,“你不怕被人看见吗?” “我知道你在怪我,”明铮手臂箍紧,话里有很浓的倦意,“我原本不想让你卷进来,以为推掉跟你的婚约是为你好,小染,你一旦插入,我将会变得束手束脚,所以很多事你别怪我。” “你想做什么?”傅染想起身,却被明铮更用力地紧拥,直到电梯停在底层,他这才松手,并将身体让开,自己并没有走出去的意思。 傅染侧首望一眼,电梯门打开的间隙,男人脸部已恢复成惯有的神色,那般低喃仿佛他不曾说过,傅染背身走出去,听到身后传来门徐徐掩起的声音。 经过大厅,不少人对着她指指点点,傅染目不斜视穿过金碧辉煌如皇宫般夺目闪耀的上流场所,一阵风携了晚秋特有的萧瑟与冷冽瞬间席卷而来,她两手环住肩膀,清清冷冷的夜,形单影只照在长街上。 “傅染!” 不知何时,明成佑已不再喊她有染。 傅染头也不回向前跑,身后脚步紧随而至,明成佑手臂揽住她的腰把她截下,“别跑,真不要这条腿了吗?” 经他提醒,傅染这才低头看了眼,右脚脚踝果然肿起老高,一寸寸锥心般地疼,她踮起脚尖,推开明成佑的手,“你追出来是不是想告诉我,我输了。” 她倔强地仰起头看他,明成佑眉宇间淡薄,语气低沉道,“你脾气真差。” “你把我带到这来,就是想看我笑话吧?”傅染一瞬不瞬盯着明成佑的脸,“我以为事到如今,哪怕你不会护着我但也不至于处处针对我.”傅染想起曾在书中看到的一句话: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但那人,我知,我一直知,他永不会来。 傅染一瘸一拐继续走,肩头一热,黑色西装留有余温,兜头罩住她上身。 两道身影交错向前,舞鞋踩过地面发出冷硬嘀嗒声,明成佑追上几步,胸口堵住棉花似的窒闷而无力,“傅染,我只是想你服次软。” 她未顿足,嗓音空洞的骇人,“明成佑,你的世界到底和我不一样,你惯于掌控,喜欢操纵别人。”她陡然停住脚步,笼在路灯下的身影清瘦可人,“你难道真看不出来吗?我逼着自己融入你的圈子,我想找个能安定的地方,我岂止像你服了一次软,你用不着这样对我,真的。” 傅染想起曾经那个家,那条她走了20年的弄堂。 她在里头看尽沧桑,看尽现实和脏污,可现在她却宁愿自己一直生活在那不曾出来过,人们总局限于自己的圈子,殊不知,一直追求的可能远没有现在拥有的好。 他们站得仅一寸之隔,明成佑却觉傅染的目光自很远望过来,他重复方才的意思,“我不会真的让你当众丢脸,况子他们也只是开开玩笑罢了。” “玩笑?”傅染唇瓣轻扬,明显的嘲谑显露,“可别人为讨好你,玩笑也会当真,当时你真的看不出来吗?他舞技娴熟,那样简单的动作竟会失误?究竟是一个不当心,还是为保住你的面子而故意松手?” 明成佑自然知道,只是没有说破,傅染轻摇头,她想起那名喊她嫂子的男舞伴,尽管气质与别人不同,但还是逃不过俗套。 她不怪别人,她依附的男人有足够的力量为人膜拜,她是不是该庆幸才是? 傅染拢紧明成佑的外套,她扭身想走,明成佑拉住她的臂弯,尔后将两手落在她肩上,两个影子显出亲昵相拥的错觉,他伸手拨开傅染落在颊侧的头发,“你明明说过自己不会跳舞,你若一早跟我说实话,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 方才出来时受了冷,傅染喉咙口发毛,她语焉不详地错开话题,“没几个人知道我会跳舞,回到傅家后参加过不少酒会,我不想跳,所以就谎称不会,前几次你问我,我也没往深处想。” 她难得耐心解释,乖顺而温和,明成佑心里某处跟着柔软,他手掌抚过她耳畔,固定在傅染颈后,“告诉我,你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明成佑?” “嗯?”他挑眉,了然一笑,“你可以换种称呼。” 傅染却径自往下开了口,她目光晶莹剔透,一种干净而真实的东西浸润在她眸内,“不管你现在或者将来是否对我有感情,只要我在明家一日,在我需要这个家的时候,你别忘记我是你未婚妻。” “放心,我没忘,天天晚上我都回家睡的吧?” 明家,可以说是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她只站在旁边望了一眼,已觉得头晕目眩似要闷头栽进去,说到底,也只有几个字,傅染借着朦胧月色踮起脚尖,以求跟明成佑的距离拉近些,“护我周全,可以吗?” 明成佑把放在傅染肩上的手收回,他牵起她的手往回走,走了大约十几步路,他这才捏紧傅染手掌,“可以。只要你担着这名分一天,我可以向你保证,至少不会让别的女人寻上门,我给你留块清净地方。” 沈宁在重症监护室醒后转入明成佑动用关系给她挪的vip病房内,据她父母说,她睁眼第一句喊得就是明成佑的名字。 经历新闻事件后,明成佑对这方面格外小心,他不想再和沈宁纠缠不清,便不顾傅染拒绝携了她一道前往医院。 傅染跟在明成佑身后进入vip病房内,这儿设施齐备,堪称星级酒店的待遇,屋里暖气烘得人惬意舒适,置身于此,完全忘记这是个养病的地方。 病房里只有沈宁和沈妈妈在,削水果削到一半的沈妈妈听到动静抬起头,面露惊愕,“你们是?” 再一想,这两张脸她都在电视上见过。 “明成佑。”男人简短报出姓名,沈妈妈脸部微微僵硬,水果刀差点削到手指头。 沈宁左手绑着绷带,眼圈发红,才刚睡醒的模样,“妈,你帮我把床摇起来。” 傅染把带来的鲜花和水果篮放在桌上,这场面过于尴尬,偏偏她又是最不该出现在这的人,她轻扯明成佑袖口,“我在外面等你。” 第26章 护她周全(4) 脚尖才转过半步,明成佑却咻地握紧她手腕,手背肌肤立马紧绷,他牵住傅染的手走到病床前,“沈宁,我们来看看你。” 沈宁视线垂落在两人的手上,脸部淤青来不及消退,张了嘴还未开口,却先咳得差点背过气。 沈妈妈忙上前在她后背轻拍,另一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别急,喝口水。” 好不容易止住咳,她背后垫个靠枕,目光幽幽再度望向二人,长时间沉默后,还是由沈宁打破僵局,“对不起。” 傅染禁不住抬眼,进病房前,她做好最坏打算,她以为哪怕沈宁虚弱的没力气闹,沈家人也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明成佑,她怎么也没想到面对的竟是这样一幅场景。 气氛静谧到诡异,沈妈妈站在窗口,手背抹泪,却只字不语。 “我只记得那晚喝过不少酒,但警察说我是毒驾,我想不起什么时候碰过那种东西,更没想过开车去撞你。” “我知道。”明成佑惜字如金,居高睇向沈宁苍白的脸,“你在这好好养病,医疗费方面的事不用考虑,出去后可能会遇上记者,该怎么说话不用我教你。” 傅染微愕,没想到明成佑这时候还能如斯冷静,不,是近乎残忍。 沈宁红了眼眶,强忍着才没哭出来,她用力点点头,“我知道。”沈宁目光扫向傅染,定定望着她,男人的话真是信不得,明成佑和傅染订婚时说过的话她仍记忆犹新,这才多久?他却在自己面前真正承认了傅染。 “万达广场那处房产买的时候就写了你的名字,”明成佑这才松掉握住傅染的手,他从皮夹内掏出张银行卡放到乳白色床头柜上,“这里有一笔钱,你拿着。” 沈宁随男人的手望去,盯着银行卡好一会,眸内有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哀愁扩散开来,初冬暖阳照过百叶窗即便分割成一道道,但仍见其犀利和刺眼。 “成佑,你是想和我结束了是吗?” 明成佑向来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是。” 沈宁蓄满眼眶的泪水这才强忍不住滑落,“能告诉我卡里有多少钱吗?” “你可以查,如果不满意,我可以再给。” 傅染听到这,强烈的意识催促她赶紧离开,明成佑感觉到她的退却,只是更用力地握着她的手。 “囡囡,我们不要他的钱,你答应妈妈以后不做傻事,我们不稀罕这钱!”隐忍至今的沈妈妈终于开口。 沈宁伸手擦眼泪,嗓音哽咽,她极力平复后开口道,“为什么不要呢?说不定这钱我一辈子都攒不起来,妈,我以后还要嫁人,要钱的地方很多。” 走出病房的刹那,傅染轻呼出口气,生活并不是小说,也不是所有的女配都会像小说里那样心肠歹毒狠辣。 至少她和沈宁对峙至今,沈宁尽管言语上也咄咄逼人过,但确实也如她所说那样,她从没想过伤害别人。 明成佑走在前面,许久不见傅染跟上,他站在医院门口,停住脚步似在等她。 “心软了?”待她与他并肩而立,明成佑侧首问她。 傅染摇摇头,“没有。” 他再度牵起傅染的手走向前,医院门口不少小贩,大多卖些小孩的玩意,明成佑走到氢气球摊前,“多少钱一个?” “五块。” 各式各样的氢气球,都是些卡通人物,有时下热门的喜羊羊、米妮,海绵宝宝等。 他挑了个印着灰太狼脑袋的氢气球递给傅染,她却把手背到身后,“这是小孩子玩的。” “你小时候肯定没人给你买吧?” 确实,别说没这些东西了,就算最寻常的洋娃娃,也只能捡亲戚家不要了的,沈素芬见她喜欢得紧,买过一个,回去后被尤招福骂的体无完肤,她至今记得。 傅染伸手接过细绳,嘴角不自觉轻漾笑意,她抬头望向正在付钱的明成佑,彼时阳光那般美好,侧首的角度,不止能看清楚男人出类拔萃的五官,更连面部微乎其微的绒毛都被镀上一层神圣的金色。 傅染把氢气球系在反光镜上,停在红灯前,旁边车内一阵童稚声音传出来,“妈妈,妈妈,是灰太狼。” “是呀,灰太狼最喜欢做什么?” “最喜欢红太郎拿平底锅抽他!” 年轻的妈妈失笑,灰太狼不最喜欢捉喜羊羊吗? 傅染忍俊不禁,手被拉过去放到男人腿上,她并未回头,仍然出神地盯着悬在半空的氢气球。 回到依云首府,傅染又将它绑在床头。 对此,明成佑一度抗议,谁希望在上床的时候头顶有双眼睛无时无刻不盯着你?这傅染未免太童心未泯。 周末当日,傅染驱车准备约上秦暮暮和宋织在外吃饭,红色奥迪开出去不久,一辆黑色豪车缓缓紧随,傅染翻出通讯录,遇上红灯,她正要开始拨通。 车窗外传来拍打的动静,她扭头望去,只见一抹高大身影站在她车边,她定睛细看,才发现是明铮。 见她不动,明铮索性拉开车门,“小染,我有事想和你谈。” 傅染捏紧手机,另一手握住门把,“我跟你无话可谈。” “别闹,下车。” 傅染想关门,明铮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强行拉下车,他把傅染塞入紧挨绿荫的豪车内,自己则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 傅染感觉坐垫上有什么东西,她抽出一看,是个未封口的档案袋,她想将它放到后座,递过去的瞬间里头文件滑落出来,抬头一栏清晰写着明云峰三个字。 是体检报告。 她想细看,明铮却抽手夺过去,把报告塞回档案袋后丢到后座。 傅染并未细想,听明成佑说明云峰最近身子不大好,可能是带兵遗留的老毛病,再加上明铮是长子,他去医院亲自取报告不足为奇。 “有事吗?”傅染正襟危坐。 明铮单手落于方向盘,车里空间足够他两条长腿伸直,但傅染看得出来他全身绷紧,随时处于自我保护的冷静状态。 “小染,你等我一个月,至多一个月。” “等你做什么?” “我不会和罗闻樱订婚,一个月后,我带你回以前我们待过的地方去看看。” 傅染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她苦等几年,早知道他们已经错开,他却偏偏要在这时候再强硬的把两根分离的轨道拽到一起,“哥哥,我们是不是该和以前断个干干净净?” “你想断?” 哪怕有一种痛,像挥去臂膀那样钻心蚀骨。 哪怕有一种痛,像剜肉剔骨那样生不如死。 哪怕有一种痛…… 像拿了世上最钝的刀片一寸寸凌迟。 但痛,就是痛了。 傅染眼里的明铮已不复当年,四面车窗紧闭,茶色玻璃将二人掩藏的很好,暖气衬托出窒闷沉寂的氛围,傅染眼里的寥落生根发芽地滋长,“哥哥,我们应该断掉。明知是错误还要继续,将来这种后果我们只能自行承担,既然不确定回头是否能过得很好,何不一路往前?” 明铮冷峻的面容一紧,“你爱上明成佑了?” 傅染毫不犹豫摇头,“与他人无关,我只是觉得我们不可能。” “小染,你变了。” “可能是时间走的太快吧。” 明铮拉住傅染欲要推开车门的手,“我会把订婚宴借机延期,然后……取消。” 傅染挣脱,这条路来往车辆很少,她的奥迪车停在路口,连钥匙都还没拔掉。 她重重拉上车门,将脸埋入方向盘,她该庆幸,不是吗? 庆幸自己能保持清醒的脑子,庆幸自己不再年幼懵懂,知道分寸。 李韵苓再次来到依云首府,傅染还没回来,正赶上明成佑下楼,李韵苓招手示意,“你看看这些东西!” 随手一叠照片丢出去,都是明铮和傅染在马路拉扯的场景,“可别告诉我,他们两人之间真有什么。” 明成佑才洗过澡,头发还没干透,他弯腰捡起一张拿在手里端详,“角度挺好,妈,你花了大价钱吧?” “这你别管。”李韵苓面色难看地指着那些照片说不出话,明成佑随手丢掉后回厨房拿杯水,边往回走边说道,“既然都被拍了,您打算怎么办?直接交给老爷子?” “这件事不能让你爸爸知道,依他那火爆脾气,只会让老大尽快和罗家订婚!” “来,喝口水消消火。” “成佑,你自个也该知道收收心了,谁知道老大心里打什么鬼主意!这时候你也把脾气忍忍,东海项目还得靠傅颂庭,要闹也要放到以后,知道吗?”李韵苓面色极力维持平静,但一张脸早已气的微微扭曲。 明成佑视线扫过散乱在地的照片,有两人拉扯的,也有明铮半拥着将傅染塞入车内的,他眸光骤然转冷,一簇深不可测的火焰在眼底剧烈燃烧开。 李韵苓喝过水,愤怒渐熄,“我得把这些照片毁了,不能让你老头子看见。” “妈,我来。”明成佑屈身去捡,他背对李韵苓半蹲下,趁着她不注意的间隙,将一张定格在两人似是推搡似是紧拥的照片悄然塞入茶几底下。 而其余的那些,明成佑则当着李韵苓的面全部烧毁。 傅染在外漫无目的地逛了整整一圈,有心想约秦暮暮和宋织,但经过明铮那么一闹,什么心情都没了。 逼近傍晚时分,红色奥迪这才缓慢回到依云首府,她从车库出来,漫不经心往前走,无意识抬头后发现站在花园里的明成佑。 现代建筑砌成的长廊配有两边各八个形状不同的雕花木窗,头顶上方覆盖紫藤,这会已近冬天,未能大饱眼福,葱郁的树叶宽大而茂盛,如若时机对的话,此情此景,垂落的紫藤花必定能迷乱了人的眼。 明成佑一身至净至纯的白色西装,耀眼夺目,璀璨流离,眉眼间留有一簇余晖跳动,傅染站在小道上,眼见他回过头,竟觉跟前的男人这般真实,无丝毫哗众取宠。 “去哪了?” 她抚顺被风吹乱的发丝,“出去逛一圈。” 明成佑抬腿走到傅染身边,“跟谁?” 她自然地敛起眉目,“噢,本来想约暮暮和吱吱,但她们都没空,我就一个人去了。” 西边余晖如火如荼,血一样浓郁,傅染走过几步又停住,右手挡在额前,似在自言自语,“也不知什么时候能下场雪?” 第27章 护她周全(5) 明成佑环住她的肩膀,带着她一路往前走,“依着这种天,今年有没有雪都是未知数。” 明成佑收起眼里暗芒,不动声色搂住傅染回到屋内。 两人躺在床上的距离不再隔开一臂,透明灯罩内光线像挥翅的蝴蝶般笼罩住二人,明成佑侧身,手臂伸过去的瞬间傅染仿佛预料好了,她转身将背部丢向他。 明成佑撑起上半身,手掌贴住她腰际反复摩挲,傅染没来由的烦躁,拍掉他的手。 “你是不是性冷淡?”男人声音止不住懊恼。 傅染拥被缩向床畔,难道性真能和爱情分开吗? 她的身体接受过明成佑两次,第一次,是在酒醉后完全不清醒的状态,可第二次,她连他进去的每个步骤,不管是拆分后还是连贯的,都记忆犹新。 她不是没有过悸动,所以才害怕。 “我累了。”傅染闭起眼睛,把脸闷入被子。 白天明铮的一番话无异于往她好不容易平静的生活掷了块石子,惊起的涟漪波澜依旧,她不抱奢望,但并不代表她真的不为所动。 旁边没了动静,片刻后,傅染听到关灯的声音。 接到李韵苓打来的电话时傅染刚好在工作室,电话那头口气生硬,除了吩咐她立马去家里一趟外别的话没有多说,傅染直觉不详,临上车拨给明成佑,却发现始终无人接听。 来到位于南车路的别墅,傅染把买好的东西拿出后备箱,她拾阶走向客厅,右脚才跨进去,一眼就看到背对她坐着的明铮。 对面则是脸色难看的李韵苓和明云峰。 傅染心里咯噔下,步子经过大厅发出的声音未免单薄,她把东西放在一旁,“爸,妈。” 两人却是看也不看一眼,李韵苓直接伸手点点旁边的沙发,“你坐到这来。” 傅染忐忑入座,余光望见明铮神色淡漠,心里这才稍稍安定。 保姆给她和明铮一人沏上杯茶。 明云峰从沙发上的信封内抽出一张照片丢过去,照片仰面砸向茶几,连同一道的还有张a4纸,“这是被某个记者偷拍到的,对方说要想摆平得舍得花钱,幸亏他求的是钱,这件事一旦上报,我们明家的脸摆在哪?老大,你说说!” 明铮伸手把照片拿在手里,傅染望了眼,面色骤然煞白。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至少单凭他们一张嘴是无论如何说不清的。 李韵苓手指反复摩挲左手腕佩戴的那只玉镯,她面无神色地望向傅染,这时候有明云峰在,她不便多嘴。 明铮把照片放回去,却依旧沉默。 明云峰冷哼,气氛直转而下,偌大客厅静的连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明云峰接下来的话,简直如平地一声惊雷,“小染是你将来的弟媳,你知不知道?你要真有意,当初让你跟傅家联姻的时候你在哪?” “爸……” “老公,别气坏身子,听两个孩子慢慢说。” “老大,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明云峰话里显露疑虑。 明铮思忖再三,为防明云峰心生猜忌,他抬起头,不疾不徐说道,“我和小染确实在几年前就认识,后来我出了国,自然而然断了联系,您有意撮合我们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傅家女儿是她。” “老大,你的意思是你心里还有小染?”李韵苓语气不由加重,直逼得傅染无路可退。 她置于身侧的两手放向膝盖,又悄悄握紧,心里有两个声音在拉扯她,一个让她捂住耳朵别听,另一个却在说,听听又何妨?难道那天在车上的话给不了你信心吗? 她置身此地,却没有不听的权利。 “老大,”明云峰沉了嗓音,“你是想退掉和罗家的婚事?” 明铮坐在傅染左侧方,很近的距离,但他的声音却有种隔了层什么东西后的模糊感,听在耳中那般不真实,“爸,妈,照片只是借了个角度而已,我和小染的事早已经过去,你们放心,我懂得分寸。” 可不是吗?他向来将分寸二字拿捏得当。 傅染眼睛平视,觉得眼眶内有些潮湿朦胧,待定睛细看,才发现自己的目光定格于摆在书架的一盘兰花上。 优雅淡净的白,无一点污秽。 “那你和罗家y头的事得尽快,省的外头人说三道四。” 李韵苓先前的料想没错,堵住流言最好的方法是令它不攻自破。 明铮十指交扣枕于膝盖,他抬起眼睛时,视线装作不经意瞥向傅染,“爸,我知道。” 明云峰索性趁机做主,“半个月后,我日子都给你们选好了。” 傅染头次看到穿透进客厅的阳光竟然是暗色的,照在身上毫无温度,是谁说,有阳光的地方会有温暖? “好。”明铮垂下眼帘,点了头。 明云峰自始至终没说傅染一句,却每每在话里旁敲侧击,她胸口窒闷难受,想深深呼口气,无奈胸腔被止不住的酸涩填满,她不能恣意落泪,只能继续处于如此尴尬之境,像是被人剥光衣服丢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这时候,她多想有个人带她离开,哪怕给她一点点力量,都不至于令她无依无靠。 所以,当她看见门口赫然出现明成佑的身影时,傅染鼻子莫名一酸,眼泪几乎冲出来。 她不是没有脆弱的时候,强忍的伪装撕开,她需要的比别人更多。 而能帮她拨开云雾,能把她从窒息的黑暗角落拉出来的那只手,也许,正是她每天都有机会握住的。 明成佑逆光而来,举步走向客厅,身后跟了抹娇小的身影,竟是罗闻樱。 “妈,有什么事非打到我办公室,我在开会,”明成佑径自走向傅染,把罗闻樱丢在身后,“正好在路上遇见大嫂,怎么,开家庭会议呢?” 他语带玩笑坐到傅染身边,李韵苓不着痕迹瞪他眼,面色阴郁骇人。 明成佑瞒得住别人,可瞒不了她,那照片分明是她带去依云首府后本该被烧毁的,这角度和时间,她只消看一眼便明朗。 “伯父,伯母,我前几日去云南办事带了些特产回来,寻思着过几日要天寒,正好路过这谈个项目,我就带来了。” 萧管家上前接过手,李韵苓也起身把她带到明铮身边,明云峰脸色这才缓和些,“闻樱,你爸妈最近身体还好吗?” “多谢伯父关心,挺好的。” 明铮见她走来,自然地伸手将她带到身旁,罗闻樱顺势贴住他的手臂。 “过来怎么不事先打个电话?”明铮口气一如既往的清冷调,李韵苓回到座位时朝对面的明成佑使个眼色,示意他提起照片的事,赶巧的罗闻樱在场,哪个女人受得了这种场面? 明成佑却视而不见,抬手轻揉傅染头顶,“你怎么在这?” 不待她开口,李韵苓抢先说道,“你爸找明铮和小染,有件事要问清楚。” 罗闻樱视线穿过明铮俊冷的侧脸,面露疑惑的在傅染和明铮之间逡巡,她并没开口问,任由明铮把她的手裹入掌心。 明云峰借机转移话题,明成佑趁罗闻樱和人说话的间隙将茶几上照片抽走,连同信封和a4纸一道塞入傅染手里,“自己的东西放好。” 明云峰暗自奇怪,这小子转性了?看到这样的照片还能沉得住气,他心存欣慰,果然是成熟了,难得的识大体。 第28章 护她周全(6) 傅染捏紧手里信封,指甲把硬纸握出褶皱。 “闻樱,方才我和明铮商量,想先给你们把订婚宴办了,你怎么看?” 罗闻樱剪了个干净利落的短发,烫染成栗色,她脾性温和,很少听到她大声说话,“伯父,我听明铮的。” “那就,就定在半个月后。” 明成佑姿态悠闲地弯腰凑到茶几前,他们商量的事他不爱参与,拿了颗提子去皮送到嘴里,抬眼看见傅染怔神不语,他将咬去半颗的提子递到她嘴边,“张嘴。” 她未加思索,轻抿的菱唇微启。 明成佑就势往她嘴里一塞。 罗闻樱忍俊不禁,明铮眼里一凛,兀自将视线别向它处。 傅染这才回神,但喉咙口堵住半个提子,有种上不来下不去的感觉,明铮没多久便起身说有事,携了罗闻樱一道离开。 临走近车库,明铮松掉握住罗闻樱的手,“我公司还有事,你开了车自己回去吧。” “你去忙。”罗闻樱径自打开车门,也不等明铮,直接驱车离开。 明云峰一桩事情了结,中午在外有个饭局,也没在家多留。 一干人走净后,客厅内就留下三人。 李韵苓伸手指向明成佑,直气的说不出话。 “妈,您是不是手抽筋了?” “你、你个死孩子,”李韵苓复又在胸口轻拍,“方才罗家y头在这,你把事情一闹,这婚肯定是办不成的。” “妈,”明成佑面色已有不耐,“破坏老大的好事,你想让老头子揍死我吗?” “别给我绕,这事你也是受害者,哪怕你再怎么闹都是应该的,难道你有心成全老大不成?”李韵苓的意思说得再清楚不过,但还不至当面把照片的来路说破。 傅染握住信封的手落到腿旁,又慢慢把信背到身后。 她深陷囹圄,李韵苓也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明成佑被说得烦了,手里剥到一半的提子啪地丢向茶几,溅出的汁水像飞洒的油画拉勾出道道细纹,“妈,当初让我跟傅家订婚是您的主意,这件事要闹起来难堪的还不是傅染,她难受就是我难受,她丢尽脸面,这脸还能长到我身上不成?” 李韵苓脸色铁青,“你——” “妈,”静默在旁的傅染忙开口,“您别生气,我和大哥的事早过去了,那天确实被人偷拍时借了角度,我保证今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短短数月,这小两口倒是默契渐生。 难得见明成佑肯这般相护,李韵苓气随之消去大半,总算能少操些心。 “小染,跟成佑好好过,妈有时候说话急,但都是为你们好。” “妈,我懂。” 傅染和明成佑离开时,李韵苓送他们到门口,趁傅染不备,李韵苓轻捏儿子的手臂,“是不是要给你一百万做封口费,明大记者?” “哎呦,”明成佑直把她往客厅内推,“听您的戏去吧,女包公。” 傅染走到半途,回头见这对母子笑意盎然,李韵苓戳着儿子额头不知在说些什么,明成佑丢开她后大步走来。 他同她并肩而立,从她手里接过车钥匙丢到车顶,“你坐我的车回去。” “不行,我还要去上班。” 明成佑已拖住傅染手臂将她塞入副驾驶座,“下午我让司机给你把车送回依云首府。” 明成佑戴上茶色墨镜,见傅染手里还捏着那玩意,他随手抽过,把信封撕碎后抛向窗外,白色纸面如雪轻扬,宛如指尖紧握不住的流沙,随着渐渐萧瑟的冷风席卷而去。 “爸妈知道你和大哥的事了?” 傅染娥眉紧蹙,抬头望向他。 “别这幅当我是神的表情,你们那点破事我还猜不到吗?你在镜子上写下‘哥哥’两字的时候我就有了怀疑,瞧眼下的局势,是大哥亲口说出来的?” 傅染点头,“嗯。” “呵,”明成佑冷笑,里头多少含有幸灾乐祸的味道,“你当初这称呼就不对,哥哥,哥哥,摆明乱伦!看你以后还敢惦记不?你要还有旁的心思,你就是在偷别人老公。” 哥哥成了大哥,明成佑一张乌鸦嘴说出的可不就是事实吗? “你喜欢往别人伤口撒盐是吗?”傅染若说不痛,那定然是假的,她撇开视线望向车外,明成佑唇瓣笑意渐染,心情大好的打开音响,“有伤口吗在哪呢?回去让我这哥哥给你好好检查检查?” 回到依云首府,明成佑先去浴室洗澡,傅染则推开落地窗来到阳台。 晚风萧瑟无味,掠过巨大蔚蓝色的游泳池,扑在脸上有种清咸味。 胸腔内一口气堵闷,至今仍无法疏散。 她把四肢蜷缩窝进沙发,手机响起时震动发生的声音摩擦着玻璃面茶几发出刺耳无比的动静,傅染吓一大跳,拿过手机见是个陌生号码,她犹豫后接通。 “喂?” 一片静谧无声。 她把手机拿到面前,见显示正在通话。 “喂?” 空寂的夜,只能听得到傅染的说话声,她不再开口,似乎已然猜到对方是谁。 良久沉默,傅染任凉风侵袭入体,她屈起膝盖,头枕着沙发椅背,两人僵持着谁也不说话,她眼见明成佑从浴室出来,一件白色浴袍慵懒地穿在身上。傅染紧握手机,像是在跟空气说话,“哥哥,你真要订婚了是吗?” 另一头传来轻微的叹息。 很淡,如若不是听得仔细很容易忽略掉。 傅染手指紧拢,得不到答案,她掐断手机把它从耳旁挪开。 恰好明成佑推门走出来,“跟谁打电话?” 傅染忍住眼里一丝酸意,“打错了。” “是么?”明成佑长腿微屈坐到沙发上,一手拍拍傅染的腿示意她往里靠,“方才我爸打电话来,老大的订婚宴让我们多费心。” “嗯。”傅染轻应,鼻翼微乎其微发出个简单音节。 明成佑似笑非笑地压向傅染,“答应这么干脆?心里憋着什么坏呢吧?” 傅染想一掌挥开面前这张脸,她索性蜷缩起肩膀背向明成佑,“我可没你那心思。” 肩膀处骤然一紧,明成佑用力扳她,傅染抵不过只得又平躺在沙发上。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想想……是不是有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还要眼睁睁看他订婚,说不定你们俩之间美好的记忆这会全打破了吧?” “……” 傅染手肘支在腰际,撑起上半身,“明成佑,我祈祷你哪天也会遇上这种事。” “我要遇上,我肯定二话不说抢过来,你敢么?” 她气结,“怎么不敢,我好歹也是傅家女儿,虽不如罗家有权势但在迎安市也能独当一面,你都说我们俩有情,真到那份上,我就开车冲过去,我不信他不跟我走。” 傅染眼见明成佑嘴角笑意渐逝,眼里细芒寸寸结起冰寒,她也是恼了才会脱口而出,怪只怪明成佑专爱做些揭人伤疤的事。 聪明如傅染,脑子转得快,还不等明成佑发怒,她早已悄然服软,“明成佑,这些话你以后别说了行吗?你答应过护我周全,你过去的事我也没开口问过你,我心里是难受,哪怕那时候懵懂不懂爱,但毕竟伤疤好了一时半刻还是忘不了疼……” 傅染真觉得,她有做演员的潜力。 只懵懂不懂爱五个字,便让明成佑卸去心里不适,他自己都未意识到为什么听到傅染先前那番话时,会莫名心烦气躁,焦虑难安。 他似乎已经习惯旁边有傅染的存在,习惯每次回家,看到主卧的那盏灯早早亮着。 他拂开心头烦闷,拉起傅染的手,“走,睡觉吧。” 自那晚后,傅染没有再接到过类似的电话。 第29章 告别过往(1) 明家和罗家开始大肆准备订婚宴,明铮携带罗闻樱高调出现在公众场合,傅染在明家碰见过他们几次,罗闻樱不喜说话,明铮见到她也只是自然从容地打声招呼,不会有过多的话。 半个月后,订婚宴最终商定在明成佑与傅染当初订婚的地方举行。 李韵苓忙于张罗,事必躬亲,傅染对她实在佩服,她暗地里不止一次反对过这门亲事,可人前却尽心尽责维护慈母的形象,连气球摆放位置都要经她确认,甚至比亲生儿子的订婚宴还要用心。 傅染是过来帮忙的,可陪在李韵苓身边哪里有她插手的份。 她站在布置一新的场地中央,抬头望向升在半空的两个氢气球,玫瑰馥郁而浪漫的香味从半空倾洒而来,傅染晃眼,待会,此地又将有场轰动全城的联姻举行。 “小染,你也回依云首府吧,在这也没事,晚上跟成佑一道过来。”李韵苓见明铮停车向这走来,索性撵走傅染。 “好。”她本不想来,如释重负缓口气,转身才走几步却迎面遇上了明铮。 傅染斟酌后,还是开口唤道,“大哥。” “嗯。”他礼貌性点点头,没有多看一眼,大步穿过傅染身侧来到李韵苓跟前。“妈,劳您费心。” 傅染背影僵直,始终背对着二人,他当她如空气一般,连顿足说句话都觉多余。 明铮和李韵苓说话的间隙,余光望见傅染走出去的身影,他眼色轻敛,跟着李韵苓走进大厅。 明成佑回到依云首府,上下楼通通翻遍也没找到傅染,询问过萧管家,只说回来过一趟,但很快又出去了。 他开车赶往明铮的订婚现场时,已是晚上8点。 在车上明成佑分别给傅染的朋友和家里打过电弧,都说没有见到她。 他又去她工作室找一圈,以及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不见她的身影。 明成佑冲到订婚现场,大厅内觥筹交错,不少人见到他都举杯打招呼,“三少……”他却完全视而不见,直到遇上李韵苓。 “妈,傅染来过吗?” “她不是和你一起来吗?”李韵苓眼见不对,忙拉住明成佑,“搞什么,真是让人不省心。” “妈,你别管。”明成佑匆忙撇开后在大厅焦急找寻,他把正在应酬的明铮拉到旁边,“傅染在哪?” 明铮神色冷峻,不着痕迹拨开明成佑的手,“她是你未婚妻,怎么反倒来问我?” “别跟我打哑谜,真当别人都不知道你们的事?她至今没有露面,难道你不担心她?” 明铮脸部的淡漠被揉碎,眸内泄露出慌色,“会不会去了朋友家里?” “我都找过了。” “明铮——”不远处,罗闻樱在招手。 明铮恍然想起什么,他报了个地址给明成佑,“但我不确定她是不是在那。” 明成佑驱车赶往明铮说的那个地方,他把天窗打开,左手手臂横出窗外,冷风吹得他每个毛孔均在剧烈收缩。 他心情难得的不爽,这个女人! 明成佑又气又急,却有种异样的情愫同时萦绕至心间。 她那般淡然而坚强,却也有不愿面对要自我逃避的事。 只是逃避真的有用吗? 莫名的,他竟生出难掩的心疼。 明铮说的那个地方是迎安市区内某所高中旁边的居民楼,这时间,学生应该都在上晚自习,旁边的旧公寓离学校近且价格低廉,成了不少小情侣共筑爱巢的最佳场所。 他驱车顺路前行,看到不远处的路灯下停着辆红色奥迪,再看牌照,可不就是傅染的? 里头的路被两边的小摊给占去不少空间,压根开不进去,明成佑停好车问了路才知道具体方位,他行走在路影瑟瑟的弄堂内,萧索灯光照不出男人此时的神色,耳旁唯有沉着的脚步声朗朗有力。 明成佑猜测,傅染可能和明铮以前在这住过,要不然不会在他订婚当日跑到这种地方来。 尽管知道傅染和明铮并没有做实事,但想到此,明成佑心里难免不爽,他走上一楼就着夜色查看门牌号,楼梯间印满各式各样小广告,伸手敲敲门,却无人应答。 明成佑不死心,只把门板敲得哐哐作响,“开门!” 见始终没人,他抬起腿。 “明成佑。”一道声音若有若无飘来,他四处张望,只见走廊尽头的窗边探出个脑袋,这感觉,要多惊悚就有多惊悚。 他大步走过去,朝着傅染说道,“给我开门!” “我没钥匙。”傅染声音压低不似明成佑那样明目张胆。 “那你怎么进去的?” 傅染指指明成佑所站的窗前,老房子尽量都将每块地方利用干净,这不,搭块板往两个窗户一串,还能摆些花草及葱盆,“我爬进来的。” “……” “那你还不回来?” “你怎么找到这的?”傅染白色高领毛衣衬得一张小脸苍白,明成佑眸子攫住她不放,“大哥告诉我的。” “你回去吧,我想再呆会。” 傅染才转身就听到一阵吱嘎声,明成佑跃上窗台,边往板上爬边说道,“你还真有能耐,也不怕栽下去摔成瘸子?” 傅染伸手拉住他,明成佑纵身一跳进了阳台,“大晚上可别被人当成是小偷。” “你少说话,”傅染瞪他,“你是乌鸦嘴忘记了吗?好的不灵坏的灵。” 哼,有那么夸张吗? 要真能被他说中,他只需说把你脑子里关于明铮的事都给我忘了,还用得着他大晚上跑这来挨冻? 傅染看来是站在这好一会了,她抬眼望向两百米外的学校,教学楼内灯火通明,她把冻得通红的双手放到嘴边呵气,明成佑接过她的手,包裹住后塞入呢子风衣的口袋内。 傅染任他握住,“你没必要找过来,我待会自己会回去的。” “你跟大哥认识几年了?” 傅染答非所问,“这地方是我高三时候跟暮暮和吱吱合租的,由于宿舍断电时间有规定,我们在高三下半学期搬了出来,哥哥……”傅染顿声,换了个称呼,“大哥来过一次。” 她轻描淡写掠过,明成佑却不认为事情真如傅染嘴里那般简单。 “你和大哥是怎么认识的?” “那年……”傅染眉眼浅淡,想起初遇时的场景,那么遥远,但一旦重新提及,总好像就在眼前,“吱吱和她男朋友闯了祸,跟另一所学校的男生们打架,我和暮暮赶去的时候看到吱吱他们被大帮人围在中间出不来。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一个个吓得连哭都忘记了,然后,一辆车子突然闯过来,下来的他……堂而皇之地将我们带上了车。” 傅染还记得她坐在副驾驶的位子,旁边的男人似乎不爱说话。 吱吱捧着男友被打破的头鬼哭狼嚎,男人开车时冷冷丢下句话,“没那本事逞什么能?死在外面还要别人替你收尸。” 吱吱当时气的差点冒烟,但没法子,谁让别人救了他们的命。 接近零下的温度站在阳台吹冷风,明成佑怀疑他脑子肯定抽筋了。 口袋里电话不止一次响起,他不用接都能知道是李韵苓。 这会,订婚宴恐怕正是热闹时。 “哎呦,听说今晚有雨,老王,你的花我给你搬到楼道里啦,可别被淹死……” 明成佑听到说话声,忙搂住傅染肩膀退到旁边。 一位中年妇人正在把横在窗台的板撤掉,傅染欲要走过去,却被明成佑扣住手,“你真想别人当我们小偷吗?” “那我们待会怎么出去?” 明成佑探身,见妇人走远后这才说道,“门摆在那你非要当蜘蛛侠?” 傅染气结,心想也是,这大少爷理所当然的事情多了去,她把明成佑推到阳台门前,“要不是被反锁掉,我用得着让你爬窗户吗?” 明成佑松掉傅染的手,大步走到窗台前,完蛋,板子被撤掉后除非会飞檐走壁,要不然只能困在这。 但明三少又是个死不肯承认错误的,他扭头朝气得直跺脚的傅染道,“多点时间让你缅怀过去不是更好?你该感激我。” “铃铃铃——” 远处,传来晚自习结束的铃声。 傅染原本沉重的心情被搅得一团乱,她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明成佑见她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当即心情大好,“没见你胆子这么小过啊?” 楼梯间很快传来一串串欢快的脚步声,傅染拉起明成佑缩到晾衣架下,明成佑起先不肯,多掉面子的事,但傅染哪管他,总比被人当成小偷好。 门咔哒一声,女生欢快的嗓音轻扬干脆,“总算结束喽,最讨厌自习,搬到外面你还非要去。” “你成绩好不容易上去,必须坚持。”说话的是个男生。 “老公……” 傅染不自在地缩紧肩膀,这才多大的孩子,明成佑探头往里头瞧,傅染一把将他揪回来。“做什么呢?” “说不定有限制级画面。” “……” 居然偷看? “老公我跟你说,坐在我前面的美美真讨厌,不就买了件only的大衣吗?今天在全班女生面前得瑟了一圈,还说我的衣服都是淘宝淘来的便宜货,气死我了……” 年纪轻到底好,即便有烦恼也都是些简单的事。 男生在旁笑她,“没事,等老公有了钱给你买lv,到时候你把她约出来,得瑟回去。” 女孩笑着扑过去在他脸上亲吻,“好,我先去收衣服。” 说完,松掉手小步朝阳台跑来。 傅染手指掐住明成佑臂膀,嗓音急得变调,“怎么办?” 不会以为他们两个是偷窥狂吧? “咔哒——” 阳台门推开。 女孩亮起灯,咻然看到晾衣架旁的二人。 她杏目圆睁,嘴巴张得老大,明成佑掏出钱夹内的现金递到女孩跟前,“给,去买lv吧。” 傅染完全被这一幕给惊怔,女孩显然也没有反应过来,她呆呆望着二人,猛地一阵河东狮吼,“老公,老公,啊——” “怎么了?”里头男生听到叫唤,踩了拖鞋急忙跑到阳台。 傅染脚步轻移至明成佑身后,他脸皮比她厚,足够抵挡。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男生急欲将女友护在怀里。 明成佑不耐烦地甩甩手里钞票。“我们就借你们阳台一会,这些钱足够了吧?” 小情侣面面相觑,女孩从男生怀里探出个脑袋,有些不确信,“你这不会是假钞吧?” 第30章 告别过往(2) 傅染仰首,这样的角度正好看到明成佑嘴角似有抽搐,用假钞?他? “既然这么有钱为什么要来阳台?外面宾馆多得是。”男生脑子转的飞快,立马提出质疑。 明成佑拿钱的手收回,他望向旁边,竟不见傅染身影,他另一手搂着她肩膀将她提溜至身侧,明成佑以眼示意,意思让傅染解释。 傅染忙垂下脑袋,该躲的时候她绝不出来逞能。 “老婆,快去看看缺什么东西没?” 女生从他怀里出来,才走两步又折回道,“门反锁着他们进不来,再说值钱东西我全带在身上。” 明成佑眼见旁边这女人是指望不上了,“我们俩以前也在这念书,这房子恰巧是那时候租住过的,现在虽然结了婚但还想回来看看,所以……” 听听,多么有情调? “嘻嘻,野鸳鸯吧。”女生不合时宜冒出来一句。 明成佑又把皮夹内全部现金掏出,“借门过过,这钱给你。” 什么野鸳鸯,他脸色骤然难看,他们是乖鸳鸯,且一张床上躺着正儿八经的。 “老公……”女生踮起脚尖,手掌拢成扇形凑到男友耳边,“lv啊。” “这不好吧?” “切。”女生先一步接过明成佑手里的钱,“走吧,要不是看你长得帅我早报警了。” 傅染逃也似地跑出居民楼,丢脸,太丢脸了。 明成佑三两步紧追,“跑什么跑,怪不得老话说大难临头各自飞。” “我发现你就是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 本来她一个人在这好好的,他非挤进来凑热闹。 订婚现场。 诸事过后,双方家长忙于应酬,明铮从侍应那里接过杯酒,他松了松领带,修长双腿走下石阶来到广场中央的喷水池前。 咸凉的水渍顺风溅落几滴到脸上,明铮的脸在月色中显得晦涩不明,他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苦涩而冰冷瞬时刷过喉咙口。 明成佑至今未归,也没有打电话来,看来应该是找到傅染了。 他深信自己每步棋都经过深思熟虑,并没有走错。 他需要一个时机,可时机却迟迟不见来,最终必须要拖到他和罗家联姻。 傅染两手插入兜内,形单影只往前走。 “还想回订婚宴吗?要不我陪你去抢婚?” 傅染猛地回头,“说话不要夹枪带棒,我可没你那心思。” 当初还让沈宁故意在订婚宴闹那么一出。 明成佑狭长的桃花眼流溢出艳色笑意,渐渐的,那抹笑几近难以自抑,他抬起手指点点傅染,“再说一遍。” “什么东西。”她心情本就烦躁。 “什么枪啊棒啊的,傅染,你思想不纯洁。” 她定睛见他笑的邪肆,幡然醒悟,一张俏脸通红,抬腿去踹他。 明成佑及时躲开,傅染气地转身就走。 她本想好好静一会,却不想他搅局不说,愣是把她心情全毁了。 但不得不承认,她心里已经没有来之前那么难受了。 路走过去一半,傅染听到身后脚步声跟得很近,明成佑在一处路灯下追上傅染,长臂从傅染腰际穿过去搂住她。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男人有力的心跳声隔着层薄薄的布料如密鼓般擂在傅染背部,陆续还有下自习的学生经过,明成佑脑袋靠近傅染颈间,“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玩什么?” 她心安地窝在他怀里,全身松懈,“游乐园,里面不是有木马可以骑吗?” “幼稚。”男人笑她。 下一瞬,搂住她腰的手却用力将傅染抱起,傅染腾空被明成佑绕圈转动,吓得失声尖叫,“啊——放开我,头晕。” 他抱着她原地转了好几圈,落地时傅染只觉头晕目眩,下意识攀住明成佑肩头,鼻翼和前额有细汗渗出,她眉角染笑,却闭着眼睛直拍胸口,“好晕。” 明成佑俯身亲吻,灵舌撬开傅染牙关,她眼皮轻微颤抖下,最终还是没有睁开眼。 舌尖交缠细吻,明成佑扣住傅染后脑勺,火热而暧昧的气息愈演愈烈,旁边有学生经过,几个男孩子吹起口哨。 傅染退缩,明成佑已然不管不顾,勒住她背部的手恨不能把她永远禁锢在怀里,傅染垂在他腰际的手也不受控制地搂住了明成佑的背。 在外吃过晚饭,傅染疲倦不堪,明成佑打电话让司机过来把她的车开回去,他让傅染躺在自己车的副驾驶座上,调了个极舒适的角度,又把风衣盖到她身上。 驱车离开时,一看时间,即将凌晨。 傅染睡得正香,脑袋耷拉着找不到合适的睡姿,明成佑将她的脑袋放到他肩上,这才开车缓速前行。 罗闻樱一天高跟鞋穿下来,两只脚疼得厉害,她端坐在明铮旁边,从上车到现在两人一句话没说过。 迎面而来的车擦肩驶过,明铮认出是明成佑,他在前面强行调头,提速紧紧追上。 明成佑视线从后车镜收回,他把车停到路旁,等着明铮。 放下车窗的同时,明铮的车稳稳当当停在旁边。 “大哥,嫂子,”明成佑率先打招呼,“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声恭喜,希望不会太晚。” “谢谢。”罗闻樱表情清淡地点点头。 明铮不说话,却一眼望到副驾驶座上的傅染,她披着明成佑的衣服,这会躺在他身上睡得正香。 “在哪找到她的?”明铮全然当旁边的罗闻樱是空气。 “她的工作室,连夜排舞想来是累坏了。”明成佑忽略掉明铮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大哥,你也快送嫂子回去,明天见。” 直到黑色车尾消失在寂寥幽暗的夜里,明铮这才驱车离开。 明家餐厅内气氛异常。 明铮和罗闻樱是最先到的,明成佑和傅染也没拉下时间,李韵苓在厨房亲自张罗早餐,明成佑眼见她忙碌,嘴角不期然勾起嘲谑。 这种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的事,也只有李韵苓做得来。 “闻樱啊,昨晚睡得还好吗?”李韵苓亲昵地拉过罗闻樱的手。 “妈,我睡得很好。” “换了个地方可能会有不习惯,但用不了几天就能好的。”李韵苓言语间带有试探,明铮和明云峰在旁边商量公事,听到这,抬起头替罗闻樱解了围,“妈,闻樱昨晚说有些东西还没整理出来,要今天才能搬到湖城半岛。” “这样啊,那也挺好。” 明成佑冷笑了句,插话说道,“妈,你以为别人都跟我和傅染似的,要迫不及待搬到一起呢?” 说到底当初还不是李韵苓给逼得。 “你个死孩子说话没正经,不是你自己按捺不住说要把小染早些接过来吗?”李韵苓话音未毕朝明成佑瞪了眼,得,反正他名声摆在那,再被泼盆脏水也没什么委屈的。 傅染坐在旁边不说话,哪怕明成佑拿她寻开心她也置若罔闻。 明云峰见她精神不佳,难得开口关心,“小染,昨晚订婚宴没见到你,你妈回来说工作室太忙,有自己的事业是好,但也得注意身体知道吗?” 傅染闻言,抬首,目光越过诸人望向明云峰,老爷子在家声望高,连明成佑都怕他,更别说是傅染。但方才一席话却令她感觉温暖备至,再看他平日严厉的眼里也多了份意外的慈祥。 李韵苓招呼诸人开始吃早餐,待坐定后,才见明嵘从门外走来。 “妈你偏心,也不等等我。” “还好意思说,打小就是个爱迟到的,赶快找媳妇来治治你。” 看的出来,李韵苓对明嵘是真喜欢,毕竟不像明铮的身份那样尴尬,疼他骂他都用不着掩饰。 “妈……”明嵘受不了地抱怨,“我要自由恋爱!” 傅染接过保姆递来的清粥,坐在对面的罗闻樱把跟前小菜递过去,“小染,尝尝这个。” 傅染伸手接过,“谢谢。” 明铮把七分熟的煎蛋放到罗闻樱碟内,她望了眼,手不由紧握刀叉,但还是在他的注视下把蛋吃完,毕竟人前的恩爱默契需要维护,她倘若直白的说不能吃,免不了会有言语上的麻烦。 明嵘性子和明铮大相径庭,话很多,傅染不想参与,专注地埋头应付早餐。 一阵刀叉落地伴随几声惊呼陡然刺入耳中,傅染抬头时明成佑飞快越过餐桌来到明云峰旁边,“爸!” 李韵苓神色慌张的朝外喊,“老王,老王。” “没……事。”明云峰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呈现出灰色,向来有神的双眼这会更是黯淡无光,他握住李韵苓的手一个劲抖,“我的药……” “好,你别说话,我……我这就去拿。”李韵苓快速冲向书柜,从抽屉内手忙脚乱地翻出药箱,傅染从未见她这样慌神,她走过去帮李韵苓打开药箱,拿出里头唯一的一种药,“是这个吗?” “对!” 明云峰就水服下药丸,李韵苓在他胸口不住轻揉,约莫一刻钟后情况才见好转,脸色也慢慢恢复过来。 “爸,没事吧?” “爸,我送你去医院。” 明云峰摆手,身体虚弱靠向椅背,三个儿子焦急守在身前,他手掌按住胸口,“老毛病了,我迟早有天死在这个上。” “不准你胡说,”李韵苓在旁红了眼圈,“等找到合适的心脏,军区医院会第一时间来通知的。” “好了好了我没事,都回去坐吧。” 傅染跟着明成佑坐回餐桌前,明家人对这事瞒的极好,若不是她今天亲眼看到明云峰发病,她还不知道他的心脏出了问题。明成佑面色深沉,隐约透出的担虑隔了层朦胧的弧光落到傅染眼中,她心情随之沉重,在座的每个人尽管强颜欢笑,但餐厅内始终笼罩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阴霾。 用过早餐,明嵘率先离开,明铮坐了会后也带着罗闻樱回去。 李韵苓将明云峰扶上楼休息,明家方才还欢快的气氛这会被彻底驱逐干净,李韵苓眼圈一直红着,明成佑则紧握傅染的手坐在沙发上。 “妈,您别担心,汪医生正在赶过来。” 李韵苓精疲力尽,“你爸吃了药后应该没有大事,每次体检报告都是报喜不报忧,真不知道他还能撑几年。成佑,你在公司多留个心,要时刻提防明铮,我对他总是放不了心。” 明成佑点头,若有所思。 明铮送罗闻樱回到家后径自去了公司。 待下班后去罗家,才知她因过敏进了医院。好在罗闻樱只说自己不小心吃坏东西,并没说起在明家的事。 第31章 告别过往(3) 明铮这才知道,她对鸡蛋过敏。 这天是圣诞,明成佑临出办公室前给傅染打个电话让她在家等着,他定好餐厅准备回家去接她。 应时应景,他驱车经过万达广场时天空飘起细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他找好停车位到下车不过五分钟时间,落在肩头的雪却已变成鹅毛一般大小。 明成佑对这周围甚是熟悉,他和沈宁好的时候他经常过来,他抬起腕表看下时间,这会还早,尚有时间去给傅染准备份礼物。 尤应蕊做完美甲从店里出来,明天是一小姐妹生日,她特意做了款夸张的指甲贴钻,出门时犹在自顾欣赏,却不想差点撞上经过的一名男子。 “呦,这不是傅家大小姐吗?” 尤应蕊抬头一看,是在同弄堂住着的几名青年,平时对她就有过纠缠,她都是能躲即躲。 尤应蕊捏紧手里的包大步穿过几人,却不想他们不依不饶,盯得很紧。 明成佑没带伞,却也不像旁边路人那般行色匆匆,举目,满眼白皑的世界中偏有那么一抹高贵而纯粹的黑色攫住人的视线。他步子稳健有力,来到成排店铺门前的走廊时,肩头已见一层白絮。 “你们想做什么?”尤应蕊被另两人阻截,只得戒备地搂紧怀里挎包。 “呵,真当自己还是大小姐呢,就你这破包里头能有多少钱?不过我长这么大还没摸过千金小姐的手呢,你好歹也在傅家生活了20年,据说上流社会的夫人小姐们洗澡都用牛奶泡着,是不是啊?”男子流里流气的话语惹得旁边几人哄笑不已,明成佑站在不远处,那傅家二字显得极为刺耳。 尤应蕊哪里遇见过这样的场面,但好歹还算镇定,“给我让开,要不然我报警。”她说完从包内掏出iphone4手机。 “还有苹果呢,不会是山寨的吧,来给我看看。” 尤应蕊避开伸过来的手,“你们这些流氓,给我滚!” “跟那尤染倒是一样的性子,那妞以前也是手都不让我碰下,但人家现在好歹是真千金,你算啥?” 明成佑打小家境优渥,自然不会知道傅染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他想起那个瘦削而坚强的身影,每天除去勤奋读书外还要面对这些无赖地骚扰。 尤应蕊趁跟前人不备,撞开个缺口后大步向前飞奔,她听到身后脚步声越渐逼近,眼帘内陡然撞入明成佑身影,她想也不想伸手揪住他的衣摆,由于跑得急,这会只能弯腰剧烈喘息。 几人紧随而至,为首的男子见明成佑有些眼熟,就没有立即上前。 尤应蕊缓过气,脸色却依旧苍白,她直起身用手指指明成佑,“你们方才所说的尤染,便是三少的未婚妻。” 明成佑犀利眼芒扫去,也不说话,对方本来也就想玩玩无心将事情弄大,男子朝旁边几人使个眼色,快步离去。 尤应蕊紧张地握住明成佑袋口,他手掌不着痕迹把她的手拨开,“我未婚妻叫傅染,这世上没有尤染这个人。” 她眼见他的身影越过她肩头向前,尤应蕊望着男子挺拔的背影,她追上前一步,冷声开口道,“是不是你们所有人都将那件事怪在我身上?有意抱错的不是我,是,我在傅家养尊处优20年,但那不是我刻意偷来的,倘若我早知有一天会被打回原形,我情愿从来没有在傅家生活过。你们只当傅染是受害者,也只当我偷了她的幸福,可自始至终也没人问过我一句。” 明成佑顿足在首饰店门口,特有的白色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更长,他神色讳莫如深,只慵懒开口道,“今天不是圣诞节么,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在我们那,有谁会去过这样的节日?” 不像以前的傅家,她可以张罗朋友们大肆庆祝,她早已没了挥霍的资本。 “走,进店帮我挑个礼物。” 尤应蕊跟着明成佑来到珠宝店,经理亲自接待,他把尤应蕊带到柜台前,“你自己选一条,再帮傅染选一条。” “为什么送我东西?” 明成佑让经理不用顾着他们,他散漫入座,“见者有份没听过吗?再说我相信你对这些东西的眼光。” 尤应蕊嘴角勾起抹浅显嘲讽,“三少可真大方。” 她在服务员的推荐下帮傅染挑好一款手链,又给自己挑了款,两样价格相差不到2000,傅染的尽管贵些,但款式稍显大众,尤应蕊不是不懂,她自己挑的式样虽然简单,但却是经典款,不易过时。 “好了。”她把珠宝盒推到明成佑跟前。 他分别拿在手里端详,“不错。” 刷完卡后,明成佑却从尤应蕊手里拿过她的首饰盒,“我看这款比较适合傅染,你拿另一款吧。” 尤应蕊从他手里接过首饰盒,朝明成佑扬了扬,“总之,谢谢你的礼物。” 直到明成佑的身影消失在店门口,尤应蕊这才噙起抹冷笑,这算什么?替傅染出气么? 是不是她看上的东西,以后都会变成傅染的? 尤应蕊将首饰盒放到柜台上,“帮我换刚才那款,要一模一样的。”她抬起手,这才发现左手的美甲掉了一块,店堂内和走廊上找了圈都没有找到,应该是方才扯住明成佑时掉的。 明成佑回到依云首府,傅染换好了衣服坐在客厅正等他,电视内播放着最近流行的肥皂剧,她百无聊赖地伸个懒腰,看到明成佑提步走来。 “怎么现在才回来?” 他挨近傅染身侧坐定,从口袋内掏出个绒布盒子,打开后取出手链给她戴上,冰凉触感瞬间刺激的全身毛孔都在收缩,傅染抬腕在灯光底下细看。 “喜欢吗?” “你买的?” “不是我买的还能是我抢来的?” 她抬首望向身边男人,“可我没给你准备什么礼物,”傅染把明成佑递给她的首饰盒放到旁边,扬了扬腕部的手链,“你不会给别的女人买了一模一样的东西吧?” 她随口一问,其实并未当真。 明成佑冷嗤,“把我当成采花贼了,真当我名花和狗尾巴草都要呢吧?” 意大利餐厅位于迎安市有名的后街,格调优雅且异域风情浓重,生意说不上爆满,但来过这的人绝对会来第二次。 环境就好比人,总有它的独到之处。 明成佑一早订了位子,餐厅内全部被打通,一根根罗马柱是仅有的装饰,傅染喜欢靠窗的位子,透过巨大落地窗能看到外头无垠的白雪皑皑。 她手掌支起下颔,百无聊赖之际听到一阵钢琴声似百步穿杨之势传来,她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二楼挑空隔断上摆了架黑色钢琴,一名男子和一名女子相偎而坐。至纯的白色和至阴的黑色竟能如此相得益彰,傅染渐渐挺直脊梁,看到女子的左手和男子的右手配合得当,曲调正优美的从二人指尖流淌出来。 当前奏缓慢滑出时,傅染听出这是一首萧亚轩的《类似爱情》。 曲调有种说不明的哀怨,逆风弥漫整个餐厅,很多人放下手里动作,静心欣赏。 曲毕,意犹未尽。 男子携着女子起身,二人顺了圆形楼梯而下,傅染这才得已看清楚两人的脸。 男人脸部轮廓性感有型,黑色短发干净利落,眉角锋利地掩入发梢内,女子一头长发披于身后,皮肤白净,长得甚是好看,这样一看,可真是完美的组合。 赶巧,他们的位子就在旁边。 入座时,男子注意到傅染的目光,他视线趋近平静,在看见明成佑后,举起手边酒杯朝他轻示意。 明成佑回礼,并轻啜口酒。 傅染压低声音,“你认识他们?” “不算认识。” 傅染望向旁边,看见男子将切好的牛排送到女子跟前,她由衷羡慕,“看,多好的男人。” 女子抬手间隙,右手腕的铂金手镯往下掠,由于隔得近,傅染清晰看到一条丑陋狰狞的伤口纵贯她腕部,眼里难掩吃惊,生怕撞见了尴尬,她执起旁边酒杯喝了口酒。 “尊,你认识他们吗?”邻座,女子问出相同的话。 “你忘了,有一回在路上差点撞到你,你不还说他长得好看么?”聿尊薄唇轻抿,“在迎安市哪个不知明三少?以后,总有机会打交道的。” 陌笙箫似懂非懂点头,他的事她向来很少管。 “总算看够了,你还真明目张胆。” 傅染回他一句,“俊男靓女哪个不爱看?” “吃你的吧。” 色女! 聿尊和陌笙箫是先离开的餐厅,傅染不经意提起,“你会弹琴吗?” 明成佑慵懒地背部倚靠向后,“那有什么难的?你不会么?” 傅染老实作答,“我不会。” 在尤家那二十年,别说学钢琴,就连想走近摸一下都是奢侈。 “我看方才二人弹得真好,肯定是从小就开始学习,我没见你弹过,你几级了?”傅染权当找个话题闲聊,明成佑却无意于此,“我大哥知道你会跳舞是吗?” 他陡然把话题扯到明铮身上,这跳跃性思维一般人还真难跟上,傅染不悦地放下手里刀叉,“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突然想到那晚跳舞时他说的话,他这个人做什么事都让人捉摸不透。” 傅染嗓子感觉到痒意,许是这里温度太高的缘故,“你不喜欢他是吗?” “你喜欢尤应蕊么?”明成佑神色淡冷而认真地望向她,傅染心口一窒,并不想听到这个名字,“她和他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他是个私生子,却堂而皇之出现在我们面前,还要我叫他一声大哥?真是笑话!” 他平日里藏得极好,傅染也从未见他在明铮面前有何过激的话,她伸手握住明成佑手背,“好了,我们不谈这个。” 明成佑情绪很快掩回去,他回握傅染的手,这个话题始终太敏感。 用过餐,傅染在门口等明成佑结账,才不过两小时,放眼望去,地面已结起层稀薄的白色,明成佑走到她身边,帮她将围巾拢紧后搂住傅染肩膀往前走。 这系列动作,已是无比自然。 他们去步行街给双方家长选了礼物,回到车上一看时间,都10点了。 车子经过街口,傅染忙喊了停车。 第32章 告别过往(4) 打开车窗,外面有卖烤红薯的小摊。 傅染推开明成佑递钱过来的手,她选了个最大的红薯,用黄褐色蜡纸包裹住后塞给明成佑,“这是送你的圣诞礼物。” “什么?你也送得出手?” “不有句话叫礼轻情意重吗?” “你要做生意,不是个奸商那肯定浪费人才。” 傅染毫不计较,反正这男人的毒舌本事秉承的一贯作风便是没有最毒,只有更毒。 车内暖气正好,宽敞的空间内原本清淡香水味被烤红薯的味道完全遮掩,明成佑把红薯分一半给傅染,“快吃,吃完回家。” 他第一次尝试,吃了一口,发现也不讨厌。 至少不像它外表那样难以入口。 而且明成佑一直都会记得,傅染送她的第一件礼物是半个烤红薯,还是卖剩下的。 回到依云首府,萧管家按例在客厅等候,傅染和明成佑将礼物分别拿进来,萧管家自然也有份。 客厅一隅摆着架钢琴,只是从来不见人弹。 傅染兴起,拉着明成佑来到钢琴前,“方才那首曲子真好听,是萧亚轩的类似爱情,没有琴谱你会弹吗?” “三少要弹琴吗?”萧管家揣着自己的礼物走到二人身后。 明成佑面上有些挂不住,回过身不悦道,“萧管家,这儿没你的事,睡觉去吧。” “好好,我这就去。”萧管家抿笑离开,奇了怪了,这爷居然要弹琴? 傅染径自打开琴盖,在钢琴凳上坐下,明成佑见状只得作陪,傅染手指拂过黑白键,杂乱无章地弹动。 他拍掉她的手,简直糟蹋音乐。 明成佑手指轻落,“哆—来—咪—发—” 有两下,傅染点头,“继续。” “哆—来—咪—发—” 弹曲子之前是要练练手,“快弹。” “哆—来—咪—发—” “……” 傅染嘴角僵了下,“明成佑,你可别告诉我你只会弹哆来咪。” 一语戳中,可又是谁规定他必须得会钢琴的? 明成佑重重合上钢琴盖,骗了人语气还那么强硬,也只有他做得出来,“我有的是钱,要真想听钢琴我能请个乐团过来,何必非要自个弹呢?” 因为她一句话,连晚又被明成佑折腾够呛。 傅染只恨自己没有去练跆拳道,她蒙在枕头内起不来,零星跳跃的阳光点缀着白玉似的手背,明成佑趴在她身上,仿佛这是块比床还要软的地方,直把傅染压得连连喘息不止。 他喜欢轻咬她白皙紧致的后背,从颈间到尾骨无一遗漏,傅染眼睛轻阖,听到明成佑翻身起床以及穿衣的窸窣声。 她懒得睁眼。 一件西服兜头扔过来,“交给萧管家干洗。” 傅染随手把衣服丢在旁边,她翻个身平躺,裸露在外的胸前猛地袭来一股异于室内温度的灼热,她赶忙睁眼,看到一颗黑色的脑袋正意图不轨。 她拉起被子盖住两个肩膀,“还不去公司?” 明成佑俯身在她额前细吻,“晚上亲下面白天只能亲上面是么?” 他幸亏躲避及时,要不然傅染手里的枕头铁定招呼在他脸上。 傅染今天一整天都没事,起床后吃过早餐在房间上会网,萧管家进来取东西时她想起明成佑交代的事,傅染拿过西服,将他遗漏在口袋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 冷不丁摸到件异物,取出一看,竟是枚精致的美甲。 “少奶奶?” “噢。”傅染握紧手掌,把衣服递给萧管家。 “少奶奶,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 “好的。”傅染心不在焉地目送萧管家离开房间,她不知不觉将那枚美甲捏的死紧,展开时,能看到掌心被深刻出的一道月牙印。 外面关于明成佑的花边新闻这段日子也淡去不少,他每天也算准时回来,傅染还真以为他是转了性,一把风流骨头有所收敛。 她在沙发上坐了会,又起身去阳台,可躲到哪都逃不过沁冷寒意,她瞬间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就好像每个女人发现自己的丈夫第一次出轨时那样,茫然,无措。尽管傅染知道她不属于这种,但强烈的无力感还是将她困在一个不大的围城内,出不来。 她回到卧室,把手里的美甲扔到垃圾桶内。 明成佑开了一上午的会好不容易解散,他抬腕看时间,竟然12点了。 右手解开第一粒纽扣,把领带随意往两边扯了扯,他略感疲惫地坐进真皮椅内,想起傅染今天不用工作,他一边拨通她的电话,一边以拇指和食指轻按眉宇。 “喂?”透过来的声音有些暗哑。 明成佑失笑,一身疲惫散尽,他双腿交叠放于办公桌上,整个人慵懒地犹如头蛰伏的豹子,优雅而具有攻击性。“怎么,还没睡好吗?体力真是差劲。” “有事吗?”傅染有气无力问。 明成佑眉头不由紧蹙,“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 他午饭都顾不上吃一口,下意识就想听听她的声音,没想到傅染如此不耐烦。 “没事我挂了。” 够直接。 “不准挂!” “那有事说事。” “你怎么回事,昨晚不还好好的吗?”明成佑嗓音不由拔高,女人心海底针这话一点不假。 “我现在正和你好好说话。”傅染回他一句。 两人正掐着,办公室厚重的大门突然被打开,女子挤进个脑袋,声音甜腻娇俏,“三少,吃饭饭喽。” 明成佑嘴角差点抽搐,傅染闻言,只丢下简单两字,“挂了。” 不再是询问,而是直截了当掐断。 女子是行政管理处新招来的,平日里明成佑并没见过,今儿开完会,秘书也不知跑哪去忙活,才会让这么条小鱼漏了进来。明成佑拿着手机指向不明就里的小助理,“能不能好好说话啊?捏着个怪腔怪调要呛死人不是?要真不会说话呢给我爬回娘胎重新学去!” “呜呜呜——”小助理哪受过这样的气,捂着脸直往门外钻。 这男人相貌堂堂,怎么说出来的话就能毒死人呢? 傅染在家里随便吃点东西,嫌闷,便出去走走。 她购物欲并不强烈,通常都是看到喜欢才会买。漫步经过一家礼品店,迎面碰到从里面出来的尤应蕊。 率先映入傅染眼帘的,便是她身上那件枚红色羊毛呢长裙,是dior新款,手里的lv倒是前几年流行的,头发烫成栗色大波浪,从头到脚,无一不是名牌。 “嗨,小染。”见到她,尤应蕊率先打招呼。 傅染拢紧披肩,“你好。” “这么客套。”尤应蕊对她的冷淡不以为意,她抬起手把颊边的头发拨向耳后,也正是这个动作,让傅染清晰看到她腕部的手链以及重新修复好的美甲。 心里咯噔一下,视线竟怔怔落在她的手上难以转移。 尤应蕊走近傅染跟前,眼睛同她一样注视着彼此的手腕,“这手链看来你挺喜欢的,当时三少让我帮忙挑选,我心想这式样简单与你气质也符,他起先不信,你看,还是得相信女人的眼光吧?” 尤应蕊见她不说话,又扬起手道,“噢,你别误会,这是三少为感谢我帮你挑选礼物才送我的,我是借了你的光呢。” “你多心了,”傅染手掌握住手链,“他向来拿钱当白纸看,不过是条手链而已,我也是,图个新鲜,说不上喜欢不喜欢,戴个两天还不知他又得给我换什么花样,烦得很。” 面对尤应蕊,她总难做到心平气和,更别说是好好相处。 打小生活的环境告诉傅染,做什么事都要以牙还牙,适当隐忍若不能解决问题,那只能爆发。 傅染转身离开,并不顾及尤应蕊此时难看的脸色。 明成佑察觉到傅染不对劲,一早结束公司的事后回了依云首府,只不过傅染比他回来的还要晚。 她换好拖鞋上到二楼,明成佑把置于膝盖的笔记本挪开,他伸手示意傅染过去。 她却并没有走向他,而是径自来到床畔,傅染把手链摘去放到床头柜,明成佑起身走向她,“去哪了?” “出去随便逛逛。” 他注意到那条手链,“怎么了,不喜欢吗?” “嗯。” 他眉宇间稍稍蹙凝,昨晚给她戴上时她可不是这幅姿态。 “明成佑,以后你的女人是谁都可以,但唯独不能是尤应蕊。” “为什么不能是……”等等! 什么叫是谁都可以? 抽哪门子疯呢? “为什么不能是她?”明成佑上半身躺到大床内,似笑非笑枕着条手臂望向傅染。 她抿紧嘴唇不说话,眼睛只盯着窗外。 “你跟她有不共戴天的仇,不代表我跟她也是。” 傅染这才把目光对向他,“你错了,我跟她没仇。” “傅染,你前二十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只有自己清楚,回到傅家后,本着你父母对尤应蕊的疼惜,你觉得自己爹不疼娘不爱,就像个影子似的活在尤应蕊体内,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是你再不想面对的,那除去她,再无旁人了吧?”明成佑两手撑起身子,一道暗影逆光挡住傅染的半边脸。 他说的全对,如果傅染够恶毒的话,她会希望尤应蕊就此从她生命里消失。 她视线落到床头柜上,不期然撞到那条手链。 眼里一种无以名状的哀戚肆意滋长,明成佑探寻到她眸底稍纵即逝的寥落,心里忽然不忍,就好比是拿什么东西去重重伤害了她。 “我答应你。” 傅染侧目,“你发誓。” 他果然举起手,“我发誓。” 傅染望到他眼底,只见一层层笑意正抽丝剥茧泛出,明成佑伸出手指指了指她,“男人说发誓就发誓,你还真信了?我若轻易违背,还能拿我怎么着?” “明成佑,你就横吧,迟早有人收拾你。”她这么想着,竟说了出来。 明成佑在她耳边大笑出声,盯着她的眼神表示她好像多幼稚似的,“我现在的女人是你,不会再去找别人。” 他一半开玩笑,一半认真,傅染见惯他平日里流里流气的样子,这会也分不清真假。 明成佑手臂越过傅染胸前,手指拈起那条铂金链子,“真的不喜欢吗?” “嗯。”她不想再和尤应蕊拥有同一件东西。 “那好,我再给你买。”话刚说完,亮色抛物线精准落入垃圾桶内,傅染来不及出声阻止,手却下意识伸出去,但还是迟了一步,只抓住了明成佑的手腕。 “你干嘛扔掉?”傅染丢开手走到垃圾桶旁,把里头的碎纸屑一并倒出。 第33章 告别过往(5) 明成佑坐在床沿,习惯性搭起左腿,“做什么,跟着我用得着你翻垃圾过日子吗?” 傅染不理睬,“哪怕我不喜欢,也可以换几个钱,浪费!” 他知道她在说气话,明成佑起身走到傅染跟前,双膝微微蹲下同傅染平视,他伸手握住她拿着链子的手掌,神情竟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何必勉强?如果真的不喜欢,那就应该让它从眼里消失,难道还要留着天天让它刺你一下吗?” 他打开傅染的手,从她掌心内把东西接过去,随手丢进垃圾桶。 傅染眼睛定定望着,明成佑把她的手裹在掌心内,一方温暖一方指尖却凉的可以,他眼睛仅仅隔着一寸望向傅染,她却感觉像是被烫了下迅速收回视线。 从何时起,他们竟能这样心平气和坐在一起。 明成佑倒杯酒,盘膝坐在沙发上,傅染走过去将他一口未喝的酒杯抢在手里,仰头灌一口。 他就着傅染的手凑过去喝一口,两人很快就把半瓶酒给干掉。 明成佑手臂搭住傅染肩膀把她拉到怀里,嘴里酒香醇香,透过紧促的呼声流连在傅染鼻翼间,他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唇角,眼里暧昧不清,“你不怕再酒后乱性吗?” 傅染想起第一晚,至今仍恨不得抽明成佑俩巴掌,“我自控力很好。” 他忍不住泛起笑,把酒杯放到茶几上并不打算真接着酒力做点什么,明成佑拉起傅染的手,把她的手指扯着玩,他状似漫不经心问道,“多久没回去了?” 傅染两腿微屈,下巴枕着膝盖,“记不清了。” “再过个把月就过年了,小年我带你回傅家,除夕夜去我爸妈那里,你若真执意不回去也不好。” 傅染心想也是,她能躲到什么时候?侧过头,半边脸贴住膝盖,“你不会又放我鸽子吧?” “不会,”明成佑重复道,“这次不会。”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由于要回傅家过年,李韵苓早早便亲自帮傅染把礼物全部备好,明成佑一周前出发去意大利,走时说好会在小年这天回来,可傅染左等右盼,直至午后还不见他的身影。 范娴早上打过电话来,特意吩咐傅染早些过去,她随口答应,但潜意识里并不想一个人回到那个家,手机隔个三两分钟拨一次,可明成佑那边始终呈现关机状态。 傅染吃过午饭趴在二层栏杆上,从没有如现在这般焦急地等待过一个人,心境似乎也变了,不完全是为明成佑能带她回去,帮她化解不必要的尴尬。 心里有一点担忧正在暗处慢慢滋生,他倘若有事耽搁,应该也会事先打个电话回来。 时间直逼近傍晚,范娴再次打来电话。 “小染,这边晚饭都准备好了,你和成佑什么时候过来?”范娴的语气小心翼翼,言语间似在斟酌。傅染只是不想把话说破,“妈,成佑今天回国,但具体时间不确定,我还在等他回来。” “好,不急,不急,”范娴大致询问了傅染最近的状况,直到两边都沉默许久后,她这才支支吾吾再度开口,“小染,今天过小年,蕊蕊也在……你别不高兴,那孩子……” “妈,”傅染聪颖剔透,怎会猜不到今天这样的日子哪缺得了尤应蕊,“我知道,等成佑回来我们马上过去。” “好好好!”范娴一块石头总算落定,“我再去准备准备。” 挂上电话,傅染一摸额际,大冷的天竟满掌心的汗。 萧管家上楼,问傅染是否要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她一抬头才发现天都黑了。 傅染没有开灯,抱了个抱枕坐在沙发上等明成佑,不知不觉竟枕着膝盖熟睡过去。 睡意朦胧间,一阵窸窣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傅染感觉旁边的沙发陷进去,她整个人一惊却未立即醒来。 耳边有人在喊她。 “有染?” 多久未曾听见这样的称呼,也不知是否是错觉,那两字听在耳中,竟是格外缱绻。 傅染嘤咛,脑袋挨着膝盖轻摆,腰间陡然蹿进来一股寒意,冷的她浑身汗毛直竖,立马睁开眼来。 由于卧室内没有开灯,她定睛后才看清楚眼前有一团模糊的人影,男人下巴挨近凑到傅染颈间,“好冷,帮我暖暖。” 明成佑的掌心撩开傅染的内衣,直接贴在她腰际。 “怎么这样冷?” “想你想的。” 男人黑曜石般的眸子攫住傅染的眼睛,她轻声打哈欠避开,“油嘴滑舌。” “我以为你会先回家。”明成佑事先打电话给萧管家,才知道傅染还在家里。 “说好等你回来的。” “飞机晚点,跟秘书有些事要处理,等想起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在飞机上了。” 傅染睡意全无,嗓音透出朦胧的暗哑,“几点了?” “起来换身衣服,估计家里都等急了。” 临出门时,傅染瞧见明成佑满脸的倦色,她走过去帮他将大衣的领口整理好,明成佑一动不动站着,任由她纤细的手指在他颈间动作,驱车来到傅家时,果见范娴正在门口不住张望。 见车子大灯打过冷硬的建筑物缓缓驶来,范娴开心地迎上前,“小染,成佑你们总算来了。” 客厅内,圆台上备了整整一桌子的菜,尤应蕊在沙发前看电视,看到他们进来,忙起身关掉电源。 简单的寒暄几句后,相继入座。 第34章 告别过往(6) 范娴不住往傅染和明成佑碗里布菜,也会兼顾到尤应蕊,她心里对傅染是有歉疚的,只不过越是亲密的关系,有些话却越难说出口。 傅颂庭和明成佑时不时说上几句生意的事,明成佑应对自如,眼睛掠过尤应蕊时不经意看到她藏在袖口内只露出一角的手链,他往傅染碗里夹了只虾,状似漫不经心道,“尤小姐这手链挺好看的,有些眼熟。” 尤应蕊落筷,右手放到膝盖上,左手忙摸向手腕,她原先藏得挺好,不想竟跑了出来,即然这样她索性承认,“那日你让我帮小染选圣诞礼物,你不是也送了我一条吗?后来我找店员给我调了条跟小染一样的。” 明成佑唇瓣仍然噙笑,“看来你真是辜负了我的意思,你要知道我送你跟送傅染的意思是完全不同的。” 气氛瞬间陷入尴尬,傅染听到尤应蕊所说的话,不由也将目光转向她。 “三少,既然是你送出去的东西怎样处置我自己能做主吧?” “当然,”明成佑放下筷子,对着尤应蕊说话眼睛却望向旁边的傅染,“你既然知道我送东西给傅染,你却成心去调成一模一样的,我该说你什么好,居心叵测吗?” 尤应蕊一张小脸沉寂,旁边的范娴见她这样虽然心疼,却也不好开口说明成佑。 “毕竟我跟小染算得上有缘,是不是我追求自己喜欢的都不行?” 尤应蕊双眼平视,黑亮的眸子直直盯住明成佑,范娴不着痕迹从桌子底下紧握住她的手,发现她满手心都是汗。 “这种缘分,不要也罢。”明成佑年轻气盛,不习惯在咄咄逼人之时给对方留一点颜面,尤应蕊眼圈潮红,只淡淡牵起抹笑后,朝着明成佑点点头,“好,对不起。” 这样的难堪,她竟能忍让。 吃过晚饭,范娴拉着几人打牌,傅染只留了个把小时,傅颂庭知道明成佑刚从国外回来,所以也没有强留他们。 范娴将他们送走后在门口站了会,转身进去时看到尤应蕊悄无声响地立在花园内,眼睛怔怔盯着车子消失的方向。范娴走过去搂住这个女儿的肩膀,“蕊蕊。” “妈,我也该回家了。” 范娴手掌在她肩胛处轻拍,“你虽然对谁都没有说过,也未在人前表露过,但是妈知道你的心思。” 她眼里一慌,“妈,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当年你还在傅家的时候,我们带你参加过一场慈善晚宴,我记得那是你头一次见到成佑,李韵苓拉住你的手对我说,你这女儿长得真好,还说她一直想给成佑找门门当户对的亲事。虽然只是一句玩笑,我也没想到以后竟会当真,但你显然是有心的,我有一次收拾你房间的时候找到不少关于成佑的简报以及照片……” “妈!”尤应蕊忽然用双手捂住脸,“别再说下去了。” “蕊蕊,”范娴抱紧她,“你既然能把他藏在心里这么多年,何不尝试着忘记呢?” “我藏得很好是不是?”尤应蕊松开手,眼睛里有闪烁的晶莹,“至少除了你,谁都看不出来。” 范娴一声叹息,已是无话可说。 明成佑半边脸隐在暗夜内,他食指轻敲方向盘,“冤枉了我也不道个歉?” “我冤枉你什么?”傅染明知故问。 “我总算知道那晚你为何那样反常,傅染,你吃醋了吧?”明成佑眼里是满满的笃定,“别不承认,你把手链扔掉时我就看出来了。” “你很自恋。”傅染神色飞快地掠过抹尴尬,她不得不承认,那条手链扔的太早了些。 一个电话适时打断明成佑欲要开口的动作,傅染忙在包里乱掏一番,总算找到了救星。 她想也不想地接通,“喂?” “小染,我是吱吱,我快递到你家的邮件收到了吗?” “没有啊,是什么东西?” “也没啥,是我在淘宝给你买的礼物,我查看物流应该是到了,你记得签收,还有,新年快乐。” 傅染浅笑出声,把脸贴向车窗,“你也是,新年快乐,礼物我会补给你的哦。” “我可是为你精心挑选的,到时候保准你有个大大的惊喜。” 回到依云首府,萧管家把一个邮件交给傅染,说是下午寄到的。 二人相携上楼,明成佑非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傅染不给,“又不是送给你的,激动什么?” “你的不就是我的。”他再度发挥手长脚长的优势从傅染手里抢过邮件,她力道不及,只有站在旁边看的份。 “不会是颗定时炸弹吧?” 明成佑边说边拆开包装,里头用黑色袋子密封着看来十分保密,他拉开袋口,一把扯出样东西。 傅染凑近,好像是团布料。 任明成佑纵横风月场所多年,一时半会也没能认出这是何玩意,他把团着的东西打开。 傅染惊愕,嘴巴微张。 是条白色的男士内裤,很透,穿上估计就跟没穿一样。关键是透就透呗,前面关键部位居然还有条大象的鼻子,要多形象就有多形象,这些元素已经足能令人血脉喷张,还有最关键的一点…… 那大象鼻子居然是豹纹的! 明成佑拎着内裤的手在颤抖,他望向旁边同样呆楞的傅染,“这究竟是送给你的,还是送给我的?” 傅染想起网络盛行的一句话:绝倒,爬起来再倒。 拜宋织的小内内所赐,傅染第二天差点起不来。 明成佑让她去把东西藏好,若被萧管家或李韵苓看见,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傅染想丢掉,省的提心吊胆,偏偏这位爷死活不肯,又要装清高,直逼得傅染恨不能在墙上刨出个洞。 第35章 惊天罪恶(1) 除夕夜,明家欢聚一堂,李韵苓免不了对明嵘这孤家寡人一通念叨,气氛还算热闹,罗闻樱依然话不多,但总算跟傅染还谈得来。 李韵苓夹起筷银鱼鸡蛋送向罗闻樱碗里,明铮把自己的菜碟伸过去,“妈,她对鸡蛋过敏。” “是吗?”李韵苓吃惊,“幸亏老大知道,要不然我可得闯祸了。” 在旁人眼里,他们俨然已是一对恩爱璧人。 傅染一口口吃着明成佑给她夹得菜,她自己都未发觉,他给她布的都是她平时爱吃的。 年后,诸人紧绷的神经好不容易能放松,明云峰预先让秘书定了支票,大年初一的早上,一家人便齐聚在机场,陪着老爷子去泡温泉度假。 回到迎安市已是大年初四, 傅染接到尤柚打来的电话,让她无论如何带明成佑回家,叔叔婶婶张罗了几天,傅染不好拒绝,没想到明成佑欣然同意,所以两人隔天备好礼物,翌日便去做客。 明成佑把车停在小区内,眼里晃过一道飞快冲出去的车影,匆匆瞥到的牌照有些熟悉,他并未细想,即使车牌号真的看清楚了,车的主人也不可能会出现在这。 “成佑,把后备箱打开。” 明成佑回神,“你喊我什么?” 傅染站在车尾处,经他这样认真的一问,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我喊你的名字。” 明成佑薄唇漾起浅弧,他把后备箱的东西取出后走到傅染身旁,空出的右手牵起她,“进去吧。” 傅染回握住,动作已是无比自然。 站在门口,傅染抬起手去按向门铃,她不知道,她维持至今的所有快乐竟会湮灭于此,也仅仅是半天时光,她的生活从此将面目全非! 尤柚亲热的将二人迎入屋内,叔叔婶婶在厨房忙活,见明成佑和傅染到来,赶忙出去。 “叔叔,婶婶好。” “好好好,新年快乐。”叔叔憨厚老实,婶婶则很会说话,“瞧瞧,拿这么多东西来做什么?” 尤柚挽住傅染的胳膊把她带向沙发,“姐夫你随便坐,今儿一天姐姐都是我的,你可不能吃醋。” “尤柚,过完年你都20了。”傅染把准备好的红包给她,尤柚起先不接,但拗不过傅染还是拿在了手里。 叔叔把珍藏的茶叶拿出来招待,尤柚也一个劲往傅染和明成佑手里塞零食,“吃呀,先填填肚子。” 傅染说起这个妹妹,言语中满含骄傲,“我们家尤柚不仅读书好,而且长得漂亮,现在可是一中的校花,以后说不定能去当明星呢。” “我才不要当明星,”少女脸上晕出羞赧,“我要读博士,娱乐圈什么的太不现实。” “呦,这孩子有前途。”明成佑也被逗乐。 “姐夫,其实我们很有缘,你名字里头有个字和我同音,我把朋友们给我起的小名送给你好吗?” “什么小名?”明成佑挑眉,望见少女眼里的狡黠。 “柚子呀,小柚子。” “噗——”傅染嘴唇刚碰到杯沿,笑得忙把茶杯推开,一只手指向脸色铁青的明成佑,“真是太有才了,我怎么就没想到过?” 明成佑拍掉她的手。 叔叔在旁轻声喝止,“你这y头,没有礼貌,不准这样跟你姐夫说话。”眉眼之间,却也是笑意盎然。 尤柚自个笑得不行,半边身子匍匐在沙发上,“哎呦姐夫别跟我计较,我再也不敢了。” 婶婶准备了满满一桌丰盛的午饭,不算宽敞的客厅内菜香宜人,热气腾腾的令人整个心间都是暖暖的。 叔叔抱出一坛酒,傅染忙起身道,“叔叔,我们带了酒过来,我去拿。” “你这孩子,忘记叔叔这酒的味道了?这是让老家亲戚自己家酿制的,可比那些茅台五粮液有劲。”叔叔话未说完,已帮明成佑倒上一小杯,“来,尝尝。” 他先是浅尝辄止,“嗯,味道的确不错。” 尔后,一饮而尽。 “少喝点,”傅染在他手腕处轻拍,“这酒后劲很大。” “姐姐心疼了……” “去,小孩子懂什么?”傅染习惯性用手掌贴向颈间,明成佑知道她这个动作代表了什么,他失笑握住她手掌,“没事,几杯而已。” 他看的出来,在这个家,傅染是真正能融入进去的,叔叔婶婶的热情也绝不是因为他们俩的身份,这样的感情更不是一朝一夕能装出来的。 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叔叔见明成佑也是个能喝的,这会越发起劲往他酒杯里倒,傅染虽有担心也不好拂了他们的兴致,一顿饭下来,眼见明成佑尚能撑住,她这才算放心。 从尤家出来后,明成佑硬是撑到送行的几人回屋,这才脚一软,手臂挂在傅染肩上,“这酒还真烈,我差点毁它手里去。” “没事吧?”傅染手臂揽住明成佑的腰,吃力得将他塞进副驾驶座,他两手轻轻按压太阳穴,待傅染发动引擎后把脑袋搁向她颈窝,“你今天开心吗?” “开心。” “是不是比在那两个家都开心?”他的呼吸喷灼在傅染颈间,她不假思索点点头。 明成佑没再说话,酒的后劲还真大,傅染回到依云首府叫上萧管家,两个人才将明成佑弄上楼。 直到晚饭时间,明成佑还醉着。 萧管家给他留了份饭菜,傅染打开床头的灯看会书,明成佑睁眼时感觉到眼睛里亮的厉害,明晃晃的难受,他抬手遮在额前,声音含糊不清,“几点了?” “快到9点了。” 明成佑轻拍额头,“头疼。” “让你逞能。” 他一个翻身,手臂搂住傅染的腰,“我不是看你高兴吗?来,给我揉揉。” 傅染放掉手里的书,微凉指尖按向他太阳穴,明成佑惬意地阖眼。 “快洗个澡起来吃饭。” 他懒洋洋摇头,下一瞬却将傅染压倒在床上,“我比较想吃你。” “起来洗澡……” 剩余的话淹没在亲昵的吻间,明成佑食指挑开她的衣摆,傅染腰间无意识紧绷,情欲一触即发。 床头柜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响起,明成佑眉头微蹙,按住傅染欲要伸过去的手,“待会再回。” 铃声偏偏与他作对,接连不断跟催命似的。 傅染推开压在她身上的男人,一看号码竟是婶婶的,心头犹如遭受重锤般不安,她赶忙接通,“喂?” “小染,小染——” 连近在身侧的明成佑都能听到电话那头绝望至极的撕心裂肺,“出事了,小染——” 傅染匆匆换好衣服,坐上车时整个人都在抖,车钥匙对准几次都没能找到入口,紧随而至的明成佑伸手从她手里拿过钥匙,“我来,别急。” 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明成佑紧握住她的手,傅染把脸贴向冰冷的车窗。她紧咬唇角,还是抑制不住流出来的眼泪,明成佑只知出了大事,他快速提档,黑色豪车犹如幽灵刷得飞过林荫大道,待人想要细看时,早已不见踪影。 赶到医院,傅染推开车门,寒冽的冷风猝不及防袭来,傅染倒抽口冷气,明成佑停好车走过去拥住她,借了他的力,她这才能提起步子走向前。 急救室外,未见其人已先闻其声,傅染挣脱明成佑的怀抱一路跑去,叔叔紧抱住婶婶焦急地守在急救室外。 “叔叔……” “小染!” “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们也不知道……”叔叔还算镇定,喉咙内却也有哽咽,“尤柚出去一会说有朋友找,医院通知我们的时候才知道出事了。” 急救室的门突然打开,里头走出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你们谁是病人家属?”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 医生轻抬起眼帘,波澜不惊的视线望向诸人,“这是病危通知书,签了吧。” “什么?”傅染扑过去拉住医生的袖口,“她到底怎么了,下午还好好的,你告诉我——” 医生面无神色地快速说道,“下体有撞击性挫伤,处女膜破裂,脸……”说到这,他声音渐黯,“脸部被煤油烧毁,灼烧程度90%以上,你们快签病危通知书,现在时间耽搁多一分病人的危险也就多一分。” 婶婶受不了打击,当场晕倒在地。 叔叔面色惨白,整个灵魂像是被抽尽,在场的几人唯有明成佑能保持镇定,他让叔叔赶紧签字,签完字后又给婶婶安排病房,手术进行到一半,尤招福和沈素芬带着尤应蕊亦匆匆赶来。 婶婶打着吊瓶坚持要守在急救室外,沈素芬抱住她一个劲安慰,傅染浑身无力,她想不通,她和明成佑离开的时候尤柚还站在阳台向他们不住挥手,20岁的年纪,青春洋溢,本该是最恣意张扬的时候…… 傅染抱紧肩膀,踮起脚尖将自己尽可能蜷缩起来。 她看到明成佑倚在窗前,电话一通通拨出去,时而眉头紧蹙,时而烦躁地掏出烟盒,但这儿是医院,他不得不将烟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内。叔叔婶婶只有抱头痛哭的力气,傅染知道这会全靠明成佑撑着,手术室门口的钟指向凌晨1点时,另一头走廊的大门突然被打开,好几名医生相继走来。 为首的医生同明成佑握手,傅染只听到不计代价保住她性命之类的话,几人来不及多说便进了手术室。 明成佑坐回傅染身边,把她冰冷的手攥紧,“别怕,那几位都是军区医院最好的医生,他们会把她抢回来的。” 傅染头枕向他肩膀,她习惯什么事情都一个人,原来在快要扛不住的时候,她还有个人能够依靠。 尤柚的烧伤程度已经很厉害,最可怕的是感染,手术持续到第二天清晨,当出来的护士说病人目前已暂时脱离生命危险时,傅染感觉到她紧绷的神经就犹如一张拉到极致的弓,好不容易能松懈。只是这一松,却再也提不起半点劲。 哪怕,仅仅是暂时,但这希望至少能拨开笼罩在他们头上的死亡气息。 傅染坐在走廊的藏青色椅子上,目光定于一处。 “尤柚打小就长得好看,亲戚们都说这么标志的姑娘以后能当刘晓庆,你也知道,在我们小的时候刘晓庆有多红……” 第36章 惊天罪恶(2) 傅染眼里一片温热碎掉,“但尤柚喜欢读书,你听到了,她说要一直读下去。我喜欢她,甚至想过这会不会是命运再一次的玩笑?说不定她会是我的亲妹妹。她给过我很多第一次……”傅染颈窝酸涩,在明成佑肩部调整下姿势,“我的第一个玩具,是尤柚给的,她很小就懂事,骗我说是她不喜欢的,后来婶婶无意间说起,我才知道那是她缠着婶婶两个月才买来的。还有,读高中第一年,我是一个人去的,拖了大包小包的行李,几乎所有人都有父母送,帮她们弄蚊帐、清洗凉席,我羡慕地瞅着满屋子的人……来不及难受,就看到尤柚抱着一大袋子苹果站在我寝室门口,那时候她才上小学……” 有些感情,也许别人没有亲身体会过不会懂得。 明成佑仿佛能看到两个身影,一个倔强的,另一个却是蹦蹦跳跳总想逗她开心,他圈紧傅染的手,情绪影响到声音,话里免不了深沉,“都会过去的。” 傅染听闻却哭出声来,“怎么过得去?真的好难。” 强奸再加上毁容,无论哪一样都是致命的。 尤柚被送入重症监护室,婶婶也不堪重压再度被抬回病房。等她清醒后,才有力气商量下面的事。 叔叔婶婶犹豫不决,沈素芬坐在床沿劝,“这种事不能报警,尤柚才20,以后还要读书,到时候闹开了她怎么能接受得了?” 尤招福显然也赞成,“素芬说的对,尤家丢不起这个人。” 傅染情绪激动,这时候居然还顾着丢人? “如果不报警,难道让尤柚这样白白受到伤害吗?” “小染……” 站在旁边的尤应蕊面色如常,她走上前插话说道,“爸妈,如果不报警的话,尤柚的医疗费怎么办?后续如果没有个一百万怎么去整容?” “我们……大家可以凑一点。” 尤应蕊冷哼,凑?“你能凑多少?” 尤招福和沈素芬面面相觑,明成佑上前环住傅染的肩膀,“这件事过两天再说吧,目前最重要的是尤柚能否度过这观察期。” 这也正是叔叔婶婶的意思,他们心里的承受能力已濒临极限,如若再逼,恐怕任何一根毫无重量的稻草都能将他们的精神压垮。 明成佑期间打电话让人送了早饭过来,傅染跟着他走出病房,现在没有时间给她过度伤心,“为什么不马上报警?警方还要取证……” 她情绪有些失控,明成佑两手握住她的肩膀,“尤柚还在死亡线上挣扎,你忍心让她赤裸裸地呈现在别人面前吗?况且医生说施暴者用了避孕套,一旦报警,繁芜的程序都应付不过来,你叔叔婶婶还有那个精力吗?” 傅染像提线木偶般倒向他怀里,两手无意识地圈紧他的腰,“那要怎么办,我不知道她醒来要怎样去面对。” “傅染,你太紧张了,我送你回去休息会。” 傅染忙拉住明成佑的手,“我知道你有办法,你答应我,帮我找到那个人。” 明成佑一夜未眠,再加上昨天晚饭没来得及吃,这会精神尚佳但倦意很浓,他伸手拨开傅染颊侧的碎发,“放心吧,我会让他付出代价,比进警察局还要惨。” 两天两夜后,尤柚总算开始苏醒,婶婶边哭边从重症监护室出来,尤柚现在的情况仍不容乐观,傅染端给她一杯温水,“婶婶,尤柚醒了吗?” “又睡着了。” “她有没有说起什么?” 婶婶痛不欲生,“她说疼死了,还问我她的脸还在不在?小染……我真怕她醒来后会接受不了。” 明成佑站在傅染身后,这几天病房内甚至整座依云首府,无一例外,窒息般的沉重都压得人喘不过气。 “还有……”婶婶想起女儿方才的话,“她一个劲说烧的好疼,不要……李琛不要。” “李琛?”明成佑吃惊。 “你认识吗?” 面对傅染眼里的质疑,他断然摇头。 明成佑眼色却在瞬间凛冽,他想起跟傅染去尤家时匆忙一瞥看到的车牌号,再联想起尤柚嘴里的名字,他心一沉,顿时碎入谷底。 明成佑把傅染送回依云首府,让萧管家将准备好的晚饭送到房里,看着她吃完洗过澡,这才弯腰帮她将被子盖好。 傅染疲倦,眼睛半睁,一只手伸出被窝拉住明成佑,“你还要出去吗?” “公司临时有急事,我处理完马上回来。” 这几天,奔波走关系都是靠他,男人眼圈下方已然呈现乌青色,她松掉他的袖口,“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吗?先休息会吧。” “没事的,”明成佑将她的手臂塞回被窝内,“我是铁打的,累不坏。” 他洗个澡换身衣服出门,在车上给李韵苓打了个电话。 宝蓝色跑车加速行驶的声音引人侧目,两旁绿化带的景致逐一在明成佑眼里倒退,他现在无心欣赏,到南车路匆忙接李韵苓上车,调转的车头差点撞上门口石雕。 “成佑,出什么事了?” “爸呢?” “我跟他说出来打牌,他没有怀疑。” 车子快速隐入主干道,来到市区的别墅群内。 明成佑和李韵苓走进其中一幢别墅的客厅,李则勤接到李韵苓的电话在这候了半小时之余,见到二人忙起身迎去,“姐,成佑,这么晚出什么事了?” “李琛人呢?”明成佑目光望向通往二楼的环形楼梯。 “可能在房间打游戏。”李则勤朝李韵苓使个眼色,却见她一副不知道详情的模样。 “叫他下来。”明成佑挑了就近的沙发入座,眼见李则勤不动,他仰起头,客厅内琉璃般的灯光映射的这张脸竟是惊骇而冷魅,“非要等闹出人命再被动的去解决吗?” 李则勤闻言,忙让佣人上楼。 不消片刻,李琛穿着睡衣下来,“爸……姑妈,表哥,你们也在?” 明成佑翘起腿,他这副样子,连旁边的李韵苓都不敢多嘴。 “表哥,有事吗?” “你认得一个叫尤柚的女孩吧?”明成佑开门见山问。 李琛神色闪过慌张,他不安地看了眼李则勤,李则勤瞪大眼睛,拳头已捏紧,“说话!” “我,我不认识!” 话未落定,却见一道黑影猝然逼来,明成佑挥拳砰地砸中李琛的脸,似乎还不解气,他一把卡住李琛的脖子将他压进沙发,李韵苓眼疾手快抱住他欲要再度挥下的拳头。 “成佑,你别吓妈妈,到底出什么事了?” “是不是真要等那个女孩醒过来,惊动警方你才肯说实话?”明成佑双目赤红,卡住他脖子的手不住收拢。 李则勤帮忙拉开,李琛吓得躲到沙发背后,“表哥,尤柚她怎么了?” “强奸加毁容,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没有出来,初五我看到的车是你的吧?你他妈是不是脑子烧坏了?” “什么?”李韵苓惊愕。 李则勤直接巴掌甩过去,李琛难以置信地摇头,“不可能,我没做过。” “看来你是不死心,想当面对质了?” “我没有强奸她,她是自愿的。还有她的脸……我,我真的不知道。” 明成佑掏出烟盒,铂金打火机在手里一开一合,他点上后深吸口,烟雾从男子冷毅而单薄的嘴角逸出。 “成佑,这件事无论如何要压下去,多少钱都没关系,只要他们不报警。”李韵苓尚算冷静,既然事情已经出了,势必要先解决。 “对对,如果惊动警方的话,琛子以后的前途可就毁了。” “表哥,她真是自愿的。” 明成佑手里的打火机砸过去,“你给我闭嘴!” 他虽然跟尤柚不熟,但半天时间相处下来,要他选的话他当然选择相信她。 “成佑,这件事要怎么办?” 明成佑心里烦躁的厉害,他想起答应过傅染的事,他和傅染好不容易走近,她也肯把信任交给他,他抬起眼帘,目光越过萧瑟的空气睇向李琛。“幸好这件事还没到无法挽留的地步,我会想办法先封锁消息,我们都不便出面,尤家现在最需要的是钱,我们只能以这点……逼着他们点头。我会找个律师过去商谈,只要这件事能大事化小,尤柚今后的康复及一切费用,我会给足。” “好好,就这么办。”李韵苓手脚冰凉,她把明成佑抽尽的香烟接过去扔进垃圾桶内。 “这段日子别让琛子出门,尤柚是傅染叔叔的女儿,尽管没有血缘但关系很好,我担心,这件事恐怕不是钱能解决的。” “傅染?”李韵苓皱眉,“又不是亲叔叔,你们的订婚宴琛子去国外没有参加,之后也没有好好见过面,但她好歹是琛子的表嫂,难不成真到关键时候她会帮着外人?” “妈!”明成佑打断她的话,表情不耐,心烦气躁。 回到依云首府,他尽量放轻脚步走进房间,才走几步,眼前便一亮,床头的灯笼罩着傅染撑起的身影,她坐在床沿,“怎么才回来?” 明成佑走过去躺到她边上,“我以为你睡了。” “睡不着。”傅染声音黯淡,明成佑用手遮脸,不去看她的眼睛。 “我让萧管家给你准备了宵夜,去吃点再睡吧。” 明成佑脱去外套,袖子随意挽在手肘处,他让傅染平躺在他身旁,“我在外面吃过了。” 傅染头枕着他的手臂,侧个身,前额抵住他的下颔,“这几天你也忙坏了,叔叔婶婶让我谢谢你。” 他出奇的安静,以往这个时侯总会讨点口头便宜,傅染脑袋从他颈间抬起,“怎么了?” 明成佑胸口好似被无数只手给用力挤压,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在这关键时间说错一个字,“没什么,就是很累。” 做事有所羁绊无法洒脱,这已背离他向来的作风。 “成佑,你答应我件事。” “什么事?” “一旦找到伤害尤柚的人先让我见一面,我要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人能对她下那样的毒手。”傅染语气愤恨,明成佑带着恰到好处的试探说道,“我让人去事发地点附近查过,至今仍无音讯,假如一直找不到……” “不可能的,”傅染坚决摇头,“我相信尤柚能够清醒地指出是谁伤害了她,强奸已经是难以泯灭的罪恶,为什么还要毁容?我真的不敢相信那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傅染想不通,尤家人想不通,就连明成佑也想不通。 难道这就是因爱生恨? 第37章 惊天罪恶(3) 明成佑以公司忙碌为由尽可能缩少去医院的时间,尤柚的主治医生按照他的吩咐每天都会定时向他汇报情况,明成佑也因此得知她病情有所好转,暂时脱离危险期。 不出意外的话,三两日便能苏醒过来。 为防事情有变,他让况子出面找了个律师,趁早去医院把这件事解决掉。 婶婶身体不好,这几天都在住院,傅染拎着保姆煲好的汤来到病房外,手掌才触到门板,里头激动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他自己为什么不露面?他把我女儿害成这样,他不该出来说句话吗?” “你别激动,有什么话跟我讲也是一样的。” 傅染走进病房,叔叔把她拉到边上大致讲了对方的意思。 “你告诉我,他究竟是谁?”婶婶身着病号服坐在床沿,对面的律师不过40岁的模样,“不可能,我们的意思相当明朗,你女儿的医疗费包括后期治疗以及精神损失费我们会一分不差地支付,但前提条件是你们要保证不上诉,让这件事就此过去。” “也就是说,他承认强奸和对我妹妹构成的伤害?” 律师轻蹙眉头,似乎不以为意,“请注意你的措词,不是强奸,而是自愿发生的性行为,你们要知道,就算报警这件事也很难再说清楚,现在首要解决的就是这笔巨大的医药费,这里是100万,如果你们肯保证,我们答应再加一百万。” 短短不到一星期,尤柚已花去尤家全部的积蓄。 后续的费用庞大到他们不敢想象。 傅染面无表情望向那张递过去的支票,她拿在手里恨不得直接砸到对方脸上,仅有的理智让她把支票丢了回去,“我们不要钱,法庭上见。” “这件事闹开对你们没有好处,就算法庭真的判下来,也绝不可能有两百万的赔偿款。” “既然如此,你怎么会给的这样爽快?” “听过我爸是李刚这句话吗?相信我不用说的很明白,我劝你们还是选一条对自己最有利的路走,”律师捡起被傅染丢到地上的支票,“况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们要的是名声,不代表这场官司一旦打起来真的会输,真到那时候,别说200万就连20万你们都休想拿到!” “给我滚!”傅染指向门口,“自己开门出去!” “……” 傅染跟在律师身后,砰地甩上门。 回头走到病房前,叔叔和婶婶一言不发,半晌后才听到婶婶嘶哑的声音,“小染,其实他说的对。” “婶婶,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傅染从包里拿出张卡,“这里面有12万,我工作室生意还不错。”虽然是杯水车薪,但后期的整容费用也能慢慢凑。 叔叔和婶婶显然在犹豫,“小染,这件事传出去的话……尤柚,她还能活下去吗?” “这是她必须要面对的,只有面对了才能走过去,这件事能藏着掖着,那蓄意毁容呢?” “我可怜的女儿……” 傅染走出病房,看到尤招福和沈素芬带着尤应蕊过来,傅染打了招呼准备离开,尤应蕊回头带上病房门,她三两步走向傅染,“尤家的事想不到你还真上心。” “她是我妹妹。” 尤应蕊单脚屈起靠向雪白墙壁,“恐怕这会你正在四处筹钱吧?” 傅染挑起眉角,“难道你不担心她吗?” “你可别忘记,她一直喊得姐姐是你,哪怕真有血缘也抵不过你们打小就相处的感情,能帮的我自然会帮忙,但绝不会勉强,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凑个一两万还可以,再多的话也拿不出来。” “我没将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傅染知道尤招福的性子,哪怕真有钱他也不可能倾囊相助。 “如果钱真的能解决问题,你何必纠结于真相上面呢?可能这件事真跟他们没有关系,但有人愿意做冤大头出钱,把病治好才是关键。” 傅染两眼望向走廊尽头,“你听到那人说的话了?” “我会劝婶婶他们接受。” 傅染收回视线,“我相信尤柚会同意我的做法。” 医院的花费像流水,而且这几天尤为厉害,傅染从家里慢慢走出来,嘴角不自觉轻扯出讽刺,她眼里蕴含着淡淡的细光。 范娴眼见她离开。 傅颂庭从书房出来,“小染回来有事么?” “她想借十万块钱。”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傅颂庭面色紧张上前,范娴示意他先别急,“说是以前婶婶的女儿出了事。” “十万够吗?不够让她尽管开口。” “唉,”范娴叹气,“你不懂,李韵苓早先打电话来,让我们别给小染钱,具体什么原因她也没说, “她倒好,管事管到我们家来了。” “你也别说气话,去吃饭吧。” 傅颂庭撇开范娴的手,“你们就作吧,迟早让小染对这个家心灰意冷。” 傅染承认,她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 明成佑早先向她承诺过会不计代价医治尤柚,甚至为今后整容的事找了韩国最有名的医院,但直到现在,她还未来得及向明成佑开口,李韵苓却先阻断了她的路。 萧管家给李韵苓续茶。 傅染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李韵苓端起茶杯,目光掠过杯盏,“小染,听说你前叔叔的女儿病了?能帮别人固然是好事,但也要适可而止,我们明家不是慈善机构,你也不要拿这些小事总去烦成佑,他最近工作忙,知道吗?” 傅染喉咙口被棉花似的东西堵住,软绵绵的答不上话,只能点头。 她想方设法给尤柚筹钱,心不在焉地走出电梯,傅染陡然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口。 她放慢脚步,从背影来看依稀是个少年模样,个子很高,身材挺拔,他焦急的在门口徘徊,一条裤腿还有在地上摔过的泥渍,走路有些跛,听到身后脚步声,他慌忙扭头。 少年有着一张俊朗的脸。 “你——”傅染脑海里似乎有些印象。 李琛没想到会碰到傅染,明成佑特意给他看过傅染的照片,他手足无措倚在门框处。 “表嫂。” 表嫂? “你是——”傅染想起她跟着尤柚见过这名少年,他是尤柚嘴里的那个富二代,但具体叫什么名字她记不起来了。 李琛见状,赶紧缄默,他越过傅染准备大步离开。 “等等,你是成佑的表弟?”明成佑的舅舅和舅妈她见过,但家里孩子还未来得及碰面。 “啊,嗯。”李琛含糊其辞,“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拖着条伤腿一瘸一拐地飞跑向电梯。 傅染杵在病房外良久,心里的疑虑逐渐扩散,最终变成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慌乱。她有种预感,并且很不好。 李韵苓姓李,还有尤柚半昏迷时嘴里说的李琛…… 这少年喊她表嫂? 傅染轻拍胸口不敢再想。 一整天心事重重,傅染回到依云首府,明成佑最近推脱公司忙总是很晚才到家。 房间内没有开灯,她听到走进来的脚步声很轻,明成佑洗完澡出来,跟前两日一样掀开被子蹑手蹑脚钻进去。 “我今天在医院碰到你表弟,他来看尤柚。” 明成佑惊得眼皮猝然睁开,他此时看不到傅染的神色,一切在眼里都显得虚无缥缈,“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成佑,你表弟叫什么名字?” “怎么了?噢,说不定他跟尤柚是同学。” 傅染伸手打开壁灯,借着短暂袭来的橘色看到明成佑倚在床头,她右手手掌撑在身侧,拥被坐到他旁边,“我想问你借点钱。” 明成佑知道她迟早会开口,尽管李韵苓事先将态度挑明,但傅染毕竟没听到他亲口说出来。 这又是个两难的选择,倘若这件事同李琛毫无瓜葛,不用傅染说他都会尽力到底。 明成佑掏出根烟点上,“我给你十万块钱,她毕竟不是你亲妹妹,傅染,尤家人都不在着急你急什么?你的积蓄花出去我不管,但拿了这十万块钱后,我希望你不要再将精力花费在这件事上。” 他前后的态度判若两人。 她问他借钱,原也只是试探。 明成佑抽完烟起身去拿钱包,傅染按住他的手背,“不用了。” 她关掉灯背对明成佑躺到床上,烟草味道仅仅只是一口但弥漫在房间很难散去,无意间拉开的距离不是挨过去便能靠近的,两人谁都没有说破,却各怀心思。 被赶出医院的律师还是每天会过来,经过傅染反复劝说,叔叔婶婶也坚定要为尤柚讨回公道。 律师没法子,李韵苓眼见事情拖下去会对李琛不利,她打算说开。 王叔到傅染工作室刻意接她,傅染望向窗外,不出意料的话,很多事会在今天有个答案。 “王叔,舅舅家的孩子是叫李琛吧?” “是啊,琛少爷之前一直在国外,难得回来,少奶奶还没见过吧?” 傅染语焉不详地错开话题,“他和成佑关系好吗?” “那是肯定的,三少很疼琛少爷,说是脾气像他。” 傅染把落在颊侧的头发拨向耳后,稍作遮掩唇边勾起的冷笑,车子驶入李家别墅,李韵苓和李则勤夫妇均在客厅,她也见到了那日在医院遇见的少年。 “妈,舅舅,舅妈。” 李韵苓示意她坐。 “小染,你叔叔家的事我们都很同情,事到如今我有些话不得不和你说开。你也知道,年轻人容易冲动,李琛和那女孩子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但始终闹开后不好,既然你也是为了他们,我想让你劝他们收下支票。”李韵苓抬首凝视傅染,躲在后面的人眼见捂不住总算肯露面了。 “妈,你说尤柚和李琛是你情我愿?”傅染仿若听了个最冷的笑话。 李韵苓对于她的口气明显摆出不悦,“难道不是吗?” “成佑知道这件事么?”傅染明知她是多此一问。 “这也是成佑的意思。” 傅染抬起头,看到李琛坐在一侧的沙发上埋着头不说话,他跟尤柚同龄都才只有20,朝气蓬勃的年纪却蒙上一层黑色的阴霾,“李琛?” 他抬起头,目光有所闪躲。 “尤柚真是自愿的吗?” 李琛抿紧唇,年轻的脸上有犹豫,李韵苓适时喝止,“小染你什么意思?连我的话都不信?” 包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响起,傅染看来电显示,是婶婶,“喂。” “小染,尤柚醒了,她度过危险期了!” 第38章 惊天罪恶(4) 傅染难道露出这么久以后的第一个笑容,她握紧电话,“好,我马上过去。” 她把电话放回挎包,“既然你说你和尤柚是自愿的,且没有做过向她泼煤油的事,那好,你跟我去医院,我们当面听听尤柚到底是怎么说的,是不是冤枉了你!” “不行,琛子不能去医院!”李则勤连忙阻止,“我们答应赔钱。” “爸,”李琛却站了起来,“我也想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要当面问她。” “不可以。” “爸,我没做过的事为什么你就是不信?除非你将我绑起来,要不然我还会像上次那样跳阳台出去。” 陪同去医院的是李韵苓,傅染没想到会在病房外遇见明成佑。 看见李琛他并无意外,明成佑走上前把李琛带到一旁。 “琛子,你还年轻,有些事做过后能够自我反省,犯了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连自己都害怕面对、去隐瞒。” “表哥,我……我当时太冲动了,但我真的没有毁尤柚的脸。” 傅染站在门口,看到明成佑在李琛肩上轻拍下,至于他们说些什么,由于隔得远不能听真切。 推开门进去,婶婶压抑的哭声首先冲过来,好不容易积起的阳光再度被阴郁冲净。 尤柚被转入加护病房,脸被纱布裹紧只能看到两只眼睛,傅染忍住鼻翼的酸涩,她走过去弯腰凑近,“尤柚?” “姐,我好疼。” 这是她醒来后跟傅染说的第一句话。 傅染眼里溢出温热,没能忍住眼泪。 “尤柚……”少年跟过去。 尤柚循声吃力地望去,傅染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到她把被子用力拉到肩上。 “对不起。”李琛走到她床边,尤柚盯着看了会,惊叫声忽然爆发,“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妈,我不要见到他——” 由于伤势严重,她的话听在耳中仍然无力,吐字也模糊不清,傅染按住她激动的双肩,“告诉姐姐,是不是他把你害成这样的?” “是!是!”少女坚定的声音字字锥入明成佑的心,李琛难以置信摇头,“我没有,我没有。” “是他强奸我,是……是他用煤油泼我,点燃了打火机。” 傅染悲痛欲绝,甚至无法想象那惨绝人寰的一幕。 她起身,手指指向门口,“出去!” “尤柚,我真的这样对你了吗?” 婶婶跑过去推搡李琛,李韵苓已先行离开,傅染打开门,朝站在旁边的明成佑道,“带着他,离开这儿。” 她直直射向他的目光,竟是疏离而淡漠。 少年背光而立,那一年于他来说,是人生最大的劫。 明成佑按响喇叭示意他上车,李琛回头望向病房楼,“表哥,是不是你们都相信尤柚的话?” “她的话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确实参与进这件事,而李家不允许类似的负面新闻报道出去。”明成佑狭长的眸子透过后视镜 盯着李琛俊朗非凡的脸,一件事足能改变人的一生,且不论他和尤柚哪个在说谎,这苦果必须他咽下。 “我很喜欢她……” “所以你就能用强?” “她恨我是应该的。”李琛必须承认自己当时是被欲望给冲昏头脑。 明成佑走进房间,看到傅染坐在阳台的沙发内查资料,她看得入神以至于他走到身后都未察觉。 茶几上一杯深褐色咖啡搅拌过后打着圈冒出热气腾腾的白雾,明成佑看清楚她正在搜集的资料,二话不说直接合上傅染的电脑。 “你做什么?”她口气不善。 “医院我一早已经联系好……” “就等我们签下不上诉的协议是吗?”傅染口气咄咄逼人。 明成佑自知理亏,他松掉手坐到傅染身边,手掌有意搭上她的肩膀,“李琛还小,你让他坐个十年牢和拿到高额赔偿金,你看哪个对尤柚更有用?” “两个都重要。” 明成佑轻笑,“说到底不过是名誉问题,这件事没有一点证据指明是李琛干的,硬碰硬谁不会?” 傅染拍掉他的手。 他改搂住傅染的腰。 “松手!” “我不松。” 傅染冷眼睇向他,明成佑手臂圈得更紧,“手长在我身上,我爱放哪放哪。” 她右手快速拉出垫在背后的靠枕,朝着明成佑绝色的脸挥去,“手长在我身上,我爱抽哪抽哪。” 傅染把靠枕丢在旁边,推开明成佑起身,她越过茶几回头看到明成佑捂住眼睛倒在沙发内,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傅染冷眼旁观,丢下句话道,“尤柚的事我们会自己解决,孰轻孰重也只有受到过伤害的人才有资格说话。” 傅染拿起咖啡走向房间,冷不丁腰部被男人的手臂紧搂住,明成佑把她拉坐到自己腿上,“你看看,我的眼睛都快瞎了。” 傅染侧目,果然见他眼眶处通红,定是方才被抱枕给扫到。 “暴力女。” “松手!” “你还来?”明成佑拔高声音。 “你不松手我会把咖啡泼你身上,别跟我嬉皮笑脸,明成佑!”傅染一个字一个字咬出他的名字,明成佑见哄不了只得松掉手,毕竟这女人凶起来比雌老虎还厉害。 最至关重要的一点,还是理亏。 傅染把咖啡杯重重掷到茶几上,明成佑眼见她走进主卧,他俊脸埋入掌心,只能希望这件事赶紧过去。 他也明白傅染的立场,倘若换了他,他一样会做出与她相同的决定。 明成佑在外坐了会,眼睛舒适些后才起身走向卧室。 傅染盘膝坐在床沿擦拭才洗的头发,明成佑挨过去从她手里接过毛巾,“你脾气总是这么倔,难道不该听听叔叔婶婶的意思吗?” “你们这是以钱和权压人。” “但事情已经发生,你应该知道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明成佑动作笨拙的给她擦头发,他肯屈尊绛贵自然是觉得自己有错,傅染却并不领情,若不是她执意,他至今还把她蒙在鼓里,想这样不动声色便把事情解决掉?什么护她周全?前提条件必然是利益不冲突。 傅染躲开他的动作,掀起被子钻进去,也顾不得头发没干。 明成佑发挥不屈不挠的精神,“我帮你吹头发,这样睡觉容易感冒。” 傅染拥紧被子继续不理睬。 经过这件事,李韵苓对傅染也开始冷淡,认为她是胳膊肘往外拐。 萧管家每天准时让保姆准备好营养餐,傅染去医院探望,不想明成佑执意要跟去,她阻止不了,只得径自前往。 叔叔婶婶见到明成佑时倒没有傅染想象的那样起冲突,少了以往的热络,气氛显得有些尴尬。傅染走到病床前,弯腰拉起女孩的手,“尤柚,今天好点了吗?” “姐。” “还疼吗?” 女孩点头,“我看不到我的脸,又痛又痒,好难受。” 傅染目露疼惜,她拉过旁边的椅子,“尤柚不怕,以后我们会找最好的整容医生,帮你变回原来一样的漂亮。” “可以吗?”虽然白色纱布裹住少女的脸,但傅染还是能透过那双黑亮的眸子望见她眼底的希翼。 “当然可以,你现在要配合治疗。” “姐,你放心,我能挺过去。” 傅染握紧尤柚的手,她比她们想象的都坚强。 “尤柚,姐会帮你要回真相,哪怕再难,都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傅染明显感觉到尤柚的手缩了下,“姐,我不想告。” “为什么?” “我还想读书,我不想同学和朋友们都像看怪物一样看我,而且医疗费我们根本就承受不起……” “钱的事我会想办法。” “姐,爸妈说了,你已经拿了不少钱出来,我不会再要你的钱。200万不是笔小数目,我哪怕让他真的坐牢也不可能拿到那么多赔偿金……”尤柚说完这席话,疲惫地直喘气,“我同意私下解决。” “为什么?”傅染以为,至少尤柚会站出来,“这些苦只有你最深有体会,你难道真打算白受了吗?” “小染,”婶婶也插话说道,“这是我们想了几天后的决定,尤柚受那么多苦我不忍心看到她再卷入舆论的风波,我只想她能够安心养病,她才20啊,承受不了那么多……” 婶婶背过身哭,叔叔无奈地站在旁边摇头。 “小染,我们知道你是为尤柚好,但强奸……这种事……” 傅染还想说什么,明成佑却大步上前,“你们放心,全部的医药费包括今后整容的费用我都会负责,家里还在三环置了套房子等尤柚出院后就搬去那里住,李琛的事实在抱歉,谢谢叔叔婶婶给他这个机会。” 他右手握住傅染的肩膀,她抬头望向明成佑,他五指力道逐渐收拢,以眼向她示意,连尤家人自己都不追究了,她还在坚持什么? 傅染站在医院门口,四肢百骸的无力感令她寸步难行。 形形色色人群擦肩而过,在医院这个地方人们见惯生离死别,哪怕她脸色苍白的像张纸也没人会多看一眼。 许是,上天又收走了一个在人间受难的天使吧。 明成佑示意她上车,傅染盯着打开的车门,里头暖气席卷她周身拢聚起的寒冽,她紧握手里的挎包,所有人都在说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难道只有她一个人在走死胡同吗? “我想自己走走。”傅染拍上车门后向医院门口走去。 医院外围总容易造成交通拥堵,傅染站在红绿灯下方,她回头看见明成佑的车在不远处跟着,她顺应人流通过路口,给他发了个短信,“让我自己静静,我没事。” 约莫三两分钟后,明成佑的车从她眼皮子底下绝尘而去。 傅染拦了辆的士,她毫无目的地只让司机向前开,经过一个算不上热闹的生活广场,她这才下车,点一杯奶茶选个偏僻角落坐会。 她托腮望向远处,彼时阳光正好,以至于有人走近立马便有一道暗影打到脸上,傅染对于被突然打扰有些不悦,她抬起头,却见明铮已自作主张坐到她对面。 “心情不好?” 傅染索性连称谓都省去,“你怎么会在这?” 明铮不正面回答她的话,“你叔叔家的事我才知道,别伤心,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李家恨不能实枪荷弹围住医院,且李韵苓向来防备明铮,他怎会轻易知晓? “你也是来劝我的?”傅染拿起小勺搅拌浸没在奶茶中的布丁,话语懒散,显然不想多说。 第39章 惊天罪恶(5) 服务员送来明铮的蓝山咖啡,他刻意挨她很近,长臂搭在桌沿,身子则隐入褐色藤椅内,“我知道问题出在哪,是医疗费断了吧?如果你还是我认识的小染,肯定不会半途而废让自己亲爱的人白白受罪,我说的对吗?” 傅染几不可闻的浅笑,弧度勾勒出几许自嘲,“你别抬高我,在现实面前连你都要低头,何况是我?” 明铮拨弄左手的订婚戒指,对于傅染话里的讯息他并未做出回应,傅染端起杯子喝口奶茶,哪怕这时候已经脆弱到想找个人好好哭一场,她也不会找明铮。 她推开椅子,明铮却在她起身前唤住她,“小染。” 她顿愕。 明铮把手里支票推向她,“这里面有200万,你先拿过去。” 傅染坐回原位,把支票拿过去放到眼里,“你什么意思?” “别误会,我以前也见过尤柚,只是不想看她受罪。” 傅染握着手里的巨额支票,明铮既然知道尤柚出事,那肯定也知道现在正处于僵持不下的局面,他这一出手,无疑能将整件事情重新颠覆。 她扬了扬支票一角,听到纸张发出刷刷的声音,她把支票递还给明铮,“这笔钱太多了,我没有任何理由能说服自己收下。” 明铮眼里并无意外,“你何必……” “道不同不相为谋。”傅染拿出钱放到桌上,“你的咖啡我请,算是感谢你特意为我送支票来。” “小染,我以为你至少会对我有信任,也会接受我的帮助。” 她没有说话,而是选择大步离开。 明铮视线自支票上收回,淡淡落向傅染渐行渐远的背影,他紧抿唇瓣,旁人很难读清楚这个男人眼里藏了什么,才能令一双眸子那样黑曜而深不见底。 明成佑以为尤家坚持过后,傅染也会放弃,她哪怕一时有怨恨,但时间总能冲淡她的愤愤不平,明成佑回家时刻意去花店要一束包装精美的香水玫瑰,他拿了花走进卧室,看到傅染正在上网。他以为她又是查整容医院的讯息,走近细看,明成佑俊美的脸一寸寸在阳光底下衬得阴冷,握住花束的手难以控制地紧拢,他走过去啪地将电脑重重合下。 傅染的手卡在里头,她推开明成佑,将电脑重新打开。 “还不死心是吗?”明成佑手里的花束丢出去,砸倒摆在茶几上的镂空雕刻花瓶以及盛满水的玻璃杯,傅染把尤柚的照片上传完存入文件夹内。明成佑屈身在键盘轻敲,几下子把她的文件给永久删除。 傅染不怒也不恼,只看着他收回手。 “你要是再敢打这样的主意,傅染,我对你不会客气。” “你删掉也没用,我的备份可不止这些。” 明成佑目光咄咄逼人,眼里的恼怒几乎难以荷载,“这样做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一旦放上网,你想过对尤柚造成的伤害吗?她走到哪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傅染抱起电脑站定在明成佑跟前,她穿着居家拖鞋,站在他面前只及他耳畔,“明成佑,你有没有难受过?” 他擦肩越过傅染走向阳台,傅染把电脑整理好,她看到明成佑点了支烟,上半身倾出阳台外,飞溅的玫瑰花瓣撒的到处都是。傅染弯腰一瓣瓣捡起,手指留香,含苞待放之后唯有刺人的枝干。 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男人神色阴郁得一口口抽烟,傅染脸贴向玻璃,沁凉的寒冷透过皮肤刺入心脏。 也许,叔叔婶婶的顾虑是对的。 也许,是,她的坚持反而会给尤柚带来更大的伤害,如今,只能希望凡事都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明成佑找的律师约好两天后去医院交涉,叔叔婶婶那边的意思也同意私下解决。 事情只待最后的敲定。 明成佑站在公司顶层的窗前,身后是一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天空阴兀弥漫,积压的云层仿佛密布于头顶。 他望了眼旁边的电话,抬起腕表看下时间,想来差不多了。 解决完这件事,他要让秘书订两张去法国的机票,傅染现在还在气头上,总算能心无旁骛去哄哄。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回荡在严整宽阔的办公室内显得空寂而寥落,明成佑听了半首曲子,这才不紧不慢接通。“喂?” “三少!”律师急促的嗓音势如破竹,“不好了,出大事了!这会可真的麻烦了!” 明成佑迅速打开网页,看到一张张关于尤柚的照片发布在微薄上,转载以及点击率竟已居高不下,血红色标题集中在毁容以及富二代两个词上。 这是明成佑最为担心的,一旦动用舆论的力量,这件事想压都压不住。 发帖人的名字取为爆料者。 明成佑把未挂断的手机放在旁边,他一张张仔细查看,很明显,照片的角度是近距离拍摄出来的,尤柚如今的情况除非是很亲近之人才能出入病房,他手掌撑在额前,五指慢慢收拢成拳。 “三少,三少——” 他拿起手机。“说。” “现在应该没有必要去医院了吧?” “断掉供给的医药费,你把心思放在接下来的官司上吧,就这样。”明成佑收起电话,上半身用力向后压,真皮坐椅下陷,他伸出食指和拇指在眉宇间轻按。 傅染接到叔叔电话时才出依云首府,她听得出来叔叔语气很差但也没有明说是什么事,他们决定选择私下解决傅染也尽量不参与进去。 她开车来到医院,只见病房门口堵满人,有的手里捧花有的拎着水果篮,几名护士好言相劝,“对不起,病人现在需要休息。” “孩子,要坚强地站起来,我们支持你告到底!” “就是,富二代有什么了不起?” 傅染挤入人群,从半隙开的门缝间走进去,叔叔焦急的在窗台边踱步,婶婶则坐在尤柚的床边一个劲哭,见到傅染进来,叔叔摇摇头叹口气,什么话都没说。 “这是怎么了?” “姐……” “小染你看到了,这下你满意了吗?”婶婶口气充满责怪,“尤柚的事现在闹得所有人都知道,那些人像看怪物一样堵在门口,还有电视上,网上……小染,我们都说不告不告,你为什么一定要将事情弄大?好了,这会医药费被停掉,连国外请来的专家都推脱有事回国了,以后怎么办?你告诉我。” 傅染总算从婶婶哽咽不止的话里面理出头绪,“我没有将任何信息发布到网上,你们想私下解决,我肯定会尊重你们的意见。” “姐,我相信你。”尤柚伸手去拽婶婶的手,“妈,这件事也许是天意呢。” “就你这孩子傻,”婶婶激动地直淌眼泪,“这摆明是有人故意发布出去的。” 傅染打开随身携带的手提,登陆微博,尤柚的照片一张张图文并茂出现在眼前,更让她吃惊的是有一张尤柚未毁容前的照片,那是傅染和她的合影,这会傅染的脸却被打上马赛克,而这张照片,傅染一直保存在电脑里,连尤柚自己都没有。 第40章 惊天罪恶(6) 方才的坚持顿时挫败成无力,心也一下下被掏空,傅染满掌心的汗,病房内温度适宜,她后背的衣料却被浸湿后紧贴在身上。 毁容前后的对比,她看到照片内尤柚的眼睛空洞而无神,傅染关掉网页抬头,这会,尤柚望向她的眼睛却充满迷茫及恐惧,她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未知的伤害在等着她。 “尤柚……” “小染,我知道你想帮我们。”叔叔靠在窗边,愁容满布。 傅染站起身,一肩阳光笼罩住她,眉宇间依稀仍存倔强及淡泊,她走到尤柚病床前,“很小的时候我就把你当成我的亲妹妹,如果有一种方法能将你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哪怕我再不赞同,但起码我不会反对。这事如果是你的意思,我会义无反顾,但如果你哪怕有一点点不情愿,相信我,就算是错的我都会维护你到底。” 傅染走出病房,耐心拒绝闻讯而来的好心人地探望,她经过充满消毒药水味道的走廊,体内每个神经细胞麻木到不会再疼,那些发到网上的照片是她亲手拍摄,她一眼便能认出。 也就是说,照片是她电脑上发出去的。 李家请的律师失约,不用说,这些事明成佑也已经知道。 尤家被逼上风口浪尖,对方身份又是一度处于舆论当口的富二代甚至权二代,事情闹到现在,完全不再是尤家说不追究就不追究的事了。 回依云首府的路上接到明成佑打来的电话,旁的话没说,只撂下句我在家等你。 傅染思忖一路,直到下车脑子还是空白。 她在玄关换了拖鞋,萧管家战战兢兢站在客厅内,“少奶奶,三少让您上楼。” “我知道。” 她扶着楼梯,举步维艰,不知道待会见到明成佑该怎样开口。凭借几张照片,明成佑即使将信将疑但应该相信她的成分能占大半。 傅染推开房门看见男人背对她坐在沙发前,房间里一股尼古丁的味道固执萦绕不肯散尽,她走过去,看到明成佑指尖火红色的烟星。 “你都知道了?” 男人侧目,微扬起脸望她。 傅染把电脑放到桌上,反复斟酌后才要开口,却见明成佑霍然起身,拎起她的电脑用力砸到地上。 到喉咙口的话硬生生吞咽回去。 “你满意了?傅染,你可真有本事!” 傅染收拾情绪,知道这时候赌气对她没有好处,“不是我做的。” “哼,”明成佑冷嗤,“你非要生出些事端才高兴是吗?现在闹得满城风雨我倒要看看,事情是不是真能如你所愿!” “我说过,这件事与我无关,”傅染越过明成佑走向对面的沙发,“况且,你们提出的条件如此诱人,我还有什么理由去反对?” 她的话里多少含些讽刺,明成佑不是听不出来。 他薄唇浅漾,起身走到傅染跟前,手掌重重落向她肩膀,“你一向聪明,我不怀疑,你若没有找到下路怎肯打出这张牌?现在的局势于你来说最有利,傅染,我苦心劝你放手,你真当我的话是耳旁风么?” 傅染身心俱疲,只重复说道,“我没有。” 明成佑弯腰掀起摊开在茶几上的报纸,他抽出一张照片甩向傅染,“没想到,你关键时候还是会去找他。” 她捡起一看,竟是她接过明铮支票的照片,傅染这才明白明成佑那番话的意思,她急欲争辩,“他是给过我支票,但是我没拿。” “是吗?”明成佑眼里的失望随着他倒向沙发的动作而不加掩饰地流泻,“你的银行账户内前两日转入一笔200万的款子,就在转帐后半个小时内,尤柚毁容的照片被传上网络。傅染,也正是有了这笔钱,你才有恃无恐,准备放胆搏一搏是吗?” 听听,多么水到渠成,这件事若说不是她做的,连老天都不会信。 傅染扬了扬手里的照片,“你从哪来的?” “别以为我派人跟踪你,这是我妈拿来的,她那边有人专门盯着老大。”与他无关的事,明成佑自要撇清。 “上次我跟他在马路被偷拍,有人借小报记者的名义把照片寄到爸那儿,恐怕也是你做的吧?” “你什么意思?”一语中的,明成佑脸色越发难看。 傅染不想把话题扯开,她将照片随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我没做过,你就是逼我,我还是这句话。” 两人自然是不欢而散。 傅染一早说过,明家是个深不可见底的黑渊,如果她猜测没错的话,当初那张照片也是出自李韵苓之手,而明成佑则利用它直接促成了明铮和罗闻樱的订婚,至于他为什么做这些不利己的事,傅染没有时间去深究。 她只当明成佑性子跋扈张扬却心机不深,原来是她自己看错了。 傅染焦急找到明铮,她还未开口,对方却已堵死了她的路。 “小染,我就知道当初的半途而废是因为钱,现在,你总算能做你想做的事。”明铮示意服务员给傅染一杯热饮。 她喉咙口火烧似的疼,斟酌再三的话被明铮突兀打乱,她不由扬声,“那笔钱真是你的?” 明铮点头,没有丝毫要隐瞒的意思,“我知道你不肯收,是以为我存了什么私心,小染,相信我,我只是不想看你难受,不想看你陷入两难……” 傅染紧盯着面前这张脸,寄希望于能从他清冷的神色间瞧出端倪,但不知是他真的问心无愧还是藏得太深,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她仍旧看不透,“那些照片……” “果然,我看到网上的消息时想打电话给你,我赞成你的做法。” 傅染百感交集,胸口窒闷难受,她轻呼吸,身子无力地偎向椅背,“你也认为我是那个爆料者?” 明铮面露讶异,“难道不是你?” 傅染紧咬唇瓣,目光充满探寻。 明铮啜口咖啡,眉峰轻挑,状似不悦说道,“你这么着急找我,难不成以为是我做的?小染,琛子是我的表弟,他尽管有错但亲手把他推出去的事我不会干。” 所有人都能撇得干干净净,唯独傅染不行。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卡号?” “成佑给你的银行卡是公司财务经手的,我只要动些心思就能调出来。”明铮冷静地观察片刻,他食指在桌面轻击,侧面显露几分若有若无的散漫,“小染,如果这件事真的不是你做的,还能有谁?” “但是发上去的照片确实只有我电脑里才有。” “那你得想清楚了,谁最有机会碰你的电脑。” 傅染从钱包内掏出银行卡,明铮抬头,“怎么,真的要跟我客气?” 傅染抽出的动作顿住,她细想片刻,又把卡塞回原位,“也对,再说这件事你间接有份,算我借你的,”傅染抬首望向对面的男人,眼里认真,“哥哥,我想你告诉我,照片的事与你无关?!” 明铮唇角轻扬,他点点头,“我告诉你,与我无关。” 傅染离开后又去了趟医院,她把银行卡交给婶婶,病房内挤满赶来的记者,不用说,事情一旦揭开就很难捂住。 所有人都坚信消息是傅染放出去的,婶婶拿到钱后按理说也算没了后顾之忧,在记者的一再追问之下却仍旧含糊其辞。 明云峰知道事情原委后大发雷霆,并且再三警告明成佑和李韵苓不得插手。 第41章 解除婚约(1) 网络的力量不容忽视,几天后,李琛在家里被逮捕。 当着明云峰的面李韵苓不好发作,待他上楼歇息,傅染先李韵苓开口,“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照片的事我真的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李韵苓未勃然大怒,只是冷笑说道,“你婶婶女儿的事没几个人知道,要真是别人爆料,为增加舆论效果肯定会说她被强奸的事,事情却恰恰只说了一半,小染,既想把事揭开又想保护那女孩名声的人,除了你还有谁?” 傅染被说的哑口无言。 “算了,事已至此也只能听天由命,谁也别怪谁。” 明成佑自始至终没有插嘴说话,他倾起身掐灭手里的烟,傅染眼见男人领口敞开,他收回动作,眼睛睇向她。 “如果李琛真的没做过,谁都冤枉不了他。”傅染更希望能要一个真相。 明成佑拿起车钥匙起身。 “等等,”傅染唤住他,“尤柚已经答应配合警方,我希望爸爸的话……你能听进去。” 男人修长的腿迈过傅染,直直走出大厅。 傅染在空旷明亮的客厅内坐了会,这事明显将她挤到孤立无援的立场,她想起自己的包还落在房间内,尽管她跟明成佑从来不过来住,但房间李韵苓每日都让人细心打扫。 她满腹心事来到三楼,拿了包出来经过明嵘的房间时听到一阵细微的说话声传出。 “姐,现在怎么办?”是李则勤。 “你姐夫刚睡着,你轻点,我也没想到小染会捅这样的篓子,但琛子是我们李家的独苗我哪怕跟你姐夫翻脸都会保住他,你放心吧。” “你让我怎么放心?”李则勤脚步声不耐响起,“现在舆论压力大,事情恐怕很棘手,这件事只有成佑能帮我……” “他不会袖手旁观的。”李韵苓口气笃定。 傅染贴在门口,脊背一阵凉意从尾骨端蹿入。 “姐,我丑话不怕说在前头,方才你跟成佑也说了,老大既然肯给钱,那就摆明他已做足准备,要不然怎会轻易暴露自己?海天城的项目成佑和老大暗地里斗得你死我活,他们都有意拉我入股,有句老话说得好,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成佑不用开口我都会帮着自己外甥,但是……”李则勤顿了顿方道,“倘若老大能尽心帮我把琛子弄出来……” “你糊涂!”李韵苓怒喝,“这种话都说得出来?成佑不帮你还能帮谁?放心,琛子不会有事,但倘若再让我听到你说这些不动脑子的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说的也是事实,现在谁能帮我儿子,我就帮谁……” 傅染向后轻退,手臂无力地扶着墙壁走下了楼。 傅染食不知味地拨弄碗里饭菜,她抬起头看到萧管家站在桌旁,“萧管家,你去吃饭吧。” “是。” 明成佑自顾夹菜,两人从坐下到现在没说过一句话。 电视新闻这几天都在追踪报道富二代蓄意伤人的事件,迎安市公安局长特意召开新闻会,义正言辞摆明态度,哪怕对方后台再强硬,都会一查到底,还受害人一个公道。 成千上万双眼睛盯着这件事,警方手里还有尤柚的供词,不少好心人自发组织爱心小队去医院照顾,李琛被判刑只是时间上的事,傅染也希望对尤柚造成的伤害能早些过去。 她望向旁边的男人,明成佑依旧维持一贯的优雅吃相,傅染将筷子放到手边,“这案子结束后我想送尤柚去国外。” “嗯。” 傅染吃了个闭门羹,不好再说什么。 明成佑喝了两口汤后把脸抬起,“其实你现在就能送她出去,每天这样对她的病不好,你用不着担心,听到公安局长说的话了么?谁都保不了李琛除非他自己是清白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傅染,”明成佑两手交叉置于桌沿,他嘴角紧抿,谜魅一般的神色若即若离,他伸出手握住傅染,“仅此一次,我只能让你任性这次,如果李琛真的做过,也该让他吃个教训,这是他成长道路上必须要走过去的坎,但是……我希望你适可而止。” 他言语不轻不重,带着恰到好处的妥协与警告。 傅染察言观色岂能不懂,事情闹到现在,明成佑已为她摆了个台阶,她若不顺势而下岂不是太矫情。“好。” 尽管有些关系能恢复如初,但一条瞧不见的裂缝却悄然滋长,一旦契机成熟便要天崩地裂。 叔叔婶婶没有再怪傅染,但言语间也有了隔阂,短时间很难回到往日的亲昵。 傅染问心无愧,她照常去医院看尤柚,生怕影响她的心情,傅染关掉电视。 “姐,蓄意伤人是不是罪很大?” 傅染专注地削着苹果,“法律方面的知识我不懂,但应该会判的比较重。” “姐……”尤柚言语间似有犹豫。 “怎么了?” “能不能撤案?我真的不想告。” 傅染拿过水杯,用棉签蘸水给她湿润嘴唇,“为什么呢?他把你害成这样难道你不恨他吗?” “我……”尤柚顿语,没有再说下去,她继而把话题转移,“姐,姐夫好久没来了,我知道你们背地里肯定吵架了,我不希望因为我而影响你们的感情……” “你想多了,”傅染抬手摸向尤柚的脑袋,她乌黑的头发被一把火烧尽,傅染尽力安慰,“记者都盯着这件事,他跟李琛又是表兄弟,他不方便来医院。” “你们没事就好。”尤柚眼神黯淡望向窗外,心事重重。 “等这边手续办完我会安排你们去国外,那儿有最先进的医疗技术……” “姐我知道,留在这儿确实会胡思乱想,我也想离开。” 傅染陪尤柚说话的间隙,没想到明铮会来。 他们一道离开病房,明铮见她满腹心事,“还在为案子的事烦心吗?” “也不全是。”傅染摇头,脚步声与明铮深浅交错向前。 “顺应天意吧,但我想提醒你不要抱太大希望,还有句话不是叫事在人为吗?” 傅染想起那日在明家听到李韵苓和李则勤之间的谈话,“如果换成是你,一方面是至亲另一方面又有利益牵扯其中,你会怎么做?” “这个还用我回答你吗?”明铮似笑非笑拍了下傅染的脑袋,“希望越大失望才越大。” 傅染不着痕迹同他拉开距离,在即将走出医院大厅时,她停住脚步道,“你先走吧,我忘了还有事跟尤柚说,还有,谢谢你来探望。” 明铮并未多说,点头后径自离开。 直到他的车消失在医院门口,傅染这才朝停车场走去。说不定,他们任意第一次不经意地靠近都会暴露在镜头底下。 李家申请取保候审,但由于媒体关注度过高和案子的特殊性,未能批准。 她原本不抱有希翼,但明成佑的话让她稍稍心安,没想到这番多此一举只为证明希望湮灭时绝望带来的痛楚竟是如此深刻。 经过警方接连彻夜勘察及取证,犯罪嫌疑人另有其人。 明成佑带傅染去警察局时,李韵苓和李则勤夫妇都在,这段日子李琛明显消瘦不少,性子也不似之前张扬,显得分外内敛及成熟。 明成佑上前拥住李琛,眉宇间意气风发,“走,我在清风雅苑摆了十桌为你接风洗尘,去去晦气。” 傅染眼见他们一个个拥抱过李琛,李韵苓目光含笑,朝旁边李则勤道,“我说过会没事,清者自清。” 一辆劳斯莱斯接了李琛诸人,明成佑回到车上发动引擎,他眼睛透过后视镜望向傅染,她面无神色,甚至没有一句质疑。 据抓获的犯罪嫌疑人交代,他当时在路口遇到夜归的尤柚,由于喝醉酒后意识不清,他把尤柚拖到一条巷子内意图强奸,没想到尤柚奋力反抗并尖声呼救。他一时慌神才将买来打算充进打火机的煤油泼到尤柚脸上,并点燃了火。 这份声明引来阵阵质疑声,网络更是炒得如火如荼,言辞凿凿批判相关部门对李琛包庇,但公安机关出具的证据坚决认定犯罪嫌疑人另有他人。 一时间,富二代这词再度成为搜索热门。 所有人都不相信这是真相,各种冷嘲热讽包括中伤都直指向李琛。 傅染当然也不信,但她却没有表露过一句,既然没有能力改变,无法接受也要接受。 车内的广播正在播放财经报道,其中有一条的内容是:明三少喜获海天城项目,重要投资人是亲舅舅。 傅染侧首见明成佑神色悠闲地单手置于车窗口,他食指有节奏的在方向盘上轻敲,一路开去的地方,是要为李琛大肆庆祝。 “祝贺你。”傅染言语透出凉薄。 明成佑轻挑剑眉,在他印象中傅染从来不过问他项目上的事。 尤柚出国的当天,傅染去送行。 明成佑坐在车内没有下去。 傅染回到车上时眼圈泛红,明成佑握紧她的手,“去哪吃饭?” 她视线一瞥好像看见少年模糊的身影,待要细看时,车子已驶出十米之外。 李琛摘下茶色墨镜,略带冷冽的眼神显然与他的年龄不符,尤柚就这样一走了之,他抬头望向晴空万里的碧色,唇角越抿越紧。 他不能在这多呆,生怕会有记者跟踪前来,李家早已为他办好出国留学的手续,他之前一直拖着,看来现在只有这条路能走。 傅染感觉握住她的手温热而干爽,明成佑又恢复成以往能说会道不正经的模样,但到底是有了罅隙,言语间傅染几乎很少做回应。别看明成佑现在嬉皮笑脸,但他砸掉她电脑的那股子狠戾劲却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经过尤柚的事情后,傅染也看透了许多平日里看不透的问题。 她和明成佑说到底还是有距离的。 “想吃什么?” 见她不说话,明成佑握住她手的力道紧了紧。 傅染回神,“随便吧。” “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明成佑单手打过方向盘,眼睛睇向旁边的傅染。 “工作室最近新接个项目,可能有些难度。” 明成佑闻言,随口与她玩笑,“还有什么事能难倒你?” “这话应该用在你身上,”傅染抽出自己的手,“我相信,天底下真没有一件事能难倒堂堂的明三少。” 第42章 解除婚约(2) 他自然听得懂她话里的深意,明成佑精心勾画的五官摆出不悦,“傅染,李琛的事我说过警方已经还了他清白,我更没有参与其中,你非要执意认为是我的关系吗?” 傅染不做争吵,如往常般选择缄默。 明成佑选了家西餐厅,身处黄金地带却能保持雅致静幽的环境,他把七分熟的牛排一块块切好,叉起其中一块递到傅染嘴边。 “我自己有。” “傅染,那件事过去了,你以后难道想一直这样阴阳怪调的和我说话吗?”明成佑趁机把牛排塞到她嘴里,“改天让我妈选个好日子,我们……结婚吧。” 他说完这句话,放下刀叉认真地望向她。 傅染被这突如其来的惊愕吓得一口牛排噎在喉咙内,她执起酒杯喝了两口,“结婚?” 明成佑星目半敛,眉头紧蹙,“难道你没想过?我们订了婚,迟早有天是要结婚的。” 傅染有片刻恍惚,明成佑说的对,她认真端详着跟前的男人,其实发现还有很多面是她看不到也看不懂的,结婚…… 多么遥远的一个词。 “你忘记你妈说的那条不成文的规定了吗?” “奉子成婚?”明成佑失笑,“那我换个方式说吧,傅染,我们要个孩子吧!” 求婚对一个女人来说无异于是件最幸福的事,但她却全然感受不到,除去茫然外,竟还有种难以言状的哀伤。 回到依云首府,傅染还在想这件事。 明成佑洗完澡坐到她身旁,他手臂绕过傅染腰际,紧贴她的胸膛火燎一般的滚烫,“去洗澡。” 沙哑性感的嗓音传递出赤裸的欲望,傅染颈间一阵冰凉,看到水滴正从明成佑黑色的发尖淌落,她用手轻推开他,“先把头发吹干吧。” 明成佑听闻,乖乖挨到沙发前去拿吹风机。 傅染洗完澡出来,他已经吹干头发趴在大床上,表情闲适。 她接了个范娴打来的电话,尤柚的事情闹那么大再加上李韵苓添油加醋一番话,这段日子范娴三两天会打来电话,时刻提醒傅染不能糊涂到伤了和明成佑的感情。 傅染随口应付几句后挂断。有句话她没有明说,现在尤柚离开了,她也该走了,不管傅家与明家的婚姻,她只想离开,越快越好。 明成佑双臂撑起上半身,一把搂住她滚到床上,他挤开傅染的腿,动手去脱她睡衣。 傅染拉住他作祟的手指,“我今晚没兴趣。” “乖,你天天这句话搪塞我,你当自己是复读机呢?”明成佑迫不及待掀起傅染的睡衣,手掌抚过腰际,满掌心滑腻令他小腹紧绷,他舒适地逸出暧昧声音,手肘压住她肩膀把脸埋入她颈间。 “我说了我没兴趣。” “憋坏了我你负责得了吗?”明成佑在她耳边不住亲吻,意识到傅染的抗拒,他抬起身望入她晶亮的眸底,“难道你要一直这样让我吃‘闭门羹’” “你这话——” “三少,少奶奶!” 剧烈的敲门声猛然传来。 明成佑头疼地轻咬牙,嘴里低咒出声,萧管家不住擂门,傅染轻推了下身上的男人,“可能真有事。” 依照萧管家泰然处之的性子,完全没有理由这么晚还来敲门。 “什么事?” “三少,夫人派了车子过来,说要接您和少奶奶马上过去。” 傅染跟明成佑相继起身,换好衣服后打开门,“究竟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但看样子有急事。” 明成佑拿起放在旁边的电话,并没有李韵苓的来电,傅染跟着他走出大厅,外头夜色无光,婆娑树影如狰狞伸出的鬼手,傅染眼见明成佑健步如飞走向停在门口的车子。 扬起的衣角泄露了他此时的焦虑,傅染有种很不好的感觉瞬间萦绕至心头。 王叔守在车旁,替他打开门。 明成佑把手伸向身后,他拉住傅染将她塞进后车座,自己也随之紧挨她入座。 “王叔,出什么事了?” 王叔发动引擎,却把车开得飞快,傅染暗自吃惊,看到明成佑眼里也有惊慌闪过。 “夫人让我接你们赶紧过去。” “王叔,”明成佑眉峰一凛,“是不是我爸……” “三少,”王叔叹口气,“您要做好心理准备,老爷状况很不好,医生在家随时守着,可能熬不过今晚。” “什么?”明成佑握住傅染的手松开,他上半身陷入椅背,竟是再没力气起来。 明云峰平日里看来神清气爽,从部队退伍后却被查出心脏不好,傅染只觉今晚会有大事发生,窗外夜色凝重,车子穿梭其中犹如置身于烟瘴内找不到出口,明成佑神色阴郁至极,就连王叔都变得战战兢兢。 车子来到南车路的别墅,还未停稳,明成佑就推开车门大步朝正厅走去。 傅染感觉得到他的慌张,追赶几次未果她索性小跑才能跟上。 客厅内围满李家的佣人,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副天即将塌下来的样子,明成佑二话不说冲到楼上,推门进去时只见医生护士才实施完抢救,明云峰戴着氧气罩,手背插了点滴,李韵苓伏在旁边急得眼圈通红,又不敢哭出声,只得用手紧捂住嘴。 明嵘弯腰轻拍她的肩膀,“妈,别哭了。” “汪医生,”明成佑上前,还未问出口已见汪医生摇了摇头,“有什么话抓紧交代吧。” “老公……”李韵苓抓住明云峰的手,把脸贴向他手背,“你不能这样丢下我,你说过等天气暖和点要跟我去旅游……” 明成佑走过去,眼睛里也有湿润,他两手环住李韵苓的肩,“妈,别这样。” 傅染站在床边,这时候也忍不住鼻尖酸涩,眼泪夺眶而出,明云峰吃力地摘掉氧气罩,李韵苓哭着握紧他的手,仿佛一松开就会面对永远失去。 “韵苓。” “我在,我在这。” “听着,你别哭,我知道我要走了……”明云峰虚弱得直喘气。 “你别乱说话!” 明云峰摆手,示意李韵苓听他说完,“我走后……对老大好一点,总有天你会明白是我们对不起他……” 李韵苓完全没听进去却一个劲点头,傅染顿觉悲伤,任李韵苓平日里多强势精明但在命运面前也不得不低头,该去该留,也挣不过老天爷的手。 明云峰把两个儿子拉到身边,言语关切地叮嘱几句,明成佑和明嵘垂首仔细听着,傅染再看不到明成佑平日里那副桀骜的样子,也不会去回一句嘴。 明云峰说完话,喘的厉害,汪医生给他重新戴上氧气罩,待心跳平复后他用手指向傅染,“你们都出去吧,我想单独跟小染说会话。” 傅染吃惊,旁边的李韵苓等人更是愕然。 明成佑和明嵘搀扶李韵苓往外走,即将走到门口时明嵘小声说了句,“妈,我们应该通知大哥吧?” 李韵苓却充耳不闻,打开门正好与明云峰的私人律师撞个正着。 诸人心照不宣,肯定是为立遗嘱的事。 傅染走到床畔,蹲下身,“爸?” “小染,”明云峰见房间内只有傅染和宋律师,“你打个电话给老大,让他尽快过来。” “好。” 明云峰显然也知道李韵苓的意图,傅染走到窗前给明铮打电话,告诉了他这边的情况。 不出二十分钟,楼下传来类似于争吵的声音。傅染按着明云峰的意思走到楼梯口,“妈,是爸让我打电话叫大哥过来的。” 明铮三两步上楼。 李韵苓欲要跟上去,傅染面有难色却不得不遵循老爷子的意思,“妈,爸想单独见大哥。” 明成佑搂住李韵苓将她往客厅的沙发带,旋身之际,望向傅染的眸子满怀深意。 她走进房间看到明铮站在床头,明云峰吃力的跟他说话,傅染走近,见他表情冷淡眉目疏离,哪怕见到明云峰这幅样子也没有表现出一点伤心来。 “老大,这么多年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明铮握住明云峰伸过来的手,“爸,我没怪过任何人。” “你这孩子……心性太重,都怪我,都怪我……”明云峰重复嘴里的话,那个怪字落得很重,他拉住明铮的手说起很多不相关的话,傅染站在旁边眼见明云峰眼里的亮采一点点黯淡,生命之光抽丝剥茧散去,徒生悲戚。 “老大,好好照顾你妈……”这是傅染第一次听到明云峰提起明铮的生母,“我不能见她,但她一直都知道……我最爱的人是她。” 傅染闻言,吃惊胜过明铮,她向来认为李韵苓和明云峰感情极好。明铮面部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爸,我知道。” 明铮离开房间,明云峰招手示意傅染,“小染。” “爸。” “我即将要做的决定可能所有人都会不相信,在这个家里面我只能找到你做见证。”宋律师将准备好的遗嘱交给明云峰签字盖章,待妥当后才收起文件走出房间。 “爸……” “我知道你也看不懂,小染你过来,有个秘密积压在我心里几十年我不想死了还带到棺材里去……但是你一定要替我继续保守它,要不然的话,明家……明家……” 傅染凑到明云峰耳边。 随着他语速的缓慢,傅染杏目因吃惊而圆睁,她难以置信地低喃,“怎么可能?不可能!” …… 房间门迅速从里头打开,傅染快速冲出去,“救命,快,救命!” 守候在走廊的医生护士第一时间进去实施抢救,楼下的明家三兄弟和李韵苓焦急上楼,汪医生全身心投入,旁边的护士也马不停蹄地配合,却最终回天乏术。 “死亡时间,凌晨一点零五分。” “爸——” “老公——” 房间内混乱成一团,傅染站在窗前,她捂住眼睛恸哭,这是明家最最晦暗的一天,谁也没想过明云峰会走的这么突然,李韵苓受不住打击当场昏厥,傅染帮着护士将她搀回房间,整座别墅都沉浸于死亡满布的阴霾内。 宋律师职责所在,提醒大家有遗嘱要宣读。李韵苓强撑着身子来到客厅,傅染并没有入座,她站在摆放军刀的书架前,眼睛望向正在哀伤中的明成佑。 眼泪再度夺眶而出,傅染急忙抹去。 宋律师拿出遗嘱。 李韵苓的心思不在上面,遗嘱有哪些内容她也应该清楚。 第43章 解除婚约(3) 宋律师对明云峰的去世先表示惋惜,然后是一些书面文字,再然后才说到正文:“按照遗嘱,我将把我堑堃60%的股权转赠给我的大儿子明铮,还有我手里的债券也一并交由他处理,给我二儿子和小儿子分别5%的股权,家里几处房产也做出如下安排……” “什么?”李韵苓失声尖叫,“这不可能!” 客厅内的人听到这份遗嘱无一例外不是震惊,明铮一贯的清冷面色也露出难以置信。 这显然意味着明家即将易主,而被捧在手心里的明三少居然被硬生生夺了权? 宋律师把遗嘱宣读完,明云峰留下的几处房产以及手里流动的现金分别给了明嵘和明成佑,但明眼人都能比较得出来,与60%股权相比,这些东西无异于九牛一毛都不如。 李韵苓此时的面色惨白如纸,盘起的发髻松动,一缕头发掉到颈间,但她显然已顾不得形象,“宋律师,这真是云峰的意思?” “是。是老将军亲口所说。” “我不信,”李韵苓右手按住胸口,这个结果她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成佑才是明家嫡亲长子,凭什么他会护着那个私生子?” 平日里努力维系的慈母形象瞬间坍塌,李韵苓亲手撕开这层伪装,一声私生子让傅染侧目,明铮抬起头,暗黑色的眸子陷入无比深渊。 “夫人,这是老将军自己的意思。”宋律师再度重申。 “我不相信,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的?云峰当时意识不清,说不定是你们强行让他签名,总之不可能是这个结果!”李韵苓紧握住坐在旁边的明成佑的手,“宋律师……” “夫人,当时少奶奶也在房间,不相信的话您可以问她。” 宋律师的一句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到傅染身上,李韵苓晦暗的眸子霎时迸射出希翼,“小染,你说,是不是他们胁迫你爸爸?” 傅染杵立在暗红底色的书架前,她看到明铮两手交握放在膝盖上,明成佑也抬起视线正望向她,李韵苓更是把全部希望都压在她身上,傅染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小染你别怕,没人敢把你怎样。” “妈,”傅染眼睛掠过众人,一把视线定在某处,“这确实是爸的意思。” “不可能!” “夫人,请节哀顺变。”这些家事宋律师不便牵扯其中。 “我知道了,小染你有心帮着老大对不对?你们也是一伙的?”李韵苓连番受到打击,精神面临崩溃。 坐在旁边始终不语的明成佑起身抱住她,“妈,跟傅染没关系,既然这是爸的意思……” “怎么跟她没关系?怎么可能会没关系?”李韵苓用力推开明成佑,“通知老大过来的电话是不是她打的?还有,当时房间只有他们几个,小染跟老大以前的关系你不知道吗?她说你爸要见老大,她说什么你就信?平日里你爸对老大的态度你们都看见了 ,怎么可能将这一大笔遗产给他,我不相信!” “妈——” 明成佑接住李韵苓软绵绵倒下的身子,抱起她大步冲上楼。 傅染知道她说什么李韵苓都不会相信,如果换成是她,她也不信。 明嵘眼含深意地望了眼傅染和明铮,这才跟去。 偌大的客厅内独留了二人,王叔跟一干佣人在主卧房见明云峰最后一面,风声如泣如诉,飞卷过凄冷而宽敞的半空,明铮维持着相同的姿势,方才李韵苓百般侮辱他竟没有还口。 傅染经过光可鉴人的大理石,感觉到沁骨凉意从脚底蹿入,她坐到明铮对面,看到他埋着头,肩膀也耷拉着,眉宇间竟不见得意,唯有说不尽的惆怅及茫然。 “小染,他走前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 他陡然抬起的视线令她有种无所遁形感,傅染避开他的眼睛,“没有。” “难道你要我相信,他是良心发现突然意识到我也是他儿子吗?” “别这么说,”傅染轻阖眼帘,“逝者已矣,我相信爸做这个决定是周全了你们所有人,你只是没有想到他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都留给你是吗?” “周全?”明铮嘴角勾起讽刺,却说不出后面的话。 他隐忍至今,他万事俱备,只等老爷子闭眼后揭竿而起,他等来的却是明云峰的拱手相让? 最想不通的其实是他! “这份遗嘱,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明铮深深吐出口气,僵硬的上半身挺起后窝进椅背。 “其实,爸对你真的很好,至少他为你铺好了后路。” “他对我怎样,我心里最清楚,”明铮食指用力戳向胸口,神色依旧是清冷不屑,“小染,谢谢你。” “和我没关系。”傅染本无心掺和。 “离开成佑吧。” 她心里一惊,竟莫名慌乱,好像被人说中心事般难堪,明铮端睨她的脸,“难道尤柚的事情还不能令你看清楚吗?” “你觉得在这种时候跟我谈这样的话题合适吗?”傅染别开眼,眸底酸涩未褪,明云峰的去世令她百感交集,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 “小染,当时房间除了宋律师和他,只有你在场,你真的没有帮过我……” “我……”她突然很理解明铮的彷徨,有些东西太过于唾手可得,总显得不真实。话未来得及说出来,她不经意抬头间看到站在二楼楼梯口的明成佑。由于是背光而立,他双肩乃至整个身子都隐藏在乍寒还暖的靡色灯光内,唯独一张脸,五官分明的镌刻却在此时显得阴霾而模糊。傅染心里咯噔下,冲着对面的明铮坚定道,“没有,这是爸自己的意思。” “小染,上来。” 她分明从他眼里看出一闪而过的惊疑。 傅染应声,经过明铮身前走上楼。 明成佑站在楼梯口等她,待她走近后牵起她的手往客房走去。 李韵苓昏迷不醒,现正在打点滴,旁边只有明嵘陪着。 明成佑进去后让明嵘去休息,他拉过张椅子坐到李韵苓床边,隔壁房间王叔及管家等人开始筹备明云峰的后事。 傅染索性不说话站在一旁。 明成佑眼睛内布满血丝,他伏在李韵苓床边,微微颤抖的肩头毫无意外泄露出悲凉及哀戚。 这个自打出生便被捧在手心的明三少,无人不知他是明云峰最宝贝的儿子,据说他年纪很小时明云峰就带着他接触公司生意,以至于三年时间能独当一面。悉心打下的半壁江山,如今却成他人囊中物,最重要的是明云峰此番决定偏向的是明铮,无异于雪上加霜。 傅染没来由地难受,悲伤之余却不能放声大哭,她以为明成佑从来都活得洒脱,原来豪门内的明争暗斗,真正叫人心寒。 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东方一抹鱼肚白悄然隐现。 黑暗过后,黎明总会出现。 再看李韵苓,不过短短几个小时,却已增苍老。 天亮过后,明云峰去世的消息势必会登遍各版头条,到时候焦点也定将集中到明成佑和明铮身上,傅染走到明成佑身旁,手落下时感觉到男人肩膀一沉,他没有抬头,只是攥紧傅染的手掌。 海天城项目的成功并未为他保住龙太子的位置,傅染想起李韵苓和李则勤暗地里的交易,李则勤说的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不能怪明成佑,但至少也能看清,他们不适合再在一条路上走下去。 明成佑握住她的手松了松,他抬起头,傅染看清他眼里的疲惫及无言的悲怆,堵在喉咙口的话即将冲出却又被她硬生生咽回去。 “累了吗?先去房间休息会。”他嗓音沙哑,几乎口不能言。 傅染摇摇头,“我来看着,你去睡会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明成佑拉过她的手,把脸贴向傅染手背,“那你陪我在这坐会,待会妈醒来后你再回房间,她不会想单独见到你。” 傅染点了点头。 她想找把椅子,发现房间内只有明成佑坐着的那把,他让傅染坐到腿上,两手圈禁后搂住她的腰。 空气中只有深浅交错的缕缕呼吸声,傅染望着吊瓶内的点滴一滴滴顺着管子注入李韵苓体内,明成佑下巴在她颈间摩挲,呼出来的热气惹得她耳边一阵痒。 “是不是,不能接受?”傅染试探问出口。 明成佑并未回答,但又不想没有声音,房间内静寂的令人生骇,“我们一直在找合适的心脏,爸总说能撑得住比起当兵时候的苦不算什么,我没想到会这么快,王叔来家里的时候我就猜到了,我还心存侥幸,我想会不会还跟之前一样,都只是虚惊一场?” 傅染腰部松软地偎向明成佑,她知道这会他要的是有个人能够默默聆听,“爸把你留在房间,他这样立遗嘱肯定有他的原因,你告诉我为什么?” 傅染哑口无言。 “他说想单独和你谈谈,我不相信他平白会做出这种决定,肯定是有什么原因……” 每个人都有不想被别人窥探的秘密,明云峰更是。 一旦有些真相被揭开,那该是多大的伤害? “成佑,爸觉得他对大哥亏欠了太多,同样是儿子,却在他童年时缺少他该有的父爱,爸说他把大哥接回来的时候他都那么大了,但妈不喜欢他,他的身份那么尴尬,所以他想好好补偿。” “补偿?”明成佑嗓音晦涩中透出讽意,“他在这个家公然承认明铮的身份,难道他能料定受到伤害至深的人真是明铮吗?” 李韵苓修剪整齐的眉毛始终紧拧,傅染叹息,“成佑,你并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妈以及李家的支持。” 李韵苓呻吟出声,傅染知道让她看见只会受到刺激,在她睁眼之前,傅染离开了房间。 “妈,你醒了?”明成佑凑到李韵苓跟前。 “成佑,你怎么会在这?” 明成佑望见李韵苓眼底的恍惚,他沉默不言语。 “我方才梦到你爸,他还是老样子不知道注意自个身体,我梦到他心脏病又犯了……” 傅染掩起房门,突然听到里头传来迸发的哭声。 “我多希望这是个梦,成佑,为什么会这样?” 傅染伸手抹去眼泪,转身离开。 她说过,这天是明家最最晦暗的一天。 第44章 解除婚约(4) 翌日,明家外面聚集大批记者,消息不知是怎么放出去的,各大电视台包括当地报纸的头条均是明云峰去世的消息。 追悼会设在迎安市最大的灵山墓园内,明云峰早前已经为自己买好个双人墓穴,只待百年后葬在这依山傍水的地方。 现场布置满花圈,哀乐声声,听闻后令生者越发悲痛,李韵苓一袭黑色裙装几乎要靠明成佑的搀扶才能站稳,傅染和明嵘在旁边答礼,由于明云峰的身份关系,光部队那边就来了一拨又一拨的人。 傅染和明成佑把李韵苓搀扶到旁边,还未入座就看到明铮和罗闻樱一左一右搀着名中年女子前来。她身着黑色套装,表情哀戚不能语,站定在堂前后失声痛哭。 李韵苓伸出手臂,手指颤抖指向明铮和那名女子,原先静如死水的眸子迸射出入骨恨意,“你,你们——她有什么资格来这儿?” 明铮摘掉墨镜,身后还跟着几人,他清冽眸子不再隐忍,揉碎最后的温和,“她是我母亲,怎么没有资格站在这儿?” “啊——”人群中守候在此的记者们发出惊呼,明家大少的身份向来是个谜,尽管外界传闻他是私生子但毕竟没有证实过。 “老大,你!今天是你爸的追悼会难道你要让他死不瞑目吗?”李韵苓惊叫,全然不顾形象及身份。 明铮挽住旁边妇人的肩膀,手掌轻拍以示安慰,“让他死不瞑目的是你,我爸在死前亲口承认他最爱的人是我妈……” “不,你胡说!” 尽管是事实,但这样堂而皇之说出未免太残忍。 明铮唇瓣扬起抹弧度,他视线望向傅染,也不想在这时候争吵,“妈,我们去上香。” “不准去!你们凭什么给他上香,一个是私生子,一个是不要脸的小三!”李韵苓冲过去欲要阻止,明成佑先一步从她背后抱住她,“妈,别闹了,让爸好好走吧。” 李韵苓在他怀里不住挣扎,明铮携了妇人来到灵台前,妇人嘴里不知念着什么,傅染看到她擦去眼泪,拿起旁边的菊花放到明云峰的棺木上。 这世界没有绝对的公平,哪怕明云峰到死都承认最爱的人是她,但他们始终不能长相思守。 再反观李韵苓,竟是越发悲哀。 明成佑用力抱住李韵苓,记者们争先恐后谁都不想失去这难得的头条。明铮把妇人交给罗闻樱后向她交代了几句。 罗闻樱点了点头,“妈,我先送您回去。” “滚,给我滚!”李韵苓恨不能扑上去。 明铮冷冷瞥一眼,眉峰间尽显阴霾,他走到对面,接受朋友及亲眷们的答礼。 明成佑把李韵苓带到旁边,示意傅染给她杯水,他让李韵苓坐在椅子上,明成佑蹲下身两手紧握住李韵苓的手,“妈,别这样,他的一面之词信不得,爸不可能说那样的话。” 李韵苓浑身哆嗦,握住杯子的手直颤抖,她腾出一只手抓住傅染的手腕,劲道大到将她的腕部勒出道道红印,“小染,当时你也在房间,你真的听到云峰说那样的话了,是不是,你告诉我?” 说话间,眼泪夺眶而出。 傅染怎忍心再火上浇油? 她蹲下身,握住李韵苓伸出来的手,“妈,爸没说过。” “真的?”李韵苓哀伤中透出欣慰。傅染用力点头,“真的,当时我就在房间里面,爸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范娴和傅颂庭答礼后,范娴径自走向傅染,她拉过李韵苓的手说了几句客套话,让她保重身体别太伤心云云,这才拉了傅染走到旁边。 “小染,你也别太累,人有祸福旦夕谁都料不准,要是嫌太沉重就回家里来住几天,你的房间我天天让人收拾。” “妈,”傅染也不知是此刻心里太脆弱还是真的有所感动,她软了语气道,“您别操心我,我没事。” 走出墓园,天色渐沉,将近黄昏。 明成佑和傅染搀着李韵苓来到停车场,大批记者跟在身后,他们只想尽快脱身。 明成佑手还未碰上车门,跟明铮一道前来的男子便急忙上前,手掌按住明成佑接下来的动作。 他俊目含冷,“你做什么?” “三少不好意思,我是明总的律师,这辆车当初是以公司名义购买,按照规定,我们有权收回,请您交出车钥匙。” 不远处,明铮坐在加长房车内,透过隙开的茶色玻璃望向这边。 傅染面露吃惊,他竟要赶尽杀绝到如此地步? 好事的记者堵成一个半圆形将几人团团围住,这样的咄咄逼人显然是要让明成佑颜面尽失。 “哪条规定显示,这辆车不该归我所有?” “三少您该很清楚,明总现在拥有堑堃半数以上股权,他才是堑堃的执行董事。” “哗——”又是个惊人的消息。 傅染目光投向坐在房车里的男人,如果明云峰能亲眼看到这一切的话,他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所做的决定? 明成佑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车钥匙直刺入手掌心,“那好,我明天将车款打到公司账上。” “三少,您别为难我。” 李韵苓拨开明成佑搀住她的手,她越过人群走到路边,朝另一侧招招手。 王叔的车很快开过来。 明成佑握紧的手背青筋直绷,如果按照他以往的性子,说不定会搬起石头砸了这辆车,傅染生怕他再闹出些什么事,她轻扯他的袖口,“走吧。” 握住车钥匙的手缓缓松开,他抬起手臂,啪地将车钥匙丢于车顶。 “三少,请问这名自称是律师的男子说的话可有依据?堑堃真的易主了吗?” “三少,请问您对方才追悼会上出现的女人有何看法,她真的是您父亲在外的情人吗?” “三少……” 明成佑快速拉上车门,李韵苓以面巾拭去眼角泪水,“虎落平阳被犬欺!” 傅染和明成佑先送李韵苓回家,众人精疲力尽,直到李韵苓沉沉睡去两人才回到依云首府。 萧管家让其余的佣人做好分内事后别踏进主屋,她也尽量避开不让明成佑看了心堵。 傅染意外接到尤柚的电话,那边情况并不好,尤柚整晚整晚疼地睡不着觉,伤口有时奇痒无比有时又痛如锥心。 傅染在阳台坐了会,告诉尤柚要坚持,这个坎只能靠自己跨过去,别人帮不了忙。 萧管家在外面小心翼翼敲门。 傅染走进卧室见明成佑和衣蜷缩在床中央,看样子是睡着了,她放轻脚步拉开房门。 “少奶奶,你们吃过晚饭了吗?” 傅染回头望了眼明成佑,“萧管家你别忙准备,待会等他睡醒再说吧。” “好。” 傅染再度关紧房门,她坐在床沿,把床头的灯打开。 明成佑睡得很熟,胸膛有规律的起伏,黑色短发有些凌乱地搭在额前,他头枕着其中一条手臂,完全没有放开的睡姿,竟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傅染不知该怎样开口,但既然无法在一起,晚说还不如早说。 也许就像当初的沈宁一样,明成佑过不了多久便能放开,而于她来说,却是新的救赎,新的生活。 明成佑一觉醒来,手臂酸麻得好像不再是自己的,他手掌抚向身旁位子,摸了个空。 慌忙撑起身,才发现傅染抱紧膝盖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他拂去额角细汗,起身走向她,“怎么坐在这,不睡会?” “睡不着。” 明成佑紧挨她坐定,手臂自然地搂住她。 傅染腰际僵直,把屈起的两条腿放下,“饿了吗?我给你做些吃的吧。” “好。” 明成佑跟着傅染来到餐厅,他拉开椅子看到傅染系上围裙,她在冰箱里找一圈,拿出龙须面,“还是加西红柿鸡蛋吧?” 她给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做过的便是面条,萧管家给明云峰准备的龙须面还在冰箱里,只不过…… 明成佑双手捂住脸,透过指缝看到傅染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李韵苓提出的质疑他并不是真能当耳旁风,只是傅染倘若有心帮明铮,对她有何好处? 傅染心不在焉的往锅里放面条,后背蓦地贴过来一具滚烫的胸膛,她惊得手里的筷子掉在旁边。 明成佑捡起后递回她手里。 第45章 解除婚约(5) “你去外面等着吧,马上就好。” 明成佑埋首于她颈间,身子同傅染贴得很近,几乎是她走到哪他跟到哪,“抱着你我心里觉得很踏实,不想一个人坐在外面。” 接连两天没能好好吃顿饭,傅染把煮好的面条端出厨房,她自己要了一小碗,看着明成佑一口口细致而优雅的吃相,傅染禁不住说道,“如果饿的话为什么不大口大口吃,这样多累?” 明成佑侧脸睇向傅染,闻言,果真捞起一筷子塞入嘴中。 傅染把碗里的大半面条拨到明成佑碗里。 他饿的厉害,傅染看着他吃完碗里的面。 她手里的筷子被越握越紧,傅染垂首望向面碗,又抬起头看到明成佑憔悴的脸,几次要脱口而出几次又咽回去,傅染犹豫再三,一咬牙道,“我想搬回去住。” 明成佑落筷,“我听到你妈说的话了,也好,到时候我再去接你。” 傅染心跳剧烈加速,她目光尽量对上明成佑,“我的意思……我想和你解除婚约。” 明成佑竟未能立马反应,他狭长的桃花眼直睇住傅染,半晌后才不确定地重复,“你说,你要解除婚约?” 万事开头难。 傅染坚定地点头,“对。” “为什么?”这次,他几乎不假思索。 “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你跟了我这么久,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才不合适?”明成佑并不给她转寰的余地,“为什么?” 傅染轻咬嘴角,“别问这么多了。” “是因为他吧?” “不是。” 明成佑侧首望向傅染,眼里是深不可测的迷幻,他方才还在帮她找理由,至少她还留在他身边没有离开。短短不过一碗面的时间。 傅染想要跟他说清楚,“我的去和留跟明铮没有关系,遗嘱确实是爸的意思,我们即使解除了婚约我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我选择离开,仅仅是因为……我不爱你。” 应该是这个理由吧?傅染扪心自问,却得不到真正的答案,因为心在此时竟缺了一块,连她都还未自知。 她的话,多么冠冕堂皇,一句不爱他便推卸了全部的责任。 明成佑眼睛赤红,从来没有发现一个女人竟也能残忍到如斯地步! 刺入肺腑的深恨,像被人剖开心脏,将他一颗血淋淋的心直接取走,没有麻药的缓解,疼的他今后午夜梦回时都会捧着心口。他还有心吗? 傅染推开椅子起身。 明成佑适时握紧她的手腕,胀痛的五指足见男人用了多大的力气,“傅染,陪在我身边。” 他可能从未这样低声下气和人说过话。 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却毫不留情地抽手离开。 明成佑永远不会忘记她抽出手时的那份决绝及坚定。 傅染的东西不多,平日里明成佑给她买的以及李韵苓备好的她都没有拿走。 她打开衣柜,整理的时候翻出来个袋子,里头是宋织送的情趣内裤,傅染如今看到却再没了当时好笑的心情,她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装入皮箱,事情说破后,哪怕多留一晚都是煎熬。 明成佑坐在沙发上抽烟,透过零星袅袅的雾丛盯向傅染的身影,房间内充斥尼古丁堕落的味道,他呛了口,一时收不住便剧烈咳嗽起来。 原来一个人生活过的气息那样容易抹去,带走几件衣服,带走她用过的东西就能自欺欺人说,她从来未再这里停留。 傅染的东西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一个皮箱,一个电脑包和两个精品购物袋。 明成佑手臂伸过去掐灭烟,“好了?” “好了。” 明成佑望着傅染脚边的行李,“要我送你吗?” 心平气和的语气内却暗藏无边汹涌,傅染拉起皮箱,另一手拎了袋子,“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你这样出去,如果碰到记者你会怎么说?” 傅染脚步顿住,头也不回道,“现在因感情不和而离婚的都大有人在?更何况我们只是订婚。” “难道……”茶几上的烟灰缸内,掐灭的烟头仍氤氲出淡淡萧薄,“我对你这些日子来的好,都换不到你在我最难时刻的驻足吗?” 傅染打开房门,一道影子被拉得很长,凭空为现在的气氛更添几许惆怅,“我承认,尤柚的事占了很大一部分,既然我们做不到坦诚以待又何必绑在一起?也许别人会说我在这个时候离开你是因为我势力,无妨,我向来活的比较现实。你既不会把我最亲的人放在心里,我也不需要在你最难的时候扮演仁慈的角色。” “好,说得好,”明成佑冷笑,“说到底,你还是以为我插手了李琛的事。” “现在说这个已经不重要,”傅染旋身,目光对上抬起脸的明成佑,“但之前你给过我的快乐,我谢谢你。” “傅染,你对我可有过感觉?” 傅染拎起行李,她思忖片刻后仍不知怎样回答,索性径自离开。 感觉么? 楼梯口的壁灯拂过女子略带苍白的脸,她眼里有莹莹星光,走过一寸寸曾经排斥的地方,脚下仿佛生根,每个步子都走得极慢,明明该挥手道别,为何却又恋恋不舍? 萧管家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出来,她杵在门口,有些摸不清状况,“少奶奶,您这是?” 傅染朝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后,大步朝门外走去。 她站在挺立的罗马柱前,想起她被明成佑推出门外的那个早晨,而如今他为她敞了一扇门,她却心甘情愿自己走出来。 一阵车前灯的亮光闪过。 王叔替李韵苓打开车门,傅染听到门后传来脚步声,明成佑头发凌乱,衬衣扣子随意解开两颗,他神色阴兀,三两步走到傅染身旁,“妈,您怎么过来了?” “我不甘心……有关老大的事我必须跟你商量,小染?”李韵苓注意到傅染手里的行李,“你这是做什么?” 傅染握紧手掌,明成佑冷眼旁观,傅染知道他不可能再为她解围。 “我想和成佑取消婚约。” “什么?”李韵苓神色怪异,目光吃惊的在二人身上逡巡,“取消婚约?” “对。” 李韵苓视线穿过她望向明成佑,她本想连夜赶来同他们商量,兴许借着傅颂庭的手能扳回些局面不至于输的那么惨,站在一侧的王叔也忍不住摇头,眼里显露鄙夷。 大难临头各自飞,真是应了这句古话。 “你做这样的决定也对,如今我们养不起你这只金凤凰,”李韵苓断没想到自己亲手挑选的人不仅给了他们致命一击,还在关键时候抽手离开,“你帮了老大这么大的忙,再加上你们以往的交情,你若再跟着成佑才是傻,我怎么早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样的野心?傅染,你老实告诉我,老大请你出手帮他究竟是给了你他的人,还是他的钱?!” 面对李韵苓的咄咄逼人,傅染反而显得相当冷静,“我跟明铮没有任何瓜葛,遗嘱的事也确实是爸的意思。” “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嘴!” 李韵苓上前,巴掌扬起挥过去时从明成佑跟前晃过,他足有时间反应过来制止,却在犹豫间听到耳边传来响亮的声音。 傅染捂住半边脸,嘴角犹被撕开,疼的满嘴都是血腥味。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早知道是个祸害还不如拱手让给老大,让你们凑成一对去!” “所以我现在离开,对你们反而好。”傅染肿起半边脸,她把夹在耳后的头发拨到脸旁,提起行李头也不回地走下石阶。 李韵苓冷眼见她走向车库,打过巴掌的手心火辣辣泛疼,她拉过明成佑,一手指向傅染背影,“现在只有傅颂庭能帮我们,成佑……” 明成佑手臂环过她肩膀,带着她往屋内走。 “成佑,你真的同意解除婚约?她……” “妈,我们回屋。”他用力搂紧李韵苓,这才将她半拖进客厅。 别说傅颂庭不肯帮,哪怕肯帮,也不一定能敌得过罗家,这盘棋至今成为定局,谁还能有这本事令它涅槃重生? 傅染打开灯,抽出湿巾捂向脸,突来的冰冷使痛觉再度恢复成灵敏。 她车开得很慢,透过后视镜突然看到一辆黑色轿车紧随其后,傅染加快速度,后面的车显然也提速,她转弯,对方也转弯,傅染刻意放慢,待距离稍微拉近些才认出是明铮的车。 她并没有停下,反而提了速。 第46章 三少失势(1) 堑堃易主,意味着明成佑彻底被架空。 各大报纸的头条均是明铮那张清冷俊脸,在这场豪门遗产的争夺战中,他无异于一匹黑马。 同一时间,傅家单方面发出和明家解除婚约的声明。 明铮走马上任的头一天便是大规模裁员,以往效忠明成佑的人几乎无一幸免,公司注入新鲜血液,据说都是跟了明铮几年的手下。 这足以再次证明,明铮早已胸有成竹,有备而来。 明成佑办公室的东西被整理打包后由新任秘书亲自送上门,美其名曰,他可以在家坐享其成,待到年底还能轻轻松松分钱。 约莫半个月后,这件事才得已逐渐平复。 这天是周末,傅染刻意起得很晚,不想在同一张餐桌上碰见尤应蕊。 她的房间范娴仍给她保留,通常每个星期六晚上尤应蕊都会在这过夜,然后第二天陪他们吃早饭。 傅染穿戴整齐走出房门,却见尤应蕊两手抱在胸前,左右腿交叉站在她门口,似乎在等她出来。 “有事?” “傅染,你还真是狠得下心。”尤应蕊似笑非笑盯着她,傅染带上房门,“这件事与你有何关系?用得着你刻意守在我门口?” “你以为我爱管你的事?”尤应蕊倾起身,“妈让我喊你下去吃早饭,我只是想不通明成佑这样聪明的人,到底还是栽在了你手里。” 傅染神色间透出不悦,她自然不喜欢尤应蕊对她的事指手画脚,“你不是我也不是他,何必人云亦云?” 尤应蕊面色稍有僵硬,她跟在傅染身后,“你也用不着时刻端起架子,在爸妈眼里我们是一样的。” “那你就保持你的姿态,”傅染站定在楼梯口,“下了楼可别说错话。” 尤应蕊眸光黯淡,她跟傅染到底是不同的,她一句话就能将她击得溃不成军、无所遁逃,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她们身份间的悬殊? 她也没有意识到,如若不是自己的每次蓄意挑衅,傅染也断不会穷追不舍。 她们被换回后,能装作欣然接受,但却毫无例外的都对彼此心存芥蒂,有意比较。 傅染晚归,在回家的途中经过迷性,她其实不顺道,但却在路口不听使唤地右转。 迷性门楼正中央的霓虹灯交相挥射彩光,每个出入此处的人非富即贵,这儿的小费也是全迎安市最高,故而引得不少年轻女子趋之若鹜。 傅染把车停在路边,热闹喧嚣如斯,竟徒增几抹伤感。 突然,一抹人影飞快地冲出迷性,对方脚步趔趄,不过眨眼功夫来到傅染车旁的树底下,男人扶着树干弯腰呕吐,精瘦结实的胸膛因用力而挣开一颗扣子,傅染才要发动引擎,好奇之余多望眼,正好看到男人抬起头。 竟是明成佑! 傅染握紧方向盘,明成佑撑起身斜靠在树干上,出类拔萃的脸隐在树影内,她扬起脸,这样的角度只能看清他鼻子往下的轮廓。傅染不知该走,还是继续留在这。 她本能地要发动车子。 余光却看见明成佑再度弯下的身影,他神色痛苦应该是喝了不少酒,傅染犹豫片刻,还是推开车门走下去。 恰巧此时,况子等几位明成佑昔日的玩伴正从迷性出来,傅染走过去招呼,“况子,他喝醉了,麻烦你送他回去吧?” “呦,”况子极为夸张地喊起来,“嫂子!” 傅染不免尴尬。 “大家快来见过嫂子,哈哈哈——” “嫂子——”身旁的几人起哄配合。 傅染回头见明成佑强忍不适正望向这边,“他真的喝醉了。” “嫂子,你都离开了三少还管他的事做什么?再说你的车不是停在路边吗,你要落得清净何必拉我们淌这趟浑水?哥几个咱们走,转场子玩去!” 况子招呼众人离开,甚至不再往这边看一眼。 现实这般残酷,向来是拜高踩低。 傅染杵在原地,她看到不远处的明成佑一身萧索,往日的光芒及华彩早已离他远去,失去身份的庇佑,竟也无法活的潇洒。 来往的人群谁不认识明三少? 以前,三少这个词代表的是光鲜及无上权要,他这幅样子若早几个月,定有不少人过来巴结,但现在别人称他为三少,更多的则是调侃,明成佑现在和古代的废太子没什么两样,况子说的对,他就是汪浑水。 他扶着树干吐的精疲力尽,后背紧贴粗粝,两条腿一软正慢慢往下滑。 眼看要一屁股坐到污渍中去。 傅染大步上前,手臂在他瘫倒前扶住他的腰,她把明成佑的左臂环上自己的肩膀,带着他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他脚步踉跄,全身重量压得傅染差点背过气,好不容易把明成佑塞进副驾驶座,又凑过去想帮他系安全带。 男人手掌拍向傅染,固定在她脑后,似有要亲吻的意图。 傅染丢开手里的安全带,手一推他胸膛,“你要还能走,就自己去打车。” 明成佑的手果然乖乖垂在旁边。 她回到驾驶室内,明成佑头枕向身后椅背,双目紧阖,密而长的睫毛在眼圈处打出一道半扇形的暗影,他呼吸紧促又似乎很难受的样子,傅染打开车窗透风,“没事吧?” 未得到只字片语的回答。 迎面一道强光猛烈射来,傅染大惊,方向盘偏移,只见几辆跑车从她车旁相继擦过,速度惊人,摆明是在赛车。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砰地撞击声及男人情不自禁的闷哼。 她放慢车速,这才看到明成佑手捂住额头,她忘了方才没有给他将安全带系好。 傅染把车停靠在路边,车轮才稳当,就见明成佑快速推开门去旁边呕吐起来。 好不容易费劲把他送回依云首府,傅染按了半天门铃也不见萧管家出来,她没法,只得伸手进明成佑衣兜内掏出他的钥匙。 吃力的将他半拖半拽向房间,才要推他上床,男人却脚步凌乱地走向洗手间,紧接着傅染听到淋浴的声音传来,他显然是酒醒了,傅染拿起丢在旁边的包准备离开。 才走到门口,洗手间内突然传来接连几阵乒乓声,她竖起耳朵,尔后除了淅沥的水声便是永久沉默。 “明成佑?”她站在门口,轻拍了拍门。 不见回答。 “明成佑!”傅染用力捶门,未加思索,她旋开门快速走进去。 洗手间内满地狼藉,衣服裤子脱了一地,连沐浴用品及各式香精都被扫在地,明成佑赤身直挺挺躺在冰冷的大理石上,不远处洗手台的漱口水和牙膏也全挤了出去。 花洒喷出的竟是冷水,傅染走过去拧紧,上半身被水渍给溅得湿了大半,她抽出柜子内的浴袍给躺在地上的明成佑披起,男人闭目不语,满身浓重的酒味。 单靠她的力气很难拉他起身更别说是把明成佑带出浴室,傅染索性踢开地上的瓶瓶罐罐,在明成佑背后垫了层软毛巾后,拉住他的双臂将他拖出去。 一路拖到床边,再用力把他弄上床。 傅染被明成佑的手臂带倒,她伏在他胸前,明成佑就势翻个身把她压在身下,未干透的水渍顺男人精短的发尖滴到傅染颈间,她扬起脑袋,伸出两手推搡。 他可以把理智崩溃推卸给酒后乱性,所以闭着眼睛便能胡来。 傅染感觉到他的双手隔着衣料在她全身摸索,火一样烫手的温度袭入体内,封住她的薄唇有清凉的漱口水味道,她瞪大双眼挣扎,他一手握向傅染颈后,另一后撩起她的衣物,灵舌更是长驱直入,辗转亲吻她每个唇齿留香的角落。 他洗澡前还知道清理,怎像一个醉死过去的人? 明成佑平日里的小脑筋傅染不是没有领教过,她恼羞成怒挣扎,男人苏醒的欲望迅猛而激烈,随时都有破体而出的可能,他被她压进柔软的床中央起不来,嘴又被封死,如掉入陷阱的小兽,徒劳无力。 两人厮打一样,旁边叠放整齐的被子不知被谁踹倒在地,傅染胸口即将窒息过去,放大无数倍的痛觉直袭向脑部,明成佑总算不再那样用力,慢慢地贴着她脸颊吻向颈部。 傅染大口喘息,待他再要吻过来时,她把头瞥向旁边,酝酿后说出来的话有种空洞,“明成佑,我们的第一次是这样,你现在又想故技重施吗?” 贴在她耳边的吻顿住,接触的地方火烧火燎般,明成佑伸手攫住傅染的下巴,将她扳向自己。 他双眼迷幻般深邃,手指握住她的动作迫得她只能抬头望向他,波澜不惊的眸子内无半分醉意,她不禁冷笑出声,也只有她才傻,她应该看他醉死在街头都不来管他。 “我说过,做一次和做一百次没什么差别。” 他全然不在意的语气,傅染鼻尖酸涩不止,两个人像冬天里的刺猬般紧紧抱住,却无时不在将对方推得更远,“那你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你记性可真差,”明成佑抬手拨开她前额碎发,“第一次过后你也这样跟我说过,我就是知道你不会同意,所以才懒得开口问你。” 傅染被他手抚过的皮肤绷紧,“你想做什么?你别忘记,我们解除婚约了。” “谁规定非要定过婚才能上床?那我得和多少女人订婚?那我……又得被多少女人抛弃?” “这种事你情我愿,谈不上谁抛弃谁。” 傅染趁他不备想推开压在她身上的胸膛,但终因力道不足而再度被逼回去,她强自镇定后说道,“你是堂堂明三少,不屑于会用强这种手段吧?” “到了这地步你还真别拿话激我,这话你应该跟你的哥哥去说,我现在这身份还真得用强才能配得上。”明成佑分开傅染的腿,她意识到男人不像是在开玩笑,“明成佑!” “放开我!” 束在脑后的头发在争执间被扯散,傅染恐惧惊慌,“萧管家,萧管家,有没人有——” 明成佑捂住她的嘴,眼里露出难言的苦涩,“什么时候开始,连我要你都变得这样难?” 第47章 三少失势(2) 傅染张开嘴咬住他的手,利齿刺穿皮肉的瞬间,那种痛都未能唤醒明成佑的神智,温热的血腥味道漫入嘴角,她感觉到有一种浓稠的液体正顺脸庞滑落。 有些东西,终究在固守之后失去。 虽然他极尽可能的温柔,极尽可能想唤起傅染同他共赴高潮时的美感,但明成佑发现原也只是他想的简单,释放过后,竟是从未有过的空虚,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散去,任凭握紧手掌都收不住。 他松开勒住傅染腰际的手,她脸部朝下蒙入枕头内,半天没见动静。 房间内充斥浓烈的情欲味道,久久不散。 明成佑躺到旁边,拿出支烟点上。 他遇到傅染时确实醉的不像样子,只不过冲个冷水澡后人却异常的清醒,脑子里比任何时候都冷静。 偏偏在这样的状态下,却做了件最不理智的事。 傅染爬起身,眼睛没有看旁边的男人一眼,她捡起丢在地上的衣物,一件件套回身上。 明成佑倚靠在床头望向傅染,她光裸白皙的背部在灯光下勾勒出一幅诱惑美图,但他无心欣赏。 “傅染?” 她头也不回穿好裤子,又捡起发绳绑住头发,待一切整理妥当后这才拿起自己的包。傅染绕过床尾往外走,两腿顿在不远处的吧台前,“明成佑,你以后倘若要糟践自己也别当着我的面,以后你的事我统统不会管,哪怕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再可怜你。” “等等!”明成佑深抿一口烟,“你说你在可怜我?” 傅染不想跟他在某些话题上浪费时间,她拉开房门快速离开。 行色匆匆地来到底楼,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景观灯光再加上对这儿的熟悉她勉强能找到门口,走到大厅中央时,灯光却突然被打开,明亮刺眼的光令她无所遁形,她下意识用手去遮住不适的眼睛。 萧管家听到动静从房间走出来,见到傅染这个样子大吃一惊。 李韵苓穿着睡衣站在楼梯口,眼里充满鄙夷及嘲弄,傅染没想到她们都在。 “小染,我真是小看了你,这才刚解除婚约难道又舍不得这里?既然偷偷摸摸回来何不在这过夜?” 傅染挪开手掌,李韵苓话里给她的难堪她岂能听不出,“我想你误会了,明成佑在迷性喝醉酒,瘫倒在路边没一个人肯送他回来,既然懂得世态炎凉又何必出去自讨苦吃?” 傅染说完,大步走出了依云首府。 她开车一向稳当,从来没有这么快过,红色奥迪车流星般驶过街角,好几次差点同迎面驶来的车相撞,傅染握紧方向盘的指关节个个凸出,泛起的白色映衬得手背青筋越发深刻。 车子经过家门口她却恍若没有看见,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豪车眼见她开得快,忙发动引擎跟去。 男人拍档加速,总算在一公里外拦住傅染的车。 她惊魂未定,脚还踩着刹车没有松开。 两辆车距离不过十公分,差一点就要撞得个体无完肤。 明铮满目冷峻从车上下来,一手拉开傅染的车门把她拽出驾驶座,“你怎么——” 他怒火未熄,却吃惊地盯着傅染的嘴角,明铮手忙脚乱用手指去擦拭她嘴边的血渍,“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血渍尽管干涸后擦不掉,但细看还是能分辨出傅染没有受伤,明铮总算松口气,手掌抚向她前额。 傅染把他的手推开,“我没事。” “这样还敢说没事?” 她望向四周才发现这并不是自家门口,“你怎么在这?” “我来找你,”明铮两手环胸,颀长的身子悠闲靠向引擎盖,右腿弯曲搭起,他意气风发,身上的香水味挥发得恰到好处,傅染难得见他笑,他笑起来极好看,如罂粟花盛开弥漫的味道。“小染,我觉得我们该找个地方喝一杯。” 傅染耳朵里听不得喝酒这个词,她手下意识拢紧领口,“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是该好好庆祝。” “你说错了,”明铮拈起旁边飘落下的银杏树叶,“我想要的还在外飘零着,”他把手伸向傅染,“但你能解除和成佑的婚约,我很高兴。” 傅染望了眼他摊开的手掌,她双手插入兜内,“人该懂得知足,罗闻樱不错。” “可我并不爱她。” “但她是你未婚妻。” 明铮笑着收回手,“结婚尚且能离婚,何况是未婚?” 傅染平静地学着明铮的样子倚靠在旁边,“你对待婚约的态度有问题,迟早有天会后悔。” “小染,我想要谁你很清楚。” 傅染不喜欢这种雾里看花的相处方式,而明铮似乎善于这一套,“心长在你胸口内,我怎么会知道?” 明铮好心情的笑出声来,他伸手将傅染插在兜内的手握在掌心里,“外界都盛传明三少奶奶抛弃未婚夫是为了我,我们何不把这个流言索性落实?” “你舍得放弃罗家?” “一门亲事而已。” 傅染把手抽回,“哥哥,我若真跟你在一起那我以后不用出门了,肯定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你一向什么都不在乎的。”明铮穿着单薄的西服外套和衬衣,在风里站得久了有些冷,他掏出烟盒动作熟稔地抽根烟,傅染 目光定在他紧抿的唇角,“也给我来一根。” 他拿眼斜睨她,“你说什么?” “我要抽烟。” 他抬手在她后脑勺一巴掌,“这不是乖女孩该做的事。” “你还不知道么?我从来没跟乖女孩挂钩过。” 明铮笑着点头,把手里抽剩下的半支烟递给傅染,她接过后学着男人们帅气的样子抿一口。 “咳咳,咳咳咳——” 明铮抬手在她背部轻拍,把她手里的烟拿过去丢在旁边,“这种东西不适合你。” 积郁在胸膛内的憋闷逐渐散去,明铮话里的暗示很明显,但照例是谁都没有说破。 明成佑借酒消愁个把月后,倒像是度过了这个难关,准备重新振作。 他斥资建立新的公司,大把本钱砸进去,倒有孤注一掷的感觉。 但公司到底不是堑堃,有几十年雄厚的实力撑场,起先非常辛苦,李韵苓不赞成明成佑的做法,如果连这些本钱都输净的话,也就意味着失去了一切。 明成佑的想法简单而干脆,倘若不放手一搏,他就只能是个在家坐吃等死的人,毫无用处。 在堑堃时他人脉广阔,要想出来自谋生路应该也是不难。 傅染关闭工作室的门,顺着浅绿色走廊迎接窗外投射进来的余晖,时间走得很快,恐怕春天真的可能会在明天到来。 她手臂搭一件驼色大衣,来到底楼看到门口停辆黑色的保时捷,明铮倚靠在车旁,见到她下来,随手把烟丢在旁边垃圾桶内。 “自己给自己打工还找罪受?” 傅染觉得外面有些冷,便把大衣穿上,“不赚钱我会饿死的。” 明铮浅笑,嘴角勾起一道弧度,“我有的是钱,至少能保证你衣食无忧。” 同样的话勾起心里暗藏的记忆,她记得之前明成佑也跟她说过,口气相较明铮越发霸道而高高在上,他就是那样的人,高傲不懂收敛,但彼时的他活的相当自在。 “小染?” 明铮喊她。 傅染回神,“我得回家了。” “一起吃个饭吧。” 傅染想推辞,但明铮已把她塞进副驾驶座,她边系安全带边瞅了眼四侧,“不会有记者吧,要是被拍到我们在一起的画面又得小题大做。” “这段风波早过去了,还能天天盯着我们不吃饭么?” “也是。”傅染心不在焉,明铮打开音响,一首曲调接近哀伤的《thewell》流淌在不大的空间内,她陆陆续续能从新闻听到关于明成佑的消息,总之,他是诸事不顺。 刚取消婚约的头几天傅染也不好受,各类报纸将她说的要多不堪就有多不堪,甚至还有特别专栏专门请人撰写了一篇连载文,里头的女主角明眼人稍加留心自然能看出是以傅染为原型。 “想吃什么?” 明铮扭头见她不语,手掌在她脑后轻拍,“怎么总是走神,在想谁?” “随便吧,但我不想吃西餐。” 明铮带傅染去的是有名的川菜馆,夜风微凉,这种气候最适合吃辣。 傅染抬头看到红艳艳的招牌,川蜀人家四个大字足能吊起人的食欲,她跟着明铮来到大厅,嚯,生意还真火爆。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 开车的助理小心翼翼望了眼身后。 明成佑睡得正沉,眉峰却是紧锁,西装外套盖住两个肩膀,副驾驶座的女秘书伸出手推了推他,“三少?” 他惺忪睁眼。 “下车吃点东西吧。” 明成佑两根手指在眉宇间按动,抬头望向窗外,见路口有家馆子生意正好,“走,请你们去吃川菜。” 傅染吃口毛血旺,辣的直灌凉水。服务员将三人引至唯一的一张空桌前,明成佑让女秘书负责点餐,余光似乎瞥到抹熟悉的身影,他侧目,好巧不巧,傅染和明铮就在旁边。 傅染后知后觉,还没有发现。 明铮的视线透过站在一边等待点餐的服务员的身影同明成佑相触,二人冷眼望了眼,谁都未开口打招呼。 明铮没事人似的夹起一筷菜送到傅染碗里。 明成佑的目光也跟着他落向傅染。 她辣的浑身冒汗,手掌在嘴边不住扇动,偏偏又好这口,明铮笑意渐染眸底,抽出纸巾替她擦去嘴角的油渍。 傅染咀嚼的动作稍顿,神色尴尬地接过他手里纸巾,“我自己来。” 抬头瞬间,却感觉到对面有一道灼烫视线刺来,傅染猝不及防同明成佑相对,惊得一口辣子呛在喉间,弯腰剧烈咳嗽。 嘴里甚至鼻腔内都火热的滚烫,明铮忙端起她手边的白水递给她,“快喝一口。”高大身子随即站到傅染身后,手掌在她背部不住轻拍。 不少人听闻动静都望过来,傅染用手捂住脸,“我去趟洗手间。” 用冷水漱了口才缓解掉嘴里的麻辣,傅染走回正厅,恰好服务员在给旁边桌上菜。明成佑翘起一条腿,手里的铂金打火机一下下敲着桌面发出咚咚的响声,他视线毫不做掩饰盯向傅染,流露出一丝她难以捉摸的情感。 “没事吧?” 第48章 三少失势(3) 面对明铮的关切,傅染摇摇头,她坐回原位,明铮笑着指向她,“看呛得鼻子都红了。” 她伸手摸摸鼻尖,哪怕不抬头,都能感觉到明成佑的那把视线,仿佛恨不能在她身上狠狠穿出个洞。 明铮继续往她碗里夹菜,她却已没了兴致,如芒刺在背,味同嚼蜡。 明成佑清楚记得傅染走前说的话。 她说不是因为明铮,仅仅是她不爱他那么简单。 可这才没多久他们却出双入对,人前秀起恩爱,心底那一抹痛楚,排山倒海淹没他的自欺欺人。 傅染最终难以入味,她放下手里筷子,“我吃好了。” “真的?”明铮眼里探寻,“你没吃多少。” “我下午在工作室吃了个汉堡。” 明铮手里的筷子在满桌的菜之间穿梭,“那你等会,我还饿着肚子。” “三少,劳碌奔波一天快吃吧,你午饭都没能好好吃上口。”贴心的女秘书给他夹菜,明成佑要了瓶酒。 傅染如坐针毡,总算等到明铮吃完。 他招手示意埋单。 服务员拿起桌上的账单,“一共488。” “还有旁边那桌。”明铮掏出钱夹。 服务员走过去看菜单,傅染看到他跟明成佑他们说了句话,明成佑随即抬头望了眼她和明铮,目光冰冷。蹙起的眉尖能见隐约伤痕。 她忙别开眼。 服务员回到桌前,“他们说不用您请,自己会付钱。” “你告诉他,”明铮用手指指明成佑,“我帮他省掉的这些钱能够他拉关系时给人多敬几杯酒。” 服务员尴尬地杵在原地。 明铮说话很大声,连坐在明成佑对面的助理和秘书都抬首小心翼翼望了眼男人的神色。 明成佑充耳不闻,只抿了口酒。 傅染目露难以置信,有些吃惊地望向明铮,服务员不得已转身。 “等等,”傅染喊住他,“不用了,把我们的结了吧。” 不等局面再继续,她已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快步朝外走去。 明铮付完钱离开,看到傅染站在门口,二人没在公共场所争吵,坐进副驾驶座扣好安全带,傅染才沉闷开口,“为什么你非要这样?” “我怎么了?” “上次在墓园也是,难道公司真的缺那辆车吗?你让律师当着众人的面给他难堪,该属于你的和不该属于你的你全部都得到了,你还想要什么?” “什么叫我不该得到的东西?”明铮向来平静无波的眸子也涌起暗潮,“凭什么都认为那是他应得的?” “但至少,你不该再践踏他的尊严!” “小染,我不会给他东山再起的机会,不会再给他们母子骑到我头上的机会,你不会懂得。” “你现在是堑堃的董事,他是你亲弟弟,再说他自立公司和你并没有冲突。”傅染不想看到明铮的赶尽杀绝。 “小染,有些事我不妨和你说破,就算他不把堑堃留给我,今日的董事也依然会是我,相同的结果不过是两条路不一样罢了,但他若真的有心,我何必跟罗闻樱订婚,我做的努力到头来却是白费,你知不知道,拱手相让比靠自己得到更让我难以接受,因为那意味着我当时是白白失去你。” 傅染极少看到明铮情绪外泄的样子,听完他的这席话她并没有吃惊,“你不是白白失去我,你得到了罗闻樱。” 明铮侧首,似笑非笑,“你有意气死我?” “哥哥,路是我们自己选的,没人拿刀架住我们的脖子。” “小染,你比我要更理智。” 傅染没有说破,她跟明铮是再没可能的,既然明铮也从未戳破那层朦胧的关系,她又何必去自揭伤疤。 明铮心里却有另外的盘算,现在他地基不稳,解除订婚的事需要往后缓缓。 由于傅染的车还留在工作室,明铮把她送回目的地,傅染见时间还早,便让明铮先回去,她要去找宋织和秦暮暮。 吵了几句嘴巴干得紧,傅染约好两人在步行街见面,她开车往那地儿赶去,眼见一辆车从后面超来,同她并驾齐驱。 傅染不喜欢开斗气车,她把车尽量贴在旁边,却见对方索性越线挤过来。 她定睛看了眼,才发现驾驶座上的男人分外面熟,可不就是明成佑? 傅染想避开,经过一个路口后,男人的车始终紧挨她,又不让她超车,耗到最后,索性打了个方向盘,傅染吓得忙踩住油门,明成佑一个甩尾,车子调转方向,两辆车差点脑袋跟脑袋撞到一起去。 傅染惊魂未定,拍拍胸口,难以疏散心里的恐惧。 他疯了,肯定疯了。 明成佑好整以暇坐在车内一瞬不瞬盯向她,他冲傅染招手,示意她下车。 她记得在川菜馆他一个人应该喝了一瓶酒,她除非脑子也不清醒才会下去。 她用力按响车喇叭。 倒是没见他把车让开,他却是推开车门,脚步有些不稳的向她走来。 傅染惊觉不对劲,急忙按了中控锁,车门全部锁死。 明成佑身形摇摇晃晃来到她车旁,两只手也不顾疼使劲地拍起车窗。“下来,你给我下来。” “走开!”傅染也高声。 “砰砰砰——” 直恨不得把她的车窗给敲碎。 傅染没法子,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她想倒车离开,却不想明成佑竟双手抱住反光镜大有殊死一搏的英雄气概,傅染未防万一,赶紧熄火,“明成佑,你够了吧?” “你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傅染把车窗打开一条隙缝,有了前车之鉴她还敢同情心泛滥么?明成佑这人耍诈那是当饭吃的,“有话隔着窗说。” “我跟你说……”他两手扳住车窗,俊脸凑过去,忽然用力摇晃,傅染惊骇,“住手!” 再摇车窗就掉下来了! “给我下来,你下不下来?信不信我把你的车给掀了?”明成佑说完,又是一连串摇晃动作。 傅染从包里掏出手机,她打开锁,“别摇了。” 她不信他还能在大马路上吃掉她? 人还未钻出驾驶座,就被明成佑拽住胳膊把她往外拖,傅染脚跟轻崴,索性很快调整,明成佑本来自身走的不稳,拖了她越发不成器,最后竟一屁股坐倒在路牙石上。 傅染站在他身后,见他两腿伸直,裤腿沾了灰也未知觉,她心里又是紧揪似的难受,明成佑何时落魄成这样过? 他双手撑在身后,手臂拉得直直,左手无名指戴着他们的那枚订婚戒指。 “你想和我说什么?” 他拍拍身旁,“坐。” 傅染不动。 明成佑嘴角轻挽,“嫌脏?” “装醉很好玩是吧?” “傅染,你好受了吧?有人锦衣玉食供着你,一条船沉了还能搭上另一条。你不是说不会找明铮吗?还是你怕没有这个理由,我不会让你走?”他扬起下颔,依旧是那张俊逸非凡的脸,迎安市首屈一指的美男称呼,可真当之无愧,“你傻不傻,你要想走难道我能硬留得住你吗?” “你酒喝多了。” “是啊是啊,”他点头,“就是喝多了怎么样?” 傅染拿他没办法,“是不是由我提出解除婚约,你才这样耿耿于怀?” 明成佑强撑起身,手掌轻拍几下,眼里陌生的疏离感令傅染惊怔,他陡然大笑出口,线条僵硬的侧脸落入傅染眼中,竟是无限惆怅。 “为什么我就是不死心?” 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傅染喟然低叹,“我打电话让王叔送你回去。” “你要回去吗?来,我送你。”明成佑上前扣住傅染的手腕,她情绪激动地甩开,“疯子,我自己会回去。” “还是我送你吧!”明成佑再度去抓傅染的手,她惊叫退开,上次的事仍记忆犹新,“别碰我。” 才退两步,明成佑已大步来到她跟前。 傅染想回到车内,但男人却挡着不肯让道,她彷徨恐惧,扬起手机吓他,“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你报啊,”明成佑两眼赤红,“我告儿你,警察局是我家开的,看看小爷怕不怕你!” 话语方落定,人便扑了出去。 傅染拔腿往后跑,却被明成佑一把按住压在了桥墩上,她赶忙按键,“快松手,不然我真的报警。” 明成佑两手搂住傅染的腰,脸埋入她颈间,突如其来的凉意顺领口灌入,手机另一头接通,“喂,您好,这里是……” 傅染用力推了下,见他仍然不动。 “您好,我要报警,这儿有人酒后驾驶。” 直到警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傅染才惊觉,她玩大了。 明成佑维持先前的姿势不动,呼吸沉稳,倒像是熟睡的样子。 一名年轻交警望了眼,这儿仿佛只有他们二人,他神色疑虑,“请问……” 傅染戳戳身后的明成佑,“他,他酒驾。” 另一名交警见情况不对,“居然醉酒深夜耍流氓?” “不是不是……”傅染摆手,“没有耍流氓。” “你们什么关系?”交警上前扳住明成佑的肩膀将他从傅染身上拉开,年轻男子显然没认出他来。 傅染急忙解释,“我们是朋友。” “男友朋友?” “不是,普通……” “她是我老婆。”明成佑插嘴道。 “我不是!” 交警拿眼斜向傅染,“报警电话是你打的吧?” 傅染老实点头,“是。” 另一名交警拿来测试酒驾的仪器放到明成佑嘴边,“含住,用力吹气。” 他抿紧嘴唇不配合,傅染有些懵,看这架势像是来真的,但明成佑不是狂妄地说警察局是他家开的吗?尽管落魄但也不至于真的被查吧? “含住,用力吹气。”交警不耐重复。 明成佑十分不情愿地指了指旁边的傅染,说话刻意表现出大舌头,“这活……这活都我老婆晚上做,你让她吹。” 傅染瞠目结舌,两个年轻的交警面面相觑,脸部泛出可疑的潮红。 其中一人把仪器收回去,“这酒味闻都闻得出来,肯定是醉酒驾驶,走,带回去处理。” 傅染见真闹出事,她忙拦在跟前,“不好意思我是开玩笑的,我不报警了。” “你当警察局是你家开的?他这样肯定有问题,待会我们回去还要调取路面监控看是不是真的在醉酒状态下驾驶,走吧。” 两人拉着明成佑上警车。 傅染情急地跟去,“那你们会怎样处理?” “一旦属实,吊销驾驶证,还要拘留和罚款。” 拘留? 明成佑倒也乖,可能真的是酒喝多了,竟然跟着上了车。 傅染不假思索拉开车门挤进去,就这样作茧自缚跟去了交警大队。 两人耷拉脑袋出来,时针已扫向凌晨。 第49章 三少失势(4) 傅染在前面焦急地走,明成佑经过方才一闹也彻底醒酒,慢慢在后面跟着。 全身翻遍除了手机没找到一毛钱,傅染杵在路口,待明成佑走近后没好气开口,“有钱吗?” 他翻翻口袋,身无分文。 这么晚她也拉不下脸喊谁过来接。 “不说你都能搞定吗?我只不过打个电话吓唬你还差点真的被扔进局子。” 她继续往前走,却迟迟没等到跟来的脚步声,傅染惊疑望向身后,只见明成佑站在十步之外,落寞寂寥的夜色染得男子双肩微微颤抖,他目光锁定傅染,一道长长的影子直拉到她脚边,“傅染,我说的是之前的明三少。” 只一句话,她便泄了气。 “走吧,我们停车的地方离这有几公里。”傅染到底心有不忍,途径一个卖烤红薯的小摊,明成佑站定后不肯走。 “要来一个吗?卖完我就收摊了。” 傅染走回明成佑身旁,“你有钱吗?” 他摇头。 傅染再掏一遍口袋,“我也没有。” 摊主眼见这两人都没钱,仅有的兴致也全无了。 明成佑却依旧杵着不走,“还记得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吗?” 他喊她小气鬼,因为在他权利登天最鼎盛的时候,她送他的礼物是半个烤红薯。 傅染拉起明成佑的手往前走,他紧紧回握住,直到把她的手捏出红痕。 “明成佑,”傅染嗓音微颤,无以名状的悲伤沁入心间,“为什么你有时候会像个孩子呢?” 身后的男人没有答话,一前一后两道影子亲昵地偎在一起,但影子终只是影子而已,成就不了现实的碰触。 宋织的电话一早催过来,傅染发个短信说临时有事去不了。 午夜过后,清冷的街头,连车驶过的声音都不再听到,皮鞋踩着冷硬地面发出交错而有序的咯噔声,远远能看到车头相对的两辆车。 “我让王叔过来接你吧。” “用不着。” “可你的驾照……” 傅染走到明成佑车旁,吃惊地见到他的车门没锁,她拉开门探进去,只见里头被翻得凌乱无比,别说是钱包,就连纸巾盒乃至能拆的东西都拆没了,真皮坐椅被利器划得体无完肤,遭贼了。 “你怎么不知道锁?” 明成佑无所谓地摊开手掌,“你报警报那么急,我好像看到你也没锁。” “是么?”傅染完全记不清有没有按那一下。 她着急跑到自己的车前,可不是吗,车门还敞着条缝,毋庸置疑,遭到了跟明成佑相同的待遇。 她气得差点爆粗口。 傅染最终还是给王叔打了电话。 两人靠在桥边等待,傅染再不敢把明成佑一个人丢在半路。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走一步算一步吧。”明成佑抬起头,目光如炬望向半空。 “其实,你爸那么多关系应该还在,即使堑堃留给明铮,但毕竟……” 明成佑冷冷打断她的话,“如果你说的是事实,我爸既决定把公司留给堑堃,我还要他的关系做什么?” “你何必?” “我的事你不是不会再管吗?”他居高临下望向暗夜内傅染那张忽明忽暗的脸,语气内充满希翼的探寻。 她两脚脚踝前后站立,眼睛望向相对的两辆车,“明成佑,我觉得我们相对陌路最好。” 王叔接到明成佑时,偌大的桥边只有他一抹清冷背影,他背对马路站着,两手撑在冰冷的栏杆上,也不知在看什么,待到走近王叔才发现明成佑的眼里竟是毫无焦距,一片空洞和荒凉。 “三少?” 他扭过脸,唇线抿的很紧,王叔不安地再度开口,“三少,夫人还在家等您。” “相对陌路。”他丢下四个字,这才迈步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依云首府内,老远能看到灯火通明,李韵苓站在门口,围着一条枫叶红披肩,旁边的萧管家精神不好,挨着门随时有睡着的意思。 明成佑进入客厅,李韵苓让王叔和萧管家先去休息,她眼见明成佑大步往楼梯口去,“成佑。” “嗯。” “我听王叔说电话是傅染打的,你为什么还跟她在一起?” 明成佑步子只是停了下,他没有回答李韵苓的话,走上去不过几个台阶,李韵苓追到楼梯口,“还是非要眼睁睁看到他们联手害死你你才能不抱希望,成佑,我怎么从来没发现你这么放不下!” “是,我是放不下!”明成佑抄起挂在腕间的外套用力掷到地上,“所以你们谁都别管我!” “你——” 急促脚步声后,二楼传来剧烈的甩门声。 有那么一点点希望,哪怕它会顺着指缝一点点流走,但能抓住的时候他不想主动松开,明成佑从来也没发现自己是个放不下的人,从何时开始的,他全部记不清。 明铮有不少活动会介绍给傅染的工作室,她也不客气,早些攒够200万早些还他。 倒也是靠了他,最近工作室生意络绎不绝,甚至有些公司不知哪里打听来的小道消息,为巴结堑堃,居然不惜把几十万的单子送给傅染。 她和明铮的关系不近,也不远,依旧维持在原点。 每次活动傅染都会亲自到场,教课的老师也乐得帮忙,因为薪酬要远远高于在舞蹈室。 这次出席晚宴的都是商界大亨,随便拉一个出来那身价绝对能吓死人,傅染更加不敢怠慢,手里海报卷成圆形,她一遍遍检查舞台灯光及效果。 明成佑把手里的邀请函递给门口侍应,对方瞅了眼上面的名字再看看明成佑,“这?” “怎么,有问题?” 侍应最终把邀请函递回明成佑手里,“您请进。” 男人进去后随手将那张红色的硬纸丢进一旁垃圾桶内,真是笑话,平日里这种东西送来他都不屑去拿,这会却要托人出了高价才能得到,世态炎凉,当真在他身上诠释的如此清晰。 所有人都认定明成佑这条蛟龙已搁浅,再掀不起什么惊涛骇浪。 傅染在更衣室检查完演出用的服装,出门左转是一条横向走廊,她走到尽头,来不及转弯就听到一阵男音携了个熟悉的称谓蹿入她耳内。 “三少,不是我不帮忙,确实我们公司没有这个打算。” “李总,新能源开发案你之前一直有兴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还说这是个新兴项目很有挑战性。” 傅染小心翼翼探出脑袋,看到洗手间门口站着的明成佑。 李总面有难色,他在大厅尽量避开明成佑,没想到对方还是无孔不入,“那时堑堃还是明老将军……间接的说,是你当家做主,这项目又是你提出来的,再加上前景有望我当然肯合作。” “现在还是一样,我有自己的公司。”明成佑语气不卑不亢。 “到底是不一样了,放眼整个迎安市谁还有堑堃的实力?三少你也别为难我,我要是选择冒这个险那必定会连累我整批部门,哎,对不起了……” 耳旁的说话声骤然消失,傅染听到啪嗒啪嗒的动静,她再度探出头,那名李总已不知去向,明成佑单腿屈起,甩着手里的打火机,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扭头,同傅染望出去的视线正好对上。 明成佑抿紧唇线,一语不发。 傅染在他的注视下不得不挺直脊梁走出去。 男人的目光定在她身上,傅染抬头见到明成佑旁边的洗手间标记,也是,现在所有人都唯恐避他不及,唯一能谈的地方只有这了。 傅染装作若无其事想从明成佑身边经过,被他的视线钉子一样钉住,她浑身不自在,明成佑掏出烟盒,取出香烟点上。 鼻翼间熟悉的烟味萦绕,这种味道傅染不陌生,它是属于明成佑的。 男人用力抿一口,无数个烟圈从薄削的嘴唇飘溢,透过其中能看到他那张性感寡淡的俊脸。 “先生,您好,”经过的侍应生停在明成佑跟前,“这是私人会所,禁止吸烟。” 他把手伸向明成佑。 明成佑挑眉睇了眼旁边,偌大的洗手间标示连瞎子都能看得见。 傅染放慢脚步,侍应生年轻而冷漠的脸显出几分势利,明成佑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不知不觉得罪的人也多。 依照他先前的脾性,他可能会一拳挥出去。 但傅染却见他毫不在意耸肩,把剩下的半根烟交给侍应生。 明成佑眉峰紧锁,唇角尽管扬笑,但隐藏的怒意几乎湮没那双黑眸,傅染也有种说不清的无力感,她大步背身离开,再次证明她当时的选择才是最准确的。 她看不得明成佑的姿态在她眼里一点点毁去,况且她还亲眼见证过这个男人最得意自在的时候,明云峰把他捧得天一般高,但把他摔下来时,并没有给他一刻适应的时间。 傅染几乎落荒而逃。 她站在大厅后台,眼睛盯着台上,但却兀自走神。 明铮应酬完悄无声息挨近傅染,“用不着事事亲力亲为。” 她吓了一大跳,稳定心绪方回神,“拿人钱财自然要认真努力,这样才有回头生意。” 明铮递给她杯酒,“走,带你去玩玩。” “玩什么?” “跳舞。” 傅染直皱眉,“我不去。” “不去也得去,我们多久没一起跳舞了?”明铮不顾她的意愿,几乎把傅染拖在手里。 三层电梯门敞开,好像每个私人会所都有个独立舞厅,傅染跟在明铮身旁,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整片落地窗,巨大的海蓝色,唯独有个可惜,若这舞厅是在顶层的话,定将能俯瞰到整座迎安市奢华而绚烂的夜景。 “大少。” “大少。”围在里头打牌的人站起身打招呼。 况子嘴里叼着根烟,微微倾斜出嘴角的姿势能看到他吞云吐雾的模样,他放掉手里的牌,“大少也有兴致来这儿。” “好好的舞厅被你们糟践成什么样子。”明铮自然地牵起傅染的手,她却也自然地拨开。 他不怒而笑,径自来到沙发前。 况子招呼另外几桌人过来,“就咱这舞姿有什么好出来现得,玩也是瞎玩。” 主要是最爱跳舞的那一个掉队后这些爱玩的也都散了,本就是吹嘘遛马没几个擅长的,如今不用巴结更好。 “我今儿倒是有兴趣,找几个比划比划怎么样?” “呦,大少原来是深藏不露。” 第50章 三少失势(5) “以前都怎么玩?输钱?女人?”明铮翘起左腿,同彼时三少的样子并无不同。 况子暧昧地笑道,“女人?怎么敢。” 无论明铮家里那个还是现在身边的傅染都没人惹得起。 “让顾烨丞跟您比划比划?他跳舞不错,之前三少差点栽他手里。”况子说完朝另一边招手,傅染注意到靠窗的吧台前坐着名男子,听到说话声,被唤作顾烨丞的男子朝他们方向举杯。 是她上次的舞伴。 “好啊,”明铮爽快答应,“许多年不跳了,想找个棋逢对手的,要是成佑在可就热闹了。” 他目光含笑望向况子。 况子立马心领神会,“三少今儿也来了,我方才在大厅还看到,要不我去喊他?” “可别勉强。” 况子掐灭烟起身。 傅染看到他走出去的身影,欲阻止的声音冲到喉咙口最终没有发出来,一种悲凉夹杂鄙夷和厌恶在心头猝然滋生。 没过多久,况子跟明成佑一前一后走进舞厅,“大家快鼓掌,有请三少。” 傅染埋下脑袋,听着恶意的掌声震耳欲聋,她余光睇向明铮,只见他气定神闲保持嘴边的优雅笑意,明明是他挑起的事偏能置身事外。 况子回到人群中央,旁边的女伴也仍然是上次那张面孔。 明成佑随意挑个位子入座。 “说吧,想玩什么?”他一把视线越过诸人直落到明铮身上。 “我们两兄弟讲话不用这样。”明铮虽然嘴角噙起笑,但傅染看的出来,两人的神色都未好看到哪里去。 明成佑身子陷入沙发,自有一种慵懒气息,他目光与明铮相触,倒有几分巅峰对决的凛冽。 “我看还是老规矩,一支舞一百万愿赌服输,”况子拿起酒杯轻敲茶几,“三少,你舞姿超群说不定今晚能赢不少钱,几个月开销都能省出来。” 明成佑循声抬眸,他眼角软下来,说这话的人是他发小,更是打小穿一条裤子长大,年轻时说老婆都能分享的况子。 况子注意到他的眼神,轻咳几声后询问明铮的意见,“大少,您看怎样?” 在一旁喝酒的顾烨丞执杯走来,“我也凑个热闹,三少,咱俩认识这么久我还没尽兴跟你比试过,这次我可要使出浑身解数了。” 说到底的意思,谁还听不出来? 明成佑置若罔闻,根本看不进其他人。 明铮拿烟的右手轻托起下颔,似乎想看清楚对面这个同父异母的男人身上哪怕一丝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悲愤,但显然,他也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 “怎么比?” “双人舞吧,一看自身实力二看舞伴配合。”况子的女伴提议。 “好。” “好。” 两人异口同声。 明铮深吸口烟,偌大的舞厅演化成残酷的竞技场,彼此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他们一方是凶猛的虎狼,一方是懂得蛰伏寻找机会的猎豹,明铮笑了笑,掐灭手里香烟,“100万的赌注压根没刺激,”他伸出食指指向明成佑,“我赌你手里剩下的5%堑堃股权,怎么样?” 傅染讶异,下意识看了眼明成佑。 “你用什么赌注来换我这么珍贵的东西?”明成佑好看的桃花眼浅眯。 “想在迎安市再立足不容易吧?”明铮笑容笃定,“我给你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你新公司创立后大大小小碰壁次数不少,再说了,那5%股权于你来说算得了珍贵吗?”恐怕是弃之可惜而已。 明云峰的遗嘱,5%同60%相比,对明成佑来说是个最大的笑话。 傅染打算置身事外,这是他们明家的家事。 没成想明成佑却一指手把全场目光带向她,“我要傅染。” 明铮蹙眉,“你这摆明让我拱手相让。” “你看过傅染跳舞?” “你问问她,当初接触的第一支舞还是我手把手教的。” 众人面面相觑,也庆幸没卷进去,看来明铮也是个不好对付的主。 明成佑依旧喜怒不形于色,他进来后这么久这才正眼望向傅染,“傅染,怎么样?” “我不想参与。”傅染答得干脆。 “我们商量下。”明铮起身拉起傅染的手腕,把她往更衣室方向带。 傅染站在更衣室的门外,像上次一样,说不清的心情,他们变相把赌注压在她一个人身上,也不问问她能不能承受得起。 “你如果帮明成佑赢了这场舞,他会对你千恩万谢。” “可你更想拿到堑堃5%的股权吧?” 明铮修长的身子倚靠在窗前,“我们不谈利益,帮他或者帮我,由你选好吗?” “我有的选吗?”傅染眺望窗外夜景,暮色如绸,“他既然选我,我若不同意这游戏势必玩不下去,现在是看你的立场,你想不想?” 傅染不等明铮回答,率先离开。 明铮回到舞厅后坐定在明成佑对面,“小染,你同意吗?” 傅染不答话。 “她没得选。”明成佑说道。 “你不怕我和小染事先商量好,她会故意出错?” “那我也认。”明成佑几乎不假思索。 “好,”明铮点头,“既然这样,我也不能太吃亏,至少得选个舞伴不能比小染差。” “您看我怎么样?”况子的女伴开口。 明铮望一眼,满意地点头,“好。” 傅染生怕出现和上次一样的错误,她特意去旁边打个电话,让工作室老师将她带过来的舞鞋送到三楼。 明铮跳舞的时候傅染见过,毋庸置疑,再加上女伴专业的舞姿,气氛一度high至极点,傅染换好衣服站在明成佑旁边,指尖动作泄露出她的紧张,明成佑却自在闲适,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别紧张,输了就输了。” “你知道5%股权意味什么吗?” 明铮是生意人岂能不懂,他用一个退步,一个虚有的形式就让明成佑压上了全部家底,傅染真怀疑明成佑的脑子是不是烧坏了? “知道啊,意味着很多钱。” “知道你还赌?”傅染眼里根本瞧不见舞池内的人影,“难道你有对策?反正是口头说说,你想赖账?” 明成佑表现出很明显的不屑,傅染哑口无言,看来她被狠狠鄙视了。 她只是想不通明成佑这样做的原因,难道他穷途末路才想拼一拼? 曲终人散,如洪水般掌声瞬时淹没傅染心绪,她看到明铮的女伴挽住他款款而来,“献丑了。” 明成佑击掌,“不愧是专业的舞者。” 相较傅染,他一如既往地轻松。 前奏如行云流水般淌出,明成佑目光如炬,在傅染紧张到全身绷紧时,他趁着音乐凑到她耳边邪魅启音,“你的礼服不适合你,显得胸小。” 她一个怒瞪,“闭嘴。” 他果然依言把嘴巴闭起来,明铮的女伴坐回况子身旁,神情专注望向舞池。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起舞时,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脚步,却是举手投足,皆成风情,摆胯旋转,不拖泥带水的手部及肩部动作,他走入舞池前脱掉了身上的手工西服,现仅着一件白色衬衣。领口两颗钻扣打开,左手腕的袖口挽至肘部,傅染裙摆扬起的流苏与之激烈碰撞,她突然便不再紧张,跳舞也需要灵感,她难道一回想放纵,想沉迷于这醉生梦死中。 这般配合,天衣无缝。 仿佛他就是为她而生,她就是因他而来。 傅染即兴一个高难度的旋转,她掌控力极强,从来没有发挥出像今天这样的状态,明成佑眼见她脚步猛地崴了下,他手臂横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 他们勉勉强强收场。 强强对决,容不得半点马虎更别说是疏忽。 第51章 三少失势(6) 傅染强撑疼痛站直身,她难以置信地望向脚上舞鞋,这回没有旁人的刻意松手,她自认不会犯低级错误,可方才那一下又作何解释? 明成佑紧搂住她腰的手掌松开。 傅染喟然,“对不起。” “你没事就好。” 明铮带头鼓掌,紧接着掌声连成一片。 明成佑也干脆,“我们输了,你明天让律师来依云首府,堑堃那5%的股权我给你。” 傅染尽管有准备但还是惊讶,“你们玩真的?” 明铮笑着把她带到身边,“愿赌服输没听过么?我要输了我也认。” “三少,”况子又来招呼,“还继续玩吗?100万一场你不吃亏。” 明成佑走过去捞起放在沙发上的西服,“不了,我还有事要忙。” “也对,再输下去不会赊账吧?” 不知道谁冒出来这么句。 傅染不想在这个地方呆下去,她跑回更衣室,出来时手里提着自己的舞鞋,她转了圈没有看到明铮和明成佑的身影,走出舞厅口遇上了给她送鞋子的那名老师。 “待会我跟车回工作室放东西,鞋子我帮你带回去吧。” 傅染不疑有他,随手递去。 她匆忙进入电梯。 女老师提起鞋子,望了眼右脚的鞋跟,她确定傅染走远后,随手将鞋子丢进垃圾桶内,第二天最多说一声对不起,忘记拿了。 傅染来到底楼,远远看到明成佑和明铮站在会所的入场口。 明铮眉宇间皆是意气风发,难得的笑意盎然,“我提醒过你,但你却偏要赌,小染怎么可能真心实意帮你?你这一局是不是输的太可惜了?” 明成佑表情没有丝毫的波澜,“她至少真的在帮我。” “所以会在最后那一下失误?” “你想说什么?”明成佑隐约有所察觉,但心底的怀疑仍不足以动摇他。 明铮并未说透,“我也不想赶尽杀绝,我期待你的公司能够独挡一面的那天。” 傅染放慢脚步走过去,明成佑听到动静,望了眼缓缓走来的傅染,一眼中竟是复杂无比,深邃的黑色令人无处遁逃。 他起身离开。 “你们说什么呢?”她站到明铮右手边。 “我送你回去吧。” 傅染盯着明成佑疾驰出去的车尾,“我又做了件令自己两难的事。” “清者自清,我知道你不会为了帮我而故意失误,这只是个游戏,小染,别放在心上。”明铮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一双眸子遥如晨星,他得到了他想要的,把李韵苓和明成佑彻底逐出堑堃! 明成佑并没有开车回家,他漫无目的兜了一圈后竟不自觉地来到傅家门口,他把车停在隐蔽的树荫下,没多久,果然看到明铮送傅染回来。 两人坐在驾驶室内,傅染眼睛盯向不住扇动的雨刮器,雨下得并不大,但两边的窗户已然朦胧视线,车内的暖气恰到好处,令人贪恋。 “我回去了。”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她看得出来明铮今晚心情好,其实不用眼睛看,瞎子都能知道。 “不了,我爸妈都在家,省得他们又要盘问。”她私心的,不想让明铮再闯入她的世界。 “好吧,”明铮手指轻敲方向盘,“我送你到门口。” “不用了,外面下雨省得淋一身,”傅染推开车门,她斟酌片刻,还是坐回副驾驶座,满面认真且真挚说道,“有件事我必须和你说清楚,我的那一下失误并非我故意。” 明铮好笑地点头,“我知道。” 她抿紧菱唇,还想再反复重申,只是话到嘴边又觉多余,她解释的对象似乎不该是明铮。 算了。 傅染推开门下车,“回去吧,晚安。” 路面有一层湿漉漉的雨雾,傅家门口的景观灯照耀得雨丝淅沥,明明是小雨,却显得一下下很急。 她听到后面甩上车门的声音,才转身,却撞入一具结实的胸膛。 “你?” 后面的话被吞咽回去,傅染震惊地瞪大双眼,明铮捧住她脸的手改握住傅染的腰,将她更用力往怀里带,他的吻充满渴求及欲望,这第一次的亲昵迟到了有多少年? 他们相拥热吻的场面,从明成佑的角度望去,能看得一清二楚。 傅染呆楞住没来得及推开。 明成佑手里的烟烫到手指,他却拿起烟头在掌心掐灭。 刺入骨肉的疼痛犹不及他眼里看到的分毫,倔强如她,明知道明铮有未婚妻也要飞蛾扑火,这难道是她嘴里的爱吗? 李韵苓说他看不清,连王叔都说傅染才是向着明铮的那个人。 他却觉得,能跟她同舞一曲什么都够了。 他相信傅染的秉性,却忽略掉谁都会为爱疯狂,就像他一样。 明铮轻咬傅染的嘴角,意犹未尽退开身,“小染,谢谢你。” 明成佑开着车窗,风势将明铮的话送入他耳中,现实残酷如斯,谢谢你三个字足以给他最致命的一击。 他不是不知道明铮在处处打压他,手里的股权一旦紧攥住不放,明铮势必不罢休,他唯有丢车保帅才能卸掉明铮对他的戒心。 他的拱手相让却是借了傅染的手,也算是成全她所谓的爱。 刺入肺腑的深恨,像被人剖开心脏,将他一颗血淋淋的心直接取走,没有麻药的缓解,疼的他今后午夜梦回时都会捧着心口。 他还有心吗? 明成佑靠着椅背冷笑,他冷眼旁观他们的亲密,却只能独自留在角落舔舐伤口。 握紧方向盘的手背随时有青筋绷裂的可能,他发动引擎,黑色的车子绝尘而去。 傅染推开明铮的胸膛,“哥哥,别这样。” 她听到汽车轰鸣声,抬头待要细看时,早已不见车的踪影。 明成佑从酒吧出来,喝得烂醉如泥,他被吊销了驾驶证却依然在各大街头横串,他打开车门坐进去,醉的趴在方向盘上起不来。 尤应蕊下班经过酒吧门口,走过明成佑车边下意识停顿,看清楚了里头的男人。 “三少?” 车门没锁,她手在他肩部轻摇晃,“你怎么在这?” 明成佑毫不客气甩掉她的手,“走开。” “你这样还怎么回去?”尤应蕊看天色已晚,她站在路边好不容易拦到辆的士,又费劲把明成佑搀扶起身。 他们紧挨在后车座内,明成佑烂醉如泥,尤应蕊把他的脑袋搁到自己肩上,“其实不该这样的,现在的你让我心疼。” 司机笑着搭话,“是你男朋友吧?” “像吗?” “当然像。” 尤应蕊满足地轻笑出口,“我想,只要你肯的话我会跟着你,不为钱不为你的身份,至少不会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离开你,但你不屑有我……” “是吗?”半晌后,她听到男人唇瓣逸出模糊的两字。 尤应蕊低头,见他双目紧阖没有醒来的迹象,想来是她听错了。 “是。”即便这样,她还是重复道。 算是成全她心里除了范娴谁都不知道的暗恋。 属于明成佑的传奇,在一支破碎的舞后,在那个清冷而寂寥的夜晚终结。 不止是傅染,整个迎安市的人自此后都没有再见到那位有着一流长相的明三少,仿佛也仅是一夜之间,一个大活人竟能凭空消失。 有人说,他自此沉迷,败光了明云峰留下来的钱后漂流至远方。 也有人说,他去了国外,是想远离这个是非伤心地。 更甚至有的人说,他死了…… 傅染的车停在依云首府外,死了?想到这种猜测,她心里一窒。不可能。 如今的依云首府空置着,见不到往昔那个跋扈而桀骜的三少身影。 她发动引擎离开,传言只是传言,而已。 一年后,两年后,恐怕人们已彻底忘了那个叫明成佑的三少。 距离明成佑离开有20个月了。 第52章 涅槃归来(1) 迎安市每天都有大事小事见报,在这接近两年的时间里,傅染工作室越办越好,年收入已经逾百万。 明铮和罗闻樱继傅染和明成佑后也解除了婚约。 声明是由罗家登报的,但许多圈内人知道内幕,都说是明铮一意孤行,让罗家握有主动权是给个面子而已。 那段时间,大篇幅报道都是有关傅染和明铮。 有照片拍到他们共度烛光晚宴,也有明铮深夜出入傅家,更有两人单独出海游玩的消息。 他们,一个是背弃了未婚夫,另一个是在达到目的后甩掉了未婚妻。 傅染暗自好笑,把他们扯到一块可真是登对。 但也只有她自己清楚,心里的那扇门关闭锁紧,谁都休想轻易踏进去。连往昔的哥哥都别想。 迷恋暧昧随着时间而沉淀,也随着时间而消磨,傅染面对明铮时,她对明铮的感情是自己亲眼见证一刻刻如何抽离掉的,如今,便能置身事外了。 有些人一次就爱对了。 有些人是一次爱不对的。 显然傅染和明铮都不属于第一种。 深秋,暖融融的阳光抚过田园风的窗帘散入屋内,傅染换好衣服走出房间,陈妈正从尤应蕊的屋内出来,傅染经过时瞅了眼里头,窗帘刚换过新的,被褥和枕头也是,屋内整洁干净,范娴并没有因为尤应蕊的不出现而荒废了这间屋子。 陈妈见她驻足,脸色有些尴尬,“大小姐。” “我妈呢?” “夫人在房间。” 她来到主卧门口,见范娴背对她正拆一个礼品盒,傅染推开门走进去,“妈?” 范娴惊得忙回头,“小,小染?” “在做什么呢?”她走近一看,见红木的床上摆着个盒子,绸带和包装纸剪了下来,傅染看到盒内是条披肩,很衬肤色,奢侈品的logo令人爱不释手,“这条披肩我见过,国内还没上市呢,妈你从哪买的?” “噢,是吗?”范娴推开盒子坐到床沿,“是……一个朋友寄来的,我又不懂这些。” “快试试。”傅染小心翼翼拿出披肩围到范娴身上,“嗯,真好看。” “是么?” “我本来也看中的这款想送您,不过看来有人比我有心哦,改天我去帮您买件大衣。” “不用,浪费钱。” 傅染两手撑在身后,无意间问起,“妈,尤应蕊好像很久没来了吧?” “嗯,有半年多了,”范娴语焉不详,“她跟我提过会出国,可能国外的机会多一点吧。” “噢。” “小染,上次相亲怎么样?” 傅染头疼地蹙眉,“妈,我有那么老吗非把我嫁出去。” “还有两三个月可就27了,有件事妈不得不提醒你,明铮尽管条件好但你们两个以前的关系……你跟他在一起会有闲话。”傅家毕竟也好面子。 “妈,我举手发誓行了吧,我跟他没什么。” “那最好,你宋阿姨又给你介绍个,这次真不错,家里书香门第,自己是哈佛毕业的高材生……” “妈!”傅染拿起抱枕遮住脸,“我要疯掉了。” 这就是她现在的生活状态。一个月最起码相亲两次。 宋织和秦暮暮也说,嫁吧嫁吧,女人迟早要回归家庭。 宋织同时又表示怀疑,“小染,经历过明三少那样的极品男,你眼里还能容得下凡物吗?” 傅染拿起点餐单敲宋织的头,“你都为人妻了说话还这个调调。” “我比不上你和暮暮,我这样的条件只能找个差不多的。” “吱吱,你过得不好吗?” “无所谓好和不好,”宋织随便点几个菜,“他一个月2000工资,带我出去吃饭开个和平电动车,什么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那都是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扯淡!”说罢,又睇了眼傅染,“不过也有人放着白不要的。” “平平淡淡才是福气,”傅染手里两根筷子相互敲打,“对你好才是真。” 吃过饭,正好宋织的老公下班经过,用那辆和平电动车把她给驮回去了。 秦暮暮开着她的别克新君悦也去约会。 傅染坐进车内,还是那辆红色奥迪,她伏在方向盘上左右张望,除了回家找不到别的去处。 “有染。” “有染。” 傅染拂开耳边的声音,她懒得开口,但对方不依不饶。 “别喊我尤染,我不是!” 她惊跳醒来,才发现竟睡在方向盘上,手脚麻木,那阵呼唤明明就在耳边,能这样喊她的人除了明成佑还能有谁? 傅染轻揉眼角,拿起矿泉水喝一口,看看时间不算早,还是回家睡觉吧。 迎安市沉寂已久的新闻界又砸入一颗巨型炸弹。 原先的世颂公司在与堑堃对抗了数年后濒临破产,这本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不久前世颂却突然迎来新东家,管理高层全部换了新鲜血液,更有雄厚的财力在其背后推波助澜,世颂也改名为mr。 如果单单是这样,倒也不值得舆论大篇幅关注,毕竟有实力的公司不少见,不说雨后春笋之势,至少也不可能有某家公司真正能永远做到独占鳌头。 但偏偏是这么家即将破产的公司,却迎来四大银行的青睐,更有华尔街神秘推手斥资,入主最高管理层担任首席执行官,自此,属于mr的神话就此拉开序幕。 mr上市当日,发行价仅为32美元的股票最后冲出145.9美元的收盘天价,股市一日内接近疯狂,先前大幅报道的堑堃也被淹没在此番风暴内,mr首席执行官更被新闻界奉为神一般的人物。 傅染看不懂关于股市的行情,傅颂庭握着手里的报纸心思却全在电视上,“我买的几支股票竟不如一匹蹿出来的黑马。” “爸,说不定对方蓄谋已久只待时机呢?要不然怎么可能短短时间内一手掌握了迎安市的命脉?” “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傅染轻笑,“爸,这话我喜欢。” 此次mr卷土重来,势如破竹,最受威胁的自然是堑堃。 放眼迎安市,也唯有这两家公司旗鼓相当。 明铮从专属电梯内大步走出,遇上有人打招呼他只是心不在焉地点下头,推开办公室门,看到罗闻樱和几名主管正埋头商议。 “到底怎么回事?”明铮绕过办公桌入座。 “是二期贷款出现问题,各部门都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先前跟人行那边合作的一直还可以。”罗闻樱标准的职业装,短发衬出脸部的干练及精神,她尽管长相不够惊艳,但独有的气质往人群中一站绝对不容忽视。她工作时同生活中的状态完全两样,曾经凶悍到能把男下属斥责的体无完肤。 “既然关系还可以,问题出在哪?说重点。”明铮十指交握撑于桌沿。 “卡在了人行的谢处那一关。” “知道卡怎么不想办法疏通?” 旁边的一位主管起身插嘴,“谢处是不久前调来的,据说油盐不进,我们送出去的礼被原样退回。” “关键是二期贷款卡住不放的话,后续工作很难进行,这一等最起码一年。”罗闻樱说出事情严重性。 “eve你想办法和谢处约个时间吃顿饭,套套话看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明铮烦躁地抽出支烟,示意其他人出去,“eve,你留一下。” “有话请说。”她以为明铮留她是公事。 男人撇开手里香烟,他高薪把罗闻樱挖过来不是因为心里愧疚,而是看中她过人的实力。 他起先对罗闻樱了解甚少,只看她在家极为安静的样子,找了猎头公司才知外面声名赫赫的的eve竟是天天躺在他枕边的女人。 他不惜重金聘用,这才得以看到完全不同的eve。 “你最近是不是瘦了?” 罗闻樱摸摸自己瘦削的下巴,“你是想给我加工资吗?” 明铮失笑,“对自己的工资不满意?” “谁还能跟钱过不去,”她拿起摆在旁边的文件夹,“我出去工作,对了,mr来者不善,有可能会做出针对堑堃的举动,你要当心。” 明铮闻言,心里好不容易压下的烦躁再度升涌,他点上香烟走到落地窗前。 阳光透过百叶窗跳跃至他肩头,他把窗子打开,从堑堃顶层遥望而出,整座迎安市的经济圈尽收眼底,他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的位子,除了放手一搏再无它法。 mr。 同样是顶层办公室。 女秘书端着两杯咖啡小心翼翼旋开门把,脑袋才探进去却又立马收回来。 她朝身后要进去送文件的人努努嘴,“待会进去,忙着呢。” “明白。”后头的人心领神会,暧昧地打出ok的手势。 窗明几净的办公室严整宽敞,阳光透过浅绿色玻璃被弱化成一道道旖旎之色,男人颈部枕向真皮坐椅,两腿闲适地交叠,办公桌上摆着林林总总的用品,他眼睛轻阖,却并不是在睡觉,交扣的双手放在腹部。其中一根食指在手背有节奏地轻点。 他正在开电话会议,偶尔遇到棘手的问题会蹙眉,一双白皙细嫩的手在他太阳穴轻按,见到他眉峰紧锁,便用食指将它一道道抚开。 男人抬起手在身后女子的手背轻拍。 他薄唇紧抿,也会说上几句话,但大多数是听别人汇报,女子低头望着他的脸,短短两年,在她指间一晃过去,她亲眼看着他一步步变成现在的模样。 所有人都羡慕她,因为他确实把她捧在手心里,要什么给什么。 会议完毕,她凑到男子耳边,“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会?” “你想家吗?” 她摇了摇头,“刚出国的时候以为会想,但其实还好,我在想我是不是冷血动物呢。” 男子笑着把她的手握入掌心,“我看像。” “给我爸妈准备的房子李秘书帮我看好了,我去看过也觉得不错。” “那就好,看中什么就买。” 她替他将办公室收拾干净,“要不你也给我安排个工作?” “养着你不好么?”男子伸手将她拉到身边,“赚钱是男人的事,女人顾着花钱就好。” “唉,”她叹息,“我怕我这样会乐不思蜀,越来越贪心。” “贪吧,谅你也贪不完。” 女子一把视线落到男人的脸上,他的长相,走到哪都是个焦点,都说女人是祸水其实男人也一样,“我真正想要什么你还不明白吗?” 第53章 涅槃归来(2) 她手指在他胸口轻点,“我要这里的东西。” 男子握紧她的手,缓缓睁开眼,他深邃不见底的黑眸内流露出复杂,侧脸的线条也显得僵硬,“我里面什么都没有,是空的,恐怕要让你失望。” 原也是一句玩笑话,她却没想到会试探出这样的结果。 男子眼见她脸色煞白,他松开手,“开了半天的会很累,我去休息会。” 办公室有隔断,打开一扇门便是卧房,里面东西齐全,更衣室洗手间应有尽有,女子在外坐了会,准备离开。 走出办公室,女秘书打了招呼,“尤小姐。” “他在里面休息,别让人进去打扰。” “好的。” 傅染每个月会抽出时间去两趟尤家,她从后备箱取出水果等,胡同口停着辆搬家公司的车,她不得不侧身才能挤进去,同时又由衷感叹,又有一家人能离开这个地方了。 她顺石子路进去,看到尤家楼梯口摆满乱七八糟的东西,沈素芬拖着个行李箱下来,“小染来了。” “妈,要搬家吗?” 沈素芬满脸笑意,用手整了整凌乱的头发,她把傅染拉到旁边,“蕊蕊在国外挣到了钱,给我们买好新房子说要让我们以后享福,房子还是精装修的,东西搬进去就能住人。” 傅染也跟着高兴,“那太好了,怪不得看到搬家公司的车在胡同口。” 尤招福拎着两包行李也往下赶。 “她人呢?没回来吗?”傅染没看到尤应蕊的身影。 “没有呢,还在国外,房子是托人弄好的,”沈素芬笑得合不拢嘴,“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住上大房子,蕊蕊说在15楼,想想都害怕……” 搬家公司的员工帮忙搬行李。傅染让开身,脚不小心踢到旁边的煤气罐,她看到很多旧家电摆在楼道,“妈,公寓都用管道煤气,你这东西带过去也没用,再说精装修房里头什么东西都有,你把实在有用的整理好就行,等搬完家,我带你们去买些新衣服。” 傅染跟着车来到小区内,看来尤应蕊真的在国外淘了金,110平米的户型,朝向又好,再加上精装修,没有2万一平米休想拿下。 她帮忙整理完,带着尤招福和沈素芬去吃饭,精装修房不少东西都是摆设,老两口不一定用得来,傅染又去趟商场,把该准备的全买齐了,这才开车送他们回去。 傅染从未见沈素芬这样开心过,尤招福也是喋喋不休,说这辈子有两个好女儿他值。 把他们送进门,傅染又教会他们如何使用按摩浴缸,还有些常用的电器也手把手教授,直到两人学会她这才离开。 走进车内,抬头看到15楼灯光明亮,依稀还有两道不停走动的身影,她浅笑展颜,心里一阵快慰。 回家途中想起还有几天是宋织的生日,傅染去精品店给她选了份礼物。 三天后,果然接到宋织邀请她参加生日的电话。 由于小两口子赚得少,又组成了小家庭,宋织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挥霍,说好在家里请傅染和秦暮暮吃饭。 三个相识十来年的朋友见面,话必然很多,一顿晚饭眼看吃到10点。 宋织给自己的老公取个外号叫和平男。 和平男很疼她,几乎什么活都不让宋织干,这不,吃完晚饭收拾、洗碗、切水果,他也一律包圆。 秦暮暮接到男朋友的电话,说在大光明影城等她,这y丢下碗直接重色轻友了。 傅染又坐了会,到11点才离开。 宋织把她送到路口,大冷的天傅染赶紧让她先回去。 宋织家门口就是停车场,傅染的车停在路灯下,就着灯光她看到左前轮的轮胎似有异样,走近细看才发现轮胎瘪的厉害,恐怕是扎到了什么东西。 她蹲下后拿出手机照明,果然看到一个铁钉。 傅染自认倒霉,所幸回去的路不算太远,再说不上高架应该没问题。 她发动车子,车速保持在40码。 傅染专注地望向前方,不敢有丝毫大意。 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陡然响起。 她接通,“喂?” “喂,小染,你把车停在路边,我跟和平男看到有一辆车从我家开始就盯在了你后面,开得那么慢肯定有问题。” 傅染看向后视镜,果然有辆银灰色的跑车在她百米后方。 她忙把车停靠在路边。 傅染下车想去察看,突然听到跑车加速的轰鸣声,他犹如一道直线闪电从她眼前飞快掠过,傅染惊得急忙退后,手掌撑住了车门,这样擦身而过,她竟连里头坐着的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没看清楚。 手腕吃力过重,疼得厉害。 和平男用电瓶车带着宋织很快赶上,轮胎还未刹住,宋织已跳了下来,“小染,你没事吧?” “我没事。” 跑车早没了影子。 “我看八成有怪异,要不然干嘛盯在你后面,不会是午夜色狼吧?” “你电影看多了。”傅染嘴里这么说,但心有余悸,毕竟尤柚的事给她震惊不小。 “车子怎么了,开这么慢。” “轮胎被扎了。” 宋织走过去拔掉车钥匙,“这里面有鬼,说不定轮胎是刚才那人扎的,他等机会下手呢,这样不行我不放心,打的回去吧。” 她让和平男找个地方把电瓶车锁好。 在冷风里站了二十分钟才招到车,傅染心想这样也好,宋织拉着和平男率先钻入车内。 “吱吱,我自己回去就行,这还不放心吗?” “不行,”宋织坚持,“先送你到家,然后我们再回来,你单身女子我可不放心。” 傅染拗不过,她笑了笑,跟着也坐进去。 朋友之间,有时候不需要太多的客气,傅染觉得很窝心,但转念一想,谁会深夜跟在她后面? 难道真像宋织说的是流氓。 开跑车的流氓? 月光清冷洒入独栋别墅内,皎洁而纯净的颜色被分割成红的、蓝的,莹莹水光照得两旁的地砖闪烁不停,夜风微凉,滑过远处美人蕉宽大的叶子,然后趁着一股寒冽伺机而动。 哗啦水声撕开深夜宁寂。 尤应蕊走出房间,摇头轻声叹息。 她望向墙上挂着的钟,12点。 男人古铜色的肌肤穿梭在水中,露天泳池周边用天蓝色瓷砖镶嵌,这般照拂,连水都变成令人赏心悦目的蓝。 尤应蕊来到池沿,拿起藤椅上的浴巾。 男人挥动有力的双臂潜泳向前,她跟着他的动作一路往前走,挥打出来的水花溅湿尤应蕊脚上的白色棉拖鞋,到达终点,他几乎不费力气得两手一撑,颀长身子跃出水面。 尤应蕊忙用浴巾披到他肩上,“大半夜的游泳,别冻着。” “怎么还不睡?” “你半夜三更不回来我能睡得着吗?”女子似有嗔怪,“成佑,你不嫌累么?” “我应该累吗?” 尤应蕊没办法,擂起拳头在他背后轻捶,“欠你的。” 李韵苓自明云峰过世后一直住在南车路的别墅,明成佑出国她也没跟出去,关上门听戏养花乐得自在,也很少出去应酬打牌。外面人怎样她不是不清楚,冷嘲热讽的她可受不起。 明成佑带尤应蕊回家,恰逢李韵苓在厨房跟萧管家学习一款法式甜点,“萧管家还是你厉害,瞧瞧这姿势。” “夫人,我这可是在依云首府的时候跟那的厨师偷学的,三少最喜欢……” “妈。” 李韵苓放下手里动作,转身出了厨房,“你这死孩子,还知道回来?” 尤应蕊笑容满面跟在他左手边,“伯母。” “回来多久了?现在才想着我。” “伯母,”尤应蕊把手里的礼物放到桌上,她走过去挽住李韵苓的手臂,“成佑每天都念着您呢,但新公司事情太多,他国内国外两头跑,这不,今儿说什么都要回来看您。” “瞧这y头的嘴巴。”李韵苓拍拍尤应蕊手背,“依云首府的房子还空着,萧管家定期安排人去打扫,你们什么时候搬回来住吧?” “这……”尤应蕊望了眼明成佑。 “妈,我们找好地方了,再说那地儿住过人,不适合应蕊。” 尤应蕊闻言,嘴角浅抹起笑意。 李韵苓思忖,也点了点头,“也是,之前我只图门当户对,明傅两家联姻本也是傅染高攀的,现在想想,真门当户对又怎样?还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明成佑跷起左腿,傅染的名字冲入耳中,尤应蕊抬起头小心翼翼望向他,男人轻扬起下颔紧闭双眼,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的波动,仿佛,仅仅是听到个事不关己的名字,陌生人而已。 李韵苓也有自己的私心,尤应蕊尽管现在身份平民,但前20年至少受着傅家的教育,骨子里有千金的特质。 “伯母,以前不开心的事让它过去吧。” “你说得对,”李韵苓手指指向茶几上的花瓶,“看到里头的花了吗?是我自己栽的,你们待会带些回去。” 尤应蕊陪着李韵苓去她的园子赏花,明成佑闭起的眸子这才睁开,深不可测的潭底未见一点涟漪,如今的他,能将全部情绪掩藏得很深,任人窥探不得。 傅染手里捏着况子给她的活动单,软面硬纸张磕得手掌有些疼,这两年她工作室的生意不错,也都靠明铮的关系。 傅染站在mr公司的门口,整座办公楼高耸入云,玻璃幕墙折射出天际滑过的云彩,她款款走入正厅,把准备好的胸牌递给保安。 一路畅通无阻,今天是mr首席执行官首次召开记者会的日子,多少人挤破脑袋想拿到一张通行绿卡,不止为了明天的头条,更为一睹这名最近风靡全城的男人的风采。 傅染不爱凑热闹,但对他,毕竟天天看着一大堆形容词套在他身上,难免也有好奇。 记者招待会后有个mr内部召开的酒会,开幕式的舞蹈交给傅染负责。 不会再像刚开始涉足那样手忙脚乱,在这一行她摸准规则已能办得有声有色。 舞蹈室新招的两名老师是傅染最近才高薪聘请来的,专门应对这种大型的活动。 记者招待会在礼堂举行,傅染检查完毕后循着声音来到门口,她看到几十名记者簇拥在前方,后面红色绒布包面的椅子则全部空出来。 第54章 涅槃归来(3) 她顺楼梯一级级往下走,倾斜的坡度不能走得很快,否则会失足。 记者们架起机器,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礼堂高台的发布台上一张张名牌竖在那,正中间的位子写着:ceo—lvan “会不会是个外国人?” “肯定是,华尔街出来的厉害角色定是个蓝眼睛高鼻梁的中年老外。” 站在左手边的一女记者不服气,“凭什么是中年?说不定是年方三十的型男呢?” 傅染挑个位子坐定,这跑新闻的看来八卦因子是比别人强。 礼堂通道内传来一阵脚步声,走在前头的是策划部负责人,“各位记者朋友请入座,mr发布会马上开始。” 原先拥挤的人群逐渐散开,按着既定的位子入座。 傅染见前面都有各个报馆的门牌,她起身来到中间的位子。 率先走进礼堂的果然是几位老外,看来先前几人的议论是真的。傅染悄然起身想离开。 她转身欲要往外走。 身后人群陡然发出惊呼声,不是微乎其微的,而像是震惊了整个记者圈。 “明三少!”有人抑制不住脱口而出。 傅染犹如一尊僵硬的石像般杵在原地,迈出去的右脚轻落回去,耳膜有片刻失聪,不知道谁的手不小心碰触到话筒,咚的嘶啦声瞬间拉回她的神。 傅染握紧手,慢慢转过身。 一身银灰色手工西服的男子在人群簇拥中阔步走来,短削的黑色头发,阿修罗般经过一笔笔仔细勾勒出的五官,凉薄唇瓣带着似有似无地嘲讽笑意,个人的权势真能让这些两年前恨不得对他在语言上都干净杀绝的人腆着脸再度上门。 他的眼里沉淀了年少轻狂的张扬和桀骜,属于明三少专有的霸道也幻化成游刃有余懂得世故变通的态度,男人的身影在傅染眼中一步步接近那张属于ceo的王座,后面有秘书给他拉开椅子,他手指屈起在桌沿轻敲三下,尔后身披荣华万千傲然入座。 “您是mr首席执行官lvan?” “如假包换。”男人笑容谜魅,眉宇间藏着恰当好处的神秘,令人想要探寻却终究不得不淹没于那汪无边黑邃中。 记者们一个个坐在前排,唯有傅染呆楞地站在原地。 明成佑不用抬头,余光便能扫到这个另类。 他望出去的视线仅定格在傅染身上不超过三秒的时间,没有喜悦、没有吃惊,什么都没有。 傅染嘴巴张了张,终究在他别开眼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三少,请问您是何时回国的?” “三少,请问您怎么会想到斥资世颂?” “三少,您当初为什么要离开迎安市?” 一个个问题接踵而至,也是傅染想知道的。 坐在明成佑旁边的男子拿起话筒,“请一个个提问。” “我斥资世颂,是因为我看中这块地盘,离开迎安市单枪匹马去华尔街我自然想闯出番名堂,两年不到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我选择回来,是因为我的根在这。” “三少,众所周知能跟mr势均力敌的要数堑堃了,面对您父亲留下的产业,您是会手下留情还是以利益为先?” 这话题挺棘手,不易回答。 明成佑几乎未作斟酌,他口气平淡如水,“mr和堑堃所涉及的业务范畴并不完全相同,既然这样何来竞争之说?当然,我不排除有些部门间会有利益冲突,我父亲把堑堃留给我大哥,也是想我能出去闯荡历练,至于堑堃和mr,不是有句古话说的好吗?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 这席话,也是傅染始料未及的。 他把话说得圆,任你拿着放大镜都别想找出破绽,这已经背离明成佑之前的个性,如果是从前的明三少,他可能会说,“这是小爷自家的事,你们管得着吗?” 虽然得罪人,但话语间透露出的真实,不像现在这样令人捉摸不透。 堑堃总裁办公室。 网络电视正直播mr公司的发布会,罗闻樱推门进去,看见明铮倚着真皮坐椅,身子慵懒地往后压,他指间夹着根雪茄,见到 罗闻樱,他掏出食指长的纯木火柴慢慢旋转雪茄,均匀点燃后深抿一口。 罗闻樱把资料放到他办公桌上,眼睛瞥到网络电视的画面,她视线定格在焦点上,神色先是一怔,尔后吃惊,“成佑?” 明铮缓慢吐出个烟圈,听到里头说何来竞争之说,“明白这段日子以来贷款连连被卡住的原因了吧?” “你说和成佑有关?” “他是有备而来。” 罗闻樱同意地点头。“但堑堃也不是吃素的,硬碰硬都不一定吃亏,更何况在迎安市拼的是人脉跟经验。” “eve,你会全力以赴站在我这边吧?” “你是我老板你说呢?”这本是明家两兄弟的事她无意参与,但要威胁到堑堃的利益她绝对不能不管,“我要帮别人的话还指着谁给我发工资?” 明铮笑出声,雪茄的呛人味道差点令他招架不住,“你果然是个好员工。” 外面的天阴冷下起小雨,凉风刮在脸上如一把把磨快的利刃割开皮肤,而发布会现场却是热火朝天。 说完公事,八卦的记者很自然把话题引向明成佑的私事。 “三少,在外两年可有结婚的打算?或者说已经结婚了?” 明成佑嘴角扬起浅淡的笑,他摊开手掌,“我看上去像结婚了吗?” 成功的将话题丢回去。 记者发挥不屈不挠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您的意思,我可以理解成您结婚了吗?” “没有,”欲擒故纵后他不给人幻想的余地,“这两年我一心都在公事上,男人一旦事业不成,谁还会把心交给我?” 这是个敏感的话题。 立即有人寻到苗头,“三少说的可是傅家在您最难时候却解除婚约的事?” 傅染看到明成佑咻然目光森冷,几乎没有预兆,他的视线直直盯向礼堂中央的她,荒凉的眼神,令她不寒而栗。 但,又仅仅是片刻。 他恢复成常态,“不是,傅家的决定我不予置评,也能理解他们那时候的忐忑,所以……这件事两年前就该到此为止。” “三少,傅家如果现在愿意再向您伸手,您还能接受吗?” 明成佑讳莫如深地勾勒嘴角,他的唇很薄,抿起的动作能令一侧微微上翘,平添几分邪肆及魅惑。 傅染再度打算离开,待下去只会听到话题越来越扯。 “你们当lvan是回收站吗?回收站还有永久删除这项功能呢。” 替他挡话的是左手边那名男子。 傅染后背僵直,难堪及羞辱随着哄堂大笑而淹没心间,透过话筒,她能清晰听到那阵属于明成佑的笑声,嘲弄、讥诮、阴狠…… 其中一名记者扭过头张望,她方才好像瞥到过傅染的身影。 她悄无声息拉了拉旁边摄像的衣角,“看那个角落,跟我过去。” 在傅染即将踏出门口时,女记者适时拦住她的去路,“傅小家,请问您为何会出现在mr的发布会现场,是早有耳闻三少涅槃归来想求复合吗?” 策划部负责人眼见时间差不多了,再加上有傅染撑场何乐而不为,“各位新闻界的朋友们,mr的发布会今天到此为止,谢谢大家。” 此话落定,台下人群一哄而散,扛着摄像机的拿着话筒的一股脑冲向傅染。 她这会不离开只怕会被唾沫淹死。 摄像看出她的意图,走过去堵住门口,女记者话筒不依不饶递去,“傅小姐说句话吧,刚才三少说他至今未婚,你是否觉得自己大有希望呢?” 傅染目光穿过飞奔而来的人群望向此时站立的明成佑,他低头正和助理轻声说话,离开礼堂时,甚至未将目光往她的方向偏去一寸。 面对记者的咄咄逼人,傅染淬起冷笑,“两年前你们的笔锋可没见留情,他失去堑堃你们变本加厉言语打压,恨不得他就此找个地缝钻进去永远别出来。如今削尖脑袋捧着又算什么,让开,不然别怪我砸了你们吃饭的东西。” 礼堂的另一头,人已经全部离开。 “傅小姐,”女记者脸皮厚,“你这算恼羞成怒吧?” 不远处的记者大批围过来,有些已经丢出了话题。 傅染一把夺过女记者手里的话筒哐当砸向摄像机,“再不让我卸了你们的机器顶多赔钱,信不信?” 扛着摄像机的年轻男子憋红了脸,又被傅染推了把才将路让开。“这难道是豪门千金的脾气?” “谁知道呢!”女记者没好气地捡起话筒,“素质也不咋地嘛。” 傅染进入mr内部工作人员的电梯,才得以将身后的记者全部甩掉。 她两腿一软,靠向背后的镜面。 看他这样,她至少知道他过得不错,这似乎才是他明三少该过的生活。 傅染望向两边的镜面,左右角度分别将她剖析成两个完全不同的矛盾体,她不清楚的是明成佑这两年究竟是怎么走过来的,他的此番归来,又会给她的生活造成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别人她不知道,至少对她自己来说,两年时光荏苒,平静的好像一汪死水。 傅染走出电梯,又从楼梯间步行回到原来的地方。 工作室的老师见到她一个劲招手,“到处找不到你的人,去哪了?” 傅染见她们换好衣服,看来活动马上要举行,“我这不是按时赶来了吗?” 负责此项活动的李经理过来跟她做最后的确认,“没问题了吧?” 傅染摆出个ok的动作。 开场舞欢快而奔放的音乐透过装在顶梁的四个音响传递出来,mr的员工按着部门划分的清楚,一张张圆台摆着鲜花及零食饮料,大多数员工已就坐,正等开场。 “等等。” 傅染才令她们上场,一道冷戾的男音穿过宽敞的厅内传入耳中,明成佑颀长的身姿配合有力的脚步来到众人跟前,旁边跟着秘书及助理,“请的这是哪门子舞蹈人员?” 傅染原想打招呼,话到嘴边,眼睛触及到男人紧绷的侧脸时话还是咽了回去。 第55章 涅槃归来(4) 音乐骤停,几名老师也收回动作面面相觑。 李经理战战兢兢过去回话,“我看过资料,fu工作室里的舞蹈老师都在相关赛事上拿过奖,而且近几年fu办得也相当不错,大大小小活动均有经验。” “fu?”明成佑蹙眉,仿佛要把词放在嘴里细细咀嚼,“你当mr是什么地方?凭几个在毫无名声的节目上拿过奖项的人就能随便进来?你见过fu真正的规模吗?” 李总被问的哑口无言,台上的几名老师索性也下台。 傅染没想到明成佑会这般不留情面,她握紧手掌据理力争,“能把事办好跟我的工作室规模大小究竟有多少联系?你还没看过她们的表演怎么能这样武断的下定论?” “我不用看,”明成佑眼角垂落,视线总算同目光相触。如此近距离地对望,却令她悚然心惊,“单凭我认为不够格,这点就够了。” 他身上的香水味道也不再是以前的,淡淡的烟味流连于鼻翼间,他漠然一瞥,站得如此近有何用?他的心早已把她隔在千山万水之外,从他的眼神间她能读出,她于他成了陌生人。 也是。 相对陌路,一开始是她提出来的。 “可现在您看怎么办?再找人肯定是来不及的……”李总着急抹汗。 “这种水平情愿不要,mr不需要将就!” “这……” 公事归公事,私事归私事,傅染眼见这次活动要搞砸,“李总您别忘记我们可是签过合约的。” 关键是还未开始便被赶出去,以后谁还敢找fu? 李总夹在中间难做。 “按照合约赔偿,别少她们一分钱。”明成佑丢下句话,折身离开。 “是,是。” “等一下!”傅染大步追赶,“把话说清楚,我不要你们的赔偿。” 傅染脚步凌乱地小跑向电梯,她扑过去时恰好专属电梯的门合上,明成佑的秘书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傅染看着对方眼熟,她记起是在明成佑失势时一直跟着他的倪秘书。 当日傅染和明铮在川菜馆见过她。 傅染走向员工电梯,准备进去。 倪秘书上前夺过她手里的通行证,“既然mr跟你解约了,lvan也说该你的钱一分不会差,再纠缠有什么用?” “我情愿不要酬劳,但这样传出去fu以后靠什么去说服别的公司?”傅染望向电梯,必须要有通行证上的条码扫描后才能乘坐。 倪秘书扬了扬手里的通行证,另一手指向楼梯间,“还有个办法,从这走上去,好心提醒你一句,lvan的办公室在33层。” 不顾傅染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倪秘书按了电梯自行上去。 她在空旷的走廊内站了足足有二十分钟。 几次想过离开,她走到门口看到她的员工换回了衣服,傅染心里一阵难受,她头也不回地推开楼梯间的门。 深秋的天,本该冻得瑟瑟发抖,傅染抬头看见红色的数字显示20。 她弯腰,腰部抵住楼梯扶手,胸口的空气完全被倒置抽尽,心脏疼至麻木,等她好不容易爬到33层,竟连外面的毛衣都湿了,背部腻得难受。 傅染双腿打颤,靠着墙壁站了会,这才抹把汗走进办公区。 倪秘书手捧一杯热咖啡,今天可以偷懒,她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新出来的美国大片果然刺激,办公室的中央空调高调运作,迎面而来的暖意令傅染更加不舒服。 她径自走向ceo办公室门口。 “站住!”倪秘书捧着咖啡起身,“你想做什么?” “我要见明成佑。” “lvan不在,”倪秘书抬腕看了看时间,“两分钟前,他坐着电梯下去了。你现在去追可能还来得及。” 傅染拂开被汗水浸湿后紧贴在颊侧的一缕碎发,“你说他不在?” 倪秘书站在办公桌前,神情闲适地啜口咖啡,“对。” 她用力拍了拍门,并不见里头有动静。 “请你离开,这是总裁办公区,你再这样的话我会叫保安过来。” 傅染充耳不闻,“明成佑,我知道你在里面。” “你要坚信lvan在里头呢,你就慢慢敲看有没有人给你开门。” 办公室内。 仅隔一扇沉重的门。 尤应蕊给身前男人有条不紊地按住太阳穴,他舒服地闭着双眼,手边一杯清茶,茶叶随着水流打着滚,倪秘书捏腔拿调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真不走?33层可不是任何人都能进来的,到时候万一有机密不小心泄露出去你担得了这个责任吗?” “你也别把话说得这么严重,”傅染收回手,深深望了眼跟前的门,“要真能容易泄露出去的话,mr也不过如此。” 一阵脚步声紧接着由近及远。 倪秘书敲了敲门。 尤应蕊松开给明成佑按摩的两手,“瞧瞧,本事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傅染顺楼梯又走回底楼,李总按照合约支付双倍违约金,一同出来的几名老师闷闷不乐,“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呢,哎呦,丢死人了。” “可不是吗?以后还有谁会再找我们呀?” 其中一名跟着傅染较久的培训老师示意她们别再多说,“人家不满意也没办法,算了算了。” 傅染出了汗浑身难受,两条腿更是直发软,她掏出钥匙走向停车场,“姐妹们别丧气,不就钱吗?咱又不差钱,走,吃火锅去。” “老板请客呀。” “贫嘴,上车吧!” 尤应蕊走出办公室随手带上门,倪秘书把窗口最小化,使劲朝她招手,“喂!应蕊。” 她小步走过去,“走了?” 倪秘书点头,“走了,”她幸灾乐祸笑道,“我让她爬了33层楼,没把她累半死都便宜她了。” “你啊!”尤应蕊伸出食指向倪秘书前额戳去,另一手指指紧闭的办公室门,“别做的太过分,有些事我们不参与最好。” “我看不过嘛,”倪秘书捧着咖啡杯跺跺脚,“以后要我再遇到她,我还要治她!” “不行!”尤应蕊收敛笑意,眉目尽是肃然,她口气认真,从倪秘书手里拿过咖啡杯放到桌上,“这是最后一次,我也是为你好,知道吗?” “好吧,”倪秘书勉强点头,“你都不吃醋吗?” 尤应蕊拿起旁边的挎包,精致妆容下的脸浅漾起笑,“mr除了你没人知道我们的关系,要是传到外面我唯你是问。” “知道啦!我是保密局的。” 傅染心不在焉和几人吃过饭,明成佑眼里除去陌生还有种她看不懂的东西,令人心惊,吃过饭,大家也知道她心情不好,所以各自也就散了。 明铮给她打电话时她正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傅染找到他所说的那家茶室,一眼看到坐在窗口的明铮。 为了什么事,她能猜到几分。 清香迷人的普洱茶香味沁入鼻翼,傅染拉开椅子入座,“大忙人,怎么有空请我喝茶?” “mr的ceo,照过面了吗?” 傅染轻啜口茶,“你也看到了?” “真是个不大不小的惊喜。”明铮给傅染满上杯茶,她右手支起下颔,“本来mr今天的活动宣传是我接的,但是,”她轻耸肩,“搞砸了。” “为什么?”明铮挑眉,“看到他发挥失常了?” “是他看到我直接把我踢出局了。” “看来他这次回来是冲着我们俩的,他也在想着如何将我踢出局呢。”明铮的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深蓝色亚麻衬衣很好的凸显出这个年龄该有的沉稳及冷毅。 “你们的事我可不感兴趣,”傅染顿了顿,“冲你来还说得过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心里难道不会认定我们是一起的吗?” 傅染哑口无言,想了想说道,“顶多以后工作室接不到生意,回归教课好了,温饱问题能解决我也不愁了。” “倒也没那么糟糕。”明铮扬笑给她添茶,堑堃的实力毕竟也摆在那,mr再强也得先斗过堑堃才能说上话。 而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傅染望着窗外沉闷的天气,明云峰临死前在她耳边说的话她至今能一字不漏地背出来,他在天上是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儿子斗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哥哥,收手不行吗?” “你说过我们的事你不感兴趣,”明铮抬眼望她,潭底淬了抹寒冽,“况且现在是他要斗到底。” 傅染心事重重走出茶室,她看到罗闻樱在车里等明铮,接到电话时明铮走得很匆忙,说要去见客户。 工作室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傅染索性回了家。 傅颂庭和范娴都不在家,陈妈说他们去举行个晚宴,要很晚才回来,傅染上楼洗完澡坐在床沿,她打开抽屉拿出个首饰盒,里面有明成佑昔日送她的不少东西。他是风流少爷自然懂得讨女孩欢心的手段,傅染留了几件在身边,特别贵重的都放在依云首府。 她指尖在首饰盒上摩挲,彼时的明成佑…… 傅染摇摇头,把东西放回原位,人都会变得。 两条腿至今酸麻,她把腿平放在床上轻揉,心头除去略有的苦涩外,还有说不出的委屈,不是少赚钱的问题,也不是工作室名誉受损的问题,她只是想到那日的清冷月光下,他答应她的四个字:护我周全。 相对陌路,所以这四个字亦能抛之脑后。 傅染昏昏沉沉睡了觉,陈妈喊她吃晚饭她也没听到,直到房间的灯骤然被打开,李韵苓边走进来边喊她,“小染,怎么晚饭都不吃?” 她翻个身,脑袋昏昏沉沉地难受,“妈,我吃不进去。” 傅染头闷进枕头,鼻塞耳鸣,范娴只以为她睡得不想起来,“小染,今天的新闻看了吗?” “怎么了?” “成佑……”范娴的话卡在喉咙口,傅染等不到下句,便把脑袋抬起来。 范娴穿着身墨绿色旗袍,珍珠链子在胸前围了两圈,晚宴结束后衣服还未换下,“李韵苓前两年大大小小的酒宴一概不参加,今天是我头一次见,举手投足倒是比两年前更华贵端庄,但嘴巴还是不饶人,我们傅家注定是欠他们的,以后的报纸还不知道怎么写呢。” “妈,报纸登出来的东西一向没准头,你要计较的话气坏的还是自个身体。” “你啊!”范娴暗暗叹气,“也不知道你的性子像谁。” “当然是像你或者爸喽。” “才怪,你的性子啊谁都不像。” 第56章 涅槃归来(5) 傅染闻言,混沌的脑袋陡然剧烈疼痛,范娴也意识到说错话,她把被子给傅染盖好后起身,“待会出去吃点,饭菜我让陈妈热着。” “妈,”她一条手臂伸出被子,“帮我找点感冒药吧,我有点不舒服。” “你感冒了?”范娴打开床头的灯,果然看到傅染两边脸颊通红,探手一摸额头,“不行,发烧了,快去医院。” “不用,吃点药就好。” 温度计一量,居然烧到了40°。 范娴忙令司机连夜把傅染送到医院。 又是验血又是挂水,范娴心疼地坐在床边一个劲自责,“我怎么早点没发现你发烧呢,都烧成这样了。” “妈,我没事的。” “你们先回去吧,我挂完水睡一觉明天早上肯定没事。” 范娴让同来的司机先送傅颂庭回去,vip病房内有陪护床,傅染眼见她执意,再加上身体确实虚弱,也就不再勉强。 她喝口水躺回病床,眼睛盯着速度适中的点滴液,抵抗力真是差,爬个33层楼梯居然都能感冒发烧。 “小染,好点没?幸好没变肺炎,吓死我。” “妈,医生喜欢吓唬人。” 范娴给傅染杯子里倒满热水,她拉张椅子坐到床边,“好好的怎么会高烧呢?” 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给人一种毫无安全感的恐慌,傅染咳嗽几声,“妈,我想吃橘子。” “好,门口有水果店,我顺便给你买点梨润润喉咙。” “嗯。” 傅染侧个身想睡会,脑袋越是疼意识却越清醒,她辗转难眠,不小心扯到插入血管内的针头,疼的她嘶一声坐直起身。 人在生病时每个感官都会变得异常灵敏,她听到好像有门把被慢慢拧开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悄然无息接近窒息的脚步声,“妈?” 范娴才出去5分钟不到,难道回来了? 要么就是查房的护士。 但并没有人回答。 傅染想来是自己听错了,她躺回床上,闭着眼睛想让自己睡着。 耳边有朦胧的窸窣声,她形容不上,睁开眼睛忽然看到一样东西顺着门口像游魂般飘荡而来,她吓得胸口一窒,心差点蹦到嗓子眼,由于范娴怕她睡得不好临走时把灯都关了,只留一盏微弱的床头灯。 傅染忙撑起身,待东西飘近后定睛细看,才发现是个灰太狼氢气球。 灰太狼大大的脑袋顶着天花板,尾部的红色线绳还在左右摇晃。 这情景已经不能用惊悚来形容。 傅染伸手抹去前额的汗。她视线随着灰太狼氢气球的尾绳而摆动,她抬起手猛地按响床头警铃。 没多久,听到护士走进来的脚步声。 她抬头望向点滴瓶,见还有大半瓶,“请问有事吗?” “你进来时看到门外有人吗?” 护士疑惑地随着傅染的视线望向门口,“没有啊。” “帮我把针头拔掉。” “还有半瓶呢。” “我有急事,快点。”傅染话语未落定,把被子掀至旁边,两条腿穿上了拖鞋。 护士拗不过她,只得上前帮她把点滴针头拔去。 她匆忙往门口方向走去,由于高烧人还很虚弱,傅染扶住墙壁挪到走廊,除了偶尔来回走动的几名护士外,连个哪怕是病人的影子都看不到。 傅染不死心,又顺走廊找一圈。 “你还病着呢,不要命了是不是。”追出来的护士见她站在楼道口吹风,“要有个好歹我们担待得起吗?” “你真的没见到有人进来,他经过护士台带着个氢气球。” “没有没有,赶紧回去。” 傅染被护士强行带往病房,进门口的瞬间她回头望了眼,难道真遇见鬼了? 傅染的倒霉事远远不止这些,果然如她所料,好的不灵坏的灵,自从mr公开宁肯不要宣传仪式都不肯将就fu的消息后,她半个月来一桩生意都没谈成,明铮偶尔会给她介绍,但除非堑堃自己内部,否则去了也是白去,被mr嫌弃过还有谁敢用? 傅染边开车边想着事情,雨刮器挥出的水渍溅得老远,前面的街道朦胧而悠久,她出神地听着音乐,想她的照片会不会真在别人手里。 等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紧急踩住刹车,差点因来不及而撞上前面等绿灯的车。 傅染惊魂未定,身子软绵绵躺在座椅内。 此时正逢下班高峰期,再加上下雨,车流量比平常更为拥挤,黄灯过后她准备提速,却发现车子竟发不动。 她试了几次未果,后面喇叭声一阵淹没于一阵。 有人索性探出脑袋,“怎么回事会不会开车?” 傅染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旁边的道也是挤满车,排在后面的司机越发按捺不住,“我靠,占道不走啊,开不开啊?” 傅染推开车门,激烈的雨势扑面而来几乎令她睁不开眼,雨水流入眼眶,疼的她一个劲用手去抹。 她来到车后,朝紧紧排在后面的司机说声对不起。 傅染试图去推车,但一个人的力气太小,四个车轮牢牢抓着地面不肯松动,后面的车子见是车坏了只得自认倒霉,骂了几句后各凭本事别道,后面的交通因这一耽误也开始拥堵。 毛线大衣浸水后耷在身上,傅染全身冰冷,感觉凉意从脚底直蹿至头顶,靴子里也进了水,牛仔裤紧紧贴着腿。 这样不是办法,她想回车内叫拖车。 傅染急急忙忙往前跑,却脚底打滑重重栽在了地上,坚硬的马路磕撞得她直发懵,她上半身压住手臂,两只手掌磨破了皮,能看到殷殷血渍混入污浊的雨水中。 一辆辆车从她旁边擦身经过,溅起的水渍毫不留情扑向傅染。 她狼狈至极。 黄褐色水渍满头满脸淌落,冷得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一辆小轿车经过,副驾驶座上的女子满目不屑,语气鄙夷,“这么年轻开奥迪,不是小三就是富二代,活该摔跤尝尝滋味。” 傅染抬起袖子往脸上抹去,尽管只会越抹越脏。她以前在尤家那么穷连电瓶车都没不起,还不至于有这样仇富的心思,果然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枷锁。 车子猛地加速,飞溅的脏水甚至泼到奥迪车的车顶上。 傅染站起身,看到前方黄灯后闪了红灯。 一辆黑色爱马仕版跑车炫目而来。 车窗紧闭,但毋庸置疑,整个迎安市只有一辆,它属于mr公司的掌权人。 傅染透过深色玻璃能看到坐在里面的人影,男人仿佛也扭过了头,从他的角度望出去,她的狼狈和不堪如此清晰地暴露在眼皮子底下,手掌和身体每一寸的疼痛都比不过他的袖手旁观。 傅染感觉眼眶内很烫,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流淌出来,华丽奢华的跑车将他的人和心包装在一个密闭结实的空间内,里面有舒适的暖气,欧美风的音乐…… 她杵在原地不动。 红灯一秒秒的过去,原本不耐烦等待的时间变得弥足珍贵。 十九八七…… 跑车传来轰鸣声,准备提速。 黄灯。 绿灯。 傅染总算见识到名牌跑车行走时的优美线条,看不到它一秒钟的停顿,火球一般冲击,如一道最快最厉的闪电。 她下意识躲开冲过来的水渍。 但骤然一冷的身体还是避不开它的速度。 她抬头再看的时候,连尾灯的影子都找不到。 傅染咬紧牙关,眼角软下来,泪水肆意涌出,原来在一个人最需要别人的时候,他的抽手离开,竟是一种毁灭性的绝望。 她倚着车门,人慢慢又滑落在地。 路口通畅后很少有车经过,她听到一阵刹车声猛地停在耳边。 傅染急忙抬头,同时一道紧张的男音蹿入耳中,“小染,你这是怎么了?” 她睁开眼睛,视线模糊到看不清人影,明铮打了伞下车,把伞举高至傅染头顶,另一只手拽住她的胳膊,副驾驶座内的罗闻樱也下来帮忙,“怎么淋成这样?” “哥哥,我好冷。”傅染牙关打颤。 明铮脱掉西装外套裹住她肩膀,“车怎么停在这?” “坏了。” “坏了你不会坐在车上打电话吗?”明铮握住她冰冷的手,“弄得像什么样子!” 罗闻樱抽出纸巾给她擦脸,见她眼圈通红知道她哭过。 “谢谢。” 明铮环住她肩膀把她往自己的车那边带,罗闻樱走过去拿掉放在副驾驶座上的包,“我自己打车回去吧,你快送小染回家,我看她可能要感冒。” “反正也顺路,这天气不好打车再说你喝了那么多酒。” “好吧。”罗闻樱也不矫情,只是拉开后车座的门坐进去。 一首英文舞曲欢快地流淌在车内,三人谁都不说话,傅染独自收拾好情绪也不想开口,索性闭着眼睛休息。 罗家很快到了,待罗闻樱下车进去后,明铮这才说道,“小染,到底怎么了?” “真的没事。” 她不想多说。 “成佑回来后你很不对劲。” 傅染闭着的眼睛睁开,“跟他没关系。” 见明铮不说话也不发动车子,傅染这才闷闷开口,“我现在总算知道在一个人最落魄狼狈的时候,一只伸出来的手有多么重要,哪怕它没有很大的力气,不够将他从困境中拉出来。” 明铮的神色变得冷凝而捉摸不透,他食指抚过薄唇,透过后视镜看到自己狭长的眼眸眯成道危险弧度,“小染,你后悔当初离开他?” 她没有立即开口,明铮以为她在犹豫,“你想想你当初为什么会离开他。” 也是。 傅染精疲力尽地用手掌捂住脸,“我没有后悔。” “小染,你和成佑相处的那么长时间,恐怕不仅仅是依赖那样简单,你喜欢他吧?” 傅染闭着眼睛靠向椅背,“我好累。” “堑堃二期贷款一直拨不下来,我知道有人从中搅局,小染,如果哪天我们两个真的斗到你死我活,你帮谁?” 傅染还是那句话,“我谁都不帮。” 明铮发动引擎,把车子开得很慢,路过奶茶店给傅染买了杯热奶茶让她捧在手心里,她哭过,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说的话令他不由联想到明成佑,明铮眼睛落向前方的幽暗深处,“小染,还记得你上次哭是什么时候吗?” 傅染忙用手掩饰地抚向眼睛,话语含糊,“不记得了。” 第57章 涅槃归来(6) “那就彻底忘掉哭的感觉吧,”明铮闻着身上浓郁的香水味道,皱了皱眉,人,哪怕站得再高还是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咬牙挺一挺,或者在我肩膀靠靠?” 傅染杏目轻阖,把脑袋靠到明铮的肩上。 他看似专注地开车,眼睛却透过后视镜盯着傅染憔悴的脸,眉宇间的疼惜化成一种迷人的阴郁,持久不散。 黑色布加迪威龙爱马仕版跑车招摇过市,打哪随便一摆都是吸引人眼球的主,它采用8副抛光铝合金轮胎,中央蝶形轮锁上烙有字母“h”,那样的惊人速度不拿来飙车实在浪费。 独栋别墅内老远能听到属于它张扬的轰鸣声,尤应蕊把精致的晚餐一道道摆上桌,跑车驶入宅子,没多久,一名男子走了出来。 尤应蕊笑着迎上前,“况子,又开它出去泡马子了吧?” “呦,这话说的,我是体验下它的速度,啥叫激情懂不?”况子随手把手里的钥匙抛给尤应蕊。 “我当然知道,不过这种刺激的游戏我玩不起,吓都吓死了。” “三少人呢?” “二楼。” 尤应蕊把钥匙放到茶几上后,走进厨房示意保姆将炖好的汤摆上桌,“况子,今天算你有口福。” “是嘛,”况子不客气地拉开椅子,“那我得发挥饭桶的本领。” 正说着,明成佑一袭家居服打扮悠闲下楼,“又来蹭饭吃呢?” “话哪能这样说,”况子吊儿郎当搭起条腿,“以前我那么辛苦配合你演戏,不给酬劳不说还被人骂是背信弃义的小人,我容易吗我?” “是不容易,”尤应蕊给他倒满酒,“但你口头便宜讨到了不少吧?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们两个,”况子用手指指二人,“天生一对。” 明成佑坐到况子对面,整个人慵懒地靠着椅背,气氛热闹而轻松,况子抬起头看他,却发现他并没有完全融入进来,飘忽不定的眼神寥落无比。 “三少?” 尤应蕊坐在明成佑左手边,她戴着一次性手套给明成佑剥虾,况子把碗碟递去,“也给哥哥几个?” 明成佑听到哥哥二字,拿筷子的手一僵,尤应蕊翘起嘴角,“要吃回家让你红颜知己剥去。” “切。” 况子吃两口菜,陡然想起什么,他状似神秘道,“告诉你们一件有趣好玩的事,保管听了打鸡血。” 尤应蕊蹙眉,“这什么比喻啊?” “你们猜我今天回来的路上碰见了谁?” 明成佑不和他疯,尤应蕊配合地问,“谁?”但兴致也不高。 况子凑过去,把气氛做到最足,“傅染!” 尤应蕊剥虾的手停顿,目光望向旁边的明成佑,他倒是气定神闲,仿佛听到了个不相识人的名字。 “她的车可能是坏了,停在路边,哎呦那可怜样子你们是没看见,浑身都湿透了,看到我的车她就直挺挺站在那,看上去在哭,可能巴望着我能伸出援手,她当别人都观世音转世呢。我加速开车,把她溅得个满头满脸,真他妈的爽!”况子说得得意忘形,手里筷子还不住击打碗沿,“这女人心狠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自己也有今天呢?” 尤应蕊不作评论,也不开口。 明成佑扬起薄浅的笑,“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多么大快人心的事,值得庆祝。”况子举起酒杯,却见另外两人不为所动。 明成佑抽出湿巾轻拭手指,漫不经心开口,“在哪遇上的?” “银都路和南车路交叉口。” 尤应蕊望见明成佑眼底谜一样的深沉。 况子离开后,明成佑拿起茶几上的钥匙上到二楼换了套衣服。 尤应蕊跟在他身后,“这么晚还要出去吗?” “嗯,”他随口答应,“你先睡吧,我去去就回。” 尤应蕊并未多问,她也知道明成佑会去哪,她看着他开车离开别墅后,这才折回到屋内。 凛冽的雨势加上疾驰的速度,堪称电闪雷鸣,溅起的污水引得路人连连爆粗口,明成佑踩住油门的脚机械用力,一道道街头的风景迅速从眼底掠去。 傅染的事和他再没关系,哪怕今日坐在车里的不是况子而是他本人,他也不会下车。 明成佑把车开到迷性,这儿是个纸醉金迷的销金窟,手里只要捏着大把的钱,不怕你买不到快乐和沉醉。 傅染回到家放了热水窝在按摩浴缸内,她滴了两滴精油,氤氲的热气白雾腾腾,直叫全身每个细胞都舒张,她拧干毛巾放到脸上,突入袭来的黑暗有种惶恐不安的焦虑感。 身上仍旧是雨水沁入骨子的冷冽,手部和脚底冻得麻木发红,她哆嗦着把水温加热,身体的冷比不上心里的,他安然坐在驾驶座内回头一瞥的冷漠将她刺得体无完肤。 傅染眼底酸痛,她把毛巾从脸上拿掉,“没关系,陌生人,而已。” 一个陌生的人不会伸手,所以不用为此而感到太难过。 她穿上睡衣走出浴室,房间开了暖气,一身寒冷总算散尽,恰好范娴进来,“小染,我和你爸回来怎么没看到你的车?” “噢,坏在了半路,让拖车公司拖4s店去维修了。”傅染泡了杯板蓝根,她可不想闹得再跟上次那样。 “时间也不早了,快休息吧,明天让司机送你去工作室。”范娴看着傅染上床,帮她把被子掖好,这才关了灯走出房间。 傅染想起有件事要和范娴说,她穿上拖鞋跟出去,打开门看到范娴正在通电话,“没事,别胡思乱想……”范娴一边往前走一边和电话那头说话。傅染依稀听到“小染在家,真的……”这席话,她并未当一回事。傅染关上门缩回了房间。 尤应蕊穿着单薄的毛衣坐在游泳池旁的藤椅内,她两条腿轻踮,等着等着也就习惯了,手边放着只黑了屏的手机,他出去的时候,无论是去哪她都不会给他打电话。 他说他胸口的地方空了,其实空了也好,他就再也装不进别的女人。 花园外传来喇叭声,她拢紧披肩起身,经过园内一条小道站在老地方等明成佑过来。 男人身着阿玛尼的休闲薄款呢子大衣,他走近尤应蕊身边,手臂搭住她的肩,“为什么又没睡?” “你没回来我不放心。” 她不明说,也不会问,明成佑其实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他身上还残留着迷性里头高档酒精的味道,尤应蕊心头一松,不由展颜。 “知道我为什么出去么?” 她心再度揪紧,摇摇头,“不知道。” “过几天你要去意大利xx大学插班,那边的时间和这边不同。”明成佑把手里拎着的礼盒递给尤应蕊,他从里头拿出个红色的盒子,打开后是一只限量版女表。 明成佑捋起尤应蕊的袖口,帮她亲自戴上。 冰冷的触觉令她回神,他只要想对一个人好,那她必定是最幸福的那个,况子在餐桌上说出那席话时,她真以为明成佑出去是为了傅染。尤应蕊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吻,“成佑,谢谢你。” 罗闻樱搞定二期贷款的事后,明铮特意令人给她准备个小型的庆功宴,当年奖金更加翻倍。 韩隽把这个消息告诉明成佑,他并没有从男人脸上看出丝毫的吃惊以及不悦,他神色明朗,视线望出窗外,“堑堃的资料齐备,再说一期贷款都下了,凭个谢虹还能压得住二期吗?我只是想看看eve在其中的作用,她真的为明铮肯动用家里的关系,这点有些让我吃惊。” “eve在这个圈子里,可不比任何男人差。” 明成佑饶有兴致地盯着幕墙外莹动的云朵,他和罗闻樱见面次数不多,唯一也是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她挽着明铮的手臂,猜想中她顶多只能算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哪里能想到她竟能在弱肉强食的商战中脱颖而出? 尤柚经常会给傅染打电话,两年来她恢复地很好,通过疤痕切除及植皮等一系列大大小小的手术,傅染知道她吃得苦头是她这个年纪很难挺过来的,她后期一直在广州接受治疗,换个环境也好,叔叔婶婶给她请了个心理医生,约莫再过半个月,全家就要回到迎安市来。 当年沸沸扬扬的一桩案子,如今被压在了不知哪个角落,网上的照片及微薄早已被删除。 但傅染不会忘记,明成佑给她的那根刺至今还插在心里,不动还好,动一动则全身剧痛。 明成佑开车回到南车路的别墅,李韵苓照例在园子摆弄她的花草,自明云峰去世后她把闲暇时间都花在这上头。 把修剪好的花枝放入花瓶,李韵苓摘掉手套到水池前洗手,“成佑,蕊蕊在意大利还好吧?” “嗯,挺好的,有人会负责她的生活起居。” “这一去要大半年吧?” 明成佑坐在遮阳伞下,单手摆弄花瓶里的花,“嗯。” 李韵苓在他旁边入座,“我听你舅舅说,琛子一直在打听尤家人的事。” “做什么?” “琛子之前年轻,但骨子里透出来的特质和你很像,那件事是他生命中的一个坎,你也知道尤家姑娘的口供对他伤害有多大,成佑,我看琛子是不会就此罢手的。”李韵苓从萧管家端过来的盘内接过两杯茶,其中一杯递到明成佑手边。 “他还想怎样?嫌惹的事不够多么?他应该庆幸当初尤家没告他强奸!” 第58章 涅槃归来(7) “成佑,尤家两年前一口咬定毁容事件是琛子所为,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赔偿款吗?这种见利忘义的家庭有什么好值得同情的?”李韵苓愤恨不已,这个黑锅直到警方宣布逮捕嫌疑犯后都没能甩掉,因为没人相信这是所谓的真相。 “妈,你也劝劝舅舅别搞事。”明成佑不耐烦地起身。 李韵苓平静的面容依然华贵,这件事虽然过去了两年,李家却没一个人能忘记,李琛的前途差点毁在尤柚手里,他们一家倒能轻轻松松地逃到国外去。 时间一日日过去,深秋过后,无所谓初冬还是寒冬,只知道天一夜之间冷得降了好几度。 傅染换好衣服站在镜子前,精心地化了个淡妆,她心情掩不住雀跃及激动,特意在衣橱内挑件鹅黄色大衣,来到客厅,范娴招呼她吃饭。 “妈,不了,我有事出去。” “都这么晚了还去哪?”范娴指了指桌上摆满的菜,“好歹吃过饭再出去。” 傅染系好围脖走到范娴旁边,她弯下腰,两手撑在桌沿,“尤柚从广州回来了,我要去机场接她。” “尤柚?”范娴想了想,“就是两年前被毁容的那个?” “对。” 范娴脸色渐沉,“小染,他们毕竟不是你的亲叔叔婶婶,远近亲疏要分清,再说我看那尤家挺会惹事,还是少去为妙。” “妈,叔叔婶婶一直对我都挺好的。” 傅染抬腕看了看时间,“来不及了,我先出去。” 来到机场,其实时间尚有充裕。 傅染买了饮料坐在里头等,她踮起脚尖数数,又起身走到前头,来来回回兜了几个圈,总算看到叔叔和婶婶的身影。 尤柚挤在他们中间,一条大围巾裹住脸,只露出黑亮亮的眼睛。 傅染跑过去,她想拥住尤柚,但到了跟前又不由止住脚步,言语带了些局促,“叔叔,婶婶。” 照片发到网上的事,她想,他们始终对她心有怨言也认定了是她做的。 婶婶率先走过去抱住傅染,“小染,我们和尤柚都很想你。” “姐。” 尤柚上前也抱住她。 傅染眼泪夺眶而出,好半天心情才平复过来,“走吧,家里我请人打扫干净了。” 傅染帮着叔叔把行李放到后备箱,回到曾经熟悉的小区,婶婶忍不住伤心抹眼泪,到了楼道口,不少邻居见他们回来都热心地上前询问和帮忙,尤柚没怎么说话,始终捂着脸。 到了家,傅染预订好的外卖也准时送过来,家里打扫的很干净,摆设依旧是老样子,连地方都没挪过。 “小染,歇歇,整理的事不急。”婶婶洗了碗出来,“先填饱肚子。” 尤柚坐在朝北的椅子上,傅染把盛好的饭端到她手边,“尤柚,把围巾拿掉,吃饭了。” 尤柚双手护住脸,“你们先吃吧。” 婶婶挨过去,手放到围巾的一头,“尤柚别这样,你现在很好看真的,况且小染不是外人。” “我不要。”尤柚推开椅子起来。 傅染示意叔叔和婶婶先吃饭,她拉住尤柚的手进了房间,刷成粉红色的墙壁小女孩味十足,卡通的开关贴、可爱的壁画还有各式各样精致的小摆设。一张一米五的床上配有整套田园风格的床用品,尤柚走进去坐到书桌前,她推开窗,桌上还摆着她的书本,傅染拉张椅子坐到她旁边,“尤柚,回家开心吗?” “姐,我一直都很想家,但又怕回来。” “怕什么?” 傅染看不到尤柚的神色,只能透过一双眼睛看到她眸底的逃避。 “我就是很怕。”尤柚双手摆在桌沿,整张脸埋入臂弯。 她手掌握住尤柚的肩膀,也不强迫她,只是挨近后软了嗓音道,“别怕,两年也都过来了,你恢复的很好,我们现在需要的仅仅是时间而已。” 尤柚犹豫片刻,这才把脸抬起,“姐,我这幅样子你看到了肯定会吓到的。” “不会,”傅染说的笃定,“在我眼里尤柚永远是一中的校花。” 尤柚手落到头顶,傅染握住她的手,“我来。” 她把尤柚缠在头上的围巾一层层解开,首先看到的是脑袋,由于近半年要一次手术,尤柚的头发不能留长,现在还只有半指长,傅染屏住呼吸,慢慢看到尤柚的脸展露出来。她把整条围巾紧攥在手里,其实,比她心里想的好太多了。 虽然脸上还有些地方会红肿,但大部分面积还是原来的肤色,眼皮眼周及面颊的地方趋近完好,尤柚见她盯着,忙侧过脸,“姐,吓到你了吧。” “没有,”傅染扳过她的身子,“相信姐,你恢复得很好,只要好好配合治疗,会好的。” 尤柚咬了咬唇,脸上这才有些笑意,“姐,给我治疗的医生也说,他会让我变得跟以前一样好看,还能让我回去读书。” “对,我们要相信医生的话。” “姐,你都不知道我这两年怎么过来的,”尤柚伸手抱住傅染,嗓音哽咽带着哭腔,“伤口每天又疼又痒,妈妈给我涂药膏的时候我哭的死去活来,要是恢复不到以前的样子,我都不想活了。” “说什么傻话呢?”傅染伸手轻拍尤柚背部,“越是这样才越要活得好。” “姐,你为什么要和姐夫解除婚约?”她突然话题一转,傅染松开尤柚,“这件事,你小孩子不懂。” “我怎么不懂,是不是因为我的事?” “不完全是。” 尤柚埋着头,两手紧张地放在膝盖上,她起身走到房间门口,打开道隙缝见他们在外忙碌着收拾客厅,她重新关上门回到傅染跟前。 “姐……” “怎么了?” 傅染看到尤柚眼底的惶恐和不安,“到底怎么了?” “姐,”尤柚喊了声,把手捂住脸,声音透过指缝闷闷淌出,“那件事……是我骗了你,我本来想告诉你的,但是后来事情闹大了我骑虎难下,爸妈说我要不这样说的话,家里连治疗费都支付不起。” 傅染脑子瞬间有种空白的错觉,她懵懂地摇摇头,“尤柚,你说清楚,难道强奸你的不是李琛?” 尤柚肩头轻颤,傅染忙拉开她的手,“别哭,对伤口不好。” “姐,还记得我出事是哪天吗?” “记得,初五的晚上。” 尤柚事隔两年,才敢再回忆起那晚的情景,“初五的傍晚,我接到个电话,是李琛打来的……”才不过半句话,她又用手遮住脸,竟觉无颜以对,“在他的车里,他强迫我发生了关系,他事后虽然也懊恼,但我当时害怕极了,我拼了命地下车让他滚,姐……我在那条小巷子里遇到了个醉汉,警方的调查才是真相,往我脸上泼煤油的确实不是李琛。” 傅染听完她的话,全身却是冰凉彻骨,他们当时都想不通李琛为什么要毁尤柚的脸,原来…… 尤柚羞愧难当,“姐,对不起,李家的律师找到医院来,说给我们两百万封口费,爸爸和妈妈起先也说要告李琛,我把那晚发生的事告诉了他们。爸爸说,没有一点证据能说明是李琛强奸我,以后治疗和整容的费用我们根本出不起,既然李家愿意私了,也只有这个办法。” 傅染叹口气,“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起先没脸说,妈妈说这件事谁都别告诉,后来闹到了网上李琛被带走,舆论的压力之下我更加说不出来,姐,对不起,对不起。” 傅染伸手抱住尤柚,她经历过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痛苦,叔叔婶婶当时的想法哪怕自私却也是唯一的出路,她更不可能去怪尤柚。 她和所有人一样,当初坚信那不是真相,可偏偏现实这样残酷,那就是事实。 “两年前我一直提心吊胆,李琛质问我,他说尤柚,我真的这样对你了吗?姐,我想摇头的,可是我看到爸爸妈妈憔悴的脸,我不想他们以后为了钱而愁白头发……” “尤柚,别想了都过去了,”傅染在尤柚背后拍了拍以示安抚,“不能怪你,这件事大家都有责任,但你受的苦却是最多的,都够了。” 傅染劝尤柚吃了饭,再帮着收拾完屋子这才离开。 冬天的风如一把把利刃飞快割开脸上娇嫩的肌肤,她两手拢紧大衣,黑色的过膝长靴随着主人的心不在焉而走出凌乱脚步,傅染把手插进兜内,风势扬起她颈间的围巾,也一下下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想起很多事。 想到尤柚那张脸,想到尤柚在那个同样如今天般寒冷的夜里,嘶喊尖叫时的无助。 想到李琛被她赶出病房时眼里的灰败。 想到明成佑说他没有插手时的冷静,以及得知她不相信后的恼怒。 想到李琛无罪释放,尔后受到的一波波网络暴力攻击。 想着想着,傅染想到明成佑跟她说,改天让妈挑个好日子,我们结婚吧? 她脚步落得很慢很轻,两条腿却像灌满铅一般的沉重。 再多惆怅涌到嘴边,还是世事难料四个字。 傅染抬起头仰望灰蒙蒙的天空,她不怪叔叔婶婶对她的刻意隐瞒,但心底一根渴望能融入进这个家的弦却被无力地拨乱了。 “小染。” 她转过身,看到叔叔追了出来。 傅染抹去眼底的泪痕,“叔叔。” “小染,”叔叔顺着路跟傅染一起往前走,“尤柚这孩子心理压力一直挺大的,有件事放在心里不敢跟你说,也怪我跟你婶婶,其实两年前……” “叔叔,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了?”叔叔吃惊。 “说不定在当时,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之前,我也会同意这样做,与其让我也矛盾,还不如现在告诉我。” 叔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定,“小染,你不怪我们就好,你婶婶也希望你别有心结,还有那两百万,你是不是也是借来的?” 傅染摇摇头,“我们都别放在心上,钱的事也别有负担,是一家大型企业的捐款,所以你们什么都别想,好好给尤柚治病吧。” 傅染站在原地看着叔叔走回去的背影,两年时间,他的背有些驼了,两鬓也有了白头发。 她转身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车,脚步由沉重变得越发松快,至少尤柚恢复的很好,比什么都重要。 第59章 玩于股掌(1) 然而尤家的噩梦,却才是个开始。 大篇幅报道如潮水汹涌而来,记者甚至围堵到叔叔上班的地方,婶婶都不敢出去买菜,网络更有神秘人发帖,称当年的事另有隐情。 尤柚成天躲在房间,连客厅都不敢踏进一步。 甚至有网友人肉搜索到尤柚家里的地址后跑上门闹,说尤家人欺骗了善良网友们的心,他们当年居然助纣为虐…… 等等的,不堪入耳的话每天都会重复上演。 不把尤家逼崩溃便誓不罢休。 谁都忘了尤柚受到的伤害不是假的,他们都忽略掉了,他们曾经那样维护的少女正在被他们以同样的方式一步步摧毁。 傅染站在mr大厅内,美丽的前台挂断电话,“对不起,没有预约你不能见总裁。” “我真的有急事,麻烦你了。” “对不起。”机械化冰冷的回答。 傅染挑了个显眼的位子坐下来,除去李家之外没有人还能将两年前的事这么轻易翻出来,李琛当年的事,他们也肯定不会这么罢休。倪秘书和韩隽经过大厅,双双按了电梯准备上33层。 傅染抬头看见倪秘书的身影,她顾不得那么多,忙起身跟过去。 “你怎么会在这?”倪秘书皱眉。 “我想见明成佑。” “有预约吗?” 傅染紧咬下牙,“没有。” “那对不起了,请回吧。”倪秘书抬头望着递减的数字。 “我真的有急事想见他。” 韩隽站在旁边一句话没有说。 倪秘书透过光可鉴人的电梯门望向傅染,她转身指了指楼梯间,“要不你再爬上去?33层难不倒你吧?” “你不用这样,”傅染缓缓吐字,“我记得我没有地方得罪过你。” “我的职责所在,你上次擅自进入33层办公区,害得我被lvan大骂,要再有下次他不会再留我,我劝你省省力气吧,他不想见你。” “你的意思是他上次在办公室内?” “对啊,”倪秘书笑道,“那又怎样。” “走吧。”韩隽见电梯门打开,示意倪秘书进去。 傅染走回大厅,一直等到时钟走向17点,这才看到明成佑从顶层下来。 他步子稳健有力,银灰色西服质感精细,傅染匆忙跟去,走出旋转门,看到明成佑颀长的身影被笼罩在落日余晖的涤涤萧瑟内,黑色短发染了妖娆的红,一道被拉长的身影直投到傅染脚边。 她晃了眼,但顾不得欣赏,趁明成佑走向停车场的间隙她大步追上,“明成佑。” 男人未驻足,傅染冲到他跟前,身体挡住车门,“三少,我想跟你谈谈。” 他眉宇间的不耐很是明显,“又想谈什么事?” “尤柚的事。” 明成佑料到是为尤柚,“与我有什么关系?” “她已经够可怜了,你们能不能放过她?” “我听不懂你话里的意思。”明成佑手指虚空点了点傅染,示意她让开,“我还有个应酬。” “那件事谁都有责任……” 明成佑大掌握住傅染的肩胛,他五指用力,傅染惊愕抬头,只觉他的手指似要穿过她肩膀,明成佑一把把她推开。 傅染脚步趔趄,手里的挎包丢出去摔到地上。 他开车快速离开。 傅染忙捡起包,掏出车钥匙开了车追出去。 起先由于下班高峰期,速度不能太快,而明成佑显然想甩掉她,傅染跟明成佑上了高速,布加迪威龙的优势发挥到淋漓尽致,傅染提速,两道车影一前一后,紧追不舍。经过一辆客车的身侧,傅染明显感觉到车身在飘,这已经是奥迪车的极速,尽管这样,明成佑还是轻轻松松把她给甩得没影。 傅染开车去依云首府,发现昔日的别墅仍旧空置着,她又去了南车路,她把车停在较远的路口,步行过去看到李韵苓和萧管家在园内忙碌,她在外足足占了个把小时,并未见到明成佑的身影。 傅染失望地离开,接到叔叔的电话,说尤柚晚上又不肯吃东西。 傅染挂断电话,脑袋沉重地压在方向盘上。 明成佑显然还有别的住处,但她不知道也找不到。 她在街上漫无目的找了一圈,她也知道这样是徒劳无用的,她开车经过迷性,想抱着试试看的运气,把车开入停车场,果然看到明成佑的车停着。 傅染忐忑地走进去,站在天字vip包厢门口,她想来明成佑出手肯定是要最好的,傅染悄悄推开门,果然看到一个身影躺到在沙发上。 她放轻脚步进去,包厢内除去明成佑再无旁人。 一首安静的《猜不透》在包厢反复播放,明成佑右手臂压住眼帘,双腿交叠,呼吸趋近沉稳好像是睡着了。 猜不透 相处会比分开还寂寞 两个人都只是得过且过 无法感受每次触摸 是真的,是热的 如果忽远忽近的洒脱是你要的自由 那我宁愿回到一个人生活 如果忽冷忽热的温柔是你的借口 那我宁愿对你从没认真过 …… 越是在乎的人越是猜不透 傅染走过去坐到明成佑对面的沙发上,他的西服随手丢在一旁,车钥匙和手机也凌乱地散在茶几上。 两年来,这是她第一次能再次以这样的角度看到他的样子。 包厢门突然被打开,服务员带着明成佑点的酒走进来,“三少。” 一抬头,看到坐在对面的傅染。 明成佑挪开手臂,眉头紧锁撑起身,他松开轻按眉宇的手,视线内猛地闯入傅染的身影,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待定神后细看,才发现可不就是她坐在那么? “三少,还需要些什么?”服务员把兑好的酒依次码开。 明成佑挥手示意他离开。 偌大的包厢自门被带上的那刻,又只剩下他们两个。 明成佑修长手指拿起半指高的酒杯,他并未一饮而尽,而是两根手指捏着酒杯将浅褐色液体顺杯沿轻晃,待酒香散开后,他才把酒杯凑到棱角有致的唇边。 傅染一瞬不瞬盯着男人的动作。 明成佑自顾饮酒,他翘起左腿,手臂打开压住椅背,纯白色亚麻衬衣因此番动作而紧绷,男人完美的身材比例尽显。 他没有开口和她说话的意思,照例把她当空气。 “三少,你可以不说话,但我希望我说的话你能听进去,事情再闹开其实对双方都不利。” 明成佑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喂,叫几个人过来玩玩,包厢我一早订好了,老地方。” 傅染知道不趁现在她待会压根说不上话,“我知道这件事是李家再度挑起的,李琛尽管没有参与毁容,但他强奸尤柚却是事实,要不是他的冲动,尤柚也不可能会变成今天这样。” “你相信了?” 傅染接触到男人突然投过来的视线,她犹豫之下避开,明成佑从烟盒内掏出根烟夹在指间,“你过来。” 傅染的脚步声吸附在绵软毛毯内,明成佑拿起铂金打火机递给她,“帮我点支烟。” 她接过手时,手指免不了同他碰触。 明成佑俊逸侧脸靠向傅染,她点上打火机,冰蓝色火星衬出男人镌刻犀利的五官,他眼帘垂下,傅染俯视的角度将他接近完美的脸看的一清二楚,谜魅而沉静。明成佑抿个烟圈,恰到好处同傅染拉开距离,嘴里逸出的缕缕烟雾淬了令人沉醉的寥落,傅染呛了口,微微皱眉。 包厢内除去清灵的歌声外,唯有明成佑抽烟发出的微乎其微的声音,似轻叹又飘渺的握不住边。 傅染拿着明成佑的打火机,开开合合,眼见冰蓝色火焰流窜在指尖。 似乎她不说话,他就一点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这个男人已懂得怎样沉稳内敛,他可以冷眼旁观傅染的犹豫及焦虑,他站在最高的峰顶俯视,却分寸拿捏得当。 “尤柚和李琛……” 包厢门被用力推开,为首的况子带了女伴和几人一拥而入,傅染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吞咽回去。 “呦!”况子像发现大新闻似的松开搂住女伴的手,他大步走到二人跟前,语气夸张而激烈,“嫂子!” 两字足以震破傅染的耳膜。 她把明成佑的打火机放到茶几上,起身离他几步外,傅染刚想说她不是他嫂子。 “哎呦,”况子恍然大悟一拍额头,“我怎么忘了,你早就和三少撇清关系,哪里用得着我们喊你声嫂子。” 况子走过去挨明成佑入座,“三少。” 傅染瞅着两人拿起酒杯互碰,明成佑失势时况子给过他不少奚落和难堪,傅染退到旁边,况子饮尽杯酒,把杯子放回茶几时抬起头望向傅染,“当初你若想到三少会有今天,你会离开他吗?” “我们的事与你无关。” 只能说,她和况子相互没丁点好感。 明成佑倾起身,手里的烟掐灭在烟灰缸内,冷毅侧脸撇向傅染,说出的话令她猝不及防,“我和你还不够到我们的程度。” 围在旁边的诸人哄笑。 为她的自作多情。 傅染形单影只穿过身后的几人,她弯腰的瞬间连接心脏的地方猝然被猛击,她拿起挎包和外套。 明成佑不打算给她逃避的机会。 “等等。”他声音穿过嘈杂,原先讲话的人也都噤声。明成佑慵懒的视线攫住傅染,“你不是想谈吗?在这等我,散了再跟你谈。” 傅染走出去的脚步又收回,她尽量将自己藏在不够引人注意的角落。 “前嫂子,”况子生怕傅染太无聊,“听说你最近忙着相亲?” 傅染抿紧唇角想不理睬,她怎么会看不出况子有意刁难,傅染目光落向明成佑,“这是我的私事,我总能说,与你无关了吧?” 况子不以为然,“其实人往高处走,前嫂子怎么倒水往低处流了?” 明成佑看上去对他们的话并不感兴趣,“况子,喝你的酒。” 傅染拿出手机看下时间,不早了,她为找明成佑到现在还没吃一口饭,这会饿的前胸贴后肚,再加上包厢内烟味很浓,令人直想吐。 “跳舞吧——”有人提议。 一名男子走过去换了舞曲。 明成佑坐在原来的位子,包厢内除了他和傅染,都在相拥着跳舞,有些索性上下其手,傅染把手贴住胃,忽明忽暗五彩的灯光打到脸上,每个人都仿佛戴了层面具。 第60章 玩于股掌(2) 她看着明成佑,发现他比较像披着人皮的狼。 一首舞曲完毕,况子栽倒在明成佑身边,“你怎么不去跳个?” 明成佑戏谑,“你们这些本事还敢出来蹿?” “呦,”有人不服气,“三少来一个?” 况子带头起哄。 傅染数着时间,一心希望他们快些结束。 明成佑突然微仰起头,手指指向坐在他对面的傅染,“这儿有现成的老师,让她给你们做个示范。” 傅染发现全场人的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她毫不客气拒绝,“我不会。” “怎么不会啊?”况子逮住机会,“三少那5%的堑堃股权不就是栽在你手里的么?” “我没兴趣。” “很好,”明成佑不怒而笑,语气轻忽漂移,他不再看傅染,“我今天也没兴趣谈别的事儿,你用不着在这等我。” 傅染等了足足两小时,却只等来这句话。 况子识相地闭嘴,和其余玩伴拼酒。 傅染起身走到包厢中央,她挑了首舞曲,踩着拍子旋转,舞不算长,但最后一个动作落定,她却已满头大汗。 没几人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行了吗?”傅染嗓音冷凝,问坐在不远处的明成佑。 男人的视线这才望向她,只瞥了眼,又询问几人,“看懂了么?” “没有。”无一例外地摇头。 他不说话,但意思很清楚,你自个掂量。 傅染跳满足有半个小时,明成佑没再开口,也没说可以了,更没问别人是不是看得懂,况子他们玩过后相继离开,傅染才要坐会,看到明成佑起身她不得不拿起包紧跟上前。 迷性不少人认识他们,一路走出去大多数会跟明成佑打招呼,傅染撇开他们异样的眼神,她盯得很紧,生怕明成佑把她甩开。 她冲上前,拦在明成佑跟前,“现在你总能跟我谈谈了吧?” “谈什么?” “我想请你们收手。” 明成佑眼睛掠过傅染头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不信这几天新闻连续追踪报道的事你会不知情,尤柚家深受其害,你……” “傅染,别一次次找借口出现在我面前,”明成佑越过傅染走到车旁,“既然你想谈,也认定事情是李家搅起来的,你找我算什么?” 还是她认为,跟当初李琛的案子一样,都是他在背后操纵? 傅染眼见他坐进驾驶座,“我以为找你,你至少能出面平息这件事。” 明成佑未说只字片语,他冷笑勾唇,眼里聚拢嘲弄,“与我无关的事我不管。” 跑车狂啸而去,轮胎压在傅染脚尖前几公分的位子,她连追上去的力气都没有,傅染怔怔站在原地,胃部的不适感令她蹲下身,两手紧紧按住才得以缓解疼痛。 明成佑回到别墅,李韵苓这会正兴致勃勃看着关于尤家的新闻,他随手将车钥匙丢向茶几,“妈,我说过让你别动这心思,况且琛子目前还在国外,你和舅舅非要搞出些事才开心吗?” “成佑,我们气不过啊!” “尤柚变成这样责任还是在琛子。”明成佑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你们就不怕事情愈演愈烈?好不容易用两年时间才平息的事情到时候再扯到琛子身上,岂不是得不偿失?” 李韵苓眉目不屑,但想到明成佑话里的意思,又难免担忧,“你舅舅也没想把事情闹大,给个教训就是了,过不了几天事情自然会淡去。” 傅染坐在梳妆桌前,她撑着下颔心绪杂乱,舆论的压力不是他们逃避就能过去的,也不是时间能消磨掉的,语言暴力无孔不入,傅染生怕攻击会越来越迅猛。 唯一的办法是面对,且承认错误,但这是一招险棋,一旦走错…… 若不是因为这份担忧,她也不会去找明成佑。 傅染焦虑聚拢在眉宇间,最怕的是有些媒体穷追不舍,她必须想个办法怎样才能一招制胜。 明成佑站在二楼的阳台,同一片天空下,他们却已分站城市的两头。 他不赞成把事情闹大,虽然跟李韵苓说过,但她还是背着他发布了消息并且找人去尤家闹,明成佑脑子里经常会想起两年前开朗漂亮的尤柚,她对着他说,姐夫,我把同学送给我的小柚子外号给你吧。 明成佑倚着月色栏杆,李韵苓已经答应他收手,明成佑自明云峰去世后没在家里留过夜,明云峰的遗嘱成了他心里无法去直面的刺,扎的又深又重。 过了两三日,事情发展并未如他所料那样停歇,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傅染找到堑堃,秘书亲自将她引入明铮办公室。 办公室里头有个小型的模拟高尔夫球场,明铮挺拔修长的身影站在窗前正打球,球杆轻松一挑,白色的高尔夫球稳稳入洞。 傅染走过去,阳光洒满她左肩,“很清闲么。” 明铮把球杆放回原位,“最近尤柚的事闹那么大,约你吃饭也说没空,怎么想到来堑堃?” “哥哥,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明铮擦净双手,“什么事?” “你放心,举手之劳而已,我保证还能给你带来好处。” “有这么好的事?”明铮不信。 傅染没有明说,只让明铮给她调出样东西。 傅染没有十足的把握,她唯一的办法是打出一张亲情牌,希望舆论能了解到尤家现在的痛苦从而对他们松口。 外界所说的骗钱,无非就是咬着当初尤柚的治疗费用,再加上李家从中干扰误导,媒体自然觉得那笔钱是李家被敲诈出去的。她让明铮调出的是堑堃的爱心账号,每年堑堃会让财务拨出一笔款子用于慈善活动,再比照时间和汇入的账号及金额,堑堃资助尤柚的事实便摆在了眼前,傅染自始至终坚持一句话,她们没有拿过李家一分钱。 尽管也有人质疑,但明铮亲自出现在尤家探望尤柚,且傅染出具的资料上,不光有堑堃的对外账号,还有明铮的亲笔签名和印章, 自然不会假。 傅染这通反击不仅让媒体将矛头重新对上李家,更一石二鸟给堑堃做了个活广告。堑堃的总裁放低姿态来探望,还带给了毁容女孩一个美好的梦,这形象要多高大有多高大,这份爱心要多感人有多感人。 连番日子来占据头条的新闻,也总算得以平息。 fu工作室近来接不到什么额外的活动,这样也好,傅染不用花太多的心力在上面,买了几样尤柚喜欢吃的水果开车来到尤家,叔叔回到迎安市去了以前的单位工作,婶婶则专心在家照顾尤柚。 傅染带尤柚去小区内晒太阳,不少邻居看到亲切地打了招呼,尤柚起先会躲避,不自觉地表现出自卑。 “尤柚你看,她们都很关心你,都希望你能早日走出阴影。” 尤柚拉着傅染的手,再碰到来打招呼慰问的邻居,她会报以微笑,会说谢谢你,我很好。 细碎的阳光穿过高耸林木参差洒落,广场上有人在打羽毛球,傅染没敢带尤柚出来太久,他们回到家婶婶在准备午饭,四面的窗子全部打开,傅染能闻到一种新生活安定祥和的味道。 吃过晚饭,她的红色奥迪车靠在路边,傅染埋头想事,她漫步走向前,从挎包内掏出车钥匙。 一抹朦胧的身影闪了眼,傅染抬起的脚步顿在原地,路灯洒在男人的身后,使得他整张脸堙没于无尽黑暗中,尽管这样,傅染还是能一眼认出这个曾经同她水乳共融过的人。 两人遥遥相望,傅染没想到会在这碰到他。 她走过去,明成佑倾斜身子,腿慵懒地靠在红色引擎盖上,两腿在脚踝处前后交扣,傅染注意到他的车紧贴奥迪后面停靠,她当做没看见,步履维艰走到车门前。 手掌心却紧张地能握出汗来,傅染伸手打开车门。 “有染?”男人突然唤了句,优美的侧脸朝傅染的方向转去,他眼睛直勾勾睨住她不放,有染二字记忆深入骨髓。 除了这个男人,从没人以如此缱绻蛊惑的口气喊过她有染。 傅染把车门打开一道缝,她站在门边,像他之前每次那样称呼她时辩驳,“我不叫有染。” 明成佑也没再开口,只用一双眼睛盯着她。 傅染把包丢向副驾驶座,她关上车门,发动引擎后见明成佑维持先前的动作倚在那不动,她按响喇叭,男人跟没听见似的,傅染车尾被明成佑的车顶着压根不能后退,她松开安全带,又连续按了几次。 明成佑后背挺直,夜风扬起他鬓角处微短的黑色发丝,腰部线条由于他手臂环在胸前的动作而绷紧,傅染陷入座椅内,想不通他站在这不说话又不让开的目的。 两人僵持十来分钟,傅染推开车门左脚迈出去,“你有事吗?” 明成佑总算起身,却也不是让开,他径自打开另一侧车门,尔后钻进了副驾驶座。 傅染跟着坐回去,又重复问道,“有事吗?” 明成佑驾轻就熟地打开暖气,又调了音响,待将自己完全置身于一个舒适的环境,一把目光这才落向旁边的傅染。 “傅染。” 她强自镇定同他对望。 “尤柚的事,你总算相信我当时并没有帮琛子。” 傅染嘴唇抿的很紧,明成佑视线穿过前挡风玻璃,橘黄色路灯的灯光笼罩男人眼里的黑暗,他径自说道,“我见过尤柚,她都告诉我了。” 傅染喉间一阵生疼,仿佛被火烧似的。她当初如此坚守的真相在现实面前竟是不堪一击。 就在沉默着都不开口的时候,他再度打破僵局,“要是尤柚能早些告诉你真相,还会有后面的事吗?” 傅染哑然。 “琛子做过的事,我是没有处理好,但彼此都没有证据只靠两张嘴谁也不信,傅染,琛子两年前被逼到国外也算为尤柚的事付出了代价。” 她同他四目相对,“你到底想说什么?” 明成佑闻言,嘴角漾了抹嘲谑笑意,他定定攫住傅染的视线,“我想问你,摒弃尤柚和琛子的事情后,当初还能有什么能够让你离开我?” “你?”傅染顿声。 第61章 玩于股掌(3) “你一口咬定琛子的事是我从中周旋,其实我除去开始地隐瞒什么都没做过,傅染,你怪错了人也不知道说声抱歉吗?” 傅染见识过明成佑嘴巴的功夫,三言两语把人绕进去是常有的事。 “这件事,不止尤家和李家,我和你双方都有责任。” 明成佑不置可否,也点点头。 傅染感觉暖气开得过高,旁边男人也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她双手握住方向盘,“我要回家了。” 明成佑手里把玩着安全带,他扯紧后用力松开,趁着傅染怔神,上半身紧挨过去,左手手臂搭住椅背,凉薄的唇几乎擦过傅染的面颊,他突然将她困在一个更小的空间内,炙热的呼吸交缠。明成佑睁开本该意乱情迷的眸子,他利用身高优势低头盯着傅染,眼里一片清冽,竟无半分沉醉。 车内的温度升至最高点,明成佑松开环住她的手,傅染的唇因舔吻而红肿,明成佑抬手轻抚,反复摩挲几下。“别怪我之前对你的态度,不过是因着自己心里还难受。” 男人扬了抹冷笑,几乎不给她任何机会,他转身推开车门后走出去,离开前替傅染关上了门。 黑色的车身如幽灵般迅速越过红色奥迪车,傅染把手抚向唇瓣,她来不及留住味道,像两年前那样,明成佑已不见了人影。 傅染关掉暖气,又把窗子打开,让冷风灌醒她此时的焦灼不安。 工作室的生意不忙,但傅染还算上心,一有空都会过去,总比闷在家里强。 上课的老师和学生陆陆续续离开,傅染坐在办公室整理资料,她聚精会神盯着电脑,一个不察时间都过了8点。 她整理完东西关掉电脑,这才熄灯离开。 一间间玻璃隔断的舞蹈教室白天看着空旷明亮,可到了晚上,傅染稍稍顿足都能看到倒映出的自己的人影,头顶的白炽灯忽然配合着闪了下,傅染加快脚步向前,木地板发出咚咚的声音,听在耳中异常尖锐。 这种气氛下她都不敢去坐电梯,反正也不高,傅染索性选择走楼梯。 华灯初上,透过窗户能看到夜幕中的白沙市,傅染突然想起在墓园见到的那一幕,李韵苓拍着骨灰盒却还能笑的出来,傅染越想越心里发毛,索性拔开脚步往下跑。 到了底层,她拉开门冲出去却和一个人撞个满怀,她差点惊叫出声,手里用力将对方推开,“谁!” 一阵重击闷哼的声音传来。 傅染眼见她竟将对方推出了门,她小心翼翼走出去,先是看到两条修长的腿,她目光上移,还未来得及看到脸,头却被男人用力拉往怀里。傅染吓得不轻,这会可是碰到流氓了。 “放开!” 喊救命还不如自救,她张开口用力咬下去,男人穿的衣服不厚,隔着层单薄的衬衣便是肉,她咬住后绝不罢口。 “还说自己是属兔子的,我看你是属老虎的吧?” 傅染听得这对话很耳熟,她咬住的力道松开,退后两步抬头看清楚面前的这张脸,是明成佑。 她擦擦嘴巴,动作有遮嫌的意思,“怎么会是你?” “那你希望是谁?”明成佑捂住胸口,另一手撑住膝盖,腰部则弯着,他低头望了望胸前,抬起头睨住傅染道,“可真会挑地方咬,男人这儿挺脆弱的。” 傅染抿下嘴角,站稳脚步要离开。 明成佑上前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回身边,“问你个事。” 她端着态度,有些戒备,“什么事?” “你有没有跟我道过谦?是不是哪怕自个做错,咬了我都得让我白受。” 傅染后背贴住墙壁,清寒凉意透过衣物,“你守在楼梯口做什么?” “我上去找你,电梯坏了。” 傅染抬头果然见不远处竖着电梯正在维修的牌子,她甩掉明成佑的手,“找我有事?” “吃晚饭了么?” 傅染不答,径自往前走。 明成佑跟出门口,傅染听到身后脚步声很近,才要回头,手便被紧随而来的明成佑给再度握住,他手指穿过她的指缝,把她的手掌紧紧握在掌心内,不容挣扎,不容她不接受。 明成佑驱车来到一家饭馆前,又拉了傅染下车。 包厢内,服务员忙碌着把一道道菜送上桌,直到包厢门紧闭,傅染还是站在门口没动。 “不想谈?” “想谈可以,”傅染走过去拉开椅子,“我生病住院当晚,往病房里放氢气球的是你吧?” “是。”明成佑这次不含糊地承认,“不是你喜欢那花样吗?” 傅染闻言,面无表情望向他,拿起包要走。 明成佑手臂揽住她的腰将她拉坐到腿上,“我们重新开始吧。” 她惊愕,“你……” “尤柚的事让它过去吧,纵然琛子不对,但我不想被扯进去。”傅染低头望着明成佑的眼睛,除去她所陌生的冰冽外,她竟看不到他的潭底。 “你相信了遗嘱的事我没有帮明铮?” 明成佑眼神掠开,经过一道五彩斑斓的灯光前猝然阴暗,他收回视线,眼里波澜不惊,“我相信。” 傅染跟着明成佑从饭店出来,回家的路上她极少开口,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奇怪,她只知道,有种感觉很强烈。当明成佑靠近她时非但没有从前的亲昵,反而周身感官都在剧烈排斥着,这是她打小养成的,一旦有某种危险靠近,她比任何时候都警觉。 最重要的是,两年前的明成佑尽管也有心思阴沉的时候,但眼睛内藏着的东西却不多,他活得肆意张扬,也就不会伪装的很深。 傅染站在大门口,看到明成佑的车飞驰而去。 他现在的每个眼神,举手投足的动静,甚至于说话的语气,好像都变了。 尽管话里还是有痞气,却失了真正明成佑的痞性,反倒有份难以靠近的疏离感。 傅染摇摇头,也许是她多心,不过两年的时间而已,能改变多少呢? 明成佑一路把车开得飞快,傅染席间的意思是不想再开始,他也查到傅染和明铮两年来并没有实质性的发展,他食指轻敲方向盘,车内的音响发出震耳欲聋的重音乐。她一句不想再开始说的轻巧,就像当初说要解除婚约一样,明成佑哪里还会遂了她的愿。 傅染上楼推开房门,满屋漆黑清冷,她杵在走廊上,背后是满满的蜜色灯光。 包内的手机不期然响起,突如其来的彩铃打破宁谧,傅染走进房间开了灯,来电显示是明成佑。 她不想接,手机被丢在床头柜上。 明成佑把正在拨号的手机放到栏杆上,他知道傅染不会接,他点支烟,修长手指微曲,两边袖子挽至肘部。他望向偌大的别墅,佣人按照老样子不住在主屋内,泳池内淡蓝色水光折射到他脸上,直到手机内传来清晰的忙音,他这才伸手按了重复键。 傅染睡觉索性把手机调成静音,整晚睡得并不好,起来脑袋还晕晕沉沉的难受。她从工作室离开经过超市,买了尤柚喜欢的几样水果去尤家。 婶婶特意给她配把钥匙,她开门进去,听到尤柚的声音从房间传出来,“不是这样的,应该摆在那地方。” 傅染弯腰换鞋,看到一双男人的皮鞋出现在门口。 看来家里有客人。 婶婶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小染来了。” 傅染把购物袋一个个放到餐桌上,“婶婶,家里来客人了啊?” “嗯,”婶婶神色怪异,有些尴尬,又有些说不出的别扭,“在尤柚房间,你去吧。” 傅染走到房间门口,门敞开道缝,尤柚的背影率先映入眼帘,她笑声清脆,手指不住在电脑键盘飞舞,“这样,看,装备都是我们的了。” 傅染推开门,“尤柚。” 坐在旁边的男人扭头,傅染惊得杵在门口,尤柚起身走到她身边,“姐,你总算来了,我们等你半天呢。” 桌上摆着一台全新的苹果笔记本电脑,包装盒跟各种软件安装的盘都散在旁边,尤柚见她不说话,小心翼翼拉了拉傅染的手,“姐,姐夫给买的。” 她垂首见尤柚生怕她动气的模样,心疼地摸了摸尤柚脑袋,“在玩什么?” “网络游戏,”尤柚拉她过去,“但是才接触,我和姐夫都不顺手。” 傅染声音尽量落得平静,“尤柚,他不是你姐夫。” “姐,我不想看到你们这个样子。” “尤柚,”傅染想解释,但最终还是把话咽回去,“你小孩子不懂。” 尤柚把傅染拉到电脑桌前,“妈在外面做饭,一会让姐夫在家里吃饭,我去看看今晚有什么好菜。” 尤柚走出去,把门拉上。 婶婶忙碌准备晚饭的事,尽量避开到房间来,外头传来叔叔的说话声,傅染提心吊胆地跟在明成佑身后走出房间。 看到明成佑,叔叔先是一愣,目光继而转向傅染。 他脸色阴沉,婶婶站着没说话,叔叔肯定以为是她把明成佑带到家里的,想发作却当着傅染的面不好发作,尤柚招呼他们入座,又跑过去跟叔叔撒娇。 傅染如鲠在喉,面对整桌好菜也食之无味。 尤柚给明成佑倒酒,也给叔叔满上杯。 气氛异常诡异,明成佑不曾动筷,他朝叔叔举起杯子又放下,“叔叔,婶婶,尤柚,两年前出事到现在,家里一直没有出来面对过,更别说是道歉,当时我的处理方式不当,我妈和我舅舅为保护李琛更做了不少伤害尤柚的事,我替我自己以及李家所有的人跟你们说声对不起。” 傅染眼睛盯着手边的饭碗,听到尤柚带哭腔的声音,“姐夫……” “尤柚,我应该在第一时间带琛子站到你面前,而不是包庇。” 傅染坐在明成佑左手边,她抬起头看到男人眼里的诚挚及认真,两年前,不光尤柚和李琛,就连傅染和明成佑都还年轻,谁也想不到一次不成熟的错误会导致怎样的后果。 追根溯源,明成佑终究低了头。 叔叔婶婶尽管心里对李家愤恨,但明成佑这番话却得到了他们最大的谅解,傅染不知,原因还是在她。 爱屋及乌四个字,是最好的诠释。 饭桌的气氛还是有些沉闷,饭后便好了很多,尤柚拉着明成佑和傅染玩会游戏,临走时她坚持要去送他们。 第62章 玩于股掌(4) 顺着昏黄的感应灯走出楼道,傅染在前面走,尤柚悄悄拉住明成佑的袖口,他脚步放慢,待跟傅染拉出段距离后才问道,“尤柚,怎么了?” “姐夫,我想问你件事。” “什么事?” 尤柚把头埋得极低,“李琛,他好不好?” 明成佑并肩跟尤柚往前走,“这两年他都没回过迎安市,可能还要一两年才能念完书,也有可能会待在国外发展。” 尤柚发出几不可闻地轻叹,埋着的脑袋抬起,“两年前,我为了医药费说是李琛毁了我的容,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很坏?” 傅染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她转身,看到明成佑颀长的身影驻足,他双手把尤柚搂在怀里,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话。 “你是最大的受害者,对不起,我没能在第一时间把你也保护好。” 尤柚哭出声来。 傅染急忙跑过去。 明成佑松开手,尤柚擦去眼泪扬笑,“姐夫,你一定要对姐姐好,把她保护周全。” 两人皆是一怔。 曾经护我周全的四字诺言犹在耳旁。 傅染跟明成佑走到小区停车场内,她看到明成佑掏出钥匙,“你的驾照又考了吗?” 明成佑扬扬车钥匙,“没有。” “那你还敢开车?” “被查到再说吧。” 傅染见他没有开门,而是倚着车窗,明成佑掏出支烟,“那酒还跟两年前一样烈。” 她站在车边看他点燃香烟,“你生日马上到了吧?” “嗯。” 傅染想起这事不免头疼,范娴早就在张罗生日宴的事,她的心思傅染哪里能不清楚,生日宴到时候转变成相亲宴,她逃都逃不掉。 明成佑并未再细问,他抽完支烟,傅染也打开车门坐进去,两辆车背道而驰,去往不同的方向。 回到傅家,范娴高兴地从房间走出来,“小染回来了。” “妈,这么开心有好事吗?” “过两天你生日到了,妈能不开心吗?礼服我让店里选好样式,明天陪你去看看,赶快订一套。”范娴拉住傅染的手把她带进房间。 “不用,我穿平时的衣服就好。” “这怎么可以,去年都没好好办,这次一定要热热闹闹的,听妈的话。” 傅染不再拂她的意思。 “妈真开心,蕊蕊过两天也要回来了,她在插班读书说生日不想在国外,我寻思着给你们一起办,热闹的同时也能增进感情。”范娴自顾想的欢快,见傅染不说话,她拍拍傅染的手背,“小染,你同意吗?” “妈,”傅染清亮的眸子对上范娴,“我想过一回自己的生日。” 范娴没想到傅染会这样说,原本打算好的话全部哽在喉咙口,“啊?” “妈,尤应蕊难得回来一次肯定也想在家跟爸妈过,你要是邀请她反倒不好推辞。” 范娴细想,“也对,我光想着这边了,还是你想得周到。” 如果让傅染自己选择的话,她连生日都不想过,更别说是跟尤应蕊一起。 范娴表露出遗憾,“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和蕊蕊相处的跟亲姐妹一样。” 傅染点头,可惜天不遂人愿,有些人第一面就能投缘,有些人见了一辈子还会是冤家。 翌日,傅染在范娴的坚持下出门去选礼服。 傅家是店里的老主顾,出席宴会的一应礼服全在这准备,经理见到母女二人喜迎上前,“傅太太,傅小姐里面请。” 她招呼店员把范娴先前选好的式样册拿过来,“傅小姐看看喜欢哪套?” 傅染把册子放到膝盖上,经理在旁一一介绍,门口传来几道说话声,傅染专注地听着经理的意见,直到有人扬了声招呼思维才被打断。 “伯母,真巧您也在这。” 她抬起头,看到王絮婷挽着朋友的手居高临下站在沙发前,笑意漾了点讽刺,却依旧故作乖巧跟范娴打招呼。 上次生日宴的风波范娴还记得,王絮婷主动打招呼又不好太怠慢,范娴礼貌而不失疏远的点点头,“王小姐,你好。” 王絮婷索性挨到范娴身畔,“伯母,您是在帮蕊蕊选礼服吗?” 傅染装作不参与她们的谈话,范娴得体回道,“不是,小染的生日马上到了。” “噢,”王絮婷恍然大悟,“我记得她们俩是同一天生日对吗?” 明知故问。 范娴原就提不起说话的兴致,这会更敷衍了事,“嗯,对。” 她手指指式样册,“你人高,我觉得这件不错,能撑得起来。” 傅染用手点点范娴说得那件款式,“我也看中了这款,只不过后背好像有点露。” “怕什么,”范娴合起式样册,“人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就要这件了。” 王絮婷眼里闪过怒意及不屑,傅染挽着范娴起身去前台付定金,范娴拿回刷好的卡,“你再看看,我定的一套衣服我去试穿下。” “好。” 见范娴走进更衣室,王絮婷踩着高跟鞋走到傅染身侧,“把蕊蕊挤出傅家,是你干的好事吧?” “怎么,还想抽我一巴掌?”傅染个子本就高,穿了双中跟的靴子更比王絮婷高出半个头,她神色淡漠地睨望,王絮婷不由拉开些距离,“失去明家的庇佑你还敢这样嚣张?” “好歹傅家摆在你王家跟前一点也不差。” 王絮婷气地握拳,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发作,“别得意太早,你的生日宴上蕊蕊还会是主角。” 更衣室的门打开,范娴试完衣服出来,“到时候我让司机过来一道取。” 傅染走过去,范娴扣好衣扣,“小染,走吧。” 王絮婷在店内逗留了会,她跟旁边女伴走到柜台前,“请问,我们也想要订一套方才那款式样的礼服可以吗?” 经理摆出职业笑容,“对不起,我们这的礼服全都不做重样。” “傅太太是你们店里的常客,她以前带来的女儿你也认识,你刚才也听到了,两个人同一天生日,对傅太太来说都是自己女儿,您就帮帮忙吧。” “这?” “钱不是问题,主要是想给傅太太个惊喜,看到两个女儿同时出现在面前,她肯定很开心……” 好说歹说半天,王絮婷挺起胸脯走出服装店。 “絮婷,真有你的,不过礼服可价钱不菲呢。” “蕊蕊要知道我给她出这口气,十件礼服钱她都肯出。” 傅染邀请了宋织两口子和秦暮暮,之前她们都单独给傅染过生日,这会傅染想让她们也来家里热闹热闹。 电脑桌前,傅染带着黑色边框的防辐射眼镜正在上网,尤柚发了个生日快乐的魔法表情:姐姐,姐夫会送你礼物吗? 傅染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打出一行字:我说过,他不是你姐夫。 可爱的蘑菇头左右摇摆:我跟姐夫在msn聊天,他想去你的生日宴哦。 傅染抬了抬眼镜:都是自己家的朋友,我不想请别的人。 房间的门被推开,范娴在门板上轻叩几下,“小染。” 傅染给尤柚快速回一句:稍等,有事。 “妈。” 范娴手里拿着个礼品盒进来,她坐到傅染床沿,神色带着些微的不自然,“小染,妈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傅染目光从电脑屏幕上收回,心里不免一沉,“什么事?” “蕊蕊打电话说这两天就回迎安市,想办个生日宴趁机约上些好久不见的朋友,家里地方太小,说想跟你一起办热闹热闹,”范娴把手里的礼盒递给傅染,“这是她给你准备的礼物。” 话已至此,傅染举起沉重的手臂接过礼盒,“替我谢谢她。” “小染,其实一起办挺好的,还能结交更多的朋友。”范娴话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口气,她也为难,拒绝不了尤应蕊又怕傅染会生气。 “嗯。”傅染把礼物摆在旁边。 “你多请些朋友,只要自己喜欢就好,妈都不反对。” 傅染想起刚来傅家时范娴说过的话,以前的朋友能不接触就别接触了,很多坏习惯就是被人带出来的,以后你会有新的生活圈,上等圈子才是傅家女儿该接触的。 范娴走出房间,带上门。 尤柚发了一连串表情,qq发出嘀嘀嘀的提示音:姐,干嘛去了? 傅染回一个表情,跟尤柚说了几句后关掉qq下线。 生日当天,宋织和秦暮暮吃过饭就去了傅家。 三个人坐在傅染的房间内,宋织左右张望,“够资本主义的呀。” “你少来。”傅染拿出水果,“吃吧。” 秦暮暮挑了几个龙眼给宋织,“你最喜欢的。” 宋织却是摆摆手,“不吃。” “为什么?转性啦?” 宋织笑意盎然,眼里不知不觉流转出柔和,“我要宣布一件大事。” “什么啊?”秦暮暮伸手要去搂她,宋织忙小心避开,“我要当妈妈了。” “哇!” “嘘,”宋织手掌按住小腹,“用得着大惊小怪吗?” 尤应蕊来傅家先和范娴说了会话,尔后又跟着范娴来到傅染的房间。 “小染。” 尤应蕊头发烫成栗色大波浪,一袭裹身长裙很好地掩饰膝盖处的不足,妆容恰到好处,许久不见,她增添了自身的风情,倚在门口同傅染打招呼。 宴会开始的尚且算早,宋织和秦暮暮穿着很普通,寻常的打扮,傅染换上定制的礼服坐在梳妆镜前,秦暮暮给她挑了对钻石耳钉,“配这个好看。” 尤应蕊也换好礼服,黑色的抹胸设计,她敲了敲傅染的房门,“小染,好了吗?” 秦暮暮帮傅染盘起发,傅染透过梳妆镜望向站在门口的尤应蕊,“我还得过会,你先下去吧。” “好。” 宋织往门口张望,“她还真是讨厌,过个生日还要凑热闹。” “孕妇不能动气哦。”秦暮暮笑着朝她努努嘴。 宋织下意识捧住小腹,“我出去看看,今晚肯定很热闹。” 宋织走出房间来到楼梯口,看到大厅内站满形形色色的人,二楼往底楼转角的地方依稀站着两个人,由于视角挡住看不清楚。 其中一个宋织看衣服能认出来,是尤应蕊。 另一人身着浅橙色拖地礼服,白色的手袋,“她们马上过来,你等着看好戏吧。” “絮婷,别跟上次一样搞得不欢而散,毕竟我们才是客人。” “蕊蕊你怕什么啊?放心我不搞事情,就想让她脸上难堪,”正说着,王絮婷用手指向大厅,“看,来了。” 宋织悄然走下两个台阶,俯身能看到大厅内的情况。 两名女子结伴而来,其中一人竟穿着跟傅染相同的礼服,对方皮肤黝黑,显然穿不惯这类衣服,踩着高跟鞋一直左右摇摆,要身边的人扶着才能好好走路。 第63章 玩于股掌(5) “看,像不像一只大猩猩,笑死我了。”王絮婷掩住嘴角。 “她不是……” “咱高中最丑的就数她了,我前几天说让她参加你的生日宴她高兴得白痴似的,我还送了她这套礼服,她还直夸我好呢,可惜了衣服穿在她身上跟披个破麻袋似的。不过配傅染那朵红花绰绰有余。”王絮婷幸灾乐祸的笑透出刻薄。 宋织看不清尤应蕊的神情,只听到她语气平缓道,“絮婷,我不想惹麻烦,难得回来趟图个高兴。” 宋织抬起脚,慢慢抽身走向傅染房间。 秦暮暮刚替傅染化好妆,修身束腰的礼服衬出傅染极好的气质同身材,宋织掩起房门,神情愤愤难平。 “吱吱,你去哪了?” 她走过去将方才听到和看到的告诉两人,“气死我了,这不是欺负人吗?” 傅染望着梳妆镜中打扮好的自己,公主梦总有人迫不及待来剥夺。 范娴在大厅内招呼客人,看到傅染她忙上前,“怎么还没换衣服?” 另一侧几个人嬉笑从洗手间出来,范娴顺着傅染的目光而去,看到王絮婷面色的不解及她旁边女伴身上的礼服,范娴瞬时冷下脸,“这个王絮婷怎么回事?!” 宋织恨不得上去掐架。 王絮婷跟几人同范娴照面,只好过来打招呼,“伯母。” 范娴目光落到那件礼服上,“请问,您的礼服在哪买的?” “噢,”又黑又胖的同伴露出憨厚笑容,王絮婷脸色挂不住一个劲朝她挤眼,“这是絮婷送我的,很好看吧?听说还很贵呢!” 猪脑子! 王絮婷心里咒骂。 “据说这礼服是挺价格不菲的。”范娴脸上没表现出异样,“你们好好玩。” 她拉起傅染的手走到厅内,“穿这些衣服也不像样子,待会你爸还得介绍人给你认识呢。” “絮婷,真的谢谢你送我这么好看的衣服。” 王絮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再看傅染的衣着也稍稍消了气,看她这样待会怎么出去见人。 范娴寻思着去衣柜找套像样的礼服给傅染换上,门外走进来身着某奢侈品店服饰的服务员,有人将她迎向范娴。“傅太太,她要找傅小姐。” 服务员手里托着个硕大的礼盒。 尤应蕊从二楼款款而来,王絮婷上前挽住她的手臂,“看看,她连礼服都不敢穿了。” 傅染签完字接过礼盒,范娴拆开丝带,“怎么有人平白无故不留姓名送东西来?” “我也不知道。” 范娴掀开礼盒,眼前的一幕令他咋舌,“这礼服是巴黎时尚教主david亲手设计并制作,刊登在杂志上只有这么一件,谁会出手这么大方?” 旁边标注着细致的尺码,正是傅染的号。 她心里也有疑问,手掌抚过丝般柔滑的布料,范娴在旁催促,“先去换上再说,晚宴就要开始了。” 宋织和秦暮暮陪傅染上楼。 尤应蕊望着傅染消失在转角的身影,她小步走向范娴,“妈。” “蕊蕊,”范娴拉过尤应蕊的手亲昵拍了拍,“出去这段日子又瘦了,国外的饭菜吃不惯吧?” “还不是想你们想的。” “瞧这嘴巴。”范娴目光掠过尤应蕊身后的几个玩伴,她脸色不悦,同傅染相同的礼服穿在别人身上显得更加刺眼,“蕊蕊,以后少跟那些人来往。” 尤应蕊自然知道范娴是为了傅染的事,当即心里觉得不舒服,嘴上又应承道,“妈,我知道。” 抬起头的瞬间,看到从楼梯款款而来的傅染,高端设计师的手笔果然不同,斜肩衬出她好看的锁骨及优美的颈部曲线,傅染旋身瞬间,后背镂空的设计使得那双蝴蝶骨越发诱惑。礼服全体圣洁的白,找不到哪怕一根别种丝线的颜色,大厅内的人聚拢过来,无一不交首称赞,秦暮暮临时选了根项链作为装饰点缀在傅染额前,范娴看到后不免喜出望外,她走过去握住傅染的手,“送这套礼服的人看来真有眼光。” 站在尤应蕊旁边的王絮婷一张脸拉下去,她不甘地轻咬牙,尤应蕊始终面含微笑,走过去称赞道,“很漂亮。” 傅染被范娴带往花园内,女儿打扮得这么好看说什么都要介绍给人认识,宋织拉着秦暮暮走向自助餐区,“哇,好多好吃的,我家宝宝有福喽。” “瞧你那傻样,不都说怀孕初期恶心呕吐吗?你还吃的进去呢?” “我跟她们不一样,这说明我孩子皮实!” “土包子!”王絮婷不屑道一句,尤应蕊侧目睇了眼不说话,自顾离开去招呼朋友。 宋织和秦暮暮在大厅转了圈,宋织嫌累想去傅染房间躺会,秦暮暮搀着她上楼,在二楼楼梯口正好遇到下去的王絮婷几人。 “土包子!”擦肩瞬间,王絮婷满脸鄙夷吐了句。 宋织撑着墙壁的身子转回去,“你说谁是土包子?” “怎么着,说的就是你。” “吱吱,算了别跟这种人计较。”秦暮暮赶忙劝。 王絮婷身边的几人也拉着她,“上次的事闹得还不够大吗?你再这样蕊蕊可真要生气的。” “我是为她好,走哪都被压着她甘心我还看不过去呢。” “小染礼服的事也是你搞出来的吧?也是,瞧瞧自己什么身材,干煸四季豆,还没结婚呢吧?怎么小肚子都出来了?” “你——”王絮婷怒不可遏,“我非撕烂你的嘴不可。” 秦暮暮生怕拉扯间弄出事情,她先一步挡在宋织跟前,“既然是两个人的生日,我们作为双方的朋友都不应该在这种时候闹事,传出去我们这些土包子倒无妨,对你们来说可就不好听了。” 她扶着宋织准备上楼,“胎教,胎教,这么凶。” 宋织笑道,“不愧是书香门第啊,说话比我有一套。” 两人来到走廊上,突然一股力扯着往下拉,秦暮暮抓着宋织的手但还是抵不过那股力道眼睁睁看到宋织栽了下去。 “啊——” “吱吱——” 范娴正好上楼,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秦暮暮慌忙走下台阶,“吱吱你怎么样,别吓我。” “我肚子疼……” 王絮婷跟几个朋友靠着楼梯扶手,秦暮暮冲她们嘶喊,“她还怀着孕呢!” 傅染听到动静,放掉酒杯往楼上走,尤应蕊也跟着过去,大批人围到楼梯口来。 “吱吱!”她顾不得保持什么所谓的优雅,“怎么回事?” 秦暮暮急得直掉眼泪,伸手指向王絮婷,“是她把宋织拉下楼的。” “疯子,”王絮婷面红耳赤,“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把她拉下去的?她明明自己不小心还怪我,想讹医药费吗?” 【本书即将上架,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故明日将连更8章,后续也会保持稳定更新,敬请期待!】 第64章 玩于股掌(6) 尤应蕊看了眼现场的情况,“你们做什么呢?” “蕊蕊,她真是自己栽下去的,怎么能赖我呢?”王絮婷叫冤不迭。 “吱吱,能走吗?”傅染和秦暮暮想把她搀起身,宋织蜷着身体面色痛苦,“不行,肚子好疼,我的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 “别瞎说。”傅染赶紧让人把司机喊过来。 秦暮暮着急地抹眼泪,看到范娴,她伸手一指,“阿姨当时也在,她肯定也看到谁把吱吱拉下楼的。” 傅染转身望去。 王絮婷紧张地握住手袋,眸里的心虚逃不过尤应蕊的眼睛。 范娴目光自几人身上逡巡,又听到楼梯口传来的议论声,她权衡后开了口,“我看到的时候,她已经摔下楼了。” “不可能。”秦暮暮还想说话,捂着肚子的宋织伸手拉住她的手。 王絮婷神色一松。 傅染起身望向范娴,“妈,你真的没看到吗?” “小染……” 又是利益关系。傅染恨透这样的不公,范娴的包庇无异是因为王絮婷比一个宋织要后台强硬的多,得罪人也得挑软柿子捏。 司机上楼来,背着宋织大步离开。 傅染提起裙摆,经过范娴身前道,“妈,倘若有一天被推下去的是我,您会怎么做?”她目光扫过尤应蕊,不做片刻停留跟着离开。 范娴面色惨白,她信佛,也相信因果循环,她陡然有种预感,傅染的话难道真会在某一天灵验? 她摇摇头,不会的。 王絮婷得意地朝同伴们使眼色,范娴扶着楼梯准备上楼,在经过她跟前时范娴顿足,“王小姐,今后我们傅家高攀不起你,也不欢迎你。” 尤应蕊撇开几人跟着上楼,她盯向范娴的背影,竟发现范娴跟她离的好像远了,以往,她保全大局后也不会去得罪别人,尤应蕊心有惶恐,她正在一步步被取代,被傅染给取代。 “妈,对不起。” 范娴站在门口,“傻孩子,这不关你的事,”她推门要走进去,“蕊蕊,以后你和小染的生日还是分开过吧。” 尤应蕊看着那扇门在她眼前掩起。 宋织躺在病床上输液,和平男刚下夜班接到电话匆忙赶到医院,所幸,宋织的孩子够坚强,有少量出血要住院保胎。 傅染交完住院费回到病房,听到宋织的声音传来,“做什么一副要哭的样子,我们孩子强着呢,你这样被小染看见当心我回去抽你信不信?” 傅染强颜欢笑进去,“抽谁呢?” 秦暮暮眼圈红肿,心有余悸坐在床沿还发着懵。 宋织手掌覆住小腹,傅染走到她床边,“吱吱,对不起。” “傻话一大堆,关你什么事?” 傅染的目光落到宋织小腹上,幸好孩子没事,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两人在医院留到接近凌晨,宋织好不容易才将她们赶出病房。 秦暮暮的车停在傅家,傅染开车先送她回去。 “小染,”秦暮暮思忖片刻仍开了口,“你妈妈对你好吗?” 她目光专注望向前,“挺好的。” “好就好。” “暮暮,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傅染还穿着出来时穿得那套礼服,她把暖气开高,秦暮暮仔细聆听以为傅染会有后半句话,但等了半晌不见动静,她抬头望着傅染的侧脸,见她嘴角紧抿,握着方向盘的纤细十指在夜间泛出荧光一般的白色。 车后座的手机持续响起,傅染充耳不闻,把车开到秦家门口。 送完秦暮暮,她开车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一排排路灯绵延至不知名的路口,如盘亘于半空的游龙,傅染车速放慢,音响自动播放到丁当的歌,略带寂寞寥落的嗓音在这午夜街头一遍遍唱响,傅染经过钱柜门口停了车。 她要了个包厢,两瓶酒,然后点了歌也不唱,傅染朝屏幕内边唱歌边哭得声嘶力竭的女歌手举起酒杯,“生日快乐。” 无人回应。 她觉得挺好的,原浓度的酒精灌入喉中,灼烧的整个胸腔都烧起来一样,傅染捂住嘴把酒咽回去,眼睛辛辣的流出温热液体。 送酒进来的服务员神色怪异盯着她,看她的打扮还以为是哪个结婚现场跑出来的。 包厢门再度合上。 第一次酒后乱性傅染说过,她这辈子都不再碰酒。 但是心里有痛,又没有良药能够治愈,不靠酒精还能靠什么? 听着伤感的情歌喝酒,只会醉的更快。 傅染迷迷糊糊躺在沙发上,她听到有人喊她,蜷缩起身体不予理会。 有人拍拍她的脸,“傅染?” 她酒量差,喝醉酒连人都记不清。 依稀有股力道把她拽起来,“怎么醉成这样?”模糊的咒骂声似是低喃在耳边,傅染忽然伸出手勾住对方的脖子,她眼皮沉重的睁不开。 “明成佑。” 握住她腰部的掌心一僵。 傅染是记不清她喊过明成佑名字的,若问她为什么偏偏喊了他,她脑子只会更加混沌。 耳边没了说话声,男人将她拦腰抱起。 外面服务员进来喊了声三少。 明成佑把傅染带上车替她绑好安全带,她醉着,脑袋这才肯安静地伏在他肩上,这次和上次一样,弄得伤痕累累,无处可逃。 她嘴里念着什么话,听不清楚,明成佑眼睛透过遮阳镜看着傅染沉睡的脸。 他给了她最华丽的外衣,但一到午夜,她的梦注定摔个支离破碎。 傅染感觉自己轻飘飘得被人抱着,正一级级往哪里走,她手掌使劲抓了把对方的衣服,“别……当心我,报警。” 明成佑垂首望着臂弯内躺着的人,“等你能报警的时候再说吧。” 身体置身于无比绵软的床中央,鼻翼间传来好闻而熟悉的味道,傅染侧个身卷住被子,只露出脑袋。 中央空调设置成恒温,明成佑走过去将窗帘一道道拉起,床头的灯光聚拢在傅染四周,一眼望去,kingsize大床被衬出柔和暧昧的高调,她呼吸沉匀,睡得安心。 明成佑上了床,傅染裹着的被子被扯掉,她随手要去抓,手却感觉到被按在头顶。 原本侧躺的身体改为趴着,她脑袋闷入被中,傅染不得不侧过头。 呼吸出来的热气喷灼在她颈间,她伸手要拂开。 男人咬住她礼服的拉链,一寸寸往下拉,直到整个光滑白皙的后背袒露在眼前。 傅染觉得后背很烫,一只手按住她颈后,然后顺着脊梁骨渐渐滑到她的尾骨处,她全身战栗颤抖,男人的手指触及到她底裤的边沿,礼服往两边敞开,能看到她叠在身下胸部的轮廓。 第65章 无法放手(1) 宿醉醒来,头痛欲裂。 傅染把手伸出被子外,她翻个身,舒服的嘤咛。 眼皮还是很重,她手掌轻拍前额,眼睛睁开道缝。 意识趋近混沌,傅染后知后觉地左右张望。 房间布局很熟悉,包括顶头的水晶灯和落地窗前的盆景,她望向床头柜,那儿摆着她的包,除此之外只有一盏青花瓷台灯。 傅染隐约意识到这是在哪。 脸上很不舒服,原先盘起的长发散在两肩,她撑起身,鼻翼间蹿入一股淡淡的烟味。 眼帘内陡然撞入一抹人影。 明成佑倚在门口,左脚踮在右脚前,两手环胸正盯着她看。 傅染望向周侧,没错,是依云首府的主卧。 “睡得好吗?”醇厚嗓音夹杂着些许嘶哑。 “我怎么会在这?” “果然喝醉了一点都记不得了。”明成佑倾起身朝傅染走去。 她掀开被子,眼睛还盯着窗外,两条腿落地,刚站起来就觉得有些异样,她低头一看,两条腿竟光着,上身也好不到哪去,一件男士白衬衣简简单单罩在身上,下摆只遮住翘起的臀部。 傅染用手把衬衣往下拉,不见效果,立马又爬回床上。 她的礼服摆在不远处的沙发上。 见傅染左右张望,明成佑好意提醒,“萧管家不在这,昨晚就我和你两个人。” 她脸一阵滚烫,明成佑走过去掀开她盖住腿的被子,“衣服也是我给你换的。” 这提醒多此一举。 傅染并拢双腿,由于坐着,再加上她身高的原因,衬衣不能做到很好的遮掩效果,明成佑稍一低头就能望见她的黑色底裤。 傅染顺着男人的视线低头,她耳后根轰地烧起来,急忙把两条腿伸直。“你帮我把礼服拿过来吧。” “脏了,你昨晚吐了不止一次。”他撑在床沿的手臂一侧,人就势滚到傅染腿边。 她扯过被子盖到腿上,“有衣服借我一套吗?” 明成佑脑袋枕着傅染的膝盖,他抬起右手遮住双眼,声音晦暗且具有紧迫感,“你走的时候连内衣裤都拿走了,哪里再有衣服借给你?” 傅染想推开他的脑袋起身,明成佑反握住她双手,“怎么不问我们昨晚是不是做了?不敢问?” 她用力挣开,“你应该不至于……” 明成佑勾起薄浅的笑,“可你第一次不就是酒后乱性吗?”他翻个身,“有没有感觉?” 她秀气的眉头紧皱。 “做跟没做感觉不出来?”他凌迟着她的忍耐力,傅染低头端详着自己的手臂和腿,她背过身,拉开领口一看。 惊得差点喊出声。 没穿文胸,不止这样,胸前还有一处可疑痕迹。 明成佑挨过去两手落到她肩上,她肩膀用力侧开,“你真喜欢这样的游戏是不是?” 他并不恼,索性下床。 傅染找了圈,翻开枕头,更甚至把席梦思差点卸掉,明成佑坐在沙发的把手上,看着傅染弯腰忙碌的身影,他气定神闲,脑袋微侧,嘴角若有若无勾着。 傅染把手里的枕头砸向床中央,她转身,“我东西在哪?” “什么东西?” “你脱掉的你会不知道?”傅染口气强硬坚定。 明成佑坐在原地不动,“文胸吧?当时冲动一下子仍哪我给忘记了。” “我不想再跟你有什么开始。” 明成佑含笑的嘴角一点点软下,“哪怕上了床也照样不行?” “对,纯属酒后乱性。” 明成佑想起傅染上次离开这个房间说的话,不爱,原因那么简单,两个字足以诋毁全部。 他修长双腿挺直,大步往外走。 傅染跟过去拦在他跟前,“把东西给我。” 白色衬衣熨帖在她胸前,两处凸起的枚红色很明显,这个样子她别想走出去。 明成佑两手一摊,“没有。” 高大身影越过她走出房间。 傅染在房间折腾半天,浴室有新的洗漱用品,她套了件明成佑的毛衣,下身找不到合适的,只得光着两条腿。走到楼下,明成佑在看电视,单腿翘起悠闲得左右摆动。 傅染左手拿着包,白色礼服搭在右手臂弯,她走过去将礼服甩到沙发上,“是你送的吧,谢谢。” 明成佑不置可否,傅染走到玄关,光脚穿好高跟鞋。 “你去哪?” 她推开门往外走,犀利冷风趁虚而入,两条腿霎时懂得发红,傅染全身哆嗦,跺跺脚顺台阶走去。 明成佑走出客厅,“你打算这样出去?” 她双手环在胸前,不作回答。 他几步追上扣住她的手臂把她往回拖,“你的车不在这,想出去给所有人免费参观吗?” 傅染抡起手里的包去敲他的手,即使愤怒也不开口。明成佑唇角弧度绷紧,知道她的倔脾气上来了,他随手一甩,“你昨晚醉得跟什么似的,我会跟一滩烂泥上床吗?” 嘴巴毒归毒,但内容听在耳中还是赏心悦目的。 傅染懂得审时度势,乖乖跟在明成佑身后进屋。 他抬头望了眼墙上的挂钟,刚过十点。 找件毛衣倒是能盖住大腿,上身的敏感点也能有效遮掩,屋内恒温并不觉得冷,明成佑手指向厨房,“做饭吧。” 傅染眉头蹙的越发紧。 “一顿饭换你的东西,值不值?”明成佑挥手示意傅染靠边站,挡住了他看电视的视线。 “你可以出去吃。” 明成佑索性单手支起脑袋,手肘枕向椅背,身子微微调整成倾斜的舒适角度,他并不搭理傅染,这买卖做不做全由她自个决定。 傅染扯了扯毛衣,不情愿地走进厨房。 双开门冰箱内食材应有尽有,她拿出一卷龙须面,两个番茄。 明成佑头也不回朝厨房道,“标准的六菜一汤,不然我不吃。” 傅染站在打开的冰箱门前,又把手里的面塞回去。 明成佑的注意力并不在电视上,他回头看到傅染穿梭在厨房间,袖子挽起,两条纤细的腿踩着居家拖鞋,这个厨房空置了两年时间,久不见烟火,傅染熟练地煎蛋,把鸡肉切成丁放在碗里用调料腌制。 他走到厨房门口,倚在门框看她忙碌。 乌黑如墨的长发随着她左右走动而轻漾,明成佑走过去,拿起冰箱上一根买蛋糕附送的彩带,他挽起傅染的头发帮她束成马尾。 彩带绑成的很松,垮垮地垂在背后。 傅染低头正切菜,明成佑挨到她手边,“我帮你?” 她放下刀,下意识把领口往上提。 明成佑见她此番动作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我用得着偷偷摸摸看你吗?” 傅染垂首不语,无奈领口老是往下掉,“你把东西先还我,我穿好再给你做饭。” 明成佑拿个西红柿在手里掂,面对傅染眼里的希冀,他索性把西红柿放回流理台,大步走出了厨房。 六菜一汤端上桌,明成佑示意傅染坐到对面,席间他不住给傅染夹菜,她醉酒后胃里不舒服,望着堆成山似的食物没有一点胃口。 傅染往嘴里拨几粒米饭,这个曾经是她家的地方如今却让她如坐针毡。 明成佑的吃相依旧优雅,她看过他一次尽兴,好像就是离开依云首府她给他煮的一碗面。 傅染放下手里的筷子,喟然低叹,“你究竟想怎么样呢?” 明成佑抬起头,“你看不出来吗?” 傅染摇摇头。 “我说过要重新开始。” 傅染再度摇头,“我也说过不可能的。” “为什么?” 她说不出个所以然,存在他们之间让她无法释怀的事照理应该过去了,傅染心里却有种比之前更强烈的不安,“你也别这样了,我现在挺好的。” “你宁愿出去跟别人相亲?”明成佑挑眉。 “近两年相亲成了流行。” 明成佑边吃饭边点头,整顿饭下来没再说过一句话。 傅染进厨房收拾干净,出来的时候并未看到明成佑的身影,她到楼上找了圈,走到阳台才看到他坐在游泳池前。 傅染下楼,穿过走廊来到泳池前。 明成佑的架势摆明是在钓鱼,傅染挨她身侧入座,她奇怪地望了眼他的侧脸,泳池内水源清澈,哪里可能有鱼? “你钓鱼?”她不确定问道。 明成佑拿着鱼竿一动不动,傅染坐了会要走,明成佑目不斜视盯着泳池,“我让店里准备了套衣服,这会应该在送过来。” 傅染站起的身子又坐回去,望着因风而摆动的鱼线,她怎么感觉自己就是即将要上钩的鱼呢? 包里的手机打破静谧,傅染一看是范娴。 既然明成佑样子摆的十足像,她也不好意思打扰,傅染拿着电话走到旁边,“喂,妈。” “小染你去哪了?一天都不接电话,急死我了。” “妈,”傅染犹豫开口,“我在医院陪宋织。” “我刚从你朋友病房出来怎么没见到你?” “噢,我出去买点东西,你别担心我,我马上就回去。” 范娴悬着的心这才落定,“小染,当时的事你听妈解释,那么多人在我不好当面让王家下不了台,我已经让她今后别来家里了,也跟蕊蕊说过以后不再给你们两个一起过生日,妈怕你心里难受想打电话给你,没想到一直打不通。” 傅染心头绷紧的弦一松,“妈,我真的没事。” 挂完电话,她脚步轻快回到明成佑身旁。 他抬首望着她舒展的小脸,“开心?” 傅染浅漾嘴角,“钓到鱼了吗?” 明成佑一把视线再度投向泳池,“目前为止没看到有鱼经过。” “你要是能钓到,晚上我给你做红烧鱼。” 他把鱼竿放到一边,身子微侧,目光是不作遮掩的认真,“傅染,你真容易满足。” 眉间蹙起藏匿不住的伤痕,到底被他一眼给看透。 傅染似是要逃避,她骤然起身,明成佑一把扯住她的手,她极力甩开,却不料脚底打滑人砰地栽入泳池内。 冰冷刺骨的水淹没鼻息,她看到明成佑的鱼线还在水面飘浮,这会她真成上钩的鱼了。 明成佑跃入泳池内,傅染汲取到热源立马挨过去,两手紧紧缠住他的脖子,明成佑把她拖到池沿,傅染冷的直抖,他用浴巾抱起她上楼,“晚上的大餐有了。” 傅染洗完澡裹着被子坐在床沿,明成佑站直身子笨拙得给她吹头发,傅染眼睛里进了水这会眼眶通红,她不住吸气,耳朵发出嗡嗡响声。 她余光看到自己的头发在明成佑指尖掠过,傅染盯着脚尖发怔。 第66章 无法放手(2) 气氛宁静,唯有吹风机的声音在响。 楼下门铃声逆风而来,明成佑下楼取东西,几个精品包装袋内分装着衣服鞋子等物,还有整套的内衣物。 傅染换好衣服走出洗手间,明成佑上前,两手掐了把她的腰,“两年来尺寸一点没变。”他食指勾住傅染的裤腰,她一把将他的手拿出去。 傅染找个袋子把原来的鞋装进去,收拾完后准备离开。 明成佑指指客厅沙发上的礼服,“这是我特意为你定制的,拿去吧。” 好好的出自名设计师手的礼服被她糟蹋成这样,傅染走过去小心翼翼托在手里,“谢谢。” 明成佑走进厨房,拉开冰箱门,“你的东西还你。” 傅染来到他身后,看到明成佑从里头拿出个蛋糕盒子,而她的文胸就被他塞在空蛋糕盒里。 她瞬时僵在原地。 明成佑食指挑着文胸带子递到傅染眼前,她随手夺过后塞进包内。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她拎起东西往外走。 听到后面有声音跟出来,大致是没给他做红烧鱼之类的话。 傅染打车先去酒吧,然后再把车开回家。 远远看到一辆车停在距离傅家大门百来米的地方,她放慢速度,见到明铮倚着车窗,面目沉思,听到声音抬起头。 傅染把车停在路边,推开车门下去,“哥哥。” 明铮脸色阴沉,直直睇着走近的傅染,“去哪了?” 她这才想起手机上前前后后显示了明铮的二十来通未接来电。 “噢,晚上有事在朋友家过的夜。” “我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明铮居高依仗身材的优势,黑影逐渐漫过傅染头顶。 “昨晚喝多了,这会脑袋还昏沉沉的。” 明铮视线越过傅染,看到挂在她副驾驶座上的礼服,“昨天的事我有所耳闻,为什么不来找我?” 傅染轻耸肩,“我把吱吱送到医院,出来都那么晚了。” 傅家本来想邀请明铮,但她不想外界再把她和明铮扯到一起,所以让范娴打消了念头。明铮把准备好的礼物递给傅染,“生日快乐。” 她望了眼,神色犹豫地抬起头,明铮摊开掌心,是个红色的绒布首饰盒,一看就知道里面放着什么。 “哥哥,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只是个生日礼物而已。”明铮手指逐渐收紧,眼里迸射出令人琢磨不透的情愫,傅染坚决摇头,“如果换成了别的,我都可以接受,但是……” “小染!”范娴走到门口张望。 听到脚步声越渐趋近,明铮伸出的手落回去,他把东西塞入口袋,脸上已恢复以往的神色。 傅染见他不悦,故作轻松道,“改天你还得补给我礼物。” “明总也在这。”范娴走至跟前。 “伯母,您喊我明铮就好。” “进去坐坐吧。” 明铮望着傅家那扇敞开的大门,再看了眼傅染,“不了,我公司还有事,先行告辞。” 傅染挽着范娴站到旁边,范娴点点头,“下次一定来家里坐坐。” “好,伯母再见。” 范娴把傅染的礼服拿进去交给陈妈,“让小顾拿到店里去,那边有人会打理。” 傅染才换好鞋子,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按喇叭的声音,一辆白色奥迪车开进来,找个地方停好后,里头的人推开车门从后备箱拿出一大堆东西。 尤应蕊招手示意陈妈过去帮忙。 不同奢侈品店的礼盒及包装袋被一个个搬进傅家的客厅,尤应蕊把手里的lv限量包放到茶几上,戴着钻石宽镯的右手把散在颊侧的头发夹在耳后,“妈,我给你买了几套衣服,还有些是给爸和小染的,”她走到傅染身前,“小染,昨天的事真对不起,所幸你朋友没事。” “蕊蕊,你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范娴眉宇间并未见到太多的喜悦,“赚点钱也不容易。” “我想给你们买嘛。”尤应蕊拖住范娴的手,拿起其中一个包装盒内的手袋,“妈,我当时一眼就觉得这个配你肯定好看。” 傅染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给宋织发个短信,很快收到她和宝宝都很好的回复。 尤应蕊拉着范娴正一件件展示,傅染抬起头,心里却格外的宁静,每个人喜欢的生活方式不同,像她就极少买奢侈品的东西,谈不上喜欢和不喜欢,有时经过看到中意的,哪怕贵也会舍得,但从来不会盲目,更不会以此作为诠释生活是好是坏的标准。 尤应蕊难得回来几天,这会又着急出去和朋友们聚会,范娴望着摊满整张茶几的衣物,她示意陈妈都收起来。 傅染望见范娴眉宇间蹙起的担忧,“妈,你怎么了?” 范娴轻声叹息,傅染帮忙把东西一件件收拾,“妈,尤应蕊在国外做什么?” 范娴沉着脸,傅染见她不说话,本也是随口一问,她并不坚持,“妈,我先上楼。” “小染,”她拉住傅染的手示意她坐到身侧,“我心里真挺担心蕊蕊这孩子的,以前总想着她回到尤家会不习惯那里的生活,所以一昧的想对她好,毕竟也做了我们二十年的女儿。她说要出国闯闯,我想她可能赚了钱买这些也正常。可这次回来我看着心里只觉不安,私底下问过她,她也没瞒我,只说在国外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具体的又不肯说……” “妈,您也别太操心,她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范娴望着尤应蕊拿来的东西直摇头,“我怕她走歪路,女孩子不怕嫁的不好,就怕走错一步。” 傅染安慰了几句,范娴拍拍她的手,“你说蕊蕊要做了不该做的事,我心里还能好受吗?” 范娴难受了会,看着身边的傅染倒是心定不少,起码这个女儿做事懂分寸,除了当初要跟明家解除婚姻的事出乎他们意料外,旁的还算中规中矩。 王絮婷挽着尤应蕊的手逛街,“蕊蕊,你干嘛要买东西给傅染,给她都是浪费。” “谁让你惹出事端来的?”尤应蕊走进香水店,“我再不去行吗?没看你把我妈气成什么样子。” “我也是给你出气嘛!” 尤应蕊把她带到柜台前,“用得着你吗?以后自然有人会帮我。” “呦,这话说的,”王絮婷挨近尤应蕊耳侧,“是你男朋友吧?快说说是做什么的,你保密工作做的太好,不够意思啊。” “急什么,”尤应蕊一边试香水,“总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对了,还记得明三少吧?” 尤应蕊略微分神,“记得,怎么了?” “前段日子新闻上都是他,现在三少是mr的总裁,据说傅染跟他走得很近,有传言说可能会复合。”王絮婷接过尤应蕊递过来的香水瓶。 “复合?”尤应蕊眼里溢满讽刺,“当初走得不是很决绝吗?” “这人那,当然往高处走,记得昨天那套礼服吗?你说除去明三少还有谁能有这大手笔?” 尤应蕊了然一笑,示意服务员拿出另外几瓶价格不菲的香水,“管那么多做什么?别人的事又碍不到我们。” “我反正就是看不惯她,以前仗着明家撑腰,现在还能靠谁?一副死拽的模样!”王絮婷眼见柜台摆开一道长龙,她吃惊地轻推尤应蕊,“你这架势,太夸张了吧?” “有什么好奇怪的,喜欢就买么。”尤应蕊示意服务员将她看中的几款都包起来。她随手挑两袋递给王絮婷,“送给你的。” “你真发了?” “走,再出去逛逛。” “蕊蕊,你男人究竟做什么的?比明三少还厉害吗?我最瞧不得傅染笑!” 尤应蕊不作正面回答,她把手插进衣兜,轻扬起下巴道了句,“这世上哪有人真能笑到最后呢?” 这天,傅染接到个陌生电话,她起身走到窗边,“喂,我是。”她跟对方约在一家咖啡厅内。 约她的李总先到,傅染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走过去,“对不起,让您久等。” “我也才来没多久,请坐。” 李总大约也就35岁的模样,服务员送上咖啡,傅染将包里的资料递给李总,“很高兴能跟您合作,但您也知道,自从mr的活动取消后fu很少再接单了。” “你们之前承办的活动我参加酒宴时看到过几次,我个人很喜欢,道听途说的消息几分真几分假全凭自己,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过的。”李总把傅染给他的资料放在手边,并没有翻看的意思。 傅染原先的担虑随着他此番话而烟消云散,她啜口咖啡,信心满满,“承蒙李总看得起,那既然这样的话麻烦李总将场地及舞台方面的资料发给我,到时候我们再签署合约。” “好的。” 傅染没想到生意还能送上门,她喜上眉梢,端起的咖啡杯还未触碰到嘴角,远远看到一个人手里捧着大束玫瑰走进咖啡厅,她唇瓣浅弯,估计是哪个毛头小子为讨女友欢心想出的这点子。 虽然老土,但对女人来说百试百灵。 花店服务员径自走到桌前,手里捧着的玫瑰花正好挡住她的脸,她探出脑袋,把手里的玫瑰花递给傅染,“请签收。” 她一怔,无奈花束太大,傅染接过手摆在旁边座位上。 不少人张望,邻桌的小情侣更是看的干瞪眼。 女朋友嘟着嘴道,“瞧人家男朋友多会疼人啊,你就送过我五块钱的一朵,说不定还是月季冒充的呢。” 傅染同李总对望,两人尴尬不已。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门口接连又是好几个花店的服务员进来送花。 傅染签名的手在抖。 桌上哪里还摆得下,脚边,走廊放得到处都是。 邻桌女孩一个劲踹自家男友,“看见没看见没,新一代好男人典范啊,学着点。” 李总微笑道,“傅小姐好福气。” “哪里。”她连连点头,想不出谁这么大手笔。 咖啡厅的服务员端着点心走来,傅染面露疑惑,“我们没有叫点心。” “是有位先生送的,”服务员端立在一边,“那位先生还让我送您一句话。” 傅染陡然警铃大作,“什么话?” “他劝你相亲之前调查清楚对方的背景,别什么菜都往肚子里咽,他还说有人不止家里有老婆孩子,外面还包养着二奶三奶,那位先生说你要不想做四奶的话赶紧离开吧。”服务员道完这席话,面色怪异地瞅了眼李总。 她今天充当一回光明使者,瞧傅染模样端正,可别被人几朵小花就给骗去了。 第67章 无法放手(3) 邻桌的男孩听闻,扬了声冲女友宣誓,“看吧,送几束花有什么了不起的?二奶啊,哦不,四奶,老婆你稀罕吗?” 李总的脸瞬时铁青,咖啡杯用力一掷。 傅染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李总您别误会……” “傅小姐,难道我对你有非分之想吗?” “没有没有,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我李某人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家里有老婆孩子也从不隐瞒,但要说我在外面有丑事,我第一个不认!”看来是个把名节看得比命还重的好男人。 傅染叫苦不迭,“您别生气……” “哼!”李总拿起公文包推开椅子,“傅小姐,希望下次有机会合作吧,我可不想因为生意而妄担这名声。” 到嘴的的鸭子飞跑了。 傅染气的恨不得捶桌,不少人还张望着等看热闹,她拿起包,离开前一脚踢开挡道的花束直奔服务台找到方才服务员,“请问让你带话的人在哪?” “就在外面,”服务员眼见李总气咻咻地走出咖啡厅,“应该是你朋友吧才提醒你,要么就是暗恋你的人?” 傅染可没时间八卦,沉着脸直奔咖啡厅外。她找了圈没见到人影,傅染余怒未消,在广场站了十来分钟才气恼的准备离开。 掏出车钥匙,远远看到一个人站在她的车前,走近几步细看才发觉是明成佑。 他双手撑在傅染红色奥迪车的引擎盖上,见她走来,明成佑扬起右手算是同她打招呼,他修长的双腿交叠,茶色墨镜掩起眼里细芒,嘴角若有若无翘起。 傅染走到他跟前,直直盯着他看。 明成佑挥挥手,“看傻了?” 傅染用力拍掉挡住她视线的手,“你真够无聊的啊?” “我为你好,你看看那男人多大岁数了?” “他是我客户,难道做生意还要挑肥拣瘦看哪个长得帅才能接吗?你是不是依仗你自己有一副好皮囊,所以生意都能送上门对吧?”傅染气不打一处来,“我好不容易接个单子,你捣什么乱?” “呦,这是变相夸我长得好么?” 傅染只差咬牙切齿,想到李总临走时的气愤,她工作室怕是再别想接活。 她伸手把明成佑拽开,见他杵在原地不动,又走过去想推他,别又挡着她的车不给让道,明成佑一个侧身,右手趁机搂住傅染的腰身把她往前一带,直落得个温香软玉在怀。 傅染措手不及,前额撞到男人坚毅的下颔。 他疼的闷哼出声,傅染按住额角,身体往后退被一只手掌固定在腰际,她松开手,“明成佑。” “还要相亲吗?你出去一次我给你破坏一次,这样被人当无辜受害者的滋味好受吗?” 傅染对于他的无赖本性不是没体会过,“我是正儿八经在谈生意,你刚才断了我的财路懂吗?” “多少钱?” 傅染拨掉明成佑的手,转身要走。 他追过去拦在她跟前,“我赔给你。” “好,”傅染点头,却咬了一口银牙,她摊开右手掌,“你破坏一次我就问你收一百万作为补偿费。” 明成佑眼睛盯着傅染,伸手要去拿随身携带的支票。 傅染手落回去,越过他走向自己的车,“下次别这样了,我没兴趣陪你玩。” 明成佑给她让开道,眼看傅染的车从眼皮子底下开走。 她准备和他撇的一干二净,也不容许他插足她的生活。 坚决的态度,一如当初地抽手离开。 李经理找到fu时,正好是午休时间,工作室的几名老师捧着奶茶坐在舞蹈教室的地板上吹牛,傅染挤在人群中央,化了清爽的淡妆,束起的马尾随意盘成花苞,一件白色低领毛衣隐约可见优美的锁骨。 “傅小姐。” 傅染起先没认出来,几名老师面面相觑。 “你好,我是mr公司的李经理,上次见过面。” “噢,”傅染恍然大悟,忙站起身,“李经理有事吗?” “一些公事想和傅小姐谈,主要是合作事宜,mr有意将全部的商业活动都交给fu举办,合同我今天带过来了,傅小姐你看?”李经理望着一双双盯向他的眼睛,简直可以用虎视眈眈来形容。 这明成佑又搞什么鬼? 但傅染能肯定,凡事只要扯到他身上,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对不起,mr既然已经公开说过我们不适合,我想也没什么好谈。”傅染断然拒绝。 “傅小姐,还是看过合同再做决定吧。” “不用。”傅染坐回原位,捧着杯奶茶暖手,“也烦请您转告明总,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种事少做。” 一名女老师捂住嘴偷笑。 李经理尴尬万分,无奈肩担重任,“既然傅小姐不感兴趣,合约内有一条事关fu全体员工的明细我有必要说明,一旦签约,每次商业活动的出场费由mr支付,简单的说,只要签约,这儿的员工除去工资外,每个月至少有一万以上额外收入。” “哇!”先前窃笑的女老师直蹦起来,“你说真的?” 另外几人也开始交头接耳。 这条件无疑是巨大诱惑,李经理趁胜追击,“另外节假日奖金红利按照mr员工标准发放。” “神那,天上原来真的能掉馅饼!” “我的海南行有希望喽!” 唯一头脑冷静的傅染再度站起身,“李经理,我们进办公室谈。” 她迈开脚步之际,一只手抓住她的裤腿,年轻的女老师眼神可怜巴巴,“小染,要能屈能伸,适当时候可以跟资本家低头。” 傅染带李经理进办公室,她接过合同仔细翻看,主要是不相信明成佑会白白给她占便宜。 傅染一条条往下看,大体都有利于fu,特别员工福利方面。 “叩叩——” “进来。”她头也不抬道。 女老师端着茶走进来,“李经理请喝茶。” 她的这点小心思傅染还能不懂,摆明是来打探军情。 傅染翻过一页a4纸,女老师在旁磨蹭,见实在套不到话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出去。 傅染手指划过一排排条约,突然指着其中一条道,“这是什么意思?” 李经理接过,凑近一看,“这是明总自己加上去的,凡是有商业活动期间你需要到mr办公,这也算合理,这样有利于你跟策划部交流。” “办公区在哪?” “具体要到时候安排,”李经理喝口茶,“傅小姐,这份合约不论从哪个方面都有利于fu,你如果真想办好的话,有些机会不容错过。” 傅染再仔细查看一遍,倒没发现违约后的处理方式有何苛刻,也是一般要求,看到这点她略微放心。 傅染打开办公室的门,一个个脑袋撞入眼中,贴住门板的老师差点栽到傅染怀里。 “你们做什么?” “啊,没……” 傅染示意李经理先走,“李经理,您请。” “小染,成功没?” 她折身回到办公室。 老师们紧随其后,傅染手肘撑住办公桌沿,下巴搁在握成拳的两手上,“一旦签约意味着工作量增加,你们不怕吗?” “有钱怕啥啊?” “就是就是。” 傅染望着一张张年轻的脸,她们都是专业的舞者,但在mr酒会上却被明成佑批评的一无是处,傅染总觉愧对她们,“我们要用实力证明,fu是最棒的!” 众人怔楞后轰地欢呼,“签约了?” “走,晚上我请吃饭。”傅染关掉电脑,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上次我们被解约赶出来,以后工作可不能带情绪。” “切,”就近的老师上前搂住她肩膀,“既然mr知道补偿,咱们也得乐于接受啊。” 傅染没想到生意来得这么快,不过三天,她还在办公室整理东西,李经理的电话不期而至,让她去mr。 傅染把资料放入文件夹内,手里的笔记本电脑用了两年多还在效力,她关上车门走入mr大厅,前台小姐将准备好的胸牌递给她,傅染站到电梯前,透过镜面反射望着自己站得笔直的人影。 他想和不想,都在一句话之间,傅染走进电梯,手指按向33层键,不出一分钟,她已置身于mr最顶端。 李经理将她带入工作区,她有独立的办公空间,二十来平米足够满足她的需要,实木书架除去几件摆设外每层都空置,办公室的设计也跳脱严肃及刚毅,显得相当人性化。 傅染把电脑打开,看到桌上摆着盆仙人球。 内线电话响起,李经理顺手接通,“喂,好好。”他挂断电话,“傅小姐,明总让你去趟办公室。” 傅染带来的东西还凌乱摆着,李经理将办公室钥匙给她,转身先行离开。 傅染出去经过秘书台,倪秘书冷着脸面色并不好看,她走到门前轻叩。 “进来。”一道男声沉沉压来。 傅染推门进去,逆光看到明成佑埋首正看资料,黑色的西服挂在旁边的衣架上,浅紫衬衣的袖口捋至肘部,古铜色手臂衬着阳光的细碎明芒,有种令人眼晕的错觉。 “你找我有事?”傅染将门在身后掩起。 明成佑头也不抬,右手指指办公区域内的沙发,“先坐会。” 傅染踩着铺在沙发前的米色拉毛毯,等了会,见明成佑签完一份文件,手边还摆着电脑高那么一叠。 她随意抽本杂志打发时间。 没过多久,明成佑手里的签字笔一丢,修长两腿绕过办公桌走向傅染,听到脚步声,傅染收起注意力把杂志放回茶几。 明成佑随意一坐,把傅染挤进了沙发角落。 他长臂搭着椅背,远处看来,倒像是怀里搂着个人。 傅染不自在地挪动,“找我有事?” “还习惯吗?” “我刚来,谈不上习惯不习惯,”傅染趁机想躲开他的桎梏。 办公室的门骤然被推开,悄无声息,傅染神经绷紧未察觉,明成佑却是侧首,目光直直落向门口的倪秘书。 倪秘书手里端着杯咖啡,明成佑的视线射来竟有几分令人悚然,她愣是在原地怔楞十余秒后才敢过去,“lvan,您的咖啡。” 傅染趁机把腿往前挪移,明成佑身体往她方向倾斜,手臂还维持原样。 倪秘书弯腰把咖啡放到茶几上。 明成佑在她起身时开口,“出去把门带上,别让任何人进来。” 倪秘书睨了眼傅染,暗自咬牙,心里直嘀咕,lvan到底被灌了什么药,还找她回来干嘛?嘴上不得不应承,“是。” 第68章 无法放手(4) 倪秘书回到办公桌前,望着那扇被自己亲手掩起的门,想起她刚才推门进去看到的一幕,她气地直抓狂。 掏出手机,倪秘书毫不犹豫按出尤应蕊的号码,“喂,蕊蕊,你在哪?” “什么,要出国?”倪秘书压低声音,“mr出大事了,傅染这会在lvan办公室,你不过来管管?” 那边隐约有话透过来。 “什么叫出不了事?你怎么会不担心呢?”倪秘书百思不得其解,“我看着悬。” 办公室门打开,傅染神色冷静地走出来。 “我不跟你说了,你自个留心吧。”倪秘书啪地合起手机。 傅染顺走廊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把办公椅别向窗户的方向,她可以选择不来mr,但傅染自己的选择她清楚,工作室需要更好的发展前途,她和明成佑也并无别的冲突,工作关系摆在第一位,她自认能分得清楚。 傅染去会场拍完照再回到办公室,全心投入工作,mr的员工相继下班,她关掉电脑准备离开,目光掠过ceo办公室紧闭的大门,她离开前明成佑让她下班喊他声,说要一起吃饭。 傅染避开视线,自顾往电梯方向走去。 她等着电梯从底层上来。 忙过这两天就好,活动一结束她马上能回fu。 电梯门敞开,她举步走进去,刚要按键,一抹高大的身影趁势挤进来,明成佑手掌啪地按住一层数字键,宽敞的电梯由于多了个人而显得逼仄,傅染自觉靠进角落。 明成佑倚着电梯墙,一把声音掺杂了刻意压低的阴沉传来,“听没听说过很多灵异事件都发生在电梯内?” 当她小女生呢,三两句话唬死人。 “这除了我就是你,难道你是灵异类吗?” 明成佑指指电梯墙三面镶嵌着的镜子,“据说这个电梯以前出过事故,从33层直接摔落到底层,你有没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傅染胆子算不得小,更何况旁边还有个活物,“你忘记你是乌鸦嘴吗?” 砰—— 傅染陡然感觉到摇晃,电梯内的灯刷地熄灭,紧接着几阵类似于重物撞击的声音传来,电梯内漆黑一片不说还被卡在了某一层。 她不知道她跟明成佑哪个才是乌鸦嘴。 男人的咒骂声传入耳中,显然也没料到会出事,他打开手机照明,用电梯内的电话打出去。 保安室竟无人接。 傅染这才有些害怕,灯光折射出明成佑的侧脸,以她的角度望去多出几许阴冷,傅染情不自禁缩紧肩膀,靠着电梯墙的背部一股股凉意蹿入。 “电梯坏了,看来得在这等等。”明成佑遂而苦笑,“谁让你说我是乌鸦嘴的?” “现在怎么办?”傅染情急地跺了跺脚。 “保安室的人可能出去了,马上会回来的。” 傅染没再缩在角落,她站在明成佑一臂之外,“我还是头一次遇上电梯故障。” 明成佑扭过头,“是不是关在电梯内会缺氧?” 傅染触及到男人的眼底深处,竟发现他方才还说笑的神色竟转瞬变得肃然,明成佑抿紧嘴唇未再开口,灯光衬出的脸色也趋近惨白。 半个多小时后,仍不见有人过来。 傅染明显觉得憋闷,狭小的空间内除去两人沉重的呼吸声外便是一片死寂沉沉,明成佑手臂垂在裤腿边,手机照出的亮光在地上拢成一个小小的圈。傅染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再加上心里紧张的缘故,开口说话竟在喘,“要不报警吧?” 明成佑陡然往后一倒,后背砰地将镜面砸出巨大的响声,他人顺势躺倒在地,傅染惊得忙过去蹲下身,“你怎么了?” 男人紧抿唇,胸腔却剧烈的起伏不定。 傅染也感觉到快要呼吸不过来,她赶紧拨打120,所幸电梯内还有信号。 她将明成佑的领带扯开,再帮他松掉第一颗扣子,“没事吧?” 他搂住傅染腰际,顺势将头搁在她肩上,明成佑摇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省去,电池耗尽后自动关机,电梯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傅染竖起耳朵,想听到外面哪怕一点点脚步声。 她的脸被明成佑抬起的手拍了拍。 傅染侧脸别去。 她感觉明成佑挨她很近,因为气息就在脸庞处,“傅染,借我点呼吸。” 她怔住。 一只手固定在她脑后把她拉向前,男人的唇有点冷,带着无力和虚弱力道的舌撬开她的唇瓣,即便这样,天生的优势仍让他处于上风,傅染被他压向墙面索取。 一串串凌乱的脚步声陆续而来,消防人员将电梯门强行撬开,傅染用手要把他推开,明成佑仿佛窒息般恨不能夺取她全部的氧气,拥紧她的双手越来越用劲。 门轰隆打开,走廊内的灯光泄入这个私密空间内。 “lvan——”几道声音同时呼喊。 众人皆愕。 消防人员面面相觑,太激烈了,打扰有罪。 倪秘书和韩隽站在电梯口,傅染眼睛被强光一刺,身体本能往后缩。 明成佑这才松开手。 两人被消防人员带出电梯,明成佑拨开人群脚步趔趄走向窗口,他双手撑在身侧,坚挺的背影投射到走廊上被拉得极远,肩膀因呼吸而颤抖。 傅染倚着墙壁,除去虚弱的感觉外什么都还好。 倪秘书快步跟到明成佑身后,“lvan,要去医院吗?” 他按住胸口的手朝倪秘书轻摆,“不用。” 保安室值班的几名保安急匆匆赶来,韩隽挥了手,直接让换人。 “你们不是下班了吗?”明成佑缓过气,只脸色还略微带有苍白。 “我的手机忘在办公室,”倪秘书望一眼韩隽,“正好碰到韩特助。” 韩隽含笑朝自己嘴角点了点,“偷腥也不知道把嘴巴擦干净。” 明成佑食指一抹,是傅染嘴上的唇彩。他径自走向傅染,“没事吧?” “没事。” 明成佑方才在电梯内的反常令傅染心有不安,“你刚才怎么了?” “我有幽闭空间恐惧症。”他似笑非笑睨着傅染。 “真的?” 他不作回答,脸色更看不出话里真假。 傅染走出mr后自顾开车回家,她跟明成佑在一起至少不敢再乱说话,真怕好的不灵坏的灵。 同mr的首次合作出乎意料的成功,傅染也拿到一笔不小的酬劳,正好赶上mr提前给公司员工奖励,李经理按照合同规定,也把fu全算了进去。 迎安市的郊外有个大型滑雪场,每逢近几个月都会迎来客流高峰。 傅染拎着行李和工作室的几名老师一道下车,负责组织的人在前面带队,滑雪场规模盛大,集娱乐住宿等一体。 她们先去酒店放好行李,这才成群结队去往滑雪场。 几人都是菜鸟,只敢躲在旁边学,傅染穿戴完毕,也不敢乱动,不少人是老手,正起劲地吆喝玩得欢。 傅染撑着雪仗往前,滑行板很好的固定住摇晃的身体,她努力平衡,却见不远处一道身穿红色滑雪服的身影快速冲来,她吓得也不知道闪躲,直至对方的滑雪板差点撞上她,傅染情急避开,砰地栽倒在雪地里。 明成佑动作娴熟的定在傅染跟前,他摘掉滑雪眼镜,“你有胆子吗?” 傅染掸去身上雪花,明成佑弯腰拉住她的手将她拽起身,她好不容易站稳,撑着雪仗又要向前。 明成佑跟过去,“我教你?” 傅染全副武装,她摘去眼镜,“我听李经理说你不会过来。” “想过来就过来了。”明成佑在傅染外围潇洒地转圈,完全不顾她丑小鸭似的寸步难移,傅染索性大着胆子一撑,耳边只听得明成佑说了句小心。 她一头栽下去,拂去脸上的冰冷,鼻尖还残留白色的雪花,明成佑在她跟前蹲下身,嘴角勾翘的笑意若隐若现,傅染脱掉手套,使劲擦着脸上的雪。 “明明不会还逞强什么?没把你摔个四脚朝天都算轻的。” 不远处,倪秘书专注的目光投过来,韩隽整装待发,“你有什么瞎操心的,是不是暗恋lvan?” “你才暗恋呢!”她不甘心地狠狠瞪一眼。 “我可不喜欢男人。” 明成佑伸手把傅染再度拽起身,她把手套和眼镜都戴回去,明成佑用雪仗敲敲她的大腿,“谁让你这么站着,”再敲了敲傅染的膝盖,“站没站相。” 她抿紧唇不回话,却照着明成佑的指使去做,要想下定决心学会一样其实不难,滑雪关键是不怕摔。 傅染站在不算高的山顶俯瞰,不少人滑得正欢,英姿飒爽,伴着一阵高过一阵的口哨声真可谓激动人心,傅染心头蠢蠢欲动,刚才明成佑教她学会了初步的技巧,就像新手刚学会开车总会手痒,傅染眼见一道道人影刷得从她身侧掠过,她哪里还忍得住。 握住雪仗的手一撑,滑行板顺顺当当出去,她感受速度带来的刺激,不得不说滑雪跟别的运动不一样,哪怕心里再平淡在飞翔瞬间也能感应无与伦比的激动。 傅染自山顶往下滑,明成佑在她旁边跟着。 她也不过才掌握技巧却在无意识中忘了形,摔出去时来不及想那么多,红色的滑雪服衬着白雪皑皑速度极快地滚落,明成佑伸出去的手未能抓住傅染,眼睁睁看着那道红色飞滚出去。 她也不觉得疼,只是头晕目眩,摔到了半山腰才止住。 傅染躺在那动也不动,透过滑雪眼镜抬头仰望澄净天空,空气出乎意料的好,有股冷冽的清新,躺在那也不觉得冷,甚至想放开心情原地睡上一觉。 一道亮红色突然出现在视眼中,伴随着男人的紧张和焦虑,戛然而止带过来的雪花迎面扑到傅染脸部,明成佑几乎单膝跪到她身旁,傅染被他用力拉坐起来,“傅染?” 他伸手替她摘掉帽子和眼镜,一头青丝泄至肩头,明成佑拿掉手套的右手往她脸上轻拍,“没事吧?傅染?” 第69章 无法放手(5) 傅染只觉得脸颊冷,回神后才发现是明成佑的手冷,她张张嘴想开口,眼睛触及到近在咫尺的一汪深邃,两人气息紊乱,他两手捧住傅染的脸,目光急切而不安,见她说不出话,明成佑索性抬起傅染的手臂细看,“摔哪了?” 似乎不曾记得有人这样关心过她,小时候跌倒疼到爬不起来,听到最多得都是尤招福的冷漠,“自己起来,要不然你就趴在这等大灰狼把你叼走。” 长大后,她不会再摔跤,就更没有机会享受到别人的关怀。 傅染怔神,眼睛定定落在明成佑脸上,他眉眼依旧精致,如雕刻般不见两年来的任何痕迹,明成佑真以为她摔得不轻,嗓音轻颤,“说话!” 一束阳光穿过他颊侧,傅染眯眼,抬起手臂拂开他的手,“我没事。” 他剑眉微蹙,“真的没事?” 傅染拍拍肩上雪渍,把垂下的头发固定好,“看我像有事吗?” “啊——” 明成佑手臂压住她直接往雪地里栽去,傅染猝不及防尖叫,“你做什么?” 他撑在地上的手掌往她颈间探去,“没事你装什么哑巴?” 傅染冷得直哆嗦,急忙要躲,旁人看在眼里真以为是在玩闹。 明成佑弯腰把她抱起,傅染坐在雪地上,嘴边还沾着雪,两人身穿厚实的滑雪服,明成佑双手把傅染拥入怀里,她肩膀被他勒得死紧,似乎听到明成佑叹口气,“吓死我了。” 她指尖垂落在地,使了半天劲也没能抬起,只得任由明成佑拥着。 晚上,在酒店的底层组织烧烤,一张张圆桌摆在露天,尽管冷风萧瑟气氛却格外热闹,有人在台上主持,声音穿过话筒显得有些刺耳,但没人在意,玩的不就是气氛么? 傅染和工作室的几名老师坐在一起,桌上盘内摆着各式各样的烧烤及热饮瓜果类,由于是在酒店外面再加上夜里,一个个都穿着厚厚的外套在这受虐。 主持人简单致词后,见明成佑难得心情不错,便趁机吆喝众人起哄,“让lvan高歌一曲怎样?” “好好。” 韩隽和倪秘书也在旁凑热闹。 明成佑但笑不语,只摆摆手,身上的呢子大衣得体大方,公司不少小姑娘芳心暗动,连傅染身边的几人都跟着一道起哄,“唱一个,唱一个。” 音响中播放《转身之后》的背景音乐,众人应时应景鼓起掌,明成佑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我五音不全,还是给你们加工资来得实际点。” 如此音色居然说不会唱歌,主持人自然不肯放过。 “据说lvan舞姿也是一绝,要不让我们开开眼界?” 倪秘书端着热饮的手一抖,褐色液体溢满手背,她不无担忧抬起眼帘,看到明成佑原先浅漾的嘴角正一点点缓和,他当初5%的堑堃股权可不就是通过跳舞拱手相让的? 主持人也意识到气氛的不对劲,傅染若有所思望向明成佑,由于她们坐在后排,她并不能看真切男人的神色。 倪秘书跟韩隽面面相觑,明成佑投出去的视线有片刻失神,众人也都不敢再起哄,场面变得尴尬。 韩隽放下手里酒杯,上前从主持人手里接过话筒,他错开话题,旁人自然也乐得配合。 明成佑啜口酒,面色在夜幕内越发显得晦暗。 傅染手边的手机忽然响起,她拿起一看是条短信,姓名显示明成佑。 手指轻按,上面简单的两字:出去。 傅染删除,继续混迹于热闹中。 前排的一道身影突然站起来,明成佑放掉酒杯正朝她的方向走去。 傅染下意识把目光别开。 同桌老师用手肘撞她的胳膊,“我今天看到mr的帅哥教你滑雪了。” 几名老师继上次后多多少少也知道傅染跟明成佑的关系,她喝口热饮,“我也看到有个小正太在教你滑雪。” “咳咳——”女老师正色,“那是mr的员工,我们这叫联谊懂不?” 明成佑擦身走过傅染的桌子,未作顿足,傅染悬着的心在话语掩饰间落定,“好吧,联谊。” 手机再度震动,莹莹白光衬出傅染明媚的脸,她余光望了眼,还是明成佑。 傅染连手机都没碰触,专注望着台上的表演。 一阵紧过一阵震动,几名老师相继把目光投向她,“谁啊?” 傅染按键查看,短信显示出来二字。 她把手机调成静音后放入随身携带的挎包内,顿时觉得肩膀一重,还未回头,只听到耳边有声音传来,“你怕我什么?” 由于傅染坐的位子靠向后排,所以除了同桌的老师外并没人察觉到这边,先前说话的女老师咬着块鸡翅石化,这就是帅到人神共愤的明三少,总算托福能近距离看清他的眉眼。傅染瞅着女老师嘴巴都合不拢的样子,未免引起更多人注意,她推开椅子跟着明成佑走了出去。 酒店内有个花园,明成佑走在前面,见她迟迟不跟来索性放慢脚步等她。 “傅染,你说你凭什么把姿态摆得这样高,我不过是想跟你重新开始,你用不着处处躲着我。” “我没躲你,”傅染口气平淡,“其实你心里很清楚,当初我能离开你,就更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跟你回去。” “我不清楚,”明成佑打断她的话,“你如果是个真在意别人说法的人,当初也不至于会着急离开。” 傅染怎能听不出来,他心里到底是有怨恨。 “我听从我心里的选择。”她越过明成佑身畔,却被他一手拉回身前,“还是那句话吗?不爱?” 傅染被迫抬起头睨着他的眼睛,话到嘴边却突然哽住说不出口,“放手好不好?” “想都别想。” 她领教过他的执着,明成佑勒住她的双肩把她提到身前,傅染几乎踮起脚尖,彩铃蓦然划破相峙的场面,明成佑听到这阵特殊的铃声,手掌一松,重重将傅染推出去。 她脚后跟绊了下鹅卵石,狼狈地几乎跌倒。 明成佑杵在原地,眼里饱含复杂及莫名的焦躁,他从兜内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一划,关了机。 傅染被他纠缠到老晚,回去的时候散了场,一个个都不见人影。 傅染按了电梯走进去,见明成佑跟进来,“你不是有幽闭空间恐惧症吗?” “那也比爬楼上去好。”明成佑眼见电梯门合起,“况且,即使我晕过去也有人会给我做人工呼吸。” 傅染眼睛盯向一层层往上的数字,经历过几次非巧合事情后,她不得不相信明成佑的嘴巴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傅染来到三层,见明成佑还跟在身后,“mr员工不跟我们在同一层,况且你住的是总统套房,在顶楼。”傅染好意提醒。 明成佑不答话,把傅染送到房门外。 她按响门铃,半天不见有人开门。傅染心存疑惑,再度按了按。 反复几次,她拿出手机给其中一名老师拨过去,“喂,林林你们在哪?” “小染,我们转场子玩去喽,据说有家同性俱乐部里头全是美男,我们跟mr几个人一起过去的你别担心。” “什么?”傅染恶寒,顿了顿想到正事,“钥匙你们放在哪了?” “我没拿,”林林似在询问同伴,“噢,在瓶子手里,要不你也过来?” “你们在哪?” 林林报了个地址,“挺远的,而且不好找。” 傅染跟那名叫瓶子的老师住同一间。 明成佑见她紧拧眉头,“怎么了?” “钥匙没带在身上。”傅染杵在门外,在挎包内掏半天找出个皮夹,左右翻看后满脸失望。 “她们什么时候回来?” 傅染耷拉着脑袋,“说还想玩会。”这帮色女,居然去同性酒吧看美男。 明成佑倚靠墙壁,“我房间大得很,要不留你住一晚?” 傅染拿了包径自向前,明成佑跟她去前台,看她死命碰钉子,“能帮我开开门吗?我的同伴有事出去了。” “您好,能把身份证出示下吗?” 傅染面露难色,“对不起,身份证放在房间的皮箱内了。” 前台小姐挂起职业笑容,“不好意思,酒店有规定。” 傅染扒着前台,“那能给我再开间房吗?” “开房同样需要出示身份证。” 傅染像泄了气的皮球,她转身看到明成佑,眼里黯淡再度簇燃,“能借你的身份证用下吗?” 至少开间房,不用等到后半夜。 “不借。” “……” 傅染也没再坚持,打算在大厅的沙发上等她们。 明成佑掏出身份证甩向前台,一手拉住傅染把她揪回身侧,她看到明成佑拿回身份证和房卡,也不给她,只拽了她走。 刷卡开门,倦意几乎同时袭来。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明成佑说完已率先推开房门挤过傅染身侧,房间内应有尽有跟精装小套房有的一拼,明成佑站在酒柜前,手指掠过一排陈列在柜中的美酒,“要喝点酒吗?” “不用,我困了。”傅染把包放到床头柜,话里的意思很明确。 明成佑却是充耳不闻,径自选了瓶红酒,“你想睡的话睡吧。” 傅染坐在床沿,脑袋不住轻点,她打开电视提神,明成佑端着杯酒坐到沙发上,神情闲适且自在,仿佛这是他的房间。 半晌后,仍不见他有何动静。 傅染给林林发个短信问她们什么时候回来,始终得不到回复。 明成佑倾起身放掉手里酒杯,脚步稳健朝大床走去,傅染见他竟是直直朝自己的方向,两腿无意识交叠,明成佑就势往她身边的床中央一滚,拿起遥控器调台。 傅染腾地坐起来,“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你自己的房间。” 明成佑单手枕于脑后,另一手拍拍裤兜,“我的房卡也没在身上,交给韩隽了。” “你有身份证,可以再去开一间。” “一张身份证只能开一间,公司订房都有专人负责,我现在也没地方可去。”明成佑回答的理所当然。 “你可以找韩隽。” “刚才问过,他回家了。” 第70章 无法放手(6) 傅染望向偌大房间内唯一的一张床,和手脚摊开睡得正舒坦的男人,白天玩得太尽兴,这会全身累到酸麻只想好好泡个热水澡,房间内暖气又恰到好处,比酒店的大厅显然要舒服得多。 她走向沙发,实在没那勇气说要出去等,人陷入椅背,立马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傅染双手枕在沙发把手上,眼皮沉重往下压,她想着先眯会,模模糊糊听到浴室传来水声。 明成佑只在腰间系了条白色浴巾,线条优美的上半身健硕有力,六块腹肌显露于前,小腹紧绷,再往下更是惹人遐想。他落轻脚步走向傅染,她方才发过短信后手机随便丢在一旁,由于开了静音,电话打进来时并无丝毫动静。 屏幕反复闪烁,明成佑拿起来看,是明铮。 他手指毫不犹豫按向通话键,明成佑把手机塞进其中的一个靠枕后头,他扬声叫醒傅染,“傅染,醒醒。” 她睡得香甜,被明成佑轻推后不情愿地醒来,半边脸枕着手背压出红痕,她眼睛浅眯,睡眼惺忪的模样自有惹人风情,“做什么,我困。” “先去洗澡。”明成佑说完拽她起身,不给傅染反应过来的时间,“我等你一起睡。” 傅染被这话刺得一个激灵,她左右张望,“你……” 明成佑把她带到浴室门口,用力将傅染推进去,他把门掩起,透过不大的隙缝傅染伸手拦住门板,“你怎么还在这?” 浴室离沙发地方较远,明成佑收回手,“放心吧,你洗完澡出来肯定看不到我,这会我可没有备用钥匙。” 傅染砰地拉上门。 明成佑走回沙发跟前,把藏在靠枕后面的手机拿出来,一看,通话已结束。 他才放到茶几上,明铮的电话竟又来了。 明成佑这会没再接通,也没掐断,只是把静音的手机放进傅染挎包,继而又将她的包挂在衣架上,前面还挡了件傅染自己的外套。 洗过澡,傅染走出浴室,在经过沙发前发现明成佑并没有离开,他盖着条薄毯躺在一米五见宽的的意大利沙发上,傅染弯腰推推他的肩膀,“喂。” 他呼吸沉稳,也似是很累的模样,眼圈有淡淡青色。 傅染落在明成佑肩上的手犹豫片刻后收回,她稍作驻足,这才走到床前,两边的床头灯被她打开,她起先辗转反复难眠,最后终究抵不住倦意沉沉睡去。 明成佑紧阖的眼帘慢慢睁开,他走到傅染床侧,两边灯光形成晕圈将大半张床笼罩其中,傅染双手紧揪住领口,这样的防备看在明成佑眼里不无讽刺。他嘴角扬起浅薄的笑,弯腰在傅染床沿坐定。 他不知道过去的两年,傅染是不是每夜都能睡得安好,明成佑望着她的眼睛有些出神,他带着满身光耀回到这个曾经将他捧上天也重重将他摔落的迎安市。明家的根基在这,外人看重的是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殊不知,他如今的成就恰恰也是他最大的悲哀。 没人会知道,他曾经不眠不休三天三夜,喝水的时候一口血吐在了玻璃杯中,他当时看着里面的水迅速被染成红色,没有害怕,更没有惶恐,满嘴的血腥味让他每根神经都更清楚。 所有人只看到他的成就,更甚至说是传奇,但也都忽略了他背后的艰辛。 她对他依然不亲近,不贪恋,她对待感情的态度倒显得他处理方式的拖泥带水,可她凭什么能置身事外? 事隔两年,明成佑冷冷睨着这张睡颜,他已能把她推出心外,她的决绝也促成他今日的冷漠,傅染睡得正沉,却不知不觉蹙眉。 细细的眉头凝成尖。 明成佑并无要抚平的意思,他冷眼睇望,尔后起了身。 经过落地窗前,倒映出一张漠然的俊脸,冷的五官犹如冰色。 傅染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惊醒的,她睁开眼,心跳因被突然打扰而剧烈加速,她掀开被子起身,竟没看到明成佑的人,“谁啊?” 傅染喊了声。 “砰砰砰——” 阳台上快速走进来个人影,傅染定睛细看,明成佑换了睡衣,手里还剩半截的香烟掐灭后径自往门口走去,傅染跟在他身后,明成佑打开房门。 “陈曦!”对方先开口,待看清楚来人后惊呼,“明总,不好意思,我找错房间了。” “你是mr的员工?” 三十来岁的女员工抬起头往里张望,看到紧随在明成佑身后同样身穿睡衣的傅染,“对。” 明成佑状似不经意随便问了句,“哪个部门的?” 女员工语气中的焦虑尽管极力掩饰,但仍旧泄露出来,“设计部。” “你找错房间了,去前台问问吧。” “好,”她退出门口,“不好意思,打扰了。” 明成佑合起房门,傅染望了眼墙上的挂钟,她琢磨着林林她们也该回来了,她翻找半天才在衣架上找到自己的包,拿出手机一看,竟然有几十个明铮的未接电话。 傅染给林林打电话,才拨过去,那边已迅速接通,“喂,小染,才要打电话给你,你在哪呢我们回来了。” 傅染心头一松,“好,我马上回去。” 明成佑眼见傅染拿衣服走进浴室,出来时已换回原先的装束,她拎了包准备离开,“你睡床上吧,她们回来了。” 明成佑点点头,目送她开门出去。 先前敲门的女员工离开后并没有回房间,而是找个僻静无人处打电话,“喂,eve,我方才去看过,他们确实住在一个房间。” “他怎么说?” “他问我是哪个部门的,可能已经起疑。” “好。”罗闻樱收起电话,堑堃才开完高层会议,她连续15个小时没有睡到觉,她手指疲倦地轻按眉宇,明铮坐在会议室朝南的办公椅上,片刻沉寂,罗闻樱把手机往桌上一掷,“anna是我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人,你知道mr的设计部多难进吗?你这样冒险让她暴露为的仅仅是看看他们有没有睡在一起?明成佑多难对付,你平白无故损失一颗已经成熟的棋子,你究竟什么意思?” 方才电话的内容他听得一清二楚,明成佑手掌撑在额前,“对不起,eve。”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公司是你的。”罗闻樱满面倦色难掩其干练精明。 明铮也知道他此举有多么不理智,但那通电话确实让他气炸了,再加上傅染的手机始终打不通,他知道今天是mr外出庆祝年会的日子。 罗闻樱抬起腕部手表看看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明铮坐在办公椅内纹丝不动,罗闻樱拿起资料起身,“想想当初mr对我们所做的,我已经忍痛把手底下的人推出去过一次,你还想重蹈覆辙几次?” 明铮望着她大步出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翌日,傅染被几个人轮番轰炸,“昨晚回来太晚来不及对你实行酷刑,老实交代,跟三少去了哪?还有前半夜睡在哪里?” 傅染拨开林林伸来的爪子,“还能在哪?等你们大半夜还好意思,看帅哥看得乐不思蜀。” “呦,不动私刑看来你不肯老实。” 几人打打闹闹,出酒店看到mr的员工都聚在门口等车,明成佑跟韩隽和倪秘书远远立于广场上,标准的模特身材将银灰色西服诠释的高贵而性感,他身姿挺立,正埋首跟韩隽说着什么。 一辆房车稳稳停在三人跟前,韩隽替明成佑打开车门,他弯腰时回头张望,越过人群只在傅染脸上瞥了眼,尔后坐进车内。 倪秘书和韩隽相继跟去。 林林挽着傅染的胳膊,“真羡慕坐房车的人,要把我们一道带着多爽。” “美得你,昨晚帅哥看多了。” 傅染抿紧唇瓣,看到黑色房车顺三米多高的喷泉绕行一周后开出酒店。 明成佑拂开帘子的手收回,“设计部那人的资料查出来了吗?” 韩隽将存储在电脑中的资料推向明成佑,“以往履历倒是一目了然,也没和堑堃有过正面交集。” “你找她好好谈谈,能够自己承认最好,不然的话……” “不然怎样?” “宁可错杀一百。” 韩隽合起电脑,“商业间谍,这可不光彩。” “不管承不承认,你寻个理由将她逐出mr,今后也别想让其它公司再用她。”明成佑侧过脸望向窗外。 “lvan你是怎么发现她的?”倪秘书好奇。 “睡觉时候发现的,”明成佑嘴角浅露笑意,伸出食指虚空点点倪秘书,“动动脑子。” “啊?”倪秘书脸色煞白,神色厌恶摇摇头,“色诱啊?” “噗——”韩隽嘴里的纯净水差点喷出去,明成佑脸色一阵青,韩隽捧腹大笑,“你真是太有才了。” 傅染回去后先放她们一天假,她行李都没放下直接去公司,没想到竟在门口看到明铮。 他等了一整晚,脚边几十个烟头凌乱散着。 傅染走上前,看到他满面愁容,“哥哥?” 他抬起眼帘,眸子一瞬不瞬盯着她,“小染,你昨晚在哪?” “跟mr的人出去滑雪了。” “我问你住在哪?”明铮扔掉手里最后一根香烟,傅染皱起鼻头,他身上的烟味近乎刺鼻,“你为什么这样问?” “我给你打过电话知道吗?” 傅染点头,“我当时睡觉了,手机开着静音。” “是么?” 她察觉出明铮话里的不对劲,“怎么了?” 傅染神色疑惑,明铮这才想到可能是自己太轻率,他言语间稍作试探,“既然当时那样坚决地离开他,我不希望你再陷进去。” “你守在这就为了和我说这些话?”傅染耸耸肩,“凡事我自己都有分寸。” 明铮没想到明成佑一次刻意挑拨竟让他完全方寸大乱,但傅染和明成佑住在一个房间确实是事实,他强自镇定,抓奸尚且要在床,再说他还不是傅染的什么人。 “玩的开心么?” “还行。”傅染准备进去,“你怎么一早就在这?” 明铮轻吐出口气,“路过,想看看你在不在。” 傅染跟他说了几句话后进门,明铮立在原地,她褪去了少女时的青涩,也将对他曾经的爱恋一并褪去。 第71章 无赖本性(1) 傅染说过要带尤柚出去,由于工作室签约后忙才拖到近日。 婶婶千叮咛万嘱咐让傅染照顾好她,尤柚听说今天要出去赏梅高兴地整夜睡不着,傅染帮她将要带的东西收拾好,“午饭应该会在外面吃,那儿有餐馆和酒店,玩得累了还能开个钟点房休息。” “姐,你别担心我,我身体挺好的。” 跟叔叔婶婶道别后两人下了楼,傅染的车就停在楼下,她拎着东西走过去,一辆悍马车不期而至,傅染没见过这小区还有人开这样的车,她着急避开,却见尤柚开心地扑过去,“姐夫。” 从车里出来的果然是明成佑。 尤柚戴着围巾,只露出脸的上半部分,“姐,我上次跟姐夫说男人开悍马很帅,你看,姐夫果然开了一辆来。” 明成佑走过去接过傅染手里的东西,尤柚和他处得好,这事不用说都知道是她透露的。 尤柚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当初她隐瞒毁容的真相导致傅染和明成佑之间矛盾恶化最终分手,她心里一直觉得愧疚,尽管后来差点和李家对薄公堂,但明成佑的袒护对年幼的尤柚来说倒是很容易能看开,她甚至觉得就跟傅染对她的保护一样,都是能完全理解的。 尤柚缠着傅染要上悍马,明成佑把东西拿进车内,她和尤柚坐在后排,恰逢天气晴朗是个出去的好日子。 车子缓缓驶出小区,门口车流量较大,明成佑只得放慢车速。透过后视镜,他突然看到一辆熟悉的车牌号,如果没看错的话是李琛的。 只是,琛子的车怎么会在这? 紧跟着的车内,车窗微微打开,露出一张俊朗非凡的脸,男子很年轻,顶多也是二十出头。 傅染替尤柚理顺围巾,明成佑将副驾驶座上的精品袋递向后座,“看到有几款新到的,你试试喜不喜欢。” 尤柚接过手,“姐夫你真好,谢谢。” 明成佑眼睛瞥向后视镜,方才跟着的车这会没了踪影,“回到学校还习惯吗?” “挺好的,先前的功课我也没落下,再说大学不比高中那会。” 尤柚今年6月参加的高考,由于她情况特殊,期间正好需要治疗,加上一年多前的案子影响力较大,学校经过上头批准也算是照顾,派了监考老师去医院,她这才勉强完成的高考。 所幸,她平时功课扎实,虽然没能如愿上到复旦,但也算不错,进了迎安市最有名的师范。 “等我毕业出来就是老姑娘了。”她因身体原因而晚一年参加高考,尤柚换上明成佑送的围巾,“姐,好不好看?” “好看。”傅染把她先前的围巾放入袋中,“你要老姑娘我岂不是老怪物?” “你不一样啊,你有姐夫!” 傅染挽起的嘴角软下,认真地说道,“尤柚,他不是你姐夫。” 明成佑眼睛透过化妆镜睇向傅染,“对,我跟你姐已经解除婚约了。” 尤柚脸部笑容散尽,扬起的眉角也寸寸抚平,傅染有些懊恼,她不该和尤柚执着于这样的话题,傅染取出随身携带的水,“渴吗?” 尤柚乖乖接过,喝了一小口。 明成佑手指轻敲方向盘,把车稳稳开向前。 到达目的地,傅染和尤柚在门口等,明成佑过去买票,傅染眼见尤柚提不起精神,“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尤柚垂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姐,你看不出来吗?姐夫想跟你和好。” “尤柚,”傅染抬起手抚向尤柚头顶,“我们的事不是你想得那样子。” “我都知道,姐你别安慰我,”尤柚目光越过人群望向明成佑,“你和姐夫本来感情很好,偏巧发生了那样的事,你怪他偏袒李琛,但……一切错误是我造成的,我对你撒谎害得你们分开,倘若我能早些对你说实话,事情不会发展到今天的。” “尤柚,我跟明成佑之前一直都相安无事,也能处得很好,但你要明白,那都是在不起风雨晴空万里的时候,很多关系经不起考验,当他试图令律师出马想要不着痕迹摆平这件事时,我跟他之间的裂痕已经拉开了。”傅染那段日子也认真想过她和明成佑的去路,是,其中是掺杂了误会,但彼此的不信任才是导火索,她把尤柚当成至亲,在她最需要他时,可能明成佑的拉一把直接会改变她今后的选择,但是,他没有。 尤柚目光透出歉疚和哀伤,“说到底,还是我的事。” “不,”傅染安慰地拍拍她肩膀,“我原本也是打算要走的,只不过在那一晚愈发坚定而已。” “为什么?”尤柚不懂,抬起脑袋问。 傅染装作轻松的一笑,“我不想再被卷进去,豪门争斗,里面的水太深,太脏。” 尤柚还是懵懂的样子,傅染索性把话说开,“简单的说,是因为我们本来就是联姻关系,并不相爱。” 如果感情足够,什么都不会是阻碍,哪怕水再深再脏她都愿意陪他淌。 尤柚这句话总算是明白的,“姐,你们真的没有感情吗?” 她抬起的眼睛黑亮而纯净,拂开傅染心底莫名的不安及混乱,对亲近的人她总是毫不设防,这才令尤柚能一探究竟,“姐,你自己都不确定。” 明成佑拿票走来,“在说什么?” “保密。”尤柚挽住傅染顺石阶而上。 这样的天气,园内的梅花只露出个花骨朵,含苞未放,冷风清冽带着幽幽含香,因为不是周末,所以游客不算多,尤柚难得出来,自然是欢欣无比。 叔叔婶婶自两年前的事后几乎不肯离尤柚左右,更别说是让她单独出门,傅染也生怕她累,玩了小半天挑家饭馆入座,环境难得的雅静,靠窗的位子能看到外头滢滢湖光。 桌上摆满家常菜,有渔家新鲜打捞的鱼虾,还有自家栽种的时令蔬菜。 一盘水煮鱼端上桌,鲜红的辣子几乎占去半盘,色彩搭配令人食指大动,傅染不让尤柚碰辛辣食物,她把手边的河虾换到尤柚跟前。 明成佑夹起块鱼肉,小心地剔除鱼刺,傅染把一口米饭送入嘴中,明成佑的筷子递过来差点碰到她嘴边,傅染微微抬起头,看到一块鱼肉堆在米饭中间。 她目光同他相触,他神色自然,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尤柚边吃边笑,“姐夫,你也给我挑鱼刺呗。” “你不准吃。”傅染生怕她挨不住。 尤柚笑意渐浓,“行吧行吧,姐,你多吃点。” 傅染筷子拨到明成佑递来的鱼肉,想想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她顺势送入嘴中,明成佑紧接着又递过来一块。傅染吞咽,喉间火辣辣,“你自己也吃吧。” 饭后要来一壶清茶,尤柚要去坐快艇,傅染起身却被她按坐在原地,“别总当我是孩子,况且那么多人一起乘坐不会有事的。” 傅染坐在窗边,透过玻璃能看到湖边的快艇,她看到尤柚穿上救生衣跟好几名年纪相仿的女孩子上了快艇。 明成佑为她倒茶,他有些心不在焉,傅染回过头看到茶水溢出杯沿,“当心。”她从明成佑手里接过茶壶,另一手抽出纸巾擦拭水渍。 明成佑若有所思,眼睛越过窗外看着那艘行驶出去的快艇,没过多久便消失在视眼内。 约莫半小时,船上的人才相继回到岸边。 傅染和明成佑在饭馆内没等到尤柚,以为她可能还没玩够,原地等了会不见人影,傅染掏出手机拨了她的号码,竟发现尤柚关机。 她心急地推开椅子起身,大步走出饭馆来到湖边。 游艇靠岸停着,又一拨人在相继往上走。 傅染找到驾驶人员,“请问看到一个围着淡紫色围巾的女孩吗?头发很短。” “哦,她刚上岸就接到个电话,然后匆匆忙忙往大门口方向去了。”男人指了指远处。 傅染一惊,走了? 这不像尤柚会做的事,她若真有急事也该给傅染打个电话让她不要担心。 黑色宝马车快速调头离开,两边车窗都只微微敞开一道隙缝,深色玻璃令外头很难看清楚驾驶室内坐着的人,一枝红梅还未开尽便被人折断,横放在挡风玻璃后头。 尤柚紧张地绞着衣角,看到自己的手机被丢在车后座。 话几次到嘴边都吞咽回去,车内的暖气本该令人舒适温暖,她却觉得憋闷到即将窒息,她两条腿交叠,一会又伸直蜷缩,车子开上高速,一块块广告牌刷地擦过视眼,她双手紧握住安全带,“你,你带我去哪?” 驾驶座上的男子不说话,掌握方向盘的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在她眼里,李琛并没有变多少,出色的五官似乎越发俊冷,凉薄的唇紧抿,尤柚望着化妆镜中的自己,确定脸部在上车前被包裹严实后这才稍稍定下心。 李琛把车子开回迎安市市中心,尤柚推开车门看到是在一家宾馆门口,两年前的记忆唤醒她心里的恐惧,趁李琛绕过车头的间隙她拔腿要跑。 李琛三两步拽住她的手臂将她拖回身侧,“你要是再敢跑,我就扯掉你的围巾让所有人都来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尤柚用手护住脸,嗓音难掩哽咽,“你想做什么?” 李琛手掌抚过她腕部,强行扳开尤柚僵硬的手指同她十指交扣,尤柚意识到害怕,定在原地并不肯走,“你说有话要说清楚,你就在这说。” 李琛手指收紧,尤柚感觉被握住的指关节像要脱臼,他没用多少力气将尤柚拽着向前,没有通过前台,径自从电梯出去后拿出房卡进入房间。 尤柚手指扳住门框,“李琛你别这样,我知道你为了什么事……” 李琛转身,手臂搂住尤柚直接将她拖进房间,右脚轻踢下带上门。 尤柚挣开他的手,满目戒备,“李琛,我跟你之间扯平了,你别再来找我。” “扯平?”他似是听到个天大的笑话,“你觉得能扯平么?” “我已经被毁成了这样,还不够是不是?” 李琛脚步逼近过去,他伸出手,尤柚惊恐万分地避开,“你走!” “当年的事把我推到那样难堪的地步,尤柚,你还不如当着媒体的面说我强奸你,那我遭受的谴责和压力远远不会比毁容来的大。” 第72章 无赖本性(2) 尤柚脚步后退,挨到沙发跟前,“我当时也没办法,李琛,要是当晚你不带我出去我也不会遇上那个酒鬼,更不会被毁容……” 李琛走过去,伸手拽住尤柚的围巾。她惊恐万分,扯着不肯松手,“不要,不要!” 李琛伸手把她抱在胸前,手臂压住尤柚的两只手,他扯掉她的围巾,让她的脸全部暴露在眼前。 “不——” 最最丑陋的伤疤被揭开,尤柚发疯似地挣扎,她双手捧住脸,身子退到李琛三步外,“不要看,别看!” 尽管恢复的很好,但跟先前的样子还是不能比,李琛怔怔看着她手掌藏匿不住的烧伤,眼里冷冽寸寸化为暗伤,他很清楚尤柚变成这样跟他脱不了关系。 尤柚抱住头蹲到地上,嗓音完全变了,两个肩头不住轻抖,“别看我的脸。” 李琛看着她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无助嘶喊,他不知道她过去的两年是怎么过来的,他抬起脚步走向尤柚,她听到动静,吓得急忙闪开。 傅染焦急地在园子内穿梭,问了不下上百人都不见尤柚的身影,她急得后背涔涔冒出冷汗,两条腿难以抑制的轻抖,明成佑想到那辆跟着的车牌号,脸色也越来越沉。 傅染跑到园外,在原地毫无目的打转,“怎么办,她会去哪?尤柚不可能会关机的。” 明成佑上前,拉起傅染的手走向停车场,她脚步僵硬无力,“去哪?” “去李家。” 傅染陡然一个激灵,她几步追上明成佑,“什么意思?” 他打开车门示意傅染坐进去,到了车上发动引擎,明成佑边打方向盘,这才边开口道,“我刚才在尤柚小区家的门口,好像看到了琛子的车。” “琛子,李琛?”傅染扬声,情绪不由激动,“他不是在国外吗?” “我也不能确认,”明成佑神色渐冷,他左手支于车窗外,打李琛的电话也是关机。 车子飞快行驶,趟过大道来到李家门口。 还未停稳,傅染着急去推门,明成佑手掌扣住她的腕部将她拉回身侧,“你在车上等我。” 傅染眉宇间凝起。 “不信我?” 她知道明成佑的顾虑,李家拿她当仇人看,即使知道什么也断然不会告诉她。傅染颓然靠回去,点了点头,“好,你快点。” 明成佑下车,傅染看着他的身影大步消失在眼帘中。 李则勤在家,看到明成佑他放掉手里的报纸,“成佑,今儿怎么有空来?” 明成佑目光逡巡,遥遥望向二楼,他上前打招呼,“舅舅。” “看你好像很着急,有事吗?” 明成佑也不搪塞,开门见山,“舅舅,琛子回国了吧?” “你怎么知道?”李则勤声音明朗,“半夜里两三点钟才到家,也不肯好好呆着这会又跑没影了。” “您真不知道他在哪?” 李则勤隐约听出明成佑话里的深意,他脸色一沉,“出什么事了?” “尤柚失踪了。” “什么?!”李则勤惊得从沙发上站起身,第一个念头跟明成佑不谋而合,这事八成和李琛有关,“怎么会这样?” “我带尤柚和傅染去郊外,她中途失踪到现在也没找到,电话打不通,而且我在尤柚家门口见到了琛子的车。”明成佑把今日的事简单理顺,不论是李家还是尤家都希望这件事趁早过去,谁还敢惹风波? 李则勤焦虑得在客厅踱步,他陡然想起什么,走到门口向外张望,“傅染也知道这事?” “对。” 李则勤来不及问他们为何还会在一起,“不行,得立马找到琛子,万一再惊动到警局就真的麻烦了,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 “舅舅你要知道现在是尤柚失踪,夜晚之前尤家见不到人肯定会报警,我想琛子至少不会出迎安市,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尽量找到他。” 李则勤二话不说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准备出门。 傅染在车内焦急等待,她双手合十希望不会有事,眼见明成佑打开车门坐进来,她忙开口问道,“怎么样,李琛在哪?” 明成佑摇头,“联系不到。” 傅染满脸惊慌,只觉喉间干涩,“他会不会对尤柚不利?” “你别着急,应该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糟糕。” “怎么不会?”傅染几近失控,“他能做得出来强奸的事,还有什么会比这更糟糕?” 明成佑俊目轻阖,似在想着李琛可能去的地方,一通电话突然打来,傅染惊醒,忙取出手机。 “是婶婶。” 明成佑伸手按住她,“先别惊动家里,省得他们跟着担忧,即使要报警的话未满48小时也不会立案。” 傅染用力甩开他的手,她下颔轻扬深深望了眼明成佑,这才别过身接通电话,“喂,婶婶。” “小染,尤柚的手机怎么关机了?你们在哪?” 傅染握紧的手指泄露出紧张,她尽量将语气掩饰得极好,“婶婶,尤柚在坐快艇,我们可能要吃过晚饭才会回去。” “好,没事就好,你看着点尤柚别让她玩得太疯。” 另一头早已挂断,傅染怔怔望着窗外,耳膜内反复是嘟嘟声,明成佑伸手落到她肩膀,她却惊跳般甩开,眼里的惶恐和悲凉浸润入心,“你……” 他等着她后半句话。 傅染捏紧掌心里的手机,有种哀伤无以名状地蔓延,“你是不是又要和当初一样?” 她感觉他的手掌自她肩膀垂落,尔后一寸寸滑过她身侧直到落至腰际,明成佑将她勾到身前,几乎未作考虑,“不会。” 她望进他眼底,眉宇间分明藏着疑虑,明成佑抬起手,拇指划过傅染眉心,“相信我,我会处理好这件事。” 明成佑靠近,让傅染枕着他的肩膀,交颈而拥的瞬间,心房的位子贴得如此近,傅染能感觉到明成佑强而有力的心跳,他手掌抚过她脑后,却听不到自己的心还会跳动。 这算不算最大的悲哀? 尤柚贴着墙壁挤在角落,跟床尾处的李琛相持不下,她双手依旧捧住脸,两个肩膀缩得很紧。“让我回家。” 李琛就势倚在电脑桌前,望着角落中瑟瑟发抖的身影,“尤柚,我想让你给我句明白话,你对我究竟什么心思?” 尤柚摇着头,“我不想,我什么都不想,李琛我这副样子还会有未来吗?” 她哭着松开手,“我恨你,两年来让我做噩梦的不是那把火而是你,我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喜欢你。”李琛不作考虑。 尤柚嘴里的话顿住,连哭声都渐止,“你是瞎子吗?我的脸变成这样你还敢说这样的话?” 李琛目光复杂抬起,两年来,他被迫逃到国外躲避舆论的压力,尤柚当初在病房的指证他还记忆犹新 ,李琛当时只觉天旋地转,没人肯相信他,所有人都说他罪恶滔天,逃到国外的两年间,他无时不想着要将尤柚弄到身边,她不是说他强奸么?好,他不介意再让她体会一次。 但从他扯掉尤柚围巾的那刻起,心里的怨恨陡然又被心疼和愤怒取代,尽管尤柚恢复得很好,但颊侧还有些伤痕无时不在提醒他那晚的事。 他不该离开,更不该把她拖进巷子内。 尤柚精疲力尽伏在床沿,李琛穿着绵软的拖鞋走到她身侧,他蹲下身手掌抚向尤柚脑后。 她的头发很短,但漂亮的眉眼依旧动人,他抱起尤柚小心翼翼放到床上,尤柚眼角泪痕犹在,贴着床面很快把自己紧缩成一团,李琛脱掉鞋子把尤柚拥到他身前。 傅染毫无目的在大街小巷穿梭,眼看天色渐渐暗沉,华灯初上,心里的恐惧压过焦虑,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不知该往哪里去,明成佑跟李则勤在通话,挂掉电话看到傅染蹲在街口,两只手紧紧抱住肩膀。 他站在她身后静静看着,她对别人还是一如既往地热忱,哪怕尤柚当初对她撒了谎。 似乎唯有对他,才会近乎执拗的苛刻。 明成佑一步步走过去,脚尖几乎踩到傅染的影子内,被灯光拉长的两道影子融在一起,他驻足片刻尔后上前蹲下身来。 傅染咬着下唇,依稀可见红润的唇有一圈月牙印,几近自虐,明成佑伸手攫住她的下巴,用力握紧面颊逼她松开牙关,“找不到尤柚你把舌头咬掉都没用。” “万一还找不到怎么办?”傅染侧过身,脸枕在置于膝盖的手臂上,“我很怕,说不定尤柚这时候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两年前没人能陪在她身边,可今天她是在我眼皮子底下被人带走的,她肯定比我还怕,也不知道被带到了哪,可我却找不到她。” “李琛说过他喜欢尤柚,我想至少不会再做伤害她的事。” 傅染立起身,左右张望后提起脚步。 明成佑追上去扣紧她的手腕,“你去哪?这样漫无目的找到天亮都不会找到尤柚。” “那你说怎么办?”傅染挣了下没挣开,“靠我们几个人无异是在大海里捞针,婶婶等不到我们肯定会急坏了,当时候还是会报警,事情一样会闹得很僵。” “如果报警是最好的办法,到时我陪你去警察局。” 她清澈目光透出疑惑,“真的?” “真的。” 明成佑带着傅染去李琛有可能会去的地方找,李则勤则令人去查李琛的信用卡消费情况及所有会使用到身份信息的可能,傅染跟着明成佑来到一处公寓前,他从门口的地毯下找出钥匙开门进去,“这是琛子以前为跟朋友聚会准备的地方。” 傅染进去找了一圈,房子显然很久没住过人,痕迹都看得出来。 不知已经是多少次失望离开,傅染木然地走出电梯,明成佑走在前面,她只要想到尤柚可能会受到的伤害就心急如焚,走出小区时最后一个石阶踏空,整个人栽出去,手掌和膝盖相继着地,摔得爬不起来。 明成佑旋身,见她撑着地面,他走过去将她拉起身,傅染白皙的手掌布满灰渍,有几道划出的血痕,一滴滴殷红蒙了灰。 明成佑弯腰帮她把膝盖上的脏污拍掉,傅染视线垂落,看着弯下去的人影,心里一动,有酸有甜说不出的滋味。 第73章 无赖本性(3) 明成佑带她回车上,又抽出湿巾给她处理伤口,他握住傅染摊开的手掌,指尖相互紧握,偶尔疼得厉害,她会稍微挣扎,明成佑嘴唇凑近她手掌,边擦拭边轻吹气,微凉的气息倒是最好的止痛剂。 驾驶室内的灯亮着,傅染低头看着明成佑饱满的前额,往下,是坚而挺的鼻梁,薄唇微抿,一道优美的弧线上扬,他松开傅染的手,“好了,走路不长眼睛。” “谢谢。” 男人闻言,抬起头望她眼,“饿了吧,先去吃晚饭。” “我吃不进去,”傅染看了眼时间,“我们还是再找找吧。” 明成佑开车经过面包店下去买了面包和饮料回到车上,他把东西塞到傅染手里,自己专注地盯向前方,去所有李琛可能去的地方找。 傅染胃里堵得慌,只喝了两口水。 明成佑单手撑着侧脸,眼睛幽暗犀利,神色却也有倦意,傅染想他中午吃得并不多,她把面包递过去,“你也吃点东西。” 明成佑身子往后靠,“为什么不吃,不饿吗?” 傅染摇摇头。 他没有伸手接傅染递过来的面包,“我也不觉得饿,”明成佑目光落回前方,想了想又道,“你撕两口给我吧,省得待会胃不舒服。” 傅染也没心思细想合不合适,她随手撕了一角递到明成佑嘴边,然后又把插着吸管的热饮送过去。 明成佑就势吃两口填肚子。 悍马车穿梭在漆黑的夜幕内,每次都是满怀希翼赶去,却又败兴而归。 明成佑想给李则勤拨通电话问问进展,还未来得及翻开页面,手机却是骤然响起,他戴上耳机接通,“喂?” 傅染心跟着悬起。 明成佑眉宇间渐渐有所缓和,他挂断电话,冲出前方路口后一个急转弯,“舅舅找到琛子了,他和尤柚应该在宾馆。” 傅染和明成佑匆忙赶去时,李则勤正焦急的在宾馆大厅内来回走动,见到二人前来,他气得前额青筋直绷,“这小兔崽子我非揍死他不可。” “舅舅,”明成佑示意他别动怒,“先找到他们再说。” 傅染跟在明成佑身后,走出电梯焦急走向从前台查到的房间号,李则勤抬头望了眼,“就是这间。” 他按响门铃。 半刻不见动静,李则勤伸手拍门,一气之下更抬腿去踹。 房门毫无预警打开,李琛穿着浴袍站在门口,见到几人并未表现出吃惊,李则勤挤进房间内,傅染也跟着大步走进去,偌大的床猝然出现在眼中,白色棉被裹着个人形,只露出颗黑色的脑袋。 傅染眼见李琛这幅穿着,他的衣服凌乱丢在沙发上,床边的鞋子是傅染给尤柚买的,她眼里氤氲出湿意,难以抑制朝他吼道,“你又对她做了什么?” 明成佑环顾四周,脸色铁青瞪向李琛,“你还嫌麻烦不够是不是?” 李则勤气得半晌说不出话。 傅染鼻尖酸涩,看到尤柚的围巾被扯掉后丢弃在旁,明成佑过去手刚碰触到她的肩膀,傅染侧身躲开,眼睛自李琛和他之间逡巡。 床上的身形动了动,尔后一双手推开被子,尤柚揉着眼睛坐起身,突然看到屋内站满人先是吓一大跳,目光触及到傅染,她失声喊叫,“姐!” 傅染几乎小跑到床沿,“尤柚。” 尤柚张手抱住她,傅染退开身小心翼翼察看,“没事吧,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没有。” 傅染看尤柚穿戴整齐,这才算心定,李则勤听闻尤柚的话,脸色总算有所缓和。 “再不回去叔叔婶婶估计也要急坏了,”傅染捡起围巾给尤柚围上,“手机又关机,你想吓死我们么?” 尤柚犹豫地望向李琛,“姐,我真的没事,只是在这睡了觉,你千万别告诉爸妈,就说我难得出来玩忘了形好吗?” 傅染替她掀开被子,看尤柚弯腰穿鞋,“吃过晚饭了吗?” “没有,”说话的是李琛,他指指茶几上的食物,“她睡到现在连一口东西都没吃。” 李则勤拿眼瞪他。 傅染搀起尤柚,总算虚惊一场,李则勤眼见自己儿子穿着睡衣又露出半个结实胸膛,他气不打一处来,他们说没发生点事情他可不信,“琛子你真是胡闹,两年前既然认定是你毁她的容你还找她做什么?天底下女人多的是,要进我们李家门的更是数之不尽,你难道还能看得上个没脸的人吗?” “爸,”李琛怒喝,“我的事你少管!” “你做出这种荒唐的事还有脸在这冲我发火?” 尤柚眼圈通红,尽管围着围巾却还是用双手捧住脸,心里的伤疤本就隐隐作疼,这会被人毫无忌惮撕开,更是疼地一口气上不来。 她垂下眼帘,把大半张脸都隐入围巾内。 李则勤想起儿子受到的委屈,若不趁机泄愤难掩心头恨,“如果直说拿不出钱治疗,别说200万,再多的钱我都肯出,何必要毁人前程拉人做垫背?” 尤柚面皮薄,眼泪滚落出来,她咬住唇轻声啜泣。 “舅舅。”明成佑不温不火插进来句话,“事情闹到今天主要责任还在琛子,这些压力都扛不住的话当初凭什么冲动行事?况且要真闹开,琛子那时候就出不来。” “成佑,”李则勤似有恼怒,“你居然帮着外人说话?” 傅染搂住尤柚肩膀要走。 “即使闹开又怎样?谁能相信琛子真对她做过什么?” 傅染一股怒火被激发,才要还口,站在对面的李琛却是不急不缓道,“是,两年前是我强奸她,我嘴里说出去的应该没人会不相信吧?” 李则勤哑然,深知儿子的脾气,他背身站到厅内,有气也不敢乱撒。 明成佑拉张椅子坐到李琛跟前,“琛子你把话说清楚,你究竟什么意思?” 傅染本想带尤柚离开,听到明成佑的话她停住脚步,转过身也想弄个明白。 李琛不说话,俊朗的脸阴郁淡冷,李则勤也竖起耳朵在旁边听。 “知不知道今天这样做的后果,倘若不是舅舅及时根据登记的信息找到你,很有可能会再次惊动警方,你这算非法禁锢懂不懂?” “表哥,事情我都做出来了,说什么都没用。”李琛拿过茶几上的烟盒,想抽一根,抬头看到傅染和尤柚,他指尖轻弹下,把烟放回去。 “成佑,你看他什么态度,欠揍!”李则勤动怒。 明成佑递个眼色示意他别说话。 “琛子,有件事你必须要清楚,当初你被推上风口浪尖怪不得别人,尤柚受伤时我在病房外对你说过,这是你年轻犯下的错,犯了错并不可怕,你不能把它怪罪在尤柚头上,你自己也承认对她做过什么,但你也得到了饶恕,尽管要你为另一件你没做过的事去负责,但你心里最清楚,没有你的冲动,就不会有尤柚后来的劫难。所以她的苦全是拜你所赐,你若有怨恨想找她清算,她又该找谁去清算?琛子,至少你的清白有人还你。” 傅染喉间哽咽,明成佑的一席话无异是将事情摊开了讲,两年来,它横亘在所有人心里成了个不能说的秘密,要么捂着让它犹如一颗罪恶的种子恣意生长,要么干脆挑开,不留给它蔓延的机会。 也仅仅两年时间,傅染瞅着明成佑的背影,他褪去轻狂张扬,遇事已能一针见血,而非武断独行。 感觉到尤柚的肩膀在抖,傅染轻拍了拍,把她更紧地拉向自己。 李琛薄唇抿成一线,抬头望向尤柚。 她急忙避开,无意间触及到李则勤眼里的厌恶,心口更是刺痛。 “成佑,你这话的意思是错全在琛子了?难道她咬我们一口还有理了?” 明成佑眼睛微睇,“舅舅,你敢理直气壮说琛子没错?” 李琛走向衣柜,从里面拿出尤柚的手机,他把东西递还给她。 傅染替尤柚接过手,转身带了她离开。 明成佑也跟出去。 在三人即将踏出门口之际,李琛的话逐一传入耳中,“尤柚,我还是会去找你的。” 李则勤激动不已,“你个小兔崽子说什么混话?” 李琛脱掉睡衣,径自拿起衣服一件件穿上也不理睬他,李则勤气地甩手,“我看你跟成佑一个性子!” 傅染和尤柚坐进车内,由于都空着肚子,打算去就近的饭馆吃点东西。 恰好婶婶打来电话,傅染推说玩到很晚,还要个把小时到家,这会正在吃晚饭。 尤柚靠在她肩头动也不动,“姐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真的没事?”傅染不确定。 尤柚摇头,“放心,他真的没对我做什么,起先我也很害怕,他把车开得飞快又把我拖进宾馆,但看到我的脸后……我想可能是我吓到他了。” “别乱想。” 明成佑透过化妆镜望向偎在一起的两人,踩了油门来到饭馆。 吃过饭,傅染从尤柚家里出来已经快10点了。 明成佑的车停靠在红色奥迪车旁边,傅染脚步有些沉重,明成佑倚着车门抽烟,看到她走近,嘴角浮现的缕缕烟雾淡冷而凉薄,傅染想要越过他身侧,明成佑伸出左手拦住她的去路。 相对无言。 傅染想了想,“今天谢谢你。” 口吻依旧是客气。 “傅染,考虑跟我在一起吧。” 直到把车停进车库,傅染还在想明成佑的这句话。 心绪繁芜,她上到二楼,看到范娴从她房间出来。 “妈?” 范娴手里拎了袋东西,看到傅染回来她再度推开房门进去,“路过专卖店给你买了些红枣,怎么回来这么晚?” 她随口编个理由,范娴把东西递给傅染,“小染,成佑回来后找过你是不是?” “嗯。”傅染拈起颗红枣放进嘴里。 范娴陪她坐在床边,“其实你爸对你和成佑订婚的事始终耿耿于怀,你也看到了,他基本不跟明家太过亲热,我想着既然是联姻,两家就是一家人了,你们能过好才最重要。” 傅染把被子铺开,“为什么,爸不满意吗?” 她动作铺到一半陡然顿住,想起明云峰曾跟她说过的话。 范娴穿着睡衣,帮傅染把床铺收拾好,她掀开被子把女儿拉到身边,“妈跟你好好说会话。” 傅染脱掉鞋子钻进去,同范娴挨得很近,这般亲昵也是第一次,床头只开一盏小灯,朦胧的光线足够温暖人。 第74章 无赖本性(4) “妈,所有人都认为我和明家订婚是高攀,爸为什么耿耿于怀?” “哎,”范娴叹口气,“当初联姻是李韵苓的意思,但实际上是明云峰授意,迎安市比傅家有声望的人家又不是没有,怎么会偏偏挑到你?” 傅染静默,心里有不安涌动,她意识到范娴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跟她和尤应蕊有关。 “明家和傅家在上一辈其实关系并不融洽,两家涉政由于立场不同虽然没到水火不相容的地步,表面也装作是点头之交,但明争暗斗的事很多。我生你的时候,你爸才是个小官员,你爷爷不让搞特殊化,我是在县医院生下的你,同一天,沈素芬难产,当时医院的环境不比现在,我也不清楚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家条件优渥。那间婴儿室当天就两个孩子,尤招福抱着你走出房间,由于心虚着急,匆忙间撞上了个人。” 范娴手掌抚着额头,微微失神,又带有些伤感,“这些事是你和成佑订婚后沈素芬告诉我的,她说尤招福撞上的人就是明云峰,想来,他当初可能知道孩子被调换。你爸知道后一直想让你回来,是我一直劝阻,明家那时在迎安市能只手遮天,我想只要成佑对你好,也算是一种弥补。” 傅染阖起双眼,无力感自四肢百骸浸透而来。 “你跟成佑能走下去最好,但既然现在无缘,我想也不用再瞒着你。” 傅染知道,范娴是怕她和明成佑再走得太近。 “妈,其实这件事我都知道。” “什么,你知道?”范娴吃惊,“你怎么会知道?” “明……”她权衡再三,换个称呼,“明伯父临走前告诉我,他说他当年亲眼看到我被换走,他一时犹豫眼睁睁看着我离开,他二十年来觉得很后悔,后来得知我回到傅家,他为弥补这份亏欠,所以极力撮合我跟明成佑,想用以后的日子作为补偿。” 范娴手脚冰冷,听着她暗藏在心里的事却从傅染嘴中娓娓道来,傅染神色平静几乎不见波澜,范娴却湿润了眼眶,“小染……” “所以,还是命运捉弄人。” 范娴怎么也没料到傅染会知道,“明云峰既然两年前就告诉了你,你回来后为什么不问我?你应该怪我们在明知道真相的情况下还让你跟成佑联姻。” 换句话来说,是明云峰当初的睁只眼闭只眼直接导致傅染今后二十年生活的颠沛流离,“小染,你就是为这件事离开明家的对不对?” 傅染细想,不知该怎样回答。 所有的事单独来说,可能给她点时间,也都能想开,但偏偏尤柚出事到明云峰过世,再加上还有一个更大的秘密压得她惊慌失措…… 同明云峰嘴里最后的那个秘密相比,这些都算得了什么? 范娴眼圈泛红,忍不住温热的眼泪往外涌,她伸手抱住傅染,她的这个女儿心思玲珑剔透,要不是今晚她讲起傅染恐怕要把这件事一直压在心里。范娴以为,傅染知道后肯定会怨怪明云峰,更会怪自己明知她的漂泊二十年同明云峰脱不了关系还要默许继续生活在明家。 心里衍生出难忍的心疼,她一直觉得傅染性子孤冷不像尤应蕊那样讨喜,到了今天她才知道,傅染竟事事周全了她。 “小染,妈妈对不起你。” 傅染头一次和范娴睡在一张床上,彼此相近的体温舒适而暖和,傅染起先有些不习惯,毕竟打小除去跟明成佑她都是自己睡,范娴帮她掖好被角,母女两在一个被窝说了不少体己话。 翌日醒来,傅染伸手时床边留有余温,睁开眼并未见到范娴。 她换好衣服洗漱完走出房间,由于是周末,家里人都在,傅染看到傅颂庭戴着副眼镜一个人在客厅窗台边的茶几上摆弄棋盘,见到她下楼,招招手,“小染,过来陪我杀两盘。” 傅染穿着拖鞋走去,“爸,我棋艺不精。” 傅颂庭心情格外得好,笑容满面,同往昔的严肃大相径庭,傅染盘膝坐到他对面,垂在胸前的头发慵懒地发出黑亮,她入神地盯着棋盘,每一步走得小心翼翼。 傅颂庭眼见她认真专注的模样,他眉宇间舒展,范娴走到他身旁,手搭着他的肩膀。 二人相视而笑。 傅染浑然不觉,拿起棋子要落下去,傅颂庭手里的扇子适时阻止傅染动作,“可要考虑清楚了,这一子落定可不许反悔。” 她仔细考虑,又把手收回,“哎呀,我不下在这,让我想想。” 整盘棋下来,傅染的反悔次数比落子次数还要多。 好不容易勉强杀完一盘,她用手推开棋盘,“丢脸死了,我都说自己棋艺不精么。” “不打紧,”傅颂庭着手收拾棋盘,“我可以慢慢教你,让你练得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本事。” 范娴心里的疼惜更甚,越看也是越来越喜欢,到底是亲生女儿,血浓于水,二十年不曾得到过的温暖她以后会加倍补偿给傅染。 宋织出院后也不好好呆着,天天抱怨在家闷,傅染趁周末和平男也在家让她们出来吃饭,秦暮暮赶着和男友约会放了她们鸽子,傅染早早订好位子,没办法,这家店的鱼头煲堪称一绝,每到晚间挤破头都有可能抢不到位子。 宋织大快朵颐,直赞味道好,和平男边替她擦嘴边紧张吩咐,“辣的不能多吃,对宝宝有影响。” “就你话多,以后宝宝跟着我吃辣馋死你。” 傅染给她夹菜,“何平说的对,为宝宝也要忌口,不是不让你吃,但不能嘴贪。” “好吧。”宋织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乖乖答应。 何平笑着说了句,“还是傅染能治你。” 傅染抬起头,透过鱼头煲散出的热气不经意瞅到门被服务员拉开,陡然走进来一伙人瞬间令规模中等的店内大放异彩,男的各个帅女的各个靓,仿佛极品全挤一道去了。 打头的明成佑这样冷的天竟只穿一件粉色衬衣,傅染仿佛头一次见他穿这种颜色,配上绝世的面容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煞是好看。 他的玩伴傅染也都认识,况子吊儿郎当在跟经理说着什么,站在明成佑身边的女伴挽住他手臂,身材真是好,模样更是不用说。其实进来的一帮人都不差,环肥燕瘦能比娱乐圈明星。 明成佑目光扫过厅内,眼里的淡漠同傅染不期而至,宋织坐在对面喋喋不休说着话傅染全然未听进去,她的目光不由落到挽在明成佑臂弯的手上,然后,她避开,再收回。 傅染神色自若夹块鱼肉,一伙人在经理的亲自接待下往二楼包厢走去,那儿有专门设定的独立空间,有时候单单吃顿饭有什么玩头,要足够大场面才能给这些公子哥玩得开。 “小染你吃啊,看瘦得剩一把骨头。”宋织怀孕后丰韵不少,每每见到傅染和秦暮暮都恨不得当排骨给啃了。 明成佑走进包厢,一干人等相继入座,玩归玩,但明成佑推了坐在旁边的女人,只点根烟夹在手里,冷眼瞅着昔日玩伴们沉迷酒色的堕落,他漂亮迷人的桃花眼浅眯,双手微微捧着脸,偏这样的动作又显得谜魅动人。 这帮人,在他失势时照样跟况子天天疯玩,冷嘲热讽比谁都厉害,况子倒是知道的那个,明成佑也算觉得安慰,毕竟打小的感情摆在那。 况子眼见他兴致不高,他挨过去,“怎么不玩?” “我戒了。”明成佑抽口烟。 有人听到这话,笑得扬声,“三少把什么东西给戒了?” 明成佑夹着烟的手指微屈,似笑非笑,也端倪不出神色的真假,缕缕烟雾更是将他的脸遮掩得忽明忽暗,他嘴角轻掀,“女人,我把女人给戒了。” 众人哄笑。 莺莺燕燕更是吃吃的笑,原先挽着明成佑的女人娇嗔,“三少,您还真能戒得掉,您吃得消不问问自家兄弟同不同意?” 此话再度引来大笑。 明成佑和况子都习惯这种玩笑,况子招呼玩伴把女人都带一边去,他坐在明成佑身侧,压低了声音道,“尽管这些人一天一张脸,但总不免要打交道,他们也懂得巴结你,过过场,咱也不指望深交。” 明成佑眼里露出疲惫倦色,流转在眸内,却又掩藏得极好。 傅染又叫了几盘小吃,宋织见状按住菜单,“别点了,我快吃饱了。” “这家小吃很有名,待会你打包带回去明天当早饭吃。” “不用,何平每天都会准备。” 傅染笑着拂开她的手把菜单递给服务员,“跟我还客气呢,不像你这吃货啊。” “谁吃货谁吃货,等你以后怀孕最好你吃成个小肥猪。” 傅染捞起一块鱼肉送到宋织碗里,“吃你的。” 抬头间,看到一道黑影压来,店堂经理身着职业装站在她桌旁,“傅小姐,三少请您去楼上用餐。” 傅染的筷子伸出去还未收回,她看到宋织吃惊地张着嘴,傅染神色淡冷,“谢谢他的好意,不过我们这就快吃好了。” “傅小姐,”经理面有难色,“您看?” “没事的,你把原话带给他就好。”傅染说完径自低头,和平男和宋织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尴尬,经理在旁站了会才离开往二楼走去。 “小染,”宋织咬住筷子,“他说的三少是明成佑吧?” “还有第二个吗?”傅染学她的样子咬筷头。 宋织犹豫几下不知道怎样开口,“你们,你们又在一起了?” 傅染自顾往碗里夹菜,“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宋织想说这多明显,“我在想你生日送礼服的是不是他?” 服务员把一盘盘精致的点心上桌,经理过了许久才从二楼下来,傅染眼见他端着盘什么正走来,到跟前,经理手里的盘子往他们长桌中间一放,“傅小姐,三少说您喜欢吃鱼,这是本店的招牌菜,方才三少已经动手把鱼骨头都剔除干净了。” 这会,宋织的眼里岂止是吃惊,简直是惊骇。 包厢内,烟味混合酒味再掺杂阵阵调笑热闹的紧,况子目瞪口呆望着明成佑手边的一堆鱼骨头,“你没事吧?” “想说什么就放,别唧唧歪歪。” 况子收回即将瞪出去的眼珠子,“你又想玩真的?” 第75章 无赖本性(5) 明成佑端起酒杯,透过红色液体笑着望向况子,“我几时玩过假的?” 况子只觉说不出的怪异,说不出的不对劲,旁边的男人尽管跟他二十几年交情,如今看在眼里怎么看怎么像张画皮,透出阴寒森冷的妖精。 “叩叩——”有人敲门。 “进来。” 李经理走到明成佑跟前,把盘子放到他手边,“这是傅小姐让我拿来的,说礼尚往来。” 什么礼尚往来,说穿就是不白吃他的。 傅染吃口现煮的饺子,“嗯,味道真好。” 宋织有些话不吐不快,生怕憋坏,“小染,他什么意思?” 剔完鱼骨的鱼完完整整摆着,也不见她吃,“他还想跟你好?” “吱吱。” “其实这么多年你身边的男人也就三少最能配你,什么哥哥啊都是狗屁,放着长线玩暧昧,也不看看你俩都多大岁数了。” “吱吱,我跟哥哥哪里能有事,我们是最普通的朋友。”要有情,拖着拖着,早拖没了。 “这还差不多。”宋织怀孕后食欲大增,鱼头煲又是她爱吃的,和平男一个劲给她夹菜,傅染手指轻撑侧脸,有时候她真羡慕宋织,有个人在旁嘘寒问暖当宝贝似的供着,别提有多幸福。 看到经理下楼的身影再度往这边走来,傅染装作不在意,自己吃的自己,手里的筷子忍不住握紧,视线内闯入一双腿。 经理面色不虞,却又不敢得罪,他头一次遇上这种事,直接成跑堂的了。 他把水晶肘子上桌,“傅小姐,三少说让您尝尝味道。” 宋织目光自两人间逡巡,也没插话,只顾跟自家老公吃得欢。 傅染可不想再继续,活脱脱当演话剧呢,她落筷,“麻烦你转告三少,谢谢他的好意。” 经理暗暗松口气,“你们慢用。” 望着经理离开的背影,宋织噗嗤笑出声,“乐死我了,你没看到那经理的脸色,估计心里肯定想狠狠抽你y的。” “关我什么事?”傅染叫屈。 只不过没出五分钟,店堂经理却又回来了。 他双手背在身后直挺挺立在桌边,傅染如坐针毡,也有几分火气,“这会又怎么了?” 经理面色灰败,半晌后方吐出句话,“三少让我站在旁边看着你把送来的鱼和水晶肘子用完,不然的话说明我们酒楼味道不纯正,连个客人都留不住。” 这的确像他会做的事,曾经明成佑不是让人家在大厅给开了桌,呼朋唤友过来,结果给她塞个死饱,吃到差点吐。 傅染不知该如何接话。 宋织也放掉手里的筷子,这样还怎么咽得下去,“小染,我饱了。” 和平男拿出皮夹想要付款,“我们回去吧。” 都不想让傅染再留在这难受。 傅染按住和平男的皮夹,“说好是我请客的。” 李经理弯腰道一句,“单子三少签掉了。” 傅染噢了声,把皮夹放回自己包内,她指指桌上未吃完的食物,“全部打包,这样你也可以跟他说,我都吃完了。” 傅染跟和平男拿着大包小包出门,宋织怀孕后他们出门不再骑电瓶车,何平心疼老婆,走哪都打的连公交车都不让宋织乘坐,他们想去路边拦车,傅染径自走向停车场,“还打什么车,走,我送你们。” 她把东西放入车内,二楼的窗口,男人迎风而立,指尖烟星如火舌,有风,所以燃烧速度很快,他手指修长撑在身侧,腿微微弯曲,背部抵着暗红色的酒柜,如此角度望去,正好是停车场的方向。 和平男小心翼翼让宋织走进车后座,傅染绕过后备箱走向驾驶座。 她手才将车门拉开,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明成佑看到她埋头翻找,傅染拿出手机,看到屏幕显示是他的来电。 她左右张望,确定明成佑并不在视眼内,他隔得远没看到傅染脸部的犹豫。 “小染?”宋织扬声。 “噢。”傅染也没按掉,更没接通,她把手机放回包内。 夜色如墨掩去红色奥迪车的炫目,车子驶出酒店门口,尔后迅速消失在明成佑视线内。 他把手机放在窗台上,连续几次重拨,傅染一个都没接。 况子招呼他过去玩,明成佑意兴阑珊,满桌山珍海味,唯独一盘生煎格格不入,它摆在明成佑座位跟前,谁都没动一筷子。 经理好不容易把傅染送走,走进包厢要复命。 明成佑拾起筷子,夹起一个送到嘴里,其实味道肯定不错毕竟是百年老店,但想到傅染方才的连番举动,明成佑气地把筷子一摔,“什么破东西,当真是什么人配什么玩意儿。” 经理杵在旁边,越发不敢说话。 众人见明成佑心情不好,哪里还敢玩,况子招呼说要转场子,明成佑推掉挂上来的手臂,径自离开了酒楼。 傅染把宋织他们送回家,也没上去再坐,想着要去书店买资料。 她把车停在新华书店外面。 傅染有空闲时间都会来这,通常店内会播放舒缓的音乐有助紧张一天的神经放松,软皮沙发挨靠巨大的落地窗,坐在上面看书,外头正好是繁华的商业街,霓虹灯五彩缤纷射过澄净的玻璃,往往能将单调的白色书页映衬地华丽绚烂。 傅染选一本坐到窗口,背景乐是河图的《雨碎江南》。 这首曲子经常在新华书店听到,独有的曲风介乎于哀伤与沉静之间,傅染很喜欢,但不能多听,第一次接触就是受不了,听着听着眼泪竟掉了下来。 她翻看几页后起身,打算去换一本。 成排实木书架发出纸质书特有的味道,傅染走近角落,看到一本包装精美的小说出现在眼中,最吸引她的还是书名《缘来有染》。 她伸手抽出,不期然看到对面的人。 一本书的间隙,只能看到男人的嘴角,唇很薄,微微勾翘,自成魅惑,人都有好奇心,傅染伸出手把旁边的书抽出,男人的脸部轮廓似在清楚,等抽出三本书后,豁然开朗的性感与艳色几乎让傅染招架不住。 因为站在对面的人是明成佑。 也算她运气好,随便想看看居然都能看到这迎安市第一的美男儿。 傅染片刻惊愕,然后把书一本本放回去。 她手里捧着本《缘来有染》快步走向原来的窗口,这个时间段人多,能有个位子也不容易。 傅染翻开书页,冷不丁一只手探过来,抬起她手里的书,“缘来有染?”明成佑随即挤到她身边,原先只能容纳一人的沙发硬再挤进个大男人,傅染被挤得腰疼。 “佑染,有染?” 明成佑若有所思。 傅染合起书本,腰部用力要起来,明成佑就势把手拦在傅染胸前,他手掌落在沙发把手上,眼睛斜睨向她,声音变了调,分明不悦,“我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 他倒要看看她寻什么借口。 傅染躲在明成佑身后,语气挫败无力,“我开了静音,手机放在包里没听见。” “是么?”行啊,多了套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她正襟危坐,“找我有事?” “店堂经理拿来的生煎是你的意思吧?” 傅染摸不清明成佑话里暗藏的玄机,她斟酌着如何开口。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来那么多犹豫?” “是,礼尚往来么。” 明成佑叹口气,腰部往后沉,傅染被他压着,她下巴不得已枕在明成佑肩头。 “我都吃完了。”他又是没头脑一句。 “噢。”傅染不知道怎样接话,拜托能别压着她了吗?好重。 第76章 无赖本性(6) 明成佑拽过傅染的手拉过去,她急忙要抽回,他握住傅染的手按向自己胃部,“吃坏胃了,这都怪你。” 是么? 傅染看他方才精神奕奕,难道还能说发就发作,“你可以去投诉酒楼。” 明成佑把她的手压在身前,他头枕着膝盖,侧脸盯向傅染,“可东西是你给我吃的。” “但我也是在酒楼消费。” “要不是你让人拿来的我不会吃。” 得,赖上她了。 关键是这动作实在不雅,两个年轻男生抱书经过,傅染使劲想抽手,偏被明成佑拉住不能动。 “摸哪呢?”其中一个男生回头望了眼。 傅染脸腾地通红,望到明成佑眼角勾起的戏谑,她伸手按住颈间想要掩饰尴尬,明成佑熟悉傅染的这个小动作,他眉峰轻扬,薄唇挑起线。 傅染到底脸皮还是薄,不住有人经过回头,偏偏明成佑刻意把动作暧昧化,她微弯腰,凑近后软了声音,“那我陪你去医院?” “你得负责。” “好,”傅染看到又两人面带怪异走过,她用书挡住脸,“医药费我负责。” “我不缺钱。” “那你想怎样?”傅染些微有些恼。 “不怎样。” 干巴巴坐了十来分钟,傅染挣也挣不开,明成佑要是换成别人倒好对付,只一个脸色或者几句重话就能逼退,毕竟人都有脸皮薄的时候不是,可又偏偏他是个刀枪不入的。 傅染没法子,伸手去掐他的腹部。 想着他疼了总知道要松手,没想到这一掐没掐住,摸到块硬梆梆的东西,她怎么忘记他一身肌肉哪里能给她掐? “闹够了吧?” “傅染,”他换种语气,竟又是缱绻而性感,眼神透出令人心动的蛊惑,“你答应我件事我就放开。” “什么事?” “吻一下。” 傅染眸色渐沉,想到在酒楼挽着他进来的女人,如今明三少风光更胜从前,数不清的人甘愿自动献身,想来他也是来者不拒的,还来招惹她做什么? “不给?” 傅染沉着脸。 “不给就耗在这吧。”明成佑准备死磕。 手掌被他握出汗,湿腻的难受,明成佑一根根数着傅染的手指,她总结出来个经验,永远别跟明成佑比耗的功力,因为谁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好吧。” 他挑眉,似在斟酌她话里的真实性。 傅染拿着本《缘来有染》,明成佑拉起她的手走到电梯口,她只看过半页也不好随手放掉,“我去付钱。” 明成佑紧握她的手跟过去,又拉了她快步走出新华书店。 推开门的瞬间,冷暖交替,一股子寒意直窜入心口,明成佑这会倒是穿了件纯黑色的外套,高大身子挡在傅染跟前,她缩紧肩膀,整个人无意识往他健硕的身子后面躲。 明成佑松掉手,尔后手臂往后一捞,竟扑个空。 以为傅染撒腿跑了个没影,明成佑脸色稍沉,转身见到背后窝着个人,他心头蓦然被重击,傅染没想到他会停住脚步,摸摸撞疼的额头她抬起下颔。 胸口被撞,明成佑感觉到一疼。 他拉开外套包裹住傅染肩膀,尔后拥着她往前走,傅染尽量不挨近他,无奈穿在一件衣服里头哪里能避开,两人快速穿过街道,来到停车场。 傅染伸手拢紧领子,“我的车停在那边。” 明成佑低头睨着她的头顶,装,你再装。 他拿出车钥匙,衣服裹紧后容不得傅染抽身,明成佑将她抵在车身及胸膛前,密不透风的姿势休想挣扎,傅染两手撑在身侧,他想做什么她断不会傻傻地去问,明摆着的事。 明成佑用食指点点自己的唇,潋滟之色尽显,也不知尝过多少娇艳。 冷风蹿入,傅染的头发被吹散,这样的姿势她也伸不出手去捋,“明成佑。” 他大抵能猜出她要说的话,无非是不可能回头之类,明成佑伸手捧住傅染的脸,眼里大有风雨欲来的紧迫感,傅染来不及仔细端详吻就那么压下来,唇印在眉心、鼻梁及脸颊,尔后覆住她的柔软,辗转反复欲罢不能。 明成佑的动作也算规矩,外人看来不过是个寻常的亲吻。所以说,这男人是个妖孽,不折不扣。 趁她分神,他齿间咬住傅染的嘴角。 夜晚的街头,再加上是在步行街,人来人往出奇得多,人们经过除去偶尔回头外也没感觉多诧异,年轻人么,绝对是干柴烈火。 傅染头顶正好是一盏路灯,局部笼罩的灯光照射得黑色布加迪威龙犹如卸甲归来的王者。 明成佑在她脸颊细细浅啄,然后退开,头埋在傅染的颈间。 她强压制住紊乱的呼吸,但胸口还是喘得厉害,他们身体紧贴,她的悸动他也能一一感觉得到,明成佑拉起嘴角,维持原先的姿势不动。 外头毕竟还是冷,傅染心跳很快恢复正常。 她两手按住明成佑的肩膀把他推开,从包内掏出纸巾对着化妆镜擦拭干净因激吻而晕开的唇彩,明成佑倚靠在车旁,将她一系列有条不紊的动作尽收眼底。傅染收拾完毕后,把散乱的头发拨到脑后,她也不恼,只挑起抹略带轻讽的笑意,“胃还疼吗?要不要去医院。” 他对她眼里的深意视而不见,“亲一下比吃药还管用,看来今后生病找你就行。” 傅染把擦拭过的纸巾扔到不远处垃圾桶内,她从包里翻出车钥匙越过明成佑身侧要走。 他伸手拽住她胳膊,“傅染。” 傅染侧首,抬起头望向明成佑。 “你是不是女人?”他皱眉表示怀疑,“难道不会冲动吗?也没有欲望?” 傅染眉头越发紧蹙,“你究竟想说什么?” “傅染,我不在你身边的两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明成佑不作考虑,脱口而出。 傅染转身面对明成佑,白皙的小脸在夜色中越发显得肃冷,她眉目清晰冷静,但嗓音不知是因为冷还是什么原因,有些抖意,“这话应该问你自己,既然莺莺燕燕不断就不必来缠着我,再说我是不是女人,你不知道么?” 她擦身从他跟前走过,拉开车门,身子坐进去,一气呵成。 明成佑神色稍怔,细想瞬间,红色的奥迪车飞快驶过,车身几乎擦到他,这女人越发了不得,还会不会开车? 兜里手机响起,他不用接都能知道是谁的电话。 这首彩铃跟别的来电都不一样。 明成佑望着傅染车尾消失的方向,他拿起手机接通。 傅染双手紧握方向盘,她的清白自知,两年来,他该是怎样过来的? 她甩甩脑袋,思绪繁芜,他的事与她无关。 “喂?”明成佑醇厚的声音响起。 “成佑,在做什么?” 她的名字,他只在手机上输了个m,明。 尤应蕊说过,她生要做明家的人死要做明家的鬼。 他打开车门坐进去,一边发动引擎,“你在做什么?” 他不想说的事,她从来不过问,“看电视,闷得慌。” “有空跟朋友出去逛逛街,给你的卡还能让你无聊么?”明成佑嘴角渐软,化妆镜中的桃花眼狭长而幽邃,电话那头传来娇嗔,“真当我刷卡机呢,我想你在我身边。” 尤应蕊不是不知道明成佑在做的事,倪秘书同她关系甚好再加上李韵苓旁敲侧击,除非她真是傻子。 “应蕊,”明成佑把车开车新华书店街口,“我一早跟你说过这件事,我不瞒你,但却是我必须要做的。” “我知道,”尤应蕊心头一松,明成佑照例对她没有隐瞒,“我在学校也很好,你别担心我。” 第77章 甘愿迁就(1) 傅染开车回到家,还未进大门远远就见客厅的灯亮着,她停好车走进去,站在玄关处换拖鞋,看到傅颂庭和范娴正看电视。 “爸妈,还没睡觉?” 范娴招手,“等你回来呢,你爸非要跟你下两盘棋,看看你棋艺见长了没有。” 傅染把外套脱掉后挂在衣架上,她跟在傅颂庭身后来到窗台前,米色帘子拉到一旁,暖橙色的景观灯拖出一道温馨的辉煌。 傅染抱个抱枕倚在窗口,她很小的时候就记得在书上有句话说,不论你在外多么飘零流浪,不论你在外多么受尽委屈,回回头,家里的那盏灯始终为你点亮。 时至今日,她竟才有深刻的体会。 范娴体贴的一碗夜宵,傅颂庭下棋时的耐心指导和刻意相让,他说他要让傅染学精,以后不怕因在家没人跟他下棋而无聊。 傅染的生活依旧平淡,但实际上却在朝一个大的方向拐弯。 明成佑时不时会出现在她的圈子内,他们本该是再无交集的,一次两次能说意外,三次四次甚至十有八九能碰面呢?那就是有人刻意而为之了。 回家途中经过一家小吃店,傅染下车买了两客小笼包,傅颂庭和范娴夸过这家的味道纯正,汁多馅满。 这个时间段还要排队,生意真是出奇的好。 傅染付完款走回去,竟看到她的车前站了抹身影,明铮脑袋微侧,似在端详,傅染拿着袋子走近,“你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我看到你的车。”明铮说话,有很浓的酒味。 傅染微皱鼻尖,“不怕被查吗?喝这么多酒。” “很明显吗?”明铮作势抬起手臂放到鼻子跟前轻嗅,“我怎么闻不出来?” 哪个酒鬼会承认自己是喝醉酒的? 傅染拉开车门,明铮用手挡住,“你真的打算再跟他在一起吗?” “哥哥,你们俩的事别把我再扯进去,当初遗嘱的初衷不是让你们互相争斗的,放下仇恨吧,如今人都走了,你要得到的也已经得到,何不也放了自己?”傅染由衷开口,明家两兄弟的明争暗斗她也有所耳闻,堑堃和mr实力相当,总有天会斗出事来。 “小染,没人肯在背负了二十几年的私生子身份后还能感恩戴德的,我只要你一句话,哥哥二字在你心中的含义究竟是什么?”他喷着浓浓酒气,心里却明白得很,他在借酒壮胆。 明铮在工作上向来强硬,在对待感情的问题却不温不火令人难以捉摸,这同他长时间养成的性格有关。 傅染闻言,竟也生出几许惆怅,明铮不辞而别后的几年,哥哥二字无异是她心里的伤,碰不得。 但如今,有些事有些人随着时间,浅了,淡了。 傅染手里的生煎透过纸袋还很烫,抱在手里正好能拂去夜晚的寒冷,“哥哥,我希望……一直能把你当做哥哥看待。” 明铮听她亲口说出来,眼里的难以置信慢慢被强忍的冷静给掩饰,“哥哥?哥哥!” 原来如此! 幸亏是喝过酒,哪怕听得再清楚也有假装糊涂能够挽回点颜面的资本,明铮摇摇晃晃往自己的车走去。 傅染跟上前,握住明铮的手臂,“哥哥,我送你回去吧,你酒喝多……” 他手臂向后甩,傅染手里的袋子啪地摔在脚边,煎得脆黄的生煎包一个个滚满地,“小染,别再跟他纠缠不清,你招惹不起他,迟早有天会受伤。” 明铮的车风驰电骋般开出去,傅染望着脚边的满地狼藉,一时生出莫名的无力感。 没有再去排队,她坐进驾驶座内,也许是两年来一个人寂寞的太久,每回看到宋织和秦暮暮,她都会心生羡慕。 多少个凄冷的夜,她只当还是在依云首府,手臂挥出去才知道旁边是空的,那阵熟悉的味道和那个熟悉的人都不在。 傅染开六十码,很慢的速度,耳中陡然窜出明成佑说的话。 傅染,我们重新开始吧? 她紧握方向盘,心里那刻的悸动在此时回味竟都是清晰的。 傅染依循着原路往回开,远远的,眼睛也不能看得太真切,依稀见到傅家大门口停着辆黑色的跑车,路灯独有的光泽将黑色车身照出罂粟花般的沉迷与巧妙。 还未见到坐在里头的人,仅仅是车而已,傅染却鼻尖酸涩难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似乎从来没这样脆弱过,往昔有过的陪伴与美好,瞬间淹没她心里一直坚持的理智。 傅染犹豫要不要下车,经过黑色的布加迪威龙,傅染透过车窗竟未看到里面有人。 车子稳稳当当停在那,只看这车牌和车款就知道,整个迎安市只有一个是它主人。 傅染心生几许惆怅,也略有失望。 她开车进入园内,停好车,埋头顺小道走进屋。 傅染在玄关处换好鞋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男人特有的醇厚嗓音夹杂着她所熟悉的性感穿透偌大的客厅而来,她几乎有些措手不及,钉在原地竟不知道该如何迈步。 “小姐回来了。”陈妈一句话把所有人的目光转移到傅染身上。 她看到明成佑坐在其中一排沙发上,目光穿过林立在玄关处的盆栽,傅染踩着粉色拖鞋,两条腿的节奏有些僵硬不自然,“爸,妈,我回来了。” 范娴捧着杯茶,客厅内的气氛说不出的怪异,傅颂庭面色冷峻,明成佑来家里时他应该在看报纸,展开的报纸随意搁在茶几上,陈妈随手收拾,傅染顺便把外套递给她。 傅染两手摩挲着裤沿,视线对上明成佑,“你为什么会在这?” 明成佑朝她伸出手。 傅颂庭和范娴对望眼,并未开口,似乎在静观其变,傅染望着他伸来的手,一时也不懂明成佑这样做的意思。 他起身拉住她让傅染坐到身边。 “爸,妈,”他这样的称呼令所有人一惊,接下来的话更是出人意料,“我想跟傅染重新开始。” 范娴惊得手里茶杯差点捧不住,傅颂庭望向女儿,“小染,这也是你的意思?” 傅染微怔,但心里到底清楚,她摇头,“不……” “爸,我希望你们能同意。” 傅染压低声音,“明成佑,你又闹什么?” 居然还跑到家里来。 “我不同意。”傅颂庭直截了当。 这回答完全出乎明成佑的意料,他以为至少傅家会率先同意,“爸,为什么?” “我们高攀不起,”傅颂庭到底未说出心里的疙瘩,想来明云峰已过世,逝者已矣,既然明家谁都不知道当年的事,他们索性也绝口不提,省得传出去被说成落井下石,毕竟也没有十分证据,“再说小染这时回去算什么?只会被外界说成贪慕虚荣,有难不能同当,有福却能同享。” “日子是我们两个人过得,不用介意外面的眼光。”明成佑语气坚定,范娴自始至终表现出为难,傅染抽出被他握住的手,“你回去吧。” 明成佑抬头见她侧脸冷静,他薄唇紧抿,看傅染的样子照例是无动于衷,他心口骤然生疼,恨不能把她捏在掌心看看她那张脸是否还能平静的下去。 他原也是来表明个态度,意思带到,也没有多留。 傅染见他起身,她跟出去,“爸妈,我去送送。” 看着两人走出客厅,范娴抿口茶,“事情怎么会这样?” 傅颂庭冷着张脸。 “你方才把话说的那么满,你也不问问小染自己的意思。”范娴开口责怪。 “小染说不,你又不是没在这。” 范娴把落向远处的视线收回,“你当着成佑的面问,再说你态度摆在那小染能说实话吗?” 傅颂庭脾气也跟着上来,“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又懂,那你说说小染当初为什么离开明家,所以现在没必要重新再开始。” 范娴眼见这样非吵起来不可,她主动软下声音,“那我问你,小染这两年来都不肯好好谈个对象,又是为什么?” 傅颂庭皱眉,“许是没遇上个感觉对的。” “当时跟明铮闹得沸沸扬扬,我起先认为能成,还劝过小染,你看看现在,马上都27了,我倒想她要跟明铮好就好吧,可偏偏又不见定下来,”范娴心里是真焦急,“小染这孩子太冷情,我看也只有每次遇上成佑才会失去方寸,再说,成佑喜欢小染是我一早就看出来的。” “但明云峰做过的事我不能释怀,更不能再把小染送进明家。” “颂庭,”范娴轻吐出口气,“还是看小染自己的意思吧。” 事到如今,不强求,是对傅染最好的补偿。 明成佑走在前面,傅染双手插进兜内,她踩着男人的背影一路紧随,他走着走着脚步慢慢落下来,傅染鼻翼间闻到股清冽的烟草味道,有人说经常抽烟的男人哪怕洗完澡这种味道还是会在。傅染望着几乎抵到她鼻翼间的肩膀,其实也不完全是香烟,而是有种属于明成佑的体味,甚是好闻。 黑亮的眸子在同样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清净,傅染因明成佑的转身而杵在原地,“你自己出去吧。” 他握住了傅染的手,两人掌心都冷,傅染这回没有拂开,而是任由他牵着往门口走去。他以为她会挣扎,所以握得死紧,没想到手里的力道变得乖顺,明成佑片刻讶异后,神色蓦然一松。 傅染随他来到大门外,“你回去吧,以后也别来家里。” “为什么?” 傅染眼睛瞥到明亮的大厅,深知傅颂庭刚才反对的理由,“你让我想想,行吗?” 她寻个借口,想将他快些支开。 明成佑担了一肩月色,“我明天去工作室找你。” 似乎并不想给傅染反悔的机会。 她神色有些踌躇,“过段日子吧。” 傅染站在大门口,眼睁睁看着明成佑的车离开,想想又忍不住头疼,他的性子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服的,估摸着明儿开始她休想有太平日子过。 傅染依原路回客厅,范娴和傅颂庭坐在厅内,见她进来也没多问,气氛跟往日并无不同,但傅染总觉得怪异,毕竟明成佑这没头没脑的一出谁碰上都会懵。 范娴在傅染房间待了会,问半天也没能问出点实际来。 第78章 甘愿迁就(2) 傅染在舞蹈室看授课,她也经常会练舞,生怕生疏了忘记,巨大的落地镜竖在朝西的墙上,她跟工作室另一名老师在跳现代舞,热情洋溢,细腻腰肢伴着音乐声扭动,傅染头发散落,几缕贴在颈间,自成风情。 “啪啪啪——” 门口突然传来击掌声,傅染和同伴收住舞步,看到明成佑一袭休闲西服倚着门框,嘴角浅淡的笑露出妖孽本质,看得这帮色女们各个眼睛都直了。 傅染伸手把头发束在脑后,才运动完,脸颊两旁还淌着汗。 她拿起毛巾擦拭,即兴跳舞也没换衣服,一件浅色的低领毛衣,两边锁骨若隐若现,她走到明成佑跟前,“走吧。” “呦,这是去哪啊?”身后人起哄。 “约会去呢吧?” 明成佑还是第一次进傅染的办公室,他大摇大摆往办公椅内一坐,“傅染。” 他喜欢以那样的口气唤她。 傅染洗把脸,外套穿回身上。 “想清楚了吗?” 她胸口沉重,“你觉得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我说能就能。”明成佑食指轻敲桌面,“傅染,从小到大我想要的都会习惯占为己有,有时候会不顾别人的意愿,但这次我是真想让你跟我重新开始。” 他话语恳切,听不出话里面的半分虚假,傅染轻咬唇肉,他以这幅姿态再度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傅染原先坚持的东西正被慢慢摧毁,以她自己都无法预料的速度。 明成佑抬起头,眼睛定在她脸上。 傅染走过去,隔着一张办公桌的距离,“你难道不怪我当时离开你吗?” 他们挨得很近,任何情绪都别想逃出对方的眼睛,哪怕眼里极快闪过的波动,都将无所遁形。 明成佑一双眸子清冽幽邃,她目光直直探进去,竟被里面的深不可测给完全吸附,望到底,也能看到他的真挚,“不怪。” 傅染心头轻漾,她当日的抽手离开过于决绝,连她自己都难以释怀,傅染没想到会从明成佑嘴里听到这样的回答。 她稍怔。 撑着桌沿的手被明成佑拉过去,傅染低头瞬间,看到他左手无名指戴着他们当初的订婚戒指。 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甜涩,带着些苦。 他拇指一圈圈摩挲傅染无名指空缺的地方,她想把手收回去,明成佑摘下戒指,试了几次,最终只能勉强套上傅染的拇指。 她觉得滑稽,哪有人把戒指戴在大拇指上的? 傅染把东西拿下后还给明成佑。 她还有工作没完成,所以把明成佑从椅子上拉开,她的办公室相对他的来说,顶多算个临时空间,幸好旁边还有沙发给他坐,他随手翻看杂志,“婶婶先前是做会计的吧?” “对啊。”傅染头也不抬。 “她在家专心照顾尤柚后还有经济收入吗?”明成佑觉得坐着不舒服,索性自己调整,仰躺在本就不大的沙发内,惬意自在。 “没了,靠叔叔上班的工资。” “我手里倒有几个关系,可以带外帐,一般的话收入维持家计是不成问题。” “是吗?”傅染把一张张照片存入电脑,“这样最好,有收入的同时还能兼顾到尤柚。” 明成佑百无聊赖翻阅,都是些娱乐八卦不着实际,他把杂志啪地丢向桌面,“什么时候能走?” “你走吧,我要到下班时间。” 明成佑抬起腕表看了眼,“这才几点,你不是老板吗?” “老板也要守规矩。”傅染整理文件夹,再把照片按照时间顺序排列,手指忙碌地穿梭在键盘上,听着打字声有条不紊传来,明成佑索性闭起眼睛,“你走的时候喊我声,出去吃饭正好。” 傅染并无回应。 她工作起来经常忘记时间,工作室的老师们自顾下班,经过她办公室门口喊她,傅染让她们先走,只说还有半个小时左右的工作量。 探进脑袋来的老师发现了躺着的明成佑,她识相地关门,朝身后同事挤眼,并打了个ok的手势。 明成佑只想小憩一会,竟没想到会沉睡过去。 傅染以为半个小时能完成的量,硬是拖到6点。 她关掉电脑,一边还想着回家吃饭的事,眼帘内陡然撞进抹人影,她这才想起明成佑还睡在这。 傅染拿包,她步子轻稳走到沙发跟前,明成佑单手枕在脑后,两条腿自脚踝处交叠,额前的发耷拉着,松散而慵懒,呼吸沉匀看来睡得正香。 傅染犹豫要不要唤醒他。 凑近了看,能发现他眼下浅浅的青色,仿佛平日里都睡得不好。 明成佑维持相同的姿势,竟连一个翻身都没有。傅染还记得他睡相从没见老实过,哪次不是双手双脚恨不得都盘到她身上。 傅染越过沙发,膝盖不小心撞到茶几发出很轻微的动静,明成佑咻然睁眼,语气冷冽阴寒,“你去哪?” 紧接着,一股力道用力扣住她的手腕。 “啊!”傅染呼痛,明成佑这才意识到是在哪,他松了松手,不费力气一扯,另一手圈住傅染的腰接住她栽下来的身子。 他坐起上半身,两手抱住傅染的腰,下巴枕向她肩头,“我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睡过觉了,总是睡不着,刚才梦到一个女巫告诉我,你是我的睡神,你走了我就会一直失眠,我睁开眼睛,用手一抓就抓住你了。” 傅染听着有些好笑,“你这梦真是奇怪。” 明成佑用脸摩挲傅染的侧脸,“不是梦,是真的,我两年来头一次睡得这么熟。” 傅染听着他娓娓道来,语气平稳,突来的亲昵令她手足无措,明成佑深吸口气,她沙宣洗发水的味道还在,她倒是念旧…… 他幽暗黑耀的眸子睁开,目光自身后攫住傅染,她对所有事物都念旧,唯独对他。 “走吧,肚子饿了。”傅染用手撑住明成佑膝盖想起身,他手臂收紧,本就盈盈一握的腰肢越发显得纤细,明成佑亲吻她的脸,顺势把傅染压进沙发内。 她双手推挡他的胸膛,“我真的饿了。” 眼里有抗拒,傅染没费多大力气把明成佑推开,她起身收拾好头发,明成佑跟着离开沙发,傅染关掉办公室的灯,同他相携走出去。 电梯门合上,气氛再度回到令人窒息的沉默,傅染垂着头,余光小心翼翼注意着明成佑的脸色,生怕他又跟上次那样突然倒地。 明成佑下巴轻抬,目光盯着上面的数字键,偶尔一回头触及到傅染的眼睛,她自然避开,电梯内静默的能听到彼此呼吸声。 明成佑背靠电梯墙,傅染望向镜面,他一瞬不瞬盯着她看,也只有明成佑自己知道,他的目光掠过了傅染,也不知飘渺至何处,只是出了神。 叮—— 电梯门打开,傅染越过他往外走,办公楼底层有个大厅,空旷无比,光可鉴人的大理石能映照出匆匆而过的人影,傅染推门出去,视眼内一辆黑色车子迅速离开,依稀看清的车牌号似乎是明铮。 明成佑翘首,眼角浅眯。 “去哪吃饭?”说话口气愉悦,大有胜券在握的笃定。 傅染踢了踢脚边石子,“我答应我妈回家吃晚饭。” “那好,我跟你一起去。” 傅染踩着脚尖,犹豫片刻,“去吃火锅吧。” 明铮和明成佑最大的不同,恐怕就在于此,傅染想到明铮二十几年的私生子身份,再看着旁边这个出类拔萃事事处于顶峰的男人,她心里霍然觉得很疼,为明铮,也为明成佑。 走进火锅店,不止是香味四溢令人食指大动,扑面而来的热气更是拂去初冬的冷冽与阴寒,傅染只觉全身都暖了,她和明成佑进去找好位子,鸳鸯锅的汤底先端上,等煮到沸腾,傅染把贡丸、羊肉、蔬菜等全部拨进去。 满满的一锅,日本豆腐和生菜都是下锅后便能吃的,傅染先给范娴打个电话告诉她晚上不回去吃饭,明成佑看着她大快朵颐的样子发笑,“有这么好吃吗?” “我真的饿死了,”傅染喝口饮料,把一筷子在火锅中烫的通红的白菜夹到碗里,“我喜欢吃辣白菜。” 明成佑点头,“我知道。” 傅染想起两年前她好像就跟明成佑说过这样的话。 况子是经过正好看到明成佑跟傅染坐在靠窗位子,他下车走进火锅店,傅染听到远处传来的招呼声,食欲立即大减,也懒得抬起头。 “我说怎么到处找不着你,原来你在这。”况子单手拉开明成佑身边的椅子,目光自周侧睨视一圈,“啧啧,这不像你的品味啊,小地方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明成佑推掉他放在肩上的手,“有事说事。” 傅染抬起头,目光与况子不期而遇。 “前嫂子也在这,我远远看来还以为是谁呢,”况子语带轻微的不屑,“我在蠡园定了两桌,怎么样,过去凑个热闹?” 明成佑望向傅染,似在征询她的意见。 “我快吃饱了,”傅染用勺子舀出两个贡丸放到碗里,见明成佑并没怎么吃,“你去吧,不喜欢吃火锅别勉强。” “前嫂子,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这么不给我面子?” 明成佑冷下脸,况子仿佛并未自觉,“我跟三少好歹是一条裤子穿到大,两年前我也照样在他身边没离开过半步,混到今天连你都请不动吗?” 傅染一口贡丸咬在嘴里,她无声咀嚼,落筷后直视况子,咽下去的食物如鲠在喉,“你也别始终揪着我当初离开的事不放,我有我自己的选择无需向你解释,更无心主动招惹过你,用不着拿我当仇人似的处处挤兑。还有你……”傅染目光落向明成佑,“重新开始的事我想不需要考虑,更不想再卷进你们的圈子,你也不必迁就我,毕竟蠡园那种地方才是你们该去的。” 傅染重新拾起筷子,方才说话的语气有些急,拿筷子的手竟在抖,眼睛也被火锅氤氲出的水汽给熏得朦胧, 况子沉着脸还想开口。 “况子!”明成佑冷冷打断他,“这儿没你的事,走。” 况子难以置信睁大眼睛,“我看你真是糊涂了,这样的女人你还想要,你不想想你两年来是谁陪……” “闭嘴!”明成佑抄起酒杯重重掷向桌面,情绪失控,好不容易才算控制住,“还想当兄弟的话,现在就走,这是我自己的事,你别管。” 第79章 甘愿迁就(3) 况子一贯吊儿郎当的神色褪去,满面尽是阴霾,傅染同他对视,眼里是淡漠的平静,不焦不躁,也无半分恼怒,丝毫撼动不了她。 况子不甘心地起身,“好,好,”他连道几个好字,“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非栽在这个女人身上不可。” 他转身大步离开,明成佑掷出去的酒杯摔在地上,邻桌有人小声议论。 服务过来给他重新换了套餐具,傅染缄默不语,自顾填饱肚子。 对面有烟味传来,傅染头也不抬,肚子已有五分饱,明成佑给她夹菜的筷子伸到她碗里,傅染把碗推开,“我吃饱了。” 他吸口烟,夹着香烟的右手伸出桌沿外,“你没吃多少。” “可能是饿久了反而吃不进很多。”傅染看到服务员正弯腰收拾被砸烂的酒杯。 “况子的话你别放心里去。” 傅染把包放到腿上,“其实他说的不无道理,我希望你也能考虑清楚。”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明成佑握住她的手,“不要再说迁就这种话,我想跟你在一起,所以才会迁就你,我愿意。” 有时,迁就何尝不是种幸福。 他的话令人分不出真假,但至少依傅染此时的心态,除去动容外,可能想不到别的。 明成佑掐灭香烟,“真的吃饱了?” 傅染望向几乎没动过的火锅,明成佑捞起她喜欢吃的菜递到她碗里,“吃饱了也再吃点,就当陪我。” 他这才开始吃第一口,傅染见他吃得很急,不免也软下心来,“你慢点吃,我也没饱呢。” 吃过晚饭,明成佑送傅染回家,其实她自己也开车,所谓的送也就是跟在后面看着她回到傅家。 明成佑打开车窗,把车停在离傅家不远的地方,他熄了火,掏出支香烟点上。 两年前离开的那晚,他就是在这个地方亲眼目睹傅染和明铮的亲密,明成佑用力抿口香烟,但是只抽了一口,却又狠狠熄灭。 按理说,他不能再抽烟。 嘴里吐出的烟雾未散尽,圈拢出他一张有型俊朗的脸。 傅染走进客厅,意外的没有看到傅颂庭和范娴,一想时间也不晚,可能又去参加晚宴了。 她回房间洗过澡,想上会电脑,屏幕内播放时下最流行的浪漫电影,情节出乎意料的吸引人,傅染捧着水杯,也不过十来分钟后竟出了神。 她摩挲着自己的大拇指,想到明成佑给她戴上的订婚戒指,傅染打开抽屉,一个绒布盒子被她塞在角落内,不仔细翻找压根拿不出来,里头藏着一对戒指中的另外一个。 铂金的光耀,经过两年依旧璀璨夺目,傅染戴回无名指,正好,同当初一样的匹配。 她望得怔神,屏幕内传出哀怨的哭声,原来是男主人公死了,那样一个时刻把女主捧在心尖上愿意用生命去爱她的人,在某一天睁开眼时发现再也不在了,这种撕心裂肺无人能承受。 傅染心情跟着剧情而沉落,跟所有看客一样,忍不住怨怪导演,现实中不能成全的爱为什么在虚拟世界中还都得不到延伸,未免太过残忍。 她把戒指放回首饰盒内,然后小心翼翼再放进角落。 傅染关掉电脑,一摸眼睛,有液体淌出来。 依稀睡得很沉的样子,手机响起来时傅染感觉被梦魇困住醒不来,她吓得想要挣扎,眼睛突然睁开,看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在亮。 她抹把汗,伸手把手机取来,由于半梦半醒间所以还有些模模糊糊,她看也不看来电显示,直接按通话键,“喂,谁啊?” “是我,”低沉的男音,略带嘶哑。 傅染轻揉眼睛,她慵懒转个身,把手臂都缩进被窝,“有事吗?” “傅染,我睡不着陪我说会话吧。” 傅染把手机从耳边挪开,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四十。 她话语朦胧带着说不出的娇媚,“你都不看看几点了,明天不用上班么?” 那边半晌不见动静,傅染脑袋紧贴枕头,很快又要睡去。 “傅染。” “嗯。”她无意识轻应声,眼皮似有千斤重。 “困了吗?” 哪怕男人的声音再性感蛊惑,此时都诱惑不了傅染分毫,她只想睡觉,“嗯。” “傅染,跟我讲讲你两年来是怎么过的吧?”明成佑似乎真没睡意,说话语气清晰且明朗,略微带了别人听不出的寥落。 他在耳边一堆接一堆的话冒出来,傅染的瞌睡逐一被他赶跑,人清醒后神经会变得愈发敏感,她索性抱了个抱枕,“就是这么过来的。” 时光如梭,她来不及回首,指间已匆匆过去两年。 明成佑并未提起属于他的两年,傅染斟酌后,问了句,“你又是怎么过来的?” 那头有沉默,她没开灯,拉起窗帘的房间漆黑一片,良久后,才听得男人满不在乎浅笑,“基本都是在工作,也想不出特殊的事情。” 傅染偶尔会和他搭句话,大多数都是明成佑在讲,但静默的时间更久。 早上醒来,肩膀压得酸涩,而且头昏脑胀,一看才发现被子只盖住腰部以下,手机还显示通话状态,傅染拿到耳边细听,没有动静,她伸手掐断。 掀开被子才要起身,手机竟立马响起。 来电显示是明成佑。 傅染穿上拖鞋,边接通电话边走向洗手间。 “起床了?”明成佑话里略带倦意,傅染照镜子梳头,“我昨晚睡着了。” “今天是圣诞节,晚上我去接你。” 傅染出口要拒绝。 “傅染,要跟你重新开始是我说的,你越逃避我越逼得紧,在工作室等我。”说完,把电话给挂了。 傅染洗漱后走出房间,她今天起得晚,下楼看到傅颂庭还在家,“爸,怎么还没去上班?” 范娴满面心事,傅颂庭也是脸色沉重,今日晨报摆在桌上还没翻动的痕迹,傅染坐到范娴身边,“出什么事了?” “没大事,”范娴安慰她,“你快去工作室吧。” 傅染望向餐厅,陈妈准备好的早餐原封不动摆着,她隐约觉察出有事,“爸今天休息吗?” 范娴眼圈泛红,“小染……” 傅颂庭站起身,人往二楼走去。 “妈,你别哭,有话慢慢说。”傅染抽出纸巾给她擦拭,范娴声音轻哽,“你爸可能遇到点麻烦,这段日子暂时会待在家,具体的事情没有明说,只听熟悉的朋友说跟一封匿名信有关。但官场复杂,单单是匿名信倒也没什么,怕就怕有人落井下石,而且最近查的格外严。” “妈,”傅染跟着担忧,但尽量表现出轻松,“清者自清,就让爸在家休息休息,等事情查清楚都会好的。” 傅染在工作室整天没有心思,傅颂庭涉政多年,这样的事还是头一次。 中午她特意回家过一趟,范娴整日里愁眉苦脸,傅颂庭精神也不好。 傅染关掉办公室的灯,跟几名老师一道走出去,她满腹心事,完全记不得明成佑同她的约定。 有位老师最近新交个男朋友,她跟同事们挥手再见,几人有说有笑下了楼梯,傅染走在最前面,冷不丁一辆黑色的轿车突然停在她跟前,刹车声戛然而止,从副驾驶座上下来个身着西服的男子。 “傅小姐。” 傅染蹙眉,“有什么事?” 能知道她工作室所在的地点及她的姓氏,想来不可能是偶然,傅染眉尖一跳,男子拉开后车座车门,“有人想见你,请。” 傅染杵在原地,“是谁?” “跟你父亲的事有关,你肯定感兴趣。” 傅染闻言,也没敢贸然有所动作,身后的同伴眼看不对劲,“小染,没事吧?” 男子单手握住她的肩膀,轻一推,傅染脚步微微趔趄,朝身后同伴莞尔,“林林,可能是有朋友想见我,你们快回去吧,一路上记得把你的第二兴趣好好练练哦。” 黑色的车子载了傅染绝尘而去。 旁边同伴面带不解,“林林,小染什么意思?” 林林视线收回,“我的另一个兴趣是喜欢记车牌号。” 明成佑开车赶到时,远远只见到工作室的几名老师,并未看见傅染的身影。 傅染跟着男子来到目的地,是一家会所,规模虽比不得迷性但同样在迎安市也是相当出名的。 她杵在门口有片刻犹豫,最终还是踏了进去。 男子率先敲开包厢的门,听到回应,这才让傅染进去。 她听到门在身后掩起,尔后,是重重的关闭。 包厢内只有一个男人,傅染确定她并不认识。 “傅小姐,请坐,请坐。”对方态度热忱,约莫四十来岁,西装革履倒是斯文。 “不用了,”傅染婉拒,“请问你找我来有事吗?” “还是坐着说吧,来来。” “据说是跟我父亲有关是吗?”傅染开门见山,男子面色讪讪挂不住,“傅小姐,你可以称呼我柴秘书。” 傅染没再答话,只盯向他。 “既然这样,好,我们有话直说,”柴秘书坐到沙发上,手指熟练地点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看来也是风月场的常客,斯文外表下的败类,“你父亲的事很棘手,上头的意思要彻查,匿名信尽管夸大事情原委,但不少情况还是属实的,倘若往下追究,说不定……” 傅染在柴秘书对面的沙发坐定,“难道你有办法?” “不是我,”柴秘书得意地翘起腿,“另有其人,你也知道,这种事说追究,那它就是件大事,说不追究,屁大的事都不是。” 傅染心生厌恶,但面色未见显露,“既然事情能解决便最好,也劳烦柴秘书帮忙说几句好话,将来肯定忘不了您的帮忙。” “嗨,”柴秘书夹着香烟的手直摆,“我哪里有这能耐,关键还得看傅小姐你的态度。” “我?”傅染清澈的眸子圆睁,不知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我自然喜欢得个太平。” “那就好,”柴秘书端起杯酒递给傅染,她伸手接过,柴秘书见旁边没人,他压低声音报了个名字,“你认识吧?” 傅染微惊,依稀从傅颂庭嘴里听过,新闻报道也经常有他的身影,他的官衔比傅颂庭要高一级,在迎安市也是个呼风唤雨的人物,“您说,这事他能帮忙?” “当然,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他在酒宴上见过傅小姐一面,你也知道,他二十年前妻子死于意外至今没有再结婚,但对你可是一见倾心那,所以……”把话说到这,够明朗的了。 傅染竟生出几许好笑来,“你说……” 第80章 甘愿迁就(4) 柴秘书见她心领神会,“一个晚上而已。” 傅染放下手里的酒杯,“我怎么才能相信你说的话,换种说法,怎样才能证明你真是他的秘书,或者他不会事后反悔?” “你打个电话给你父亲就能知道真假,一旦他答应过的事,放心,绝对能成。” 见傅染不说话,柴秘书赶紧又道,“你想想还能有更好的捷径吗?这可关系到傅家的仕途。” 傅染虽猜不到这件事的原委,但怎么想都觉得滑稽可笑,柴秘书也纳闷,一般的反应要么先是抵死不从哭得呼天抢地,要么装作委屈却依然点头答应,他还从没见过这样冷淡的反应,“难道你不担心吗?” “我比谁都担心。”傅染口气落得较重。 “所以?” “柴秘书,我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柴秘书一怔,“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我父亲现在深陷囫囵是不错,但并不代表匿名信的事已成事实,柴秘书,你提出这样的要求更是好笑,整件事荒诞经不起推敲,你说是有人授意,既然这样,我大可直接去找他也能当面问问清楚。”傅染说完,眼睛直直盯向柴秘书。 柴秘书脸部神色坍塌,“你没这个意思的话我也只能回去据实说,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傅染闻言,尽管有怀疑但并不敢得罪,柴秘书挨过去,端起先前递给傅染的酒杯,“你也别太紧张,来喝杯酒放松下,我也是为你好。” 傅染接过杯子,只觉哪里不对劲。 柴秘书手掌托着杯底,眼见杯沿压到傅染的嘴角。 外面突然传来说话声,紧接着门被用力推开,明成佑见到傅染,眉宇间明显一松,他反手合起门大步走去。 目光自然而然落到傅染那杯酒上。 柴秘书见到明成佑,惊得赶紧起身坐回去,明成佑夺过傅染手里的酒杯,“别人给你的酒你也敢喝,没吃过苦头是吧?” 傅染抿紧嘴角,陡然惊醒也觉得后怕。 柴秘书悻悻道,“这是哪里的话,难道以为我会在酒里下药?” 傅染轻扯明成佑袖口,“这位是柴秘书。” 明成佑坐到傅染身侧,她挨近他耳边,说了个名字。 “既然如此,这杯酒当我敬你。”明成佑倾起身,把酒杯递向柴秘书,柴秘书面色尴尬,神色说不出的怪异,明成佑眼底暗芒涌现,也不说破,只冷冷重复,“柴秘书?” 那三字,竟是咬得极重。 柴秘书不得已接过手,在明成佑阴兀的眸光注意下慢慢将杯口凑近唇瓣,明成佑下巴微扬,睨视的角度望到柴秘书眼底的战战兢兢,他脖子一仰,拼命灌下去。 “柴秘书,是吧?”见他一饮而尽,明成佑这才坐回傅染身边。 “是,是。”柴秘书不住点头。 “他最近好吗?”明成佑报出那名高官的名字。 柴秘书越发不淡定,伸手使劲抹汗,“很好。” “柴秘书是哪一年调去工作的,我先前跟他有过几次饭局,倒是没见过你。”相比柴秘书明成佑反而气定神闲,他掏出支烟递给柴秘书,“来,我帮你点上。” “不不,”柴秘书哪里敢让这小爷弯腰,“我自己可以。” 一来二往,傅染脸色越发沉。 明成佑跟柴秘书随便扯了几句,临走时傅染见柴秘书满头大汗脸涨得通红,似乎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门砰地被用力关上,转眼间人已走了个没影。 明成佑手指指向门口,“刚才你若是喝了那杯酒,我问你,你这时找谁去灭火?” 傅染脸色泛白,望到明成佑眼里的勃怒,“你放心,我不会喝的,难道他还能强行灌我不成?” “倘若他灌你呢?” 傅染眼角扫过茶几上一杯杯注满的液体,她身子往后倒,眼前一道黑影猛然压来,明成佑重重在她嘴唇上咬一口,手臂也轻勒住傅染的脖子,“我真该看着你喝掉那杯酒,然后晚上你就能任我为所欲为。” 傅染伸手把他推开,“知道酒里有东西你还让柴秘书喝?” “反正那玩意也喝不死人。” 傅染稍皱眉,“多得罪一个人总比少得罪一个人要好。” “他为什么会找到你?”明成佑直切入主题。 傅染把来龙去脉大致说给明成佑听。 他手臂伸过去搭住傅染的肩膀,“这种事你直接找我就好,何必便宜别人。” 傅染手肘撞向他胸口,“他说关于我爸的事,我肯定要过来看看。” 明成佑褪去笑意,扳过她的脸同她正面相对,“傅染,你回来,所有你的事都将是我的事,我必定会倾尽全力帮你。” “你想用这件事作为交换条件?”傅染直望入明成佑眼底,他眼神难得的清净和认真,傅染眉心紧蹙,脸隐隐冷下来。 明成佑身子倾斜,手掌支着侧脸,眼睛依旧定在傅染身上,“我让你回来是跟我重新开始,和交换没关系。” 包厢内空间狭小,再加上才经历过这么一出,混合了烟味的呛人和酒味的浓烈,傅染胃部开始难受。 明成佑察觉到她的不适,他拉起傅染往外走,离开嘈杂和喧闹,呼吸也顺畅很多。 在明成佑订好的酒楼内吃过晚饭,明成佑原本还安排了别的节目,但两人都心不在焉,吃过饭后也就各自离开。 车子飞快行驶在南车路,萧管家听到铃声开门,明成佑大步进去,见李韵苓在客厅摆弄她的花草,“妈。” 李韵苓头也不抬,“你柴叔叔呢?” 明成佑把车钥匙啪地丢向茶几,人重重陷入沙发内,“果然是你,他需要熄火,可能明天都好不了。” 李韵苓伸手指指明成佑,“既然被你识穿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你跟柴叔叔打了照面何必还要整他?” “他给你打过电话了吧。”明成佑接过萧管家递来的茶水。 李韵苓不置可否,剪去多余枝叶,尔后把花插进花瓶内,“成佑,时至今日她还值得你上门兴师问罪?” 明成佑吹散浅浮的茶叶,微垂的双目敛去所有情绪,“妈,你这招实在不怎么高明,让他假扮柴秘书,也得亏他的秘书也是姓柴,这样败坏他人名誉,小心找你算账。” “你个死孩子,我这样把她送去他会不要?我是间接为她好,两边都能受益。” 明成佑轻啜口茶,眼睛却在逐渐转冷,李韵苓不察,嘴里的话越来越收不住,“我本打算真成全她的,毕竟被人睡了傅颂庭的忙他肯定会帮,一举两得……” “砰!” 李韵苓手里的剪子一扫,差点剪到手。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客厅内的狼藉,玻璃渣子碎满地,再看坐在对面的明成佑,脸上竟已布满阴霾,神色骇人,李韵苓啪地将剪子摔上桌,“成佑,你是何意思?” “傅家的事也是你搞出来的?” “我倒希望有那能耐,”李韵苓气结,“匿名信的事纯属意外,我只不过探到个口风罢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动什么心思,外头穿得沸沸扬扬,你跟蕊蕊的事你也藏着,成佑,收手吧!” “妈,”明成佑眉宇间略见烦躁,“我的事你能不能别管?” “我不管你行吗?今儿我只给那y头一点教训,你要敢再胡作非为我也不能保证以后的事。”李韵苓情绪激动,萧管家听闻动静出来,杵在楼梯口也不敢走近。 “我说过,我有分寸。” “成佑,既然过去的就彻彻底底放掉,你这样我怕你会再陷进去。” 明成佑勾起浅薄冷笑,“倘若我真要陷进去,你防着躲着也没用,但倘若我无心……”他嘴角的弧度渐渐抹平,“所以,你只管在家养花种草,别管我。” 李韵苓气得牙痒痒,“蕊蕊知道吗?” 明成佑搭起左腿,有一下没一下拨弄左手的订婚戒指,“知道。” 李韵苓惊得扬高音调,“那她怎么说?” 明成佑似有不耐,吩咐萧管家去重新泡杯茶,“我跟她说过,受不了的话可以离开。” 李韵苓拿着剪子的手指向明成佑,“我们都欠你的,”心里愤恨难平又补了句,“你是上辈子欠傅染的。” 明成佑抬起头,出神地望向头顶的欧式灯具。 “成佑,你也老大不小了,依我看还是让蕊蕊快点回迎安市,早些生个孩子,你看我成天在家闷得慌,”李韵苓摘掉手套,看着明成佑出神的样子忍不住问了句,“成佑,你们两年来是住在一起吗?” 明成佑收回神,目光怅然,他定了定,眼里情绪尽掩,有些哭笑不得,“妈,你真是为老不尊,连这种事都管。” “呸,”李韵苓笑着道,“死孩子越来越没规矩。” 傅染开车回傅家,走进客厅并未看到范娴的人影,傅颂庭一个人坐在窗前,矮几上摆着棋盘。 她放轻脚步走去,看到傅颂庭正在独自下棋,左手臂撑在胸前,埋头苦思的样子。 傅染悄无声息坐到他对面,“爸。” 傅颂庭抬起头,“吓我一跳,刚回来?” “嗯。” 傅染左右张望,“妈呢?” “你妈身体不舒服吃过晚饭就上楼去休息了。” “看过医生吗?” “老毛病,她心里有事,”傅颂庭收起棋子,“来,陪我下一盘。” 傅染心不在焉,“爸,早点休息吧,清者自清,肯定会过去的。” 傅染和傅颂庭一道上楼,去主卧看过范娴,晚饭摆在旁边并没怎么动,傅染安慰几句后走出去,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傅颂庭也在到处托关系,希望只是有惊无险。 几天过后,依旧毫无进展。 傅染从舞蹈室出来,在走廊内就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她摸了下口袋,赶紧往办公室方向小跑而去。 傅染推门进去,手机伴着彩铃发出震动,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才按接通键,那边却已挂了。 显然等不及她接。 傅染盯着屏幕上明成佑的名字,她心生希翼,犹豫片刻后拨回去。 手机始终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傅染心里的弦被拨动后迟迟无法平复,她焦急的在办公室徘徊,期间陆陆续续给明成佑回过去,但依然没人接。 挨过晚饭,工作室的老师们都下了班。 第81章 甘愿迁就(5) 办公室开了盏台灯,傅染把手机放在手边,她趴着竟然睡过去,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她惊醒,看到是明成佑的来电。 “喂,你在哪?” 对面似乎有冷笑声,“他在迷性,你过来接他吧。” 说完,电话被挂断,几乎不给傅染再开口的机会。 她收拾好东西大步冲出办公室。 傅染来到迷性的天字vip包厢,她推门人还未进去,一股很浓的烟味骤然扑面而来,偌大的包厢内酒足饭饱后人都已各自散去,况子站在沙发前,听到动静扭过头。 傅染走到他身后,目光错开况子的脸这才看到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明成佑。 “他喝多了。”况子面无神色。 明成佑的手机和几样东西凌乱地散在茶几上,况子见傅染还站着,“全都是为了你的事,今天他宴请的人哪个不是迎安市有头有脸的,我看,面子最大的不是他们而是你!” 明成佑难受地拧起眉头,眼睛紧阖,似乎有醒来的意思,“况子,你他妈还给不给人好好睡觉,欠收拾。” 这般语气,竟同两年前的明三少并无不同。 况子也没有丝毫的恼怒,他看也不看傅染,“我走了。” “给我倒杯水。”明成佑发令。 况子懒得理睬,自顾往门口方向走。 傅染用玻璃杯接了温开水,她走到明成佑跟前,“喝吧。” 男人眼睛仍然紧闭,只把嘴唇微微启开,等着别人喂给他。 傅染压低杯沿,明成佑也真渴得要命,他几大口喝光杯子里的水,傅染提醒句,“当心呛着。” “咳咳——” 话未落定,明成佑猛地坐起身剧烈咳嗽,傅染见他这幅难受的样子,赶紧伸出手在他后背轻拍。 待缓过来些后,明成佑才睁开眼睛,他似乎还未搞清楚此时的状况,望向四侧见哪里还有半个人影,“你怎么会在这?” “况子打电话给我的。”傅染把水杯放回茶几。 他就势往后躺,脑袋舒适地枕着傅染的腿,这样亲昵也只能以前才有,傅染局促,用手去推他的肩膀,“还渴吗?我再给你倒一杯。” 明成佑哪里肯放过,他握住傅染的一只手,“不渴了,就是头有点晕,陪我坐会。” 他睁开的眼睛往上看到傅染尖细的下巴,看不清她的神色,明成佑轻捏着她的手,“傅染。” “嗯。”她低头,整张脸融入明成佑眼里,一如往昔,两年时间不曾令它改变多少。 况子出去时门并没有关上,这会烟味也散去不少。 明成佑握住傅染的手,让她的掌心贴紧他的侧脸,“你爸的事,可能真有些棘手。” 傅染心惊,脸色微变,“是吗?” “嗯,”明成佑身上的酒味未散,“匿名信的事尽管是夸大了,但有些事却是真的,比如他利用手里的关系为某些企业牵线搭桥,原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不过你爸身份特殊,要摆在旁人倒是可有可无的。” 傅染没有开口,眉心聚拢起担忧。 “匿名信只是根引线而已,”明成佑对上傅染的视线,看到她眼里的担忧,他拍拍傅染的手没再继续往下说,“别担心,事情不大,除了有些棘手外不难解决。” 傅染闻言,点点头。 傅家需要明成佑的帮忙,这种情况下推脱或者拒绝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谢谢。” 明成佑执起傅染的手放到唇边,“在家等我的消息,也别乱跑让我担心。” 二人在包厢坐了会,待明成佑酒意微散至少能站起来后才走出包厢。 但毕竟是喝了不少酒,脚步难免趔趄,明成佑撑着墙壁,朝身后的傅染道,“过来扶着我。” 迷性内来往的人诸多,大半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明成佑伸出手臂挂上傅染的肩膀,半边身子的力量全部交付给她。 傅染第一步迈出去差点栽倒。 打扮妖娆身材劲爆的陪酒女郎扭着勾翘的臀部经过,火热的红色超短裙稍一弯腰就能看到里面性感的底裤,她从包厢正好出来,上身内衣被里头的男人给扯歪。她站在门口整理,迎面见到明成佑和傅染。 “呦,这不是三少吗?”陪酒女郎摇曳着身姿上前,“三少这是去哪啊?”目光自然地落向傅染,她手臂搭住明成佑另一侧肩头,“三少改天来迷性可一定要捧我的场,之前你们的包厢都点名叫我,现在难道是嫌弃我了吗?还是……” 陪酒女郎嘟起嘴,“你口味变了,看上素颜扮嫩的了?” 傅染睨着她嘴角的挑衅,明艳的唇彩晕开,文胸的带子跑出了肩膀也未自知,由于穿的上衣比较透,一眼能看出被外力扯拉后的文胸挤着胸部变了形,不用想都能猜到在包厢内发生过什么。 也是,迷性本就是个销金窟,玩乐子纵欲是常事。 傅染仰望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明成佑醉意薰然,眼底的潋滟之色于女人来说是淬毒的罂粟,举手投足间把人迷得团团转。 傅染心想,这种游戏明成佑肯定也不少玩,万花丛中过,哪有片叶不沾身的道理? 扶着他腰际的手掌松了松,避开的眼睛已见黯淡。 明成佑聪明的没开口,任由傅染架着他往外走。 他喝成这样肯定不能再开车,傅染把他扶进车内,系好安全带,“回依云首府吗?” “嗯。” 车内静默如斯,连呼吸调息的声音都很轻,舒缓而略带哀怨的《雨碎江南》是傅染最近才换的曲子,明成佑向后仰,脑袋贴向椅背,眼睛还是微微闭着的。 傅染眼里那道烈焰红唇挥之不去,有种莫名的烦躁,以至于明成佑握住她的手时被她用力给挥开。 明成佑眼帘微抬起,余光盯着傅染的侧脸,“怎么了?” “我在开车。” 他身子倾斜,把脑袋枕上傅染的肩膀,“我知道你在开车,我头疼。” “谁让你喝那么多酒?” “你以为我真爱把酒当成白开水往嘴里灌吗?”他语气中夹杂分辨不清的含糊和委屈,再加上醉酒后不适,傅染眼角无意识软下,“待会回去好好睡一觉。” 车子很快来到依云首府,傅染解开安全带,“到了。” 明成佑抬眼望去,“不是这儿。” “怎么不是?”傅染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还不至于会认错。 明成佑挺起的上半身靠回去,“我不住在这。” “那你住哪儿?” “中景濠庭。” 离这还有很远一段路,“方才出迷性你为什么不说?” 等于绕了个圈子。 “我喝醉了不能怪我。”明成佑有正当理由。 傅染看下时间,“依云首府同样能住,上次我见收拾的很干净,你今晚住在这吧。” “我只在你生日那天带你回来才住过依云首府,”明成佑透过挡风玻璃望向空旷的别墅群,“我自己一个人住在这会失眠。” “中景濠庭难道不是你一个人吗?” “不一样,”明成佑再度把脑袋枕向傅染,“依云首府有你生活过的影子,别的地方都没有,我只要呆在这,就会想起你,我也没办法。” 傅染手指圈紧方向盘,在沉默中一点点松开指关节,她发动引擎,把车往中景濠庭方向开去。 这儿不若依云首府张扬,但格调及设计品味照样都是拔尖,傅染把车停稳在明成佑所说的目的地前,“到了。” “你不扶我进去吗?” 傅染摇头,“我怕我进去后你又会在中景濠庭失眠。” 明成佑失笑,“去坐坐吧。” 傅染还是把他扶到大门口,但并没有进去,明成佑酒醒过半,傅染见他走入客厅这才驾车离开。 明成佑来至二楼阳台,扶风望去,远远能将迎安市蜿蜒向前的夜景收入眼中,傅染的车子早已没了踪影,他目光渐沉,满身疲倦。 堑堃。 罗闻樱咬着签字笔出神地盯着电脑,谁说金领走出去都是光鲜亮丽被人膜拜的,在她眼里,金领和苦逼是密不可分的。 23点整。 她却还在公司为赶一个计划案而耗费青春,整层办公楼只有她的办公室内还亮着灯。 明铮手臂搭了件外套,经过她门口看到里面有灯光,他没有敲门,直接推开走进去,“eve,还在忙?” 罗闻樱头也不抬,“你不也才走?” mr来势汹汹,明铮也是个不容小觑的主,最近一段时间公司高层经常被强迫开会,明铮在罗闻樱对面坐定,“走吧,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是么?”女人对于自己的容貌总是比什么都在乎,罗闻樱用食指轻按眼圈,“被资本家给敲诈的。” 明铮几不可闻浅笑,眼里也有浓烈的倦意,罗闻樱抬起头,眼前的男人论长相论条件都是上等,只不过这些光鲜都掩不住他的寂寞,“听说,最近傅染家里有麻烦?” 明铮窝进椅背,“我这几天都在找关系,傅家的事来得太急。”拂不去的烦躁笼罩在心间,“你怎么知道的?” “我爸说的,”罗闻樱把签字笔丢进笔筒,“嗨,这种事见怪不怪,我爸也碰到过,所幸是化险为夷了。” “噢?”明铮双手压向罗闻樱的办公桌,“怎么解决的?” 罗闻樱耸耸肩,“关系呗,找准路子,一击即中要害!” 明铮若有所思,“能麻烦你爸从中牵下线么?这种事实在头疼。” 罗闻樱收拾桌面上的文件,“还记得你来罗家,说要退婚时我爸说的话吗?” “怎么不记得,”明铮苦笑连连,“说我再敢去你家就要打断我的腿。” “所以,”罗闻樱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除非你不怕被揍,我跟你说,我爸练过跆拳道。” 明铮伸直两腿,“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这里头关系很复杂,不是我不帮忙,就算我说也是白说,现在谁都想明哲保身,你哪怕把堑堃给我老爹他都不一定肯帮忙。” 明铮站起身,帮她把文件收拾好,“我知道,”他拿起外套穿上身,“但我的堑堃这样不值钱吗?” “no,”罗闻樱皱皱眉头,模样竟是难得的俏皮,“个人追求的东西不一样,他把自个官位看得比命还重呢。” “倒是难道,”明铮望了眼窗外的天,“去吃宵夜吧。” “不去,”罗闻樱想也不想拒绝,“我情愿饿着肚子睡觉也不要体重上去。” 有句话说得好,减肥是女人一辈子的事业。 第82章 误惹风流(1) 傅染在去工作室途中买了个鸡蛋饼,明成佑接连几天没出现,就连电话都没有。 她照例打开电脑,把吸管插入盒装牛奶,趁着吃早餐的时间浏览网页最新的八卦新闻。 一个弹窗跳出来,是三流女星陈婪艳与某人当众热吻的照片。 拍摄的角度极好,把女星的照片拍得分外清晰,男人依稀见着很高大,背部健硕,副标题赫然写着:迎安市明三少异国耍风流。 傅染一口牛奶卡在喉咙口,第一次知道牛奶也像鱼刺,把人卡得这般上不去下不来的难受。 蛋饼也失去原来的香味,傅染把照片拉近,其实男人的背影很模糊,只不过受了那副标题的影响,所有人自然而然都会想到是明成佑。 她颓然靠入椅背,心里怅然若失,说不出的难受和失落。 办公室门被推开,林林站在门口,“小染,别忘记今天要去mr,年底最后的活动办成我们是不是就能放假了?” 傅染将注意力从电脑屏幕挪开,她勉强勾起抹笑,“对,你们这几天加把劲,年假我可以考虑多安排几天。” “好,一定!”林林欢快的应承声淹没于门板后。 办公室恢复宁谧,傅染望了眼那张占据篇幅四分之三的照片,她把鼠标挪向右上角,快速点了红色的叉键。 胃口全无,肚子好像也不觉得饿了。 傅染起身走向窗口,拉开百叶窗,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在这样阴霾无力的早晨姗姗来迟,为弥补人们对它的期盼,初雪就下得很猛,鹅毛般飞絮直撞向窗户,眼里一簇簇雪白,拂去心头异样的焦躁和难过。 傅染吃过中饭才去往mr,她通过刷卡验证进入电梯,来到33层的办公室门口。 倪秘书从休息间出来,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黑咖啡,黑色紧身高领毛衣外只穿了件时髦的小马甲,她嘴角噙起抹幸灾乐祸的笑,“来上班了?” “对。”傅染打开办公室门,脚还站在门外。 “lvan不在。” “我知道。”傅染转身要进去。 倪秘书跟在她身后,目光环视四周,“环境真不错,我跟了lvan几年都没能混到像你这样的待遇,要不怎么说他念旧呢,”她走过去,看到书架上摆着的车模,倪秘书脸色稍沉,“这些可都是他的宝贝呢。” “是吗?”傅染头也不抬,mr给她配了电脑,她也省得麻烦不再自带,她拿出u盘,坐进办公椅内开机,“既然是他的宝贝,你都给他拿回去吧。” 倪秘书浅啜口咖啡,“真不知好歹。” 傅染无心跟她争辩,倪秘书眼见她心情不佳,想来是看到了新闻报道,也是,除去网络就连电视和报纸上都载满这则消息,倪秘书漾起唇瓣,哼着小调走出傅染的办公室。 半晌后,一个年纪更轻的女秘书进来,手里捧着个纸盒,战战兢兢挤在门口,听到敲门声傅染抬起头。 “不好意思,倪秘书说您有东西让我拿出去。” 傅染细想,尔后恍然大悟,她伸手指指书架。 小秘书将一辆辆限量版车模小心翼翼放到纸盒内,傅染又把明成佑放在她办公室的水杯递给她,“还有这。” 也不知何时开始的,她仅仅在mr办公的几天,他就恨不能将他的所有东西都搬来,傅染望着桌前的两盘仙人球,起先来时有一盆,后来明成佑说什么太寂寞,又给添了盆。 秘书掩起门。 傅染伸手抚摸仙人球细小而坚硬的绒毛,她缩回手,嘴里呢喃,“看吧,我也不忍心让你们寂寞呢。” 整层楼开着恒温的中央空调,因为有地暖,穿着皮鞋也不觉得冷,屋里屋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傅染抬起头,已经5点了,但外头因为在下雪所以显得很亮,她中午没怎么好好吃,拿起挎包走出办公室,因为手头工作还未完成,得先去填饱肚子。 公司餐厅设置在底楼,三菜一汤,荤素搭配极好,还有牛奶和水果供应。 傅染吃过晚饭走进大厅,她若有所思盯着地面,抬起头看到有人走进电梯,傅染下意识追过去,“等等!” 能节省时间自然好。 傅染脚底差点打滑,所幸电梯内的人反应快,原本已经快要合上的电梯门缓缓被拉开,傅染也未看清楚对方,“谢谢,谢谢。” 待到门全部展开,电梯内独有的亮灯照出一张出类拔萃五官精致的脸来,明成佑肩头还有雪花未掸落,他倚在电梯墙上,傅染目光怔怔收回,这才看到他旁边还有个时髦美女,戴着深色墨镜,棕色大波浪慵懒地披在肩头。 因为今早才看过新闻,所以傅染很容易记起这张脸,正是跟明成佑在异国街头激吻的女星陈婪艳。 “lvan,你公司真够大的呀。”陈婪艳肩披皮草,一双美腿毫无余地地露在人前,傅染挤进电梯内,尽量找个远离二人的角落。 明成佑扬了扬唇,眼里璀璨波光涌动,傅染余光望到男人的侧脸,如雕刻般俊朗,他自有他的优势,随意一笑就能把人迷得团团,傅染只看到他凑到陈婪艳耳边也不知说过什么,惹得佳人娇笑连连。 很明显,她是多余的那个。 也不知明成佑怎么有专人电梯不用,反而屈就于跟员工来挤。 傅染仰头盯着逐一往上的的数字键,以前总感叹高科技,眼睛睁着闭着就到了顶层,这会却等得心急,两人旁若无人交谈,听在别人耳中更像是打情骂俏。 明成佑自始至终没瞥过她一眼。 电梯门叮咚打开,窒息般的感觉也总算疏散,傅染捏紧手里的包要往外走。 “等等。”明成佑出声唤住她。 傅染抬起头。 “让陈小姐先走,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他眉宇间渐拧,似有不悦。 “lvan,没事的。”陈婪艳适时开口。 傅染跨出去的脚硬生生收回,她只字未说,两条腿退到他们身后。 明成佑手臂轻搂着陈婪艳往外走,“先去办公室,有事我们晚上再详谈。” 傅染杵在电梯间内,直到电梯门再度要合上,她慌忙按键,这才狼狈地穿出去。 倪秘书守在办公室前,远远看到明成佑和陈婪艳热情地打了招呼,她打开办公室门,尔后三人一道进去,傅染看着办公室的门被带上,不留隙缝将她隔绝在外。 明成佑率先进去,倪秘书忙着招呼陈婪艳,明成佑脱去外套挂上衣架,眼睛瞥过朝西的一排实木书架,发现一辆辆车模被摆回原位。“这是怎么回事?” 倪秘书小心回答,“是傅小姐让我拿回来的。” 明成佑并未再追问,将注意力全部放到陈婪艳身上。 傅染依稀听到有人说过,今年的冬天可能将是百年来最为严寒的。 雪下了整整一天几乎没断过,街口有人在扫雪,橘黄色的环卫工作服刺痛人的眼球,傅染倚在窗前,一杯热咖啡摆在窗棂上,放眼望去,哪里还有原色,mr的广场上也积起雪,有人只在中间扫开一条道。 她出神片刻,又打起精神坐到电脑跟前,幸好工作量并不大,离9点还差十来分钟她就完成了。 关灯走出办公室,看到明成佑正跟倪秘书交代着什么,傅染提起脚步准备离开。 “傅染!”他在身后唤她。 傅染旋身,看到陈婪艳从办公室出来,明成佑似乎也挺忙,喊了句后就不见有再跟她说话的意思。 傅染去地下停车库取车,接到个宋织的电话,无关紧要唠嗑几句后准备发动引擎,冷不丁一张脸突然凑近车窗,明成佑示意她打开车门,“傅染。” 她眼角扫去,并未看到陈婪艳的身影。 傅染把电话放回包内,发动引擎兀自离开。 车子冲出停车场时电话铃声再度响起,傅染只瞅了眼来电显示,她打开音响,以音乐来掩饰心里难耐的慌张和不适。 由于才下过雪,不少地方结了冰,路上车子都开得很慢生怕打滑,傅染从后视镜内看到明成佑的座驾紧随其后,他踩了油门超在傅染车前,由于路况并不好,再加上布加迪威龙的底盘很低,傅染只听到一阵异样声传来,她踩了急刹车才避免撞上布加迪的车尾。 明成佑满脸愤怒,他下车后重重甩上车门,弯腰查看才知底盘磕在了一块隆起的东西上,他起先还以为是雪堆。 傅染见他嘴里说着什么,照着磕碰到的地方用力踹过两脚后这才大步向她走来。 看来死贵的东西也不一定都好。 她倒车准备离开。 明成佑走到右侧车门,食指屈起敲了敲车窗。 才几步路,他头发和肩上都有堆起的雪花。 呼出的热气仿佛瞬间能结起冰。 傅染伸手打开车门锁。 明成佑几乎一刻未犹豫,他拉开车门迅速钻进去,携来的寒冷窜入尚算暖和的空间内,明成佑伸手在肩上轻掸,又随意地抽出纸巾擦拭额角,一切自然的好像在自己车上。 傅染眼睛盯向前处,也不说话。 明成佑收拾利落,“怎么看到我就跑?” “我没跑。” “要不是看今儿天气的份上,你恐怕连车门都不会给我开吧?”明成佑可算是说到傅染心坎里去,但嘴上还得有一套,“怎么会。” “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他突然咬牙迸出这么句话,手臂勒向傅染,“我为你跑前跑后伺候这伺候那,回来后你不安慰安慰也就算了,还尽给我白果子吃,差点还想让我站在这冰天雪地里挨冻,最毒妇人心。” 傅染伸手用力把他推开,“是吗,温香软玉在怀哪里用得着别人安慰?” 明成佑手臂搭在傅染身后的椅背上,做出副冥思苦想的表情来,他恍然大悟,继而眉开眼笑,“你看到新闻了?” “没看到。” 傅染准备发动引擎。 明成佑握住她的手,“陈婪艳最近这段日子都在韩国拍戏,我刻意过去找她。” 傅染全身神经紧绷,“你告诉我做什么?” 第83章 误惹风流(2) “别紧张,”明成佑指尖在她手背轻抚,“报道上的背影不是我,要说娱乐圈真是个黑染缸,把我拖进去做什么?”他说得甚是委屈,“明明是剧组有意炒作,提前将剧照泄露,怎么随便跟人热吻都能扯上我?” 傅染拿眼睨他,明成佑被她盯得直发憷,“不信?” “信。”傅染抽回手,“是要我送你回去吗,还是你自己打车?” “哎——” 拖出道长长的叹息。 “傅染,”明成佑脑袋枕上她肩膀,“好累。” 傅染听出他话里浓浓的倦意,“送你回去休息吧。” 明成佑自顾跟她解释,“托人找了关系,才知道一个三流明星抵得过半壁江山。”他找个舒适的姿势,傅染隐约听出话里玄机。 “你是说陈婪艳?” “嗯,”明成佑闭起眼睛,“只要能搞定他,你爸的事立马能压下来,而唯一能搞定他的人,就是陈婪艳。” 傅染听着耳边的声音娓娓道来,甚是轻缓动人,原先挤在心间的各种情绪全部化为乌有,胸口被注入异样的感动。她任由明成佑枕着,话到喉咙口不知该说些什么。 明成佑隐入黑发内的剑眉微蹙,“最吃亏的其实是我。” 漫天飞雪已肆无忌惮,把路边树枝压得弯曲变形,雪花承载不住啪地砸在引擎盖上。 “你看我担了多不好的名声,”明成佑抬起头,眼睛同傅染对视,“我向来是最重视名节的。” 她扬唇,笑意入眼底,“那怎么办?” “你老实告诉我,照片上的背影真像我吗?” “像。”傅染点头作答。 明成佑食指虚空朝她点了点,“所以见到我才会对我不理不睬是吗?” 傅染想要拨掉他的手,被明成佑握入掌心,“我想跟你打招呼,但当时显然不合适。” “也对,不用美男计怎么令陈婪艳点头呢?” 傅染闻言,勾起的笑渐渐拉下。 明成佑笑着在她脑后轻拍,“我给了她足够的钱才肯帮忙,美男计她反而看不上,还是钱来得实在,比男人靠得住。” 傅染开车经过超市,明成佑看了眼时间,“超市可能还没关门,我晚饭没顾得上吃,去买些菜吧?” “你会做?”傅染目不转睛盯着前方,这么大的雪她不敢怠慢。 “不会。” “那有什么好买的?” 途径小吃店,给他买了份生煎,“先吃着垫垫肚子,带你去酒店,我请客。” 难掩的失望流露,明成佑嘴里念叨,“你不会给我亲自做顿像样的饭菜吗?” 除去西红柿鸡蛋面,要么用烤红薯及生煎打发他。 “去酒店比较快。” 明成佑把生煎盒子放在旁边,他身子往后仰,把座位调了个舒适的角度,“我先眯会,到了叫我。” 来不及调时差,这会倦意袭来,铁打的人都扛不住。 傅染视线落到他脸上,明成佑双手抱在胸前,呼吸沉稳有力,只这一会时间他就睡着了,自身收拾的利落,不像有些人熬夜后胡子拉碴。 舒缓的轻音乐加了催眠的作用,傅染也觉难得的心旷神怡,心里落得平静自在。 这样过去几日,又是一个周一的早晨。 傅染下楼看到傅颂庭西装革履,范娴笑着为他准备好公文包,“先吃早饭吧,时间还早呢。” “爸,”傅染嗓音清脆,“今天这么早?” 范娴脸色一扫往日的阴霾,“你爸要去上班,能不早吗?” 傅染惊诧于明成佑的办事效率,她不动声色来到二人跟前,“我就说清者自清嘛,你们还老担心。” 陈妈准备的早餐也比平日里丰富,傅染扎起头发往餐厅方向走去。 “小染。”范娴喊她。 “嗯?” 傅染拉开椅子正准备入座。 “明天晚上喊成佑来家里吃饭,这件事他出钱出力,我们心里记着。” “爸,妈,你们怎么会知道?” “既然是他帮得忙,总不能白让人家伸出援手,自己却揣着明白装糊涂吧?”范娴将煎好的鸡蛋递给傅染,“你爸的事还好是有惊无险过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找谁哭去。” 傅染将家里的意思说给明成佑听,没想到他欣然同意。 “你就不能假装客气下吗?” 明成佑噙起抹笑,“自家人不说两家话。” 傅染离开办公室后,明成佑望着书架上的一排车模,他拿起电话按下内线,“倪秘书,你进来。” “lvan,有事吗?” 明成佑抬起头,眼睛冷冷瞥向她,他推开办公椅走到书架前,“给我解释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倪秘书不以为意,明成佑抢先又道,“要还不肯说实话,明天开始在家休息段日子,倪秘书,我看你是闲的发慌了吧?” 倪秘书委屈得眼圈通红,站在书架前不说话。 “别以为我留着你你就真能什么事都依着自己的性子来,”明成佑语气淡冷,“有什么看不过去的全给我藏在心里,要么留在这当瞎子,要么走。” “lvan?”明成佑从未跟她说过这样重口气的话。 “出去。” 傅染拿着资料来到秘书台,正好看到倪秘书从办公室出来,她揉着眼睛,看到傅染恨恨瞪了眼。 “倪秘书,这是资料。” 她伸手用力夺过去,也不敢再发作,“有什么好看的?” 声音嘶哑,眼里泪水涌动。 傅染跟她也没什么交情,问了也是白问,她转身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准时刷卡下班,明成佑跟傅染一道去傅家,范娴和傅颂庭都在,见到明成佑,傅颂庭也不若之前那样冷淡,趁着准备晚饭的间隙邀明成佑杀一盘。 棋逢对手,傅染站在旁边只有看得份。 她将亲手沏好的茶分别端给明成佑和傅颂庭,这段日子她跟着傅颂庭棋艺渐长,眼见明成佑手里的棋子要落,傅染忙喊了句,“别。” 这时候,她早已将观棋不语真君子这话抛到脑后,傅染指了指棋盘,“下到这。” 明成佑面带疑虑,把落到一半的棋子收回,“真的假的?” “听我的没错,”傅染胸有成竹,“再说旁观者清么。” 傅颂庭见二人讨论的欢,“商量好了?” 傅染胸有成竹,“好了。” “行吧,”明成佑一子落定,“输了全怪……” “好!”傅颂庭喜上眉梢,“通杀!” 傅染站在旁边只有对手指的份,“可能是我看错了。” 明成佑直叹傅颂庭棋艺高超,眼睛瞪向傅染,还旁观者清呢。 离吃晚饭还有点时间,明成佑来过傅家寥寥几次,只是连楼上都未去过。 他跟在傅染身后,二楼走道挂满裱装精美的字画,明成佑经过一间屋子,看到保姆正从里面出来。 眼角余光瞥到,应该是女人的房间。 他站立在门口,“这是你的卧室吧?我进去看看。” 说完,手已经拧开门把。 傅染走在前,听到动静旋身,她大步来到明成佑身旁,按住他伸出去的手,“我的房间在里面,这间不是我的。” “那是谁的?” 傅染把拉开的房门合上,范娴有这个习惯,她也跟傅染说过,毕竟这里住过曾经在身边二十年的女儿,就像一种美好的回忆,哪怕人不回来这件屋子也要空着。 “尤应蕊。”她轻轻道出这个名字。 明成佑若有所思点点头,“就是那个打小跟你换错的人吧?” “嗯。”话题只要涉及到尤应蕊,傅染都不想深谈。 明成佑掩不住好奇,“似乎一直没有见过她,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傅染想起范娴说过的担忧,“应该还好吧,她出国了。” “是么?” 傅染并没有在人背后议论的嗜好,所以关于尤应蕊可能被包养的事她更加三缄其口,不毁人名誉。 明成佑跟着傅染走进她的房间,典型的女人品味,同依云首府他们的主卧风格大相径庭,朝南的窗户,阳光极好,卧室内整齐干净,带玻璃门的书橱,开关上挂满零零碎碎小玩意。 暗红色的地板,铺着图案繁芜的地毯,窗口的书桌上有几本书,明成佑走进去,看到傅染飞快跑到窗前,动作利索地叠起被子。 她略带尴尬地红了脸,“早晨起得太匆忙。” 她的房间又都是自己收拾的,不习惯别人进来。 明成佑笑了笑,倚在门口的身子挺直后走进去,“一个人睡感觉好吗?” 傅染早已习惯明成佑突如其来的噎死人本事,“挺好。” 他环顾四周,来到窗前,随手拿起本书,恰好是傅染当日在新华书店买的《缘来有染》。 拉开窗,冷风席卷了残阳照进来。 明成佑在她不算大的房间内转了圈,尔后坐在傅染的床沿,“以前跟你好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来这住上一晚?” 傅染挽起窗帘,明成佑看到窗帘上绣着一个个憨态的小熊,配合青蓝相间的格子。 他身子往后倒去,舒适地发出轻叹。 傅染坐在桌前,抽出一本小说,随手点亮台灯。 明成佑躺了会只觉舒服,满脑子都是睡觉的意思,他两手撑起身,看到前方一处尤为明亮,本该昏暗的房间唯独能看到傅染玲珑有致的身形,橘色灯光拖出暖意,将缩小的身影笼罩其中。 他脚步声极轻地走去,傅染看得出神,明成佑来到她身后,她黑亮的发丝垂在两侧,从上往下的角度只能看清半边脸的轮廓,有凉意袭来,明成佑随手拉上窗,“不冷吗?” 傅染吓了一跳,“我忘记开着窗了,一时也没注意。” 明成佑从她手里接过书,触及到的指尖冰凉。 他把傅染的手指攥入掌心,门外响起敲门声,“小染,成佑,晚饭准备好了。” “噢。”傅染缩回手,“走吧。” 饭桌上气氛融洽,傅颂庭经过范娴的劝说再加上明成佑此番帮忙自然也是客气的。 离那个日子越来越近,傅染心里抑制不住难言的复杂。 阴历十二月二十五。 离除夕还有五天。 傅染趁中午休息时间去了趟商场,前几天翻阅过杂志,也想好要买些什么,她来到男士精品店,先帮明铮选好一款皮夹。 十二月二十五,是明铮的生日。 服务员小姐见她没有离开的意思,“小姐,还有什么我能帮到您的吗?” 傅染脚步来到另一侧的柜台,看到里面的男士手表。 她刷卡走出商场,手里拿着两个精品礼盒出神。 接到明铮的电话,傅染有些犹豫,但还是接通,“喂?” “小染,晚上有空吗?我想跟你吃顿饭。” 第84章 误惹风流(3) 傅染盯着脚尖,手指紧握住电话,直到掌心内的汗水湿腻,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飘渺不定,“哥哥对不起,我最近在赶一个活动要年前完成,我今晚要加班。” “我可以等你。”明铮口气执着。 傅染心里越发觉得愧疚,但还是拒绝,“不用了,我真的有事,要到很晚。” “那好吧。”明铮话里暗藏失落。 傅染挂断电话,翻开通讯录。 明成佑没想到傅染会主动给她打电话。 “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他身子从电脑前挪开,“怎么无缘无故想到请我吃饭?” “没空吗?那算了。” “别!”明成佑恶狠狠的声音传来,“你敢反悔你就等着有好果子吃吧。” 傅染跟他约好时间地点,她拿着东西上车。 车子发动引擎后并未立即开启,傅染望着车窗外的人来人潮,她能想象得到明铮的失望,傅染拿起精品盒内的皮夹,“哥哥,”顿了顿,方又道,“对不起。” 她想到明云峰死前同她说过的话,一句句,犹如挣脱不掉的魔咒,束缚着她,也束缚着他们。 傅染先去约好的餐厅订好位子,她把装着手表的盒子摆在桌上,单手支起下颔望出窗外,街角人头攒动,透过一层玻璃再怎么清晰都只是个人影而已。 傅染没有要包厢,长方形餐桌不至于像圆桌那般相隔甚远,她手里捧着杯热气腾腾的茶。 明成佑一个弯腰坐到她对面,“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不久。” 他把车钥匙随手摆在桌上,边翻动手里菜单边漫不经心开口,“怎么想到请我吃饭?” 傅染随便寻个理由,“我爸的事多亏你,所以想正式请一顿。” 明成佑眼睛越过菜单望向傅染,似有怀疑,“真的?不是都请到家里去了么?” “你吃不吃?” 明成佑视线埋进菜单,“吃,吃,行了吧。” 趁着上菜间隙,明成佑手肘碰触到旁边的礼盒,他眼睛望过去,明显的脸一沉,“今天是明铮生日吧?” “原来你记得。” 明成佑眉峰渐拧,“傅染,你什么意思?” 她手一推,把礼盒推到他手边,“这是给你的。” “给我?”明成佑神情错愕,傅染生怕他起疑,“我知道我爸的事你帮了不少忙,所以……” 明成佑掏出盒子,已经把腕表揣在手里,“你选的?” “对。” 他褪掉原先的手表,把手伸到傅染跟前,“帮我戴上。” 铂金的表带才接触,有种冷涔入骨髓的凉意,这款男士手表极为大气,傅染方才撇了眼明成佑摘掉的手表,似乎比她买的要昂贵许多,“喜欢吗?” 明成佑扬起手臂,又凑到眼前,“喜欢。” 一道道勾人味蕾的菜式端上桌,傅染望着明成佑腕部那块耀眼的手表,他心情一下子好起来又是给她夹菜又是说话,她却吃着佳肴说不出的难受。 明成佑胃口也难得的不错,他余光睇到那块手表,通体晶亮的镜面照射出一双带笑的桃花眼。 明铮把车开入停车场,罗闻樱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但明铮并未明说,只拉着要一起吃顿饭。 手刚掩起车门,眼睛内不期然撞入抹熟悉的身影,他看到傅染坐在窗边,尽管有盆景遮掩,但一颦一笑尽收眼底,明铮看到坐在她对面的人在给她夹菜,再一细看,原来是明成佑。 罗闻樱也已下车,见他杵在原地,“怎么了?” 明铮摇头,“没什么,换别家吧。” 说完,拉开车门坐了回去。 罗闻樱顺着他先前注视的方向望去,她神色稍变,只字未说,跟着明铮离开此地。 餐后,服务员送上漂亮的精致小点心,明成佑摆手表示不用,傅染用叉子切开一小块草莓蛋糕,“吃点吧。” 他皱眉,“你知道我不喜欢这种东西。” “一口。” “一口都不。”明成佑相当排斥,除去甜的腻人外他找不出别的词来形容。 傅染垂着头,用刀叉把蛋糕一下下切碎,简直惨不忍睹。 明成佑眉头拧起,越拧越紧。 “好吧,我吃一口。” 他接过傅染手里的刀叉,勉为其难弄一块放到嘴里。 傅染望向他咀嚼的动作,心里默念一句,“明成佑,生日快乐。” 草莓蛋糕顺喉咙滑入胃中,明成佑把刀叉递还给傅染,抽出湿巾轻拭嘴角,“还是很难吃。” “又没让你多吃。” 他望着戴在左手腕的表,冷不丁冒出句,“傅染,那天你看到新闻,说我跟陈婪艳在异国街头热吻,你是不是吃醋了?” 他目光如炬,直盯得她无处可躲。 傅染推开盘子,两手交叠扣于桌沿,“你哪里看出来我在吃醋?” 她眼神平静,倘若在初次看到这则报道后明成佑问出这样的话来,她定会被击得溃不成军,但有足够的时间缓冲,明成佑再怎样窥探都瞅不出傅染当日的想法。 “你在电梯里看着我和陈婪艳的眼神,恨不得把我们给生吞活剥了。” 傅染忍笑,“我倒是没注意,我坐电梯习惯聚精会神,你偷瞧我做什么?” 明成佑失笑,摇了摇头,“道行颇深,斗不过你。” 傅染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我们回去吧?” 要送给明铮的礼物还在手里,想到他在电话内那种失望的语气,傅染心里涌起歉疚。 明成佑瞅着傅染,心里自然而然将她的失神和明铮联系起来,今天是明铮的生日,“我们去看电影吧?” “改天吧。”傅染拿起挎包,手掌摸到放在里头要送给明铮的生日礼物,他这会说不定在跟赵澜一起过。 明成佑浅勾的嘴角缓缓落下,送他东西,不过是为表感激之情,她坐立不安,无非是担心错过给明铮过生日。 “傅染。”他轻唤她句。 她已起身想走。 “等我生日那天,你也会这样焦急得要给我庆祝吗,我必定把整天时间都腾出来等你。”明成佑扬起俊脸,傅染站定在桌前,目光触及到他眼底的期盼。 心口蓦地软下,说不出的怅然,她怎么忽略了今天才是明成佑的生日? 是该属于他完完整整一天,明成佑第一次在对的日子能过完的生日。 傅染捏着挎包的手缓缓松开,她似有挣扎,“在11点之前,我必须回家。” “好!”明成佑眸光簇燃,漂亮的桃花眼眼角轻扬。 傅染跟明成佑来到电影院,她去买爆米花和可乐,这还是她跟明成佑头一次来这种地方,以前她总以为看电影是小情侣的专利,再加上依云首府有小型的影院,没成想他们也有挤进来凑热闹的这天。 明成佑买完票大步走来,接过傅染手里的东西,对号入座才知明成佑买的是vip包厢号,有单独的隔断,且视野好。 蠡园包间。 罗闻樱吃惊地望着满满一桌子菜,服务员把盘子叠起,每上一道便报出相应的菜名。 明铮挥手,示意她出去。 罗闻樱拿起筷子敲了敲碗沿,“就我们两个人?” 明铮靠着椅背,侧脸寥落寂寞,“对。” “既然是你的生日,怎么不把伯母接来?” 明铮瞥了眼罗闻樱,“原来你知道。” 有心记住,不过是个日期而已,倘若无心,那便只是个毫无意义的数字。 罗闻樱从包内掏出个礼盒递给他,“生日快乐。” 明铮并未立即伸手接过,他深深望了眼罗闻樱,“我妈中午让我回家吃饭,她说晚上我应该会有约,不占用我的时间。” 罗闻樱自然也能想到这个有约指的是谁。 明铮不想一个人清清冷冷过生日,所以,才会喊上她。 吃到半途,罗闻樱出去了趟。 回来看到明铮打开礼盒朝她扬了扬,嘴角勾画笑意,“谢谢。” 是一条男士领带,毕竟生活在一起过,他的品味她多多少少能了解。 罗闻樱坐回原位,“吃饭吧,天天不按时用餐简直是悲剧。” 明铮显然没胃口,服务员时不时进来上菜,不少盘子打上来就露了露脸,筷子来不及戳一下便被原封不动端出去。罗闻樱叹道,“浪费。” “没想到罗家千金骨子里还有节约的本质。”明铮把就近的一道菜转向罗闻樱跟前,“上次见你很喜欢,再不动筷可就又要被端走了。” 罗闻樱拾起筷子,夹起一筷送到明铮碗里,“用不着这样,假如只有一个人,生日还是要开开心心的过。” 明铮翘起腿,身子懒洋洋往后靠,“eve,”他接下来的话隐没于嘴角中,想了想,方又道,“罗闻樱,这名字好听。” 罗闻樱了然而笑,“但恐怕你是习惯喊我eve的。” 电影院播放得是时下最流行的片子,小清新,类似于《失恋三十三天》的感觉。 傅染舒适地倚着沙发,“我以为你会选择欧美大片。” “白天够压抑的了,不想看完了晚上还睡不着觉。”明成佑把爆米花和可乐递给她。 傅染抿口可乐,把爆米花随手放到茶几上,才吃过晚饭,饱得塞不进任何东西。 电影的前半段调子总是缓慢而轻松的,傅染看了眼时间,估算着结束后还来得及给明铮送礼物。 明成佑单手支起下颔,看不出有多大的兴趣。 电影院内漆黑一片,偶尔由屏幕内透出来的光能照到脸上,傅染渐渐看得入神,明成佑身子挨她很近,手臂能感觉到彼此的热源。 “傅染?” “嗯?”傅染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完全心不在焉回答他。 明成佑把脸凑到傅染跟前挡住她的视线,她微往后仰,“怎么了?” “今天是他的生日。” 尽管光线不足,傅染还是能望到明成佑眼底黑曜石般的眸色,她等他说完下半句话,却迟迟不见明成佑开口,“对,今天是他的生日。” 她重复句。 明成佑盯望她良久,“你说在11点之前必须要赶回家,也是因为他是吗?” “他的礼物还在我这,我想在他生日当天把礼物给他。” 明成佑脸逐渐往下沉,直到二人鼻尖几乎相抵,傅染以为他又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没成想眼里的俊脸陡然放大,明成佑用力吻过去,舌尖狠狠撬开她的唇瓣。 电影院黑灯瞎火的本就容易干柴烈火,再加上又是单独的空间,两人在餐厅喝过红酒,特有的酒香味流连于唇齿间,明成佑握住傅染的手让她抱住自己腰侧,身子一个用劲将她压进沙发内。 第85章 误惹风流(4) 傅染尚算冷静,在明成佑即将要擦枪走火之际把他推开,他双手捧住她的脸,指尖一遍遍勾画傅染的唇线。 胸口那颗残缺不全千疮百孔的心脏却跳动得异常有力,仿佛被注入了新鲜的血液,每一下都恨不能撞穿明成佑的心房。 傅染只觉口干舌燥,她两手握住明成佑腕部,吐出的喘息声也见嘶哑。 注意力再度回到荧幕,但由于中间跳过了一段,整体感觉被消淡,傅染挨到最后困得要命,脑袋几次碰触到明成佑的肩膀。 他伸手扳住她的脸,让她枕到自己肩上,“睡会吧。” “电影结束的时候一定要叫醒我。”她眯着眼睛,话语已经模糊。 明成佑并未答话,手指只一下下敲在沙发把手上。 待最后一道菜端上,服务员出去后又折回。 包厢内的灯忽然尽数被熄灭。 明铮放下手里筷子,“怎么回事?”言语间已见不悦。 一辆蛋糕车被推进包厢,罗闻樱走过去自服务员手里接过车子,在门被掩起的同时,她清了清嗓子唱道,“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 明铮自座位上缓缓站起身。 罗闻樱把蛋糕推到他跟前,嗓音温软,“生日快乐。”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慨,明铮以往的二十几年,恐怕真正开心过生日的时候并不多。 一个私生子的身份摆在那,从他出生至今,哪一次生日是值得别人为他大肆庆祝的? 转动的焰火发出欢快的音乐,明铮透过冰蓝色的火焰望向站在对面的罗闻樱。 “谢谢你。” 罗闻樱取出剪子剪断中间的铜线,并随手把灯打开。 陡来的光亮刺眼,也不过才关一会时间的灯,竟然就不习惯了。 她把切蛋糕的刀子递给他,明铮自始至终抿紧唇线,尔后,疯狂地灌了很多酒。 罗闻樱扶着跌跌撞撞的明铮走出蠡园,夜风犀冷无比,直灌入领口,她另一手穿过明铮腰后,手掌心触及到男人有力紧绷的腰线,脸不自觉酡红,“早知道就让你一个人出来,服务员见你醉成这样说不定当流浪汉给收留了。” “背地里说人坏话可不好。”明铮抬起脑袋,灼热的鼻息喷灼在罗闻樱颈间,他只是喝多,倒不至于喝醉。 “不过要将你这幅样子上传到公司论坛肯定精彩,那些个小姑娘看惯你正儿八经的模样,哪里见过你这样?还不疯了。”罗闻樱感觉力不从心,一个大男人身上也没见多少肉,却重的几乎要压散她一把小骨头。 “说说清楚,”明铮口齿不清,“我现在哪里不正经了?” “我是说你平日里太正经罢了。” 罗闻樱把明铮往停车场方向带,“老大,你还能开车吗?” “试试吧。” 罗闻樱走到自己的车前,可不敢真的让明铮试,“我送你回去,快上车。” 明铮双手趴在车顶,罗闻樱拉开车门要坐进去,“杵着干嘛,走啊!”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罗闻樱回到明铮身侧,脸凑过一瞧,彻底被雷倒。 居然这样都能睡着? 他俊脸贴着冰冷的车顶,两手环成圈,睡相倒是难得的乖顺。 浓密的眼睫毛在眼角下方落了一排密影,罗闻樱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明铮,走了!” 他身子一歪,往旁边栽去,他只当是在家里的大床上呢。 罗闻樱惊呼声,想也不想便出手抱住他的腰,脚步移到他身后,这样才算勉强将他抱稳,明铮等于将全身重量压到她身上,她打开车门,吃力的将他塞进副驾驶座。 傅染期间朦胧睁开过眼,看到荧幕内依然在播放原先的片子。 明成佑拍拍她的脸示意她继续睡。 她睡得太沉,再醒来发现还是他们看得那部片子,她轻揉眼角,拿过桌上的可乐喝了口。 “困么?再睡会吧。” 小憩一会果然精神抖擞,“几点了?” “还早。”明成佑目光盯着荧幕,傅染顺他的视线望去,看了半分钟后,依稀觉得这片段很熟悉,她看过。 傅染放掉手里的可乐,伸手从包里掏出手机。 凌晨十二点二十。 她精致的细眉紧蹙,似怕看错了,又望向电影院内的挂钟。 还是十二点二十。 脑子迅速苏醒,也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傅染把自己的东西塞进包内,看也不看明成佑一眼起身要走。 明成佑扣住她的手腕,“去哪?” “回去!”她一甩手,硬是甩掉明成佑的拉扯,傅染手掌撑了下,两条腿毫不迟疑往外走。 明成佑随后追出去。 他们几乎是拉拉扯扯走出的电影院,傅染的车还停在吃晚饭的那家餐厅,她走向路口要去拦车。 明成佑拽住她的手臂,“我送你回家。” “我不是要回家!”傅染猛地扬声,话里的尖锐令明成佑稍怔,也没想到她会发这样的火。 “你怎么了?”他紧锁眉头,脸也开始布满阴沉。 “明成佑,你这样做无非是要让我错过时间,有意思吗?说到底不过是份礼物而已,用得着你花费心思吗?” “你也说没意思,那你这么介意做什么?” 傅染紧咬唇肉,撕裂的疼痛提醒着她的理智,她颓然无力,站在原地,“他是你哥哥!” “傅染,他没把我当过弟弟,我也没把他当过我的大哥!”明成佑背光而立,一张脸忽明忽暗地看在眼里辨不清。 傅染低叹,二十几年来的生疏和敌对,李韵苓夹在中间,时刻让明成佑记住明铮的居心叵测,硬是把一对有可能靠近的亲兄弟越推越远。 她提起包要走。 明成佑惆然的声音夹带着一种类似于悲凉的尖锐,“傅染,你有没有想过他的生日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奔出去的脚步渐渐变慢,最后伫立在离他不远的广场中央。 “老大的生日只和我相差20天,也就是说,我妈和赵澜是同时怀孕的,”明成佑步履维艰,这刻的沉重也是在他积压了二十几年后才得以爆发,他走到傅染身后,绕过一道黑影站到她跟前,“我妈知道的那刻,我看到她眼睛里含着泪,却依旧要保持得体的笑容对我爸说,好,你把老大接回来吧,再怎么说他都是明家的长子。但是我妈恨不得咬掉赵澜一块肉,我也觉得她很累,装得太累!” 傅染当然能明白李韵苓那时的心境,作为女人,谁都接受不了这样的残忍。 “傅染,你还想去给他过生日?他凭什么,他只是个私生子而已,过去不被人认同,以为掌握了堑堃就能名正言顺?永远不可能,我爸把堑堃交给老大我无所谓,但我想不通,他为什么独独对一个私生子那样偏爱?”明成佑额角青筋绷起,眼里染成赤红。 私生子三字犹如一把最尖利的重锤,直击傅染心脏。 “明成佑,”傅染垂在裤沿处的手慢慢握成拳,明成佑听到她的声音逐渐转冷,“别这样说他。” “难道不是吗?”明成佑狭长的桃花眼浅眯,一道阴兀蓦然滑过,“傅染,这是众所周知的秘密,你想为他遮掩到什么时候?” “不,别让我听到那三个字,你不能那样说他!” 傅染激烈的语气令人惊愕,连自己都被吓了一大跳。望出去的视线朦胧,她眼眶内滚烫,心里一遍遍默念,明成佑,别这样说他,她只是怕明成佑将来有一天会受不了,她希望他凡事留有余地。 她的斥责听在明成佑耳中,却完全是因为对明铮的偏袒。 “傅染?”明成佑难以置信望向她。 傅染伸手抹去眼泪,倘若哪一天真相摆在明成佑面前,他能挨得过去吗? 她眼泪越流越急,止不住站在原地哽咽。 明成佑习惯了唯我独尊被人捧在心尖的地位,哪怕当初失势,毕竟还有明家和李家的根基在。傅染看到明成佑的身影在她眼里逐渐模糊,心里的悲怆无处疏散,明云峰临死前的秘密一度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使劲擦着眼泪,越过明成佑身侧往路口方向而去。 “不准去!” 明成佑从身后抱住傅染的腰,“他的生日已经过了,你现在去还有什么意思?” “放开我!”傅染肩膀用力挣扎,退开些身后抡起手里的包敲向明成佑伸过来的手,“我的事不用你管。” 她径自跑开,恰巧一辆的士车经过。 傅染毫不犹豫拉开车门坐进去。 她摸出手机给明铮打过去,罗闻樱提醒他有电话,明铮摸索半天才接通。 “喂,哥哥,你在哪?” 明铮抬起眼睇向正在专注开车的罗闻樱,“我马上到家。” “好的,你在门口等我一会,我也马上就到。” 挂上电话,明铮把脸别向窗外,出奇的清醒,他静默不语,手里捏着恢复黑屏的时机。 罗闻樱试探开口,“是小染?” 他不说话,点了点头。 “要不我把你在这放下来,你打车回去?” 明铮别过去的脸总算转向罗闻樱,眼里尽是认真和不解,“为什么?” “现在回去可能会打个照面。” 明铮浅笑,语气充满调侃,“哪里用得着这样,再说你很见不得人吗?” 罗闻樱瞪向他,“我是为你好。” “用不着,”明铮疲惫地伸出双手轻按太阳穴,“小染看见跟没看见一样,这就是在乎和不在乎的区别。” 傅染先到明铮家门口,别墅外有通亮的路灯,尽管是凌晨站在这也不会觉得害怕。 她步子细碎徘徊,似乎满腹心事,鞋跟踩过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第86章 误惹风流(5) 一盏大灯灯光打来,傅染下意识用手遮在额前。 车子停稳,罗闻樱背过身拿起后座的外套递给明铮,“替我跟小染问好,我就不下去了。” 明铮接过手,车门砰地关起。 罗闻樱调头离开。 傅染望着一步步走来的明铮,心里的愧疚和不安越来越重,本该是天之骄子却背负着不该属于他的命运,幸好流言蜚语并未将他击垮。 他的脸在斑驳的树影中逐渐清晰,傅染眼见他站到跟前。 “哥哥,生日快乐。” 明铮嘴角一软,傅染从包里掏出礼盒递给他,“对不起,”她看了眼时间,“过了一个小时零五分钟。” “我以为你忘记了。”明铮接过手。 “你当我记性这么差吗?”傅染见他打开盒子,“喜欢吗?” “喜欢。” “改天给你补上,”傅染双手做了个手势,“送你这么一大碗寿面。” 明铮抬起眼帘,黑邃的眸子盯着她,“小染,今晚很忙吗?现在才从工作室出来?” 傅染不善撒谎,她避开明铮的视线,“噢,马上要放年假,我不想过年了还得回去加班。” 明铮眼底燃起的细苗一点点淹没,不可避免想起在餐厅外看到的场景。 “哥哥,我看好像是闻樱送你回来的,生日过得开心吗?”她轻扬下巴,眼圈却看得出有些红。 明铮心头微刺,“我们出去吃了顿饭。” “噢,”傅染点点头,“时候不早了,我妈都快把我手机给打爆了,我先回去。” “我送你。”他摸向兜内,这才想起车子没开回来,他转身要去车库重新取车。 “不用了,”傅染闻到他身上的酒味,“我让出租车司机等了我一会,我还是坐他的车回去,你快进去休息吧。” 明铮顺势望去,果然看到不远处打着尾灯的的士车。 傅染同他道过晚安,边挥手边走过去,明铮眼见她的身影在眼里一点点紧缩,傅染拉开车门钻入后车座,恰好范娴的电话又打来。 她推说加班所以才晚,范娴叮嘱她开车小心后这才挂断电话。 的士车把傅染送回餐厅,时间接近凌晨两点。 午夜的街头冷的噬心蚀骨,寒风无孔不入,每个毛孔冻到失去知觉。 餐厅也已打烊,除去偶尔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可的店及酒吧会所外,迎安市早已处于休眠状态。 傅染付完钱下车,远远看到她的奥迪车孤零零横在停车场。 她拢紧领口快步走去,鼻子敏感地嗅到一股烟味,走近后才发现车前蹲着个人影,明成佑听到脚步声,手里夹着香烟扭过头。 “你怎么会在这?” 傅染注意到明成佑脚边凌乱的几个烟头。 “我在等你。” “你的车呢?” 明成佑伸手指指不远处。 “不早了,快回去吧。”傅染打开车门,明成佑扔掉手里半截香烟,嘴角流溢出的薄烟令他的脸晦暗不明,他抿紧了嘴角,只恨恨盯着她。 傅染想一走了之,明成佑快步挡住车门,“见到他了?” “见到了。” 明成佑杵在旁边又不说话,傅染推开他的手,“我要回去了。” “你明天来mr一趟。” “有事?” “工作的事。” 傅染戳穿他,“后天开始fu放假,再说mr也就这两天,还能有什么工作上的事?” “让你来你就来。” “好。”傅染坐进驾驶座,明成佑弯腰凑到她耳际,“正月十五是我的生日,我提前预定你一天。” 傅染转身,脸颊擦过男人柔软的唇瓣,她向后退了退,“你的生日不缺人给你过。” 她知道今天才是明成佑的生日,也小心翼翼陪他过完这个别人都不知道的本该属于明成佑的日子,傅染心情复杂,她不想同样的沉重再经历第二次。 明成佑直睇住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我不用别人给我过。” 傅染知道他较起真来没完没了,“到时候再说可以吗?我尽量。” “不,我要的是一定,”明成佑坚决,“就像你答应明铮那样。” 傅染原本就累,再加上情绪不佳,经过明成佑这么一击脾气立马上来,“我答应他什么了?属于他的生日却不能过你还想怎样?明成佑,你还想我怎么样?” 傅染伸手用力推了把明成佑,也不顾他的趔趄砰的拉上车门,踩了油门绝尘而去。 明成佑万万没想到傅染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他也是软了性子才在这等她,没想到却闹得不欢而散。 傅染握住方向盘的手用力收紧,眼泪决堤而出,她这是自找的,就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明铮和明成佑该哪天过生日就哪天过,傅染擦着眼睛,心里的憋闷无处抒发,她用力把手握成拳捶向方向盘。 嘈杂的声音很快又令她清醒。 她抽出纸巾轻拭眼角,喉间抑制不住地哽咽。 但,终归是于心不忍。 她做不到睁只眼闭只眼,她承认她不能将每件事都处理的圆满,就像这次,她刻意忽略明铮的失望,为的就是给明成佑过一次生日。 翌日醒来,头痛欲裂。 傅染强撑着去工作室,这有些收尾工作要做,她并未去mr,知道明成佑有意,她懒得送上门给他消遣。 林林在外头敲响办公室门。 “进来。” “小染,有人送花来。” 林林带了花店的服务员进入办公室。傅染昨夜晚归得了感冒,这会人正昏昏沉沉的难受。 “傅小姐,您的花。” 新鲜的白百合,娇艳欲滴,花香撩人,傅染拿起笔签收,指了指摆在办公桌上的花,“林林,把花拿走,我感冒放束花在这也是浪费。” “正好舞蹈室缺少鲜花,放在那过完年说不定整间屋子都是香的。” 傅染埋头打算工作,手机调成振动,电话打进来还是发出刺耳声,她拿在手里瞅了眼,是明成佑。 几次挂断后,他不死心的重复。 傅染把手机挪到耳边,“喂?” “你不在办公室在哪?” “我在办公室,”傅染手里的签字笔在a4纸上划出一道道黑色的痕迹,“有事吗?” 那头传来开门声,“我怎么没见到?” 傅染鼻塞,说话沉闷,“你一早让人送花来fu,不就是知道我没去mr吗?” 做戏还挺有滋有味,自导自演。 明成佑半晌不开口,傅染听到关门声传来,男人声音冷静而淡漠,“我没让人给你送花。” 傅染眼角瞥到落在桌上的卡片,她想当然以为是明成佑,前几天也有收到过他令人送来的花,傅染翻开精美的卡片,看到落款处写着明铮。 她杏目微睁,一时免不了尴尬,“去mr有事吗?” 明成佑沉默良久,傅染想再开口时,听到嘟嘟的声音传来。 她把手机放回原位,感冒本来就难受,哪有闲心思管旁的。 吃过饭,接到mr李经理的电话。 傅染开车带了几人,另一位老师新买了辆君威,到mr后她们先去财务部,傅染既然来了索性也就上楼去取些资料。 倪秘书也准备放假,正在办公室哼着小曲整理东西,见到傅染先是脸一沉,仿佛好心情全是给她破坏的。 傅染点头算是打招呼,既然处不来也不用刻意勉强、讨好。 她从包里掏出办公室的钥匙,插进去后才发现门没锁。 傅染推门进去,看到坐在她办公椅上的明成佑。 他背对门口,朝北的窗帘全部拉起,这个办公室本来就光线充足,倪秘书探头探脑,傅染转身把门合上。 明成佑维持原先的姿势。 傅染大步走向书架,看到倪秘书吩咐拿出去的车模一辆辆又被摆了回来,她自己放的资料自己清楚,傅染走向另一排书架,男人的目光紧接着跟去。 傅染找到需要的文件夹,抽出,转身,看到明成佑目光一瞬不瞬睨着她。 傅染把资料抱在身前,她掠过明成佑的目光。 “等等。”见她要走,明成佑出声唤住她。 傅染顿足,“有什么事要吩咐?” 明成佑站起身,抄起桌上一个文件袋递给她,“这是公司给你的福利,马尔代夫七日游。” “我不需要,”傅染面色平静并未见丝毫的欣喜,“过年我准备待在家里哪都不去,你还是奖励别人吧,给我也是浪费。” “我跟你一道去。” 那她更不可能接受了。 傅染推开明成佑的手,“我真的不想出去,只想待在家休息。” 他倒也不勉强,“待会我跟你去商场,给尤柚买些过年需要的东西。” “不用,我自己可以买。” 她越过他身侧往前走,明成佑伸手扣住她手臂,“你生气了?” “像吗?”傅染抬起头盯着他看。 明成佑似笑非笑,琢磨后透了句,“像。” “我没什么好生气的。” 明成佑拦在她身前,“不过是错过了他生日的时间而已。” “他也不过是因为跟你同父异母的关系而已,你们说到底还是亲兄弟。” 明成佑笑意渐敛,“没有他当日的赶尽杀绝,我也用不着对他事事紧逼,他不给我的机会为何我要替他考虑在内?” 说到底,今天的局面也不能说单方面是谁的错。 傅染无心参与,本就不想被卷入其中,她拿着文件夹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林林她们正在楼底下等她,见到傅染冲过来齐齐搂住她,这份盛情一时难却,傅染有些懵,“做什么呢?” “mr不愧是大公司福利好到令人尖叫,小染,多亏你当时睁开了一双慧眼,我的房贷我的车贷有救喽……” 傅染笑着推开几人,“我当是什么事呢,既然这样明年得更认真的工作。” “切,”拖长的语调带着哄笑,“小染真会扫兴,老板样子傅扒皮。” 一行人回到工作室后收拾完东西,不到三点的功夫就下了班,正式放年假。 第87章 新欢旧爱(1) 离置办年货还有时间,傅染离开工作室后径自回家,窝在房间内听着音乐看了会电视,临近晚饭才下楼。 身着得体套装的范娴正在餐桌前摆弄碗筷,傅颂庭放掉手里报纸,傅染也上前,“妈,我帮你。” “都坐吧。”范娴让陈妈开始上菜。 窗外天气萧瑟阴冷,窗内却是其乐融融。 傅染给傅颂庭倒上半杯白酒,天气转冷,他有个在晚上喝半杯的习惯。 “小染,要不你也来点?” “我可不会喝。”傅染忙摆摆手。 “喝点酒没事,”傅颂庭心情大好,“陈妈,拿个杯子来。” “女孩子家怎么能喝酒呢?”范娴出声阻止,“你当自个呢,三天两头有饭局,我们小染不能喝酒。” “妈,没事,”傅染接过陈妈递来的杯子,“我喝一点点应该不会醉。” 傅颂庭不顾范娴的脸色,起身正给傅染倒酒,手里也算有分寸,顶多半指高,“小染就是随我的性子,要打小跟在身边的话我肯定当她男孩子来养。” 范娴听着心里酸涩,“看你,酒喝多了话也多。” 傅颂庭轻抿口酒,“你不是说蕊蕊要回来过年吗,什么时候到?” “也就这一两天,”范娴往傅染碗里夹菜,“少喝酒多吃菜。” “妈,我知道。” 傅颂庭半晌没说话,范娴提起今天才跟尤应蕊通过电话的内容,“蕊蕊倒还是希望来我们家过年。” “哼。” 在傅染抬起脑袋前,傅颂庭冷哼声,“又想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吗?上次生日宴像什么话,还有她交的那些个朋友。” 范娴也在想这件事,“所以我当时没有答应她。” “尤家不是她的家吗?回国后过年都要来这让别人看在眼里像什么话?”傅颂庭越说越气,“还是你教的有问题,她要再来家里你也能说说她,在国外做了些什么事真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吗?” 范娴也有气,“我能说什么?她现在又不是我女儿,我怎么就能管得了她?” “爸妈,别吵了,每个人要走的路都是自己选的。” 傅颂庭余怒未消,他平日里睁只眼闭只眼完全是跟范娴一样的心态,尤应蕊毕竟回了尤家,他们哪里还管得着?“好歹也在家里生活过二十来年,该有的规矩却全都抛到脑后去了,你看她每次回来买的东西,还有尤家住的房子……” 后面的话傅颂庭难以启齿,所有人的想法不谋而合,倘若不是堕落了哪里来这样的奢侈? 毕竟尤应蕊几斤几两他们还是知道的,要说她去国外闯出了番名堂,说出去鬼都不信。 起先尤应蕊回到尤家,范娴是最不舍的,经常会偷偷塞些钱给她,吃的穿的也尽量照顾,生怕她受不了这个落差。 现在倒好…… 这个话题使得范娴胸口堵着似的难受,她目光落向坐在旁边静默不语正小口吃菜的傅染身上,越看,心里越是欢喜,她的女儿总能恰到好处给她适当安慰。 从不在言语上对别人落井下石,也不会过度热忱地参与其中。 范娴给她夹了个肉丸,“小染,最近跟成佑怎么样?” 她把肉丸放入嘴中猛然听到范娴的提问,惊得慌忙往下咽,“妈?” 幸好丸子不大,只在喉咙口转了圈后往下滑,嗓子被撑得生疼,傅染憋红脸道,“你不会把他的话当真了吧?” “我看他说得就是真的。” 傅颂庭喝着酒,并未说话。 傅染端起杯子,小口白酒下肚烫的整个人越发有精神,“妈……” “妈看的出来,你们两个彼此有这心。” 傅染诧异,她何时表现过有这想法了?竟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成佑回来后你整个人都不同了,精气神好着呢,其实你们之间也没什么大事,上辈子的事原也不该扯着你们,还有几天你就27了,你们当初订婚也是缘分,要顺顺利利的话我这会说不定连外孙都抱上了。” “事情也没这么简单,”傅颂庭插嘴说道,“媒体对成佑咬的紧,他要是跟小染真再有些什么,我怕舆论压力你第一个顶不住,你瞧当初小染离开傅家时被说得多难听。” “嘴长在别人身上,”范娴轻瞪傅颂庭一眼,“两个年轻人有心谁也拦不住,你就这性子,什么事都不肯操心,凡事中立倒谁都不得罪。” “你怎么老把话题往我身上扯?” 眼见两人又要争,傅染笑着从中调和,“看你们,妈,你出门在外不都要给爸面子吗?” 范娴一扬下巴,“这是在家里,得凭事实说话。” “好好好,”傅颂庭向来严肃的脸露出无奈的笑,“我不说,不说总行了吧?” 其实有时夫妻间的斗嘴也是种乐趣,傅染轻咬筷子,范娴眼见她这副模样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孩子,八成喝多了,瞧这傻笑。” 酒倒是喝得不多,可能是第一次沾酒有心理作用,傅染总觉得头重脚轻,肯定是醉了。 手机放在房间,等她上楼才看到明成佑的未接来电。 她才要置之不理,手机屏幕内消下去的字竟又滚动起来。 这会是条短信,傅染打开看到内容:我在你家门口,我进去还是你出来? 她起身走进洗手间,掬起冷水洗把脸,感觉胀热散去些后这才下楼走出去。 遥遥望去,果然看到正对门口停了辆车,有个身影倚在旁边,抬头望见她正朝她招手。 傅染走出大门,明成佑嘴里叼着支烟,只是还没有点着,他牙齿轻咬,烟在他嘴角上下跳动,令他西装革履的外表内藏着的痞子心显露无疑。 “找我有什么事?”傅染站定在他三步开外。 明成佑斜睨向她,傅染白皙的脸颊潮红,且红润的十分可疑,眼神朦胧,总之与平日里并不一样。 明成佑伸手拿掉嘴里的烟,“你喝酒了?” “啊。”傅染嘴里是白酒特有的醇香,她跺跺脚,这就是喝过酒的好处,站在寒冷的外头倒也还觉得暖和。 明成佑伸手摸摸她的脸,果然很烫,“有你的啊,偷喝的吧?” 傅染不着痕迹避开他的手,“你这么晚找来究竟有什么事?” 明成佑打开车门,从副驾驶座内取出一个文件袋给她,“你离开mr前没去财务部,这是奖金及年底福利。” 所谓福利,据林林她们说是几千元的超市购物券及精品店折扣券。 财务部年年玩不出新花样。 傅染伸手接过去,“打个电话我自己去公司取就行了。” “你今天匆匆忙忙离开,难道还让财务部的人专门等着你不放假?” “好吧,”傅染握在手里,也没有打开细看,“谢谢。” “明天晚上陪我去个饭局。” 这要求提的莫名其妙,傅染想也不想拒绝,“我还有事。” “你父亲的事前段日子宋局从中周旋帮过不少忙,他主动说要明晚聚聚,先前我让他帮忙也说了我们的关系,他这才肯答应,这会说什么都要见见你。” 傅染闻言,眉头有些不情愿地皱起,但毕竟帮过忙,若不是靠着明成佑平日里这些人她恐怕挨过去都不一定能见着,她回想明成佑嘴里的话,“我们的关系?” 他把夹在手里的香烟点上,“自然是说得越深才越有机会,”明成佑笑着扬了扬唇,“找陈婪艳这个主意,就是宋局给想到的。” 话已至此,傅染任何拒绝的话都站不住脚,“好吧。” “明晚我来接你。” 傅染想了想,“还是约好在哪见面吧,我不想被我爸妈看到。” 明成佑点点头,“行。” 傅染见他还杵着,“你快回去吧。” 明成佑拍拍身边,“陪我站会。” 大冬天的在大门口受冻,傅染可不想自虐,她把手放到唇边呵气,“我进去了。” 她转身走了几步,回头望见明成佑深深望着她,眼里复杂而幽暗,她一时定在原地,隔了那么远都能看到明成佑潭底的哀伤。 她不知怎么去形容,仿佛,哀伤两字都难以很好的去诠释此种情绪。 明成佑夹着香烟的手垂在腿边,两年前,她也是这样抽手离开,不带丝毫的眷恋。 傅染收拾起眼里的失神,她两手插进兜内大步往屋里走去。 回到卧室,洗完澡穿着睡衣走出洗手间,傅染推开书房门走到窗前,遥遥望去,明成佑的车已经离开了。 她在窗口站了会,感觉到凉意这才把窗关紧。 傅染心想着怎么说场面也算得上正式,她总不能穿得太过于随便,衣橱内名牌服饰并不是没有,傅染拿出件淡紫色的紧身毛衣裙,当时逛街时一看相中,倒也没在意昂贵的价格,主要是自己喜欢就买下来了。 经典的v领设计,紧身裙对身材的要求极高,裙摆正好在膝盖往上十公分处,翘臀、平坦的小腹、虽然瘦却丰满的胸型。傅染配了条铂金吊坠,熨帖的胸前被挤出道浅沟,她在镜中左右端详,倒也没觉得不自在,正常的穿法而已,她从未刻意要显露些什么。 外面套了件呢子大衣,她开车离开傅家。 到约好的酒店门口时,看到明成佑正在大厅内等她,傅染拿起手拿包走过去。 “我没来迟吧?” 明成佑抬起手腕,指了指傅染前几天亲手给他戴上的手表,“没迟到,但你真够准时的。” “宋局到了吗?” “在路上,估摸还有十来分钟。”明成佑带着傅染走进电梯,“包厢我一早订好了,跟宋局一道来的还有他几个朋友。” 傅染跟在明成佑身后来到包厢,暖气充足,地方宽敞,一看就是寻常人订不到的好位子。 她脱掉大衣挂上一旁的衣架。 明成佑转身,目光不可避免扫到傅染胸前,他眼里一紧,犹如漩涡般的深邃随着眸子的眯起而渐沉,“谁让你穿成这样的?” 傅染倒不觉得什么,“怎么了?” 明成佑脸色阴暗,“让你来吃饭不是让你陪酒赔笑。” “你什么意思?”傅染扬高音调,“别说话带刺,我穿成怎样跟你没关系!” 明成佑提起衣架上的外套披到她肩上,用力拢紧将她整个人往怀里带,“穿回去。” “明成佑,你太搞笑了吧?”傅染肩膀轻挣,“衣服买来是穿给我自己欣赏的。” 第88章 新欢旧爱(2) 明成佑手里力量紧箍住傅染不放,“我是为你好,你也不看看待会那群人是什么来头,一个个都是在风月场所浸润多年,你穿成这副样子不被生吞活剥才怪,你以为别人都跟我一样的耐心呢,不听劝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明成佑拉起傅染的一条手臂,给她把衣服穿上,她没再坚持,乖乖又把大衣穿回去。 明成佑见状,阴霾散尽,眸子这才见晴朗。 傅染大衣的长度正好遮去裙摆,穿着丝袜的两条腿修长性感,引人遐想,宋局带了两个朋友来,明成佑让傅染坐在她身边,他招呼着上菜,也不知从哪找来三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作陪。包厢内的气氛明显被推高,傅染瞅着对面三名女子身上裹着的‘布条’,该露的哪里舍得藏着掖着,不该露的也七七八八透明化,再瞅瞅自己裹得跟个粽子似的,越想越怪异。 明成佑并未表现出过分的热络,服务员在旁边倒酒,轮到傅染时,明成佑手下意识往她杯口罩去,“她不喝酒,换听椰汁来。” “呦,三少真会怜香惜玉。”宋局笑意盈盈望过来。 明成佑把手搭向傅染椅背,“我是肯定要跟你们不醉不归的,待会开不了车麻烦。” 服务员按着他的吩咐给傅染加满椰汁,白色液体注满玻璃杯,宋局毕竟也帮过忙,傅染轻推开椅子,端起酒杯朝宋局道,“我父亲的事多亏您帮忙,多谢宋局。” “嗨,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再说你父亲的为人我也清楚,照理说我是帮不上忙的,也是偶尔听到一两句有关陈婪艳的传闻,恰好三少找到我,这事这么一凑齐,你看,成了。” 明成佑在旁又说了几句,“还是多亏宋局从中周旋,来,我也敬你。” 宋局旁边的美人给她倒满酒,五十二度高浓度白酒,满满一杯。 宋局笑着举起杯子,“我看随意好了,”他望到傅染手里的酒杯,“这可不行,你们一个白酒一个椰汁哪能行呢?这酒我可喝不得。” 傅染觉得也是,显得她实在没诚意,“那我也换白的。” 明成佑伸手再度按住她的酒杯,“你不能喝酒。” 宋局可谓是个人精,哪能看不出明成佑的意思,他摆明不让傅染碰酒谁还敢凑上去勉强,“这样吧,三少和傅小姐喝个交杯酒怎样,再怎么说也不能两个人欺负我一个,对吧?” 旁边的人都配合着起哄,“就是。” 傅染被这样一闹,再加上大衣裹得死紧,她热的满头大汗,连手掌心内都能感觉到湿腻。 明成佑推辞,“她脸皮薄,要不我自罚一杯?” “这可不行,”宋局摆摆手,“三少当初说的清楚,这忙我可是冲着你的面子,你说傅小姐是你女人,这话你说没说过?” 傅染微微皱眉,只觉女人二字从别人嘴里冒出来听在耳中竟是异样的粗俗和不堪,带着种介乎于暧昧同轻佻的宣示。明成佑眼见她脸色微变,他嘴角淬了抹笑,“我自然说过,但背地里的事摆上台面……我是无所谓。”明成佑转而望向傅染。 “这就看傅小姐给不给我面子了。”宋局把问题再度丢回给傅染。 “今儿都宋局您说了算,”傅染举起酒杯伸向明成佑,“喝交杯酒总比喝白酒要好,再说宋局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哪还能得了便宜卖乖呢。” 这席话直把宋局糊得喜逐颜开,要傅染实在不愿意他也不敢勉强,毕竟傅颂庭的官职并不比他小,他此次帮忙也不过是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而已,现在见傅染这么肯给面子,他自然笑得合不拢嘴。 明成佑望着傅染的眼里藏了些许意外,他了然一笑,手臂错过去挽住傅染,尔后嘴唇抵着酒杯,一饮而尽。 “好。”宋局仰起脖子,全然忘记方才说的随意,他把整杯酒咽下肚,傅染和明成佑也双双入座。 一顿饭下来明成佑喝了不少酒,傅染眼见服务员又给他斟满杯,她禁不住小声开了口,“你少喝点吧。” “傅小姐心疼了?” “我是怕他醉得找不着北。” 宋局用手指指傅染,“这儿最清醒的要数傅小姐,你一口酒没喝待会可要负责送三少回去。” 傅染扯了扯嘴角,“那是自然。” 明成佑手臂忽然伸过来搂住傅染的肩膀,不知他是真醉还是耍酒疯,竟朝着她的脸就是一口。傅染猝不及防,被他撞得生疼,面有愠色也不好当着别人的面发出来,“让你别喝这么多酒。” “不是有你在吗?”说完,又是一口。 傅染脸在他怀里涨得通红,本来就热,这会被个酒鬼抱住越发动弹不得,宋局他们都是过来人,只呵呵笑着说年轻人到底好,想怎样就怎样。 一顿饭好不容易挨过去,不知谁又提出来要打麻将。 傅染也不好中途离开,只得坐到明成佑身旁,打了几局,明成佑伸手推推她,“你来。” “我不会。” 他已经自动退到旁边,“我教你。” 明成佑醉得个没形,靠着沙发闭目养神哪里还管得了她,傅染尴尬地摸牌出牌,也不知乱打些什么,等散场一结算,竟替明成佑输了六位数的筹码。 宋局他们自然是被伺候的舒舒服服,傅染也深谙其道,明成佑无非是借她的手给他们送钱。 把这一干上神一一送走,傅染回头看到明成佑倚在车窗前,头低着看不清他的神情,待傅染走近后,明成佑伸手指指,示意她打开。 脚步趔趄坐进副驾驶座,明成佑手掌撑额,傅染替他系好安全带,“还好吧?” “你试试灌满一斤白酒看。” 傅染掏出车钥匙发动引擎,“我送你回去。” 中景濠庭。 尤应蕊伸手递给出租车司机两张百元大钞,“不用找了,你帮我把行李拿到门口吧。” 出租车晚间生意本来就不好,遇到个出手阔绰的自然欢喜,尤应蕊抬头望向眼前的别墅,里头漆黑一片,看来明成佑不在家。 她跟他说好是明天白天的班机,晚上出现在这原也是打算给明成佑个惊喜。 尤应蕊拖着仅有的行李走进花园内,她有中景濠庭的钥匙,钥匙圈欢快的在指尖飞舞,一串钥匙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应该没人不懂。 尤应蕊走进玄关,从鞋柜内拿出双拖鞋,她弯腰把鞋子塞进去,想了想,又把鞋子拿出来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 她说过要给明成佑个惊喜。 拿着行李上楼,明成佑果然还未到家,尤应蕊把行李箱塞进衣橱内,房间里只有一个人住过的痕迹,她走进洗手间,看到明成佑的剃须刀和漱口水等物品凌乱摆着。 尤应蕊伸手收拾,也不知佣人是请来干嘛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尤应蕊在洗手间转了圈,一个人的洗漱用品,一个人的浴袍,幸好,没有别人的痕迹。 她在房间内并未开灯,也没有给明成佑打电话,尤应蕊走出二楼阳台,夜色漆黑如墨,心里的急切和兴奋随着等待时间的漫长而越堆越重。她现在就想见到明成佑,哪怕听听他的声音,让她看着也好。 视眼中出现一辆车子,由远及近,到了中景濠庭的门口,尤应蕊就着夜色才勉强认出是一辆红色的车。 车上的人并未立即下来。 尤应蕊紧张地揪着胸口,心跳越渐加速,好像有什么即将要呼之欲出。 傅染解开安全带,明成佑面色惨白,眉头紧紧蹙起,原本性感的薄唇无力抿成道直线。 傅染伸手推了推他,“到了。” 明成佑胃里一阵翻腾,猛地推开傅染的手下车,他快速冲到路牙石旁剧烈呕吐。 也只是干呕,吐也吐不出东西来。 傅染从另一侧下车。 尤应蕊身子往后缩,尽管相隔甚远她却一眼能认出傅染来,她们彼此是对方心里的一根刺,尴尬的身份始终不能介怀。尤应蕊忍着眼泪,不敢让明成佑和傅染发现她。 傅染大步走向明成佑身边,伸手在他背后轻拍。 见他这样难受,傅染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我扶你上楼吧,喝点水有可能会好受些。” 明成佑弯着腰不动,傅染拉住他的胳膊让他搭向她的肩膀,明成佑眸内透出半分醉意半分清醒的迷离,他怔怔望向傅染,似是不确定,重重唤了句,“有染?” 她脚步一滞,眼睛盯着门口不敢别回去看明成佑的脸,握住他腰际的手不由紧了紧。 走进客厅,鞋子也没换,傅染带着明成佑往二楼方向走去。 尤应蕊回神时楼下哪还有两人的身影,她想起明成佑的警告,急忙想离开,脚步刚回到卧室就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她情急之下再度回到阳台,轻声将窗帘和落地窗全部拉紧。 与此同时,傅染推门而入,她吃力得将明成佑带到床边,傅染打开床头灯,给他接了杯水,“喝吧。” 明成佑拿过水杯,乖乖喝完。 傅染满头大汗,累得直喘气。 明成佑抬起脸,眼里的潋滟之色转为暧昧,“现在没有别人了,你要是热的话可以脱。” 傅染见他酒醒了些,“你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今晚留在这吧。” 傅染一惊,没想到明成佑会提这样的要求。 眼见她脸色不自然,明成佑笑着伸出双手撑在身侧,“我是说很晚了回去不安全,二三楼房间多得是,你可以随便挑,”见她眼里的戒备之色慢慢退去,他这才补了句,“紧张什么,我没说让你跟我睡一张床。” 阳台外,尤应蕊缩在阴冷的角落内,屋里明成佑和傅染的对话一字不差落入她耳内,她咬紧唇肉,细想两年来,明成佑就从来没跟她这样说过话。 他语调带着调侃,却是难得的轻松。 他对着傅染说,让她留下来? 是要进行到那一步了吗?这么快。 尤应蕊小心翼翼探出脑袋,眼睛透过没有全部掩起的窗帘望向房间内。 “我自己开车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傅染还是老样子,面容艳丽神色却清冷,“我走了。” 她转身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拿包。 第89章 新欢旧爱(3) 明成佑伸手一把将她扯到跟前,手臂绕过傅染小腹将她整个人压到床上,他双手往她耳边一撑,男上女下的姿势已摆了出来。 尤应蕊心里骤然生疼,视线也开始模糊。 傅染头发散开,一团乌黑亮丽沿着床中央平铺,她严肃的连鼻尖都微微皱起,“你又想做什么?” “傅染,我要你一句实话。” 傅染抿着嘴唇不说话。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从我们联姻到现在,你一点点都不曾心动过?”明成佑俊脸逼向傅染,眼里的厉色令她无处遁逃。 傅染想起往昔,彼时的明三少。 他曾对欺负了她的人说,甩了我老婆巴掌还敢说有事求上门?有多远闪多远去。 她记忆里最深的一句话,永远是明成佑对她说的,傅染,我们结婚吧。 眼里氤氲出薄暮,傅染失神地盯着明成佑,他们隔得很近,彼此的气息都能相互感应得到,明成佑望入她潭底,那汪黑色似要拉着他一道沉沦,他试着挣扎,无力,明成佑嘴唇封住傅染,双手同她紧紧相拥,那骨子力道,恨不能将她生生嵌入自己体内。 尤应蕊伸手掩住嘴,鼻尖酸涩难止,她慌忙从包内小声地翻出手机,按了快捷键拨通明成佑的电话。 特殊的彩铃声尖锐传来,明成佑咻然睁眼,眸底的迷茫和怅然顷刻散尽,傅染也伸手轻推了推他的胸膛。 明成佑身子移开,伸手把傅染从床上拉起身,她站在床边稍作整理,毫不犹豫拿起包,“你休息吧。” 说完,近乎是落荒而逃。 手机铃声还在持续,明成佑抬眼望着傅染走出去的方向,尤应蕊缩着两腿,眼神穿过落地窗定定睨住明成佑。 她的电话,他没有接。 手机的铃声,淹没于凄冷而苍凉的夜。 尤应蕊背靠落地窗,抬起眼帘穿过阳台扶手看到傅染大步走出中景濠庭的身影,她上了车,提速飞快,逃也似地迅速消失在眼中。 明成佑单手枕于脑后,他躺在床上略带出神地盯着头顶精美的欧式灯具。 尤应蕊手掌轻揉发酸发麻的脚踝,她余光瞥到明成佑的侧脸,只看见灯光打出的一道迤逦,辨不清男人此时的神情。 他的手机丢在床头柜上,明成佑并无要伸手拿的意思。 尤应蕊在阳台站了会,夜风肆无忌惮窜入她领口内,本来就穿得单薄,这会冷的全身直打颤。 她暗暗告诉自己没事,逢场作戏,而已。 但方才她躲在阳台看得个清清楚楚,那番举动真的仅仅是四个字就能解释的通吗? 尤应蕊突然觉得全身无力,两条腿疲软的好像要撑不住。 明成佑出神的连她躲在阳台外都不知道。 尤应蕊抬起手背擦拭眼角,调整情绪后,手伸向落地窗。 明成佑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动静,他抬头望去,尤应蕊一步步从阳台外走来,他眼里的沉寂慢慢转为吃惊,她膝盖几乎碰到床沿后这才顿步,“成佑。” 明成佑仍旧倚着床头,目光充满探寻望向尤应蕊,“不是明天的班机吗?” 尤应蕊嘴角微颤,脱口而出的声音嘶哑无力,“我想给你个惊喜,所以提前回来了。” 明成佑抬起头,目光如墨,脸色并无尴尬及慌乱,尤应蕊对上他的眼睛,“成佑,我是不是应该提前给你个电话,好让你告诉我,我该不该今天回来?” 明成佑眉宇渐拧,脸色变得阴沉不定,尤应蕊尖利的贝齿直咬住下嘴唇,撕裂疼痛传来也没有松口。 换成是别人,他可能早就甩手离开。 明成佑坐起身,床头的蜜色灯光打在他结实的背后,他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尤应蕊,“都看到了?” 她眼圈通红,肯定是哭过,原本描绘精致的眼线全部晕开,眼睛下方是狼狈的黑色,尤应蕊不作答只杵在原地不动。 明成佑伸手掏出烟盒,“你的行李呢?” 得不到回答,明成佑已见烦躁,天生也不是那种会随意迁就的人,他摆摆手,“去休息吧,有事改天再说。” 尤应蕊站着仍旧没动,明成佑点燃手里的烟,只吸了一口,淡淡的烟味便弥漫的满屋子都是。 尤应蕊想说什么,但看到明成佑的脸色还是把话给咽回去。 “你今晚住在这,明天我会另外安排你住的地方。” “你是怕我跟傅染碰上吗?”尤应蕊想也不想回了句。 明成佑手里的烟灰掸落进烟灰缸内,“应蕊,你究竟想要什么?” 尤应蕊急不可待说道,“我要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 见明成佑不说话,尤应蕊焦急的语气这才缓和了些,“我陪在你身边两年,我要你的心,你却说你的心早就空了,那我要你的人呢?你能给我吗?” 明成佑浅眯起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眸底似有难以置信,他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你要我?” 尤应蕊见他这幅神色,已知道他什么意思,过去隐忍至今的话她索性全部说出来。“对。” 明成佑陡然大笑,眼里却在转冷,“你要跟我上床吗?” 他把话说的透明,一双眼睛直直睨住尤应蕊。 尤应蕊面容通红,毕竟跟人面对面讨论这样的话题原本就是她意料之外的,见他还在笑,她紧张地捏紧衣摆。 明成佑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脚步僵硬而期待地绕过床尾,尤应蕊站到明成佑跟前。 他维持着坐在床沿的姿势,抬头望入她眼底,“你有过别的男人吗?” 尤应蕊一怔,没想到明成佑会问这样的问题。 她红着脸摇摇头。 明成佑似乎是懂了,他点点头,“一个男人的身体,世界上只有一个女人能跟他完全契合,应蕊,我不用试都能知道我和你是难以契合的。” “为什么?”尤应蕊不作考虑说道,“你难道以前的女人还少吗?” 他抿紧嘴角,她跟了他两年,到底走不进他的心里。 不止尤应蕊,可能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有过不少女人,明成佑扬笑,“所以,你认为我应该多你一个不多是吗?” 这话听在耳里,多少带了些侮辱,尤应蕊却管不了那么多,“是。” 明成佑盯进她眼内,尤应蕊上前,身子自然地挨到明成佑肩后,她伸出双手轻按向他太阳穴,“成佑,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们不行?” 明成佑阖起眼帘,尤应蕊时重时轻的指法令他紧绷的情绪慢慢松开,他不说话,约莫十分钟后,才把尤应蕊的手包裹入掌心内,“不用试,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眼里的悲伤和不甘顷刻间溢满,尤应蕊唇瓣扬起抹似有似无的冷笑。 能跟他身体契合的,无非是傅染吧? 尤应蕊不相信这些鬼话,现在是什么社会,出去随便一夜情勾勾手指头都能找到,他只是没碰她而已,两年来,明成佑忙于事业,在外肯定有过风流史,不是说,男人的性跟爱是可以分开的吗? 明成佑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身前,“我给不了的我没有办法,但凡我能给你的,你尽管提。” 尤应蕊眼里噙泪,看吧,这就是她最大的幸福和最深的不幸。 “好,”她点点头,“我要一张结婚证书。” 她垂下脸,能看到明成佑坚挺的鼻梁,他抬起头,饱满的前额甚是好看,明成佑神色认真,“你真的要跟我结婚?” 尤应蕊双手环住他肩膀,眼泪一时忍不住,掉落到明成佑脸上,她强颜欢笑,晕开的眼线像下了场黑雨,弄得整张脸都是,她故作轻松,“对,我说过的嘛,我生是明家人,死是明家的鬼。” “这原也是我答应过你的。”明成佑轻退开身,手伸向床头柜上的烟盒。 尤应蕊脚步僵直走到对面的沙发上,她垂着脑袋,往日的活泼和飞扬转瞬即逝。 明成佑抽口烟,目光穿过白雾袅袅望向端坐着的她,她陪在他身边两年,实属不易,他最最艰难的日子,确实也只有尤应蕊。 也许也正是因为有了她,她在那样的日子里才不至于心痛致死。 可能对旁人来说,尤应蕊跟着他时他尽管落魄但手里依然有享受生活的能力,所以,算不得什么。但只有明成佑自己知道这层深刻的含义,两年前,人人对他避之不及,尤应蕊的主动亲近对明成佑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安慰。 “应蕊。” 她抬起红肿的眼睛望向他,“在拿结婚证前,我们做一份婚前财产公证。” 明成佑微挑起眉。 “我跟着你的时候一无所有,结了婚还是一无所有,我不要你的钱,就像我当初跟你说的一样,哪怕你身无分文我还是会选择你,所以,财产公证是最好的证明。”尤应蕊一气呵成说完。 明成佑用力抿口烟,看着手里的香烟在指尖燃尽,他站起身来,“你的行李在房间吗?” 尤应蕊走到衣柜前,从里面提出行李箱。 明成佑从她手中接过,拿起箱子往外走,尤应蕊跟着他走到另一间卧室前,明成佑掏出钥匙打开,里头的摆设还跟她走前一模一样,佣人每天都会打扫,出去的时候也记得会按着明成佑的吩咐将门锁好。 他把尤应蕊的皮箱放到沙发旁,她杵在卧室中间,眼睛直盯着明成佑背部。 “先休息吧,有些事以后再说。” 明成佑带上房门,才回到主卧,手机就收到了一条短信。 是尤应蕊。 短信的内容很简单,短短几个字,结婚证的事,当我没说。 明成佑拇指扫过屏幕上的小字,他按了删除,然后把手机随手丢向床头柜。 尤应蕊在房间内徘徊,掌心内的手机越捏越紧,她把脸贴向冰冷的墙面,眼睛盯着屏幕上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明成佑没有回。 傅染车速很慢,嘴里残留一股属于明成佑的酒香,缱绻难散。 回到傅家,傅颂庭和范娴都已经睡了,偌大的客厅空荡荡的,傅染尽量小声回到房间,不想还是惊动到范娴。 她进屋没多久,听到有敲门声。 范娴穿着睡衣推开门,“小染才回来?” 傅染将包挂到衣架上,“妈,你怎么还没睡?” “看你一直没回家心里不放心,”范娴说完要关门,“明天跟我出去买些东西,快休息吧。” 第90章 新欢旧爱(4) 傅染欢快答应,脱掉外套望到里头的毛衣裙,白瞎了这么好看的款式,出去一趟被藏得如此严实,估计杂志上那个名设计师知道自己的作品被人这样糟蹋,非气的跑到中国来不可。 翌日,由于天气冷的实在过头,范娴和傅染吃过中饭才出门。 范娴喊了司机没让傅染开车,年货的事用不着她亲自操心,出去主要还是置办些行头,毕竟过年应酬多。 推开精品店的门,尤应蕊扭头正好看见傅染和范娴进来,她扔下手里衣服小步跑来,也不顾傅染在旁,直接抱住了范娴的脖子。“妈。” 不得已,傅染只得把手松开。 “蕊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尤应蕊松开手,意味深长地睇了眼傅染,“昨晚回来的,本想逛完街去看您,没想到会在这碰上。” 范娴轻拍尤应蕊的手,“我估摸着你也差不多这两天到。” 说话间,服务员领着沈素芬出来,“衣服换好了。” 三人目光齐刷刷望去,沈素芬真没穿过这样的衣服,哪里都别扭,而且尺码没选准,裙子松垮垮耷拉在肩部,腰身也宽出整整一圈,意大利知名品牌被穿成个麻袋,尤应蕊的脸渐渐往下沉。 沈素芬不习惯的一个劲用力把裙摆往下扯,脚上坚持穿着一双半旧的黑色劣质皮鞋。偏偏说话声还高,“蕊蕊,不行我可穿不出去,这都是有钱人才能穿的,我看还不如夜市的衣服呢。” 站在边上的服务员脸色亦是一变。 “妈!”尤应蕊出声。 沈素芬目光从镜子内收回,看到不远处的傅染和范娴。 “妈。”傅染开口打了招呼。 “小染,”沈素芬走上前,目光不自然接触到范娴,“傅太太。” 范娴只点点头算作招呼,二十几年前的事她至今仍难以原谅尤家人,平日里也尽量避开,反正本来就不是一个圈子的人。 傅染望着沈素芬的这身毛呢裙,显然,尤应蕊是按着范娴的衣着风格在给沈素芬打扮,不光她自己不习惯,就连旁边看得人都觉得奇怪。 尤应蕊挽着范娴的胳膊,模样十分亲昵,“妈,店员说进来不少新款,我陪你看看吧。” 范娴转而望向尴尬的沈素芬,尤应蕊似乎并没有要重新替她挑选的意思,服务员的脸色也不好。 “妈,”傅染朝范娴道,“你先过去看看,我随后过来。” 说完,带着沈素芬朝另一边走去。 范娴嘴角含笑,看到傅染不住将衣服一件件照着沈素芬的样子比划。 “按着先前的码数要小一码,”傅染对旁边的服务员吩咐,“颜色就拿这件吧。” 直筒的长裤和带有唐装特色的墨绿色上衣,沈素芬换完在镜子前左右照看,“这身不错,颜色我也喜欢,那些衣服我哪里能穿的来呢。” 傅染又给她挑了两身合适的,她把衣服交给服务员,从皮夹内拿出卡递过去,“待会一起结算。” “好。” “小染,你别破费。”沈素芬在范娴跟前越发不好意思花傅染的钱。 尤应蕊站在试衣镜前,双手攀住范娴的肩膀,“妈,这身真好看,您啊本来就年轻,况且身材又好,就要这身吧。” 沈素芬望着尤应蕊的亲昵劲,再看看范娴,她自惭形秽的站在一边,尤应蕊说她土她不是没听见,毕竟二十年母女情的缺失,真要范娴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当她的妈妈吧? 傅染看出她的失落,问服务员要了杯果汁,“妈,试衣服挺累的,你休息会吧。” 沈素芬抬起头望了眼这个女儿,傅染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眉目冷情,从来不过分和她亲密,但总是最贴心的那个。 尤应蕊示意服务员将范娴试过的两套衣服包起来,傅染站在柜台前,“帐我来结吧。” 男装区,尤招福的衣服也被拿过来准备付账。 尤应蕊打开皮夹,她拿出金卡递向服务员,侧首冲着傅染道,“不用,几套衣服而已。” 傅染见状,无需在这种问题上你争我抢。 服务员将傅染的卡递还回去,“傅小姐也在mr上班吗?” “嗯。”傅染随手接过,这是明成佑拿来的,说是年底福利,据说能在指定的店里打不少的折扣。 “那傅小姐肯定是公司高层,这是我们店里的钻石折扣卡,您若消费的话直接打一折,其余金额直接从mr总卡内支付。” 傅染不懂这些,起先还以为是普通的折扣,“那还是我来付吧。” 尤应蕊面色一凛,mr两字刺入耳中,她脸转过去望着服务员,话却是朝着傅染说,“不用了。” 既然如此,傅染索性离开柜台。 范娴和尤家夫妇坐在休息区的沙发内,尤应蕊付完帐走来。 “妈。” “好了?”沈素芬下意识答一句。 尤应蕊却是径直走到范娴身边,“妈,除夕在哪过想好了吗?” 范娴啜口咖啡,“还是在家里,老传统么,肯定要在家。” 尤应蕊赞成的轻点头,似乎开口想说什么,范娴先一步说道,“你啊难得回来,今年可要好好陪陪你爸妈,过完年又要去意大利了吧?” 尤应蕊的话哽在喉咙口,“嗯。” “那这几天更要带你爸妈出去转转。” “妈,我也想陪你,要不除夕我跟你们一道过吧?年后我回家,两边都不落下。” 沈素芬和尤招福对望眼,谁都没有开口。傅染闻言,放在膝盖上的手背一紧,范娴面色微变,笑容宠溺,拉过尤应蕊的手轻拍,“我们蕊蕊到底好,总是记得我,”她话锋忽而一转,“但到底是除夕和平常日子不一样,你要不在家,你爸妈两口子多冷清呢?” 恰到好处的拒绝,合情合理。尤应蕊嘴角维持住笑,“妈说的是,我总是考虑不周到。” 服务员将袋子一个个准备好,傅染和范娴先走出精品店,范娴睇了眼手里的袋子,“我们去商场逛逛,你年初一要去尤家拜年,这个礼可不能失。” “好。” 尤应蕊走出店门,后面跟着沈素芬和尤招福,她望向不远处挽着的母女,再看看旁边正翻着袋子内衣服的父母,她心里一阵酸涩,形容不出的难受。 傅染逛街回来直喊累,范娴笑她脚劲不行,穿着绵软的拖鞋立马觉得浑身都舒服。 走进客厅,看到茶几上摆着好几个礼盒,范娴唤过陈妈,“今天有谁来过家里?” 傅染拎着战利品来到茶几前,一抬眼看到窗口的傅颂庭,她目光别过去,看见坐在傅颂庭对面的男人抬起头,目光萃取射过窗口的余晖,眸子晶亮,黑曜石般的迷人闪烁。 这个祸害怎么会在这? 陈妈伸手指了指,范娴这才看见明成佑。 傅颂庭见对方迟迟不落子,抬起头顺着明成佑的目光这才看见客厅内的母女,“总算回来了。” 傅染打开电视,准备在沙发上看会娱乐八卦。 范娴推了推她,“坐在这碍手碍脚的,到你爸边上去。” 她怎么不索性说去明成佑边儿呆着。 “妈,我逛街逛得脚酸死了。” “去去去。”范娴二话不多说,直接驱逐,“倒茶去。” 傅染不情愿地起身,陈妈一早备了茶水哪里需要她操这份闲心,傅染碎步走向窗口,棋盘内局势热火朝天,她走到明成佑身侧,腿挨着茶几,目光瞥过棋盘,眼见明成佑手里的棋子要落。 “不能下在这。” 明成佑避开傅颂庭的眼光,手指不着痕迹往她腿上掐了把,嘴里却一本正经道,“那要下在哪里?” 明成佑力道挺大,害的傅染差点惊跳起来。 傅颂庭抬起眼睛瞄她,傅染赔着笑,“我忘记了。” 观棋不语真君子,看来她真不是做君子的料。 明成佑的手还维持原先的姿势举着,眼神似在等她授意。 傅染对对手指,摇摇头。 明成佑注意力回到棋盘上,眼疾手快落下一子。 “死定了。”傅染嘟囔。 左右拼杀,当真是刀光剑影杀人于无形,眼见明成佑渐渐处于上风,傅染咬紧嘴角眼睛盯得准,决定性的一子落定后,傅颂庭指着傅染大笑,“我闺女肯定是帮我的,刚才你幸亏没听她,要不然怎么死在我手底下的都不知道。” 傅染汗颜,老爹可真是一点面子不给她啊。 范娴端着盘新鲜水果走来,话里有责备,“大过年的死啊活啊的,一点不吉利。” “我说的是下棋。” “下棋也不能说这种话。”范娴很是忌讳,一边又招呼明成佑吃水果。 傅染见他毫不客气,完全当自个家里,“你怎么会过来?” “提前过来拜个年。”明成佑手里拿个蜜桔,橘黄的色泽不用尝舌尖仿佛都能感觉到那股甘甜,他修长手指剥开橘子皮,散出来的清香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范娴暗自对傅染使个眼色,让她态度摆端正,哪有人对上门来的客人直接一句你怎么会过来? 明成佑剥桔子的动作相当斯文,不,相当秀气。 “成佑,我让陈妈多准备几个菜,今天吃过晚饭再回去。” 明成佑也没客气的意思,“谢谢妈。” “不,谁是你妈啊?”傅染听到明成佑死活不肯改的称呼直纳闷,眉头已经微微轻蹙。 “一时改不了口也是正常,”范娴在旁帮腔,“小染,给成佑拿水果。” 明成佑笑得得意,傅染眼睛瞥向他,“妈,他早把这当自己家了,用不着我给他拿。” “对,妈,不用招呼我,我不客气的。” 明成佑把脚从茶几前挪开,手里剥完的桔子趁势往她手里塞去。 倒真是不客气。 “再来两盘?”傅颂庭侧脸望向二人。 傅染推开挡在跟前的明成佑,“爸,我陪你下吧。” “你棋艺不精,跟你下没有挑战性。”傅颂庭丝毫不给面子。 “爸,”傅染跺了下脚,“这可是你说的啊,以后没人陪你的时候也别想着拉我。” 她佯装生气,但眼里和嘴角边都是满满的笑意,明成佑坐在傅颂庭对面,瞅着傅染的眉尖,若说两年来她一点变化没有,至少在傅家,她这个女儿的角色已开始慢慢融入进去,她会像寻常人家的女儿那样撒娇,而不再像初入明家时那般,无助可怜。 “爸,我在旁边看着她。” 第91章 新欢旧爱(5) “行行,”傅颂庭已重新摆好棋局,明成佑往窗口靠,将外面的位子让给傅染,傅颂庭拈起颗棋子放在指尖,“这声爸在家里喊喊也就算了,出门在外可别真忘记改口。” 明成佑和傅染皆是一怔,抬头只见傅颂庭两眼炯炯有神盯着棋盘,方才的话仿佛不曾说过。 但明成佑心里明白,傅颂庭这番轻言警告完全是冲着他,毕竟傅染还未点头,且婚约取消后,难免名不正言不顺。 傅染才学下棋不久,虽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但很多门道毕竟未摸清。 明成佑适时抬了下她的手腕,“别在这,你这样很容易把后路堵死。” 要不怎么说当局者迷呢?傅染下得津津有味,甚至自我感觉颇好,“为什么?” “听我的就是。”哪那么多为什么。 “我不信。”傅染捏着颗棋子冥思苦想,“我觉得我没有下错地儿。” 得,完全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傅颂庭也不着急,等这‘两口子’,看究竟是谁妥协。 傅染扬了扬棋子,“我下了啊。” 明成佑脸一别,“下吧,待会反悔可别说出口,闷在心里。” 偏傅染又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娃,棋子落定,傅颂庭隐在唇边的笑逐渐拉开,“成佑,你当初下棋是跟谁学的?” 明成佑声音稍黯,傅染也侧首望向他,他薄唇轻启道,“我爸。” 心里一动,傅染眼见男人潭底的忧伤似在蔓延,她把脸别回去。 傅颂庭轻应了声,“怪不得。” “爸,”傅染用棋子敲敲棋盘,“我听出来了,你是说我这步棋下错了是吗?那我能悔棋吗?” 傅颂庭拍了下傅染伸过来的手,“不行,这是规矩。” “规矩也是人订的嘛。” 明成佑挨过去,趁机把傅染的手拉回,“别在这丢人现眼了,哪有人下棋跟你这样的?” “我怎么了?”傅染轻扬下巴跟他争,傅颂庭赶紧落子,“小染,到你了。” 傅染和明成佑盯向棋盘。 傅颂庭瞥了眼聚精会神的两人,眼睛直直落回棋盘,“悔棋倒是常有的事,只怕有些事做错了一时收不回来,后悔的可就是自个。” 傅染不以为意,甚至可以说压根没把傅颂庭的话听进去,她全心全意在想如何突围的事,明成佑眼角余光朝她瞥了眼,只字未说。 范娴过来喊他们用餐,傅染挪开脚要走,“爸,吃完晚饭再下吧,好饿。” 傅颂庭把手里茶杯递向范娴,“再有几下就完事了。” 傅染已径自起身,指指明成佑,“饭后让他继续。” 明摆着把烂摊子丢给别人。 逛了整整一下午商场,需要惊人的体力和脚力,傅染早已饥肠辘辘,明成佑坐在她身边时不时给她夹菜,身份仿佛完全颠倒,搞得好像她是客人似的。 “成佑,多吃点。”范娴出声招呼,“小染别只顾什么都往自己嘴里送,给成佑舀一匙银鱼。” 傅染朝明成佑望了眼,乖乖拿起匙子向他碗里送去。 范娴简单问候明成佑家里情况,他答话得体,至少不正经的样子从来没在范娴和傅颂庭面前显露过,这越发让两个家长觉得明成佑骨子里到底是贵族,外界对他的传闻自然都是夸大的。 吃过晚饭,傅颂庭心里惦记着那盘未下完的棋。 明成佑跟他继续对阵,傅染站在旁边观望,想看看他是如何起死回生的。 不经意抬头看到范娴在餐厅朝她招手,傅染小步走去。 咖啡醇厚的香味溢出来,傅染弯腰端详着咖啡机内的褐色液体,现磨的的咖啡豆,怪不得香味同速溶的大有不同。 傅染拿出两个玻璃杯,“妈,晚上喝咖啡容易失眠。”她找出傅颂庭珍藏的茶叶,还记得明成佑说过他晚上失眠的事,傅染泡两杯茶端过去,给正在埋头苦想的两人一人一杯。 范娴煮好咖啡,给傅染送了杯。 明成佑伸手要去拿。 “小染说你晚上失眠,不能喝咖啡。” 傅染杵在旁边,这话怎么听着怎么别扭,许是她的心理作用。傅染目光对上明成佑,“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尤应蕊提着大包小包走进客厅,在玄关处看到鞋柜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鞋子,她抬首望去,入目的一幕完全可以用其乐融融来形容。 傅颂庭和明成佑正在对弈,范娴跟傅染则各自站在两人边上,傅染捧着咖啡杯,时不时弯腰似在跟明成佑说着什么,偶尔忍不住,又会把手伸出去。 明成佑轻拍她的手背,“看前半局被你毁成什么样子,你好意思再来摧残吗?” “你让开,我自己下总成了吧?”傅染不服气。 “不行。” 尤应蕊只能听见明成佑的声音,由于被傅染挡着,不能完全看到明成佑的脸。 范娴浅笑,声音愉悦,“小染,你爸难得遇到对手,你在一边尽捣乱。” 这种气氛,连站在门口的尤应蕊都感到羡慕。 “尤小姐。”走出厨房的陈妈见到她,忙打招呼。 范娴和傅染相继抬头,明成佑视线也跟着抬起,只在她脸上掠过,尔后平静地挪开。 “呦,蕊蕊来了。” 范娴放掉手里的咖啡杯走去。 陈妈帮忙将大包小包东西拎进来,尤应蕊上前亲昵地挽住范娴胳膊。“妈,我提前过来给你们拜个年。” “来就来么,还带这么多东西,”范娴又问道,“晚饭吃了吗?” “跟几个朋友在外吃过了。”尤应蕊松开范娴的胳膊,几步走到窗口,“爸。” “蕊蕊来了。”傅颂庭抬头,脸色倒也没见多大变化。 “嗨,小染,”尤应蕊目光匆忙扫过傅染,看向明成佑,“三少也在这。” 傅染出口打了招呼,明成佑眼见局势大好乘胜追击,他头也不抬,“看着,就你这水平以后也别下棋了,丢人。” 尤应蕊一愣,傅染意识到是在说她,“关你什么事。” 自始至终明成佑也没正眼瞅过她。 尤应蕊站定在傅颂庭旁边,眼见他们杀完一盘,傅颂庭不肯放过,说是还要来。 “你爸兴致高着呢,”范娴也不知是跟哪个女儿说话,“瞧这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跟年轻人较劲呢。” 明成佑身子挪进里侧,以眼示意傅染,“你来?” “来就来。”傅染没地方搁咖啡杯,顺手递给明成佑,“爸,你可给我些面子啊。” “不给,”傅颂庭直接拒绝,“你们两个对我一个还想讨饶。” 尤应蕊嘴唇抿紧,齿间咬着唇肉狠狠用力,她走到范娴身侧,“妈,我们上楼去坐会吧。” “好。” 第92章 新欢旧爱(6) 二人顺楼梯来到楼上,范娴推开尤应蕊的房间,“你看看,陈妈还是每天都会打扫,我寻思着被褥和枕套什么的都该给你换了,女孩子嘛,肯定要跟着时尚走。” 尤应蕊走进去,心不在焉扫了圈,“妈,不用换,我难得过来住一晚,况且过完年还要去意大利,等我念完书再说吧。” “也好。” 范娴打开中央空调的遥控器。 尤应蕊走到书桌前,看到她读书时的奖状和笔记本都原封不动摆着,照片内的她满脸学生气,离开傅家她也不过才二十来岁。 她伸出手拿起相框,装作漫不经心道,“妈,三少经常会过来吗?” “倒也没有,上次他来家里说要跟小染重新开始,小染这孩子也没给个准话,这次成佑也是来拜年。”范娴说完,陡然想起尤应蕊对明成佑曾经的那段感情,“蕊蕊,你……” 尤应蕊知道她的意思,“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范娴一颗心落定,毕竟尤应蕊现在有了新的生活,而明成佑又只中意傅染。 尤应蕊打开书桌抽屉,里头的东西归置的很好,她一遍遍重新整理,“妈,三少要跟小染复合的话,您也同意吗?” “我跟你爸都看小染自己的意思,毕竟年轻人的事我们不好再参与。” “也是,”尤应蕊抽出张儿时的照片,“但是妈你想过没,如果小染再跟三少一起,恐怕今后的舆论压力真不小呢。” 范娴眉宇间拢起担虑,“这点我们都想到过,但毕竟小染离开也是有她自己的苦衷,我想,问心无愧就是了。” “所有人都说小染是因为三少失势了,不能同甘苦共患难……” “不是这样的,”范娴打断尤应蕊的话,“这事要怪还是得怪明家。” “为什么?”尤应蕊脱口而出问道,见范娴神色敛起,她语气不由失落,“妈,要是为难的话就算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光鲜的事,”范娴喟然低叹,“本来这件事就涉及到你,我想你应该也是知道的。” 范娴将明云峰当日在医院见到她们被调换的事娓娓道来,尤应蕊难以掩饰吃惊,“妈,这是真的?” “是沈素芬和尤招福亲口说的,明云峰临死前也告诉了小染,我想,小染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离开的傅家。” 这件事,尤应蕊事先一点都不知情。 “三少知道吗?” 范娴摇摇头,“他既然有意再跟小染一起,我跟你爸都认为没有说出来的必要,逝者已矣。” 尤应蕊点头赞同,“对,有些秘密还是埋在心底的好。” 从二楼下来,尤应蕊目光扫向窗口位子,一盘棋还未下完,明成佑手臂撑在傅染身后,从远处看像是单手搂住她的动作,傅染转过脸,也不知明成佑之前哪里惹到了他,“你烦不烦,我下还是你下,要真被逼到死角也是我的事。” “这可你说的,待会别指望我替你擦……” “明成佑,怎么说话呢你。”傅染伸手去推他,“粗俗。” 傅颂庭气定神闲在对面提醒道,“可别忘记这盘可是下了赌注的,深思熟虑啊。” 傅染闻言果然噤声,脸依旧对着明成佑,“那你说,下在哪?” 明成佑的这幅样子,是尤应蕊不曾见到过的,她心里暗自冷笑,笑傅染的不知珍惜,明成佑两年间对她的行为真可谓盛宠,但他对她几时有过这样的姿态? 他们之间,可以说是最亲昵的,但中间隔了层薄薄的纱,尽管能朦胧地看到对方的影子,却始终难以逾越。 男人的声音传来,“是你下还是我下?” 傅染抿紧嘴唇,执起棋子要落,明成佑还是看不过去,伸手从她手里接过棋子,尔后坚决落定下去。 尤应蕊步子僵硬,脚踝机械地走过去,“爸,我先回去了。” “怎么不多坐会?” “不了,”尤应蕊勉强扯起抹笑,“等过完除夕我再来。”她目光望向傅染,“小染,三少……再见。” 傅染抬头,“再见。” 范娴手里提着个食盒,“蕊蕊,这是陈妈新做的点心你带回去尝尝,对了,你住在哪?” 尤应蕊视线从明成佑脸上别开,“我跟我爸妈住在一起,反正在家也待不了多久的。” 尤应蕊离开后,明成佑又陪着傅颂庭坐了个把小时。 傅染眼见时间不早,她伸手推明成佑手肘,“你该回去了。” 傅颂庭也未再挽留,毕竟陪他坐了半天实属不易。 傅染在玄关处换好鞋子送明成佑出去,范娴也给了个食盒,傅染拎着往外走,明成佑的车停在大门口,她把东西塞进副驾驶座,“路上当心。” “我来了你家拜年,你改天是不是也要去我家里?” 一想到李韵苓,傅染挨过巴掌的半边脸火辣辣泛疼,他以为这是什么,见家长吗?还要双方都不落下。 “我不去。” 明成佑倚着车窗,“我让你去中景濠庭,我妈不住在那。” “快过年了,这几天都忙着置办年货,”外面天冷,傅染出来时忘记把外套给穿上,她跺了跺脚驱除些寒气,“你快回去吧。” 明成佑坐进车内,傅染眼见他发动这才一溜烟往屋内跑去。 车子如闪电般飞出去,经过一个路口后,明成佑眼睛透过后视镜看到辆白色的奥迪车跟在后面,他放慢车速看清楚车牌号,明成佑手指在方向盘轻敲两下,把车开进一个公园内。 白色奥迪车稳稳停在他车边,尤应蕊放下车窗,透过同样打开的空间望向明成佑。 “成佑。” 他俊脸别过去,由于临近过年再加上天冷又是夜晚的原因,公园内几乎见不到人。 明成佑眉目疏朗,只盯着她不说话。 尤应蕊暗自镇定,强颜欢笑道,“过年的这段日子我都不会找你,但你的生日能不能陪我,去年,也是我跟你一道过的。” 明成佑听到去年二字,原本舒展的眉头越拧越紧,似乎回忆到了什么,只觉心脏一阵阵的抽搐,疼,“到时候看吧。” 尤应蕊未再坚持,在他面前她从不死缠烂打,该给的他都会有分寸。 “成佑。”她压低声音唤了句。 两人坐在驾驶座内谁都没有下车,明成佑目光瞥过范娴给的食盒,“不早了,快回家休息吧。” 他准备倒车,“新年礼物我会让店里直接送到你家里,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尤应蕊维持住嘴角的笑,“你送的我都喜欢。” “好。”明成佑倒车,尤应蕊看到后视镜内他的车子一点点消失在视眼中。 第93章 痛断亲情(1) 翌日,傅染提着礼物去尤家。 大多数都是昨天范娴在商场挑选的,这方面她显然比傅染要在行。 坐着电梯来到尤家所在的楼层,沈素芬听到门铃打开门,“是小染。” 她急忙找出拖鞋让傅染换上。 尤招福接过傅染提着的东西。 “妈,尤应蕊没在家吗?” “噢,蕊蕊跟朋友出去玩了。” 傅染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沈素芬给她倒杯水,穿得正是昨天傅染在精品店给她挑选的衣服。 傅染环顾四侧,尤招福和沈素芬相继坐到傅染对面。 她目光扫过饮水机旁,看到一个玻璃杯碎在角落,沈素芬面色不好,神情恍惚的样子。 “妈,你没事吧?” 沈素芬一惊回过神,左手边的尤招福朝她剜了眼,“你妈她可能昨晚没睡好。” 傅染把水杯放在茶几上,“我看楼底下不少人在跳广场舞,还有运动馆,你们没事可以去打打羽毛球。” 沈素芬笑得不自然,“那些哪是我们能学的,你爸成天出去打麻将,我也就看看电视打发时间。” 她起先想找些手工活,但尤应蕊不让,说住着这么高档的小区,一个月做的钱连物业费都不够交,沈素芬索性也就断了这个打算。 尤招福用手肘撞向旁边的妻子,以眼示意她开口,沈素芬犹豫不决,望着傅染买来的东西,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傅染见她吞吞吐吐,“妈,有事吗?” 沈素芬咬着牙齿不说话。 “小染,”尤招福目光扫过那个摔碎的玻璃杯,他眼里透出复杂,但还是开了口,“其实二十几年前你和蕊蕊被调换的事,你之前未婚夫的父亲也知道。” 傅染面容平静,“我知道。” 他们心想,肯定是范娴告诉得傅染。 沈素芬脸上的犹豫和挣扎显露无意,见尤招福似乎还有要往下说的意思,她忙用手拽住他的手臂,“别说了,你住嘴吧,积点德!” 尤招福挥手将沈素芬推开,“小染有知道的权利。”避开沈素芬含泪的目光,傅染只觉周遭气氛几近凝滞,她下意识产生出浓烈的排斥。 “其实,并不是我们被他无意撞见,而是明云峰花了钱,是他指使我们将你调换走的。” 傅染杏目圆睁,难以掩饰眼里的震惊,她脑子一片空白,只看到尤招福的嘴巴张张合合。 沈素芬耷拉着脑袋坐在旁边,头垂得傅染望去只能看见她的脑门。 这幢公寓朝向极好,通透的阳光射入客厅,连脚背都能感觉到温暖,尤招福说了不少的话,口沫横飞,傅染听到自己的声音还算冷静,她出声打断,“你们为什么一早不说?” 尤招福未说完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口,他不自在地搓着手背,“这种事是我们缺德,哪里还敢告诉你?” “不是,我是说我跟明家联姻后,之前你们既然打算了告诉我爸妈真相,为什么又编出那样的谎言?” 尤招福闷声不吭,半晌方说道,“明家在迎安市的势力,毕竟……” 傅染怔怔陷入沙发内,沈素芬伸手抹眼泪,尤招福也避开了她的视线,客厅内空旷无声,“既然这样,埋在心里岂不是更好?” “小染,”尤招福叹口气,“我们也是听说你最近和明三少走得近,这才不得已说出来,你想想你在外二十年是被谁害的,难道一次联姻明云峰就想赎罪吗?” 傅染倾起身,拿过茶几上的茶杯,里面的水尚有余温,傅染眼睛死死盯着尤招福的脸,他似乎比她还要激动,意识到傅染的目光,他语速逐渐减缓,最后收住了口。 “我二十几年被谁害得,难道你们不清楚吗?” 沈素芬肩膀颤抖着抬起头。 “小染,你什么意思?”尤招福脖子一挺。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当初把我从医院抱出来,把尤应蕊送入傅家的是你们吧?是,人都是自私的,但这样的情感不能建立在伤害别人的基础上。你们先说是明云峰看见你们出手调换,现在又说是他指使,至少,手和脚长在你们自己的身上吧?当初倘若不是私心,又怎么会到今天?” “小染,别说了。”沈素芬掩面而泣,“是我们对不起你。” “我也是为她好,你哭什么哭!”尤招福气不打一处来,“电视上还讲什么主犯从犯呢,你对我们发火做什么?” 傅染望着他上蹿下跳的举动顿觉无力,她希望能将他们像对待亲生父母一般孝顺,但毕竟是错位的亲情再加上前二十尽管养育了长大却冷漠的情感夹杂其中。 起先,傅染也是这么一听,直到听见尤招福理直气壮地说想想你在外二十年是被谁害的,心里暗藏这么些年的委屈顷刻间迸发出来。 从她回到傅家至今,他们从未想过和她推心置腹交谈,她和尤应蕊换回去的那天,傅染看到沈素芬和尤招福抱着自己的女儿一遍遍哭喊,“蕊蕊,是我们对不起你。” 那么,她呢? 也是最近这段日子她才体会到,待在亲生父母身边多么幸福。 傅染拿起沙发上的挎包起身,她三两步冲到门口,拉开门时说了句,“叔叔,阿姨,再见。” 沈素芬一怔,尔后嘶喊哭出声,“小染!” 门砰地掩起。 尤招福脸色铁青,沈素芬腾地站起来伸手去挠他,“财迷心窍的东西,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你把我的小染还给我!” 尤招福反手一巴掌拍去,“我让你多嘴,不然你想怎样,喝西北风去吧你!” 傅染脚步紊乱冲进电梯,这份亲情她总是小心翼翼捧着,哪怕贴着易碎品的标签也没用,他们从来没有为她真正想过。 傅染走出小区,奇怪地发现天空竟然在下雪,她明明记得尤家的客厅内阳光敞亮,这才多久就变了天。 她翻出车钥匙,打开车门后坐进去,有电话进来,傅染充耳不闻,踩着油门离开小区。 雪才刚下,看的出来,地面开始变得潮湿,有可能会和今年的初雪一样,一下就是一整天。 傅染无暇欣赏,电话催魂似的响个不停,她把挎包丢在副驾驶座上,任它震破云霄也懒得看。 脑子里真的是一片空白,想什么都不见头绪。 她漫无目的行驶在马路上,这个时候不想回家,眼见雪越下越大,苍茫的白色迷人眼,傅染听到后面有喇叭声不住响起,她并没有越线,她看也不看一眼,自顾往前开。 “嘀嘀嘀——” 很快,后头的车子同她并驾齐驱,车窗被放落,男人扬声,“傅染!” 她侧首望去,看到明成佑正招手示意她停车。 傅染踩了油门加速,但奥迪车哪里是对手,很快被明成佑逼停在路边,他也没有撑伞,直接绕走到傅染的驾驶座旁,伸手朝车窗上拍去,“下来。” 她双手还维持着握紧方向盘的姿势,听到他不耐烦地拍窗,傅染拿起包推开车门走出去。 “你怎么了,把车开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吗?” 明成佑话音刚落,只见眼前一道黑影扫过,傅染的手拿包已经扫了过来,他下意识用手挡住脸,傅染照着他手臂又是几阵猛敲,尤招福的话无异于在她心里又扎了根针,且又深又狠。 明成佑招架不住,手拿包的铁环砸在他手腕上,“你个疯子。” “我是疯了,你走,别跟着我。”傅染用力推她。 明成佑侧开身,余光瞥过她的脸,见傅染眼圈通红,嘴唇死死抿着,明成佑沉声问道,“怎么了?” 傅染不作声,冰冷的雪花浸入领口,衬着黑色的发丝越发白的单薄,车内的暖气源源不绝涌出来,她却仍旧冷得打颤,两条腿止不住地抖。 明成佑伸手要去摸她的脸,傅染惊跳似地躲避,“我没事。” “还说没事,游魂一样在这晃,”明成佑箍住她的手腕,“走,陪我去买东西。” 傅染挣了下没有挣开,“我没心情。” 他沉下脸,也已经看出来她的不对劲。 明成佑眼见雪花随着呼啸而过的冷风落在傅染身上,她细密的眼睫毛也沾着轻盈的白色,本来就穿得少,这会再在寒风里头站着简直是找虐。 “走!” 傅染拍掉她的手,人往驾驶座内缩去,她穿着件低领的毛衣,凝固的雪花遇到车内的暖气化作冰冷水流汩汩顺着胸前的隆起往下淌,明成佑弯腰,衬衣领子往下压,“你今天去哪了?” “你别管我。” 嚯,吃火药了? 傅染伸手要把车门带上,明成佑用手抵住,她用了几次力道未果,眼里望出去路牙石旁的绿化已是白雪皑皑,傅染眼泪流过鼻翼,想起二十几年前的那天是否也像今天这般寒冷? 上辈子的恩怨,最终导致她痛失亲情,傅染眼睛通红,用力拍掉明成佑伸过来的手,“我们怎么还可能走到一起,明成佑,我当初离开明家,是我做得最好的选择。” 四目相接,明成佑眼里的深邃逐渐转为彻骨的寒,傅染紧咬牙齿,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他冷了嗓音,唇瓣抑制不住地颤抖,“你再说一遍?” 傅染用力去拉车门,明成佑猛地伸出双手擒住傅染肩膀将她拖出驾驶座,“我让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男人麦色的肌肤竟转为透明的苍白,傅染抵着冰冷的车窗,感觉到他的手指犹如钢铁般似要穿过她肩胛,她泪流满面也不喊声疼,“放开我!” 一辆辆私家车从旁边呼啸而过,懒得驻足,顶多以为是对吵架的情侣。 傅染从尤家出来,从她喊尤招福和沈素芬叔叔阿姨的时候,她就已经站到了那个家的外面。 尽管家的门从未为她真正敞开过,但至少傅染庆幸他们养育了她二十年,倘若再将她辗转交给别人,她的童年岂不是要更糟糕。 他们对她的一点点好,傅染能将这好无限放大,但是伤害,她选择最大限度的缩小,可哪怕是缩成针眼大小,只要牵碰到,扎在肉里其实还是会疼。 明成佑收紧的手指慢慢松开,傅染浑然不觉,他黑色的西装外套落满雪花,隔着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一瞬不瞬盯着她。 第94章 痛断亲情(2) 傅染知道这怪不到明成佑身上,可她真觉得明家是一汪深水,且是黑色的,透着她想象不到的肮脏,她当初好不容易抽手离开,可如今眼睁睁又看到自己站在了池沿。 往后退一步,定然是万劫不复。 她陡然惊醒,也庆幸自己醒的及时。 傅染推开明成佑想离开,路上的雪凝结成冰,她脚一滑人猛地向前栽去,左手手肘下意识支地,疼的她迅速翻过身躺在地上。 “傅染!”明成佑大步走到她身侧,弯腰搂住她的腰将她提起,“摔哪了?” 她忍痛起身,毛衣和裤子沾满脏污,傅染手臂由于支地被擦伤,殷红血渍顺肘部落地,旁边一圈肿且淤青,触目惊心。 明成佑难掩眼里片刻闪过的惊慌,他扯住傅染的手臂将她拉进怀里,“你怎么回事,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有事说事,谁欺负你了不成?” “不要你管!”她几乎吼出声。 明成佑一怔,竟被她吼得半晌没了声音。 傅染越过他身侧,一瘸一拐往自己的车走去。 明成佑握住她的手,“你伤成这样还想去哪?” “我说过,不要你管。”方才的嘶吼几乎耗尽她所有力气,傅染软了音调,手臂疼的像是被硬生生卸去,她现在满肚子脾气无处宣泄,明成佑无疑是撞在枪口上。 他也没时间跟她在这墨迹,明成佑扯住她的手臂,另一手打开副驾驶座,把傅染硬是塞进去。 她想挣扎,被他用手掌按住肩头,安全带成了束缚傅染最有力的武器,明成佑拍上车门,迅速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内。 动作一气呵成,傅染看到自己的红色奥迪车迅速在眼底倒退,“我的包还在里面!” 明成佑踩了油门,把车子开得更快。 车内暖气犹如润物细无声般浸入体内,冷暖交替,傅染双手抱住肩膀,牙关冷得一个劲打颤。 明成佑的西服也已湿透,他单手控制方向盘,身子侧过去反手去够后车座上的袋子。 修长指尖拎着个黑色的精品袋,他目光再度望向前方,袋子塞进傅染手里,“披上。” 她随手打开,见是条披肩,乍一看颜色繁芜令人眼花,其实是以不同丝线配以十六种颜色勾勒出的少数名族风格,傅染偏爱这种,以前也有过类似的,前两天去商场特别想买一条,却再也找不到那种喜爱的。 有些东西,一眼便能相中。 她取出来围在肩头,透过化妆镜看到她两根锁骨若隐若现,风情尽显。 “开心了?”明成佑似笑非笑望向她。 傅染蹙起眉头,才要说话,目光瞥过他的外套,流淌下来的水渍滴在真皮坐椅上,偏又对着暖风,她抿了抿嘴唇,“你还是把外套脱掉吧。” 明成佑专注地开车,毕竟路况不好,有些地方结过冰容易打滑,“我没第三只手,”他把手臂伸过去,“你帮我脱。” 傅染装作视而不见,“你带我去哪?” “医院,”明成佑收回手,“你这样子回去你爸妈还真以为是我欺负了你。” 傅染把脸别向窗外,苍茫的白色越发映衬出人心底的无力和荒凉,手臂的疼也在逐渐苏醒,她把脸靠向车窗,烦躁的心情随着簌簌而下的雪花逐渐消停,她眼睛定向某处,却无焦点。 其实明云峰当年地撞见和尤招福所说的指使,对傅染来说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一个无意之举和有意为之都改变不了她已被颠覆的人生,玻璃的冰冷令她的知觉越来越清醒,不光是疼,还有思维。 尤招福倘若真的为她好,一早告诉范娴的时候就该把真相说出来,他说是因为惧于明家的势力,但这和说不说实话有所矛盾,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明云峰临死前都能将那样的秘密告诉她,没理由对这件事还藏着,且尤招福告诉范娴时所说的话跟明云峰不谋而合,傅染只是想不通,倘若第一次尤招福说的是事实,为什么会在今天还要改口? 她目光不期然同明成佑碰到,这件事被揭露,最大的可能就是阻止她和明成佑再重新开始。 男人眉宇间闪现犹疑,傅染避开他的视线望向窗外。 迎安市,某军区医院。 明成佑下车前才记得把身上的外套脱去,车身飞溅到脏泥,他甩上车门搂住傅染的肩膀往里走。 “我自己能走。” 明成佑目光触及到她红肿的伤处,他不顾傅染反对坚持搂着她,进去也没排队挂号直奔三楼,他让傅染在门诊室外的椅子上先坐着,明成佑敲开医生办公室的门进去。 估摸着也就十来分钟,他在门口朝傅染招手。 伤疼的厉害,出来的一名患者目光不善地盯着她,傅染脸皮子薄,肯定是明成佑插了队还强硬,眼见她速度死慢,明成佑索性拽住傅染把她拖进去。 办公室前坐着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五十出头的年纪,名牌写着骨科主任。 旁边还有小跟班,二十多岁的实习生。 傅染被明成佑按坐到凳子上,他小心翼翼抬起她的手,“顾伯,这手没事吧?” 医生抬抬眼镜,伸手抓着傅染的胳膊,“怎么弄成的这样?” “不小心摔得。”傅染作答。 “要做个片子才能知道,”医生作势在她肘部用力,还未开口就听到傅染的痛呼,“看来伤得不轻,先去拍片子,回来处理伤口。” 傅染自认倒霉,大过年的碰上这种事。 拍完片子被明成佑带回办公室,宋医生是专家门诊还有不少挂号的病人要看,实习生将二人带进内间,“这种事本来是要交给护士的,但师傅说三少带来的人要格外小心,所以处理伤口的事交给我。” 他背身准备工具,傅染看到酒精棉球和小镊子浑身一震,还未消毒,伤口却排斥地发出疼痛感。 明成佑坐在旁边笑她,“多大的人了,这点痛忍不住。” 等实习生用棉球擦拭傅染的伤口,她疼的咬紧牙关脸颊涨得通红时,明成佑说笑的脸渐渐紧绷,尔后,眉头皱起,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 傅染的手下意识往回抽,实习生捏紧她的腕部,眼见傅染周围肌肤因他的用力而泛白。 明成佑的脸变成铁青色。 傅染咬住下嘴唇,一张脸犹如透明的白纸。 “你别动。”实习生喊了句。 棉球一个个被浸泡成红色,还有未凝固的血液流出来。 明成佑手背青筋绷起。 “你这样我不好处理伤口,有那么痛吗?” 实习生被一股力扫到边上,“你他妈哪个学校毕业的?” 傅染错愕抬头,这似乎是两年后她头一次听到明成佑说粗话。 “你是不是把人当实验室里被解剖的尸体呢,不会疼是吧?” “……”傅染抬了抬眼,这话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明成佑伸手取过工具盘,拉过椅子坐到傅染对面,对着实习医生道,“出去,碍手碍脚。” “别,”傅染哪里敢劳烦这位爷,这不是伤口撒盐吗,她没好气地冲明成佑道,“你又不是医生,瞎搅和什么?” 明成佑用力拽住她的手,夹起一团酒精棉球,也未立即清洗,他凑过去在她手臂受伤的地方仔细呼气,清冷的倒是缓解了不少疼痛感,他用棉球小心翼翼擦拭,如此反复。 实习医生站在旁边‘观摩’,嘴角不住抽搐。 他要也学着明成佑的样子,他新交的小女友不把他劈了才怪。 包扎完伤口出去,明成佑取来片子,宋医生看了半天不说话,傅染起先觉得应该只是皮外伤,但眼见他沉着张脸,傅染一颗心不由跟着他神色的变化而悬起。 宋医生抬了抬眼镜,“倒是没有大碍,但需要留院观察一晚,先挂几瓶水消炎。” 傅染吃惊,“还要住院?能不能挂完水回家,复查的话明天再来也行。” “不行,”别看宋医生说话不温不火,但眼睛犀利着呢,他一扫看到傅染脸上的不情愿,“这是为你好,多漂亮的姑娘要万一因感染而截肢,责任岂不全在我。” 傅染只觉冷汗涔涔,多大点事说得这么血腥。 “让你住你就住着,不就一个晚上吗?”明成佑接过宋医生手里的片子,“走,去办理住院手续。” 傅染极其不情愿地走出办公室,老远看到有穿着白大褂的人走来跟明成佑握手,他转身指指傅染不知说了什么,待她走近时,只听到一句话窜入耳中。 “我们要在这住一晚,想办法开间套房。” 傅染血液逆流,望到医生眼底的笑意饱含暧昧,“三少需要的,自然是最好的。” 前后不过一刻钟时间,傅染和明成佑来到住院部,所谓的套房在五楼,打开房门进去,若不是那股虽然淡却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道,傅染差点以为她走进的是家星级宾馆。 墙壁也不是医院特有的白色调,客餐厅洗手间一应俱全,明成佑率先进去转了圈,“环境还不错,在这住一晚委屈不了你。” “我觉得用不着住院,”傅染站在门口坚持,“宋医生大题小做了吧。” 明成佑拽着她进去,“我跟你说,这话当着我的面讲还成,宋伯跟我爸是世交,更是骨科方面的权威,要被他听见你这样说非气地掐死你不可。” 医生办公室内,宋医生摇摇头,他最想掐死的倒是明成佑。 他一世英名啊,悬壶济世啊。 傅染坐在床沿,想起自己的包还在车上,“你先回去吧。” 明成佑打开电视,“我在这陪你。” “我待会叫我妈来就行。” “你妈陪着还不如我,在这又要担心,好好过年的心情也折腾没了。” 正说着,传来敲门声。 进来两名女护士,一人推着辆车,上头摆着点滴瓶和温度计等物品,另一人拿了套病号服走到傅染跟前,“把衣服换上准备打点滴。” 她左手包得跟个粽子似的,别说是套头毛衣,就连褪裤子都是难事。 护士把病号服放到她床上,走到另一人身边去检查药水。 明成佑挨过去,对着两名护士道,“你们出去,她脸皮薄不好当着别人的面换衣服。” 傅染抬起眼帘睇他。 明成佑取过病号服,“我帮你脱。” 第95章 痛断亲情(3) 明成佑紧挨着她,傅染能感觉到他体内热源透过手臂接触的地方传到自己身上,两名护士抿着嘴在笑,脑袋挨脑袋窃窃私语。 “走吧。” 拿点滴瓶的护士用手碰碰同伴。 “等等。”傅染出声,“挂水吧,我不换了,就穿自己的衣服。” 明成佑目光落向她的腿,泥渍斑斑且脏污不堪,衣服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单薄的毛衣袖口撕拉开,简直像广场上的专业乞丐。 傅染顺他的视线下移,她把双腿并拢后接过明成佑手里的病号服,“我去洗手间。” 明成佑摊开手,眼见她起身大步离开,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傅染砰的关门声传入耳中,他目光侧去,只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投射在磨砂玻璃上。 折腾许久后才见她出来,头发凌乱耷在肩头,由于静电关系,有些翘,应该是换套衣服不容易,明成佑见她喘的厉害。 傅染穿着拖鞋走到床跟前,“好了,挂吧,请问有几瓶?” “三瓶,”护士上前准备扎针,“消炎的药水,也有止痛作用,明早还有三瓶。” “这么多。”傅染小声嘟囔,她掀开被子乖乖上床,也不敢怠慢,伤口确实疼得厉害。 明成佑双手抱在胸前站于床尾,扎针时傅染低着头,头发遮住护士的动作,她另一只放在被面的手紧张地握起,其实也不是怕疼,就扎进去那一下下会莫名带出心里的恐惧。 小护士拍拍她的手背,“拳头攥紧。” 明成佑走过去,就势挨着傅染靠向床头,他手臂自然地环住她肩膀,把她的脑袋按向怀中。 她分神间隙,尖细的针头已准确无误扎入深青色血管。 护士用胶布固定好,抬头抿起嘴角的梨涡,“你真幸福,有这么疼人的男朋友。” 傅染把手落在身侧,从明成佑怀里退出,两人推着车子走出房间,傅染抬头盯着点滴瓶,眼睛一眨不眨。 过了会,静谧的房间内再度传出敲门声。 “进来。” 是精品服装店的服务员,提着几个袋子风风火火进来。 服务员手里拿着账单,明成佑龙飞凤舞签字后递还给他,接过袋子放到傅染床头。 明成佑找出放着男装的袋子,他旁若无人般伸出修长手指去解袖扣,三颗扣子后露出精壮胸膛,傅染轻咳声,指指洗手间,“待会说不定会有护士进来。” 他嘴角轻挑了下,丝毫不介意的样子,手指再度往下滑,眼里却陡然闪过抹无言的悲怆,正在进行的动作也随之顿住,明成佑收回手,拿起袋子往洗手间方向走去。 傅染听到脚步窸窣声转过头,看到洗手间的门被掩起。 明成佑出来时显然洗过澡,头发还是湿的,衬衣穿在身上前襟扣子还未扣上,他用干毛巾抹着头发,“想吃点什么?” 傅染望向窗外,闹腾到现在眼见天色开始阴沉,“我不饿。” “真不饿?” “嗯,一点吃不进去。” 明成佑凑到床前,“我出去买点吃的,顺便把你包拿过来,车钥匙给我。” “不是在你那吗?”方才强行拽着她上车,还夺了她的钥匙。 明成佑恍然想起,他拿出外套穿上,抓起钱包和手机要往外走,想了想,转身冲傅染说道,“我待会让人进来看着,你休息会。” “不用。”傅染眼睛从点滴瓶上移开。 明成佑已径自出了门。 偌大的病房内,空寂无声。 明成佑去外头转了圈回来,走进病房内看到一位护士守在床边,傅染靠着床头身后垫了个靠枕,眼睛时不时盯向点滴瓶。 明成佑把包给她,手里拎着酒店打包过来的饭菜。“怎么不睡会?” “我不困。” 护士给她换上点滴液,“这是最后一瓶,大瓶,时间会久一点。” 明成佑把打包盒一个个打开,傅染闻着味道直皱眉,“我现在还不饿,就想睡会。” 挂了点滴人反而无力。 明成佑弯腰手臂撑在傅染身侧,见她脸色疲惫却还强撑着,“睡一觉,起来再吃。” 傅染执拗地摇头,眼睛时不时瞅向点滴瓶。 “放心吧,我守在这帮你看好。”明成佑看出她的担忧,他在床沿坐定,傅染侧着小脸,浓密的羽睫在眼廓处打出一排暗影,眸底有暗藏的伤痛闪过,“我挂点滴从来不敢睡着。” 明成佑笑着揶揄道,“是怕睁开眼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傅染无力跟他开玩笑,她收回视线,目光仿佛蒙了一层记忆的尘埃,明成佑嘴角的笑逐渐敛起,他看到傅染低了头,却又很快开口,“我第一次打点滴的时候是五岁,也不算懂事的年纪,我……”她嘴里顿了顿,对着明成佑还是沿用之前的称呼,“我妈带我去小诊所,他们都要上班,也没人陪着,我妈说挂水很危险让我一定要盯着瓶子,看到快没了就要喊医生,不然会死掉。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死掉就意味着永远见不到爸爸妈妈,我躺在诊所狭小的床上,眼睛真就盯着不敢眨眼,但后来还是禁不住困意,直到听到护士的喊声,我睁开眼看到瓶子内已经空了,输液管有回血,那种触目惊心的红色把我吓傻了,护士慌忙扯掉针头,我也不记得疼了,看到围过来的人群指指点点目光充满同情,我哭都哭不出来。” 那段记忆太深刻,像烙印一般刻在心里无法抹去。 “所以你一定要自己看着吗?”明成佑居高睨望傅染拢在灯光内的脸,她之前待的地方仿佛是一个同他完全隔绝的世界,明成佑还能记得每回他生病,不是医生来家里就是住着军区医院的头等病房,恨不得外面还有警卫军站着。 “对,”傅染点头,“因为命是我自己的,我不放心把它交在别人手里。” 她揉着眼睛,明显是倦意十足,明成佑脱掉鞋子掀开被子钻进去,傅染一惊,上半身挺直,明成佑见她如临大敌的模样发笑,他把靠垫放到自己身后,手臂伸过去搂住傅染,让她枕在怀里,“我帮你看着,我保证不会睡着。” 傅染僵硬地窝着,眼睛时不时还会瞅向点滴瓶,这已经成了种习惯,哪怕有谁告诉她输完液会自行掐断永远出不了意外,她还是会去看着。 期间范娴打过电话来,傅染只说在秦暮暮家里过夜,手臂受伤肯定瞒不住,也只有明天到家再说。 明成佑也充分领教到傅染的执拗,尽管有他陪着,她还是眼睛圆睁不敢松懈,明成佑打开电视,傅染眨着双疲倦的眼睛,他替她调了个舒适的姿势,明成佑低头睨着怀里的人,被她脸窝靠的胸口被沉闷和不知什么情愫给填满。 他还不知,那是一种疼惜。 明成佑眼睛落在电视屏幕上,枯燥乏味的经济类新闻傅染不感兴趣,她把手伸出被面,眼见点滴瓶内还有大半瓶药水。 倦意袭来,她眯着眼睛,一点点的心安取而代之心里的惶恐,傅染脸在明成佑胸前动了动,女主播有条不紊的声音成为最好的催眠曲,明成佑手掌不由自主抚向她的脑袋,低头一看,她睡得正香。 傅染这一觉睡得极好,翻身也没感觉到输液管牵扯的难受,傅染睁眼没看到明成佑,她惊忙起身望向点滴瓶,也不知什么时候挂好了,手背用白色胶带贴着,微微有点隐痛。 病房内的灯关着,一眼望去很清楚看到餐厅内有个人影,明成佑背对她站着,空气中有种很淡的引人食欲的香味,傅染这才觉得饥肠辘辘,她掀开被子下床,穿进棉拖鞋的脚步声极轻,明成佑右手不住重复一个动作,傅染好奇心重,“你在做什么?” 明成佑头也不回,左手伸向身后,“醒了。” 傅染把双手插进病号服的口袋内,她并肩站在明成佑身侧,“你在做什么?” 他伸手揽住她的肩,“你不是说不想吃饭吗,我在煮粥。” “煮粥?”她扬起眉头,精神也好了不少,果然见明成佑手里拿着把汤匙正不断搅动,姿势倒是有模有样,傅染凑近细看,是香糯浓稠的小米粥,勾人食欲不说,单卖相就是顶好的。 “饿吗?去边上等着。” 傅染手掌撑住桌沿,“你是哪里买来加热的吧?” 明成佑原先大好的心情被她一席话打击的支离破碎,他拧紧眉头,用匙子轻敲锅底,“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是我买的?不就是煮顿粥吗?” 小瞧人不是。 “噢。”傅染轻应声,看到旁边有小碗,她找出筷子和碗洗净后坐在餐桌前,坐等开吃。 左手用纱布缠着,她右手撑着侧脸,明成佑的外套甩在一旁的沙发上,纯白色亚麻衬衣配黑色的西装长裤,最简约的搭配,偏偏穿出这男人与众不同的气质来。 他背光而立,只见橘黄色洒满肩头,手里的动作轻软柔和,此时,他不是在商场上有着强硬手段的明三少,傅染有片刻出神,直到男人的目光对上她,她这才故作镇定别开。 vip病房就是好,餐厅内东西应有尽有。 明成佑把打包来的菜放进微波炉加热,长形餐桌摆了大半地方,见傅染吃得津津有味,他邀功道,“超市的人告诉我要先把水烧开再放入小米,这样才不会糊锅,味道怎么样?” “粥还能有什么味道吗?”傅染抬起眼帘,不动声色回答。 明成佑神采奕奕的眸光渐暗,傅染也知道自己很不厚道,她忍着笑,“好吧,味道很不错。” 明成佑用手里的筷子在傅染碗沿轻敲,“说实话,我真没见过哪个女人像你这样没有良心。” 香滑的小米粥顺喉咙咽入肚中,傅染抬起头,脸色如常,才要出口说话,却被明成佑抢先一步,“傅染,我们重新开始吧?” 极寻常的语气,但落字掷地有声,明成佑放掉手里的筷子,眼睛专注而认真地望向傅染。 相对于他的态度,傅染紧张地捏紧筷子,有什么东西如鲠在喉,她低着头沉默不语。 隐约听到明成佑的叹气声,隔了半晌,他才又开口,“那我换一种说法,傅染,我们谈场恋爱吧?” 第96章 痛断亲情(4) 也不顾傅染的反应,他径自往下说,“我们两的开始是缘于联姻,在一起毕竟也没有感情的基础,不像寻常人,都是先恋爱然后才有往后的事,傅染,我们试着谈次恋爱吧。” 傅染用匙子搅拌碗里的粥,“明成佑,你倘若不再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我们都能简简单单的活,真的,我们牵扯到一起以后,可能将来真的要面对很多我们不想面对的事。” “如果注定逃不掉,那早面对和晚面对都是一样的。” 难道就跟有些报应一样,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吗? 见傅染不做声,明成佑执起筷子给她夹菜,“你是不是在顾虑什么?” 她若有所思出神,尔后又摇摇头,“不是。” 明成佑未再追问,吃过晚饭,傅染起身准备收拾,他手一推,“放着吧,待会有人会进来处理。” 他还真把这当成是度假酒店了。 傅染挽起右手袖口,用脚把垃圾桶踢过来,很多菜原封未动,真是浪费。明成佑见她带伤上阵,自然是不肯的,他脸上摆着不情愿,嘴里却说道,“你去休息吧,我来收拾。” 傅染见他捋袖子,她退到旁边,指指吃过的碗和煮粥用到的东西,“这些都要刷干净然后归回原位。” 明成佑没有理睬,先把吃剩下的东西全部倒进垃圾桶,傅染见他的身影忙里忙外穿梭,她倚着桌沿,心里有说不出的宽慰和满足,都说人生病的时候会特别脆弱,她摇头轻笑,她这还不算生病呢。 “你笑什么?”冷不丁,男人略带不悦的话传入耳中,“我这样子很好笑吗?” 她嘴角的弧度逐渐漾开,竟是浅笑出声来,“我本来没想笑你,真的,你心虚干嘛?” 明成佑转身,打开温水刷碗,“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傅染穿着拖鞋走到他身侧,碗和一大堆东西统统被摆在洗手台内,傅染伸手指着其中的一个碗,“不是这样洗的。” 她食指戳戳明成佑的手背,想要给他示范,他大掌趁势握住傅染手指,另一手在她额前一推,“出去。” 满手的油腻。 傅染惊喊,“我的脸,你干嘛!” 明成佑收拾完找了圈没见到傅染的人影,洗手间内传来水声,他走到门口,见傅染单手掬把温水正在洗脸,水渍顺手臂流入袖口内,半只袖子都湿透了。 明成佑就势挤到傅染身边,“做什么?” “脏死了,脸上都是油腻。”傅染闭着眼睛,抬头时明成佑才发现她胸前也湿了一大块。 “你一病号折腾个什么劲?”明成佑拍开她的手,“我帮你洗。” “不用。” 傅染可还记得他的手才洗过碗。 “我用洗手液洗干净了。”明成佑拧开水龙头,傅染执拗地摇头,闭着眼睛去够毛巾。 明成佑索性双手往她两边脸颊摸去,“是吧,我自己都觉得干净。” “明成佑。” “嚷什么啊,重洗吧。”明成佑拽着傅染手臂把她拉回洗手台前,另一手在她脖子后头轻按,“低下去。” 掬了温水的掌心抚向她的脸,傅染屏住呼吸,明成佑动作倒是出乎意料的柔和,他把傅染的头发别向脑后,取过毛巾给她将脸部的水渍一一擦拭干净。 她睁开眼,伸手接过毛巾往外走,此时天还不算晚,傅染站在病房内的窗前望出去,窗口的雪积累得足有一指高,半天不见明成佑,傅染拉开窗帘听到脚步声,却见他仿佛是洗了澡,换上身新买的睡衣。 她脸色稍变,小脸几乎拧成一团,“我晚上用不着打点滴,你可以回去了。” “这儿舒适得跟酒店似的我不走,再说外面还在下雪,出事故你负责吗?”明成佑甩甩脑袋,水渍飞溅到傅染脸上,他站定在窗前,雪花依旧簌簌而下,掩盖城市本有的喧闹和繁华,将所有东西还原尽本色。 “那你再开一间房。” “呵,”明成佑几不可闻笑出口,“真当医院是酒店呢,你放心,你是病人我不会拿你怎么样,再说这儿睡得地方又不止一张床,”明成佑伸手指着门口,“外面的休息室还有张。” 傅染闻言,只得作罢,想来跟他争也讨不到好。 挂过水,手臂的疼痛倒是不再明显,傅染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明成佑拿过遥控器调台,傅染伸手拿回去,调了几下,正好在播出李准基退伍后的新片《阿娘使道传》。 明成佑睇一眼,“这片名什么意思?” 傅染懒得跟他解释,“你又不喜欢看韩剧。” 明成佑取过水果刀,找了个苹果开始削皮,“看连续剧最烦人,调台吧。” 傅染盘起双膝,把遥控器往腰后放去,“我是病人。” 他倒也乖乖不再说话,只在旁边极其认真地对付手里的苹果,傅染偷偷望一眼,言情小说总是描写英俊潇洒的男主为博红颜一笑把苹果皮完整的削下来,还能深情款款对女主说,“亲爱滴,这就像我们的爱情,会从一而终。” 可谁能告诉她,明成佑这是在削苹果皮呢还是在削苹果核,他低着头倒是很认真的模样,傅染望着被他蹂躏得不成样子的红富士,眼里的同情和明成佑猝然抬起的视线相撞。 傅染眼见他放掉手里的水果刀,右手一抬,“给。” 真不夸张,也真不是她要损了他的水准,但,真的剩下了个苹果核。 好吧。 傅染接过去,“谢谢。” 正好她吃饱了肚子,可以当饭后水果。 傅染看会电视,眼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撇开明成佑回到床上,房间除去调台后的动物世界男主持浑厚的嗓音外,几乎听不到别的动静。 傅染卷紧被子阖起眼。 都说雪落无声,其实只要仔细听,能听到下雪的声音。 尽管房间内有暖气,但明成佑掀开被子挤进来时傅染还是能感觉到身体一颤,她敏感地睁眼,厉声道,“你做什么?” 明成佑伸手拥紧她,“外头好冷还是被窝里面舒服。” “休息室有床。” “但没人给我暖被窝。” 傅染一听,气地直起身来,右手拎起枕头照他揍去,“你把我当成给你暖被窝的人了?” 明成佑伸手去挡,“我错了。” 他三两下夺下傅染拿着的枕头,“你手还有伤,别胡来。” “下去。” “我不碰你。” 傅染抬起腿,明成佑措手不及差点直接从床上栽下去,傅染又伸出没受伤的手推了他一把,“下去!” 被女人从床上赶下去,这还是头一次。 明成佑只得回到沙发上继续看电视。 傅染不再相信他,她睁眼盯向天花板,眼皮越来越重,眼见他也算老实,最终抵不过睡意袭来。 后半夜,依稀听着雪还在下,耳朵旁倒是清净不少,电视声音没了,她睡得模糊估摸着明成佑也去睡了。 傅染睡梦中小心手臂的伤势,她翻个身,感觉有股灼热的气息喷在颈间,她警觉睁眼,尽管病房内漆黑一片,但有个人躺在身边还是能感觉出来。 心里腾地升起火来,傅染伸手果然触摸到明成佑的肩,他躺着动也不动,也怪自己睡得太死让人钻了空子,傅染扬声喊他,“明成佑!” 他呼吸沉稳,似乎睡得正沉。 推了推不见动弹,傅染把身子往床边挪,万籁俱寂,她缩着双腿尽量靠向床沿,两人睡在一个被窝内,中间的空隙令被子内的暖气跑得个精光,她背身才闭上眼,腰部冷不丁袭过来一条手臂。 明成佑勾住她稍用力便将傅染带入怀里,精壮有力的胸膛紧贴她僵硬的后背,甚至,某处欲望也苏醒着抵在她双腿间。 第97章 痛断亲情(5) 傅染恼羞成怒,使劲要挣扎,明成佑双手抱紧她的手臂,气息拂过傅染耳畔,“别乱动,到时候被剥皮拆骨塞到肚里可别怪我。” “真恶心。” 明成佑浅漾笑意,“傅染,晚饭时候我让你考虑的事,我是说真的,我们交往吧。” 傅染不记得她是答应还是拒绝了,她醒的比明成佑早,耳朵边清净得很。 入目的是明成佑的脸,精致无暇,光滑得几乎不见毛孔。 昨晚没看仔细,这会才发现他穿的是件睡袍,敞开的领口,颈窝处肌肤随之显露在外头。一条手臂蛮横拦在她腰间,傅染盯着他不住起伏的胸膛发怔。 明成佑睡得很沉,这也是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他难得不失眠,睁眼看到傅染近在咫尺的脸,他把下巴枕在傅染头顶轻摩挲,心里说不出的惬意,“醒了。” 傅染举起手臂转个身,眼睛望出窗外,满世界的苍白。 明成佑下巴在她颈窝内反复辗转,傅染伸手拍向他前额,“别动。” 护士进来时看到床上躺着的二人,楞地定在原地,明成佑扭过头,眉宇间暗藏不悦,“进来不知道敲门?” “对,对不起,我忘记了。” 护士习惯了穿梭在普通病房内,那里哪有这套规矩。 傅染被踩到尾巴似地用手肘在他腹部一个劲猛击,“下去,下去。” 两人缩在一个被窝内,护士只看到被面不住起伏又被压回去,她驻足不前,为难地想开口又怕打扰明成佑这份闲情雅致而被轰,傅染涨红小脸又想拿枕头抽他。 明成佑掀开被子下床,护士轻咳几声,拿出点滴瓶走到傅染床前,“今天还是三瓶,跟昨天一样,消炎。” 明成佑眼见护士要开始的架势,他单腿压住被角,身子倾过去手掌捂住傅染的眼睛,“跟个小孩子似的,乖,蚊子咬一下那样不疼的。” “扑哧——”护士忍俊不禁。 傅染伸手去掰明成佑,还真把她当三岁小孩子糊弄,护士拉过她的手背,动作娴熟插针,明成佑松开手起身,“睡得我腰酸背疼,这床还是没有家里的舒服。” 傅染把手放在胸前,今天换了只手扎针,护士走出病房,明成佑洗漱后也换好衣服,“还想吃粥吗?” 胃口好了不少,傅染摇头。 明成佑拿起病房内的电话拨出去,不消一会就有餐车推进来,是医院食堂内的早餐,丰富且有营养。 傅染饥肠辘辘,撑起身才想到件事,她望向明成佑忙前忙后的身影,傅染鼻翼间有他洗漱后的清香,闻着令人神清气爽,她身子靠回去,“你吃吧,我不吃。” “方才不还说饿吗?”明成佑把早餐分别摆上桌。 傅染抿紧唇,半晌方开口,“我还没刷牙。” 明成佑恍然大悟,“洗手间有漱口水,我给你拿过来。” “不用,”傅染起身要去掀被子,“你帮我把点滴瓶举着,我自己过去。” 她话语刚落就看到明成佑已走向洗手间,出来时手里拿着漱口水和两个杯子。 傅染伸手去接,明成佑把漱口水递给她,傅染简单漱过嘴,明成佑手里的空杯子挨到她唇边,傅染犹豫地抬头望了眼明成佑,她乖乖把漱口水吐出去,又就着明成佑另一只杯子内的温水漱口。 明成佑去洗手间回来,看到傅染筷子夹起个小笼包正要往嘴里塞,他大步上前,手里的毛巾照她小脸抹去,傅染夹紧小笼包,“做什么呀?” “脏死,不洗脸吃东西。” 傅染闭着眼睛,任他细致而认真的给她擦脸,明成佑取过傅染手里的筷子,热毛巾给她将手指一根根擦拭干净,“另一只手。” 傅染难得地听话,她把插着点滴的手伸过去。 明成佑避开手背,垂着脑袋,眉目疏朗,依旧是精致的五官出类拔萃的特质,傅染抿紧的唇角不由自主浅勾起,心里某处积累二十几年的坚硬,正在逐渐软下。 “傻笑什么?”明成佑唇瓣噙笑,把筷子递到傅染手里。 “你才傻。”傅染不去看他,自顾开始用餐。 挂完三瓶水最起码午后,傅染百无聊赖倚着床头,看到明成佑忙碌收拾的身影她忍着笑,昨晚她说过让他自个动手,他倒真的不再假手他人。 “你去公司吧,挂完水我自己回去。” 明成佑正用毛巾擦手,“今天公司没什么事,也不知道宋伯待会让不让你出院。” 傅染举起手,“说什么我也要回去,不想再呆在这。” 临近查房时间,宋医生进来一趟,像模像样站在傅染床前观察会,他点点头,“嗯,挂完水可以出院了。” 傅染并不吃惊,自己的伤自己清楚,哪里需要大题小做。 午饭省得麻烦,再加上医院伙食不错,傅染坚持不肯去外面吃。挂完点滴她在洗手间换好衣服,也没什么好收拾带走的,明成佑牵着她的手走出医院,“你在这等我,我把车开过来。” 明成佑把傅染送回家,“我就不进去了,你这伤肯定是瞒不住的,车钥匙放我这,我待会让人把你的车开过来。” “好。” 傅染在玄关处换鞋走进客厅,家里只有陈妈和范娴在,傅染穿着件羽绒服,手臂藏在里头倒看不出受伤的样子。范娴见她回来招招手,“小染,看看我托人买的苏绣,这针法真是一绝。” 傅染小步走去,范娴起身抓住她的手臂,好巧不巧正好是傅染的患处。 她痛呼出声。 “怎么了?”范娴紧张地松手,“你手臂怎么了?” “噢,路滑,不小心摔了跤。”傅染把手垂至身侧,范娴见她精神不佳,“昨天不是去尤家拜年吗?怎么想到住朋友那了?” 傅染好不容易忘却的那席话再度涌至心头,范娴凑到她跟前,眼里的关切和担虑令傅染越发的难受,她伸手抱住范娴,“妈,有件事我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什么事?”范娴伸手在她背后轻拍。 傅染下巴枕着范娴肩头,话在喉咙口反复辗转,她憋在心里如今总算有个可以说话的人,傅染将去尤家后,尤招福同她说的话一一告诉给范娴。 范娴握着傅染的手臂退开身,她眼里同样是难以置信,“当年的事,是明云峰指使的?” “他们说是。” 范娴冷下脸,摊开在茶几上的是苏绣中有名的双面绣,她目光扫过傅染望向远处,“但明云峰临死前,确实告诉过你他当日只是偶然撞见。” 傅染细想片刻,毫不犹豫点头。 范娴并未再细问,也没有说一句关于这件事的话,她拍拍傅染肩膀,“尤招福的话十句话有九句话失去准头,你要介意的话不把自己给呕死啊,听妈的,再说有意无意还能改变什么呢?用不着再用这些事来给自己添堵。” 她轻言轻语的一句话,却令傅染沉重的心情豁然开朗,她本就不是钻牛角尖的个性,想开之后也觉得不算什么,“嗯,妈说的是。” “饭吃过了吗?” “吃了。” 范娴小心翼翼抬起傅染的手臂,“看过医生没?有没有事,这大过年的作孽呦。” “妈没事,皮外伤而已。”傅染拿起茶几上的苏绣作品,“真好看,不愧是苏州出来的东西。” “这是双面屏风,待会拿上去摆在你房间。”范娴望了眼时间,尚早,“去休息会吧。” 傅染点头应允,范娴望着女儿起身走向楼梯的身影,待傅染上了楼,她靠进沙发内,又把傅染所说的话前前后后细想一遍,理了个清楚。 傅染肯定不懂尤招福那样说的理由,但范娴心思敏感再加上处事向来小心,她隐约觉察出不对劲。 第98章 重新开始(1) 按响尤家的门铃,沈素芬打开门,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范娴。 她呆楞半晌才想到给范娴准备拖鞋,“快进来快进来。” 范娴走进客厅,一应的精装修,真可用富丽堂皇来形容,沈素芬将她带至沙发跟前,“快请坐。” “蕊蕊没在家?” “对,她跟朋友出去了,压根待不住家。”沈素芬张罗着要泡茶,尤招福又出去打麻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成天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事。 “你别忙了,也坐着吧。”范娴指指对面的沙发,沈素芬望了眼范娴的穿衣打扮,她略有拘谨地搓着上衣衣角,这架势,倒显得范娴反客为主了。 “昨天小染从你们家回来,也不知道怎么了,精神恍惚,还把手给摔坏了。” 沈素芬才挨着沙发的屁股腾地站起来,“啊?小染没事吧,要不要紧?” 范娴抬起眼帘睇她眼,“手是没事,但心里难受的紧,整天精神不好,我看在眼里,自己的女儿也只有自己心疼。” 沈素芬战战兢兢杵在原地,她慢慢坐回沙发内,“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当心呢。” 范娴并不给她回旋的时间,“你们肯定也有耳闻,最近小染和成佑走得比较近,”范娴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沈素芬,想从她脸上看出些端倪,“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不明白你们插进来这一脚算什么意思?” 面对范娴,沈素芬哪里能招架得住,“不是,我们也是为小染好,她应该知道明云峰是个怎样的人。” 沈素芬做好了准备,却听到范娴轻叹声,“小染就是傻,刚回到傅家的时候我就要求她跟你们这边断绝来往,对于你们当年的行径,我们不追究已经算最大的恩赐了,可她不干,说毕竟也有养育之恩。老实说,我这女儿前二十年受得委屈我就不跟你们算了,”范娴语气不由激动,“可你们凭什么现在还来剥夺她的幸福?” “我,我们没有。”沈素芬羞愧难当,视线忙避开。 “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们,就算当年的事真是明云峰指使的,这也跟小染和成佑是两码事,”范娴想到傅染抱着她说,有件事不知是真是假时的茫然,心里一阵刺痛,“你们这样说,是有原因的吧?” 沈素芬咬紧下嘴唇,眼里已被逼出泪花。 范娴见她这幅神色,心里的猜测似乎在逐渐明朗,她心痛交加,“明云峰目睹的事,没几人知道,蕊蕊来家里我倒是无意中向她透露过。” 沈素芬眼底闪过惊慌,“这不关蕊蕊的事。” “沈素芬,”范娴软了语气,“两个女儿在你们眼里,真是一样看待的吗?” 对方怔怔说不出话。 “我今天不妨推心置腹的跟你谈一谈,尽管你们当年的行径让我觉得不齿,但蕊蕊回到你们家后,我依然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吃的用的从未短过,有几次甚至为她伤了小染的心,可是你呢?” 沈素芬掩面而泣,或许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一直把小染当做自己亲生的,我不骗你。” “那好,”范娴别开眼,看到墙面上挂着的尤应蕊的大幅写真,“我或许应该这样问你,当你所谓的两个亲生女儿她们的幸福绑在一起的时候,你会成全谁?” 沈素芬松开捂住脸的手,她眼睛圆睁望向范娴,“你,你都知道了?” 范娴修剪精细的眉头紧蹙起,“纸包不住火。” 沈素芬眼里惊慌越甚,“不能怪蕊蕊,不怪她……” 尤应蕊开门进来,看到沙发上坐着的范娴时一怔,再望见沈素芬的样子,她大惊失色,“妈,你怎么会过来?” 她踩着高跟鞋,连拖鞋都没换。 沈素芬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憋回去,尤应蕊坐到范娴身边,“过来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范娴轻拍尤应蕊手背,“刚跟你妈聊天说起你,这不,才说到劲头上你就回来了。” “是吗?”尤应蕊神色不确定地望向沈素芬,“你们说些什么呢?” 范娴但笑不语,眼睛直盯着沈素芬。 尤应蕊心里一阵紧张,“该不是说我什么坏话吧?” 沈素芬闻言,眼帘越发往下压。 范娴拿起放在手边的包,“我该回去了,蕊蕊,你送我出去吧。” 尤应蕊心里咯噔下,目光扫向依旧垂着脑袋的沈素芬。 范娴和尤应蕊走出公寓,尤应蕊挽着范娴的手,看到傅家的车停在不远处,“妈,我陪你再出去逛逛吧。” “不用了,”范娴顿住脚步,眼睛落向前方,“蕊蕊啊……” 她心再度一沉,忐忑开口,“妈?” “你还喜欢着成佑吧?” 尤应蕊神色间似有惶恐,她不知道沈素芬究竟跟范娴说了多少,“妈,您这话什么意思?” “你爸妈跟小染说的事,你别告诉我跟你没有关系,你口口声声说放下了,为什么还要来这一出?蕊蕊,你现在有你的生活,犯不着这样来伤我的心。” 尤应蕊绘着美甲的手指屈起,指尖刺入手掌,“妈。” 她心里一阵难受,以前范娴只会说她是她的宝贝,现在为傅染的事,她却说自己伤了她的心? 范娴的心里还装着她这个女儿吗? 听她的话,范娴应该是知道了,尤应蕊眼见范娴步下石阶,她追过去抓住范娴的手,“妈,我错了,我错了你原谅我,我没有别的心思,更没有想有意破坏,我暗恋他这么多年,只是……只是心里始终有个结无法放下。小染当初轻而易举地离开他,如今却还能安然享受着他对她的好,我真的没有别的心思,妈,我一时鬼迷心窍而已,你别怪我。” 尤应蕊用力拽着范娴的手腕,恨不能给她当街下跪,范娴想到她多年来对这份感情的不易,她心头一软,另一手扶起尤应蕊,“蕊蕊,感情的事不能勉强。” “妈,我知道,我对成佑真的放开了,是我鬼迷心窍,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我发誓。” 范娴抬手轻抚尤应蕊头顶,“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过得不开心?” 尤应蕊用力摇摇头,“妈,他对我很好很好,原也是心里有不甘,现在想来更加觉得对不起他,您放心,我真的很幸福。” 毕竟待在身边二十年,不是亲生的也算半个女儿。 范娴全然没有方才对着沈素芬时的气势,她软了声音,“蕊蕊,我相信你不是有意的,这件事到此为止,我希望你跟小染都能得到自己的幸福。” 尤应蕊送范娴坐进车内,看着司机把车开出小区。 黑色的奔驰车在她眼里逐渐远去,尤应蕊抹去眼泪,心里朝着范娴离开的方向问了句,妈,如果我和傅染的幸福都在同一个男人身上呢? 她回到屋内,沈素芬焦急走过来,“蕊蕊没事吧,我……” 尤应蕊扫了她一眼,嘴角噙起冷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沈素芬开口解释,“我什么都没说,真的。” “你没说?”尤应蕊沉声反问,“你没说我妈怎么会知道?你也不看看这房子这衣服是谁给你买的,你差点坏了我的事知不知道?” 她一口一个我妈,沈素芬委屈地哭出声来,到底谁才是她的亲妈? 傅染躺了会起床,她坐在书桌前,拉开抽屉翻找出角落里的首饰盒,想到明成佑昨晚说的话,确实,他们的结合直接跳过了恋爱这个需要接触跟了解的过程。 她掏出首饰盒内的订婚戒指,傅染脸枕着手臂,将手里戒指举高至窗口,阳光点缀的璀璨迷入眼里,傅染勾翘起嘴角,她还未正式谈过恋爱,说不懵懂不憧憬肯定是假的。 范娴推门进来,见到女儿傻兮兮对着枚戒指笑,她走到傅染跟前,趁她不注意拿过她手里的戒指,“这不是你跟成佑的订婚戒指吗?” “妈,”傅染脸色酡红回神,“我随便看看的。” 范娴拉起傅染的手,把戒指套入她的无名指,“妈妈希望能快点看到这天。” 傅染望着手上的戒指,范娴拉张椅子坐到她身边,“是不是考虑好了?” “妈,你说什么呢?”傅染屈起手指,感受指间突然而来的凉意。 范娴但笑不语,半晌后方握紧她的手,“小染,何不试试呢?哪怕再次跌倒,摔得很疼但至少没有后悔。” 傅染抬头,潭底满含迷茫和犹豫,范娴指尖摩挲傅染的那枚戒指,“就当谈场恋爱吧,不要管别人,也不要管明云峰做过的那些事,简简单单的两个人的恋爱。” 傅染眼圈慢慢泛红,鼻子抑制不住酸涩,“我单单要他的人可以吗?” 可以不要背景不要家庭,不要明云峰给她的秘密吗? “可以。”范娴笑着起身推开窗户,“小染,倘若你真对成佑无意,我也不会想说动你,你只是缺少了跨出去的勇气而已。” 傅染撑起下颔望出窗外,范娴点到即止,出去时对傅染道,“尤招福的话不过是场闹剧,我今天去找过沈素芬,他们说原也是为你好,以为这样能让你别再去蹚明家这滩浑水,他们让我对你说,让你别放在心里。” 范娴说完,走出了房间。 傅染打开电脑,在qq音乐内单曲播放丁当的《猜不透》。 这首歌,当日明成佑在迷性的包厢内也播放过,傅染回来后有一段日子听得入了迷,她找出签字笔和a4纸,戴上耳麦一遍遍重复听,笔下也跟着感觉,写出了整整一页纸。 看不透 你眼眸里那道冷冽深邃 就像一池无底的漩涡 让人探究不清当中深浅 …… 看不透 你唇瓣边那抹凉薄邪魅 就如一块朦胧的镜子 令人看不真实摸不透彻 …… 如果冷淡漠然是你的真性情 那我情愿对你从未了解过 如果相对陌路是我们重遇的结果 那我一定不会出现在你眼前 …… 看不透 你脸上转瞬而过的复杂情绪 仿若一个炫目的万花筒 让人无法捉摸与碰触 …… 看不透 你的丝丝贴心脉脉温情 彷如一道施咒的魔法 令人不禁迷失不由沉沦 …… 再坚韧的抵触与抗拒 也敌不过心房的崩堤 往昔的美好淹没了仅有的理智 …… 如果重新开始是你真实的情感 那我愿意一试 只为了心中那份情不自已的悸动 大概这就是我最诚实的感觉 …… 无论这感觉是对是错 我已不想去深究 第99章 重新开始(2) 因为连我也越来越看不透自己 …… 跟着感觉走 真爱不过一次 管它圣殿与深渊 …… 人生不过一场流浪 只为寻觅最适合的栖息地 傅染在末尾重复写下:管它圣殿与深渊。 眼角末梢一阵温热,眼泪滑过脸庞一滴滴落在纸上,她眼看着黑色的字体晕开,保留了原来的娟秀而模糊的令人心悸。 她手指紧握签字笔,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想哭,胸口被注入难言的甜馨,却又夹杂了疼痛,傅染伏在手臂上,眼泪浸湿了袖口,她把纸和笔推到一边。 这场雪停了又下,翌日推开窗户望出去,满目刺眼的白色,一时竟有些适应不过来。 傅染轻揉眼角,放在桌上的手机像是有感应般适时响起,她拿起打开,一条明成佑的短信,简单的两字:下来。 傅染还穿着睡衣,她握紧手机大步走出房间,尔后又加快脚步推开书房门,她小步来到窗前,果然,明成佑的座驾张扬地停在傅家大门口。 由于隔得远,傅染并没有见到明成佑的身影。 她匆忙回到房间准备换衣服,挑来挑去找不到一件合适的,目光扫过上次陪宋局吃饭时穿的紧身毛衣裙,傅染以食指挑起衣架,然后走进洗手间。 明成佑许是以为她又要装聋作哑,连环夺命短信一条接一条:下来!再不下来我进来了。 快点,别装眼睛没睁开。 傅染换好衣服走出洗手间,正好听到手机发出震动,她拿在手里一看,手指快速回复,“别吵吵。” 就简单的三字,没想到果然有用,明成佑的短信短时间内没再来骚扰。 傅染找出他送的披肩,往肩头一裹,拢紧后下了楼。 范娴和傅颂庭都没在家,客厅内只有陈妈和另一名保姆在收拾,新年新气象自然要整得窗明几净,傅染在鞋柜内找双靴子换上,陈妈探头,“小姐要出去?” “嗯。”傅染应了声,人已走出门口。 “小姐,早餐……”陈妈眼见傅染跑了个没影,“这速度。” 下过雪的天很冷,傅家花园内的道路被扫出来,傅染望着两边堆砌至小腿处的雪,黑色的靴子踩着残留的雪花向前,傅染来到敞开的大门口,明成佑的车停在外头,一眼望过去竟不见他的人影。 傅染拿出手机准备回拨,余光内撞入一抹亮色,她抬头望去见明成佑在傅家大门口左侧的石狮子前蹲着,傅染蹑手蹑脚走去,明成佑专注地用手拍着两个雪人,堆得不高,造型一般般,其中一个雪人脖子内蜷着条深棕色围巾。 傅染的影子延伸至明成佑脚边,他抬起头朝她招手,“过来。” 她走过去几步,明成佑伸手扯住她的披肩,“取下来。” “做什么?”傅染同他拉扯。 明成佑起身指了指自己堆得两个雪人,“我围着围巾保暖,你想把自己冻死吗?” “我要给你我就真的冻死了。” 明成佑手臂伸过去搂住傅染,“是不是不舍得?” 她推开他的手,“你这随便抱别人的习惯可不好。” “你是别人吗?”明成佑不以为意,“我又真的不是对别人随便。” 傅染走过两个连体雪人跟前,“这么早找我有事?” “手伤好些了吗?” “嗯,”她背身冲明成佑点点头,“好多了。” “陪我出去买东西吧。”明成佑挨到她身侧。 “你家里不是有萧管家吗,年货她会置办。”傅染盯着两个雪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捡起地上的落叶镶嵌至他们圆圆的脸盘上作为眼睛和嘴巴。 “我想跟你一起去,有些东西萧管家不懂。” 傅染蹲下身继续忙碌,“我还没吃早餐呢。” “正好,我也没有。” 明成佑走过去拽起傅染,她抬头见他颈子露在外头,明成佑今天穿了身休闲装,卡其色的长裤越发显得两条腿修长,傅染弯腰拿起围在雪人脖子上的围巾,她掸去雪渍准备给他戴回去。 明成佑努下嘴,“今儿从我妈那过来,她非让我带出门,我是不爱这玩意的。” 傅染二话不说踮起脚尖,哪里把他的话听进去,她把围巾尾部打个结,尔后顺明成佑脖子围了两圈,白皙手指替他弄出不规则形状,傅染瞅着自己的杰作,“嗯,挺好看的。” 明成佑垂首,目光不偏不倚落到傅染胸口,她抬起手臂的动作使得披肩往上拱起,胸前的细壑挤出暖人的暧昧,傅染专注手里动作,哪想到春光外泄了。 “你又穿这件衣服。”语气不轻不重,也难听出喜怒,傅染没好气地收回手,“关你什么事。” 明成佑碰了一鼻子灰,见傅染拉下脸,他笑着凑过去,“挺好看的,特别是穿给我一个人看的时候。” 傅染拉紧披肩,明成佑牵起她的手走向座驾,“我们先去填饱肚子。” 傅染跟在身边,倒是没有挥开手,明成佑也未立即察觉出傅染今日同往昔的不同,他每次牵她手都会被她挥开,所以这次索性紧紧握住不给她机会。 明三少这人,有个习惯还是改不掉,吃饭上馆子总要找好地方,傅染坐在二楼窗口,比邻黄金商业中心,所谓一位难求,她用调羹搅动所谓的燕窝粥,对面的明成佑吃得津津有味。 “燕窝就是燕子的口水吧?” “咳——”明成佑别开脸,迅速抽出桌上的纸巾按住嘴角,他狭长眸子睇向傅染,可能真的被呛到了,脸微微涨红。傅染舀起一匙送入嘴中,“干嘛反应这么大,我又没说不能吃。” 明成佑轻咳几声,松开手里的匙子,双手交叠置于桌沿,“所谓燕窝,是金丝燕的羽毛和唾沫凝胶而成的藏身之处,把他们的窝摘下后提炼……”明成佑笑着端详傅染的脸色,“你倒不觉得恶心啊?” “不是滋补吗?”傅染指了指他跟前的燕窝粥,“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既然吃到嘴里的东西还管是什么做成的,真要追究到底,没几样是能吃的。” 明成佑给她夹了几样小菜,吃过早饭两人出了酒楼,傅染被他牵着手往步行街走去,这会已经要9点多,本来两人出发的就晚。 他们漫无目的逛了会,傅染感觉到满掌心的汗水,不知为何有些紧张,这次的出发点同以往都不一样,有了这样的心理作用,心里蒙了层说不清的雀跃。明成佑时不时跟她说些什么,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倒同普通的情侣并无两样。 途经一家金店,过年生意出奇得好,门庭若市,傅染不经意瞥了眼,目光看到正跟赵澜一起走出来的明铮。 他手里拎着装首饰盒的袋子,上头印着金黄色的门店名称,察觉到傅染脚步的放慢,明成佑跟着站住脚,回头撞上明铮射来的视线。 明铮冷眼瞅着他们两人交扣的手指,傅染看向站在他身边的赵澜,短短不过几月,一个人竟能消瘦成这般模样,尽管穿了羽绒服仍旧撑不起,两边颧骨凸显,两鬓处已见灰白。 傅染情不自禁握紧明成佑的手,她抬起头望了他一眼。 明成佑自然领会不到她的挣扎,他对她报以一笑,两方可以算是僵持着,最后还是赵澜打破僵局,“成佑,你们也出来逛街?” 明成佑眉峰渐拧,只冷冷睇了她眼,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潭底的不屑和恨意蔓延至俊脸上,傅染难掩心痛,她挣开手,唇瓣轻挽,“伯母,是出来置办年货吧?” “嗯,”赵澜对明成佑的冷淡表现得倒像是习以为常,“明铮难得有空陪我出来。” “也对,”明成佑却在此时插进来句话,“一口气吃成个胖子也不怕噎着。” 明铮视线从傅染脸上收回,“那是当然,自己有怎样的实力自己最清楚。” 赵澜伸手抓了把明铮,示意他别跟明成佑争,她神色间充满犹豫,明成佑别开了眼懒得去看二人。赵澜两手紧张地捏着衣角,“成佑,我知道是我们母子对不起你们,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只希望你能告诉我你爸他葬在哪里,我想过年的时候去看他一眼,我可以保证,我一年只见他一次好吗?” 明成佑挑起下巴,居高而望,眼里的鄙夷更甚,“你?你凭什么,你又打算用什么身份去祭拜他?” 他不当街说破已算给了最大的面子。 赵澜天天郁郁寡欢,想来消瘦也是这个原因,傅染微抬起下颔望向明成佑,明铮声音恼怒,一把扯过赵澜手臂,“妈,你问他也是白问。” “成佑,你就告诉我吧!”李韵苓是打死也不会说的,对明家人的希望她只能寄放在明成佑身上。 明成佑神色倨傲,眼底一抹隐痛藏得很深,如果可以的话,他多么希望明铮和赵澜永远别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明成佑拉起傅染的手往前走,他脚步走得很急,以至于傅染也不得不紧跟着,走出五十来米,傅染这才挣开,“你做什么?” 明铮视线跟着二人,直到傅染和明成佑淹没于人群中。 他清冷的潭底布满阴鸷,旋身冲赵澜道,“妈,你为什么非要在他面前低声下气的?” 赵澜嗫嚅着不知该怎样回答,“明铮……成佑,成佑是李韵苓的儿子。” “是她的儿子又怎样?”明铮不由扬声,声音暗含厉色。 “我们始终是见不得人的。” 明铮紧咬牙关,咬肌处绷起,穿过天空的细碎金黄一道道拂亮明铮那张俊朗非凡的脸,他捏紧手里袋子,“妈,从来都是你在强调,我和明成佑是不同的,说我是私生子,既然这样你当初为什么非要让我回到明家去?” “因为你也是云峰的儿子。”赵澜强调。 明铮了然而笑,嘴角些微苦涩,“既然你知道我也是他儿子,就无所谓见不得人。” 傅染只低着头往前走,明成佑跟上拉住她手腕,“我是不可能把埋我爸的地方告诉她的,傅染,你为了这件事跟我置气,是不是同情心太泛滥了?” “你们的家事我管不着,”傅染倍感无力,她慢慢停下脚步,“但是,撇开她的身份不说,成佑,我们把他当成长辈一样尊敬,行吗?” 第100章 重新开始(3) 明成佑绷起脸,眼里冰霜也总算因傅染的成佑二字而慢慢融化,他伸手揽过傅染,“你今儿好好陪我一天我就答应你。” “我跟你说正经的。”傅染脑海里反复出现赵澜瘦削的脸庞和憔悴的神色,明成佑拥着她走向前,“我现在多正经啊,倍儿正经着。” 逛了会,明成佑看出傅染的心不在焉,他带她在步行街的长椅上坐下来,手指绕着她发尾,“还在想刚才的事?” “你是不是真的很难接受赵澜?但是你爸……” 明成佑手臂张开放在傅染背后,“没有但是,她是个第三者,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可……有可能他们不能结婚是有苦衷的。” “傅染,”明成佑眼帘轻垂,“但事实摆在这,扭曲不了。” 傅染张了张嘴,却只能哑然,可不是吗? 不管真情还是假意,不被法律保护的必须要背负破坏别人家庭的骂名。 明成佑眉宇间拢起不悦,似乎很反感这个话题,傅染走得有些累正好休息会,她怅然失神,抿紧唇瓣要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心绪繁芜,以至于每次见到明铮都会有莫名的负罪感,她的袒护是建立在对另一个人的伤害上。傅染阖起眼帘,仰面往后躺。 阳光浸润着脸部,她在想着事,猛然感觉到唇上一软,温热的感觉在她唇瓣处辗转反复,她蓦然睁开眼,入目的是男人犹如精心勾画后的眉峰。 他撬开她的唇意欲深入,傅染这才想到这是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她伸手推了把明成佑,直起身果然见有人掩着嘴角经过,傅染抬起手背轻拭,狠狠剜一眼明成佑。 他不以为意扬笑,胸膛有力地起伏,“我以为你闭着眼睛是让我吻你。” “自以为是。” 二人逛街实属瞎逛,11点才过傅染又被明成佑拉着去吃中饭。 她觉得他就是个饭桶。 坐在酒楼包厢内,明成佑让傅染点餐,她肚子不觉得饿随便点了几个菜,明成佑待菜上齐后,戴着一次性手套开始剥虾,“傅染。” “嗯?”她喝口热饮,漫不经心应道。 “我让你考虑的事,考虑好了吗?” 傅染端着杯子的手指圈紧,“你说要跟我重新在一起。” 明成佑把剥好的虾递到傅染碗里,“对。” 她抬起眼望向他,“好吧。” 明成佑手里的动作一滞,难以置信抬头,傅染触及到他眼底的犹疑,她夹起个虾放入嘴中,“你也说了是谈场恋爱,合得来合不来还要相处着看。” 明成佑失笑,眼里多了些许认真,“我以为你不会答应,或者,还得吊着我个大半年。” “有什么好吊的,点头和摇头一字之差,做个选择没有那么难。”傅染故作轻松地埋头拨弄碗里米粒,也只有她自己清楚,走出的这一步对她来说有多难,她自问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前路漫漫她预料不到,但一头选择扎下去,也就没什么后悔不后悔这一说。 她性子豁然,哪怕摔个头破血流顶多说一句,好吧,怨自己。 再说,傅染呷口饮料,这些都只是最坏的打算而已。 明成佑挨到她身侧,脱去戴着的一次性手套,他覆住傅染手背,向来脸皮厚的人竟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也许是傅染的爽快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明成佑。”傅染换了称谓,目光赤诚对上他,“两年来,直到前几天我的想法一直都没有变过,我走出明家的那晚就没有想过再回去。” 明成佑上半身往后靠,认真地听着她说话。 记忆回到两年前的那个晚上,她拎着行李决绝地走出大门,甚至还挨了李韵苓一个巴掌,明成佑思绪飘出去老远,这段深刻始终萦绕在明成佑脑子里,怎么都挥不去。 他眼睛轻眯,似是被窗口的亮光给灼烫到,回神时,错过了傅染方才的话,明成佑盯着她的脸,见她眸子一瞬不瞬似要望入自己眼底,“这回是你说要重新开始,明成佑,我迈出了这步就是认真的,也希望你的态度跟我一样。” 明成佑唇角抿成直线,听着她的话,重重点下头。 这番动作却是僵硬而无力的。 他精心编织一张巨大的网想将傅染一步步拢入其中,眼见她踌躇来到洞口,明成佑却恍然间失去了收网的力气,从未有过的疲倦铺天盖地袭来,他伸手把傅染纳入怀里。 “方才不还把话说得那么轻松吗,”明成佑下巴抵在她头顶,“你知道的,我向来专一。” “我不知道。”她口气带着娇俏,陷入恋情的女人说到底都一样。 吃过饭两人走出酒楼,傅染把明成佑带进商场,过年肯定要去尤柚家拜年,明成佑指着一台56寸彩电,“买这个,放客厅看电视不错。” 傅染拉着他离开,“叔叔家客厅哪里摆得下这电视?” 况且尤柚毕竟还是学生,依着傅染的意思,用钱方面不能太惯,她琢磨着去给尤柚买个手表,前段日子逛街尤柚倒是说过喜欢,只不过嫌价格贵硬拉着傅染离开了柜台。 明成佑站在旁边陪傅染选手表,抬起头看到尤应蕊挽着个人经过,她显然也注意到这边,绘着紫色眼线的眼睛盯着店内二人。明成佑目光淡冷,同望着个陌生人并无两样,站在外侧的王絮婷正好别过头要跟尤应蕊说话,看到店内二人,她脚步猛地顿住,伸手拽了拽尤应蕊的衣袖,“看!” “走吧。”尤应蕊收回神,挽着王絮婷继续向前。 “蕊蕊,我想到我缺块手表,上次在这家看中过一块,走,陪我进去看看。” 尤应蕊拧眉,“别,我们先去买衣服吧。” 人已被王絮婷拽着走进店内,傅染听到动静抬了抬头,神情淡漠,也未打招呼,只低下头继续挑选。 “呦,还挺横。”王絮婷在尤应蕊耳边轻声道。 “絮婷,我们走吧。”尤应蕊握住她的手想把她拉出去,毕竟王絮婷的脾气她也不是不知道。 “蕊蕊,我是来买手表的,你拉我做什么?”王絮婷走到傅染身边,见她正在挑选一款女表,“这款式不错,也给我拿一块看看。” “好的,稍等。”服务员拿了同傅染手里一模一样的款式给王絮婷。 傅染拿起另一块交给服务员,“就要这块。” “也把她的这块给我看看。” 尤应蕊沉下脸,“絮婷,你做什么呢?” “我买表啊,蕊蕊你看,这块不错吧?” 明成佑顺势手臂揽在傅染腰后,“你在这等会,我去结账。” “不用,”傅染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单子,“这是我选给尤柚的。” 明成佑手里的卡推出去,“待会你再选别的,省得我还想着送什么。” 王絮婷冷不丁在旁冒出来句,“装模作样。” 明成佑低头同傅染说了几句话,余光瞥来,也只是随意扫了眼,潭底的阴兀却迅速溢满眼眶,突地令人不寒而栗,尤应蕊急忙以眼示意王絮婷别再开口。 明成佑签完单准备要走,王絮婷扬高音调,“三少,傅小姐,我眼拙这才认出来你们。” 明成佑似笑非笑勾起抹笑,“原来是王小姐。” “你们也来买东西,这家表款式好,我一直喜欢的。” 傅染接过服务员拿来的袋子,“走吧。” 明成佑点头,揽着她往外走去,经过王絮婷跟前时,傅染顿足,拎起袋子在她面前轻扬,“下回看中东西要趁早下手,眼拙没什么,手快就行。” 王絮婷气地脸涨通红,伸手指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尤应蕊啪地拍掉她的手,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蕊蕊。”王絮婷几步追上尤应蕊,“你干嘛啊,拍的我痛死了。” “絮婷,你是存心的吧,一两次也就算了,”尤应蕊双手抱在胸前,“你明着为我出气,可现在算怎么回事?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自己喜欢三少?” “你说什么呢,”王絮婷直跺脚,“你……蕊蕊你怎么说话呢?” “不然我很难找到合理的理由为你这样的行为来做解释。” “蕊蕊?”王絮婷难以置信盯着她,“我不为你为了谁?” “谁知道呢。” 王絮婷气地一甩手,“既然这样再说也没什么意思,就当我吃饱了撑的吧。” 尤应蕊眼见王絮婷负气而去,她转身走向另一边,脚步不由加快,心里的沉重越发压得喘不过气。 明成佑跟傅染相携站到去往三楼的电梯上,明成佑笑而不语,食指朝她点了点。 “干嘛?” “嘴巴挺厉害的呀。” 尤应蕊看到明成佑和傅染有说有笑上到三楼,她站在楼梯口,举步维艰,怎么都跨不出去。 “喂,不好意思请让让。”后头有不耐的声音传来。 尤应蕊退了一步,眼里的两道人影已消失不见。 尤应蕊没敢再跟过去,她也没有这个勇气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傅染和明成佑的亲昵,让王絮婷置气离开更是不得已,依着王絮婷的脾气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事来,倘若真这样,明成佑哪里能饶过她。 尤应蕊顺商场倒映着数不清人影的亮色地砖往回走,她手摸向挎包内,指尖在屏幕上滑了下,大拇指却对着通话键迟迟不敢往下按,心烦气躁的厉害,她杵在原地踌躇不前。 商场内人越聚越多,擦着她的肩膀,更甚至将她撞得趔趄。 尤应蕊不经意抬头望向三楼,看到明成佑和傅染站在一家店前,他把傅染自然地护在怀里,即使相隔甚远,也能感觉到绵绵情意,那个女人是他真心要护着的。 明成佑说他的心空了,尤应蕊嘴角勾起抹凄冷笑意,恐怕是在面对她的时候才会空吧? 尤应蕊开车来到中景濠庭,她把后备箱的东西一样样拎出来,再逐渐归入冰箱和厨房内。 琢磨着时间差不多,她给明成佑发个短信,告诉他她在中景濠庭,破坏他的事她做不出来,尤应蕊生怕明成佑把傅染带来,倘若是无意的也就罢了,要这样撞上,难免会以为她有故意之嫌。 明成佑把傅染送回家,傅家大门口堆着的两个雪人已经化成一滩冰水,略带伤感的一幕,但影响不了他们的心情。 傅染提着东西准备走进去,明成佑手臂微用力将她扯到怀里,“就这么走了?” “难道你还想去家里坐坐?” 第101章 重新开始(4) “今天就不进去了,”明成佑双手搭着傅染肩膀,“但你得跟你爸妈说,咱俩又好了。” 傅染垂着头,视线正好及明成佑颈间,他因说话而轻滚的喉结带着男人特有的性感,傅染把头抬起,墨染的瞳仁对上明成佑,“知道了。” 他嘴角淬了抹笑,低头在她颊侧轻吻。 傅染莞尔,看到明成佑伸出食指点点自己嘴边,她心领神会,踮起脚凑去。 目送傅染走进大门,明成佑掏出手机,上面有条未读短信。 他驾车离去,右手臂绷紧落于方向盘上,把车窗隙开道缝,刺骨寒风随闪电般速度越发凛冽,哗哗地吹着明成佑的利落短发,内后视镜中倒映出男人犀利的一双眸子,幽暗,望不到底的阴冷。 明成佑把车开入仓库,甩上门大步走出去。 在玄关处,他并未看到尤应蕊的鞋子,明成佑拉开鞋柜,这才发现她是把自己的鞋给藏了起来。 心里隐忍的怒气稍减,明成佑换上拖鞋,客餐厅内弥漫着诱人菜香味,他走到餐桌前,看到色香味俱全的五个菜摆放整齐着,透过厨房拉起的门,一道被磨砂玻璃隔着的模糊身影可见忙碌。 尤应蕊拉开门走出来,身上系着围裙,右手一盘现炒的水晶虾仁,“成佑你回来了,还有个汤,马上能开饭。” 明成佑拉开椅子入座,目光扫过桌上的六道菜。 尤应蕊会做的菜色不少,但只有这六道菜对明成佑来说意义非凡,心里涌起的脾气积压下去,尤应蕊拿起筷子递给明成佑,“尝尝,看我的手艺退化没?” 她原也是养尊处优,回到尤家后尽管条件不如在傅家,但尤家二老把她当至宝一样宠爱,别说是下厨房就连洗个碗的事都不会让尤应蕊插手。 刚出国的那段日子,明成佑是再不想记起的,但尤应蕊的这几道菜,却不得不对他起着点醒的作用。 那时他忙着工作的事,情感受创脾气暴躁,动不动摔碗砸桌子是常有的事,家里请的佣人通常不超过三天都会走人,尤应蕊陪着他,他砸什么东西她就在旁收拾什么。明成佑还听不得家里有声音,有一次下楼听到厨房有动静,还以为是新来的佣人,他怒不可遏一把拉开厨房的门。 据尤应蕊自己说,那是她第一次下厨。 可能是真过惯了饭来张口的生活,下油锅时不知道要把水渍沥干,爆出来的热油溅得她两条手臂都是,明成佑记忆犹新,二十来个触目惊心的水泡全在手上,尤应蕊吓得手臂挡住脸部,疼的在厨房直窜。 明成佑感觉到眼底的影子,看着尤应蕊尖叫痛苦的模样,才发现这个陪在他身边的女人原也是鲜活的。 后来,尤应蕊买了食谱又报了个华人厨艺班,硬是从小菜鸟变成了现在能做一手好菜的水准,明成佑起先不给面子,因为他们两个人当中,选择迁就的永远是尤应蕊。 最开始她做的并不好,油盐酱醋总算放齐全,忙活半天后的几道菜只等明成佑哪怕说一句有所进步。但他懒得跟她沟通,通常索性一挥手把桌布给掀了。 “是不是家里穷到连个请保姆的钱都拿不出来?” 尤应蕊放下筷子,默默蹲下身收拾满地的狼藉。 渐渐的,明成佑对她的态度开始有所转变,先是不排斥,后来就是宠,最后来发展成极宠,他对她物质上从不苛刻,甚至希望她挥霍。 尤应蕊从厨房将煲好的汤端出来放到桌上,又折回去替明成佑盛饭,他手里的银筷夹了个虾仁送到尤应蕊碗里,“我们可以出去吃,省得你忙碌半天。” “我高兴啊,”尤应蕊轻抬下颔,“外面的始终不如家里的。” 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尤应蕊咽下口饭,“成佑,今天的事对不起,絮婷的脾气就那样我后来也说过她了,我们是多年朋友我知道她没有坏心。” 想起王絮婷的多番挑衅,明成佑眉心有些不悦地拧起,“应蕊,有些人还是少接触为好,说不定哪天你脑子也会被带坏。” 尤应蕊掩不住嘴角的笑,“你说什么呢。” “你回来待不了多久,这段日子多在家陪陪你爸妈,出去旅游也行。” 尤应蕊哪里会听不出明成佑的意思,她筷子轻拨米粒,“成佑,我过完正月十五再走,你生日那天我可以陪着你吗?” 明成佑眼睛一瞬不瞬盯向她,依他和傅染现在的关系,断不可能在生日时候还推脱有别的事。 “不可以。”明成佑丝毫不避开尤应蕊的目光,她眼里神采逐渐黯淡,无力地牵起嘴角,“好,我知道了。” 起身给明成佑盛了碗汤,尤应蕊支起侧脸看着明成佑咀嚼的动作,他抬起头同她四目相接,她眼底怅然躲不过明成佑的眼睛,他嘴唇一抿。“明年吧,明年生日你给我过。” 尤应蕊眼里一亮,五官立即生动,“好。” 她忙不迭点头,明成佑随口的一句话却是听者有心,尤应蕊眼角浅眯,顶多还有一年,他定能跟傅染断得个干干净净。 尤应蕊给他夹菜,今天的六道菜都是明成佑喜欢的,在国外时候尤应蕊为迁就他所以经常练习这几样,如今这些已成了她的拿手菜。 吃过饭,尤应蕊简单收拾,洗碗这些用不着她,明成佑这儿有佣人。 她在中景濠庭待没多久便回去了。 明成佑上楼洗过澡,换好衣服走进健身房,跑步机调好后他却站在旁边没动,明成佑拿着手机走到窗口,伸手拉开窗帘,花园内不断变幻的景观灯柱交相打在他脸上,越发衬得一双眸子讳莫如深。 他拨通傅染电话,另一头很快接通,“喂?” 明成佑听到有说话声传来,还很杂,“你在哪?” “我在家,”傅染似乎是走到了一边,“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明成佑单手抱在胸前,肩膀抵着墙壁,“我们的事你跟家里说了?” 傅染支支吾吾,“啊,嗯。” “是成佑吗,小染,让成佑来家里过年。”范娴的声音传来,傅染越发不自在,好像范娴就在她身边,“妈你别说了,哪能来家里过年啊,他总要陪家人的。” 这倒是的,明成佑倘若真答应的话,慈溪太后非把他劈死不可。 范娴也未再坚持,“那年后过来,对了……你是不是也要去明家啊,那个……” 后面的声音压得很低,应该是拉着傅染在旁边说,傅染无可奈何举白旗,“妈,这哪跟哪啊,八字才有这么一撇,您别胡说。” 傅染好不容易到外头躲清净,夜晚凉风丝丝窜入颈间竟不觉得很冷,她回来后就上楼换了居家服,一件白色短款羽绒外套,傅染手插着口袋,“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明成佑的声音还在。 她随手拉下花枝,肤如凝脂眉如柳,傅染想要折断,但看了看花开正艳还是不舍,明成佑单手置于窗棂,上半身倾出窗外,“除夕我要在家陪我妈。” “我知道,”傅染沾了满手的花香,“对了,她对我们的事?” “我会跟她说的。” “那你好好说,”傅染心有担忧,李韵苓怕是不会这样简单同意他们的事,“过年这几天我要跟着爸妈去亲戚家拜年,在家的时间应该不多。” 手机内传来男人的浅笑,“是怕我想你了对吧。” 傅染笑着不作正面回答,“早些休息吧,我爸还等着我下棋呢。” 明成佑挂起电话,目光悠远望向无边无垠的星空。 明成佑到除夕这天才回明家,进去就听到客厅内充满欢声笑语,尤应蕊买了东西过来拜年,明嵘也在,李韵苓握着尤应蕊的手不知说些什么,把几人逗得直乐。 相较赵澜,李韵苓在这方面总算知道自我调剂,一张脸保养得跟两年前几乎一致,明成佑走进去,明嵘从沙发上起身过去同他拥抱,“添了个新弟媳也不跟我说声。” 明成佑退开身,“胡说什么?” “还不承认?”明嵘嬉皮笑脸望向李韵苓,“连妈都接受这个媳妇了,成佑,你藏着掖着的本事见长了啊。” 明成佑走到沙发跟前,尤应蕊娇羞低头,他坐到李韵苓身旁,眼里笑意逐渐敛去,话语肃然,“二哥,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倘若传出去的话我第一个怪你。再说,我现在身边有女人,你也认识,是傅染。” 李韵苓握着尤应蕊的手一紧,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恼怒,“你二哥来家我就跟他说过了,成佑,这席话你背地里说说也就算了,怎么能当着蕊蕊的面?” “伯母,我没事。” “成佑你放心,”明嵘尽管不知道里头的事,但这个家的生存法则他深谙其道,“我回来只是给妈拜个年,住两天就会回去。” “这死孩子出去两年脾性不改,越发皮痒欠收拾。”李韵苓食指虚空点了点明成佑。 他充耳不闻,墨染的眸子瞥向尤应蕊。 李韵苓打开摆在茶几上的首饰盒,里头有一个翠绿色的玉镯,尤应蕊读懂她的意思,慌忙摆摆手,“伯母这可不行,太贵重了。” “这镯子原先是一对的,还有一个我给了傅染,不过给摔了。”李韵苓执起尤应蕊的手,将镯子套入她腕部。 明成佑只觉眼里被什么东西给刺了下,他断没想到李韵苓肯将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尤应蕊,其实尤应蕊只要喜欢什么,他都可以买,但关乎到意义非凡的…… 明成佑一把目光别开,眉宇间拢成川形,明嵘也看出几人间的怪异,他坐在旁边选择沉默。 尤应蕊抚着腕部的玉镯,喜出望外道,“谢谢伯母。” 除夕的晚上,尤应蕊回了家,李韵苓尽管有挽留,但她再三坚持离开,说家里只有父母二人,他们更需要陪伴。 “蕊蕊倒是孝顺。”李韵苓念叨句,明成佑抬起头望向书架,明云峰的照片摆在正中间,依旧是不苟言笑。 吃过年夜饭,傅染跟范娴和傅颂庭在客厅内看春晚,手机一条接着一条祝福短信,都是千篇一律的措词,不知是从哪里复制来的,傅染挑了条比较喜庆的群发。 第102章 重新开始(5) 手里捧一杯范娴递给她的花茶,傅染渐渐有些心不在焉,手机屏幕始终没有短信来的提示,她塞在靠垫在身后,眼睛盯着墙上的挂钟。 她犹豫着要不要给明成佑打个电话。 led电视内的小品引得范娴和傅颂庭直乐,傅染拿起手机,像是受到感应般屏幕陡然震动,来电显示是明成佑的号码。 傅染一看时间,马上就要迈过凌晨。 她手指按向接听键,“喂?” 明成佑那头很静,伴着男人凉薄而有力的声音,“到书房去。” 傅染一怔,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快点。”明成佑出声催促。 傅染撑了下陷入沙发内的上半身,穿着拖鞋蹬蹬上楼,她几步来到书房内,声音透出喘息。 “呵,”明成佑忍俊不禁,“让你上个楼怎么跟上个人似的?” “明成佑!”傅染拉开窗帘,一把推开窗,“再这样没皮没脸小心我治你。” 大门口,俊朗犹如阿修罗的男人手里拿着束花正冲傅染的方向招手,她单手趴在窗沿,眼里氤氲出迷雾,“你怎么知道我家书房有窗对着门口?” “我把你家都侦查遍了,”明成佑把花放在黑色的车顶,身子慵懒靠向车窗,两条长腿交叠,“在做什么?” “本来是看电视的,”傅染学他的样子,双腿自脚踝处叠起,“要进来坐坐吗?” “不了,”明成佑眼见自己呼出的热气淡化了空气内的寒冷,“我就想这样跟你说说话。” “好吧。”傅染家里开着中央空调,她趴在窗外觉得冷,随手扯过白天放在书桌上的一件外套,“你冷吗?” “你下来给我取暖吗?” 傅染就猜到他会越说越不正经,“自己嫌冷就钻车里去。” 明成佑退开身,让傅染看到敞开的车窗,“里头开着暖气,我这样靠着不觉得冷。” “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吃饭,睡觉,”明成佑想了想,“开车。” 傅染情不自禁笑出声来,“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明成佑点头。 由于隔得远傅染并未看见,见他不说话,她自顾准备往下说。 “是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和尚吗?”明成佑想到这所谓的笑话,嘴角禁不住抽搐。 “不是,”傅染开口道,“也是关于睡觉的。” “噢?”明成佑显然兴趣高涨。 “胡乱想什么呢,”傅染正色,“我开始讲了啊,有一名记者采访到一群企鹅,她问,你平时都做什么啊?第一个企鹅说,吃饭睡觉打豆豆,第二个也是同样的答案,一直到最后一个,小企鹅说,吃饭睡觉。记者觉得很奇怪就问,咦,你怎么不打豆豆?那小企鹅内牛满面道,因为我就是豆豆啊。” 明成佑难以自抑,傅染声音清脆,“怎么样,很好笑吧?” “之前倒真没听过,”明成佑从兜内掏出烟盒,“你第一次听肯定笑到不行吧?” “对啊,我笑点很低。” “看来你跟那记者一样笨,听到答案不用问都能知道它叫豆豆。” “……” 傅染看到男人有个抬手的动作,“你要抽烟吗?”她记得明成佑两年前就会抽,但应该还不至于上瘾,“少抽点吧,对身体不好。” 明成佑手指一顿,他把香烟含在嘴里,却并未点燃,“好吧。” 傅染踮起脚尖身子往外探,“这几天有什么活动吗?” “在家陪陪我妈,她老念叨着我陪她的时间不多,明天还要去给我爸上坟。” 傅染第一反应想到赵澜,她软了语调试探开口,“你爸,他葬在哪?” “青山。” “青山?”傅染吃惊,“这么远?” “地方是我妈选的,傍水依山,我也看过,算是百年后一个很好的归宿。” 傅染心里有挥之不去的沉重,人生前再怎样的权势滔天死后却连个埋葬的地方都做不得主,真正验证了那句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老话。 “傅染?”她听到电话那头明成佑在喊她。 “嗯。”她轻应,回过神。 “我想对你说三个字。”明成佑话语落得缱绻而绵软,仿若喃喃细语般令人酥麻,傅染完全跟不上他这话题的跳跃性,但就像女人难以拒绝鲜花一样,谁听到三个字不会浮想翩翩呢? 傅染也是正常人,所以,华丽丽得被明成佑这妖孽给引导了,此情此景,大有良辰美景不能误的氛围。 她左手握拢,分外紧张,指缝间有湿腻汗渍,傅染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被推至喉咙口,“哪三个字?” 明成佑把她的胃口吊足,他抬手拿掉嘴里那根未点燃的烟,“我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感觉!” “没了?” “没了。” “明成佑,这是三个字吗?” 他笑意沁入心头,“我记错了,”他嘴里又将方才的话无声轻念,“是十一个字,说不定还得带个感叹号。” 傅染趴着累,起身站会,眼角跟着明成佑的话而拉开,她眉目明朗,原来这就是谈恋爱的感觉,如丝如绸,一股甜蜜丝丝滑入她久未为人开启的心头。 “你当是哪三个字?”明成佑魅惑启音。 傅染手指在墙壁轻点,“你很傻,你很笨,或者……” 明成佑手指按向眉心,“有这么承认自己的吗?” “这不都你喜欢说的吗?” “呵,看来你对我的印象很差。” “小染,”范娴的声音从卧室门口处传来,傅染把手机从耳边移开,“妈,我在书房。” 她把手机放回去,明成佑揶揄道,“弄得跟偷情似的。” 第103章 重新开始(6) 范娴打开书房门见她在打电话,她了然一笑,朝傅染做了个没事的手势后自觉掩起门。 “傅染,新年快乐。” 指针正好扫过12点,傅染低应声,“你也是,新年快乐。” 明成佑把车顶的玫瑰花卡在傅家的铁门内,“这是我妈亲手栽种的,据说很难成活,全给我拔来了。” “你不怕她知道后要你好看?” 傅染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楼底下有个人正顺着鹅卵石小道往外走,定睛一看竟是范娴。 “我妈来了。” “我看见了。” 明成佑掐断电话,范娴来到门口和明成佑说着什么,傅染隔得远听不到,过了会只见明成佑捧着束花跟在范娴身后进来,他举起手里的花朝她扬了扬。 傅染拉起窗子,拢紧领口大步下楼。 明成佑站在客厅内,傅染从他手里接过花束,“妈,大半夜的还让他进来做什么,”傅染朝他努嘴,“回去吧。” “小染,”范娴状似不悦地找个花瓶过来,“你让成佑这冰天雪地地站在门口,像什么话,传出去还以为我们傅家不留人呢。” “妈,”傅染备受委屈,“是他自己说不要进来的。” “对,妈,我就过来一会。” “人家客气你当福气,这孩子一股傻劲。” 明成佑噙笑望向傅染,要不怎么有老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呢,傅颂庭还在看春晚,傅染索性让明成佑去楼上坐会,若立即赶她走指不定要被范娴说成虐待他。 房间内有暖气,傅染给明成佑泡杯热茶,“味道比较淡,不至于晚上睡不着觉。” 明成佑见傅染的电脑摆在书桌上,单曲播放一首轻音乐,明成佑手指抚过笔记本,“我记得你两年前就是这个,怎么不换个新的?” “噢,还能用,我定时去店里除尘和重做系统,笔记本更新换代的速度太快,没必要跟着潮流走。” 明成佑在椅子上坐定,手指抚过键盘,“我肚子饿了,有点心吗?” “楼下有,”傅染放掉手里的书,“我去给你拿。” 明成佑点头,“我找点资料。” 身后传来关门声,明成佑快速登陆账号,这是一套他找人专门定制的程序,修长手指快速在键盘上穿梭,两年前尤柚照片被发布出去,他起先也以为是傅染,但现在总觉事有蹊跷,明成佑记得当时尤柚的照片就是存在了这里头。 数据还原精细,明成佑输入大致时间,成串数字飞过电脑屏幕,最终减速后定格。 ip地址及具体地址和发布的时间内容逐一呈现。 照片是从傅染的工作室内被发布出去的。 门口传来脚步声,明成佑轻按退出,傅染手里端着陈妈自制的小担心,“沙琪玛,我吃过不算太甜。” 明成佑拉过傅染的手,“你工作室的老师跟着你都几年了吧,关系跟你肯定不错。” 傅染以为明成佑只是这么一问,她把盛放沙琪玛的盘子放到她手边,“对,先前效益不好走过几个,但后来跟mr签约后,我又想法子把她们找了回来。” 明成佑若有所思点头。 “你也看到我们fu实力不俗吧,且私底下跟我关系都比较好。” “好到肯定能随意出入你的办公室。” “对,”傅染拉张椅子坐到明成佑旁边,她微微挑眉,“怎么突然这样说?” “没什么,”明成佑搜了首英文歌作为背景音乐,“我去过你工作室,看到她们进进出出的。”他复又转移话题,“fu,是傅的意思吧?” “嗯,满大街英文标示,我也要跟着潮流走嘛,fu,多有意义?” “当初怎么不叫ufo呢?”明成佑揶揄。 她瞪他眼,“你公司怎么不叫ufo?” 明成佑笑着拉住她的手,“mr,难道里头的含义还不够吗?” mr。 傅染嘴里反复念道,她听到的时候从未多想过,如今经他提醒,恍然大悟,“明染?” “以我之姓,冠你之名。” 接手世颂改名之初,尤应蕊倒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她欣喜地拉住明成佑手臂,“mr,明蕊是吗?成佑我喜欢这个名字。” 明成佑恍了神,他心里的初衷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可能都不会知道,就像傅染,他点了句,她才会往那方面想。 傅染倚在明成佑身边,“mr,原来还有这层含义。” 他张手拥住傅染双肩,“一早摆在那的事实,你眼睛长头顶去了。” 明成佑望了眼时间,毕竟是三更半夜又不像以前那样名正言顺,这样待在房间久了总不好,傅染也未挽留,送他下楼。 傅颂庭还在看电视,范娴早挨不住,头枕着傅颂庭的肩膀,上身披了件大衣,傅染莞尔,拉着明成佑径自往外走,“待会我跟他们说一声,这时候我们就别过去打扰了。” 明成佑目光穿过客厅,落在相偎的二人身上,心里免不了漾起惆然。 傅染跟他相携走出傅家大门,明成佑发动引擎之际,傅染抬手敲了敲车窗。 他徐徐落下车窗,露出坚挺鼻子以上雕刻般的五官,明成佑以眼询意。 傅染弯腰,“成佑,别回中景濠庭了,去你妈那吧,大过年的别让家里太冷清。” 明成佑目光掠过傅染颊侧,脑中猝不及防撞入方才在傅家客厅内见到的一幕,他拉住傅染的手放到嘴边轻吻,声音哑然,“好,我知道。” 傅染握起手指,同他十指交扣,“回去吧,路上开车当心。” 第104章 公开关系(1) 明成佑踩了油门,跑车轰鸣声撕拉开寂静苍凉的夜,他很快回到明家,明成佑打开大门走进去,令人恐慌的黑色隔断外头的景观灯灯光。 他隐约看到客厅内有闪烁亮光,明成佑走过玄关,客厅内的大电视机开着,声音很响,似乎想借机拂开这本该在国人最热闹的夜晚却清冷寂寥无比的气氛。 李韵苓坐在沙发内,上半身歪斜应该是睡着了,明成佑放轻脚步走去,拿起旁边的薄毯放到她膝盖上。 李韵苓陡然睁眼,伸手一把抓住明成佑的手腕,可能正做着梦,表情说不出的朦胧,待看清楚面前的人后,手里劲道这才慢慢松开,“成佑,你不是说要回中景濠庭吗?” “妈,家里怎么就你一个人?” 李韵苓抬手抚了下看发髻是否松散,“每逢过年都是我一个人,萧管家和佣人们也要回家,明嵘那孩子性子野估摸着又跟朋友出去玩了,现在你爸也走了……” 明成佑坐到李韵苓身旁,拿过遥控器把声音放轻,“妈,对不起,这几年我在外面一直忽略了你的感受。” 李韵苓在儿子手背上轻拍,“如今看到你能东山再起,还有什么比这更令我欣慰的,成佑,你是我明家堂堂正正的儿子,妈妈这辈子希望都在你身上,你好了,我才能好。” 明成佑伸手揽过李韵苓,“妈,你恨爸吗?” 李韵苓久久未开口,明成佑目光扫向书架上摆着的明云峰的照片,李韵苓低叹,“有什么恨不恨的呢,”到底是爱多过恨一点,还是恨多过爱一点,她自己都分不清,“毕竟过去的二十几年,他真是把你捧在手心里疼爱的,成佑,这点我很欣慰,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倘若说不怨不怪,那都是假的。 李韵苓唯一能说服自己的,只有这个理由了,明云峰最爱的,始终是她的儿子! “妈,上楼休息吧。” “成佑,你待会还要回去吗?”李韵苓拉开盖着膝盖的毛毯准备起身。 “不了,这几天我住在家里陪你。” 明成佑搀扶李韵苓起身,他走过去打开灯,又把电视关掉,母子二人经过书架前双双望向明云峰的照片,李韵苓站定脚,“成佑,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怨,遗嘱的事别怪你爸,肯定是老大做出来的事。” 明云峰去世后,李韵苓反复向明成佑强调,所有的事都跟明云峰无关,要怪就怪明铮。 明成佑搀扶她上楼,给她准备一杯温牛奶,看着李韵苓入睡后,他帮她掖好被角站在床畔。 何止是赵澜,李韵苓这两年又哪里好过? 明云峰之前从未对外承认过明铮私生子的身份,家里还有个抱养的明嵘,所以外界对明铮最多的只有猜测而已。直到在明云峰的追悼会上,他公然带着赵澜前来祭拜,这层窗户纸才算被捅破。 李韵苓两年来不出去应酬实为修身养性,其实还是在避开舆论的压力。 出生于名门望族,最担心的无非是名誉受损。 明成佑过年这几天一直留在家里陪李韵苓,明嵘很少过来,尤应蕊自前两日来拜过年后也依着明成佑的意思没再出没于明家。 尤应蕊出门前找了条宽大的围巾和外套,她盯着手机半晌,明成佑显然没有要接她电话的意思。 她大步走出小区,在门外伸手拦辆的士车。 明成佑前几天让她今后要去中景濠庭的话别开车,有些媒体依旧习惯咬着他不放,对他的私生活更恨不得一探究竟。 “小姐,请问去哪?” “中景濠庭。”尤应蕊穿上直到脚踝处的超长款羽绒服,到达目的地后,她在车内戴好帽子,一条围巾裹住鼻子以下部位,她走到别墅前开始按门铃。 半晌不见动静,她掏出钥匙开了铁门进去。 正在此时,她听到成串脚步声由远及近,尤应蕊回头看见不少人向着她的方向冲来,有扛着摄像机的,也有的举着话筒,“看,在那!” 尤应蕊想离开已经来不及,她慌忙关上铁门,逃也似地进了别墅。 尤家客厅内阳光充足而温馨,傅染背着阳台,肩头是满满的金黄色,她神色专注,嘴角微微上翘应该在想着如何出牌,浓密的睫毛出门前只刷了层黑色的睫毛膏,自然而卷翘,明成佑凑过去,“你需要什么牌?” 傅染哪里不知道他总是故意放她牌,她脚在桌子底下一扫,“认真点,别看轻我实力。” “哎呦,”尤柚喊了声,“姐,你跟姐夫打情骂俏也就算了,可你踩着的是我的脚。” 傅染脸一红,“对不起尤柚。” 明成佑踮着脚打出张红中,“要吗?” 傅染才说要展现自个实力,这时候断不能弃械投降,麻将一直打到将近日落西山才结束,婶婶让叔叔在这收拾,自己一边走一边系着围裙去厨房准备晚饭。 傅染把赢到的十块钱交给明成佑,“收着,这是我打拼一下午的成果。” 她推着尤柚进了房间,明成佑则留在客厅陪叔叔收麻将牌,傅染望了眼尤柚的房间,被子叠放整齐,床褥干干净净令人看着心情大好,“尤柚,最近李琛没再来找你吧?” “没有,”尤柚神色间有犹豫,“起先来过一两次,但我说什么都不肯见他,他可能也就没了那份耐心。” 傅染和明成佑吃过晚饭才离开尤家,明成佑将她送到门口,傅染眼底有淡淡倦意,“快回去休息吧,今天闹了一下午真累了。” 她眼看着明成佑的车开出去,这才折身走入别墅内。 车子驶出将近百米,明成佑掏出手机准备回拨,来电显示再度使得手机屏幕亮起,他毫不犹豫接通,“喂,应蕊。” “成佑你在哪,你快回来,”尤应蕊声音惊慌,语无伦次道,“我在中景濠庭,我不知道是不是被人跟踪了,外面有好多记者,怎么办?” “你待在屋内别出来,我很快就到。”明成佑切断通话,手机随手丢向副驾驶座,车子风驰电骋般加速,迅速消失在漆黑如墨的夜里。 中景濠庭的保安先到,正在驱逐混进来的记者,明成佑的车通过自动感应系统进入大门,有记者在外嚷道,“三少,请问方才进入你屋子的是谁?是你的女朋友吗?可你对外一直宣称并没有新恋情。” 明成佑手掌用力砸向方向盘,他进入别墅后在底楼找了圈并没看到尤应蕊的身影,明成佑面色铁青上楼,尤应蕊听到脚步声从卧室出来,“成佑,你总算到了。” “怎么回事?” 尤应蕊穿着连衣裙跟在明成佑身后,他走到落地窗前,手掌隔开窗帘,冷戾的眸子望向大门口。她杵在卧室中央,“我也不知道,我接到条短信让我来中景濠庭,我尽管有怀疑但打你电话没人接,我担心有事,心想之前来过这么多次没出意外,我没想到会有那么多记者守在这。” “短信?”明成佑剑眉紧蹙,墨色瞳仁内阴兀而隐约承载盛怒,他摊开手掌,“手机给我。” 尤应蕊急忙从包内找出手机,翻找到短信后递给明成佑,短信的内容很简单:速来中景濠庭,有意想不到的事正要发生,错过别后悔! 没有署名,陌生人的号码。 明成佑一挥手,拿着手机在尤应蕊面前扬了扬,“你以为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我跟傅染上床?” 尤应蕊眼圈通红,“不是,我担心你,所以……” 明成佑把她的手机丢出去,砸在了不远处的沙发内,“应蕊,跟着我的两年你最该清楚,实话实说肯定比隐瞒要好。” 尤应蕊轻抿下唇,抬起头望着男人清冽的眼色,隔得如此近,她照样看不进他眼底,“对不起,我当初一时心急,是有这个想法。” 明成佑背光而立,面色倒是缓和了些,他目光扫向床上的外套和围巾。 尤应蕊忙解释,“我当时看短信没署名也有怀疑,我是拦出租车过来的,穿着这件羽绒服蒙着脸他们即使拍到了应该也认不出我。” 明成佑重新踱步至窗边,保安正在驱赶,人群逐渐散去,但狗仔的本事向来通天,他们既然认定有女人进入中景濠庭,这样的大新闻岂肯放过? 他双手抱在胸前,指尖在手臂轻敲,尤应蕊站在旁边不敢打扰,也知道这会闯了多大的麻烦。 明成佑走到酒柜前倒杯酒,尤应蕊安静地弯腰替他收拾房间。他目光定在尤应蕊忙碌的背影上,明成佑想了会,掏出手机拨通发小的号码,“喂,况子,我遇到件事有点棘手,这样,你多找些人过来最好是不相熟的,自然是麻烦才打电话给你,这样……” 明成佑小声安排,尤应蕊把他看过的杂志归置在一处,她竖起双耳,心里既是担虑又急躁。 明成佑才挂上,傅染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他旁若无人般接通,“喂。” “到家了?”傅染洗过澡,毛巾在头发上擦拭。 “到家了。”明成佑在床畔坐定,“别担心,没事的。” “都跟你说过开车不能喝酒。”那头的语气似有嗔怪。 “这点酒出不了事的,”明成佑眼角软下,目光不经意抬起看到蹲在茶几前正在整理的尤应蕊,“洗过头了吧,记得把头发吹干再睡觉。” “我知道,你也早点休息。” 明成佑挂上电话,冲尤应蕊道,“坐会吧,别收拾了。” “成佑,对不起。” 明成佑站起身,“你待在屋内别出去,况子找的人应该都快到了。” 保安电话打到他手机上,明成佑道了句,“她们都是我朋友,让她们进来吧。” 花园内传来嬉笑声,明成佑起身来到阳台,看到况子正冲他招手,况子也真能找,中景濠庭整条道停满豪车,进来充场面的人不夸张的说足有百来号。 况子招呼狐朋狗友们进入大厅,他拎着两个袋子上到二楼,见到明成佑,他把手里东西递给他,“你让我准备的给你带来了。” 明成佑抬手指指尤应蕊,“给她。” 况子切了声,“藏着掖着做什么呢,找地方偷欢还得被人跟踪。” “别胡说,”明成佑出声打断况子的话,他拿起尤应蕊的手机交给况子,“这个号码,好好去查下。” “多半是黑号,难。” 第105章 公开关系(2) 尤应蕊拿出衣服,见是件夸张的宫廷装,就跟婚纱店里头那种大红色的样式有异曲同工之妙,还有卷曲假发和帽子,“这是?” “换上吧,”况子头也不回,“楼下在开化妆舞会,说不定折腾成啥样呢。” 明成佑在沙发上坐定,“别把家里拆掉就成。” “拆掉也是你活该。”况子揶揄,掏出烟递给明成佑,他摆摆手,“你也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呦,哥们转性了。” 这化妆舞会闹腾到大半夜,明成佑脑门突突直跳,况子去楼下活跃气氛,他把灯全部关掉,音响内传出的声音震耳欲聋。 明成佑把尤应蕊的手机递还给她,“我家里和中景濠庭你最近都别过去了,有事的话我会找你。” “好。”尤应蕊接过手机,指尖慢慢圈紧。 明成佑打开卧室门示意她出去,尤应蕊摸黑走下楼,每一步都异常沉重,心里压抑着满满的委屈,她手掌握住楼梯把手,趁黑混入人群内。 况子招呼诸人离开,尤应蕊跟着走出中景濠庭,一出大门,果然伏击在暗处的记者全跑了出来,也真难为他们在这样冷的天竟守到大半夜。 闪光灯也不知该对着谁,一个个穿着参加化妆舞会的衣服,脸上还戴着配合身份的面具,记者们完全懵了,找来找去哪里还有那个穿长羽绒服的女人? 况子打开后车座的门,尤应蕊弯腰进去。 一辆辆豪车分不同方向往各自家中开去,有些人连况子自己都不认识,也就是朋友的朋友,或者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总之关系扯得远去了。 况子手臂横出窗外,指间夹着支烟,他越想越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跟你说,这样的办法也只有三少想得出来,你没看刚才那些记者的脸,全成了猪肝色。” 尤应蕊摘掉面具,似乎兴致不高,她从车内后视镜中望着自己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小丑,滑稽无比。 况子注意到她的不对劲,“怎么了?” “况子,你是成佑的发小,对他肯定很了解吧?” 况子用力吸口烟,手里剩下半截烟灰弹出去,零星火花飞溅得到处都是,他把车窗关上,眼睛深邃望向尤应蕊,脸上也换了副神色,“你想问什么?” “你看得出来他有喜欢我吗?”尤应蕊直接问出口,丝毫不拐弯抹角。 况子眼睛透过后视镜盯着她,“应蕊,陪在三少身边两年的始终是你。” 尤应蕊眼角划过凄冷,“我多么希望有天你能跟我说,成佑喜欢的始终是我。” 况子性格直来直去,骗人的话他无论如何说不出来,更别说是骗女人了,明成佑对尤应蕊是宠,他起先也以为必定是有感情的,男人嘛,谁规定要专一的? 可在酒楼看过明成佑和傅染吃饭,明成佑为她不惜跟自己差点真翻脸,他当时恨不得上去胖揍他一顿,若说他做戏吧,况子还真担心明成佑会假戏真做。 “应蕊,三少跟傅染是走不到一起去的,”他目光望向前方,“他已经陷入了一个死圈,越是喜欢,当初傅染离开的举动就越是会勒的他喘不过气。在我们眼里可能这事想开了也就算了,我看对他来说,难。” 尤应蕊抽出湿巾在眼角轻拭,“我还能怎样,两年都过来了,继续等等吧。” 她话语无奈,况子听了拿起副驾驶座上的水递给她,“喝点。” “谢谢。” 明成佑下楼,看到客厅内的满地狼藉皱起眉头,他一脚踢开饮料罐,刺鼻的烟味混合着酒味,他灵敏地嗅到还有一种味道。 明成佑拉开厨房门,一眼看到流理台上摆着个汤碗,上面也是用汤碗给倒扣着,他手一试,已经彻底凉透。 把碗挪开,是尤应蕊拿手的汤,也是他平日里喜欢喝的。 明成佑瞅着出神,又把汤碗扣回去。 他转身上到二楼。 尤应蕊站在小区门口同况子告别,“况子谢谢你,路上开车当心。” “跟我还这么客气,”况子挥挥手,“走了。” 她转身进入小区,包里的手机响起,是她为明成佑设置的铃声,尤应蕊右手在包里胡乱摸索,半晌后才找到。 “喂?” “应蕊。”男人的声音充满磁性,简单一声称呼令她急躁半天的心情瞬时被抚平,她软了语调,“成佑,有事吗?” “到家了吗?”明成佑执起酒杯走向阳台,夜风如针般轻轻地扎着皮肤,他轻啜口,浅红色液体滑过喉头。 尤应蕊小步往前走,“嗯,况子刚把我送到家。” “今天的事你也别放在心上,好好休息吧。” “好,”尤应蕊刷卡进入公寓内,“成佑,厨房有我煲好的汤,你热一下喝点,还有,少喝点酒。” “我知道,”明成佑手指浅漾,看着酒红色顺透明高脚杯杯口四处流溢,“我挂了。” “嗯。” 明成佑落向远处的视线收回,他杯沿压住唇角,一饮而尽。 不出意料,狗子队难得逮到这么好的机会又差点抓尤应蕊个现行,自然要将这事添油加醋一番。 明成佑打开电脑,黑色加粗的标题党:神秘女郎夜宿中景濠庭,风流三少难抵温柔乡。 明成佑手指按向眉心,颇为头疼,风流三少,他扬起抹嘲讽笑意,连个标题都毫无新意。 照片毫无疑问是被拍到了,也附着尤应蕊进入中景濠庭时的时间,但确实如她所说,除去一件臃肿的黑色羽绒服和围巾外,别说是脸,就连身形都难以辨别。 后面还有不少人的照片,但由于是化妆舞会的打扮再加上灯光昏暗,几乎全都看不清脸,记者显然也明白这是明三少使的金蝉脱壳之计,大篇幅报道,文字暧昧惹人遐想。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明成佑视线盯着电脑屏幕,他随手取过,见是傅染。 昨晚接到尤应蕊的电话后他就做了最坏的打算,明成佑手指滑过屏幕接通,“喂,傅染。” “起床了吗?” 傅染声音带有床气,可能这会还未睡醒,明成佑手指往下滑,找了几个链接总算没找到关于尤应蕊的清晰身影,“早起了。”明成佑合上电脑,起身走向阳台。 “傅染?” “干嘛?” 明成佑嘴角紧抿,吃不准傅染是否看到新闻,但外界对他的关注过高,恐怕是瞒不到中午的,他顿觉头疼,修长手指轻按太阳穴,决定还是不打自招。 不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吗? 但…… 心里总有所忐忑,毕竟有女人进入中景濠庭是真。 “傅染,你起来换好衣服,我过来接你。” 明成佑换好衣服来到楼下,见佣人正在忙碌收拾,他皱起眉头,臂弯间搭着件外套。 “三少要出去吗?” “嗯。”明成佑穿过客厅。 “三少,这些东西要怎么处理?”佣人指着沙发上不少衣物,有些人参加完化妆舞会原本穿来的衣物索性都扔在这了,明成佑满脸嫌弃,“丢掉。” “是。” 傅染在洗手间刷牙时又接到秦暮暮来电,她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半天后才问傅染今天的新闻看过没。 傅染一边刷着牙一边含糊不清开口,“没有呢。” 秦暮暮沉默半晌,方语气沉重道,“你打开电脑看看吧,不过也可能是炒作,没什么实质性意思。” 傅染放掉手机后快速洗漱,保湿水挤入掌心内来不及往脸上敷,要找到秦暮暮嘴里的新闻不难,傅染双手合十后朝两边脸颊轻轻拍打,一边看着那条关于明成佑的新闻。 明成佑把车停在傅家大门口,他拨打傅染的电话,她并没有接。 他手指轻敲方向盘,一下下,不急不缓,时重时轻,眼里精亮透过挡风玻璃落于某处。 抬头看见傅染已走到门口,她拉开另一侧车门坐进来,明成佑收回神,“还没吃早餐吧?” “嗯。”傅染修剪整齐的发尾贴在胸前,她随手捋起一缕拨向耳后,动作自然,淡泊带有栀子花香的香水味随之挥漾开,傅染的手拿包摆在膝盖上,别过头冲明成佑道,“什么事,这么急着来接我?” 明成佑发动引擎,微挑起的眼角是典型桃花眼的共性,傅染听着车内舒缓的音乐,明成佑一把握住她的手。 指腹冰凉,傅染秀眉微蹙,“你冷吗?” “不冷。”他薄唇逸出两字。 “听会广播吧,”傅染伸手要去调台,明成佑再度把她的手握在掌心内,“听歌吧,这些曲子是我新换上的,你听听。” 说不定,广播内正大肆宣扬着昨晚的事。 傅染任他紧握住,明成佑心不在焉开车,拇指在傅染手背深一下浅一下按着,傅染抬头睨着他的侧脸,“出事了?” 他回望向傅染,“起床后看过新闻吗?” 傅染摇摇头,“没有,接到你电话我就忙着洗漱,有什么重大新闻吗?” 明成佑唇线本就薄,这么一抿紧,更是性感无比,“还是先去吃早饭吧。” 路过一家小吃店,傅染示意他停车,“别去酒楼了,我想吃小馄饨。” “好。” 但由于是路边小店没有正规停车位,傅染推开车门说先下去排队,让明成佑自己找地方停去。 他停好车进入店内,一看就知道是家老店,出入的均是普通工薪阶层,傅染拿着筷子在不远处朝他招手,有些人还要赶着上班,所以一顿早饭吃的热火朝天。 明成佑坐到傅染对面,是张简陋的四方桌子,长凳,傅染听到吆喝了句28号,她拽着明成佑一道去服务台。 “不是应该他们送过来吗?” “哪有那么多人手,”傅染端着托盘回到原位,叫的东西倒不少,馄饨、生煎、糯米团子、汤包,“这还是过年呢,上班的人不多,要赶在平时恐怕还得等。” 傅染端给明成佑一碗馄饨,手里的一次性筷子和匙子也递给他。 出入这种场合也有个好处,每个人忙着吃完赚钱去,真正关心八卦的人很少。 傅染专心对付碗里的馄饨,明成佑抬眸看着她的头顶,店内声音嘈杂,他身子挨过去些,“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她头也不抬,“说。” “昨晚我送你回去的时候,记者拍到有个人去我家里,现在估计新闻头版都是这件事。” 傅染总算正面朝向明成佑,她把东西咽入喉内,神色越见肃然,明成佑眼见她这副样子,索性松开拿着匙子的手,他两手交扣压于桌沿。 第106章 公开关系(3) “是在你家门外还是门内?” 明成佑一怔,心想这问题问的那叫一水准。 “门……内。” 傅染两道修剪整齐的柳叶眉几乎拧到一块去,“那她是怎么进去的?” “用钥匙进去的。” “是你妈?” 明成佑脸色一黑,“不是。” 傅染噢了声,又埋头专注地对付碗里的早餐,明成佑挪坐到傅染身侧,拉起她的手掌裹入掌心内,“昨晚况子说要在中景濠庭举行个化妆舞会,他忙着联络人,就让他女友先来中景濠庭布置。媒体咬他咬的不比我松,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女友全副武装但还是被拍到了,今儿头条标题就成了风流三少难抵温柔乡。” 傅染抽出桌上的纸巾轻拭嘴角,她指指明成佑手边的馄饨,“为什么不吃?” “我没有心思吃。”明成佑端睨着傅染的神色,“你不信?” 他尽管把事情编圆,但信和不信毕竟还在傅染一念间,说不定她也以为他劣迹斑斑,不妄担这风流的名号。 “我信,”傅染语气平和,眉宇间不见大的情绪波动,“今天早上我接到暮暮电话,你说的新闻我看过了。” 明成佑浅眯起眼角,“真的相信。” “嗯,”傅染不以为意,“我只相信我眼见看到的。” “什么意思?”明成佑话有犹疑。 “真要听?” 明成佑点了头。 傅染放下手里动作,目光一瞬不瞬盯向明成佑,“首先,你倘若真要偷欢的话,大可以选择酒店,那儿安保措施齐全总比带到家里来得妥当,其次,那人进入中景濠庭的时候你跟我在一起。新闻附着的图片也有时间,我大致算了下,从你回到中景濠庭到第二波人进去,前后总共40来分钟。” 明成佑细一想,等着傅染往下说。 她执起筷子夹个小笼包,瞥见明成佑望向她的侧脸,傅染说了句,“还不清楚吗?” “所以你相信了是吗?”说实话,他并未往别的方面想。 傅染把手里的小笼包放到明成佑跟前的碗碟内,“说得具体点吧,也就是说,你们要真偷情的话,只有40分钟时间,就算她做足准备就等你了,一般来说,你还得洗个澡,20分钟总要吧,剩余的20分钟……” 傅染适时打住,目光在明成佑脸上逡巡,“可懂?” 明成佑唏嘘,他刚才思想真的是纯洁剔透,他没想到旁边倒挨了个不纯洁的。 他脸枕着手臂,慢慢笑到难以自抑,两个肩膀抖得厉害。 傅染咬着筷子,腿在桌子底下一扫,“笑什么!” 明成佑伸手啪地拍了下傅染的大腿,绝色俊脸抬起,眼底潋滟之色尽显,“原来你还记得我的能力,幸好试验过,要不然你真以为我能在20分钟内完事。” 傅染不着痕迹拨开他的手,“我这是就事论事。” 明成佑脸皮比较厚,他手臂环过傅染腰际搂住她,“我看到新闻的时候,想着该怎样跟你说,这会我可能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外人怎么看我都无所谓,反正我的名声摆在那,多一回跟少一回并无本质区别。” 傅染听着他的口气,心里隐约有种疼楚,“每回你也都不解释,任由他们怎么写你。” “有句话不叫越描越黑吗?”明成佑是觉得无所谓,打从他出生在明家,媒体行业发展成八卦当道的时期开始,所有人对他的关注就全都偏向负面了。 还在懵懂时期,他就能被说成有风流的潜力。 以至于后来成年,各种媒体紧追不舍,恨不能直接把桃色二字冠他头上。 “你以后也不用刻意跟我解释,”傅染声音绵软,五官生动艳丽,“我有自己判断是非的能力,”她顿了顿,又换了口气道,“不过该解释的你都要跟我一一说清楚,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语气似娇似嗔。 明成佑探入傅染眼底,她眼神带了摄人心魂的谜魅,诚挚,认真。他喉间轻滚,犹如如芒在背,明成佑紧握住傅染的手,神情稍作遮掩,把她的手放到自己腿上,“不该说的和该说的,我都会告诉你。” 跟傅染相处,不会觉得累,她性子虽然冷情但总是很理智,哪怕真被冲昏头脑,顶多也就一时半刻冲动,冷静过后,很多事都能自己想得开。 明成佑不知该觉得庆幸还是什么,他本该心头一松,可越来越沉重的一股力量却像是搬不动的大山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握着傅染的劲道越收越紧,自己却浑然不觉。 “怎么了?”傅染开口问道。 明成佑暗暗松手,“还想不想吃什么,我去买。” “不用,”傅染筷子拨弄碗里的糯米团子,“你一口没吃,吃不习惯吗?” 明成佑单手握住傅染,另一手拿起匙子,“你要喜欢,以后我们可以经常过来。” 越是接近生活的东西越是不会死贵,两个人一顿早饭也才用掉30来块钱,对于以前生活在尤家的傅染来说,算是一次小小的奢侈,但对于天天恨不得用鱼翅漱口的明成佑来说,实在是小意思。 傅染被明成佑牵着手穿过马路,这小店生意极好,路边停满汽车和电瓶车,傅染跟在明成佑身旁,“你的车停在哪?” “前面有个公园。” 踩着红白相间的地砖向前走,二人十指相扣,傅染穿着双深褐色短筒雪地靴,毛茸茸的边往外翻,黑色铅笔裤勾勒得一双美腿匀称修长,上半身是今下流行的蝙蝠衫。 两人走得极慢,像是在特意消磨时间。 傅染另一手自然地握住明成佑手臂,“待会去哪?” “看电影吧。” 她抬起小脸,“你不怕被人围堵在电影院?” “中景濠庭有独立的电影室,待会我们一起去买几部想看的片子。” “也行。”傅染单手插在兜内,这时候算不得太早,但由于路比较偏来往车来不过偶尔,他们很快来到公园门口,“车呢?” 明成佑指指里头。 外面停车场哪里还有空位子,明成佑在售票处买了票,这才得已将车子开出来。 傅染坐进副驾驶座,“一张门票多少?” “一百。” 进去停车取车岂不是白白浪费两百?她笑着系好安全带,“这算不算曲线救国?” 明成佑把车开到影像店,兜内电话响起,他示意傅染先去店里等他。 电话是况子打来的。 “喂。” “三少,我一早说过查不出来,外头这种电话卡压根用不着身份证,只知道使用人是在本市,我想就这点信息有跟没有没甚区别。” 答案也在意料之中。明成佑透过内后视镜盯着自己,他头枕向椅背,面无神色。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况子声音不若平日般吊儿郎当,“对方既然能给应蕊发短信,那肯定知道你们的事,想来想去我找不到怀疑的人选。” 明成佑捏紧眉心不说话。 “会不会是你家老大?” 明成佑想也不想摇头,“倘若他知道的话,傅染那里还能瞒得住吗?他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三少,有些话我还是要劝你,趁早收手吧,这件事将来闹开对谁都不好,这样对应蕊也不公平……” “况子!”明成佑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好好好,我也懒得管你们的破事,”况子恨恨道,顿了顿又扬声,“我说,我这样劝你你不会到头来怀疑是我干的吧?” 有时况子的聒噪实在令人头疼。 “干你女人去吧。” “靠,你——”况子声音几乎掀掉明成佑的车顶,“他妈的你说脏话,靠!” 明成佑把电话从耳边挪开,适时掐断。 跟傅染挑了几部片子后回到中景濠庭,保安加强巡逻,倒是没再见到记者的影子。 傅染换好拖鞋走进客厅,里头已经打扫干净,佣人也不在,明成佑拉起傅染的手来到三楼,明家人的生活品味着实令人唏嘘,能容纳二十来人的影院及放映工具等一应俱全。 这些东西,傅染先前在依云首府也见过。 似乎也是李韵苓的挚爱。 傅染坐在第一排,挑的片子都是相对比较轻松,毕竟大过年的。 明成佑准备好后回到傅染身旁,完全的喜剧,一上来就能令人捧腹大笑。 他们像寻常的恋人般看着电影,情到深处会接吻,傅染也不会再抵触,她尝试着回应,双手攀在明成佑背后逐渐收紧。 第二部片子比较无趣,应该说文艺范较重,明成佑头枕着傅染肩膀闭目养神,她看电影向来比较专心,明成佑眼睛微睁开道缝,穿过傅染耳侧看到屏幕上一对正在接吻的男女。 此情此景,良辰怎可成追忆。 他凑过去,薄唇轻启舌尖卷住傅染小巧白嫩的耳垂,她冷不丁被偷袭,明成佑眼看着她耳后肌肤衬出诱人的潮红,傅染慌忙要推开,他瞬时手臂勾住傅染的腰身令她动弹不得。 明成佑哪里会忘记,这是她的敏感地。 这部片子算是浪费了,傅染跟着明成佑走出影院,脸还通红着,嘴唇微肿,额前布满细汗,怎么看着怎么令人想入非非。 要不是饥肠辘辘过了吃饭时间,明成佑还不肯放她走。 两人相携准备去吃中饭,方才范娴打过电话,让傅染带明成佑一道过去。 车子才驶出中景濠庭大门,没想到还有记者不死心,乔装打扮混进来可算不容易,摄像机对准车子,女记者举起话筒,另一手扳住后视镜,大有你要开车就从我身上压过去的牺牲精神。 明成佑头疼地拧起眉头,脸色铁青,傅染望了眼,心想要自己是那些记者就赶紧退避三舍保住小命要紧。 “傅家千金!是她!”挡住车头的摄像指着坐在副驾驶座内的傅染,旁边的女记者听闻更是不得了,手掌拍向车窗,“傅小姐,请问昨天出入中景濠庭的神秘女子是你吗?关于外界对三少的评论,你有什么需要为他澄清的吗?” 傅染对了对手指,朝明成佑摊开掌心。 明成佑靠向座椅,场面陷入僵持。 有人开始刷刷地拍照。 明成佑打开中控锁,傅染忙拉住他的手臂,“你别冲动。” “我看上去很冲动?” 傅染睨着明成佑的俊脸,慢慢把手松开。 他推开车门走出去,“麻烦你们从哪来回哪去。” 第107章 公开关系(4) 女记者举起话筒凑到明成佑嘴边,“三少,请问你跟傅小姐是何时开始再续前缘?她之前在你落魄之际离开,你一点怨言都没有吗?还是这其中有什么不为别人知道的隐情可以跟我们说说吗?” 明成佑侧过脸,深邃的眼睛望向坐在副驾驶座内的傅染,“无可奉告。” 记者充分发挥打不死小强的精神,穷追猛打才有饭吃,“那么请问,你现在跟傅小姐是什么关系,昨晚的神秘女子真是她吗?” 明成佑用手拨开记者手里贴着某电视台标签的话筒,他大步绕过车头,一把打开副驾驶座车门,傅染见状,也配合地下了车。 她心里也猜到些许,趁此机会承认昨晚进去的是她,可谓能在第一时间平息这场闹剧。 女记者眼睛咻然放亮,旁边的摄像抓着机会一阵猛拍。 明成佑很不耐烦地沉下脸,“不是。” “神秘女子并非傅小姐?” “嗯。” 傅染敛起神色,微微抬起下颔,轻扬的角度只看到男人冷毅的嘴角。 “昨晚是场化妆舞会,你们说的那人只不过提前过来布置而已,”明成佑伸手握住傅染的手,尔后把十指交扣的画面呈现在诸人面前,“如你们所见,我跟傅染重新在一起了,不出意料的话我们会考虑结婚生子。” 傅染被紧握的手指抑制不住抖意,她倚靠在明成佑身侧,男人体内的热源透过隔着的布料传递给她,有人惊呼,也有人赶紧抓拍第一手资料。 “恭喜你们,”女记者还想深层挖掘,“是什么原因促使你们重新开始的呢?” “喜欢就在一起了。”明成佑轻描淡写,“我们还有事,你们把路让开,不然我还是会叫保安过来。” 说完,明成佑拥住傅染的肩膀将她带到敞开的车门前,他示意傅染坐进去,然后拍上门回到自己的座位。 这条爆炸性新闻,无疑比昨晚那见不到正面的模糊照片有价值得多,女记者看着绝尘而去的黑色跑车,兴奋地冲同伴道,“我就说守在这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吧,真没白费我大过年的还自愿喝冷风。” 傅染边扣安全带,视线边从后视镜上收回,“这会闹大了,你怎么承认我们的关系了?” “依照这咬劲,迟早是要被发现的,我们俩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这叫坦白从宽。”明成佑气定神闲开车,傅染也知道是迟早的事,但毫无预料这样被揭开,心里到底有些反应不过来。 “既然他们问到你昨晚的事,你怎么不索性说是我,多好的机会能堵住他们的嘴。” 明成佑打个方向盘,“这样不是让你背黑锅吗?没见新闻写得多难听,我要不管不顾败坏你名声,你爸妈非剥我一层皮。” 傅染莞尔,“有见识。” 她笑着打开车窗,午间阳光温暖和煦,拂过面颊时如婴儿细嫩充满生命力的小手,傅染手臂趴在车窗上,脑袋露出去小半个。 明成佑一把把她揪回来,声音肃然,隐约带着怒意,“危险知不知道?” 她摸了摸鼻子,乖乖升起车窗。 傅染和明成佑来到傅家,傅颂庭在看电视,见到明成佑照例扯着他去窗口杀两盘,傅染走到厨房间,看到陈妈和范娴正忙碌地准备午饭。 “妈。” “小染回来了。”范娴招手让她过去。 “妈,你做什么好吃的呢?”范娴厨艺顶好,陈妈在旁负责拼盘,范娴掌勺,让傅染站在身旁,“我教你几道拿手菜。” 傅染会做菜,但顶多也算能吃那种,说不上技术含量,“妈,怎么想到教我做菜?” “要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 陈妈将择好的菜放在边上,范娴找了个围裙让傅染穿,等菜全部上齐全,时钟已经划过12点。 明成佑和傅颂庭正好下完棋,傅颂庭拿出白酒,傅染眼见明成佑没有拒绝的意思,“爸,成佑要开车,还是喝点饮料吧。” “对对,”傅颂庭恍然,吩咐陈妈多准备个饮料杯,“瞧我这记性,我们小染会心疼人了。” “什么啊。”傅染拉开椅子坐在明成佑身边,她手掌放到嘴角处,“今天有几道菜是我做的。” “那我得多吃点。” 傅染也没有刻意学,菜全部摆上桌时几乎分不清哪几道是她做的,但明成佑的口味和喜欢的菜式她大抵还记得,傅染夹起块东坡肉放到他碗里,“怎么样?” 明成佑浅尝一口,“嗯,有小厨子的范儿。” 范娴笑着取下围裙交给陈妈,“不是我夸自家女儿,小染要是再用心点,凭这天赋真能当厨师。” 傅染喜上眉梢,夸奖的话总是最受用的,“还有这玉米饼也是我做的。’ 她起身给傅颂庭夹一块。 范娴给傅颂庭倒酒,面色如常,声音和蔼趁着其乐融融的气氛道,“成佑,你跟小染的事我们傅家肯定是同意的,你们要在一起自然也希望接受两边家长的祝福,你妈那边……” 她适时收住口。 明成佑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您放心,我妈尊重我的选择。” 范娴点点头,敛了神色未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拿起公筷给明成佑夹菜,“多吃些。” 午后,趁范娴去餐厅泡茶间隙,傅染跟过去,小声道,“妈,你是不是有事想跟我说?” “你这孩子,”范娴总说傅染玲珑剔透,果然有事瞒不住她,“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今天跟几个朋友出去遇到李韵苓,本想过去打个招呼,但她见到我神色很难看,我还未走近她倒是径自离开了。妈担心她还对两年前的事耿耿于怀。” “妈,”傅染双手搭住范娴肩膀,下巴搁在她肩头,“兴许她没看见呢,别放在心上。” “也有这可能。” 范娴把泡好的茶递给傅染,“端出去吧。” 她小步走向客厅,范娴所说的话也正是傅染的担忧,虽然明成佑嘴里说没事,但两个人想要真正在一起,李韵苓那关还是得过。 神秘女子进入中景濠庭的新闻第二天便被铺天盖地的另一则报道给覆盖。 明傅两家有望再度联姻,这消息足够劲爆了。 傅颂庭被问及此事,回答得模棱两口,只说这是年轻人的事,上一辈不便再干预。 傅染开车准备出去时,在门口遇到等候多时的明铮,生怕在这非常时期再闹出些不靠谱的绯闻,傅染索性把他请到家里。 傅颂庭和范娴都出去了,陈妈给明铮泡了杯茶。 男人手肘支在膝盖上,清冷眸子同傅染平视,“打算好了跟他重新开始,是吗?” “我想试试。”傅染把一个抱枕垫在腰后。 明铮双目布满血丝,精致的下巴有青色胡须钻出,且满面倦色,傅染小心问了句,“哥哥,公司不是放年假吗?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我妈住院了。”明铮嗓音沙哑。 傅染一惊,声音忍不住颤抖,“住院,生病了吗,严不严重?” “她整天心情不好,医生说有抑郁症倾向,最近这段日子一口饭吃不进去,身体消瘦不说,健康也成了问题。”明铮尽量轻描淡写,但眉宇间聚拢起的担忧及神色还是泄露了他此时的焦虑。 傅染心情也跌入谷底,明铮抬眼望着茶杯内打着卷儿的嫩绿色茶叶,“小染,他去世之前跟我说他最爱的人始终是我妈,你也听到了不是吗?” 傅染紧咬下唇,点点头。 “但我妈现在想见他一面都这么难,她说,死了也就解脱了,也就能见到他了。”明铮抬起通红的眸子望向傅染,“他藏在哪,你是知道的对不对?” 傅染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成拳,尔后又一点点慢慢松开,“哥哥,你回去跟伯母说让她静心修养,等身体好些后我才能告诉她。” 明铮眼睛抬起一动不动盯向傅染,终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傅染送明铮走出傅家,“伯母在哪家医院?” “二院。” 傅染点点头,神色稍见沉重。 明成佑下午来傅家,带着傅染去到中景濠庭,不用上班日子过的难得悠闲,傅染对中景濠庭不算熟悉,毕竟来过的次数屈指可数。 明成佑让她随便看看,自己则去餐厅煮咖啡。 傅染拾阶而上来到二楼,明成佑的房间门打开着,她走进去参观片刻后出来,打开旁边的门,见是书房。 别墅就是这点好,打哪都是房间,随便一扇门内都是独立的私人空间。 明成佑在楼下喊她,傅染并未听到,她顺着走廊,手指不经意划过一扇门板。 拧开门把,竟然是锁着的。 傅染又试试了,真是锁着的。 这也是整座别墅内唯一一间被锁住的房间。 明成佑的脚步由远及近,傅染杵在门口,别过脸道,“成佑,这是谁的房间还锁住了。” 明成佑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他加快脚步走到傅染身边。 “咖啡煮好了,下去坐吧。” 傅染右手还放在门把上,“我转了一圈,好像只有这间给锁上呢。” 明成佑手掌撑住门板,这到底是谁的房间,他心里最清楚。 “里面的人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傅染噢了声,眼帘微垂,一把目光投在明成佑胸前,见她沉默不语,明成佑暗自发笑,他从书房间内取来钥匙塞到傅染手里,“打开吧,省得你说我有金屋藏娇的可能。” 傅染捏着金属扣,谁都有好奇心重的时候,越是藏着捂着就越是被猫爪子挠过似的难受,她也没说些什么我相信你之类的客套话,反正想看,何必还为自己找理由呢。 “那我可开了啊。” 明成佑胸膛紧贴傅染后背,双手分别搭着傅染的肩膀,她垂着脑袋,把钥匙对准锁芯插进去,然后像打开潘多拉魔盒似的慢慢转动。 厚重的门板被推开,毕竟不是恐怖片,不会传出琴弦绷紧后即将被拉断般的撕拉声,傅染迈开脚步走进去。 明成佑目光扫过房间,尤应蕊留在这的东西收拾得很彻底,窗帘甚至床褥被套都由原先鲜丽的颜色换成了暗色调,房间内几乎不见多余摆设,一张床,一个书柜和一张办公桌。 高档地板泛出木材原有的光泽和香味,傅染来到房间,看到办公桌上摆着把一米多长的军刀,她不用猜都能知道这是明云峰的东西。 第108章 公开关系(5) 走近一看,军刀边上是张照片。 傅染站立在办公桌前,于心不忍,嗓音暗哑充满怅然,“成佑,我起先以为你不肯原谅他的。” 明云峰当日的决定,想来没别人能理解。 明成佑自身后拥住傅染,“他是我爸,连我妈都在说,他喜欢的最终是她的儿子,我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傅染闻言,悚然一惊,面色刷得苍白,她两手覆住明成佑交扣在她腹部前的手背上,傅染身子往后仰,同他交颈相依,“对,他最爱的始终是你,逝者已矣,我们让他安安心心的走吧。” 明成佑贴着傅染的脸颊,黑曜石般的眸子盯向桌上的照片。 傅染感受男人沉稳的呼吸频率,明云峰照片内锋利的眸子刺得她心里一阵阵慌乱,她想起明云峰临死前对明铮说得那席话,又想到他所说的秘密,傅染阖起眼帘,也不知该怎样开口。 她是知道明成佑不会答应的,这番话,傅染不想当着明云峰的照片前说。 她松开手,移步走向书架,应该都是明云峰生前看过的书和一些勋章等物品,角落的地方,还摆着本硬皮笔记本。 明成佑目光顺傅染望去,他抽出笔记本递到她手里,“这是我妈整理遗物时给我的。” 傅染随手打开,里头夹着明成佑从小到大拿过的奖状和照片,还有些明云峰的随笔,大致记载着明成佑拿奖状的时间等信息,笔锋刚劲有力,也足能看出这份父爱维持得多么用心。 傅染拿起张照片,彼时的明成佑顶多三四岁,穿着小小军装骑在一匹马上,手里还像模像样挥着马鞭。 要多萌有多萌,眼睛圆溜溜的犹如葡萄,傅染手指抚过,“真可爱。” 明成佑手掌抚眉,示意她往后翻,傅染双手捧着张照片当宝,“太萌了太萌了,成佑你小时原来长这样?” 傅染指着他眉中心一点红,“谁给你点的,活脱脱一小姑娘。” “你难道没拍过?”明成佑嗤之以鼻,“这是那个年代的潮流,什么小姑娘。” 傅染是没拍过,十块钱一张,对尤家来说也算奢侈。 她默不作声往后翻动,明成佑察觉到她的异样,他两手穿过傅染腰际拥住她,“改天我带你去拍。” “谁要拍,”傅染话语内淬了笑意,后面都是明成佑稍大些的照片,模样依旧很萌,“你是从几岁开始进化成现在这样的?” “我哪知道。”明成佑摸摸自己的侧脸,傅染揣着那张小将军照片,“这张给我吧,可爱的要命。” “你……”他从傅染手里接过日记本,“喜欢就拿着吧,但是不要给别人看见。” 傅染把照片小心翼翼放入兜内,目光扫过这间房,很显然,这应该是明成佑特意为明云峰空出来的,他不管走到哪,心里哪怕有怨但至少知道给明云峰留个地方,单这一点,足能令人感到欣慰。 傅染和明成佑相携走出房间,她站在男人身后看着他锁门,距离一点点拉近,傅染看着房间内的景物逐渐定格在那张床上,这间房,朝向也是顶好的。 明成佑啪地掩起。 “不锁了吗?”傅染在旁提醒。 明成佑捏着手里的钥匙,“不锁了,反正佣人每天要进去打扫,先前怕乱动东西,但新来的几人手脚还算利落。” 明成佑若有所思拥着傅染经过走廊,这房间是尤应蕊回来后住的,每回都上锁,她搬走后,他却习惯性把它给锁起来。 才到楼梯口,咖啡香浓四溢,不同寻常的味道扑鼻而来,明成佑将茶几上准备好的咖啡杯递给傅染。 她打开电视,思忖着怎样跟明成佑说赵澜的事。 “成佑?” 明成佑拿起遥控器调台,傅染的注意力不在电视上,故而不若平时般跟他争抢,明成佑啜口咖啡,眉角轻挑,“什么事?” “你不再怪你爸了吧?” 傅染小心端详着他的神色。 明成佑眸子斜睨向她,咖啡的味道在喉咙口辗转,他紧抿下唇,一个细小的动作将性感发挥到淋漓尽致,“我没有怪他,或许事情真如我妈所说,遗嘱的事是老大从中作梗。” “不,”傅染脱口而出,“遗嘱是爸的意思,跟明铮没有关系。” 她情急之下,也沿用了之前对明云峰的称谓。 明成佑嘴唇几乎抿成一道直线,他眼睛盯着傅染,“那你说,我爸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安排。” 傅染目光诚挚,“明铮背负了二十几年的私生子身份,不管上辈子如何,他始终是无辜的,爸说,他想补偿他。” “补偿?”明成佑像是听到天大笑话般勾起嘴角,“依着我对我爸的了解,他可不像是那种为了单简单的补偿可以将大片江山拱手让人的人。” 于情于理,在李韵苓母子看来都说不通。 明成佑挨到傅染身侧,他执起她的手握在掌心内,“大过年的非要说这些扫兴的话,我爸都过世这么久了,算了。” 傅染用力回握住明成佑的手掌,“我听说,赵伯母生病了。” “赵伯母?”明成佑神色有片刻茫然,“哪个赵伯母。” 傅染抬起眼睛同他对望,“是赵澜。” 明成佑的口气如此生疏,下意识里,可能都不愿意往赵澜身上想。 “她生病,什么病?”明成佑端起咖啡杯,眼里的淡漠如此清晰,毕竟是陌生人,甚至有着比陌生人更多的怨怪和恨意。 “你上次也看到了,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好,医生说有抑郁症倾向。”傅染每说出一个字,都像是有把刀在心口一寸寸割过,起先力道还很小,说到后面几个字,简直可以用剜心剔骨来形容。 “抑郁症?”明成佑不以为意,薄唇间漾出漠不关心的语气,“那又怎样,是她自找的,当初好好找个人嫁了何至于沦落到今日?” 明成佑似乎还想说下去,眼睛瞥到傅染的脸色他适时收住口,傅染捧着温热的咖啡杯出神,明云峰说是为他好,她在明云峰床前发过誓,也想为明成佑好。 但所谓的好,不得不建立在对别人的伤害上。 第109章 公开关系(6) “傅染?”明成佑轻唤。 傅染话到嘴边,犹在斟酌,“成佑,你也说你爸都过世这么久了,都算了吧,不管心里想不想接受,赵澜的要求也在情理之中,她想要有个祭拜的地方而已。” 其实倘若真能看开的话,人都死了,也无所谓再争下去,明云峰自然也不希望死后连赵澜和明铮的面都见不上。 所谓的安心,也只是李韵苓想自己心安而已。 明成佑翘起一条腿,气氛久久沉默,杯子里的咖啡已然凉却,尝在嘴中失去原有的滋味,他修长手指落于膝盖上,食指毫无节奏敲打。傅染侧首望去,细碎的金黄色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射进来,将明成佑的脸打得晦暗不明,他陡然把脸别向傅染,“那你说说,他们私自在双人墓碑上刻着赵澜的名字又算什么意思?倘若不是有前车之鉴,我妈何必做得如此决绝以至于迁坟?毕竟,”明成佑胸口剧烈起伏,“入土为安,谁希望去打扰亡灵?” 傅染对上明成佑的视线,“一开始这件事明铮就做错了,你来我往只会将伤害无限扩大,成佑,给他们次机会,或者定个规定也好,哪怕一个月或者三个月见一面?” “不可能,”明成佑毫不犹豫打断傅染的话,“这是我妈的意思,把我爸葬在青山墓园就是不想让我爸再见那对母子,既然当初赵澜默认了明铮的做法,就要为今后有可能受到的所谓伤害付出代价!” “现在她已经付出代价了,成佑,你点点头就能拉她把,你爸也不希望……” “傅染!”明成佑冷冷打断她的话,空气内的气氛瞬间结成冰,“我们不要为这些无谓的小事吵了。” 傅染望着他潭底一闪而过的阴戾,她已经知道不可能说服他,傅染双手插进兜内,手指触碰到放在里面的照片,眼前仿佛闪过男童那双纯真而干净的眸子。 两个人的立场不同,自然是不欢而散。 傅染在玄关处换鞋,明成佑眼睛透过玻璃屏风盯着她的身影,傅染弯腰拉上拉链。 “我送你。”明成佑搭起的一条腿落地,傅染右手已经旋开门把,“不用了,我自己打车。” 大步跨出门口,年后的阳光温暖有余,却余力不足,她脚步虚空一级级步下石阶,明成佑视线盯着落地窗外渐行渐远的身影,他想了半晌,拿起车钥匙追出去。 刚走到门口,看见傅染拦了辆的士车绝尘而去。 司机大叔眼睛从后视镜上收回,“跟老公吵架了?” 傅染目光别向他,出租车司机具有很好的攀谈能力,且一般观察力极强,“嗨,小两口床头打架床尾和,我女儿前两天跟我女婿吵架也嚷嚷着要回来,等我下班去接她的时候,早被我女婿哄得开开心心的了,”司机笑着又道,“你们年轻人啊,你看,你老公方才追出来我都看到了,小姑娘脾气还是比较急躁吧?” 傅染无奈地勾翘起嘴角,司机大叔虽然话多,但比较亲切,傅染望着内后视镜中倒映出的自己的脸,她看上去是个脾气急躁的人么? “师傅,麻烦去南生活广场吧。” “想到要给老公买个礼物?” 这都能看出来?傅染不由惊诧,学过心理学的吧? 还有几天就是正月十五了,尽管并不是明成佑真正的生日,但她之前给他过得那天,再没有别的人知道。 况且明成佑早些日子就跟她说起,让她生日陪他。 尤应蕊乘坐出租车一直在中景濠庭外面候着,明成佑让她别过去,又没有旁的见面机会,她本想趁没人注意的时候进去,没想到看见傅染大步从里面出来。 尤应蕊急忙令司机一路跟着傅染来到南生活广场。 傅染没想到要给明成佑买什么礼物,她经过精品店门口,脚步放慢后折进去,服务员亲切地询问,“请问需要什么帮忙?” 傅染在男装区转悠,“我想买份生日礼物。” “请问买给谁,父亲?男朋友?还是一般的同事?” 傅染说出男朋友这三字,还是觉得有些别扭,服务员习以为常,“男朋友的话,我推荐给您一款新到的皮带吧。” 傅染跟着服务员来到柜台,爱马仕独有的标志,这也是明成佑惯用的牌子。他似乎对它情有独钟,家里的跑车也是布加迪威龙爱马仕版。 服务员戴着白色手套,从柜台内拿出样品,声音温柔亲切,“送给男朋友皮带有特殊含义,绑住属于自己的幸福。” 说得比较含蓄,这话宋织曾经说过,只不过另有一番深刻含义,“绑住男人的下半身,让他不敢出去花擦擦。” 黑色的流利线条,铂金皮带扣熠熠生辉,有些东西看对眼后不需要再精挑细选,“就要这条。” “您真是好眼光,请跟我到前台结账。” 傅染走后,尤应蕊从旁边的女装店出来,她走入精品店内,“方才那人买了什么?给我来款一模一样的。” 接待她的恰恰是方才的服务员,“您好,请问您是送给……” “少废话,她买了什么?” “是款男士皮带。” 尤应蕊掏出卡放到柜台上,“一模一样的。” 服务员取过卡去给尤应蕊拿货品,尽管是服务性行业,但总希望自己推荐的东西能给顾客带来别样幸福,女服务员闷闷不乐转身,这样的顾客还是头一次见,完全把挑选东西当成金钱交易。 俗,俗不可耐。 她心里暗暗骂道,有钱了不起? 傅染找到一家店内,把新买的皮带交给老板,“麻烦帮我压两个字母。” 老板伸手接过,“什么字?” 傅染细想后,挽唇说道,“mr。” 不出一会,傅染拿到皮带,mr两字压在皮带内侧,再加上是经典的黑色,不细看很难发现,浅淡的压痕,用手指能感觉到。 傅染走出店门口,下楼打了车径自离开。 尤应蕊提着东西出去,心里隐约猜到傅染是打算作为生日礼物送给明成佑的,她走进另一家男装店,既然送了一样的,怎么着还得再选样。 第110章 身世成谜(1) 无精打采回到家里,范娴见傅染手里拎着的东西,“出去逛街了?” “噢,成佑过几天生日。” “怎么一副没精神的样子?”范娴接过傅染手里的袋子,“礼物选得挺好啊。” “逛的累了,”傅染看到餐厅内的架势,“妈,你在做点心?” “蛋挞,才做出来的要趁热吃。” 傅染从范娴手里拿回袋子,“不用了,妈,我想上去休息会。” 包内的手机没有响过,傅染把袋子塞进衣橱内,尽管心里知道,傅染还是拿出手机,打开屏幕,别说是电话,连个短信都没有。傅染翻出条祝福短信给宋织发出去,手机显示并未停机。 她失落的把手机丢到床上,自己也陷进去。 不出半分钟,有短信提示音传来,傅染急忙拿过手机打开,原来是宋织:留着一毛钱给我儿子买糖吃,浪费。 傅染弯了弯嘴角,又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 一下午浑浑噩噩,她卷着被子睡了觉,范娴在门外喊她起床,脑袋有些晕,傅染随手抓过手机,还是没有消息。 确定了恋爱关系,反而有种患得患失,倘若这是在以前,倒也不觉得哪里不正常。 等了整晚,还是没有明成佑的电话。 下楼吃早饭,范娴说起明成佑的生日,“是寻常过还是大肆铺张?成佑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让你再见见李韵苓?” “妈,”傅染喝口粥,“成佑之前说不要大办,见家里人的事再说吧。” 傅颂庭朝南看着报纸,他摘掉眼镜,“小染,你们和别人不同,毕竟之前有过婚约,既然打算再开始,李韵苓那关迟早是要过的。” 说到底,还是担心李韵苓的态度。 傅染语焉不详地应和,吃过早饭上了楼。 秦暮暮打来电话说要聚聚,傅染开车出去,不过十几米外,同黑色的跑车迎面对上,明成佑按响喇叭示意她靠边停车,傅染本来速度也不快,她轻踩油门。 打开窗,看着后视镜内倒映的人影逐渐放大,明成佑拉开另一侧车门坐进来,车身明显晃了下。 傅染双手伸直落在方向盘上,“有事?” 别过脸的瞬间,明成佑猛然扑过去,她猝不及防感觉对面像是一只大灰狼压得她难以动弹,脑袋撞在后头车窗上,疼地小嘴微张,也正好遂了他趁人之危的愿。 狭小逼仄的空间内唯有两人暧昧不清的喘息声,傅染瞅着时机贝齿用力,明成佑捂住嘴唇退开。 力道控制得有失水准,明成佑手掌摊开,见到殷红。 傅染盯着他被咬破的嘴角,她拉下内后视镜整理头发。 明成佑啪地将镜子合上,修长手臂伸出去直接搂住傅染把他拥进怀里,“你好样的啊,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死命跟我磕是吧?跟我比谁脾气差?” 傅染没好气回道,“我没你脾气差。” 结实有力的胸膛把她挤得一阵生疼,傅染伸出拳头轻捶,明成佑口气已然转软,“就你这脾气嫁给别人也没人要,只有我不介意,不生气了吧,我事后想想又没什么事,犯不着。” “我没生气。”傅染如实说。 “那你怎么几天不给我电话?” 她轻推开明成佑,“暮暮约我吃饭,你要一起去吗?” 明成佑扣好安全带,“走吧。” 傅染进入停车场看到秦暮暮的车早已霸占着车位,她跟明成佑去前台,报了个名字,服务员直指二楼包厢。 宋织跟何平是最先到的,因为秦暮暮知道她怀孕出行不便特意选了就近的地方,傅染推门进去,宋织嚷嚷着要罚他们酒。 “小染你不够意思,让你带着家属你说三少没空,这会倒偷偷带着了。”秦暮暮笑着打趣。 傅染望向明成佑,“是他自个,一会没空一会有空。” 宋织跟秦暮暮闻言,越发拉着明成佑,非让他自罚三杯。 什么叫被自家人推入火坑,他就是最好的例子。 秦暮暮的男友名叫顾磊,据说家境也不错,傅染坐到宋织旁边,手掌挨过去抚着她的小腹,“显形了啊,快快出生吧。” “哪有这么快,”宋织嘴角软下,“我天天期待着,想看看宝宝长什么样。” “得了啊,刺激我们不厚道知道不?”秦暮暮吩咐服务员上菜。 “你也生去啊,孩子他爸又不是没有人选,”宋织扭头冲傅染道,“你也是。” 目光不经意瞥过明成佑嘴角,“小染,你够激烈的啊,从来不知道你这闷骚的性子也能干这种天雷地火的事。” “咳咳——”傅染喝着椰汁差点喷出去。 明成佑拇指按住嘴角,隐约很疼。 “我很闷骚吗?”傅染不服气。 “切,谁不知道我们三当中你最闷骚,别看我话多那叫真性情懂不,你就一小闷骚葫芦,坐旁边半晌不吭声,完了一说话总能噎死别人。” “这是说你自己吧?” 宋织捂住肚子,朝明成佑道,“管管你家女人,我还是孕妇呢,不带这样刺激人的啊。” 明成佑手臂揽过傅染肩膀,“真不是被她用嘴巴咬的。” 傅染缩缩脖子,这话听着就知道会被宋织抓住把柄。 果然…… “呦,那战况肯定很激烈,是怎么弄出来的啊?” 何平头疼地摇摇头,趁菜都是热的,赶紧给宋织布菜,明成佑摇了摇傅染的肩膀,“怎么弄的?” 她自顾喝饮料,“我哪知道。” 顾磊起来给明成佑斟酒,面对宋织的好奇心,明成佑笑着凑到傅染耳边,“被她用牙齿咬的。” 幸好,她这回提前将椰汁咽入了喉中。 宋织被绕了半圈后才反应过来,秦暮暮和傅染捂着嘴都在笑,何平也忍俊不禁,“瞧你问的什么话,人除了嘴巴还有哪里能咬人?” 靠,被这妖孽男给忽悠了。 宋织恨之,咬着筷子直瞪傅染。 因为三人是多年的死党,彼此之间无话不说,气氛定然是相当好的。 何平很少参与进他们的话题,更多时候都是在给宋织夹菜。 相较他,顾磊则要热络很多,毕竟迎安市谁人不知明三少。 饭后,傅染先把宋织送回家,明成佑喝了点酒,傅染直接开车去中景濠庭。 秦暮暮走出饭店,顾磊在身后喊她,“暮暮,走这么急做什么?” 秦暮暮满脸不悦,一把甩开他的手,“这不是你应酬的地方,我和小染这么些年朋友,你要找三少帮忙可以凭自己的实力说话!” “暮暮,你别生气。” “顾磊,我不希望你在别人面前唯唯诺诺知道吗?” 顾磊搂着她回到车前,哄了好一会这才让秦暮暮消气。 又过了几日,转眼间已是正月十四。 mr高层开始上班,明成佑偶尔过去趟算是比较清闲。 傅染想着明天要怎样给明成佑过生日,冷不丁手机响起,看到来电显示是明铮。 她想也不想接起,“喂,哥哥。” “是,是小染吧?”对面传来一阵女音。 傅染心里咯噔下,“您是……是伯母吗?” “是,小染,我想麻烦你件事好吗?我虽然知道会让你很为难,但我真的没有办法,明铮这孩子不让我出院,问他话他也总拖着,他说等我身体好了你就会告诉我云峰葬在哪。”电话那头传来啜泣声,“小染,我想去见云峰一面,我现在马上出院,你告诉我他葬在哪,我去找他。” “伯母,”傅染焦急起身,一手拿起挎包,“您别着急,我现在马上来医院,您等我。” “小染,明铮出去了会,我不想他知道。” “好好。”傅染边应承边挂上手机。 她打开房门走出去,脚步却已是越来越沉。 傅染开车来到二院,在前台查询到赵澜的病房号,她提着在门口买的水果篮和鲜花走向电梯。 明铮对赵澜很孝顺,自然选的也是特护病房,傅染来到门口,病房门敞开着,午后的阳光慵懒散漫,赵澜换好衣服站在窗口,两鬓花白被衬出迷眼的金黄色,她似在盯着某处发呆,完全同现实生活脱离了。 相比上次见到的时候,她更加瘦了。 也还是上次所穿的那件羽绒服,肩膀松松垮垮,虽然看不出腰身但傅染知道,她已经瘦的不正常了。 傅染不忍打扰此刻安宁,她放轻脚步进去,花束的包装纸擦过门板发出的动静还是令赵澜转过身。 “小染。” 她跟赵澜没有单独相处过,所说的话也不多,傅染把带来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伯母。” 因着某人的关系,傅染对她倍感亲切,也没有丝毫的尴尬和不自然,“伯母,您身体不好应该在医院养病。” “小染,我这两天好多了,医生也说能出院,”赵澜生怕她改变主意,“倘若见不上云峰一面,我也没心思在这住下去了。” “伯母,但您这样的身体状况?” “我真的没事,”赵澜笑容虚弱,她抬腿走到傅染面前,“明铮说出去有事办,我是偷偷拿了他的手机,一会他准又折回来。” 傅染瞅着赵澜的脸色,深知到了这步是阻止不了她的,“那好吧,我把地址告诉您,但我只知道大约在哪,具体的成佑没有说过,我这就打电话让哥哥回来,让他带您去。” “不行小染,”赵澜忙按住傅染的动作,“不能让明铮知道,我这样……他肯定不会同意让我出院,况且他对云峰始终有怨怪,更加不可能带我过去,小染,要不你把地址直接告诉我,我自己找过去。” 傅染腕部生疼,赵澜五指用力嵌入,“伯母,您一个人不可以……” “我可以的,”赵澜骨瘦如柴的双手紧握住傅染不放,她想了想,软下心道,“这样吧,我开车带您过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真的吗,谢谢你小染。” 临走出医院,傅染搀扶着赵澜,“伯母,我们把哥哥的手机放在服务台吧,他待会万一找回来,要是耽误了生意上的事可就不好了。” 赵澜不疑有他,“也对。” 傅染拿过手机走向服务台,“这是501病房内家属落下的,待会他应该会过来取。” 护士目光犹疑,“你们不是他家属或朋友吗?” 傅染摇头道,“不是。” 带着赵澜走出医院,傅染过去取车,她坐在驾驶座内给明铮发条短信,把手机放回挎包后,这才发动引擎。 一路上傅染车速都不快,赵澜安静地坐在她身旁,仿佛只有屏息后才能听到她微弱的呼吸声。 第111章 身世成谜(2) 傅染放在方向盘上的双手紧握,赵澜望着窗外出神,脸色透明如纸,傅染打开音响,“伯母,您和伯父是怎么认识的?” 说到明云峰,赵澜毫无神采的眼里骤然一亮,她别过脸道,“小染,谢谢你。” 傅染微怔,不知道赵澜这话的意思。 “我听过很多难听的话,最多的是问我,我为什么要跟着云峰,为什么要做个人人唾骂的第三者,”赵澜眼里沉淀悲凉,目光盯着傅染,“从没有人像你一样,问我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伯母,人生活得恣意最为重要,别人的闲言碎语倘若自己能看开了,也不足为惧。” 赵澜头枕向椅背,对于傅染的话并未做出回应,双目透过挡风玻璃,朦胧地浅眯起,似乎陷入一种尘封的回忆,“我跟云峰,还未出生的时候就定了娃娃亲,其实故事也算老套,我出生后不久我爸因病过世,家道中落后,明家挑上了迎安市李家,不管何时,李家都是赫赫有名的名门望族。我和云峰真心相爱,最终抵不过家族联姻的现实,我毅然决然跟着他,我妈知道后把我逐出家门,但我不后悔,眼看到了今日,我还是不后悔。” 傅染拿过纸巾递给赵澜,心里抽搐似的疼。 “明铮令人在双人墓碑上刻着我的名字,我知道这样做不好,但我也存有私心,生前我不能名正言顺嫁他一回,死后,我想要个名分这么难吗?” 傅染感觉眼眶内有湿意,她随手擦拭了下。“伯母,哥哥以前过得也不好吧?” 赵澜声音哽咽,“背负着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活得好呢?” 胸口犹如压了块巨石般令人喘不过气,傅染再三犹豫,“伯母,您别怪成佑,他天生性子就是那样的,其实并无恶意。” 赵澜眯了眯眼睛,傅染端睨着她的神色,没有在赵澜脸上看到类似于李韵苓对明铮所表现出的厌恶和不屑,她嘴角似乎是勾着的,“那个孩子,长得真是好,云峰拿给我不少照片,他跟我说,这也是他的儿子,是最爱的儿子!好几次明铮也在场,但我没有让他避开,我也想明铮明白,我们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其实,明铮打小就可怜,刚出生,连一滴奶都还没有喝到就被人抱走,云峰说是肺炎,等再回到我身边的时候,已经过了二十来天。” 傅染怕再听下去,自己的心当真就要被割成一瓣瓣,明铮变成今日这样的性子完全是情有可原,试想,彼时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明云峰说明成佑是他最爱的儿子,无非也是想说给赵澜听,但当所有人都蒙在鼓里的时候,他的这席话无疑成了刺伤人最好的武器。 傅染能想象得到,当明铮还是孩子的时候,却要冷眼听着父亲说对令一个孩子的爱,车内空气滞缓,连想顺畅的呼口气都觉得困难。 “伯母,伯父临死前,至少也给了哥哥最好的补偿。” 赵澜略感欣慰,傅染拿了瓶矿泉水给她,“青山离这有些远,最起码要一个半小时车程。” “李韵苓把他葬在了青山?” “对,我是听成佑说起的。”傅染发短信给明铮说好在国道交叉口会合,也不知他回到医院没有。 “青山,”赵澜声音带有哑意,“应该是个好地方。” “伯母,您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况且伯父都走两年了。”赵澜这样的状况实在令人担忧。 “你们不用担心,医生总喜欢夸大病情,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傅染一路来继续维持平稳的车速,赵澜起先还跟她说着话,后来可能是倦了,闭着双眼靠向后睡了会。 她刻意出发时没有走近路,到了国道口,远远见到明铮的车停在那。 傅染踩了油门过去,明铮见到她的车,自动从后头跟上。 开了足有两个小时不到的车程,傅染带着赵澜来到青山脚下。 赵澜看着去往青山的路口挤满车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伯母,哥哥说不定待会就能到,让他带您上去吧?” “他怎么会知道?” “对不起,我觉得不应该瞒着他。”傅染老实作答。 “小染,我们都到山脚下了,你带我上去吧,找到云峰落脚的地方后我才有把握令明铮让我留下,我不想希望落空。”赵澜握着傅染的右手腕,她目光充满祈求,傅染不忍心拒绝,“好吧。” 拜祭完再回到市里,应该不算太晚。 傅染下车查看情况,明铮的车远远跟在后面,山脚下的管理员说这几天大雪令上青山的路变得越发难走,建议车辆实在要过去的租一套防滑链。 傅染点头应允,待轮胎装好防滑链后缓缓开上山。 相较市里,这段路果然难走很多,开到半山腰的时候天空灰蒙蒙透着阴兀,零星有雪花下来,哪怕套着防滑链,但有几处还是容易打滑,两边扫出来的雪堆成了半人高。 赵澜仰起脸望向窗外,“云峰肯定是知道我来看他了。” 傅染专注地打着方向盘,从未遇到过这样难走的路,上了青山也就好找了,山顶的黄金地段一墓难求,傅染顺路边开过去,很快找到明家的私人墓园。 她找地方停车,赵澜已迫不及待推开车门往外跑,傅染过去的时候只见负责看守的人正在把她往外赶,“这是私人墓园,不容许祭拜。” 赵澜差点被挥倒,傅染适时搀扶住她,“伯母,您别急。” 看守墓园的人足有50出头,他拿出笔和本子交给赵澜,“你先登记吧。” “好好。”赵澜忙不迭点头,从他手里接过笔。 傅染抬手阻止赵澜的动作,恐怕她这名字一落下,要想进去比登天还难。 “我们是明家的亲戚,经过青山正好想过来祭拜下,通融通融吧。” “不行,这是夫人定下的规矩,我只是个打工的做不了主。” 赵澜也隐约察觉到傅染按住她手的目的,她松开手里的笔。 “你看,”傅染挨近负责看守的人身侧,“你不说我们也不说,夫人哪里会知道,再说要不是有亲戚这层关系,我们这种天气还上青山来做什么?” 傅染从皮夹内掏出几张百元大钞塞到他手里,“登不登记也没意思,我们要有心骗你写个假名字不就得了?” “这……”他捏了捏手里的票子,尽管没数,但千把块钱还是有的。 傅染又抽出几张给他,“通融下吧。” “那好。”也算回答的干脆,“你们待会出来时知会我声,我要进去清理。” 他也算厚道,还从小屋子内拿出香和蜡烛递给傅染,“夫人跟三少每回来,我都备下的。” “谢谢。” 傅染接过手,搀着赵澜进入墓园。 什么人定的规矩,到了钱跟前还不是说破就破了。 路两旁栽种着葱郁的柏树,傅染踩着用切割均匀的石块铺成的小道走进去,明云峰的墓碑很好找,经过一条道路,双人墓穴豁然开朗,巨大的石碑正对她们进来时的方向。 赵澜情绪失控扑过去,傅染点了香和蜡烛,出来时太匆忙,幸好在山下买了束花。 “云峰!” 天空阴沉沉的,令人的心情也难受极了,莫名的压抑,总觉得悲伤在一个临界点,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来。 赵澜的哭声凄厉无比,傅染相信她和明云峰是真心相爱的,如此诚挚的感情却得不到厮守终生的相伴,赵澜跪在墓碑前,傅染走过去默默插上香烛。 她退后三步,雪花越下越大,傅染伸开手,眼见它落在掌心尔后被自己的体温给迅速融化。 她不忍近前打扰,明云峰墓碑上的照片还是一贯的肃然神色,不苟言笑。 赵澜手掌近乎贪恋地抚向墓碑,“云峰,我来看你了。” 傅染抿紧嘴角,甚至有些漠然地对上明云峰,两个女人为他心甘情愿饱受委屈,他却为了自私的爱而亲手颠覆她们的人生。赵澜的哭声听在耳中似夹杂了空洞的回音,悲怆如哀鸣。 墓前的香一点点燃尽,香烛也被风给熄灭。 雪越下越大,几乎蒙人眼睛。 赵澜的羽绒服很快堆积起白色,傅染走过去蹲在她身侧,“伯母我们走吧,以后再来。” “再一会,小染,就一会。” 赵澜索性双手抱住墓碑,“云峰,时间过得太快,我怎么伸手抓都抓不住?” 傅染觉得冷,她把连在衣服后头的帽子戴上。 “云峰,你跟我说过,让我不管成佑对我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不要怪他,我一点不怪他,你葬在这还是他告诉小染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明铮和成佑能真正成为兄弟,这也是你希望的吧?” 赵澜把脸贴向冰冷的石碑,“我不觉得委屈了,也不会再经常说对我不公的话了,能再看到你,我心满意足,真的。” 傅染不知,这该是怎样的一份爱才能隐忍如此,两年如一日,且不计名分和得失。 她甚至有些佩服眼前这个瘦削的女人。 赵澜还是不想走,直到明铮的电话打进来。 “伯母,哥哥在外面。” 赵澜擦干净眼泪,知道明铮的脾气,万一闹起来被李韵苓知道,以后想再进来祭拜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傅染掸去她肩头雪花,搀着赵澜往外走。 明铮的车停在墓园门口,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左右重复摇摆,见到二人出来,拿了把伞下车。 负责看守的中年男人语气比方才好了很多,“拜祭好了?” “是的。”傅染冲他点点头。 明铮面色铁青揽过赵澜肩膀,“妈!” 望着赵澜哭得红肿的双眼,他嘴里的话最终吞咽回去。 傅染冷得直跺脚,双手放在唇边呵气。 “你们怎么挑这样的天气上山,”中年男人裹着件军绿色的大衣,“前两日青山的雪就下个不停,刚才广播里说雪势太大,再加上白天连出几趟车祸,现在路都给封了。” “什么?”傅染动作僵硬顿住,“你说哪里的路封了?” “下山的路啊,”中年男人手里捧一杯热茶,“不过别太担心,山上酒楼旅馆应有尽有,依我看这天气,明天你们都不一定能下山。” 第112章 身世成谜(3) 傅染杏目圆睁,雪花一片片落入眼里化成刺目白色,明铮手里的伞朝她头顶挪过来,“小染?既然如此,我们就在这住宿一晚吧。” “不可以!”傅染想也不想拒绝,她越过明铮往前走,“说不定路才封,我说有急事的话他们应该能让我下山。” “姑娘,你要现在下山真的很危险,况且路封掉后是绝不可能让你经过的。”中年男人也是好心,却无异于给傅染顶头泼了盆冷水。 明铮把手里的伞交给赵澜,他大步追上,傅染打开车窗,人还未坐进去就被明铮拉扯出来,“你疯了是不是,玩命吗?不就在山上住一晚么?” “你别拦着我!”傅染挣扎想推开明铮,无奈男女力气悬殊太大,“我今晚一定要回到市里。” “你有急事吗?” “有!”傅染拔高音调,“哥哥,你放开我。” “有什么事能比安全还重要。”明铮啪地合上车门,“况且你就算急死也没用,路早被封了。” “我……”傅染眼里的焦急蔓开,“明天是成佑生日,我答应过要陪他过的。” 尽管,他的生日早该过了,但明天却是明成佑一早就同她预定好的,今天打电话他还旁敲侧击着提醒她。 明铮闻言,一怔,手里的力道松了松,但转而又用力紧握住,“为他连命都不要了?” “不是这样。” 不远处,赵澜以为两人的争吵全是因为自己,她匆忙小跑而来,“明铮,你别怪小染,是我要她带我过来的。”赵澜挡在明铮跟前,又将他握住傅染手腕的动作强行扳开,“小染,对不起,害得你不能及时下山,要不就在山上住一晚吧?你这样回去我也不放心。” 傅染软了声音,“伯母,这不关您的事。” 赵澜拉着傅染的手往前走,中年男人指指不远处,“你们还是步行吧,顶多二十来分钟会看到酒店招牌。” 明铮拔掉车钥匙,跟在二人身后。 傅染垂着头,路面有积雪,靴子踩在上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凉意透过皮革传入脚背,赵澜见她提不起精神,“小染,对不起啊。” “伯母,没事。”傅染报以一笑。 “明天是成佑的生日吧?” “您知道?” “我记得呢,”赵澜眼圈通红,但心情明显好了不少,“他跟明铮就差20天。” “是啊。”傅染噤声,小心翼翼端望赵澜的脸色,毕竟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应该是比较难接受的。 “希望这场雪晚上能停,要不然耽搁你陪成佑,我可是罪过了。” 明铮静静跟在后面,他没有打伞,赵澜回过头去望他眼,明铮由于出去谈合作,今天穿着身较为正式的西服,纯粹的黑色衬得满世界的白。 赵澜眼里一刺,感觉到心疼。 在酒店内安顿好后,时间逼近傍晚,傅染的房间在赵澜隔壁。 听到门铃声,她走过去开门。 明铮随她进入屋内,“饿了吗?” 傅染摇摇头,径自走向阳台,“伯母呢?” “她累了我让她先睡会,”明铮站到傅染身侧,“等她睡醒,我们下去吃饭。” “反正我也不饿。”傅染双臂交叠趴在栏杆上,小脸无神,脑袋耷拉着望向山脚下的风景。 “看来,你真的很在乎他。”明铮掏出根烟,随着打火机啪嗒的声音,鼻翼间萦绕起一股烟草味道,挥之不去。 傅染脸侧过去瞅他。 “我生日的时候,你就没这样紧张过。”他抿了个烟圈,似笑非笑盯着傅染。 “谁说的,我当时真有事,尽管迟到不赶着凌晨给你送到了礼物吗?”她自然没说,是被明成佑给有意破坏的。 傅染想着,心里又是一沉,轮到明成佑的生日,她却被困在山顶跟明铮在一起。 这算什么事? 明铮也未说穿他当日看见傅染跟明成佑一道在餐厅的事,“所以你也别放在心上,顶多下山后补给他。” 纸包不住火,倘若明成佑知道她跟明铮在一起,还带赵澜去了青山…… 傅染心有烦躁,不敢往下想。 明铮一口接一口抽烟,傅染闻着味道越来越浓,她的手机摆在旁边,山上信号时好时坏,傅染看着屏幕显示的信号从满格变为零格。 “小染,我没想过你们还能走到一起。” 傅染瞅着底层花园内穿梭的人群,“我也没想过。” “真的想好了吗?”明铮深吸口烟,眸子透出幽邃的迷离。 明铮抽完支烟,回房去看赵澜醒了没。 傅染裹紧外套站在阳台上,手机铃声冷不丁响起,她蓦然心惊,手指划开屏幕看到明成佑的号码。 傅染强自镇定,手指按响接通键。 “傅染,你没在家里,秦暮暮和宋织那也没你的消息,你去哪了?” 她还未开口,电话那头早已抢先说了一通,傅染手掌挡在嘴边,“成佑,我没在市里。” 明成佑迅速反问句,“那你在哪?” 傅染抬眼看着酒店的招牌,霓虹灯光张扬四射,她若说了实话,明成佑肯定会气不过,“我要跟你说,你先别气。” 明成佑听闻口气不对劲,“到底在哪?” 傅染贝齿轻咬唇肉,“我在青山。” 电话那头良久沉默,只听到男人越渐急促有力的呼吸声,傅染喂了声,明成佑沉沉说道,“去青山做什么?” 傅染手指一下下戳向栏杆。 明成佑得不到回答,口气仍然僵硬,“怎么还不回来?” 傅染有些委屈地压低嗓音,音线绵软听着像在撒娇,“下了场大雪,封山了,还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赶回去。” 她似乎能听到另一头的呼吸一紧,傅染对不起还未说出口,就听到明成佑声音勃怒传来,似要掀掉层屋顶,“傅染,你真是长出息了!” “成佑!” “嘟嘟嘟——” 傅染把电话从耳边挪开,对着屏幕怔怔出神。 明铮在门外喊她出去吃饭,餐桌上,傅染心不在焉,几乎难得动筷,赵澜拉她说了会话,明铮催着让她回房睡觉,赵澜这才松开傅染的手。 时钟转向八点。 傅染在房间内徘徊,给明成佑打过去电话,虽然是通的但始终没人接听。 脾气还真是大。 傅染坐到床沿,不过明成佑肯定是猜到她跟明铮和赵澜在一起,她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先去浴室洗澡。 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床,而且还是在墓园附近,傅染裹着被子辗转难眠,眼睛直勾勾瞅向天花板,她丝毫没有倦意,房间内的灯都开着,室内亮如白昼。 傅染眼瞅着时间过了十二点,眼皮子开始打架,她把被子蒙过头顶。 睡得很不安稳,零星都是噩梦的片段,手机响起时傅染惊得差点失声尖叫,还以为是午夜凶铃。 手背摸向额头,全是冷汗。 她睁开眼睛看向屏幕,定了足有十来秒,才反应过来是明成佑来电。 傅染急忙接通,“喂?” “你在哪?”另一头的声音有些喘。 “我在青山。”傅染小声道。 “我,”明成佑很累的样子,大口大口呼吸声刺得傅染耳膜阵阵生疼,“我问你在青山哪?” 傅染报出酒店名称,“你在哪呢?” 傅染还听到走路时踩着积雪传来的声音,许是在哪个空旷的地方,还有呼啸寒风飞驰而过,她惊得坐直上半身,“你也来了青山?” 明成佑没好气道,“我总要过来看看你说的是不是实话,果然把路给封了。” 傅染眼睛瞥到墙壁上挂着的钟,凌晨两点! 她急忙掀开被子,拿过沙发上的衣服,“你在原地等我!” 说完,她这次率先挂了电话。 傅染从未这么着急穿过衣服,她一边走出房间一边把靴子往腿上套,右脚光着一路跑到电梯口,进入电梯后才靠着墙面开始穿另一只靴子。 傅染神色匆匆跑出大厅,酒店内这样的日子入住的人本来就不多,她捏紧掌心内的手机冲到马路上。 明铮在阳台上眺望到傅染跑出去的身影,他眉头紧拧,见傅染越跑越快,他赶紧掐灭手里香烟,回房取过衣架上的外套后大步追出去。 风势凌厉入骨,特别是凌晨过后,刮在脸上犹如一片片利刃划过肌肤,不流血,但疼的要命。 道路结冰后寸步难行,傅染的身影随路灯被拉长,由于封山的原因,过往连一辆车都见不到,傅染走得很急,有几次脚步打滑,她浑然未觉,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出去。 明铮很快看到傅染的背影,他远远跟在后头,始终保持五十米的距离。 青山内全都是有钱有势人家的私人墓园,明云峰生前不想破坏自己的名声,死后却还是被李韵苓带来了青山。 四周静得唯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脚步踩进积雪内的声音就更加显得诡异而响亮,两旁都是山头,像张开的五指山随时能把人控入其中。 傅染停住脚步,拿出手机拨明成佑的电话。 明铮寂寥的身影投向远处,也停了下来。 信号很差,完全拨不出去。 傅染呼出口气,白色的水雾氤氲人眼,她把手机塞进口袋内,只要顺着这条路下去,肯定能跟明成佑会合。 额前渗出层细汗,若说不害怕定然是假的,昏暗的灯光和静寂山头,再加墓园,都是构成恐怖片的最佳元素,傅染索性小跑起来,恨不得捂着眼睛耳朵。 约莫半小时后,在经过明家墓园两百米的地方她眼里突然出现个白点。 原本四周就都是白色的背景,只因夜色成了张巨大的黑幕,所以那抹白色看的越发明亮。 傅染尖叫声,“成佑,成佑!” 成佑—— 回音在山谷间不住起伏,清晰地传入跟在后面的明铮耳中,他静默地停住脚步。 傅染过去的二十几年,估计从未如此失控过。 她不管不顾跑过去,对面的人似乎听到她的喊声,又像是极度疲惫,双手撑着膝盖,微微抬起下颔望着正跑来的傅染。 二十米,十米,五米。 可不就是明成佑吗? 他也知道上山冷,一件纯白色的齐腰羽绒服,傅染心里说不出的欣悦和激动,她从未见一个男人能将这至纯的颜色穿出如斯味道,耀眼刺目的白,使得明成佑五官更显立体精致。 细密的汗珠顺他坚挺的鼻梁滑落。 傅染站定在明成佑身前,两人都喘得厉害,似乎谁都开不出口。 第113章 身世成谜(4) 他弯下的腰慢慢直起,灯光打过明成佑背侧,从脸颊两旁漏出来的光虚弱昏黄,傅染冲上前一步,双脚踮起手搂住明成佑的脖子。 这番急促的动作,撞得明成佑硬生生往后退了大半截。 胸口紧贴,她能感受到明成佑几乎要跃出胸膛的心跳,紊乱却撞击力十足。 傅染狠狠用力,收紧手臂。 明成佑的呼吸声在她耳边肆意流动,他抱住傅染腰际的手一起一落,啪地打在傅染挺翘的臀部上。 她吃痛,缩了缩身子。 明成佑连打三下,傅染涨红脸,尽管四周再无第三人,但声音清脆不说,还很疼呢。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明成佑手起,落下,傅染更紧地往他怀里缩,下手可真狠,可不是一般的开玩笑。 “说话!” 傅染唇贴在明成佑耳边,“不敢了,真不敢了。” 明成佑想想气不打一处来,“还真敢自作主张,要早让我知道非拔掉你层皮。” 傅染踮着脚尖直喊疼,交颈相拥望向明成佑身后的眸子却流溢出琉璃般晶亮的色泽,她唇角轻挽,放在明成佑背部的双手用力扣紧。 “知道疼了?” 她用力点点头。 冷不丁一只大掌落到她臀部轻揉,傅染吓得忙退开,“干嘛呢你。” “给你揉揉,”明成佑站立在她跟前,神色带了些吊儿郎当的痞气,“不喜欢揉啊,那过来,我本来就想狠狠抽你一顿!” 明铮隐在黑暗中,清冷寥落的眸色越来越沉,他眼睛始终定在二人身上,双腿却在一步步往后退,不期然绊到个雪块,他稳住脚步,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傅染感觉臀部火辣辣的疼,“其实我也没错。” 明成佑挑起眉尖瞅她,也不说话,打算用眼神折磨人,傅染偏又是个爱较真的,“是没错,但没能预料到天气有变,是我的错。” “不然就能神不知鬼不觉掩饰你这罪行是吧?”明成佑似笑非笑,勾翘起半边嘴角,将魅惑的本质发挥到淋漓尽致。 傅染学着他的样不说话。 “跟谁一起来的青山?”明成佑手臂抱在胸前,把话题扯上正道。 傅染脚尖碾转,踩着雪花发出吱吱动静,她脑袋微垂,“你不是都猜到了吗?” 半晌不见回应,傅染抬起头,看见明成佑依旧维持原样杵在那,“我为什么能猜到?” 傅染眯着眼睛浅笑,双手放在唇边呵气,“好冷。” 明成佑眼角稍软,冷风灌入领口提醒他这会已经快接近凌晨三点,他伸出右手食指朝傅染勾了勾。 阴寒顺鞋底窜遍全身,傅染走过去两步,明成佑搭住她肩膀将她带入怀中。 嘴唇猝然被攫住,温热气息带着难以忍耐的急迫压来,明成佑两手紧箍住傅染,她下颔轻抬同他很好的配合。 明成佑舌尖一层层绘着傅染的唇线,也不急于深入,先是亲吻尔后辗转啃咬,最后才撬开傅染的唇瓣,他们在白雪皑皑的青山相拥,明成佑眼睛睁开,凝望傅染情难自禁的神色。 这一刻,他鲜活地感觉到他的心脏在跳动,胸腔内不是空的,而且激进有力,是不是,生命力也能传染? 傅染把眼睛睁开道缝,竟发现男人一瞬不瞬瞅着他,鼻尖相抵,潭底黑曜石般的幽邃令人着迷,她微皱眉头,双手抗拒得在他胸口轻推,含糊不清的话从嘴角泻出,“你,你不专心。” 明成佑嘴角拉开道弧度,他退开身,凉薄的唇一遍遍印在傅染眉目上,她被他逼得不得不再度闭上眼。 “好,那我们来个专心的。” 良久后,傅染趴在明成佑肩头,呼出的冷气似乎要立即结成冰,她几乎用桑音线在他耳边道,“成佑,我们这样是不是对死者不敬呀?” 声音极像女鬼。 明成佑啪地抽向她臀部,在傅染跳脚之际,拉起她的手向前走去。 脚步声交相应和,原先走来的路也不觉得很难走了,傅染吊着明成佑右边手臂,积雪上能见几串清晰的脚步,却顶多走到明家墓园前后折了回去。 傅染未多想,跟着明成佑在明家私人墓园前站定,他抬起食指朝她鼻尖点了点,“对死者不敬是吧,你今天把谁带过来了别真以为我不知道。” 傅染小手摸向鼻子,嗫嚅开口,“我没说你不知道。” 明成佑盯着她微微垂下去的头顶,这般口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服软和撒娇。 撒娇? 明成佑黑暗的潭底被零星灯光给点亮,一股暖流冲破全身冰冻许久后的僵硬瞬时汇入四肢,他也记起,傅染之前从来不会撒娇的。 他们十指交扣继续向前,道路很滑,幸好有彼此扶持,所以不会摔跤。 远远看到酒店的霓虹灯光,二人顿觉温暖如注,明成佑是再也走不动了,倚着棵强劲挺拔的松柏直喘气,“你背我吧。” 傅染见他弯腰撑住膝盖,她捋起袖口,“好。” 明成佑推了把她,走过去牵起她继续往前走。 好不容易来到酒店门口,明铮站在阳台上,冷眼看着有说有笑进来的二人,他狠狠吸口烟,五脏六腑似乎感觉到很痛,傅染和明成佑谁都没注意到阳台上的人。 明成佑坚持要和傅染住同一间房,他强行拉着傅染进入电梯。 “那你睡我的房间,我去隔壁。” “谁住你隔壁?” 傅染抬起头,充耳不闻地盯着往上显示的数字。 进入房间后,明成佑二话不说扑到床上不肯起来,他实在累得快要虚脱了,傅染走过去替他将羽绒服脱掉,“起来泡个热水澡。” 明成佑脸枕着手臂,眼睛阖起,呼吸沉稳地像是睡着了。 傅染挨过去,凑得这般亲近,他脸上几乎见不到毛孔,细腻的宛如初生,傅染摇头,妖孽啊妖孽。 她压低嗓音,低声流转,“生日快乐。” 跟前的男人眼皮陡然动了动,一条手臂横穿过傅染胸前将她压到床上,结实的上半身紧接着把她困在床和胸膛中间,他手掌冰凉抚着傅染的腰际,待她微微习惯后,大掌趁虚而入。 所到之处,她因冷而皮肤紧绷,明成佑手掌抚着一片柔滑娇腻的后背,他掌心在原地打转,两根手指娴熟地解开她文胸扣子。 傅染拱起身,明成佑滑过她胸部的轮廓,手掌微颤抚上拢起处。 他俊美的脸沿着傅染颊侧吻至嘴角边,明成佑在她颈间煽风点火,撕扯着毛衣把脸蒙入傅染胸前。 她看到明成佑鬓角处的泥渍,应该是在哪里蹭刮到的。 傅染抬手按住明成佑的肩膀,“先去洗澡吧,看你脏的。” 他眼里露出情欲拥挤的犹疑,傅染拉住明成佑的手摸向他鬓角处,果然是。 明成佑双臂撑在傅染耳边,“你等我出来。” 她无比诚挚地眨着眼睛,“嗯。” 明成佑爬山爬出一身汗,这会也觉得难受至极,想着傅染今天的老实模样,他撑起身站在床沿,“别走。” 她双手摊在身侧,“这是我房间,我还能去哪?” 明成佑点了头,这才折身走进洗手间。 反手掩门之际,他没忘记将门反锁。 原先的衣服是不能再穿了,明成佑出来匆忙也没想到要带换洗的,他直接披件浴袍出来,里头空空如也,打开浴室门在房间转了圈,竟未看见傅染的身影。 床头柜上有一杯牛奶,明成佑端在手里,还是温热的。 不用猜,傅染早跑没影了。 明成佑喝过牛奶坐在床沿,拿起手机给傅染发个短信,“给我回来!” 几乎没等多久,很快收到回复,“对不起,信号不好,我没收到。” 明成佑眼角泻出笑意,手里的玻璃杯带有余温,他环顾四侧,看到傅染的外套还挂在衣架上,明成佑单手穿过肩胛,掌心抚过腋侧。 眼里一凛,手缓缓落下去。 明成佑睡得极沉,大晚上的在冰天雪地里走了几个小时,四肢趋近麻木。 傅染眼瞅着时间快要接近9点,她拎着两个袋子打开房门。 明成佑听到动静,眼皮慵懒地轻抬,他是趴着睡得,一条手臂枕在床沿外,眼睛浅眯成道缝盯向傅染。 “起床了。” “你别再走过来了,我可没穿衣服。”明成佑没好气说道。 傅染笑着扬了扬手里的袋子,“我帮你在附近买回来的,将就穿吧。” 明成佑侧个身,人还赖在床上,“我还没有内裤。” 傅染手掌按向颈间,把袋子丢向床头柜,声音软下来,“里头有。” “洗过了吗?” “洗了也来不及给你穿,你索性别穿了。” 明成佑一把将傅染扯到床跟前,“你喜欢我别穿吗?” “反正外头要套裤子,你也不敢光着走出去。” 明成佑作势要打她臀部,傅染一把推开他的手,“快换好衣服出去吃早饭。” 他双手就势搂住她的腰,“好累,我想在这睡一天。” “可以,”傅染又冲他道了句,“反正今天是你生日,留在这睡一觉也挺好的。” 明成佑取过袋子走向洗手间。 傅染来到阳台,眺望出去依旧是满目苍茫的白色,雪稀稀落落还在下,看来今天要想回到市里根本也是不可能的。 她撑着脸颊,若有所思。 明成佑换好衣服后出来,青山不像市区,能有店开在这已经算万幸,傅染给他买了衬衣和深蓝色牛仔裤,脚上的鞋也是新买的,走了一夜可能浸过雪水。 明成佑挽起袖子,白色的亚麻布料,他看到摆在茶几上的鞋子,走过去拿起一瞧,“你连我穿多大码数的鞋都知道,还有衬衣和裤子,你是不是偷偷抱着我量过。” 傅染从阳台外进来,“我们好歹在一起生活过,我穿的码数你不也知道吗?” 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明成佑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怅然,他从袋中拿出袜子,“吃过早饭了么?” “没有。”傅染坐到他对面,“等你一起呢。” 明成佑收拾好后跟傅染走出房间,打开门的瞬间,目光看见站在外头的赵澜。 “伯母,您不是在楼下吃早饭吗?”傅染从明成佑身侧望出去。 “我看你们还不下来,我过来看看。”赵澜视线接触到明成佑,“成佑。” 明成佑哼了声,两道剑眉几乎拧到一处,“是你让傅染带你来青山的吧?” 第114章 身世成谜(5) 赵澜目光退却,孱弱的身子隐在楼道内,傅染用力拉了下明成佑的胳膊,“不关伯母的事。” 明成佑完全没将她的话听进去,“要想让我爸入土为安,就别再去打扰他,真被我妈知道的话,以后你可就想见都见不到了。” 赵澜面色煞白,背部抵着墙壁似乎随时有栽倒的可能,明成佑向来对赵澜是看不上的。他眼角往天花板瞅,傅染闻言,眼里流露出难言的复杂,明铮从不远处走来,目光自几人身上逡巡,“妈,早饭都准备好了,你上楼做什么?” 赵澜硬生生憋回眸中涩意,“我看小染他们准备好了没。” 明成佑拉过傅染的手,“我看你就是吃饱了没事撑的,总为一些不相干的人给自己添麻烦。” “成佑,你别这么说!”傅染嘴里的话随着明成佑拉住她往前走的动作而被抛得很远,两人走到电梯口,明成佑手一推把傅染推进去。 “等等他们。” 傅染话音落定,明成佑手指按了键,傅染看到赵澜和明铮的身影被关在门外。 “成佑,你何必这样?” “傅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接受他们的身份,你也别跟我吵,为这种事没有意思,他们对我和我妈的伤害你永远体会不到。”明成佑目不斜视望向正前方。 傅染精疲力尽,双腿一软,人靠向墙面。 吃过早饭,明成佑站在酒店台阶前,大片广场只被扫出一条能简单通行的道路,雪是停了,但今天看来还要滞留在山上。 他侧脸微抬,瞅着阴霾的上空。 傅染走到他身侧,伸手握住明成佑的掌心,“对不起,不得不让你过个意义非凡的生日。” 她起先以为他知道后会大发雷霆。 明成佑意兴阑珊收回视线,更紧地握住傅染的手,“还好有你陪我。” 昨晚太累,再加上附近都是墓园没地方可去,白天两个人索性待在房间内,一个上网,一个看电视。 到了晚饭时间,傅染先出去转了圈,回来拉着明成佑来到楼下,他看见明铮和赵澜坐在窗口的位子,傅染带他过去,明成佑停住脚步,“你去哪?” “今晚就听我的吧。”傅染松掉他的手,索性双手在背后推他。 赵澜亲切地起身打招呼,并让明成佑和傅染都坐。 明铮冷眼旁观,懒得搭理。 “成佑,今天是你生日,小染说让我和明铮凑个热闹,你别介意。”赵澜和蔼地给二人拉开椅子。 傅染忙拉着她入座,“伯母您别忙,先坐吧。” 傅染挨明成佑坐定,服务员张罗着上菜,席间气氛怪异,基本只有赵澜和傅染会说话,明成佑专注地对付大盘虾,剥好后放进傅染碗里,他瞅向她的侧脸,心想这么大的虾都塞不住她的嘴。 赵澜言语间听得出有讨好之意,但明成佑这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说不待见那便逼他也没用。 生日蛋糕送上来之际,明成佑瞥了眼,今天的心情实在不适合庆祝。 赵澜和傅染打着拍子给他唱生日歌,明成佑手掌扶额,若不是因为傅染,他早该掀桌子走人了。 傅染目光盯向坐在对面的两个男人,她把切好的蛋糕送到明铮手边,赵澜手肘撞了下儿子,“今天是成佑的生日。” 傅染瞅着神色各异的三人,心里涌起抽搐般疼痛,这样的场面令人说不出的难受,只不过是隐藏在了一层虚无的外表下而已。 明铮拿起匙子,勉为其难吃一口。 几乎是只沾到嘴角,就把匙子丢开。 “成佑,祝你生日快乐。”赵澜由衷说道。 明成佑冷笑,心想,也不想想我生日的时候你正在坐着月子。 四人中唯有傅染的心情是最好的,本来被困在这样的地方难免令人心烦气躁,但幸好,也是巧合中的巧合,在这个其实不是明成佑生日的日子,有赵澜在。 傅染看到明铮嘴角沾着的蛋糕屑,嘴唇不由上扬。 明成佑整顿饭几乎没开口,憋着一肚子气回到房间,傅染也不去搭理他,想让他自个消气。 明成佑走进浴室,傅染则拉开落地窗来到阳台。 先前和范娴打过电话,寻了个理由告诉她这两天回不去。 房间内陡然传来手机铃声,很特殊,傅染之前也听过。 明成佑把洗手间的门关紧了似乎完全没听见,傅染走进屋内喊道,“成佑,电话。” 浴室内传来洗澡声音,傅染打开电视在沙发上坐定,铃声持续响了三遍,且还在继续。 傅染抱个靠垫看会电视,心想会不会是李韵苓或者公司有事的急电,她走过去拿起明成佑的手机,来电显示:明。 可能是家里。 傅染把手机放回去,铃声断了,却在她转身之时又急促响起。 傅染想着她可以让对方待会打过来,手指犹豫点向通话键,她把手机放到耳边,“喂?” “成——”一道女声,两人几乎同时发出声。 傅染轻怔,另一头的人则瞬时红了眼圈。 两道声音几乎撞在一起,傅染眉尖微蹙,听不出对方是谁。 尤应蕊精致的美甲深嵌入掌心,她自然能想到是傅染,昨晚打了大半夜电话,明成佑只接通过一次,告诉她有事出去。 他说过他今天不能陪着她过生日,尤应蕊说服自己去理解,但这会已经是晚上,长期压抑的委屈和不平即将要喷涌而出,她张了张嘴巴,最终还是不敢开口。 倘若她这般不管不顾,尤应蕊也知道,明成佑是再留不得她在身边的。 她手掌捂住嘴角,傅染也未再开口,隔着遥远的距离很难凭细微的呼吸声猜出对方是谁,尤应蕊哼了声,啪地挂断电话。 明成佑穿着浴袍,边用毛巾擦拭头发边走出洗手间,傅染拿着被挂断的手机,“有你电话。” 明成佑朝沙发跟前一坐,“谁。” “不知道,来电显示是明。” 男人擦拭的动作稍顿,但也只是肉眼看不出的差别,明成佑五官隐没于垂下的黑色发丝内,傅染杵在床前,竟看不透男人的眼里在想些什么。 “噢,她说什么?” 傅染眼里有亮光流动,随口掐了句,“她问你在哪。” 明成佑垂下的五官慢慢抬起,在壁灯反射出的五光十色间睨向她,“你告诉她我们在青山了吗?” 傅染是不善撒谎的,至少,此时的她还不善于用谎言来套出一个人的话。 她走过去把手机递给明成佑,“没有。” 他随手接过,拨开后瞅了眼已接来电,通话时间并不长。 明成佑是谁,那可是打小的人精,在明云峰棍棒式教育下漏网的小鱼,“是我妈,你要真告诉她我们在哪,估计明天整座青山都会被她给掀了。” 傅染闻言,不疑有他,心想写着明的那自然是明成佑家里人,况且从对方毫不犹豫挂断手机的行为来看,是李韵苓无疑了。 “你回去之后,别跟她提起来青山的事好吗?” 听着傅染的话,明成佑庆幸她和尤应蕊没有对上话,但心里同时又烦躁起来,他明三少向来光明磊落,在对待女人的问题上更是从来不拖泥带水,如今却要藏着掖着,时刻担心尤应蕊的事会被曝光。 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压来,他后背往后一靠,人懒洋洋倚着真皮沙发。 叩叩—— 一阵敲门声适时打断屋内僵局,傅染起身去开门。 她没想到赵澜会站在门外,傅染回头望了眼背对着门口的明成佑,她迅速走出去并将门轻掩起。 “伯母,您这是?” 赵澜手里端着大碗的面,“这是我让酒店特意煮的,方才我见成佑没怎么吃东西,再说生日应该吃面,咱不兴那些洋玩意。” “伯母,”傅染心里倍觉温暖,“您有心了。” “明铮每回生日我都要亲自给他煮上碗面,小染,你拿进去吧,别说是我拿来的,要不然他又不肯吃。” 傅染从赵澜手里接过面碗,很烫,而且是满满的一大碗,“您该拿个托盘,这样多烫呢。” 赵澜把筷子和汤匙交给傅染,“不麻烦他们了,我看着能拿。” “谢谢您。” 赵澜挥手示意她进去,自己转了身朝房间走去。 傅染从背后望向她,赵澜看着似乎又瘦了,但精神不错,也不过是来了青山一趟,竟是比住在医院里天天挂着那些昂贵的营养液有用得多。 傅染转身,用脚轻踢开房门进去。 赵澜回到房间前,看到明铮从他的屋内出来,颀长的身影贴在灯光下,照例是一双清清冷冷的眸子,“妈。” 赵澜走过去,明铮在她开口前问道,“妈,您在做什么?” “我让酒店给煮了碗面。” “为什么?”明铮脱口而出,完全不给赵澜细想的功夫,他隐忍在眼里的悲凉肆意散发,“您是不是又想说,因为我们是见不得人的?哪怕他多么厌弃你多么不想多看你一眼,你都应该巴结他们母子?” “明铮?”赵澜摇着头道,“我想让你们兄弟两个好好相处。” “我最后说一遍,他不是我弟弟!”明铮单手推开房门,砰地关上。 赵澜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委屈,但明云峰生前她答应过他,无论怎样,她都要把明成佑和明铮都当成自己的儿子。 第115章 身世成谜(6) 明成佑拭干头发后,把毛巾丢向一旁,头也不回道,“是谁?” 傅染小心翼翼端着面碗走进房间,“我看你晚上几乎没吃多少东西,让人给你煮了碗面。” “也亏你想得出来让我跟他们坐到一起。” 傅染把面碗放到茶几上,“别小气了,快过来吃面,吃完长寿哦。” 明成佑目光别向热气腾腾的面碗,眼里似有恍惚,傅染抽出筷子递给他,明成佑心不在焉捞了根面条,眼睛望着碗里的两个荷包蛋,“真的能长寿?” “是是是,”傅染嘴里敷衍,她盘膝坐在地毯上,双手交叠后脸枕着手背,“吃吧。” 他真是饿了,对着明铮和赵澜哪里能咽的下饭,明成佑用筷子卷起面条,几口垫着立马觉得胃部舒服不少,“要吃吗?” 傅染摇摇头,“我晚饭都吃饱了。” 明成佑端着面碗往傅染嘴边凑,“喝口面汤。” 傅染拨开他的手,右手手掌撑起下颔,“好吃吗?” “还行吧。”明成佑头也不抬道。 傅染走到落地窗前,看样子明天应该能下山。 明成佑把面碗推到一边,取过衣架上傅染的外套给她披上。 “成佑,对不起,你的礼物我放在家里了。” “哎,”明成佑轻叹。“那怎么办?” “明天下山后补给你吧。”傅染眼睛依旧盯向窗外。 “不行,”明成佑双手穿过傅染腰际,“你把我好好的一天给毁了,得补偿我。” 这话听着,好像她把一多根红苗正的孩子给掐了似的。 明成佑拉住傅染的手往外走去,她单手把住门框,“这么晚去哪啊?” “赔我的礼物。” “噢。”傅染不情愿应了声,任由明成佑牵住她手走到电梯口。 两人走出旋转门,明成佑站在巨大的盆景前,傅染双手放在唇边呵气,“这附近倒是有商店,但好东西不多,你想要什么礼物,我先买给你?” 明成佑斜着视线睨她。 傅染手一摸,“忘记带钱包了,我上去拿。” 明成佑搂住她的腰,“买什么玩意,这附近全是墓园。” 脚步声踩着石阶往下走,一片巨大的广场被雪花堆积满,傅染趔趄跟在他身后,明成佑眼瞅着正道不走,抬起腿要往雪地里走。 傅染忙拉住他,“喝醉了吧,走路不看道。” 明成佑二话不说扯着她走进雪地,他松开傅染的手后弯腰蹲下身,双手捧着雪花开始布置造型。 傅染好奇凑去,“做什么呢?” 明成佑头也不回道,“赶紧的帮忙,给我做个蛋糕。” “不怕冷啊。” 明成佑专心致志地捧起一堆雪,拍拍打打,傅染见他全神贯注的样子,也学着他,一个巨大的蛋糕模型很快做出来,傅染捧起满掌心的雪跨进去,“蛋糕要有蜡烛,我给你做几根好看的。” 明成佑侧首望向她,呼出的热气迷了二人的眼,傅染竖了几根类似于雪人的所谓蜡烛,有粗有细,形状还都不一样。 明成佑找来根树枝递给她,傅染心领神会,在蛋糕中央歪歪斜斜写上:明成佑,生日快乐。 两手手掌冻得通红,但几乎又有种火辣辣的滚烫感觉,傅染退出蛋糕圈内,明成佑也完成了边盘的制作,他心满意足回到傅染身侧,“这可比方才那个好多了。” “许个愿吧。” 明成佑竟也像模像样闭起眼睛。 傅染凑过去,“许了什么愿?” “不能告诉你。”明成佑难得的认真。 “真小气。”傅染捡起旁边的树杈乱画,明成佑笑着冲她道,“我许了个愿,希望能长命百岁。” 傅染噗嗤笑出声来,“真俗。” “我请你吃蛋糕吧。”明成佑蹲下身,捧了把雪送到傅染嘴边,她垂首望一眼,才要开口,揉结实的雪团竟就按在了她脸上,力道很轻,陡然而来的凉意使得毛孔无意识收缩,嘴里还尝到了冰冷的滋味。 半个雪团滚到胸前,傅染用手接住后直接丢到明成佑额前,“讨厌!” 她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两字来。 赵澜走进明铮的房间,找了圈才在阳台看到儿子的身影,明铮手指夹着根烟,旁边一杯红酒已经见底,只看到残留的殷红汁液。 她顺着明铮的视线看到广场上嬉戏的傅染和明成佑,赵澜近身挨向明铮,“小染,是你在进明家之前喜欢的那个女孩吧?” 明铮深吸口烟,旁若无人地盯着二人的身影。 赵澜心疼的把手按向明铮肩膀,“妈对不起你,从生下你到现在,我自私地想让你融入明家,却实实在在忽略了你的感受。” 明铮眼里有动容,到底不忍心,他无奈道了句,“妈,都过去了。” 穿过烟雾袅袅的距离,他看到楼底下的二人在拥抱着接吻,不过睁眼闭眼的隔阂,却仿若远到世界尽头,任他伸出手都握不住。 傅染伏在明成佑肩头,从未有过的幸福和归属感令她心有雀跃,她眼睛望着那个巨大的蛋糕,心里已被填塞的满满当当。 酒店保安冲过来,说他们把才扫干净的路给整的一塌糊涂,傅染忙着道歉,明三少今儿心情,直接甩出票子让他赶紧收拾,“别把我的蛋糕给毁了,要不然有你好看。” 傅染扯着他往大门口走去,“别什么时候都拿钱说话,懂不?” “这样是解决事情最快的方法。”明成佑指着正在清扫道路的保安,傅染让他在大厅内等她,自己则拿起扫帚过去帮忙。 傅染这人,有时候固执的令人头疼,明成佑不由勾起抹笑,目光盯着她认真扫雪的背影。 他走过去帮忙,抢着要帮她。 杵在旁边的保安一脸黑线,神情明显摆出,爷,你别玩了行不的无力感。 傅染赶紧带着明成佑这祸害离开。 晚上最是恼人,傅染也知道迟早要走到这一步,她按住明成佑为所欲为的手,“你说要跟我认认真真谈场恋爱,三言两语又想把人拐上床,你是不是之前谈恋爱都这样?” 明成佑忍俊不禁把脸埋入傅染颈间,笑过后翻身躺到傅染身侧,手臂搂在她胸前不放,“我是初恋,真的,不骗你。” 傅染差点笑出声来,转过去蓦然对上明成佑认真的眸色,她话到嘴边又吞咽回去,明成佑前额抵向她颈间,“你哪天肯跟我上床了,告诉我一声,别让我干等着。” 呸。 傅染抿起嘴角,“你当我跟你一样,满脑子都是有颜色的思想。” “精神恋爱也需要肉体的实践。” 傅染往床边蹭了蹭,“管着你的下半身,要不,你还是自己去开间房吧。” 明成佑搂着她乖乖不动了。 傅染往他怀里缩了缩,转个身将背部丢给明成佑后闭起双眼。 明成佑一时却睡不着,大掌拂开傅染颊侧的碎发露出她轮廓清晰的侧脸,他薄唇凑去在她颧骨处轻吻,手里搂着她的力道又重了几许。 明成佑胸膛紧贴在傅染背后,回迎安市之前的怨怪和恨意,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开始消淡了。 他扪心自问,是不是真的喜欢一个人过后,人就会变得宽容? 她的抽手离开,她的狠心,一下下曾经撞击过心口的痛,为何抵不过如今她一句温润软语的娇嗔? 明成佑,便是如此。 别人提醒他一百次一万次都没用,他若能看开,便真是看开了。但倘若他要陷进去,那是任凭谁都拉不起他的。 翌日,拉开窗帘望向远处的山头,雪果然没再下了。 明铮在赵澜房门外按响门铃,门很快被拉开。 “妈,下去吃早饭吧。”明铮随口又问了句,“小染呢?” 赵澜神色间犹豫下,“小染昨晚应该是留在自己房间。” 二人正说话,傅染的房间门不期然被打开,明成佑带着傅染正走出来,显然傅染还满脸的床气,走路很慢,一边伸手擦揉眼睛。 明铮眼色一冷,却很快收拾好情绪对赵澜道,“走吧。” 约莫午后两点,才传来可以下山的消息。 困在酒店内的住客们总算松口气,傅染跟着明成佑来到她停车的地方,赵澜嘱咐他们开车小心的话,明成佑不耐烦地打开驾驶座,从傅染手里接过钥匙后哄了油门调转车头。 “慢点,”傅染扣好安全带,“当心路滑。” “傅染,以后别让我知道你再做这种事。” 她转身,目光盯着明成佑的侧脸,“赵伯母现在知道墓园在青山,以后不会再麻烦我的,只是这件事,你还是别告诉你妈了。” 明成佑几不可闻轻哼。 “我让你别掺和,你扯别人进来做什么?” “你想啊,要是再被你妈知道的话,又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好不容易平息的事情……” 明成佑放慢速度,车子轮胎不住打滑,“她倘若能通过看守的人进去,也算她自己本事。” 傅染喜逐颜开,这是小事,她‘买通’人的手段赵澜可是看在眼里的,依样画葫芦总会吧? “对了,你的车停在哪?” “昨儿个打电话让韩隽开回去了,”明成佑望向竖在路两边的指示箭头,“停在山下留给别人画五线谱吗?” 傅染脑袋挨过去枕在明成佑肩上,山路很难走,不用看都能想象得到,她当时接到个电话还以为是在做梦,明成佑脸侧过去在她头顶轻吻,“做什么?” “没什么。”她窝心地往他身上靠,眯着眼睛任轻缓的音乐萦绕在耳间。 第116章 礼物被换(1) 回到傅家,时间接近傍晚五点。 明成佑说李韵苓在家肯定是急坏了,要赶紧回去,傅染也不留他,匆忙上楼去取礼物。 明成佑掂着袋子,“里头装着什么?” “回去再看吧,”傅染退到路边,“把车开回去吧。” 明成佑随手把袋子放在副驾驶座上,眼见傅染走进大门后这才发动引擎。 车子开到一半,接到个电话。 其实光听铃声他就能知道是谁。 明成佑手指轻按眉心,徒生出莫名的烦躁,他取出手机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尤应蕊小心翼翼的声音,“成佑。” “有事吗?” “你现在方便吗?”尤应蕊生怕他又说出些旁的话来,“我马上就要去意大利了,想晚上见你一面好吗?还有你的生日礼物我想趁早给你。” 明成佑神色被过早亮起的路灯照得晦暗不明,“你在小区门口等我,我去接你。” “好!” 尤应蕊拎着袋子在小区外等候,看到一辆红色奥迪车驶近,她起先没注意,后来看到车牌号依稀记得是傅染的,还未来得及细看,车子已稳稳停在她身侧,明成佑怕有记者跟踪,“上车。” 尤应蕊拉开车门坐进去,腿碰触到异物,她拿起袋子关上车门,一眼认出是傅染买的皮带。 她面不改色将东西放到后车座。 “成佑,你这两天都在青山吧?我很担心你。” 明成佑发动引擎,把车子往前开去,“封山了,所以一时回不来。” 尤应蕊点点头,聪明得不再多问,“晚饭吃过了吗?” “没有,”明成佑目光自后视镜内瞥过,看到尤应蕊眼底闪过的希翼,“我妈让我赶紧回家。” 尤应蕊话到嘴边不得不吞咽回去。 “你吃了吗?” 尤应蕊强颜欢笑,摇摇头。 “前头有家店不错,我过去打包几个菜给你带回去。” “好。” 路很近,开车不过十来分钟,明成佑让尤应蕊待在车上,眼见他的身影跨入酒店,尤应蕊赶紧将手里东西放到后车座,她打开挎包,从里头取出个袋子,将傅染的东西调换后塞进自己挎包内。 慌乱间,一支唇彩滚落至座椅下方,她急忙弯腰去找,又生怕明成佑突然折回,摸索的右手想到什么似的动作顿住,尔后缓缓收回去。 尤应蕊对着内后视镜整理下头发,然后气定神闲端坐在副驾驶座内等着明成佑。 他很快从酒店内出来,两手空空上车,“我留了你家地址,待会有人给你送过去。” “谢谢你,成佑。” 明成佑沿着原路把尤应蕊送回小区前,她也没多说什么,径自下了车。 明成佑看着她小步走进去的背影,目光望向后车座,是尤应蕊给他挑选的衣服和领带。 小区电梯口有个垃圾桶,尤应蕊眼见四下无人,从包中将装着皮带的袋子随手丢进垃圾桶内。 她并不是非要和傅染买一样的东西,只不过,是希望她的东西明成佑能用在身上,哪怕借助别人的名义。 尤应蕊冷眼睬了眼垃圾桶内包装精美的袋子,她是真的很怕明成佑再陷进去,很怕,很怕。 把傅染的车开回中景濠庭,明成佑取了后车座的东西走进别墅内,在玄关处给李韵苓打个电话,让她明早准备好爱吃的早点他要过去。 明成佑顺楼梯来到二楼,手里的东西拎着沉甸甸地,打开卧室的灯进去,偌大的房间内一室清冷。 他把几个精品店的袋子分别摆在沙发上,手指滑过椅背,拎起其中一个袋子。 里头是傅染送的皮带,明成佑把袋口打开,爱马仕专用的标记,尊贵冷毅,他拿着皮带走到床前,听到放在外衣口袋内的手机响起。 明成佑走过去,见是傅染的电话。 嘴角不自禁勾起,他腿一搭坐在沙发把手上,“喂。” “到家了?” “嗯,刚到。” 傅染洗过澡穿了身睡衣,正准备下楼吃晚饭,“在你妈那里?” 明成佑遥望四侧,人往后躺,“没有去,懒得听我妈唠叨,我喊了外卖。” “噢。” 电话内能听到傅染擦头发的声音,“我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喜欢,”明成佑手指拂过铂金皮带扣,“很喜欢。” “有感觉到什么不一样吗?”傅染站在窗口,眼角不觉软下。 她想到皮带内侧的mr,唇瓣浸染起笑意。 明成佑简单看了下皮带的款式,“有,很特别。” 他想,她买的,定然是与众不同。 傅染闻言,嘴边的笑越发蔓延开。 翌日,秦暮暮去傅家找傅染,说好出去逛街,马上投入工作得置办几身行头。 看到傅染挎着包走出来,秦暮暮坐在驾驶座内直按喇叭,待傅染打开车门坐进来,她发动引擎道,“你的车呢?” “昨天青山回来太晚,我让成佑开回家了。” 秦暮暮眼角瞥过后视镜,嘴里不忘开玩笑,“你啊,当心他开你的车出去招妹妹。” “得了吧你,”傅染不以为意,“要出去也不该开我的小车呀。” 秦暮暮一袭裸粉色紧身长裙,头发才重新烫染过。 “对了,暮暮,你跟顾磊什么时候结婚?不是都见过双方父母了吗?”傅染拿出化妆镜,这天气干燥的厉害,她涂了层润唇膏这才觉得好受些。 “哎,别提了,”秦暮暮头疼地皱起眉角,“我爸妈不同意。” “为什么?”傅染折起化妆镜,“之前不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吗?” 秦暮暮把车内的音响调轻,“顾磊靠着家里的关系和钱开了家公司,但经营状况也只能算一般,我爸妈说他是啃老族,不是靠自己双手打拼出来的将来给不了我幸福,总之理由一大堆,这段日子还想着给我相亲呢。” 傅染头靠向椅背,“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秦暮暮心不在焉地驾车,几次话冲到嘴边又被她咽回去,顾磊旁敲侧击问过她和傅染的关系,这几天追得更是紧,让她无论如何要说服傅染,只要搭上明成佑的关系,哪怕捡些残羹冷炙每年都能赚得一笔可观的费用。 到时候,不愁她爸妈还会反对。 但秦暮暮开不了口,且不说她和傅染的关系,要真腆着脸去求明成佑,她都不知道以后该怎样面对傅染。 “暮暮,你爱顾磊吗?” “爱。” “其实我和吱吱对顾磊都不算了解,他家里条件也不错,这点你爸妈应该明白,既然差不多的话,无所谓啃老的问题,只要他有上进心,我觉得家境都无所谓。”傅染其实并不愿意秦暮暮想得太过复杂,这样只会给自己增加压力而已。 “我原也是这么想的,但这两天我爸妈逼得太紧,顾磊又坚持说不会放弃……”秦暮暮心烦气躁,拿起旁边的水喝了口,“算了,逛街去,谁让我不好受我今儿个拿钱出气。” 这话,是从宋织嘴里学来的。 过了正月十五,生活重新又开始步上正轨。 傅染的fu也投入到工作中,明成佑手头有生意要谈,不能再像过年那几天似的腻在一起,但只要有空,两人还是会像其他情侣一般吃饭看电影,日子倒也过得闲适。 傅染跟工作室的老师们陆续走出fu,看到明成佑的车大摇大摆停在门口,她走过去弯腰看着驾驶座内的男人。 “上车。”明成佑戴着茶色墨镜,一贯的短发,眼里的戾气被极好地掩埋,傅染打开车门坐进去,明成佑却并未立即发动引擎。 傅染扣起安全带,“去哪?” 明成佑左手支着方向盘,脸侧过去望向傅染,“况子他们几个让我去迷性,我生日不声不响躲在青山,他们说什么都不肯放过我。”明成佑握住傅染的手,“行不行?” “问我做什么?”傅染抽了抽手,却被明成佑更用力给握住。 “我知道你和况子不对付,放心有我在,他欺负不到你头上。” 傅染转脸别向窗外,“用不着你,我才不会让人白白欺负去。” 明成佑噙笑凑过去在她颊侧亲吻,“那我当你同意了?” 傅染还不会无理取闹到这份上,她尽管和况子天生犯冲不假,但总不能干预明成佑交友的权利,她始终坚持一点,谈得来的值得深交,谈不来的远之就好。 开车到迷性时,况子早订好包厢约了人在等他们。 傅染被明成佑牵着手走进包厢内,几个要好的玩伴相继过来打招呼,傅染感觉到明成佑指尖的温暖,她回握了下,明成佑扭过头冲她道,“是不是饿了,况子,让人赶紧上菜。” 况子应一声,站起来时目光扫过傅染。 她抬头,视线同他相触,二人谁也没主动打招呼,又相继别开了眼。 vip包厢内的菜上得很快,明成佑拉着傅染坐在首座,今儿他是正主再加上平日里也是坐惯这位子的。 况子给他倒酒,高浓度的白色液体注入杯中,明成佑手一推,“换红酒吧。” 况子还以为是自个听错了,“你不是吧,今天可是好日子。” “白酒太伤身,我现在开始戒了。” “哥们,你近期不对劲。”况子轻拍明成佑肩膀在他身侧入座。 明成佑接过别人给他斟好的红酒,他嘴角若有若无勾起道弧度,话语内深意难测,“你不会懂的。” “呦,三少连酒都要戒掉,前段日子不才说戒女人吗?”旁边有人插话进来。 傅染闻言,抬起头不由望了眼明成佑。 明成佑给她夹些热菜,“饿的话先别吃太冷的,”他照顾完傅染后,这才放下筷子,“之前没女人是因为我戒掉了,这会身边有,我还戒什么?” 况子端起盛满白酒的杯子灌了口,似乎喝的是凉水。 眸光内的黯淡令人捉摸不透。 在况子的眼里,明成佑这般带傅染出来,对尤应蕊实在不公平。 他始终难以忘记,当初留在明成佑身边的并不是傅染。 别的玩伴不若况子跟明成佑之间二十几年的情分,三少换个女人是理所当然的事,管什么当初陪不陪呢,只要玩得高兴就好。 况子左手搭在明成佑椅背上,“我能问问,你这会是真的还是假的吗?” 自然,这话说得极轻,隔开个座位,傅染压根听不进耳中。 明成佑啜口红酒,潭底的认真扫入况子眼里,“你说呢?” 第117章 礼物被换(2) 况子被明成佑眸内迷幻至深不可测的幽暗给深深吸附住,陡然在这刻,他明白了尤应蕊那天为何会有如此巨大的恐慌,明成佑那原本坚不可摧的对傅染恨之入骨的决绝,不知何时竟被悄然腐蚀成一块块令人惶恐不安的犹豫。 更甚至,他眼里另一种想法已然在滋生。 “三少?” 明成佑举起手里的杯子,唇瓣豁然启开抹笑,“今天不是来为我庆祝的吗?来,干杯。” 况子心里落不下忐忑,大半杯白酒一饮而尽。 傅染跟这群人几乎不搭,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倚靠身边男人的关系,她用不着忙来忙去敬酒,酒桌上的这一套她向来是厌烦的。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明成佑把傅染捧在了什么位子上。 “三少,就这样定下来了吧?”一个平日玩得还算不错的朋友过来敬酒,手指了指他身边的傅染。 明成佑顺他动作睨向傅染,她垂着头,把他朋友的话一字不差听入耳中,只是面色装出平静淡泊的样子。 “我对外头都承认了还能有假吗?” 况子别过身,搂住女伴亲热去。 男人抿了个笑,“恭喜恭喜。” “嫂子,赏脸喝一口吧?” 又是这要命的称呼,傅染端起手里的椰汁同来人轻碰下杯。 吃过饭,几个男人不知不觉把话题扯到生意上,明成佑手掌在傅染腰际拍下,“你去玩会,我待会带你回去。” 有人眼力劲十足,立即凑过来拉起傅染的手,“跟我们一道去唱歌吧,男人的事情最烦,枯燥的要命。” 几名女伴相继把位子让出来。 面对递过来的话筒,傅染摆摆手,“我只会几首歌,旁的歌词都记不清。” “没事,有字幕,你平时喜欢唱什么歌?” 傅染走到点歌机前,出来玩也无需端着,喜欢就是喜欢,她手指滑过屏幕,点了首歌。 明成佑背对点歌区,他修长左腿搭起,手掌撑着侧脸,眉宇间隐约藏着疲惫,“短时间内吃掉堑堃不是件容易的事,最近堑堃有意涉足环保这一块,我不管用什么办法,况子,你那边人脉足,别给我打幌子。” “三少,有件事我必须征得你的同意,要想搞堑堃不是件难事,但……”况子手指在杯沿敲打,“堑堃也是你和老爷子的心血,这般重创下去,别的倒无所谓,只是心里这关你过得去吗?” 明成佑才要开口,忽然听得一阵背景音乐传来,飘渺空旷,穿过偌大的包厢,仿若能洗涤净人的灵魂。 是一首刘若英的《原来你也在这里》 明成佑不自觉合起眼帘,音色间带着唱这首歌需要的独特清新和苍凉,他之前从未听过,但唱歌的嗓音他熟悉。 为什么我用尽全身力气,却换来半生回忆。 明成佑听到这句歌词,心狠狠抽搐似的疼,眼角浅眯起,藏匿在潭底深处的伤痛无限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手掌握紧杯口,身子僵硬转过去。 傅染安静地端坐在角落内,旁边一众人给她打着拍子,她脸上照例是认真的模样,伴着节奏,上半身微微左右轻晃,歌声是极美的,或许是这首歌需要的意境,明成佑听了总觉得呼吸压得很紧,心脏随时都有剧烈地抽痛感。 她眉眼在一堆人中也是出类拔萃的,倒不是长得美如西施那般,但光是一眼,足能令人过目不忘。 傅染唱完后,面对掌声如鸣并未表现出丝毫不适地矜持,她把话筒交到旁边人的手上,目光流转,视线同明成佑不期而遇,她轻挽唇瓣,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 告别众人走出迷性,傅染被明成佑拉着手往停车场走去。 “方才在包厢怎么唱了那样一首歌?” “怎么了,多好听呢。”傅染右手在脸颊旁轻扇,整张脸红扑扑的。 明成佑手掌贴向她的脸,他掌心冰冷,傅染握住他的指尖,“好舒服。” “没让你喝酒脸都红成这样。”明成佑替她打开车门。 傅染顺手把他推进副驾驶座,“你喝了酒不能开车,坐着吧。” 傅染弯腰替他扣好安全带,明成佑顺势按住她的后脑勺同她亲吻,唇齿间酒香味互相浸润。 “咳咳,不好意思,请让让好吗?” 陡然传来的男音惊得傅染急忙睁开眼,她这才意识到她半个身子还在车外,傅染忙推开明成佑跟对方赔着不是,她随手拍上车门,绕过车头逃也似地钻进驾驶座内。 明成佑意犹未尽,凑过去还想亲。 傅染伸手一把推开他的脸,“边上待着去。” 傅染的空闲时间慢慢变得丰富多彩,大多时候是跟明成佑一起的。 听范娴说,尤应蕊也出了国,临走时还来过傅家,但傅染并不在。 宋织和秦暮暮打车来到傅染的工作室,她接到电话后下楼。 宋织穿着宽松的毛衣,肚子已然明显,傅染小跑过去,“走吧,今儿去哪吃饭?” “不跟你家三少哥哥一起了啊?” “滚开。”傅染笑着挽住宋织的手臂,“暮暮,你的车呢?” “朋友的朋友结婚,被借去充当婚车了。” 宋织小心翼翼坐进副驾驶座,车开出去一段后嚷着肚子饿,“前面不是有四海游龙的锅贴吗,暮暮,帮我下去买一份。” “马上要吃晚饭了孩子他妈。” “滚,我是孕妇,”宋织手掌揉着肚皮,一边还不忘做胎教,“宝宝,将来要找个媳妇给你妈一样温柔。” 傅染把车停靠在路边,坐在后座的秦暮暮受不了地推开车门下去。 狭小的空间内很快都是锅贴油腻的香味,宋织大快朵颐,冷不丁又喊道,“停车停车。” 傅染被她吼得手一抖,“祖宗,又怎么了?” “一个锅贴掉座底下去了,赶紧找出来。” 秦暮暮拍打下额头,“服了你了。” 傅染再度把车停到路边,她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宋织蹲着身子正往底下探,傅染忙示意她别动,“你怀着孕呢,别压坏我干儿子。” 她弯腰,手臂往里探,很快摸到个东西。 手指一勾后拿出来,竟是支唇彩。 “这是谁的?” 宋织被问得摸不着头脑,“在你车里当然是你的。” 傅染压根没碰过这种色系,“不是我的。” “可能是谁坐你的车落下的吧。” “我前段日子还去过4s店,没可能会是我同事们的。”傅染仔细端详手里的唇彩。 宋织又说道,“你把车借给别人了吗?” 秦暮暮陡然想起她说当心明成佑开傅染的车出去找美女的玩笑,她眼角轻跳,上半身凑过去,“我看看。” 傅染把唇彩递给她。 “我说怎么找不着呢,这是我的,原来掉你座位底下去了。” 傅染掏出餐巾纸又把宋织掉的锅贴给清理掉。 也算巧合,秦暮暮之前的唇彩都跟这支颜色相差不大。 “你东西怎么掉小染车里了?” 秦暮暮捏着唇彩回到座位上,“前两天呗,我在酒吧喝醉酒让小染来接我的。” 傅染用矿泉水洗干净手,“可不是吗,又跟顾磊吵架,大半夜把自己喝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 “暮暮,你跟顾磊怎么了?” 话题很快被转移,一支不小心掉的唇彩,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秦暮暮握着唇彩的掌心渗出汗水,滑的几乎要掉出来,她颤抖着手拉开拉链,把东西塞进去。 眼睛不经意瞥见内后视镜内傅染正同宋织说笑的脸,她心虚得慌忙别开,眼圈红了下,又赶紧压下脑袋。 倪秘书接到电话后直接进入明成佑办公室。 “lvan,楼下有人想见您。” 明成佑头也不抬,“不懂规矩吗?” “她没有预约,但她说是傅染的朋友,说您肯定会见她。” 明成佑细想,傅染的朋友,关系走得最近的无外乎秦暮暮和宋织,他签完手里的文件,“让她上来。” “是。” 秦暮暮忐忑不安乘坐电梯来到33层,庄严肃然的工作环境越发令她不自在,倪秘书将她带到办公室前,替她打开门,“请进。” 她踌躇片刻,右脚还是僵硬地跨进去。 明成佑之前和她见过面,他吩咐倪秘书泡杯咖啡过来。 “秦小姐有事吗?”明成佑抬起头,一双犀利狭长的桃花眼望向坐在沙发上的秦暮暮,倪秘书端着咖啡进来,秦暮暮下意识抓紧手里的包,明成佑见状,知道她是有话要单独对他说。 他挥下手示意倪秘书出去,“把门带上。” “说吧。”几乎不给秦暮暮恍神的机会,明成佑单手扣着桌面,“你是傅染的朋友,有话不妨开门见山。” 秦暮暮低头打开拉链,从里面掏出样东西攥在手里。 她起身朝明成佑走去。 他冷眼盯着她的手掌,直到秦暮暮站在巨大的办公桌前,手掌摊开。 一样东西滚到红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碰擦声。 明成佑睇了眼,是支唇彩。 “什么意思?” “这是在傅染副驾驶座底下发现的,她说她的车没借给过别人,我当时认下了说是我的,但,三少你很清楚,这东西应该是怎么来的。”秦暮暮目光避开那支唇彩,似乎多看一眼,眼里就会被更深的刺伤一分。 明成佑十指交扣,手肘撑于桌沿,目光转为冷凝,也猜到些许她来此的目的,“我实话告诉你,我并不知道这东西的来历。” 秦暮暮眼里漾起嘲讽,“恐怕小染不会信你的话。” 明成佑背部向后靠,也知道秦暮暮没有十成把握不会找上门,看来这东西跟他真脱不了干系。 他用傅染车只有那么一天,载过的女人,也只有尤应蕊。 “说吧,你想要什么?” 秦暮暮脸色怪异,介乎于犹豫同挣扎之间,她知道她一旦说出口,不止是面子的问题,她和傅染之间的友谊也必将受到剧烈地摧残,尽管,明成佑不说,她不说,没人会知道。 “都走到这步了,现在犹豫不觉得太晚吗?” 秦暮暮面容苍白地抬起头,目光夹带着像是被人赤裸裸撕开伤疤的难堪,她嘴角颤抖,“我想你能够拉一把我男朋友的公司。” “就这么简单?”明成佑摊开双手道。 她却异常艰难地点点头。 “你为什么不找傅染直接开口?” “我……我开不了口,况且这种事透过小染跟你说的话……” 第118章 礼物被换(3) “怕我敷衍了事是吗?”明成佑似笑非笑,薄唇扬起的浅弧溢满讽刺,“秦小姐,你跟小染是近十来年的朋友了吧?” 从高中,一直到现在。 秦暮暮忍着泛红的眼圈,“对。” “你跟顾磊呢?” 秦暮暮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嗓音溃不成声,“别问了行吗,这是我自己的事。” 明成佑目光落向那支唇彩,他捡起后放到眼前,“因为你是傅染的朋友,你就算手里不捏着所谓的我的把柄,你但凡开了口,我都不可能敷衍了事的,对于mr来说,要想让你男朋友的公司起死回生易如反掌。秦小姐,”明成佑啪地将手里的唇彩丢进墙角边的垃圾桶内,“恭喜你,你跟你男朋友好事将近了吧?” 秦暮暮哪里能招架得住,眼泪立马涌出,“你不会告诉小染吧?” 明成佑摇摇头,“不会。” 似乎嫌她还不够难过,明成佑也反问了句,“按着我们的协议,你也不会告诉傅染吧?” 秦暮暮喉咙口犹如被棉花给堵住,她伸手抹去眼泪,转身拿走放在沙发上的挎包。 “等等。”明成佑及时唤住她。 秦暮暮趔趄的脚步顿住。 “你记住,我肯帮你,并不是因为你拿来的东西,傅染对你和宋织怎样你心里最清楚,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秦暮暮点了点头后大步走出办公室。 倪秘书吃惊地望着跑出去的身影,她掩不住好奇,怎么傅染的朋友来找lvan最后却是哭着离开的? 明成佑背光坐在办公椅内,他调整个舒适的坐姿,看见躺在垃圾桶内的唇彩。 有意还是无意地掉在傅染车内,在他心里一清二楚。 秦暮暮快步走出mr大厅,胸腔内的空气正在被一寸寸收走,她看到前方的大门几乎拼劲全力冲过去,到了广场后,这种近乎窒息的缺氧感觉才慢慢散尽。 顾磊在车内等她,使劲按响喇叭。 秦暮暮没来由的烦躁。 她擦干净眼泪走过去。 “怎么样怎么样,三少同意了?”顾磊替她打开副驾驶座的门。 秦暮暮意兴阑珊闭起眼睛点了头。 “暮暮,真有你的,”顾磊捧着她的脸使劲亲一口,“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等公司步入正轨后我们立马结婚。” 秦暮暮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对了你是怎么说服他的,他有详细的计划吗,还是说只是敷衍我们?” 秦暮暮睁开眼睛,打断顾磊的话,“当然是看在小染的份上,但这件事千万别在小染跟前提起,这也是三少的意思。” “放心吧。”顾磊满口应承。 秦暮暮疲惫地扣好安全带,“开车吧,我想回去休息会。” “好咧,遵命老婆大人。” 这件事,果然也就瞒着傅染了。 顾磊从此平步青云,公司更可用一帆风顺来形容,秦家眼见顾磊凭借自己在市区买了个148平米的公寓,也实地去看过公司觉得有前途,这才放心把宝贝女儿交到他手里。 秦暮暮跟顾磊的婚礼,定在4月20号。 宋织的肚子已经不方便再东奔西跑,傅染得空就会过去帮忙,眼见时间走得飞快,婚礼当天傅染作为小姐妹必须要早去,她吩咐明成佑忙完公司的事后给她打电话。傅染接了宋织跟何平,一路往秦家赶去。 明成佑提前结束手头的会议,下了公司直接给傅染打电话。 傅染跟着婚车去到婚礼现场,她让明成佑直接过去,由于宋织大着肚子,本来两个伴娘的任务全都落到傅染头上。 明成佑离婚礼现场较近,傅染老远看到他的人影。银灰色笔挺的手工西服勾勒出男人健硕的身形,他正同一名中年男子说着话,傅染拎起裙摆走到他身侧,“有朋友?” “对不起,先失陪下。”明成佑拉过傅染的手往一侧走去,“怎么才来?” “总要等新娘化好妆,再说在家里还闹腾半天呢。” “是不是抢到红包了?” 傅染白色裹胸礼服的下摆拖沿至地上,“那还用说,想这么轻松娶走我姐妹门都没有。” “说不定顾磊喜欢爬窗呢?”他倒想说爬墙,可生怕这大好的日子被傅染猛抽。 宾客们相继入座,宋织和何平依着位子坐在靠近司仪台的地方,傅染拉着明成佑的手靠过去。 宋织边抚摸肚子边跟明成佑打招呼,“来了啊。” 何平也是个老实人,不会溜须拍马那套,他朝明成佑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傅染坐到宋织身侧,“好饿,估计还得好一会才能开始吧?” “让你来之前垫垫肚子不听我的,何平,把包里的馒头给她。” 傅染忙按住宋织手背,“可别,瞧这场合多正式高档,我拿个馒头出来啃,传出去丢脸。” “呦,是丢你家那位的脸吧?” 婚礼正式开始,傅染撑起下颔望向司仪台,形式不外乎这几种,当新娘对着新郎说出我愿意三字时,场面仍旧温馨感人,哪怕看过一百场,还是会有这种感觉。 同心爱的人结成夫妻并且打算结伴走以后的路,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呢? 一道道菜上桌,新娘新郎当众接吻,接受亲人朋友最诚挚的祝福。 傅染提起筷子,神色却有些恍惚。 宋织和秦暮暮说得对,她们都嫁出去了,当初还以为傅染才会是第一个身披嫁衣的人。 何平给宋织夹着菜,一只手掌小心翼翼抚向她的肚皮,“又在踢你吧,真够调皮的。” 明成佑也把手探过去,被傅染拍开,厉色令他正经些。 新娘挽着新郎的手臂过来敬酒,顾磊被灌了不少,整张脸通红,傅染想着都是自家朋友,一道敬完也就算了,要真一个个挨过去,非把他喝趴下。 何平搀起宋织,还有其余几个不相熟的朋友也相继起身。 何平离顾磊较近,他有礼貌地端起杯子,却见顾磊直接撇开他往傅染跟明成佑的方向走去,顾磊右手搭住明成佑的肩膀,“三少,多亏了你,你是我的恩人,这杯酒我敬你。” 秦暮暮脸色骤变,也多亏妆画得好,她对宋织小声说句对不起后走到顾磊身侧。 傅染拧起眉头,眼里有犹疑但并未在此时问出口。 “你们是傅染的朋友,再说我没有帮到你什么实质性的大忙。” “三少,您客气了……” 秦暮暮示意身后的人给她将果汁满上,“顾磊,还有那么多桌等着你敬酒呢。” “好好,”顾磊端起酒杯,“你们随意。” 傅染压住裙角坐回去,“你跟顾磊之前认识吗?” “不认识,”明成佑握住酒杯的手松开,“我无意中替他牵了次线,其实也没帮什么忙。” 对于顾磊之前的态度,傅染在心里觉得不舒服。何平倒未表现出什么,她和秦暮暮跟宋织向来玩得好,要连交个朋友都在乎家庭背景的话,她们也走不到一起去。 傅染暗自担忧,总觉得秦暮暮跟顾磊之间,似乎还少了些什么。 婚宴散席后,傅染照例把宋织跟何平送回家。 到了小区门口,宋织示意明成佑停车,“我们走进去就行,里头黑灯瞎火的调头麻烦。” 傅染下车替她打开车门,“挺着个肚子走慢点。” 傅染回到车上,看了眼时间,“还真不早了。” 明成佑发动引擎,车子滑出路口,傅染穿了一天的高跟鞋,这会脚后跟痛得厉害,她把鞋子脱掉后摆在脚边,光脚踩着车内的毯子。 “累吗?”明成佑伸过去握住傅染的手。 “嗯,挺累的。”她就势脸枕着明成佑的肩头。 “傅染?” “怎么了。” 明成佑神色专注盯向前方的路,“我看顾磊这人心术不正,还是避免跟他多接触为好。” 傅染抬起手指揉着太阳穴,“他是暮暮精挑细选看中的,我情愿理解为是他有足够的野心,我们都希望暮暮能幸福。” “但愿如此吧。” 明成佑脸微微侧向傅染,同她倚靠,傅染今天起得早,这会累得连说话力气都没有。 她闭起双眼小憩,呼吸沉稳得令人心安。 明成佑亲吻她头顶,她总是这样,倾尽全力为别人,她以为的友情到了秦暮暮手里却成为顾磊踏上成功的垫脚石,傅染不知,秦暮暮的婚礼她天天操心操劳,帮忙挑选酒店婚纱,连婚礼现场都要亲自去看过才放心。 明成佑把车开到傅家门口,扭头见傅染睡得正沉,他凑过身替她解开安全带。 傅染为配合礼服,难得的将发盘起,头发还沾着婚礼现场筒花内的亮片,明成佑抬手替她一片片拿掉,傅染眼皮微动,慢慢睁开眼。 明成佑压下身,温软的唇瓣覆住傅染辗转亲吻,她原本还是疲乏,索性闭起眼睛,双手伸出拥住明成佑的后背。 他手指抚过傅染颊侧,俊脸从她眼前退开,“傅染,你也想结婚吧?” 她眼波流转,自有一番风情,眼睛脉脉盯着明成佑。 倘若时光倒转,回到她离开依云首府的那个晚上,换了傅染此时的心境,她肯定会毫不犹豫说,我愿意。 哪怕明成佑此时再开口,趁着几许酒意,傅染也敢答应。 他拇指抚过傅染眉心,最终把身子退回去后说道,“不早了,快进去休息吧,明天不是还要去秦暮暮家吃饭吗?” 傅染眼里闪过黯淡,噢了声,拿起包推开车门。 夜风袭来,四月底的天已经开始转暖,不算冷,但足够吹醒她的脑袋。 傅染摇头轻笑,说好要好好谈场恋爱的,怎么才几个月功夫她竟萌生了结婚的想法?肯定是眼见秦暮暮和宋织都喜结良缘,心生羡慕了。 明成佑目送傅染走进去的背影,他掏出香烟,尽管说要戒烟,但始终烟不离身。 他把烟夹在指间,想了想,还是用打火机点燃。 傅染跟明成佑和好后还未去过明家,之前一直忐忑,怕过不了李韵苓那关。 傅颂庭和范娴催过几次,傅染也觉得躲着不是办法,明成佑见她有意,推脱过一两次后索性主动邀请。 由于约好的日子临时有个高层会议,明成佑开完后马不停蹄赶回中景濠庭,傅染的车停在门口,他进入别墅后立即上楼。 “礼物都准备好了,但时间太赶,我怕有失礼数。” 第119章 礼物被换(4) “没事,”明成佑边说边扯掉领带,他解开袖扣脱衣服,“是我耽误的时间,我妈知道最近公司忙,我先去洗个澡,你帮我去衣柜内找套衣服。” “好。”傅染跟着明成佑走进房间,弯腰收拾起被他丢得四处都是的衣物。她走到更衣室内,将码好的衬衣和裤子拿出来一套放到洗手间门口。 明成佑伸出右手臂,把衣服拿进浴室更换。 出来的时候正把衬衣往裤子里塞,“去拿条皮带,你送我的那条。” “噢。”傅染飞也似地跑回更衣室,一眼找到她买得那条爱马仕皮带。 手指下意识抚过,也不是有心去看,傅染摊开皮带瞅了眼内侧,竟未发现她当初特意加上去的mr标记。 脚步一滞,明成佑坐在床沿头也不抬朝她伸出手,“皮带。” 傅染拇指带过内侧,完全没有一点痕迹。 她把皮带递给明成佑,“不会有人送你跟我一样的生日礼物吧?” 明成佑埋首专注手里动作,“说什么呢,我能随便接受哪个女人送我的皮带吗?也不看看是弄在哪个部位的?” 傅染眼睛盯着明成佑娴熟的动作,他扣好皮带,皮带头清脆的咔哒声令她如梦初醒般睁眼。 傅染瞅着这条当初跟自己所买的几乎一模一样的皮带,她心里有疑惑,但始终要确定后才会开口。 明成佑穿戴整齐后催促傅染,她跟在明成佑身后大步下楼,把后备箱的礼物取出拿到他车上,两人这才出发往明家。 到达明家别墅,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十一点,正是平常吃饭的时候。 车子刚停稳,傅染就推开车门,一边拿着东西下车,“这个时间点才到,太没礼貌了。” “没事,”明成佑出声安慰,接过傅染手里的礼盒,“走吧。” 萧管家在玄关处张望,总算看到二人的身影,“夫人,他们来了。” 李韵苓端坐在沙发上,“来就来吧。” 说话间,明成佑已带着傅染到大厅门口,萧管家给他们找好拖鞋,又把东西接过手。 傅染心有忐忑,明成佑握紧她的手,两人相携来到客厅内,“妈。” 傅染回握住明成佑,“伯母,您好。” 李韵苓目光从电视机上的戏曲频道转而望向傅染,四目相接,傅染神色坦然,唇瓣莞尔未作丝毫回避。 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李韵苓免不了对她轻讽,“不好意思,以前听惯了叫妈的称谓,你这声伯母我当是在喊别人的。” 傅染哪能听不出她话里的深意,明成佑握住她的手一紧,面色已见不悦,“妈……” 傅染不着痕迹扯住明成佑手臂,“伯母,没关系。” 李韵苓眼里厉色稍掩,她倒真能接得了这口? 萧管家站在旁边,明成佑拉着傅染入座,随口问道,“萧管家,午饭准备好了吗?” 李韵苓合着电视机内的戏曲哼了段小调,萧管家站也不是,离开也不是,“这,三少……” 明成佑眼睛扫向不远处的厨房,门是开着的,竟未见一个佣人在里面。 “今天我放了她们假,谁要想留在这吃饭谁自己动手做吧。”李韵苓目不斜视插入句话来。 “妈,您什么意思?!” 李韵苓拿起遥控器,把音量拉低,“你临时说要带人回来,我哪里有这闲心思去准备?再说这像是来拜访的样子吗?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是不是要我张罗完等你们直接上来吃饭才算礼数?” 傅染眼见这母子二人呛起来,“伯母对不起,是我的失礼。” “我公司有急事,我早上提前打过你电话。” 李韵苓掸了掸墨绿色苏绣制成的旗袍下摆,她优雅起身,“成佑,我话里并无一句对傅小姐的责备之意。” 傅染忙跟着站起来,“既然今天有这个机会,正好我最近新学了几道菜,伯母索性让我试下手吧。” “傅染,我们出去吃。”明成佑开口阻止。 “厨房在那,”李韵苓以眼示意萧管家,“萧管家,你带傅小姐过去。” 倒不是傅染非要露这一手,而是李韵苓话里的意思太过明确。 她也没觉得多委屈,毕竟这口气咽在李韵苓肚内,一天不除,她跟明成佑的日子一天不会好过。 萧管家带傅染来到厨房,里头摆满新鲜的有机食材,萧管家在边上给她打下手,明成佑身子倚靠进沙发,李韵苓也坐回原先的地方。 “妈?” 李韵苓一把折扇拿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敲着膝盖,“况子跟我讲过你最近的事,你要把她捧到何时?”李韵苓手里的折扇指了指厨房,“这样的女人也配,你在外头怎么玩我都不想管,你如今居然还把她带家里?你倒是说说,你安得什么心?” “我没安什么好心,行了吧?”明成佑不耐烦地挥下手。 “也只有蕊蕊能忍你,”李韵苓打开水墨画装点得折扇使劲扇动几下,“我看你是乐不思蜀了,傅染这y头摆明有心跟你好,待会吃饭你就跟她说,她倘若知道真相后,也算能抵了她当日抽手离开的狠心,然后你们两不相欠,各过各的行吗?” 明成佑想也不想拒绝。 眼里全是傅染在厨房内忙碌的身影,她系着围裙,头发简单束在脑后,转身在流理台洗手时余光看到客厅内的二人,她勾了下嘴角,笑容很淡,却令人窝心。 “妈,你答应过不插手这件事。” “成佑,你有为蕊蕊想好过后路吗?” 明成佑答得很干脆,“她想要什么,她是怎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 萧管家菜刀快速地切着手里的美国芹,傅染在一边配菜,“萧管家,伯母这两年的口味没变吧?” 萧管家反应冷淡,“基本没变。” 李韵苓喜欢的菜色傅染有所了解,她打开冰箱从里面取出鸡蛋,萧管家切菜的动作稍顿,“傅小姐,你当初为什么一定要走?” 傅染反问道,“你也觉得我做错了是吗?” “我只知道,那段日子是三少最难捱的时候,他天天喝得烂醉如泥,夫人心疼地眼睛都哭红了,哪怕你们当初感情再淡,有你在,哪怕只是陪他说说话也好。傅小姐,你的心实在是太狠了。” 物是,人非。 少奶奶和傅小姐,说到底也就一个称谓的区别,但代表的含义到底不同。 傅染未作解释,专心得在厨房内开始做菜。 由于时间有限,她做了几道家常菜,八菜一汤,等端进餐厅时,时钟扫到了十二点半的位子上。 明成佑饥肠辘辘,萧管家过来请李韵苓用餐。 “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傅染替李韵苓拉开座位。 她大体扫了眼菜色,“我记得你以前在依云首府是不做菜的,是不是过不习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傅染忽略她的后半句话,“这些菜都是我跟我妈学来的,您尝尝。” 明成佑拉开椅子,替傅染脱掉围裙,他随手交给身边的萧管家,“坐吧,要喝点饮料吗?” “不用。” 萧管家给李韵苓盛了碗汤,她把折扇放在手边,却并未立即动筷,“傅小姐有心,还记得我喜欢吃些什么。” 明成佑夹了筷子菜放到李韵苓碗里,她伸手一推,“但人都会变,更别说是口味了,这些菜云峰死后我就没再碰过,况且方才以为你们不会过来,我和萧管家吃过了。” 明成佑落下筷子,眼睛望向李韵苓。 “你们慢用。”李韵苓没有起身,依旧坐在原位,傅染如坐针毡,萧管家给她和明成佑盛了饭。 “忙活半天不饿吗,”明成佑拿起筷子塞到她手里,“吃吧。” 傅染想了想,又把筷子落回去,“伯母,我这次是真心想和成佑重新开始。” 李韵苓望了眼傅染,遂而又将目光别向明成佑,眼里的深意唯有二人自己懂。 “我怎么才能相信,你不是因为成佑今时今日的地位和成就而重新找回来的?” 面对如此质疑,傅染回答的也很轻松,毕竟这些话都在她意料之中,“我这时候讲什么都是空的,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你就不怕,成佑在你之前的两年有过别的女人?” 李韵苓脱口而出,明成佑哪里还能阻止得了。 “不怕,”傅染态度坦然,“那两年我没有在他身边,也不能强行要求我当初自己放弃的人为我做到那样的地步,况且我跟他要走的路都在后面,所以也请您相信。” 李韵苓压低眉角,令人捉摸不透她的神色,明成佑握紧傅染的手放到膝盖上。 “既然这是你们自己的意思,”李韵苓目光自二人身上逡巡,“我很期待以后的故事。” 明成佑全然未觉不自在,傅染如鲠在喉,面对整桌子菜胃口全无,李韵苓席间都没有离开,更未动过一筷子。 从明家出来,傅染跟李韵苓道别,她坐进副驾驶座内,全身一松,身子向后倚去。 明成佑发动引擎,将车子缓缓开出明家宅子,“怎么了,来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这会却焉了。” 傅染单手遮住眼角,明成佑以为是方才的事,“我妈就这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别放在心上,她不同意也得同意。” 傅染想着,越发心烦气躁起来。 明成佑左手把着方向盘,俊脸凑过去被傅染伸手推开,“开车吧。” “怎么了?” “没事。”傅染目光不由瞥过明成佑腰际的皮带,眼里更是一刺,心里火烧火燎似的难受。 他只当是因为李韵苓,当即神色也有些不悦,“我说过这事急不来,再说我们要重新开始你何必那么在意别人的话,况且口口声声说要跟我走以后的路,是不是才第一步你就觉得困难想退缩了?” 傅染闻言,没好气地别过头,“让我清静会,我不想跟你吵。” 明成佑几时受过这等闲气,但到底没发作,一路把车子开回中景濠庭,傅染的车还在车库内,她从挎包内取出车钥匙,另一手去推车门。 明成佑手臂勾住她的腰将她拉回身侧,“还生气呢,不气了,做了半天保姆也累了,上楼我帮你按摩按摩。” 傅染没这闲情雅致,明成佑这痞样平日里倒觉得受用,这会看着,怎么看他都是一流氓。 还是个赖皮流氓。 “我要回去了,有点累。”傅染挣扎下,明成佑手臂圈禁,脸色微变,眉宇间聚起丝丝阴沉,“把话说清楚,真的没事?” “没事。” 第120章 礼物被换(5) 她太过坦诚的态度令他越发怀疑,明成佑握起傅染的手,“这条路是我们说好要一起往下走的,傅染,倘若你再中途离开,我保证,我死都不会原谅你。” 傅染拍掉他的手,又把明成佑用力从她眼前推开,“你们都以为我当初的离开就是十恶不赦对不对?你现在要跟我重新开始,算是我前辈子积德才换来的对吗?明成佑,我用不着你一次次提醒。” 她推开车门,半边身子滑出去,明成佑再度扣住傅染的手臂,“你这些话什么意思?” 傅染一甩手,大步走到自己的车前。 她打开车门坐进去,尔后踩了油门离开中景濠庭。 明成佑眼睛盯着后视镜内逐渐远去的影子,他想不通傅染怎么会说变脸就变脸,在饭桌上跟李韵苓的那番话着实敲进了他心底,他没有追上去,由着脾气甩上车门进入别墅内。 傅染开车一路往前,心里知道答案,但还是想问清楚生怕冤枉了什么。 她来到南生活广场,上次来的那家店照常在营业,依旧是唯一的一名老板在里头。 “请问?”傅染走进店内。 老板这会没什么生意,眼睛从电脑屏幕上抬起,他稍作细想,“我记得你,上次拿了条爱马仕的皮带来过这是吗?” “对对,你记性真好。” “怎么了,这次又想弄些什么?” 傅染手里的包放到柜台上,“不是,我想请问下,有没有可能机器压过的痕迹会消退,我是说,皮带的内侧跟没压过时候一样,一点都看不出来?” “绝对不可能,”老板头直摇,手还在摆,“这台机器是我花大价钱让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具有说服力,他从柜台内找出样本,“你看,这都一年了,还是完好如初。” 傅染拿起样品细看。 “况且压在皮带内侧,软的东西反而不容易消。” “好,谢谢。” 傅染脚步僵硬走出店内,两条手臂沉甸甸地垂在身侧,手里的包好像就要随时往下掉。 经过精品店门口,她神色犹疑后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 傅染寻个理由,“您好,我想请问下这款皮带属于限量版吗?” “是的,小姐需要吗?” 傅染斟酌着该如何开口,“是这样的,我前段日子在这买过这个款式,但我男朋友生日时候收到了一条一模一样的,他为此很不开心,说我在敷衍他,既然是限量版,每个客人购买过应该都有信息登记吧?” “是的,请问您是在哪天购买,麻烦把姓名也报一下。” 傅染回忆下时间,也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信息显示您是曾经在本店购买过。”服务员面带微笑,视线从电脑上抬起。 傅染眼里一亮,“那请问,前后还有谁买过吗?” 服务员略为为难,“对不起,我们这有规定,不能泄露客户资料。” 傅染掩不住眸底的失望,服务员又道,“不过皮带的款式尽管相同,但由于是限量版,在皮带扣内部都有不同的数字编号,等于我们人类的身份证明一样,我可以把编号发送到您的手机上,到时候您就可以跟您男朋友说,您购买的是独一无二的了。” “是吗?”傅染点点头,“谢谢。” 驱车回到傅家,范娴见她回来,忙挨过去道,“怎么样,李韵苓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傅染在玄关处换好鞋子,“她对我挺好的。” “有事别瞒着妈,”范娴跟在傅染身侧,“你是跟成佑一道回得家,要真像你说的,成佑肯定会过来,你瞧你的脸色。” 傅染双手摸向脸颊,“妈——” “我和你爸都知道李韵苓的脾气,实在难相处我们没必要受这气。” 傅染两手按向范娴的肩膀,下巴轻搁在她颈间,“妈,你真的想多了,成佑吃完饭就回公司了,最近他手头有个项目,都忙晕了。” “没事就好。”范娴拍拍女儿的手背。 傅染没精打采上楼,手机收到条短信,是精品店的服务员发来的。 傅染把脸闷入枕头,也没去看。 窒息的感觉迎面而来,她脸侧过去,感觉眼角有些潮意。 两个倔强性子的人,谁都觉得没错,明成佑更加觉得傅染这邪火发得莫名其妙。 三天时间,在手指间穿梭而过。 明成佑双腿交叠搭在办公桌的边沿,他拿起手机瞅了眼,让她服软先打个电话比登天还难。 也罢,李韵苓当日的态度,换成谁都会心里有气。 他想了想,还是欠抽地给她打过去。 傅染正在舞蹈室看几名老师练舞,接到电话也没看来电,直接放到耳边,“喂,你好。” 明成佑心里咯噔下,没想到她口气这么生疏,“傅染。” 傅染示意她们继续,她拿起衣服来到走廊上,“有事吗?” “还生气呢?”明成佑手里的签字笔无意识在一份文件上划拉,“晚上我去接你。” 傅染干脆地答应,“好。” 有些事还是当面问清楚来的好,放在心里伤口只会越来越溃烂,还不如狠心撕开,该割除还是该保留,才能令人有更明确地选择。 明成佑来得较早,打给傅染电话说要上去,傅染让他在楼底下等着,不出五分钟,她已从楼内大步走出来。 这几天气候转暖,傅染穿了件白色的宽大长袖t恤,随着她的走动,下摆轻漾起层层弧度,傅染打开副驾驶座进去的瞬间,洗衣液清新的味道瞬间在车内弥漫,明成佑目光微顿,看到她白色t恤内清晰地映衬出黑色文胸的轮廓。 “开车吧。” “想去哪吃饭?”明成佑收回视线。 傅染眼睛别向窗外,看到路边有家新店,“就在这吧。” 明成佑也没说什么,把车找个地方停好,然后跟傅染走进去。 寻常的饭馆,但好歹上菜速度快,色香味也算俱全,傅染拨了两口米饭,明成佑端详着她肃冷的小脸,“还气着呢?” 傅染放下筷子,目光同他直视,“有件事我想跟你说说清楚。” “怎么了,弄得这么严肃。” “你妈对我的态度上,我没有生气,这都是我意料之中的我也有心里准备。” 明成佑点了点头,“然后呢?” “明成佑,你腰间现在圈着的这根皮带到底是谁送你的?”傅染这话题转得太快,明成佑几乎毫无招架能力,他甚至垂首瞅了眼那根爱马仕皮带,“不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吗?” 傅染又道,“你问过你,有没有发现过它的特殊之处,你说有,你告诉我它特殊在哪里?” 他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但没有弄清楚状况之前,还是老实作答,“你送我的,当然不一样。” “是,是不一样。”傅染勾起抹笑意,只是笑却并未达眼底。 明成佑原本准备好好说话的脾气又被挑起来,“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我在你皮带内让人专门压了mr两个字母,你告诉我,它们在哪?” 面对傅染的质问,明成佑心有疑虑,她送给他的时候他就摸了个遍,哪里有mr? “我没看到。” 第121章 礼物被换(6) 傅染拿起筷子,无力地吐出口气,“你当然没看到,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我送给你的那条。” 明成佑断然否定,“不可能,绝对没有别人再送过。” 傅染强行压下口气,尽量使得嗓音不那么颤抖,“我去问过店里,老板说压过的字体没可能会毫无痕迹,再说给你的当天你就应该看到上面什么都没有。” 明成佑脑中陡然闪过个念头,秦暮暮拿着唇彩赶到mr的一幕清晰地呈现出来,他想到了尤应蕊。 但细一想,又有些迟疑,毕竟他这段日子没跟尤应蕊再碰过面。 傅染无心争辩,“店里的服务员说,每条限量版皮带扣内都有属于自己的编号,”她从包内掏出手机,找到那条短信后把手机推到明成佑跟前,“这就是我买的。” 明成佑拿起一看,是串数字,开头是英文字母。 “我再说一遍,我收到的就是你送的。”说完,他推开椅子缓缓起身,服务员端着汤从不远处走来,明成佑突然伸手去解皮带,他动作保持优雅,只不过这番举动哪怕做得再优雅,它都不该是优雅人该做的事。 二十出头的服务员摸不清状况,端着汤的小手直抖,邻座也有人笑着望过来。 明成佑啪嗒解开皮带,尔后动作利索地抽出,服务员趁隙一溜烟过来,放下菜连菜名都没报,又一溜烟似的飞跑了。 他随手推开皮带头,果然见一排编号,明成佑拿起傅染的手机一对,脸色骤然有变。 握着皮带的手掌紧拢,坚硬的铂金深嵌入掌心内。 傅染眼见明成佑的神色,她知道两排编号对不上。 明成佑抬起视线睨向傅染,脸上说不出的怪异,但又在强撑着什么,只把一道凉薄的唇抿得死紧。 傅染拿起筷子,不能跟自己的胃过不去,她挑起一块糖醋排骨放到碗里,头发由于是披在身前的,吃饭时候不得不用一只手压住发尾。 明成佑手里的皮带往桌上一丢,人颓然地坐到傅染对面。 傅染嘴里嚼着汁浓味美的小排骨,调料精准,味道是极好的。 她突然想起《天下无贼》里面,当有人告诉刘若英刘德华扮演的角色已经死了的时候,刘若英拼命吃着东西的那一幕。 傅染没看到里面的角色哭,自己却哭得不行,甚至觉得导演太残忍,生生剥夺了一众人渴望美好结局的希望。 她夹起一筷子生菜,吃了两口,余光看到坐在对面的明成佑。 明成佑心里已经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前后他接触的人并不多,而且拿到傅染给他的礼物后,除去中途载了尤应蕊出去,他回到中景濠庭后就更加没有可能了。 这时候,他是无论如何找不出对应的法子。 “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坦白从宽吧。 傅染拿起玻璃杯,喝水的动作被刻意放慢,一双眼睛定在明成佑脸上,眼里波澜不惊,倒是很能忍。 “吃饱了吗?”她开口问他。 明成佑落座至今没动过一筷子饭菜。 傅染伸手,“服务员,埋单。” 她从包里掏出皮夹,抽出两张百元大钞放在桌角处,抬手拿起玻璃杯压在上头,尔后推开椅子站起身。 明成佑急忙追出去,脚步折回,拿起桌上的皮带。 傅染走得很急,在人来人往的饭店门口,明成佑伸手拉住她臂膀,“傅染。” “别拉拉扯扯的。”她挣了下没挣开,“去车上吧。” 明成佑这才松开手,拿起车钥匙去取车,打开车门回头哪里有傅染的人影,他张望四侧,看到傅染正朝相反的方向大步而去。 明成佑发动引擎,赶紧追过去。 傅染招了辆出租车,车轮还未停稳,明成佑已吱地踩住刹车下来,他几步冲到傅染跟前,二话不说拉起她的手直接塞入副驾驶座内。 他解下来的皮带随手丢在副驾驶座上,傅染坐进去时压到了皮带,她拿起后看也不看啪地往后丢去。 明成佑绷紧的脸色缓和些,见到她此番小孩心性的动作,眼角注入些笑意,“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发誓。” “我记得你说过吧,男人发的誓不能信,做不做得到谁知道呢?” “我……”明成佑哑然,苦笑道,“以前不过是开玩笑才说这样的话。” 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你说清楚,难道问题还会出在我身上吗?我给你之前还看过,况且没人送过一样的,也无所谓你拿错的说法。”傅染躲开明成佑伸来的手,“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我帮你系安全带。” 傅染一瞬不瞬盯着他,“我有手,再说我待会自己回去用不着你送。” 明成佑靠着椅背,一时半刻找不出旁的理由,“说不定有人给我换错了。” “换错?”傅染挑起眉头,“你难道还有在哪都能随便脱裤子的习惯吗?” 明成佑愕然,“不是。” “成佑,在中景濠庭你让我帮你拿皮带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再说我亲手送出去的东西我清楚,回家后等了几天,我原本是心里有气的,但我觉得有些问题还是要摊开来说,省得有什么误会弄得我们两都不好受。” 倘若存在心里,芥蒂只会越来越深,“说穿了,不过是件相同的礼物而已,毕竟店开在那里没有规定谁能买谁不能买,我介意的是你的态度,一件小事你都要瞒着的话,让我以后怎么信你?” 明成佑心里自然觉得冤枉,但唯今之计只有吃下这哑巴亏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可傅染送他的那条,他怎样才能找得回来? 傅染直盯着他不放,明成佑再坚持说他不知道岂不是笑话,他心里这口气缓了缓,握住傅染的手,“是我不好。” 她等着他说下去。 “你送我的那条,我不小心弄丢了,我又怕你生气就去店里买了条,傅染,是我的错。”明成佑积极认错,态度良好。 傅染眼角稍黯,“你就这么不珍惜我送你的东西?” “不是,有次跟况子他们出去,朋友开了家服装店捧场,可能是试衣服的时候落在里面,我后来回去找过,但哪里还有影。傅染,我不告诉你不代表我不在乎,正是因为怕你生气我才打算瞒着。”明成佑上半身挨过去,手臂欲搂向傅染。 她不着痕迹退开身,“这原也不是大事,你何必隐瞒?” “我说了……” “又是怕我生气,”傅染拨开他的手,嘴角勾起冷笑,“我带赵伯母去青山,那么大的事我都坦白告诉你,我明知你会火冒三丈,但我觉得与其以后你从别人嘴里知道还不如我亲口告诉你。或者我也跟你一样,抱着些侥幸心理,我觉得没意思,明成佑,谈场恋爱而已,你没必要扯上你商场那些花里花俏的手段。 他听得怔愕,回过神时傅染已推开车门下去,明成佑迅速伸手,上半身跃出驾驶座的位子。 傅染再度用力抽回手,“等把我送你的东西找回来再说吧。” 被她一甩,手掌砸在了车门上。 第122章 最后甜蜜(1) 明成佑疼地皱起眉头,傅染走出老远后站在路口拦车,自始至终也未再往这边瞅过一眼。 女人要么不发脾气,别看傅染平日里性子冷情倒也温和,只是没惹毛她而已,明成佑揉着手背,眼睛瞥过后车座内静躺着的罪魁祸首。 傅染拦到车后很快离开,明成佑驱车调头往另一侧而去。 他拿出电话,在电话薄中找出号码拨过去。 接通时传来的女声有些朦胧,带着难以自抑的惊喜,“成佑!” 明成佑后视镜内倒映出的眸色一凛,他左手掌握方向盘,神情专注而不懈怠,尤应蕊不等他开口,兀自说道,“我今天本来也想给你打电话呢,但又怕你忙。” “应蕊。”明成佑出声打断她的话。 “嗯。” 他不打算转弯抹角,“我车上的皮带是你换掉的吧?” 尤应蕊闻言,怔了怔,恐慌填塞满心头令她半晌后方有反应,“什么皮带,什么调换?” 明成佑几不可闻的叹息声从电话另一头传来,“我去接你的时候,放在后车座的袋子里是傅染送我的生日礼物。” “我没有,”尤应蕊想也不想地矢口否认,“我送你的礼物是衣服和领带,再说我短时间内哪里去找一模一样的调换呢?成佑,你怎么会这么想我?” 明成佑把车停到路边,车窗打开后熄火。 他左手手肘支于车窗外,尤应蕊还在拼命解释,“专卖店相同的东西很多,凭什么说是我换了她的?成佑,这是小染的意思吗?是不是里面存在什么误会?” 明成佑把手机从耳边挪开,挂断后又拨了个号码出去。 依着他的关系,要想翻动里头的会员资料远远比傅染简单得多。 半小时后,握在掌心内的手机响起。 明成佑瞅了眼,接通,“喂。” “您好,三少,按照您提供的商品编号,我查到此款商品是在南生活广场内的专卖店售出,对方使用的是您的副卡,签的名字也是您的。” 明成佑右手握着那条皮带,他没有冤枉尤应蕊,挂掉电话,明成佑发动引擎,手里的东西啪地丢出车窗,车轮剧烈碾压过后,那条皮带直挺挺躺在路中间。 尤应蕊尝试把电话回拨过去,但始终无人接通。 她焦急地在窗口踱步,她不明白一模一样的东西傅染跟明成佑怎么会发现? 若说她当初是故意离间,她是绝对没有那个胆子做得这么明显,起先是想光明正大送给明成佑,毕竟她挑的礼物不少,尽管跟傅染的一样但也能显得有心。 尤应蕊无意中看到袋子,调换的念头也只是一瞬间产生,她后来果然看到明成佑系着那条皮带,心里固然有个安慰。 可能真应了人算不如天算这句话。 傅染打车直接回家,身心俱疲,哪里还有力气去工作室把车开回来。 接到明成佑的电话她索性不予理睬,这时候不想跟他多说话。 傅染把手机调成静音,面上装作无恙,照例跟范娴和傅颂庭有说有笑。 翌日来到工作室,办公室门口摆着一束花,傅染推门进去,完全视而不见。 明成佑的电话打进来,不接,短信,不回,直接采取冷处理。 吃过午饭,傅染跟几名老师在舞蹈室内忙着编舞,耳尖的林林听到电话,“小染,办公室座机响了。” 傅染走进办公室接起。 是mr李总的电话,催她过去。傅染本想拖两天,这会人家把电话打到工作室,她也不好再推脱。 简单整理出要带去的资料,傅染拿起包和钥匙走出fu,开车来到公司,跟着外头回来的几个mr员工进入大厅,到了电梯口才发现没有带门卡。 傅染在包内翻找一圈,想来是落在工作室了。 倪秘书和韩隽有说有笑来到电梯口,倪秘书手里的卡放到仪器上一刷,她看到站在旁边的傅染,“没带在身上的话还是走楼梯吧,这儿不是一般的小公司,要想进去都要经过身份验证。” 傅染不予理睬,电梯从顶层往下,眼见来到底楼后叮的声敞开。 倪秘书推了下韩隽。“杵在门口做什么?” “傅染,一起坐吧?” 倪秘书两根手指掐住韩隽的手臂使劲一拧,对方差点没惊叫出来。 在电梯门还未合上之际,脚步匆匆赶来的男人陡然拉过傅染的手,她还在埋头找着东西,冷不丁看到明成佑扯住她进入了专属电梯内。 “lvan!” 韩隽揉着手臂,“你真是多管闲事。” 电梯门合上,倪秘书抡起拳头朝他背后招呼,“都怪你都怪你!” “我又碍着你什么事了?” “就怪你!”倪秘书气呼呼地一个劲按着33层键。 傅染好不容易扶着电梯墙站稳,她不着痕迹避开明成佑的手,透过光滑的镜面睇向男人,明成佑逼上前,她后背抵住墙面,身子直挺挺站着。 “傅染,别气了。” 傅染的目光往下落,看到男人腰间系着的皮带。 明成佑顺她的视线望去,“那条我已经丢掉了。” “找回来了吗?” 明成佑双手撑到傅染身侧,俊脸逐渐往下压,她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眼睛直盯进明成佑眼底,鼻尖几乎相抵,彼此的呼吸喷灼在脸部令气氛越加显得暧昧不清。 傅染手掌按在明成佑胸口,“到了。” 说完,她推开明成佑的手臂,神色自若走出电梯。 倪秘书在秘书台前整理资料,余光装作不经意似地瞅望两人的动作,傅染打开办公室门进去,她反手掩上,并不给明成佑接近的机会。 待明成佑进入办公室后,倪秘书拿出手机,准备通风报信。 电话才一接通,那头隐约传来哭声,“艾艾。” “蕊蕊,你怎么了啊,别吓我。”倪秘书压低声音说道。 “你手里有钱吗?能不能先借我万把块钱。” “啊?lvan不是……” “别说了,有些事你知道对你也不好。” 倪秘书满脸愤恨,“我就知道,lvan让你去那么远的地方没安好心,他现在跟那个傅染在公司出双入对的,还处处护着她,我早看不惯了,蕊蕊你别急,我马上给你把钱汇过去,别哭了。” 明成佑接到尤应蕊的电话,已经是三天过后。 这几天她给他的信息石沉大海,打电话他也不接,尤应蕊知道拖下去对自己没有好处。 明成佑坐在办公室内,尤应蕊打了足有一百遍腹稿,“成佑,对不起。” “说吧。”明成佑起身来到落地窗前,彼时正值傍晚,晚霞如火如荼烧红半边天空,如随手泼出去的水墨画般,尤应蕊在电话那头哭哭啼啼,“是我换掉的,我当时也想送你这件礼物,但我在车上看到了傅染送你的皮带,我想,这肯定是你要随身带在身上的东西,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想让你……” “东西现在在哪?”明成佑手指轻按眉心,似乎并没有多大耐心听完她说话。 “成佑,对不起。” 人的心境似乎真的会随着时间而有所变化,明成佑出神地盯向窗外不住流动的云彩,尤应蕊见他迟迟不开口,“我,我把东西塞到我家小区的垃圾箱内了。” 明成佑呼吸一滞,“我跟你说过多少遍,让你留在我身边不要去学这一套套的,应蕊,还是你骨子里就喜欢这样改不掉是吗?” “不是的,成佑你听我解释!”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响声,尤应蕊怔怔出神,手机始终保持着贴在耳边的动作,她一个无心之举,侥幸之举,毁了她这么多年来的心血。 尤应蕊伸手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巴掌,下手很重,喉头甚至尝到腥味。 强烈的剧痛令她迅速清醒过来,尤应蕊深知自己做得太急躁,明成佑也让她别在他面前做一些小动作,该对她好还是会对她好,她手指抚过那些专业书,强忍了这口气。 尤应蕊轻咬嘴角,今日这个苦头,亏就亏在她还不够成熟,不够懂得隐忍! 明成佑并未亲自出面,他让人先去尤家所在的小区内调取监控画面,确定是被一个丢垃圾的业主给无意中捡到。 对方起先不肯归还,还打算出手,明成佑不想把事情闹大,花了大价钱才从业主手里把东西拿回来。 所幸包装还是完好无损,明成佑打开车窗从来人手里接过东西,他整个人隐在小区外的月色中,来往路人看不到这个男人面部的神色。 朦胧的光线更是为他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他打开袋子,从里面取出皮带,优质的手感,金属质地的冷毅高贵,明成佑把袋子小心翼翼放到副驾驶座,拇指顺着皮带内侧,果然能感觉到凹进去的纹路,打开车内的小灯,凑近细看,mr两字清晰呈现于眼前。 随着手指的感觉,心头的悸动越发激烈,明成佑手指在上面反复摩挲,心里寸寸结成冰冻的地方骤然有种春暖花开的初融,明成佑甚至能听到冰块一处处被击碎的声音,体会到的不是烦躁,而是赏心悦目。 车子飞快地驶过林荫大道,一路交错着树影光影,如一台时光机器,难以逆转。 明成佑踩着油门,跑车独有的轰鸣声引得路旁行人侧目,赶投胎不是? 此时已近晚上十点,半座城市陷入沉睡,但也是夜生活最为风靡的时候,全城出动,两边绚丽灯光折射出一家家夜总会的繁荣,靠人类肆无忌惮的欲念而滋生。 黑色跑车如一把利刃,劈风斩浪,转眼来到傅家大门口。 傅染戴着黑框的防辐射眼镜坐在电脑跟前,明成佑的电话打进来时,她双手正忙碌的不断在键盘上敲打,傅染拿过手机瞅一眼,又放回去。 明成佑探身望向傅家,客厅内的灯熄灭了,四处漆黑寂静无声,他眼见傅染不肯接他的电话,只得发出条短信,“下来,我把东西找回来了。” 傅染看一眼。 手机震动显示有短信,明成佑打开看到傅染的回信:噢,放在门口吧。 他眉头紧拧:送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了,我为什么要放门口? 久久沉默,手机躺在掌心内连动一下都觉得懒。 第123章 最后甜蜜(2) 明成佑指尖轻叩方向盘,眼瞅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赶来时大好的心情也被急躁给取代,他重复拨号,傅染索性把电话设置成静音。 明成佑从来没有这样去哄过别人,他身边的人哪个不是上赶着?别说拉脸子了,就连说句重话都不敢,怎么轮到傅染身上却什么都行不通? 傅染白皙的手指翻动资料查阅,突然听到声尖锐的汽车喇叭声音,她竖起耳朵,大半夜扰民真是毫无公德心。 此起彼伏,恐怕要引来众怒。 傅染放掉手里的活起身走进书房,推开窗看到明成佑的车大摇大摆停在正门口,可不就是他弄出来的动静? 傅染拿了手机准备下楼,范娴从房间内出来,脸上还贴着面膜纸,说话口气有些僵,“小染,谁啊?” 傅染想着事情,冷不丁抬头看到一张白脸,她吓得直拍胸口,稳了稳心神后才道,“是明成佑。” “成佑啊,这么晚有急事吗?快让他进来吧。” “没有,”傅染急忙道,“我说几句话马上回来。” 范娴轻拍打两边脸颊,“也是,那赶紧去吧。” 近五月的天气,晚上还是有些冷,傅染出去的时候穿着睡衣,忘记在外面套件外套,两条修长匀称的腿随着走动在明成佑眼里一个劲乱晃,他顺手拿起座上的袋子下车,“傅染。” 穿了件连体的睡衣,傅染两手插进兜内,站在正门口的路灯下盯着他看。 明成佑拿出皮带走过去,“我找回来了,你看。” 他翻出里面的mr标记给傅染看,“可算是大费周章,但好歹回到了我手里,傅染,别气了吧。” 明成佑算是低声下气,彻底把姿态摆低,傅染看在眼里,却并无丁点喜悦,“你倘若真的有心,就不会去买一条一模一样的来自欺欺人,这时候大费周章能找回来,那么当时呢?” 当时! 他不知道而已。 明成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傅染伸手,“这礼物也失去了原来的意义。” 明成佑将袋子藏到背后,“傅染,你这气究竟要生到什么时候?” 她抬起头,眼睛一瞬不瞬望着他,心里有了芥蒂,并不是三言两语能拨开的,但毕竟不是什么大事,傅染尽管心里有想法,脸上神色倒也缓和了不少。 明成佑挨过去,牵起傅染的手把她拉到车边,他打开车门示意傅染坐进去,“外面冷。” 傅染跺了跺脚,“我回去了,有事改天再说。” 她转过身就要离开,明成佑手臂穿过她腰际,将傅染紧紧带至胸前,薄唇凑到他耳边低言,“真别气了。” 傅染抖着两条腿,“算了,你赶紧回去吧。” 明成佑退开身,牵起傅染的手把她带进副驾驶座,“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手还没捂热呢就来找你了。” 他绕过车头,同傅染挤在狭小的车间内。 明成佑坐定后,手开始解皮带,傅染脸色一厉,不由扬声,“你做什么?” 他抬头望见傅染脸上的认真和肃然,手里动作稍顿,“我换条皮带而已,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傅染面色稍缓,明成佑握住傅染的手伸过去。 “又做什么?” “帮我系上。” 明成佑把找回来的皮带往她手里塞,握着傅染的手搭到自己腰间,她把皮带绕过明成佑后腰,埋着头专心给他系。 半晌后,傅染把头发拨向耳后,“我进去了。” “跟我到中景濠庭去吧。”明成佑搂着她的手紧了紧,气氛趋近暧昧,傅染别过脸,内后视镜中倒映出她眼底的潋滟之色,“今天没心思。” 明成佑闻言,嘴角勾起笑意,嗓音透出恰到好处的性感沙哑,“那哪天有空?” “再说吧。” 他凑过去吻她的唇,“不气了。” “下回再犯绝不轻饶你。” 明成佑笑着应承,“哪里还能有下回呢。” 秦暮暮有婚假,加上顾磊公司忙着项目所以连蜜月都没有,她打电话约傅染和宋织,在五一节之前吃顿饭。 傅染开车经过一家酒店,停车等红绿灯的时候偶然看到抹身影,对方搂了个年轻的女人下车,两人有说有笑正朝酒店走去。 期间,男人回了下头,似乎是看看车子锁了没,傅染看到他的正面,心里猛地一惊。 身后有车子不住按响喇叭,她只得发动引擎离开。 一路上,她都是心不在焉的在开车,来到跟秦暮暮她们约好的商场,傅染打了通电话知道她们的确切位子后这才找过去。 逛完一圈,几人找了个地方入座,秦暮暮眼帘微垂,拿起果汁轻啜口后冲宋织道,“吱吱,我有时候挺羡慕你的,你跟何平生活得简单,也用不着考虑那么多,最重要的一点,他对你好。” 傅染咬着吸管,直到一圈圈牙印呈现出来,宋织挥挥手道,“你才结婚几天,该是如胶似漆的时候,我还没问你怎么不去度蜜月,倒有心思找我们两个逛街?” “顾磊说公司忙。”秦暮暮兴致不高。 “再忙也要陪着老婆啊。” “本来说好去马尔代夫的,”秦暮暮吸管搅动几下果汁,看着果肉一粒粒依附在圆形的吸管上,“他说得也有道理,公司才步上正规,再说他肯努力也是为了我们将来的生活好。” 傅染想到在车里看到的情景,心里越发压抑得难受。 宋织挺着肚子不能多逛,傅染和秦暮暮又去她家坐了会,两人单独走出来,傅染打算把话挑明。 “暮暮。” “怎么了?”秦暮暮有些心不在焉。 傅染斟酌着该如何开口,但他们新婚才没多久,这事要拖着反而对暮暮不好,“你和顾磊挺好的吧?” 秦暮暮点点头,“挺好的。” 傅染跟她走下楼道,脚步沉重地踩着石阶,“暮暮,我今天去商场的途中看到顾磊了。” “是吗?”秦暮暮不由顿步,“他最近是挺忙的呢。” 傅染拉起秦暮暮的手,“我觉得有些事我不能瞒着你。” “顾磊他怎么了?”秦暮暮神色紧张,仿佛也预感到接下来的话不会好到哪里去。 “我今天看到他跟一个女人亲密地走进了酒店。” “女人?”秦暮暮杏目圆睁,“是哪个酒店?” 傅染当时刻意记过,她报出了酒店的名字。 秦暮暮慌忙从包内掏出手机,按出顾磊的电话拨过去,“喂,老公你在哪?” 电话那头说出一串串的话,傅染看着秦暮暮苍白的脸色,于心不忍,但到底是十来年的朋友,让她隐瞒她更加做不到。 “你是不是在酒店,你跟谁在一起?”秦暮暮陡然地扬高音调,在傅染的印象中,她从未见过暮暮这样说话,尖锐的嗓音令她一震,电话那头传来顾磊的解释声。 半晌后,这才听到秦暮暮开口说话,“好,你晚上早点回来,我妈可能要过来。” 秦暮暮挂断电话,声音虚弱,强颜欢笑对傅染说道,“他说在外面谈生意,有个女客户从深圳过来,酒店是给她订的。” 这理由,恐怕秦暮暮自己都不会相信。 傅染分明看到两人态度亲昵,“暮暮?” “小染,我相信顾磊,再说我们结婚才十天,他不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 傅染把手轻落到秦暮暮肩上,“暮暮,凡事多留个心吧。” 秦暮暮目光怔怔望向前处,她收回视线,眼睛对上傅染,“小染,你说男人是不是都一个德行?” 傅染抿着菱唇没有说话。 秦暮暮欲言又止,眼里的复杂也只有自己才能懂,她咬紧了下唇,尝到痛也未松开,唇彩的事冒出喉咙口,还是被她硬生生吞咽回去。 秦暮暮自我安慰,或许,那支唇彩真的同明成佑没有关系,她如果说出来,反而对傅染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明铮跟罗闻樱前后脚走出迷性,罗闻樱跟得很急,“老大,你没事吧?” 明铮死死抿紧薄唇不说话,坚毅俊朗的脸部线条绷紧,似乎在极力隐忍什么,耳根子处因用力而凸起,他脚步走得飞快,罗闻樱一路小跑跟过去。 绵延至远方的路灯犹如一排古色古香的灯笼,朦胧的视眼望出去,仿佛它们悬浮在半空,街口冷清,白色斑马线泛出无力的光泽,明铮走到对面,手掌扶着一棵树后,这才大口吐出来。 罗闻樱站定在他身后,眼见男人的背不住往下压,待他稍稍平复后,这才把手里的矿泉水和纸巾递过去。 等明铮收拾干净,脸色也好了些,罗闻樱一身职业正装,利索的短发衬出姣好的脸型,她把齐颈短发往耳后拨去,才要开口,看到明铮打了个手势。 有电话进来,明铮灌了两口矿泉水,罗闻樱听得出来是赵澜。 也唯有在此时,这个男人才会卸去冷硬果敢的华丽外衣,她听到明铮在解释晚归的原因,并让赵澜别担心。 挂断电话,明铮身子往后退去,只穿一件手工衬衣的上半身倚在粗粝的树干上,“你方才想说什么?” “老大,我们没有必要事事都跟mr争个高下,堑堃这么多年来的客户群摆在这,倘若维系得好,足够跟mr抗衡。”罗闻樱就事论事。 明铮半晌没开口,只微抬起下颔仰望星空,就在罗闻樱以为得不到答案时,明铮却从口袋内掏出香烟点上,“你明白一个私生子的尴尬吗?” 这个话题太敏感,罗闻樱不知该怎样接口。 “前二十几年,他从没在外界面前承认过我是他的儿子,因为他的身份不容许,我回到明家,知道我身份的其实也就那么几个人,他临死前立遗嘱说把堑堃留给我,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把明成佑的名字错说成我的了?追悼会上,我是故意带着我妈过去的,李韵苓母子有的一切,我发过誓,我跟我妈也一定要得到,直到那日,我私生子的身份才向外界公开,我妈回去后甩了我一个巴掌,说我有心让他死都不安宁……” 明铮说到这,狠狠抿了口烟,由于太过用力,他弯下腰剧烈咳嗽,“我妈说的对,我就是要让他死都不安宁……” 罗闻樱上前,从他手里接过剩下的半支烟,“别说了。” 明铮清冷的眸子直勾勾盯向她,眼里的寥落和侧脸被的光打出来的寂寞看得她心一疼,“你只是想让别人知道,你也是他的儿子,而已。” 第124章 最后甜蜜(3) 罗闻樱第一次看到这个在外界眼里被传言成冷面罗刹的男人,眼底竟氤氲出淡泊的水汽,“我从来都不想做他的儿子。” 她把烟蒂丢进垃圾桶内,“倘若真的不在乎,就不会像今天这般拼命了,明铮,你时刻想斗垮mr,究竟要做给谁看?” 明铮目光睇过去望着罗闻樱,他朝她伸出手掌。 罗闻樱垂在裙边的手掌紧握,伸出手时掌心内满手的汗。 明铮轻用力将罗闻樱扯向他,高跟鞋绊过地砖,差点跌倒之际,她胸前的柔软撞入男人结实的胸膛,明铮喝了不少酒,酒气很重,他双手越收越紧。 罗闻樱吃痛,却并未喊出声。 明铮闭起眼帘,薄唇凑到她耳边,“eve,谢谢你。” 只一个称呼,罗闻樱便苦涩地勾起嘴角,他还是把她推在了心门外。 傅染自那晚跟明成佑分别后,竟失去了他的联系,起先以为明成佑只是跟上次一样出了国,她打过手机,显示关机。 找到mr,连韩隽跟倪秘书也是急得团团转,傅染才知明成佑这次是真的失踪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在家耐心地等待几天,也找过况子,但显然所有人都不知道明成佑的行踪,李韵苓急得差点晕倒,mr原本跟进的好几个合约也被堑堃中途拦截,也不知消息是怎么放出去的,外界把明成佑的失踪描写地绘声绘色,mr股价连夜间跌了好几个百分点。 二十天悄无声息过去,傅染整天魂不守舍,那样一个人以那样强势的姿态挤入她的生命中,傅染这才感觉到她再也不能如两年前一般轻易抽手了,不知不觉间,竟已泥足深陷。可明成佑却退出得太过容易,甚至连只字片语都没有留下,走的干干净净,当真要把她丢在没有他的世界里,让她自生自灭去吗? 秦暮暮和宋织也都知道明成佑突然失踪的事,电话一个接着打给傅染。 宋织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说是不是被人绑架了,直问有没有报警,秦暮暮则左顾而言他,意思让傅染别太担心,说不定真的有急事才谁都没有告诉。 她犹犹豫豫其实是想说,明成佑会不会有可能去找了别的女人。 但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口。 傅染拿着包没精打采走出mr,工作室老师们也知道她这段日子心思都不在身上,林林跟几人刻意不去打扰她,傅染走到广场上准备取车,停在路口的一辆房车慢速滑至她跟前。 车门打开,走出个30来岁的女人,“傅小姐,三少让我们过来接您。” 傅染心惊,嘴里的话脱口而出,“成佑现在在哪?” “您跟我们去后就知道了。”女人示意她上车。 有过上次的教训,林林她们哪里敢独自离开,“小染,没事吧?” 傅染冲她们回了下头,“没事,你们赶紧去吃饭吧。” 她捏紧手里的挎包,几乎未作太久地考虑,身子弯下后跟着女人坐进车内。 傅染坐在靠近窗口的位子,眼睛大致扫了眼车内,除去驾驶员和身边的女人外,倒未见其他人。 车子不复方才的速度,驶出闹市后,陡然飞奔在高速上,绵延不绝的广告牌刷地穿过眼角,快到看不清上面的文字,傅染紧张地握紧包带,心里的希翼战胜恐惧,若放在平时,一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未必肯上车。 静寂无声的车内,女人眼神空洞望向窗外,电话铃声响起,傅染如临大敌般打起精神。 女人拿起后接通,听着对面人说了几句。 她把手机递向傅染,“是三少。” 傅染急忙接过手,颤抖地紧握住手机放到耳边,两人俱是沉默,她嘴角张了张,听到那边熟悉的声音流溢出来,“傅染。” 傅染鼻尖酸涩难止,纵然性情薄凉也有失控的时候,她能想象得到明成佑这会必定是浅漾嘴角,因为她听到了他几不可闻的笑声,“让你上车你就上了,万一来个绑架,岂不是卖了你还要替人数钱吗?” 傅染眼睛内温热,视线模糊地只看到旁边女人一个影子,鼻子酸的厉害,有液体自眼角淌出来,“我还管得了绑架不绑架吗?你去哪了,失踪很好玩是吗?你索性以后都别出现了,明成佑,你是三岁孩子吗?还说什么跟我重新开始,我……你,”傅染泣不成声,“我看你压根没有一点负责任的态度!” 旁边女人冷漠的脸露出讶异,这对明成佑大吼大叫的态度,她还是头一回见到。 电话另一头半晌不见回音,明成佑被刺得耳膜阵阵生疼,他很少见到傅染发脾气,但她的脾气,似乎每次都是冲着他在发,“我又错了。” 傅染抿抿嘴角,说不清是委屈还是什么,“知道错每回不知道改。” “让司机开快点,我想你了。” 傅染抬手擦拭眼角,没好气道,“你自己不会跟他说。” “我说话他也听不见。”明成佑声音夹着些复杂的音线,傅染一颗心总算落定,她把脸靠向车窗,“你现在在哪?” “在一个挺不错的地方,你赶紧过来。” 傅染软下声音,“轮子又没长在我腿上。” “想没想我?” “这会是你错,看我见面怎么收拾你。” 明成佑话语内淬了笑意,“我知道是我的错,随便你惩罚。” 车子一路载了傅染去到码头,坐上游艇,约莫两小时后才靠岸。 她焦急心切,幸好没有觉得头晕,跟着女人走出游艇,傅染这才发现目的地竟是个小岛,树木葱郁,微风拂过海面带来的咸腥味令人精神大振,女人搀着傅染,让她跨步。 待站稳后,傅染随口问道,“这岛有名字吗?” “佑染岛。” “啊?” 女人面对傅染的满脸难以置信冷哼声,“这有什么好骗人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岛上并不像傅染想象中的那般荒无人烟,其实倒像一座极小的城市,安静而宁谧,三轮观光车载了她们一路向前,柏油马路、咖啡屋、酒店宾馆应有尽有。 “这是三少之前买下的,现在发展成旅游胜地,特别是周末和节假日不少人会过来,自助烧烤、结伴出海都是不错的选择。”女人抬手指着百米处高耸起的建筑,“那是教堂,也有人会过来拍摄婚纱照,甚至在这举行婚礼。” 傅染仔细聆听,两旁有长势正好的花束穿出篱笆墙外,观光车停在一幢联体别墅前,女人带着傅染下车。 “三少在里面,您进去吧。” 傅染看着紧锁的铁门,“但我要怎么进去?” 女人摊开两手,自顾上了观光车离开。 傅染杵在门口,拿出手机给明成佑打过去,却始终无人接听。 她在铁门外张望片刻,视线注意到信箱上似乎有东西在随风飘动,她走近后细看,原来是张便利贴。 上面黑色签字笔写出来的字体刚劲有力:要想进门,先喊三声傅染是傻子。 呸。 傅染一把扯掉便利贴,听到叮咚一声,钥匙滚落到她脚边。 她捡起后走向铁门,打开了进去。 一片宽阔的草地在眼前延伸开来,绿意盎然,爆发出鲜活而有力的生命气息,傅染顺着中间劈开的小道来到别墅正门口,沉重的木门掩得紧实,傅染手掌在脸颊旁轻扇,细汗渗出鼻尖。 “明成佑!你再不出来我走了!”她朝着楼上吼一嗓子。 似乎还能听到回声,她原地徘徊、踱步,想到明成佑肯定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你无不无聊,我真走了?” 她转身要走,却也不过三步,心里到底有了羁绊,又急着想要见面,傅染不得不跺跺脚走到门口。 罗马柱旁的盆景上发现张便利贴,上头同样的字体:要想进门,先喊三声亲爱的。 “明成佑,我看你是皮痒了。”傅染弯腰找了圈,手掌拨开枝叶,看到一串钥匙挂在树枝上,她拿起,尔后打开大门进去。 玄关处,一双女式拖鞋整整齐齐码在那,傅染心里一热,换好拖鞋进入客厅。 楼梯上贴着便利贴,示意她上楼。 傅染顺着环形楼梯往上走,墙壁一侧张挂几幅世界名画,她越走脚步越是落得欢快,经过长廊,亮红色实木地板衬出一道被拔长的身影,傅染经过一扇扇房间门,在转角处看到有间门上贴着同样的便利贴。 她抡起手掌敲门,“成佑。” 里头不见动静,傅染细看便利贴上的内容,脸微微酡红,“你不开门我真得走了。” 她已经转了身,打算让他自己玩去。 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她手臂被一股子力道拽住,傅染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强行拖进房间,她脚步趔趄下,男人双手按住傅染肩膀将她背部压向墙面,她眼里一闪,还未看清楚男人的五官轮廓,唇已被死死封住。他扣紧傅染的手强行同她十指紧扣。 傅染想将他甩开,他越握越紧,指关节几乎要被他折断。 傅染瞪大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明成佑几乎将她全部呼吸给剥夺,他舌尖退出她嘴中,薄唇一下下在傅染嘴角轻吻,手指刷地撕过贴在门上的便利贴送到傅染眼前,“让你叫声老公这么为难?” 傅染喘息着说不出话,待呼吸平稳后,她伸手抽过明成佑手里的便利贴。 眼里平静地同他对视,明成佑被她看得心里一阵发毛,才要开口,却被傅染抡起的拳头在胸口砸了好几拳。 他脸色微变,撑着墙壁的另一只手只得松开。 傅染噙泪,握紧双拳站在他跟前,那样子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明成佑扬起抹苦笑,挺起身道,“我就知道你会发脾气。” 傅染环顾四侧,目光最终又落定在明成佑脸上,“你这二十天都在岛上?” “不是,”明成佑走过去拉起她的手,“在外面的公司出了点状况,我过去处理的时候遇到些麻烦,电话打不出去也接不到,我回国后就立马找你了。” 傅染满面犹疑,“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哪敢呢,”明成佑轻揉胸口,“你再重些力道,我心都要被你给敲碎掉。” “什么地方会连信号都没有?” 第125章 最后甜蜜(4) 明成佑见她执着的脾气又上来,他关好房门牵起傅染的手,“世上有些地方你只是没去过而已,但并不代表不存在。” 他走到床边,把一个软枕拿起来递给傅染。 傅染随手接住。 明成佑见她不动,又握住傅染的手,把脸凑过去。 她冷着脸道,“你做什么?” “不是说见面要狠抽我一顿吗?”明成佑垂着脑袋,傅染忍俊不禁,把手里的枕头往床上一丢,“我可没这么凶。” 明成佑就势搂住傅染,下巴抵在她颈间,“到底是不舍得的。” “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明成佑低沉的笑意传入傅染耳中,“说实话,有没有想我?” 傅染掰开他交扣在她腹部前的双手,她转过身正对明成佑,眼里满是认真,“你呢?” 他点头,“我想。” “既然知道想,你也明知道你二十天音讯全无我会担心,可你依旧一点消息都没有,明成佑,很多人都差点急疯了你知不知道?” 他拉过傅染的手,想把她按入怀中。 傅染甩开他的动作,“从今天起,早晨和晚上你必须给我打电话。” “我平日里也打的。”明成佑争辩。 “这不一样,你要向我报道。”傅染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要给你规定个时间。” 明成佑难掩眼里的笑意,“傅染,我真是栽你手里了。” 她陡然抬起手,明成佑以为她还不解气,想着也是他的错,这些天过去明显能见傅染憔悴了许多,他想任她打任她骂,不料傅染只是很轻地捏了下他的脸颊,“记住了吗?” “记住了。” “要是哪天你不向我报道,是不是说明你又要失踪了?”傅染抬头,蛾眉螓首,眼里有波光一样的斑斓流动,本来能随便应付过去的话,明成佑却完全开不了口,他拉住傅染胳膊将她带到怀里。 手掌在她脑后不住摩挲,紧抿的薄唇说不出任何允诺的话,傅染双手紧抱住明成佑的后背,想想实在不解恨,两根手指拧了他一把。 明成佑尽管吃痛,但还是忍了下来。 “吃过饭了吗?” 傅染摇头,“我刚出工作室就被带到这儿来了。” 明成佑退开身,脸色很难看,“车里不是吃的用的都有吗?你给谁省钱呢?” 傅染垂了下眼帘,“我还能有心思吃东西吗?” 明成佑拉起她的手转身下楼,“不远处有家店里的东西,你肯定喜欢。” 傅染看着他往车库方向走,“走过去吧,还要开车吗?” 明成佑推出辆双人自行车,傅染面露惊奇,“你还会骑自行车?” “以前读书时候偶尔会骑。”明成佑牵着傅染走出别墅,“你会不会?” “当然会,”傅染一早爬上了自行车,“我上学时候就靠它节省公车钱的。” 柏油马路隐在安静的别墅群内,傅染把头发扎成马尾,她跟着明成佑的节奏向前骑车,“不是说这个岛是你买下的吗?怎么还造这么多别墅?” “很多人过来度假不喜欢住酒店,所以就把别墅整栋都租下来。” 偶尔有观光车经过,这儿不比闹市,生活节奏像是刻意被放慢,傅染松开手,双手伸直后闭起眼睛,鸟语花香,景色如画,说得就该是这种感觉吧? 明成佑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当心摔跤。” “怕什么,”傅染仰起小脸,望向澄碧如洗的天空,“不是有你在前面引着我吗?” 明成佑带傅染来到的店规模不算大,开在有着意大利餐厅和高档酒店的一条街上,老板娘亲切得跟明成佑打招呼,示意他们进去坐。 明成佑把自行车停稳当,“我们坐外面。” 抬头望去,傅染早在外头占了位子,他笑着走过去,“来一盘炒面。” 明成佑拿个小碗,去店里给傅染盛碗汤出来,“你先垫垫肚子,晚上我们在院子里烧烤。” 老板娘亲自送上一盘炒面,“三少,这位是三少奶奶吧?” 傅染含笑打声招呼,“我们是普通朋友。” 老板娘在旁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后忙着去招呼别的客人,明成佑一本正经道,“我记得宋织有句话是形容你的,很贴切。” 傅染饿的前胸贴后肚,她夹起一筷子炒面送到嘴里,声音含糊不清,“什么?” “她说你闷骚。” 傅染差点噎到,好不容易把面条咽入喉中,她抬起头瞪他眼,“你才骚。” 明成佑端起汤送到傅染手边,“喝口尝尝味道,这是老板娘的独家秘方。” “你怎么会想到买下这个岛?” 明成佑眼睛望着这家店颇具创意的门楼,“起先是看上这块地皮,想建高档别墅的,来视察后喜欢上了这里的安静,就产生了建造度假村的想法,有句话不是说的好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以后等我们老了,回这儿来隐居吧?” 明成佑翘起一条腿,身子陷入藤椅椅背,“如果等得到那天的话……傅染,你知道这座岛叫什么名字吗?” 傅染一边填肚子,一边装傻,“不知道。” 明成佑目光穿出去老远,似在想着什么心事,话明明到了嘴边,他收回神,眸子一抹黯淡拂过,“还要不要吃别的?” 傅染见他语焉不详,她状似不经意反问,“这座岛还有名字吗?” 他手指轻叩桌沿,“算了,你以后会知道的。” 傅染望了眼明成佑,最终一句话没有说,埋下头吃起来。 离开小店,明成佑又带她去周围逛了圈,双人自行车停在一栋楼房前,墙壁的栅栏被绿色的植物攀爬得不见原色,独留出中间一扇门。 明成佑牵起傅染,随手拨开迎风漾动的枝叶,傅染进去后听到舒缓的音乐送入耳中,“这是什么地方?” 到了里头才发现,原来是家书店。 明成佑把她带到书架前,店内除了营业员,几乎不见顾客。 傅染随手抽过书架上的书,“在这儿开书店,不怕亏本吗?” “我也没指着它赚钱。”明成佑走到窗边,将竹帘子拉起。傅染拿了本书过去,“书店是你开的?” “这岛上有一半都是我开的,”明成佑吩咐走过来的服务员,“两杯咖啡,要现磨的。” 傅染单手撑起下颔,惬意地微闭起眼帘,“真舒服。” “书店是为你开得,等你以后想到岛上来生活的时候,就指着它养活你吧。” 傅染开了句玩笑,“不是还有你吗?” 第126章 最后甜蜜(5) 明成佑从她手里接过书看了眼,“傅染,我们明天就要回去了。” “嗯,”傅染轻应声,“你妈和公司的人都急坏了。” 明成佑坐进藤编的摇椅内,傅染拿着本书随手翻看,他侧躺着身子,这儿环境是极舒适的,很容易令人陷入其中,明成佑脚轻轻晃动,眼里的那道身影也朦胧起来。 仿佛是隔着千山万水一样在看,傅染再度抬起眼时,竟发现明成佑倚着藤椅睡着了。 午后的阳光温暖舒适,这种气候,带了恰到好处的慵懒,一点点洒在男人精致的脸庞处。 傅染合起书本,手边的咖啡已然凉却。 她走过去弯腰推了推明成佑,“醒醒。” 明成佑眼帘睁开道缝,拽住傅染的手掌,眼睛望向窗外,发现日头已经移往西山。 他起身时没意识到是在躺椅内,身子晃了下,傅染挽住他的手臂将他拉起来,明成佑手掌撑住桌沿,“几点了?” “快5点了。” 他拿起傅染看到一半的书,“带回去慢慢看。” “不好吧。” 明成佑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我都是你的,何况一本书。” 两人走出书店外,默契的谁都没有开口说要骑车,傅染挨着明成佑的肩头往前走,西边半片天空的晚霞瑰丽明艳,苍白的建筑群仿若被染了色,两道影子交相紧拥,绵延至远处。 傅染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恬静,她把书抱在胸前,另一手不由伸过去握住明成佑。 “在这儿能看到日出吧?” “当然能,”明成佑回握住她,“明天我陪你。” 经过的人都是从闹市过来找清静的,有人穿着运动服在跑步,天然的环境显然比健身房来的好,他们笑着同明成佑和傅染打招呼,她把书放进自行车车篮内,挽着明成佑的手臂继续往前走。 即将到达门口之际,明成佑让傅染先过去开门,“我给况子先打个电话。” “好。” 明成佑把自行车停靠在墙边,拿起兜内的手机拨出来。 电话才接通,况子的声音就噼里啪啦砸过来,“靠,你去哪了丢下这么个烂摊子?你还知道打电话,喂,你没出什么事吧?” 明成佑待他发泄一通后,这才开口道,“我没死,有急事出了趟国,这不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了吗?” 两人在电话内说了会话,明成佑看到傅染在朝他招手,“成佑,我先把车子推进去。” “你跟谁在一起?”况子问道。 明成佑示意傅染先进去,“公司的事你帮我也盯着,我明天就回来了。” “成佑,”况子只有在特正经的时候才会直呼他名字,“你打算把应蕊丢在国外不管了吗?前两天她打电话找我借钱,按理说你不可能短了她的花费,你又在打什么主意,可别忘记两年前……” 明成佑满不在乎说道,“她口口声声说跟我在一起不为钱,我想试试而已,放心,她也不傻,不是打电话给你了吗?” 其实,他是给了她一个不大不小的警告而已。 偌大的草坪中央铺了块见方的毯子,这会天已经完全暗下,傅染双手抱住膝盖,脑袋微微侧着枕在膝头,明成佑在不远处的院子里准备烧烤,她举目望去,明成佑低头,檐口落下的灯光洒满男人整个背部,五官镌刻,动作细致娴熟。 傅染笑意盎然,明成佑抬头看到她的样子,有点傻,也有点呆。 绿草独有的草香味沁入鼻尖,令人心旷神怡,傅染撑起身走向明成佑,拿过刷子替他给烤翅均匀地涂抹蜂蜜,经过烧烤后颜色呈现脆黄,令人十指大动。 把食物按照次序摆入盘中,明成佑取过旁边的披肩给她披上,“夜里凉,你怎么不光着膀子就出来呢?” 傅染拢紧披风,“今晚不算冷嘛。” 桌上还有开启的红酒,醉人的夜,醉人的迷一般的景色和人。 岛上的夜间更是安静,几乎听不到车辆喧嚣,且没有高楼建筑,不会在闹市中那般令人有孤立感,傅染倚在明成佑怀里,他的心跳声透过傅染后背一下下撞进她体内,明成佑单手搂住她的腰,另一手撑在自己身侧。 “成佑?” “嗯。” 明成佑应了声,迟迟不见傅染再开口,他若有所思盯向挂在半空的圆月,“做什么?” “没什么,”傅染浅笑,伸手极轻地摸下男人侧脸,“喊你一声,看看你在不在。” 明成佑就势握住傅染伸过来的手,“我要是哪天想离开了,我肯定会回到这儿来。” “离开做什么?”傅染仰起脸,目光却依旧定格在远处。 明成佑下巴在她额前轻蹭,话隐在嘴边没有说出口,傅染也未深思,夜间有些凉,她往明成佑怀里缩了缩。 傅染心情从未有过地放松,闭起眼,不知不觉熟睡过去。 人在好梦时最怕别人会打扰,她尽管睡意惺忪,但分明感觉有掌心粗粝地扫过她背部,胸前的束缚松开,傅染舒适轻叹,人无意识挨过去。 明成佑手掌滑过身侧,握住满手的浑圆。 傅染嘟囔了句,也不是酒醉,这睡觉是说醒就醒的事儿,她睁开眼睛看到明成佑熏染似的神色,沉浸于欲念中的五官尤为出类拔萃,他陡然睁眼,欲要埋入她胸前的动作稍滞,四目相接,傅染垂首望了眼,看到上衣已经被退至腋下。 因急促呼吸而喷灼出来的气息在裸露的胸前流连忘返,傅染尴尬不已,用手拉过身侧的被单裹到身上。 明成佑笑着翻躺在她身侧,两人调整着各自的呼吸,谁都没有开口。 若是以前的明成佑,他该是不顾一切压着她说什么都要到手再说,这次却乖乖躺在边上不动。 傅染把被单拉高过肩膀,整个人缩进去后转身朝向另一侧。 耳边唯有二人深浅交错的呼吸声,半晌后才听到阵窸窣,明成佑调整个姿势,伸手想去掀傅染身上的被单,手掌扯了下,才发现被她卷着全给压在了身子底下,无奈,他只得挨过去,右手手臂圈禁她腰际。 “傅染,我本来是想帮你脱衣服,看你睡着了。” 瞧瞧这理由。 他倒也老实,搂着她后果然没再动歪心思。 翌日醒来,明成佑带着傅染先出去吃了早饭,简单地收拾好行李,坐了游艇回到迎安市。 第127章 致命婚姻(1) 城市内忙碌的节奏差点令人跟不上,明成佑先将傅染送回工作室,临近下班的时候给她打个电话。 “我来向你报道。” 傅染笑着同他约好吃晚饭的地点,在餐厅门口没想到会碰到秦暮暮和顾磊,顾磊热情地上前打招呼,并执意拉着傅染和明成佑去他定好的包厢内一同用餐。 秦暮暮站在一边,头发垂在脸颊两侧,看到傅染和明成佑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神情,傅染经过上次的事后对顾磊也稍有冷淡。 挨不住顾磊的请求,明成佑跟傅染进了包厢。 她刻意和秦暮暮坐到一起,顾磊拿了菜单让明成佑点菜,席间,顾磊不断给明成佑斟酒并说了些希望继续合作的话,秦暮暮埋头吃东西,明成佑态度冷淡,顾着给傅染布菜。 “三少对傅染真是好。”顾磊拿起筷子给秦暮暮夹了个虾。 没成想秦暮暮竟抬了抬头,筷子毫不犹豫把虾从碗里拨出去,“我不喜欢虾。” 顾磊脸色僵住,手缓缓从半空收回去,秦暮暮这一怪异的举动令傅染不由心里咯噔下,顾磊强颜欢笑招呼他们继续用餐,“没事没事,暮暮跟我开玩笑呢。” 傅染手从桌子底下伸过去放到秦暮暮腿上,她轻轻晃了下,以眼询意。 秦暮暮右手紧捏筷子,视线缓缓越过傅染后看向明成佑,“小染,三少这二十来天去哪了?” 傅染收起手,“他公司有急事,出了趟国。” 秦暮暮嘴角笑容展开,“三少真是日理万机,可去哪不能给你打个电话啊?让你一个人担心成这样。” 傅染看出秦暮暮的不对劲,也未再往下解释,看得出来秦暮暮心里有气无处发泄,明成佑动作优雅地摘下一次性手套,目光犀利如鹰刺向秦暮暮,“秦小姐说的是,也多谢你的提醒,像我这人总是糊里糊涂的,不像秦小姐你,时刻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顾磊赶紧拉了把秦暮暮的手臂,压低嗓音不悦道,“你净瞎说些什么?好不容易出来吃顿饭你也要搅和!” 傅染伸过去握住秦暮暮紧捏着筷子的右手,“暮暮,陪我去趟洗手间吧。” 顾磊适时把秦暮暮的另一只手握在掌心内,暗自收紧力道,脸上却笑意不减,他凑过去挨着秦暮暮道,“别生气了,等忙完这阵子我陪你去度蜜月,我天天在外奔波也是为了我们以后好。” 秦暮暮不着痕迹将双手收回,她嘴角扬起抹笑,冲傅染道,“小染我没事,跟顾磊出来的时候吵了几句嘴而已。” 整顿饭吃得压抑至极,尽管有顾磊在中间调节气氛,但傅染总觉得两人之间有事。 散场后回到车上,明成佑见她坐在副驾驶座内不动,他凑过去给她系安全带,“别人家的事有什么好操心的?” “暮暮跟顾磊才结婚一个月而已。”傅染不住感慨,“有一次,我还看到了顾磊带个女人去酒店。” 明成佑准备发动引擎,他噢了声,音调拉长似也觉得难以置信,“你朋友知道吗?” 傅染关掉车内的冷气,夜凉如水,还用不找,“知道,我告诉暮暮了。” 明成佑把窗打开,方才稍微喝了点酒,这会额头渗出细汗,他左手撑在眉角处,精致脸庞侧向傅染,嘴角一道讥诮滑出,“你们女人遇到这种事不都会隐瞒吗?” 傅染不以为意,“我觉得让暮暮知道的好,我不希望她是最后一个得知真相的人。” 明成佑眼角淬染抹复杂,“但不能保证的是,会不会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想。” 傅染右手滑向腰际,这才发现明成佑已经帮她系好了安全带,“暮暮是我朋友,我希望她哪怕受到伤害,也能赶紧清醒过来。” 明成佑手掌在方向盘上一下下拍着,傅染满脸心思,“你也看出来不对劲了吧?” “她是你朋友,再说有些事我们也管不了,顾磊这人也就那样,总之……”明成佑后半句话没再往下说,傅染也猜得出来他嘴里的意思。 回去后上网,看到秦暮暮在线,傅染发过去的信息,对面却整晚都没回。 晚上睡得并不好,傅染是属于那种心里有事就会睡不踏实的人,几乎全是噩梦缠身,一阵手机铃声陡然令她惊醒,傅染猛地睁开眼,枕边竟湿了一大块。 她手摸出去拿到手机,接通后移向耳边,“喂。” “怎么哭了?”明成佑紧张问道。 傅染吸了吸鼻子,果然,眼泪还淌在脸上尚未干涸,“做了个噩梦。” 明成佑也还没有起床,他慵懒翻个身,“做什么噩梦了?” “总之不怎么好,”傅染心有余悸,抽出纸巾擦拭眼角,“我梦到暮暮被顾磊推下楼,我和吱吱站在阳台下面,两个人却怎么都接不住她的人。” 明成佑笑她胡思乱想,“说明你没有想着我,要我在的话,我一只手就能接住。” 电话那头却隐约传来啜泣声,明成佑心一沉,仿若被拨动的琴弦陡然有一只手紧勒住,琴弦的犀利划得手掌生疼无比。 “我找你了,可是所有人都告诉我,你,你……” 尽管是个梦,傅染却觉真实的残忍。 电话那头久未有动静,半晌后才听到明成佑说道,“是不是梦到我死了?” 傅染的心,陡然有种被撕裂成口子的尖锐疼痛,从耳膜一直蔓延至四肢百骸,明成佑语带笑意,“这些都是反梦,我小时候经常梦到我爸妈死了,起先也会哭,但我妈跟我说,那代表了他们身体很好,你连个孩子还不如呢。” 傅染嘟着嘴,“没人跟我说过这些话。” 尤招福和沈素芬不像李韵苓那样,会耐着性子安抚哭泣的儿子。 “好,现在我跟你说,瞧你这么大的人了还哭成这样,丢不丢人。” 傅染把头发拨向耳后,“今天是周末,你这么早打电话来做什么?” “不是你让我每天早一次晚一次向你报道吗?” 傅染当时随口一说,没想到明成佑却当了真,她抹干净眼泪掀开薄被起身,“你妈身体没事吧?” “没事,着急有些上火。” “全怪你。”傅染嘟囔句,穿着拖鞋走向衣柜。 明成佑回来后不知从哪学来了粘人的本事,几乎有时间就会找傅染。 有时公司的事忙完,他会开车,带着傅染喜欢吃的点心到fu等她下班,不大的办公室内挤进个人其实仍旧看着很宽敞,久而久之,傅染又看着明成佑的一件件物品摆进来,先是在她办公室放了台电脑,又嫌沙发不舒服,索性令人搬来办公桌。傅染的书架被他强行霸占一半,明成佑甚至会连着几天在她眼皮子底下办公。 工作室的老师们常拿傅染开玩笑,说她御夫有道,能把堂堂明三少收的服服帖帖。 日子如能顺风顺水过下去,便是傅染最大的欣慰。 明成佑紧锁眉头对着电脑,傅染忙完工作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6月的天气告别凉意,傅染蹑手蹑脚走到明成佑的办公桌前,他带来的东西多,又是大物件,原先摆在中央的沙发和茶几被搬走。傅染双手撑向桌沿,掌心托起俏脸,“下班了不?” 明成佑头也不抬,“等会。” “噢。”傅染转身欲要回到自己桌前,眼睛瞥到明成佑冲她招招手,“过来。” 傅染绕过桌沿走到明成佑身侧,他手臂圈住她的腰让她坐到自己腿上,傅染目光随着他落向电脑,一串串数字她看不懂,明成佑单手托腮,偶尔手指飞快地在键盘敲打几下,傅染生怕打扰到他,窝在他怀里始终保持着相同的姿势没有动一下。 “晚上想吃什么?” 耳畔突然传来句话,傅染侧首见明成佑全神贯注盯着电脑,仿佛方才开口的并不是他。 “随便吧。”她答了句。 明成佑凑过去在她脸上啄吻,“等我下,马上好。” 约莫半小时后,明成佑关闭电脑,他疲倦地把脸枕在傅染肩上,她微凉的手指按向明成佑太阳穴,目光越过他的头顶望出去,窗外的天早已暗下来,华灯初上,心沉寂下来后却有种莫名的怅然。 明成佑眼帘轻颤,睁开眼睛,“几点了?” “快八点了吧。” 明成佑手指揉着眉心,“怎么不叫醒我?” “很累吗?我看你最近精神不大好。”傅染手掌抚向他的脸,似乎是瘦了。 “走吧,你也饿了。”明成佑攥紧她的手起身,傅染走过去关灯,两人十指紧扣下楼,这种天气,特别是夜间走在街上格外的舒适。 谁也没有先开口,明成佑带着傅染走到车前,想了想,他收起车钥匙道,“我们走过去吧。” “好。” 吃饭的地方离fu不远,两人回来后明成佑要送傅染回去,她从包内找出车钥匙,“你忙一天工作了赶紧回去吧,到家跟我报道就行。” 他凑过去在她前额亲吻,傅染打开车门坐进去。 她发动引擎,在后视镜中看到明成佑的车缓缓滑出停车场,傅染打开音响,感觉肩膀发酸,手掌轻捏几下后开车。 目光下意识盯向后视镜中,眼角余光才要收回,突然看到黑色的跑车犹如脱缰的野马般迅猛加速,傅染吓得后背冒出涔涔冷汗,她赶紧急打方向盘,视眼内,明成佑的车已越过路牙石失控地撞向绿化带。 砰—— 尖锐无比的声音刺破耳膜传来,明成佑似乎来不及踩刹车,傅染手脚瞬间冰凉,她加速把车开过去,不待停稳便推开车门摔了下去。 傅染强忍着痛爬起来,攥紧擦破的手掌飞奔到驾驶座侧,“成佑!” 明成佑还未缓过神,脸枕在安全气囊上,红色血液汩汩自额角淌出,傅染惊魂未定,双手伸进车窗拽住他的手臂,“成佑,你别吓我。” 明成佑脸抬起,痛苦地闷哼声,手掌抚向额头。 傅染赶紧拉开车门,替他解开安全带后扶着他走出驾驶座,“怎么回事?” 殷红顺眼角自脸庞处淌到脖颈和胸前,明成佑示意傅染拿了瓶矿泉水,随手要清理伤口。 “不行。”傅染忙按住明成佑的手,并将他拉进自己车内,“我送你去医院。” 明成佑身子往后躺去,眼睛闭起。 “你怎么这么不当心?” 第128章 致命婚姻(2) 车内灯光在明成佑眼底打出一圈暗影,“公司事情太多,方才一时出神。” 傅染未再多问,她专心开车去医院,明成佑中途睁开眼,“送我回中景濠庭吧。” “不行,你需要好好去医院检查下。” 明成佑抽出湿巾擦手,“我自己清楚,去医院还要折腾到老晚才能回家,额角没大事,只是在方向盘上不小心弹了下。” 他坚持让傅染把车开回中景濠庭,傅染仔细查看,见伤口似乎没再流血,也就按着明成佑的意思没有去医院。 到了中景濠庭后,傅染找出药箱给他简单清理,哪怕再细小的伤口,伤在自己在乎的人身上,都会变得触目惊心。 明成佑握住傅染颤抖的小手,把纱布接过后丢在桌上,“你抖什么抖?” “我害怕。” “没事,”明成佑摸向包成粽子似的脑袋,“这不没出事吗?” 傅染起身收拾,又去洗手间洗了个手。 水流冲过手背,立马能看到汇成的一股股淡红色顺指缝流入高档洗手盆内,鼻翼间留有腥味,傅染眼圈渐红,洗把脸后回到房间。 明成佑仰面躺在床上,她走过去,把水晶灯关掉,独留一盏壁灯。 明成佑拉着傅染的手让她坐在床沿,头枕向她的腿,“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 “我陪你坐会。” 他拇指摩挲傅染掌心,带着撩拨似的痒意,傅染手掌穿过明成佑黑色的发丝,他笑着扬起眼角,拍拍她的脸,“把你吓惨了吧?” 傅染握住他,让明成佑的掌心按向她的脸庞,她张开嘴咬了口他的手。 “回家吧,擦破点皮而已。” 傅染见他满脸倦意,嘱咐他赶紧休息后,拿起包这才离开。 楼下很快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明成佑忍着倦意拿出手机。 电话那头照例没让他等。 “喂,成佑!” 明成佑只说了一句话,“应蕊,你回来吧。” 傅染翌日清晨打了个电话,明成佑也去了fu,亲眼见到他没事后她才放心。 脑袋上的纱布第二天就被他拆了,让家庭医生来中景濠庭给简单处理下后明成佑出了门,途中接到个电话,明成佑进入车库,“你先去酒店等我,别到家里来。” 他神色冷峻地开了车出去,比尤应蕊先到的酒店。 尤应蕊按着明成佑给的房间号找来,她风尘仆仆却难掩雀跃,看到明成佑额头的伤,她丢下行李上前,“成佑,你怎么了?” 明成佑越过她身侧,在房间内的沙发上坐定,“应蕊,你不是要跟我结婚吗?” 尤应蕊一怔,目光带着犹疑,“成佑?” “你不后悔?” 尤应蕊毫不犹豫摇头,“我不后悔。” 明成佑掏出根香烟夹在手里,指间的铂金打火机发出开开合合的啪嗒声,他手指指向茶几,“把那些文件都签了。” 尤应蕊取下包,身子蹲到茶几前,随手拿了份资料,“这些是什么?” “你把文件签了后,我会让律师把我们的结婚手续给办妥,”明成佑把烟咬在嘴角,想要点燃,似是想到了什么,手又落回去,但心里实在烦躁的厉害,还是点上后吸了起来。 尤应蕊开心地执起签字笔,从包里翻出自己的印章,明成佑随手取过个盒子丢过去,“用这个吧,以后公司的事你也要处理。” “好。”她欢快应道,眼睛快速瞅了眼文件后签字。 桌上堆起半人高的资料,明成佑示意她一一签名。 “成佑,这些是什么?” “一些房产的过户手续,还有我置下的产业。” “这不行,”尤应蕊慌忙摆手,“我不要你的东西。” 明成佑被嘴里的烟呛了口,他拧起眉头,目光微抬后同她对视,“应蕊,我最艰苦的两年是你陪我度过的,我们结婚后我要给你的东西会更多,这些是给你的保障,快签吧。” 尤应蕊犹豫地握着笔,明成佑拿起最上面的文件递给她。 “成佑,谢谢你。” 明成佑使劲抽口烟,感觉心脏在抽搐似的疼。 尤应蕊起先还会翻看,无奈文件实在太多,她一份份沉甸甸拿在手里,最后索性翻到签名那一栏,直接写上名字。 “成佑,”她签名的手一顿后抬起脸道,“你跟她,要结束了是吗?” 明成佑倾起身,把手里剩下的烟蒂狠狠掐灭在烟灰缸内,目光侧过去对上尤应蕊,白雾袅袅的朦胧中,令人看不穿他眼底暗藏的冷冽,“是,游戏玩完了,我不想再进行下去,太累。” 他精心编制的一张网,如今,终于要收起了。 恰逢周末,6月中旬的天舒适地令人只想懒在家里,间或出去逛逛街看看电影,生活如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尝着有滋有味。 明成佑被傅颂庭拉着在客厅下棋,他手里掐着颗棋子,余光落到不停忙碌的傅染身上。 傅颂庭抬起头睨望眼,“成佑,你今天不在状态,连输三盘了。” 明成佑手里的棋子找准个间隙插进去,“是您棋艺太精,我赶不上了。” 傅染在厨房帮着范娴的忙,穿了个碎花的围裙,忙碌的身影穿梭来穿梭去。 傅颂庭恰到好处试探,“成佑,你跟小染之前就有过婚约,这次再谈的话……” 明成佑岂能听不出傅颂庭话里的意思,他喉间似有东西哽住,目光定在傅染背部,“我们想好好谈一段时间,然后挑个日子结婚。” “这样最好。” 吃过饭跟傅染离开傅家出去看了场电影,两三点的时候,明成佑经过大卖场停下车,牵了傅染进去买东西。 傅染推一辆购物车,明成佑从身后环住她将她拥在怀里,两人脚步一致地往前走。 傅染在货架前挑选东西,身后的男人则安静地陪着,经过蔬菜区,明成佑示意傅染过去,“今晚给我做顿饭吧?” “说得好像我多亏待你似的,”傅染车子推到货架前,“在我家我做的菜你不是经常吃吗?” “那不一样,”明成佑随手拿起一段山药放进购物车,“今晚你只给我做。” 傅染选出几样明成佑平日里爱吃的菜,又去买了些海鲜和肉类,由于是周末,超市内人潮拥挤,转角的地方连购物车都推不过去,明成佑双臂将傅染护在怀里,很自然的动作,偶尔会低下头同她说几句话。 付完帐拎着东西出去,十指相扣,连着据说是通往心脏血脉的无名指紧紧相贴,回到中景濠庭后时间不算早,明成佑将东西摆在厨房,又去家庭影院内选了部片子。 他最近似乎很容易累,不过十来分钟,明成佑枕着傅染的脑袋渐渐觉得沉重,影片的内容之前看过,明成佑大抵是忘记了,才会重复挑选这个片子。 他觉得是闭一下眼睛的时间,睁开眼帘却发现影院内空无一人,身上有傅染给他盖上的外套。 窗帘拉开着,外面的黑以悄然无声的速度迅速席卷而来,没给人适应的时间。 明成佑起身,屏幕内放映的画面一道道色彩斑斓打到脸上,他啪地打开灯,近乎刺眼的灯光令他不适地眯起眸子,明成佑关掉机器和灯之后,这才走出去。 颀长身影走下楼梯,他能听到厨房内发出噌一下的响声,然后是翻炒的声音,明成佑走到门口,一幕动静皆宜的画面撞入眼中。 明成佑双手环在胸前,身子倾斜倚着门框。 傅染把炒好的菜装入盘中,转身,眼里猛然挤进抹身影,心跳漏去几拍,她缓口气,“吓我,怎么一点动静没有?” 明成佑从她手里接过盘子,放到餐桌上,“我帮你。” “还有两个菜就好,你先去看会电视。” 明成佑没有走,维持方才的站姿杵在门口,傅染站在流理台前洗菜,背影稍微前倾,白色水流如注,在她手里娴熟的冲刷而过。 “傅染?” 她关掉水龙头,把水简单沥干后回头,“怎么了?” 锅里的油已经滚烫,随时等待下锅,明成佑声音回荡在厨房间内,“你以后结了婚,是不是也会这样做饭?” 傅染把切好的姜丝和肉丁放入锅中,她头也不回,声音掺杂了笑意,“要是结婚后,我就教你做,一三五我进厨房,二四六轮到你,星期天可以出去吃大餐。” 见明成佑还站在门口,傅染挥下手,“出去等吧,有点会爆。” 傅染把菜倒入锅中,身子往后退,明成佑过去自身后搂住她的腰,她敲了下他手背,“别站在这碍手碍脚的,我其实最怕这一下,刚开始学烧菜的时候恨不能逃出厨房,总觉得油会溅出来。” 傅染走过去,把菜均匀翻炒。 “我以为皮厚不怕烫的。” 她半刻后才反应过来,“你才皮厚。” 明成佑再度拥住她,轻叹声传入傅染耳中,“我说一句你非要顶一句,什么时候你才能顺我一次?” 傅染唇瓣笑意浅勾,“你也没肯让过我,再说迁就不该是男人做的事吗?” 明成佑从客厅的酒柜内找出瓶82年的法国拉菲,傅染正好从厨房出来,“不是说要戒酒吗?” “我戒白的。”明成佑取过杯子,眼见暗红色的葡萄酒顺杯口慢慢注满,傅染脱下围裙,“家常菜配红酒?” 明成佑笑着搂过她入座,“傅染,我们喝点酒,待会你陪我跳一曲。” 傅染从他手里接过酒杯,轻呷口,酒香在口中流连忘返,连带唇齿都有醉人的错觉,她抿紧唇瓣,让酒顺着舌尖滑入肚中。 他们相对而坐,明成佑往她杯里倒满,傅染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值得明成佑开酒庆祝。 这顿饭明成佑倒是吃的很多,每个菜都尝到,傅染要收拾桌子,明成佑拿起酒和杯子拉着她走出客厅。 露天泳池一侧是大空间的落地窗,波光粼粼的水光被池底的瓷砖衬出湛蓝色,一道道漾过透明的玻璃面传入屋内,另一侧则比邻花草区域,一束束伸出来的娇艳开得正好。 一人宽的小道横亘在中间,将两边空间切割均匀。 明成佑将音乐打开,傅染喝了点酒,脸色酡红,站在泳池旁的躺椅跟前,“我没换衣服。” “又不是正式比赛,就我们两个人跳。” 第129章 致命婚姻(3) 明成佑走过去拉起她的手,傅染望着泳池内倒映出的两道身影,她滑步靠过去,男人搂住她的腰,舞步配合着勾勒出激情而狂野,月色朦胧洒入荡漾的水中,耳边能听到鞋子踩着地面发出的踢踏响声。 除去两年前打赌的那次,明成佑和傅染还是第一次共舞,她在工作室经常会练,所以不会生疏,难得的明成佑也是跳舞的好手,切换姿势等腿部及表情动作到位而丰满。傅染摆胯上前,明成佑冷毅的五官绷紧,线条迷人性感,傅染微微缓神,也不知是喝了酒还是什么缘故,竟有种沉醉其中的薰然。 一曲毕。 傅染全身都是汗,明成佑把斟满的红酒递给她,傅染几乎未作犹豫,一饮而尽。 她腿一软陷入身边的躺椅内,眼睛因喝过酒而透出迷离,明成佑双手撑在傅染身侧,人渐渐往下压,眼里的情欲如火如荼蔓延至下身,傅染穿着衬衣的胸膛剧烈起伏,几乎要撑开几颗扣子。 他蹲在傅染身侧,拉起傅染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湿腻的舌尖伴着唇间啃咬,时轻时重,明成佑抬头瞬间,傅染看到自己的手背有几圈清晰的齿痕。 他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起身,傅染因起身太猛而栽入明成佑怀里,他顺势转个圈,压着傅染竟摔入旁边泳池内。 灭顶的水流扑来,她想也不想圈住明成佑的脖子,他单手握住泳池边的支架,另一手将傅染托出水面。 她呛了一口水,两手趴在池沿后不住咳嗽,明成佑手指推开她的上衣,傅染下面穿了条牛仔裤,他双手覆在她胸前,声音沙哑贴向傅染耳边,“你准备好了吗?我现在要你。” 火辣而赤裸的话烧得她两边脸颊通红。 明成佑手指移向她腰间,轻松解开傅染的扣子,他单手搂住傅染的腰将她提起,另一手轻松将她裤子褪至膝盖处。 泳池内的水尽管是恒温,但毕竟6月的天,还是有些冷。 只不过激烈的水流擦过密不可分的二人之间,早已将一汪池水烧得沸腾而热烈。 明成佑细密的吻啄在傅染背后,裤子连带底裤漂浮在水面上,两年来,这具身子没有接纳过除他之外的任何人,傅染双手紧张地吊在支架上,随着明成佑缓缓贴向前的动作,她十指用力地握成灰白,手背上青筋绷起,额角也渗出细汗。 明成佑一下下吸吮她小巧的耳垂,“放松,别紧张。” “疼!” 嘴里的音调陡然扬长,有种凄厉的痛觉,傅染两条手臂把着池沿,泳池内漾动的水波被推至她胸前,好几口直接灌到她嘴边。 强烈的不适感从四肢百骸传来,她十指抠在池沿的大理石面上,明成佑尽量放缓动作,傅染指尖掐紧,感觉指甲似是要断裂,浸没身体的水也越来越烫,明成佑压着她的后背,几乎恨不得将她碾碎在胸膛跟池壁之间。 良久后,明成佑拍拍她的肩,“我们去房间。” 顾不得衣衫不整,明成佑抱起傅染走向二楼,推开卧室门让她先去冲澡,傅染两条腿颤抖,扶着墙壁才算走进去。 出来的时候房间内伸手不见五指,傅染大体知道开关在哪,手还未探出去就被明成佑抓在掌心内,她穿着睡袍,明成佑将她抱到床上撕扯,“多此一举。” 傅染未作阻拦,身体跟着感觉走,连心都不在排斥,身体接触着欲望的边沿,她伸出手才摸到男人身上并未穿衣服,“你洗过澡了?” “在另一边洗的,”明成佑把脸埋入她颈间,“谁像你假正经,出来还穿件睡袍。” 傅染还嘴道,“谁像你这样不正经,成天到晚脑子里想着……” 明成佑一个重力将她压倒,狠狠吻住后退开身,嗓音嘶哑着在她耳边开口,“傅染,我想了你两年,我若脑子里成天想着这档子事,我早把你掳上床了。” 她伸出手勾住明成佑的脖子,把他身子拉低后主动吻过去。 kingsize大床足够大,明成佑手掌抚过傅染脚踝处,她很敏感,在他身下瑟瑟发抖,被褥已经被碾成一团,明成佑随手扯过个枕头垫在傅染身后。 如果说两人的契合也需要时机的话,对傅染来说,她战战兢兢维持的心好不容易交出手,今晚便是最好的一个机会。 她对待感情向来是如履薄冰,以前跟明成佑做不到交心,是因为明成佑从来也没有要将他的心给她的意思。 而今,傅染相信自己是没有看错的。 感觉清醒至极,已不复方才那般疼痛,慢慢的,有她熟悉的燥热自全身升腾起,她垂在身侧的手想抱住他,明成佑握住她的手让她搭在他腰间,他动作起伏不定,有时会适当停歇,似是不想来得太快。 傅染阖起眼帘,声音被压成破碎,完全不成调。 明成佑陡然用劲抱住她,她只觉有种说不清的痛快自脚底蹿至脑门,眼前有片刻晕眩,撞得原本就看不清的脸更是支离破碎,他双臂搂住她的肩膀,死死用力,傅染疼地蜷起身子,明成佑似在极力隐忍什么,身体抖得厉害,胸口相贴的地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紊乱而剧烈地搏动。 许久后,他抱住她的力道才稍微松开,“我以为,我要死在你身上。” 说话真是下流。 傅染轻推他一把,明成佑还不肯从她身上下去,傅染精疲力尽也懒得搭理,只是觉得他很沉,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 明成佑翻身下床,先去洗手间冲过澡,回来时穿好了睡袍,他把傅染抱进去,她却累得昏昏欲睡。 替她清理完出来,两人相拥着睡在床上,时间其实尚早,傅染躺在明成佑双腿间,上半身倚着他,房间内的电视打开,傅染抢过遥控器调台,明成佑难得的没有同她争。 他搂住傅染的腰,将她往上提了提,傅染坐在他腿间,拍掉明成佑的手,“为什么你穿着睡衣我却要光身子?” “你的衣服不是全湿掉了吗?” 傅染拉扯他的手臂,“可我能穿你的衣服。” 明成佑笑着抱紧她,下巴在她头顶轻蹭,“穿什么穿啊,待会还要脱,麻烦。” 其实也没有麻烦,傅染看了没多久电视,就枕在他胸前睡着了。 明成佑把她放到床上,手臂圈紧傅染的腰,眼睛睁着却无法入睡。 翌日,傅染睡到自然醒,眼睛还未睁开,鼻翼间却有股浓烈的烟味挥之不去,整个房间充斥着这种味道,令人作呕。 傅染紧皱眉头,手掌探出去未触摸到旁边有人,她揉了下眼睛,转过身看到明成佑的背影。 男人倚在阳台栏杆前,手里的烟还有半根,跟卧室相连的门打开着,怪不得连房间内都是烟味。 傅染爬起身,胸前一凉,她看到明成佑的衬衣丢在床边,还有套未开封的内衣。 傅染只在外面套了件衬衫,长度刚好及臀,她光脚踩着地板走到门口,“成佑。” 头发慵懒地披在肩后,卧室内有种挥之不去的靡乱味道,明成佑侧过俊脸,看到傅染嘴角噙笑,两条纤长的腿几乎全显露于眼前,他倾起身回到卧室,越过傅染身前却是只字未说,只冷冷地睨了她眼。 明成佑走到茶几前,把香烟掐灭在烟灰缸内。 傅染这才注意到烟灰缸内竟满满全是烟蒂。 傅染没来由地心慌,她走过去,还未开口,明成佑已经擦着她的肩膀来到床边,大床上凌乱地昭示着昨晚的激烈,他挥开身边的被子,坐到床沿。 傅染心有忐忑跟过去。 明成佑身上有很浓的烟味,却还是抽出根烟。 傅染伸手从他手里把烟拿过去,“大清早抽这么多,对身体不好。” 男人抬起眼帘,却是极冷地瞅了她眼,潭底的幽邃和阴兀令人不寒而栗,明成佑把烟从她手里拿回去,铂金打火机啪地点燃,冰蓝色火焰衬得他一双眸子通红,似是染了血般妖冶。 傅染明显地感觉到不对劲,“成佑,你怎么了?” 明成佑穿着睡袍,一条腿翘起,薄唇抿出个烟圈后隔了层朦胧望向傅染,“我问你件事。” 傅染点点头。 他以一副睥睨的姿态望向她,“傅染,你爱我吗?” 这是他们之间从未触碰到过的话题,傅染扬起眼角,她还以为明成佑的不对劲是为了什么事,她嘴角噙笑,“爱。” 她回答的干脆,爱了就是爱了,无需隐瞒,更无需藏着掖着。 傅染看到明成佑眼底笑意滋生,他浅笑出声,渐渐的,笑到难以自抑,明成佑弯腰从床头柜内拿出样东西,傅染还未看清楚,只觉眼前一晃,脸上火辣辣地疼,本子一角正好砸在她眼睛上。她下意识伸手接住,拿在手里一看,竟然是本结婚证。 她手腕颤抖,竟没有力气去翻开。 明成佑抽口烟,“看看吧。” 傅染胸口紧窒,一股气齐聚在胸腔内无法散去,心里有最坏的打算,但细想后又松口气,昨晚,他们明明一夜缱绻,再怎么说也不会发生她所想的事。 鼻翼间渗出细汗,她手掌落到结婚证上,慢慢翻看。 傅染眼睛圆睁,似是不信,又使劲睁大双眼,她确定自己不会看错。 明成佑配偶一栏上的名字几乎令她崩溃。 那个名字使得她前半生错了位,竟还要颠覆她的下半辈子。 傅染腿一软,身子撑住床头柜才勉强站稳,仿佛支撑着生命的灵魂也被抽尽,她小脸瞬间苍白如纸,肤色几近透明,傅染完全反应不过来,脑子混沌,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 她退后两步,陷入沙发内。 明成佑眼睛牢牢盯住她,“心痛吗?” 她咬紧唇肉,抬起头看他。 不过一臂间的距离,这个昨晚还同她水乳交融的男人,傅染竟一点都不认识了。 她想开口问,却不知该从哪里问起。 傅染不懂,为什么尤应蕊会和他扯上关系。 明成佑指着地上的结婚证,“先从这说起吧。” 第130章 致命婚姻(4) 傅染抱紧双臂,感觉从未有过的寒意自脚尖窜出,明成佑眼角挑了抹讥诮,一句话就想将她逼死,“两年前,在你毫不犹豫抽手离开的时候,是应蕊心甘情愿陪在我身边。傅染,你肯定以为你一走了之是最正确的选择吧?” 明成佑眼里的寒冽早已掩盖住傅染所熟悉的温情脉脉,他夹着香烟,任由火星吞噬,“我说过,我不怪我爸的决定,我自欺欺人的以为我们当初的感情已经好到你能为我留下,我也清楚你在尤家二十年过得是怎样的日子,你养成自私的性子,我也不怪你。傅染,你当时离开,真的只是因为你说的不爱吗?还有你现在所谓的爱,也是建立在我如今的地位上吧?” 傅染跟明成佑重新开始前的种种顾虑,他当时口口声声说得好,一句句推翻,如今却以此成为攻击她最好的武器。 傅染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此时的心情,她眼睛圆睁,直到眼角麻木,她拼命想看到男人的心里去,可他的双眼却像是隔了层她看不明的东西,越看,眼里的东西越伤人。 “既然你有了她,为什么还要回来找我?”她屏息凝神,知道不该问,却情愿让他一道道划过她的心口,只为了想要个明白的答案。 “因为我想试试你的心是不是还活着,”明成佑棱角有致的唇瓣浅勾,“你当初的离开,是我这两年来始终难以跨过去的坎,傅染,为了让我能够抽身而出,我无所谓了,只能让你也尝尝我当日的痛苦。” 傅染眼里的湿意氤氲了视线,“这就是,你说的要重新开始?” “我没真打算跟你重新开始,我身边有了应蕊,不可能会放下她。” 傅染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们以为尤应蕊在国外是被包养了,可有谁能料到,她背后的男人竟然是明成佑? 竟然是这个整天穿梭在傅家,说要跟她过下半辈子的明成佑! 她眼里的亮光一点点被抽掉,脸上也无神。 “傅染,你看我这个计划多么天衣无缝,就是委屈了应蕊,好几次我们碰面她却只能装作完全不知情般看着我接近你,还记得这儿有间上锁的房间吗?” 傅染抬起头,眼里的泪水唯有寄希翼于以这样的角度才不会流出来。 “是她的房间,但我生怕你起疑,才会让她搬走,还有,新闻上曝光的女人并不是况子的女伴,也是应蕊,”明成佑自始至终神色未变过,眼里带了些讽刺,语气一贯的嘲谑。傅染感觉他像是拿了把最钝的刀子在一刀刀割她的肉,明明疼的撕心裂肺、钻心蚀骨,可却看不到一点血,“那晚她本来是要在这过夜的,没想到被人跟踪,我只能想了化妆舞会这个法子。” 傅染的目光穿过明成佑颊侧,外头分明是晴朗的天,为何看在她的眼里却是阴云密布。 傅染把事情都想得太简单。 她想起为她走了大半夜山路的明成佑,那一抹白色成了永远抹不去的痛,它深深扎在傅染肉里,转变成一根刺,以后哪怕不经意想起,都会疼地她无法自持。 她想起总被她说成孩子气的明成佑,想起他气极了也只会抽她几下,想起为证明自己清白当众解了皮带的明成佑。 不能想,当真不能想。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往昔像放电影一般在她脑子里轮番流转,傅染也不想去记起。 她咬紧牙关,可还是没有办法。眼泪不听使唤地淌过脸颊,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明成佑手里的香烟烫到指尖,他咻然回过神,把它掐灭在烟灰缸内。 傅染最终是咬着一口气没有哭出声,喉间逸出的哽咽犹如垂死的人仅存的最后挣扎,更如受伤的小兽般,听在耳中,无疑将全部悲伤和凄凉放大,明成佑坐在床沿,他已然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一早便说过,他的心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 “还有那条皮带,不是我买的,而是应蕊送我的,”明成佑想到那支唇彩,话到嘴边却并未说出口,“傅染,你送我的我当时真是不小心丢了,这可能就是有心和不放在心上的差别。” 他起身,抽过纸巾递向傅染。 她抬头正好看到明成佑锁骨间被她抓出的痕迹,一道暧昧的红色,如今却成了极大的讽刺。 “仅仅因为我当时的离开,你就要这样处心积虑对付我?”傅染并未接过他手里的纸巾,她难以置信望向明成佑。 他伸手攫住傅染的下巴,两根手指齐用力,仿佛要捏碎她的下颔,明成佑扬声,眼里恨意漫过瞳仁的墨黑色,“仅仅?哼,傅染你说的真是好,我也不过是跟你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你又何必做出这幅表情?” 眼泪流过明成佑指尖,他似是嫌烫手,狠狠甩开桎梏。 傅染脸撇向一侧,颊边头发凌乱地紧贴着脸,眼里的这个人影碎成一瓣瓣,怕是再难拼接起来了。 傅染手掌撑在身后,脸上因为明成佑的用力而泛出两个清晰的血红手指印,触目惊心,她眼睛胀痛,目光落到地上那张结婚证上,傅染慢慢伸手把它捡起。 登记日期,就是前两天。 今天,也不过是他们领证后的第三天。 傅染扬起手里这张不属于她的结婚证,“你们领证是周五,那天我们还在fu一起办公,晚上去了清风雅苑吃饭,饭后还看过电影,明成佑,你把我置于何地,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了?” 面对她的质问,明成佑充耳不闻般倾起身,他走到床头柜前摸出支香烟点在指尖,他背对傅染,脸稍抬起以一种悲怆的她所见不到的眼神望向窗外,“傅染,以后我们谁也不要干涉谁的生活,我们两清了,你走吧。” 她掩面而泣,平日里再倔强再坚韧,说到底,那还不是因为有他在身边? 尽管说得好,哪怕摔疼了,哪怕被伤了,咬咬牙爬起来,但那又怎样? 爬起来了还是会痛,有些痛刺到心里面,别人看不见。 傅染咬住自己的手背,狠狠用力,甚至能听到牙齿刺入皮肉内的声音,她余光抬起后望向明成佑,最后的不死心,最后的……想让自己完全死心。 “你失踪的二十天,是不是也是跟尤应蕊在一起?” 傅染看不清明成佑的表情,只见烟雾团团萦绕在他头顶,为他整个人平添几许不真实。 明成佑手指掐着烟,眼睛定在半空中的某处,她听到他的声音空洞而残忍地传来,“是,我的生日应蕊没能陪着我,正好那段时间她有空,我过去跟她商量结婚的事。” 傅染闭起眼睛,伸手擦眼泪却越擦越多。 她算什么? 他们前三天领了证,她却跟明成佑昨晚上了床。 他所谓的报复,是要将她禁锢在他跟尤应蕊无法插足的婚姻关系之间,如果一个人的恨能将另一个人摧毁的话,那么,他做到了。 明云峰临死前的秘密一度窜到傅染喉间,她冲动地想说出口,想让明成佑也尝到跟她一样的痛。 但,到底是吞咽了回去。 傅染紧咬唇肉,当初明云峰让他保守秘密的时候她不该答应,最不该的是犹犹豫豫还是跳入了明成佑的这张网。 她也想自私,也想让明成佑尝到剜心的痛…… 傅染嘴里有腥味涌出,他对她下着狠心往绝路逼,她却在最后精疲力尽,甚至失去了说话的气力。 喉间血腥味越来越浓,嘴角很疼,说话带着撕扯的轻微力度,傅染眼神由原先的悲戚转为最后的期艾,“你,爱没爱过我?” 明成佑半晌不说话,就在傅染以为等不到答案的时候,却看到明成佑转过身,白色浴袍背着光,这种极致的颜色让她想到在青山时明成佑穿着的羽绒服,他居高睨望。傅染张张嘴,突然想收回那句话,她却看到明成佑表情凉薄,带着斐然春色的面容扬起道讽刺笑意,残忍地冲她抛出两个字,“不爱。” 她好不容易,心里固守住的最后坚毅,就这样轰然倒塌。 傅染怔怔盯着他,眼里男人的五官幻化成一张巨大的双掌,一把扼住她的喉咙后她再难呼吸,如要濒临死亡缺氧的鱼,眼神痛楚而悲怆地盯着他。 明成佑双腿越过矮茶几,浴袍的摆沿几乎贴到傅染膝盖,他倾下身,眼睛浅眯起,似是嫌她的伤口还不够深,他两手抱定于胸前,淬了笑意扬唇道,“还有件事想听吗?” 傅染喉间哽住,死死盯着他却再说不出一个字。 “我跟你现在这样的局面,还有个原因,不过是看着明铮顺风顺水的提醒他一声罢了,你到底是和我上过床的……” 傅染摆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捏成拳,再痛,再痛,却始终不知道麻木。 倘若真的麻木掉多好? “卑鄙!”她憋了半晌,嘴里的两个字咬着牙颤抖说出来。 明成佑好笑地伸手拂下额前的碎发,他慢慢直起身,眼帘垂着瞅望傅染的头顶,“我卑鄙无耻也不是第一天,傅染,男欢女爱最寻常不过的事,也别因为我睡了你而想不开,我早说过,一次和一百次并无多大的差别。” 他话语淡漠,也那么随口一说,并没有多大的神色起伏。 傅染紧盯这张脸,无奈视线模糊成一片。 门口突然传来扭动门把的声音,明成佑退开身朝那头望去。 “成佑!”一身奢华衣着烫着大波浪的尤应蕊走进来,她刻意找人化了个妆,右手戴着只欧米茄新款女表,她款款而来,在傅染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眼神中走到明成佑身侧,“让我过来你自己也不知道换好衣服。” 话里似有嗔怪,眼睛望见傅染,“小染也在这。” 明成佑抬起手,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脸,“在这等我,换好衣服带你出去。” “好。”尤应蕊随手把挎包放到床头柜上,待明成佑走后,她坐定在床沿,微抬起下颔的动作已同往日不一样,以前她没名没分,现在却依傍着明家少奶奶的身份,眼光自然也不同。 第131章 致命婚姻(5) 她穿着白色和紫色拼接而成的短款连衣裙,收腰设计,眼梢含笑睨着傅染。 而她全身却只穿了件明成佑的衬衣,坐下的动作,衬衫下摆只遮住傅染的底裤,无论从哪方面看,她都是狼狈之极的。 “小染,不论你跟成佑以前是什么关系,但现在,他是我丈夫。” 尤应蕊坐实了明家少奶奶的地位,眼里隐约透出的漠然无时不在提醒着傅染,她和明成佑昨晚的行为,已经触犯了她作为妻子的底线。 傅染竟找不到话来反击,明成佑给她的这一击,无疑是致命的。 尤应蕊目光在傅染身上逡巡,嘴角带着些笑意,“不好意思,匆忙回国行李还放在酒店,不然还能给你找件可以换的衣服。” 明成佑挽着袖子从更衣室走出来,尤应蕊起身迎过去,找了条领带后来到他跟前。 明成佑轻握住她的手,“今天你才回国,我带你好好逛逛,不去公司了。” 他从尤应蕊手里接过领带,随意丢在边上。 目光越过去,似乎这才注意到傅染还在,明成佑换了条皮带,搂着尤应蕊来到床前。 “走吧。” “好。”尤应蕊居高睨望眼傅染,似笑非笑地拎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包。 她手臂挎住明成佑准备离开。 “等等。”明成佑走出去的脚步收回,对着尤应蕊说道,“我忘记样东西。” 他修长的双腿擦过茶几,傅染怔怔出神,陡然眼里的面孔放大,男人的身影蓦然撞入眸内,明成佑伸手,指尖握住傅染手里的结婚证。 她握得死紧,下意识想握住些什么东西。 明成佑扯了几下没有扯开,“这是我和应蕊的结婚证,不是和你,你这么珍惜做什么?” 傅染回过神,明成佑趁机把东西拿回去,他缓缓站起身,眼里有种说不明的东西,看在傅染眼里,却成了悲悯。 “是什么啊?”尤应蕊上前走到明成佑身侧。 他把手里大红的证书给她,“律师已经办好了。” 尤应蕊接过手,难掩欣喜,神色雀跃连声音都不自主地扬起,“成佑,今天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她踮起脚尖,吻在明成佑精致的嘴角旁。 傅染眼里的泪水已然结冰,淌出来,却不再是温热的。 他们当着她的面一幕幕上演恩爱,明成佑手掌贴在尤应蕊腰际,“走吧。”走出去两步后,他转身朝傅染道,“出去的时候帮我锁下门。” 她小心翼翼把结婚证放进挎包内,挽住明成佑的手后相携离开。 某种属于情欲释放后的味道还不曾散开,傅染看着两人走到门口的背影,她手掌抚过腿,拽住衬衣衣角后捏紧掌心。 她呆坐在原地,身体内的血液一块块结成冰,傅染四肢僵硬,耳边传来明成佑跑车的轰鸣声。 偌大的别墅,独留了她一个人。 傅染穿着大件衬衣起身,下楼,她的裤子还丢在泳池内,她赤脚踩过粗粝的小道,看到裤子漂浮在水中央,她找来东西把它拨到池沿,俯身拎起,沉甸甸地吊得手臂生疼。 她弯下腰,把裤子一点点拧干水,手指因用力而泛出白色,手背的青筋绷起。 傅染回到二楼,把穿在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去,包括明成佑给她准备的内衣。 她换上自己早已湿透的衣服,临出门时,拎起脚边的内衣和衬衫放进一旁的垃圾桶内。 脚步虚晃,傅染推门走出中景濠庭,一束阳光不合时宜射过来,心里的阴霾并未因此而被驱散,她强睁着眼睛迎向阳光,视线被刺得越发朦胧,她掩起的情绪轰地再度崩溃。 傅染腿一弯,蹲在花园内大声哭起来。 傅染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家的,只知道走了一路,哭了一路,又停了一路。 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脑后,她脚步趔趄,实在太累,连腿都提不起来,她抱住双膝蹲在路边,看到自己的影子也无助地缩成小小的一团。 明成佑前二十几年被明云峰捧在手里,失势后傅染离开他时的痛,他如今都一分不差还给了她。 傅染咬紧牙关,看到眼泪砸在脚边,漾出一个个浅显的水痕。 她没想过明成佑会这样对她,更没想过他跟尤应蕊之间的事。 傅染手掌撑着路面起身,一时晕眩,人摇摇晃晃连路都走不稳,走个三步,实在无力又蹲下去。 世界好像坍塌了,她头一次为感情倾尽全力,脸上被结婚证砸过的地方隐隐作疼,眼泪淌出来流刷而过,更是火辣辣似要掀开一层皮。 也不知走了多远,傅染逃也似地远离中景濠庭,身上的衣物很快被风干大半,脚步拖着向前,耳边传来急促的汽车喇叭声,傅染充耳不闻,直到听到有人喊她。 “小染?” 似是难以置信,明铮打开车窗,把车停稳在路边。 傅染转过身,同明铮打了个照面。 “真是你。”明铮解开安全带下车,副驾驶座上的罗闻樱收起手里的资料夹,也从另一侧下来。 傅染看着走近的身影,全身粘稠的难受极了,明铮目光在她身上扫了圈,“你怎么会弄成这样?究竟出什么事了?” “哥哥,你送我回家吧。”傅染没有多开口,眼睛红肿地盯着明铮。 他目光落到傅染颈间,看见一个深刻的吻痕,介乎于红色和青紫之间。 明铮单手扣住傅染的手肘,罗闻樱自动走到后面,“让她坐在前头吧。” 明铮把傅染塞进副驾驶座内,并帮她扣好安全带。 车子发动后缓缓开出去,明铮眸子透过内后视镜睨向傅染,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在半途把她送上车,比捡条流浪狗还惨。 罗闻樱知道明铮此时的心思不会再在她手里的文件上,她端坐在傅染身后,明铮紧张地回过头,“eve,把外套递给我。” 罗闻樱将明铮放在后车座的外套递过去。 明铮顺手披在傅染身上,“小染,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 傅染只一个劲地摇头,“我要回家。” 罗闻樱看到明铮握着方向盘的手在慢慢圈紧,傅染咬紧牙关没在开口说过一个字,明铮眼里的阴戾越渐聚拢,随时似要爆发出来的样子。 这也是罗闻樱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傅染,车子很快停在傅家门口,明铮替傅染打开车门,罗闻樱跟跟着下了车。 傅染攥紧了衣领往里面走去,明铮俊脸紧绷,不死心地拉下她手腕,“小染,究竟出什么事了?” “我好累,想回去睡会。”傅染挣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往里面走。 罗闻樱站在车旁,目光从傅染身上收回,“能让一个女人失魂落魄成这样,肯定跟男人有关,”罗闻樱若有所思睇向明铮,“ 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还不是小事。” 明铮冷着脸,清冽眸子同罗闻樱对望。 “跟王总约好的时间在11点,”罗闻樱适当提醒句,“要不我自己过去吧。” “不,”明铮说着,身子已经绕过车头来到车门旁,“走吧。” 傅染浑浑噩噩走进客厅,拖鞋也没换,范娴和傅颂庭在客厅看电视,见到她这幅样子,范娴手里捧着的茶杯一颤,“小染,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傅染裤子紧紧贴着两条腿,衬衣褶皱不堪,头发又乱,说出来的话带着连她都不敢相信的嘶哑,“爸,妈。” 傅颂庭搭着的腿落下来。 两人对望了眼,范娴忙把茶杯放到茶几上,她快步走到傅染跟前,“小染,出什么事了?” 第132章 致命婚姻(6) “妈,我没事。” 她说完转身要走,范娴跟着傅染来到房间,先去浴室给她放好洗澡水,“赶紧泡个澡,睡衣我给你准备在外面。” 范娴走出房间,并把房门带上。 傅染衣服都没脱,抬腿迈入浴缸内,水流如注,被挤出浴缸外,温热的水浸过衬衣和裤子,全身却冷得发颤。 她哆嗦着缩在浴缸内,傅染把脸蒙入水面,强烈的窒息感抽尽她胸腔内仅有的空气,双手掐紧手臂,傅染剧烈地呛出声,背过身猛烈咳嗽,鼻子酸涩难止,头昏昏沉沉枕在了浴缸边沿。 傅染洗完澡出去,卷过被单躺在床上。 神智接近混沌,无意识中感觉有人在喊她,想要睁开眼,眼皮却重的抬不起来。 额头发烫,连全身都烫得难受,傅染模糊中感觉到有冰凉的东西贴上她额头,有人在她耳边不断想和她说话,脚步声进来又出去,傅染好不容易睁开眼帘,范娴声音一松,倾过身,“小染,你总算醒了。” 傅染喉咙痛得难受,范娴赶紧端过摆在床头柜上的碗,“快喝了,刚让陈妈煮的姜茶还烫着呢。” 范娴在傅染身后垫个靠枕,喂着她喝完碗里的姜茶。 她探手,手背摸向傅染前额,“总算退烧了。” 傅染摸着还在发烫的脸颊,“妈,你别担心。” 范娴眼里藏不住的焦虑和担忧,“小染,是不是你和成佑发生了什么事?” 傅染屈起双腿,两手抱住膝盖后把脸闷入,“妈,我不想说。” 范娴替她整理好,也未再坚持,“还有些低烧,你快睡一觉。” 她端着碗走出房间,傅染躺回床上睁眼看向头顶的天花板,眼睛一眨都不眨。 晚上范娴送了粥进来,见到傅染的样子,心疼地直掉眼泪。 整夜都没睡好,又怕她会想不开,傅染的房间门敞开道缝隙,范娴每隔半个小时都要过去看一眼。 傅染拥紧被单坐在床上,半天没说过一句话。 夜色静谧,房间内黑暗如墨,越是没有声响心里却越无法安宁,走廊内映射进来的一点灯光包裹住傅染瘦削的双肩,范娴退回身子,放轻脚步走到房间。 傅颂庭也还没睡,话里禁不住担忧,“怎么样?” 范娴红着眼圈摇摇头。 对于心里的伤害来说,时间是最难捱的,傅染从来也未觉得一晚会如此漫长,她身子靠向床垫,辗转难眠。 翌日,范娴去房间看的时候见她还睡着,中午端了些清淡的菜上楼,两三点钟进去一看,菜却还原封不动摆着。 提心吊胆一整天,傅颂庭下班后回家问了傅染的情况,两人紧锁眉头,范娴斟酌再三,“想来应该是和成佑有关,要不我打个电话问问?” 傅颂庭把公文包放到茶几上,“我看还是算了,这是他们两的事情,做家长的不要插手为好。” 客厅的电视开着,每日准时都会播放当地新闻,范娴没有心情,但陈妈定点会将电视打开,也成了习惯。 范娴走到楼梯口张望,旋身之际,眼睛不经意瞥到电视屏幕上的画面,她来不及做出反应,明成佑的声音已率先传出。 “我跟傅小姐的事情已经成为过去,自今日起,我们再无瓜葛。” 有记者提出疑问,“可前段日子你们还如胶似漆,是因为三少您另结新欢了吗?” 明成佑面容依旧精致,眉峰紧皱,并不同意记者的话,“感情到了头,只能说缘分已尽。” 傅颂庭坐定在沙发上,从电视画面来看,不像是记者招待会,应该是明成佑被无意间堵在哪个路口。 “请问三少,您说得缘分已尽是否跟当初傅小姐在您失势时的抽手离开有关?” 记者圈嗅到一点八卦,自然要刨根问底。 明成佑考虑半晌,“可能吧。” “三少,请问坐在您车内的是否就是您的新欢?” 明成佑面容含笑,他走到副驾驶座旁,拉开车门,牵着里头的女子下来,这个动作,跟当初承认傅染关系时所做的一模一样。 镜头自然而然转到他身边的女人身上。 陡然撞入眼帘的这张脸,令傅颂庭和范娴惊诧无比,范娴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沙发跟前,嘴里禁不住喊出声,“蕊蕊?” 明成佑右臂环住她的腰,瞅向尤应蕊的神色溢满宠溺,“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她是我妻子!” 记者圈有片刻沉默,范娴胸口窒闷,手掌按向左心房的位子,她勉强坐到沙发上,傅颂庭抿紧唇紧盯着电视。 “三少,您说您已经结婚了?” “是的,”明成佑毫不含糊承认,“就在几天前,我们登记了。” 尤应蕊小鸟依人地偎在明成佑身边,享受这种被闪光灯包围的感觉,明成佑抬手替她捋起发丝,“在我最艰难的两年里,其实都是应蕊一直陪着我,我也曾有过迷失,认为跟傅染可以重新开始,但显而易见,感情不能勉强。我们也算好聚好散,现在我跟应蕊结了婚,以后也请你们不要将过多的精力放到我的私生活上面。” “三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尤小姐……不,是明太太,她曾经应该是傅家千金吧?” “三少,您不怕明太太和傅小姐见面尴尬吗?” 面对蜂拥而至的人群,尤应蕊嘴角轻启,“这个问题,其实应该由我来回答,我跟小染的身世虽然前二十年是错位的,但也因此有幸都拥有两边父母的爱。我们私下关系也不错,况且成佑说了跟小染是好聚好散,我相信她会释怀并祝福我们的。” 傅颂庭脸色铁青,范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也总算明白傅染为何会这样。 “三少,你们会举行婚礼吗?” 明成佑搂着尤应蕊要离开,“会,到时候会通知你们。” 他打开车门让尤应蕊坐进去,记者在一旁以极快的语速陈述,“难以置信,明三少居然领了结婚证,对方还是跟傅家颇有渊源的假千金,到底是怎样的感情使得他们能够冲破门当户对的世俗观念?” 明成佑坐进去的半个身子跨出驾驶座,伸手指着那名记者道,“别再让我听到假千金三个字,从此以后,她是明家堂堂的少奶奶!” 尤应蕊心头一暖,眼里招架不住涌出来的湿意,明成佑坐回车内,发动引擎扬长而去。 傅颂庭僵硬地抬起手臂掐断电源。 陈妈不明所以走过来,“太太,晚饭准备好了。” “砰——” 傅颂庭手边的一只杯子甩出去,正好砸在不远处的地砖上,溅起的玻璃渣子四处飞散,陈妈吓得差点跳脚。 傅颂庭霍然起身,指着范娴发火,“你看看你养得白眼狼,帮着外人算计自己亲生女儿,我让你后悔都不知道找谁哭去!” 范娴泪流满面,也从未见过傅颂庭这样怒火冲天的样子,陈妈吓得躲进厨房间,范娴捂住脸,“我也不知道事情会闹成这样。” 傅颂庭坐回沙发上,脸色难看,“也怪我,当初应该坚决反对他们在一起。” 范娴闻言,心里越发觉得愧疚,毕竟是她一再坚持让傅染遵从自己的心。 尤应蕊望向后视镜中成堆得已然变成黑点的人群,她听着车内的英文歌曲,手指在安全带上轻轻打了下拍子,“成佑,谢谢你刚才为我这样说话,我真的太开心了。” 明成佑面无神色盯着前面的路,转动方向盘时,扭过头望了眼尤应蕊,潭底眸色复杂令人寻味,“你开心就好。” “我们现在去哪?” “去我妈那。” 第133章 爱的续约(1) 范娴脚步沉重地上楼,一条新闻令他们惊诧的同时,心里更加觉得愤怒难忍。 推开傅染房间门进去,她穿着睡衣坐在窗口,范娴走到她身前,蹲下身,“小染。” 她下巴微微抬起,听到动静,眼帘往下垂,“妈,有事吗?” “成佑和蕊蕊的事我们都知道了,小染,什么难事不能过去啊?我们慢慢放下吧好吗?”范娴心疼地拨开她颊侧头发,“两年前,舆论压力咬着你不放,那么艰难你也走过来了不是吗?” “妈,”傅染干裂的唇瓣一开口,能看到渗出的血珠,她嘴巴张了张,眼里的悲凉无所遁形,“不一样,现在和那时候不一样。” 她哑着嗓音,说出来的话带有哭腔。 两年前她问心无愧,可两年后,她全部的感情被自己亲手捧在手里给小心翼翼送出去了,范娴手掌抚过女儿的脸,“小染,是妈对不起你。” “妈,这不关你的事。” “我一直知道蕊蕊有个男朋友,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成佑,她当初出国的时候我应该多留个心眼问问她,事情也不会闹到现在这么僵。”范娴自责不已,可这件事怪不了任何人。 傅染把她拉起身,替她用手擦去眼泪,“妈,倘若尤应蕊真肯说的话,他们的关系也不可能两年都不曝光,再说,连我都能意料到的事情,您又怎么会知道呢?” “小染……” 傅染站起来走到床边,“妈,你让我自己待会,我不会做傻事的,脑子里现在真的很乱,我需要静一静。” 范娴看着她躺到床上,也未多说,点点头走出房间。 明成佑驱车将尤应蕊送回家,车子停靠在小区门口没有熄火,显然他毫无下车的意思。 尤应蕊解开安全带,右手推开车门,临下车之际回头对明成佑道,“你不跟我一起上去坐会吗?我们结婚到现在,你还没有去过我家,我爸妈他们……” “以后吧,”明成佑打断她的话,“最近你可能要忙着筹备婚礼的事,到时候见面也一样。” 尤应蕊注意力集中在婚礼二字上,她喜逐颜开,用力点点头,“好。” 下了车,她弯腰道,“成佑,路上开车当心。” 眼见明成佑的车消失在视眼中,尤应蕊这才迈起脚步往小区内走,掏出钥匙进门,沈素芬吃好晚饭在厨房洗碗,听到动静出来,“蕊蕊回来了。” 尤应蕊在玄关处换好拖鞋,视线在屋内逡巡,“他人呢?” 沈素芬擦净双手,“还能去哪,又被拉着打麻将了。” 尤应蕊手里的名牌手袋啪地砸向餐桌,金属扣碰撞玻璃台面发出刺耳的动静,沈素芬吓得不敢吱声。 尤应蕊扬高音调,“你们能不能为我好好考虑下?我现在跟成佑已经结婚了,外面要知道我有个沉迷于赌博的爸爸会怎么说我?新闻每天都在说门不当户不对的事,你们想逼死我是不是?” “蕊蕊,你别生气,我会跟你爸好好说的。” “还有你,”尤应蕊走进客厅,一脚踢开堆在地上的一捆捆衣服,“做这些手工能赚多少钱?五毛钱一件,家里穷到揭不开锅了吗?” “蕊蕊,”沈素芬嗫嚅开口,“我在家实在无聊,也不能成天看电视。” “我不是让你去学习社交礼仪吗?”尤应蕊无力地坐进沙发内,跟他们说话简直是对牛弹琴,尤招福十天有八天在外面打麻将,最近还有越玩越大的趋势,沈素芬成天抱着一捆衣服勾线,线头闹得整个屋子都是,一天赚20来块钱还不够尤招福摸把牌。 “那些东西,我学不来。” 且不说令人咋舌的费用,关键是要想改变沈素芬这种思想,难上加难。 尤应蕊头疼地别开眼,李韵苓还未正式和他们见过面,很难想像到时候会是怎样的场面。 尤应蕊深知,要想让尤招福和沈素芬麻雀变凤凰,还不如怎么想着重新成为傅家的女儿来得实际些。 连着两天过去,傅染连楼都没有下。 傅颂庭请假在家,范娴更是马不停蹄往楼上一趟趟地跑,见她抹眼泪的样子,傅颂庭到底不忍心,“我那天对你的话说得重了些,蕊蕊这个样子也不能怪你纵容,她毕竟现在是尤家的女儿,我们也管不到她身上去。” 范娴垂着头自责,“这件事本来就都怪我。” 陈妈将准备好的晚饭拿出一份,范娴照例端上楼。 连着两天,除了早上喝点粥外,傅染几乎连饭都不碰一口,也一步没有走出房间。 范娴进入卧室,看到傅染和衣躺在床上,她把晚饭小声摆在床头柜上。 尤应蕊拎着东西站在傅家门口按响门铃,陈妈走到铁门口,尤应蕊视线往里张望,“陈妈,我爸妈呢?” 陈妈面色犹豫,“小姐,你赶紧回去吧。” “你把门打开,我进去放下东西就走。” 陈妈毕竟跟尤应蕊相处时间较长,多少还算有些感情,“他们现在都在气头上,要不您等过段日子再来。” 尤应蕊想到这样的结果,但没想到傅家会连门都不让她进,“这是我爸妈的意思?” “是。” 尤应蕊眼圈泛红,声音软下去,“陈妈,你让我进去,有些话我必须当面跟我爸妈说清楚,你告诉他们,倘若不肯见我的话,我今晚就待在外面不走了。” 陈妈越发的为难,“那我试试。” 她进去后又出来,边给尤应蕊开门边说道,“你尽量顺着他们,毕竟二十年的感情在。” 尤应蕊拿着东西走进客厅,只看到傅颂庭坐在沙发上,她小声开口,“爸。” 从小到大范娴对她都是惯着的,唯有傅颂庭,该严格时候从不含糊,尤应蕊打小对他犯怵,傅颂庭神色极为冷淡地抬起头,“原来是明太太,有事吗?” 尤应蕊一怔,继而声音带出哭腔,“爸。” 他抬起头看着她,也不答应。 “陈妈,是谁啊?”范娴的声音从二楼传来,显得很疲惫,尤应蕊快步迎过去,“妈。” 拖长的音调,带着委屈。 范娴走下楼梯,尤应蕊想挽住她的手臂,范娴适时抽回,“一直以来我都忘记跟你说,既然前二十年已经是个错误,以后这声称呼还是改过来吧,况且让明太太喊我一声妈,着实担不起。” “妈,”尤应蕊急得流出眼泪,“别这样,我以后还是你们的女儿,再说我追求自己的幸福,你当时不也鼓励我吗?我有什么错?” 范娴冷眼望向尤应蕊,没想到当时自己的一个无心之举竟成了她有力的托词,范娴提起脚步走到客厅内,尤应蕊意识到自己地冲动,忙走过去拉了下她的手臂,“妈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这样说话。” 范娴话语无力,“你追求自己的幸福固然没错,但你和成佑的两年你又作何解释?我没记错的话,过年你来家里还碰到了他们,我怎么早没发现你还有做演员的潜力?你眼睁睁看着小染一步步陷进去,什么叫好聚好散,是人都看得出来成佑现在是心存报复,也难怪你们能走到一起,倒都是拥有高超的演技。” 从明成佑当记者的面承认她跟了他两年后,尤应蕊除去起初的雀跃外也有过担虑,“妈,不是你想得这样,成佑起初说对小染还有感情,让我等他,我们都不敢跟你们说,倘若他跟小染真能复合我也会自行离开,但感情的事情真的不能勉强。”尤应蕊泪流满面,“我也很难过,也怕你们不会原谅我,但我想着说不定他们能和好,那样的话也没必要让你们知道,省得心里不舒服。” “这样来说的话,倒是为我们好了?”范娴眼睛盯紧尤应蕊,她心里发虚,也从未被范娴如此严厉的质问过。 “妈,我爱成佑,我不想用自己的幸福去成全别人,再说这是成佑自己的选择。” “他的选择?”范娴冷笑着拧起眉头,“你们明家是豪门望族,傅家自认高攀不起,我唯一一个女儿弄得伤痕累累回到家里,你还想让我相信你们是为她好吗?” 范娴激动地吼出声,难得的失控。 尤应蕊泣不成声,“妈,我也是您女儿。” “别,”范娴挥了挥手坐到傅颂庭身旁,“我们之间到底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傅染走出房间,突然听到楼梯口好像传来争吵声,她扶着墙壁一步步走出去。 “妈,别对我这么残忍,就算是我做错了,您也别说出这样的话好吗?” 范娴强忍着情绪,声音依旧冷淡,“最让我伤心的事莫过于我当做女儿一样疼爱的你,欺骗了我两年,你哪怕提醒我一句,小染也不至于被伤成这样,你还有苦衷?”她撇开视线,“真没看出来。” 傅染站在楼梯口将下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单手握住扶梯,脚步跟着下去。 她站在转角的地方,下面的人却看不到她。 尤应蕊试图解释,傅颂庭和范娴神情淡漠,失望过后倒也看不出多少悲伤,她说到最后,发现坐在对面的两个人索性连话都不说了。 尤应蕊站在茶几前一个劲抹眼泪,连边上的陈妈都有些不忍。 她抬眸瞬间,看到楼梯口一道拉长的影子投射在曲曲折折的楼梯上,尽管没看到傅染,但尤应蕊知道傅家不会再有别人。 “爸,妈,你们别生气,”她哽咽着从包里取出一张大红的请柬,“我和成佑的婚期定下了,无论你们怎么怪我,我都当你们是我亲生父母,我也不奢望得到你们的祝福,只求你们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范娴盯着尤应蕊手里的结婚请柬,眼里阵阵刺痛,她眼睛抬起,声音早已沉淀成冷静,“你拿回去吧,我们没空。” “妈,”尤应蕊不相信她跟傅家二十几年的感情会如此淡薄,况且前二十年,他们真心将她如亲生女儿一般对待,这时间刻下的印记总不可能是假的吧?“您也为我想想好吗?我真的是无心的。” 范娴别开视线,睬向站在旁边的陈妈,“陈妈,我交代过你的事你都记不清了是吗?你要是念旧就别在这里做了,跟着明太太去明家她会给你安排更好的饭碗。” “夫人?”陈妈面色委屈,但最终还是杵在边上没有开口。 第134章 爱的续约(2) “妈,这不关陈妈的事,是我坚持要进来的。”尤应蕊双手将结婚请柬放到茶几上,她跪在傅颂庭跟范娴身前。 范娴别开脚,并未动容。 尤应蕊肩膀轻耸,哭着用双手撑住膝盖,难道亲生和非亲生真有这么大的区别? 傅染在傅家的时间,哪里抵得过她的二十年? 至少,范娴以前都是当成至宝一样把她捧在手心里,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 “妈,我心里也很苦,可没人能理解我,”尤应蕊哭得梨花带泪,“我跟成佑都结婚了,可我去中景濠庭您知道我看到的是什么吗?那晚小染没有回家吧?她跟成佑……” 尤应蕊泣不成声,手背抹去眼泪后不住哽咽道,“他们两个前一晚还……可我已经是成佑的妻子了,要换成别人,我当时肯定饶不了她,可她是小染,是你们的女儿,爸,妈,你们想想我,我只能咬碎牙齿和血吞。” 傅染捂住嘴角,身子虚软地靠着墙壁,人一点点往下滑,她左手死死扣紧扶手,好不容易才将自己勉强撑起身。 尤应蕊这一击,无疑是将傅染推出去,自己却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范娴联想到傅染回来当天的失魂落魄以及满身湿衣,想到明成佑不仅欺骗了傅染的感情甚至以那样恶劣的手段对待她时,胸腔内的怒火早已蔓延至眼中,“你们——” 她按住胸口,竟气得再难说出半句话。 尤应蕊跪过去握住范娴的手,“妈,您别因为我不再是您的女儿而将所有的事都怪在我身上,我也有说不出的苦。” 范娴手指颤抖地指着她,“小染和成佑重新开始的报道当初满地都是,你倒真能忍,你们毫无预料地说出已经结婚,你们让小染今后怎么走出去?” “妈。” 傅颂庭神情不耐烦地起身。 “别叫我妈!”范娴随手拿起桌上的请柬毫不留情地砸到尤应蕊脸上,“滚,给我滚出去!” 尤应蕊当真是懵了,眼泪汩汩往下淌,连眼睛都忘记眨一下,她怎么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局面,还以为会像之前那样,哭哭闹闹范娴也就心软了。 被请柬尖角扫过的眼尾处火辣辣疼,比被人抽过巴掌还要令她难堪。 范娴越过尤应蕊身前,身上的香味隐约透出不同于尤家夫妇的高贵,“陈妈,送客。” 陈妈赶紧上前,“小姐,您还是先回去吧。” 范娴走出去的脚步稍顿,“陈妈,傅家小姐只有一个,今后你把称呼也给我改改,她现在是明家少奶奶,担得起我们一声明太太的称谓。” 傅染艰难地迈出脚步,转身折回后慢慢走向房间。 手掌刷过墙壁,尤应蕊方才的话倒是提醒了她,从中景濠庭后出来她待在房间一刻都没出去过,连避孕的事都给忘记了。 傅染走得很慢,满脑子都想着他们要结婚,范娴担心方才的争吵声会惊动到她,匆忙上楼却看到傅染的背影,她赶紧跟过去,“小染。” 傅染站定脚步后转身,脸色苍白,“妈。” “你,你怎么出来了?”范娴握住她的手腕,“是不是肚子饿?” “妈,我想出来走走。”傅染双腿无力,索性背靠着墙壁。 范娴心有忐忑,方才只顾激动也没想到傅染还在楼上,“我已经让她回去了,这段日子你也待在家好好休息,工作室的事我们先交给别人。” “妈,别担心我,”傅染头重脚轻地倾起身,“我想吃点东西。” 范娴起先一怔,赶忙反应过来,忙不迭点头,“好好,我这就去重新拿一份上来。” “不用,我自己下楼。”这两天连着范娴也没休息好,傅染心里再难过也不想拉着别人受罪,范娴搀着她一步步走下楼梯,看到尤应蕊跪在沙发前还没走,陈妈正在旁边劝。 “明太太,您赶紧回去吧。” 这声称呼尽管是早有准备的,但冷不丁刺入耳中还是令傅染有种招架不住的晕眩,听到动静尤应蕊抬起头,四目相接,她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傅染神色清冷地别过脸。范娴带她来到餐桌前,“陈妈,给小染把晚饭热一下。” “是,夫人。” 范娴拉开椅子坐到傅染身边,谁都能想到这样的伤害无疑是最致命的,陈妈将热好的饭菜端上桌,尤应蕊背光跪在客厅内,眼见傅家二老并没有丝毫要理睬的意思,她这才扶着茶几站起身。 范娴挑出几样清淡的菜,“你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不能一下子吃进油腻的。” 傅染一口口往嘴里面塞,喉咙口觉得堵,似要全部吐出来的样子。 尤应蕊走到餐厅内,“妈,我先回去了。” 范娴并没有搭话,也懒得去纠正,只朝着傅染说道,“待会吃过饭上去洗个澡,睡一觉明天就会舒服很多。” 尤应蕊完全像个多余的人般,她站了会,只得自行离开。 傅染吃过饭上楼洗了个热水澡,她安静地坐在房间内,手机被她关掉摆在桌上,房间内也没有开灯,哭过后,心情慢慢平复,虽然心如死灰但思维还算清晰。 她穿上外套,拿起钱包和车钥匙走出房门。 范娴见她要出去急忙拦着,“小染,天都黑了你要去哪?” “妈,我出去稍微走走,就在外面。” 范娴还想阻止,傅颂庭示意她别拦着,“小染,早些回来。” “好。” 她肯走出房间,总比整天闷着要好。 傅染本想开车,但想到附近就有药店,也就打消了开车的念头。 她双手插进兜内,身影很快陷入月色内,傅染顺着路牙石向前走,长路漫漫,耳边很安静,只有她重复的脚步声。 尤应蕊坐在车内,她擦干净眼泪开始补妆,眼睛在内后视镜中陡然看到傅染朝相反方向而去的背影,她手里动作稍顿,视线定格在傅染身上。 偶尔,有起风的声音,两旁的绿化传来沙沙作响,傅染充耳不闻,心里静得犹如一汪死水。 也不过两三天功夫,外面却像变了一个世界,傅染有些不适应,右手拢紧领口。 去药店的路说近也不近,再加上她走得慢,足有半个小时后才到店里买了药。 72小时紧急避孕药,傅染攥紧药盒走出门口,应该还来得及,况且她算过是在安全期内,买药也不过是为确保万一。 傅染走下楼梯,忽然上前的记者令她猝不及防,她更没想到这么短的路他们都能跟过来,她着急想避开,可记者们这会全等着她的消息,哪里肯轻易放过。 “请问傅小姐,三少结过婚了您知道吗?” 女记者似笑非笑把话筒递到傅染嘴巴,在她们眼里,往别人伤口撒盐不算什么,只要能挖到头条,哪里管得了旁人好不好。 傅染抿紧唇瓣不应答。 “对于三少不久前高调承认跟你重新开始的报道您怎么看?还有,明太太居然是跟您调换了二十年的前傅家千金,您认为里面有什么蹊跷还是纯粹只是巧合呢?” 傅染用手隔开记者挡在她跟前的身子,闪光灯对着她不住拍摄,“傅小姐,您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别拍!”傅染下意识用手去挡,手里攥着的药盒曝光在闪光灯下。 女记者一眼认出来,“傅小姐,您和三少之前发生了关系是吗?您买紧急避孕药,是怕怀孕吗?” 傅染收回手后急欲离开,记者示意摄像追上前,她是第一个得到消息赶来的,可不能白白浪费这独家的机会,“傅小姐,您对于您第三者尴尬的地位该如何看待?” 傅染走到路口,但没有开车,徒步又被记者给追上,尽管知道说再多都没用,傅染还是想要声辩句,“我不是第三者。” “可三少已经结婚了,从法律关系来看,您就是第三者!” 傅染单手挡住脸,眼角透过指缝流溢出难忍的哀伤。“我跟他之间已经结束了。” 一阵车辆刹车声传来,随着车门被用力地甩上,明铮单手隔开女记者的盘问,手臂护住傅染,“走。” 她几乎未看清楚来人是谁,脚步跟着他急促来到路边,记者和摄像追过去,“明少,您这样护着傅小姐,难道你们之间还有可能吗?” 明铮打开副驾驶座把傅染塞进去。 他绕过车头,女记者喋喋不休问道,“或者是因为她跟您母亲的尴尬地位一样?” 明铮握住车把的手陡然顿住,他俊脸微侧,眼里的阴戾和狠劲震得记者不由倒退一步,他啪地摔掉她手里的话筒,打开车门坐进去后发动引擎。 傅染把药盒塞进兜内,待车子开出去一段路后,她喟然低叹,“哥哥,明天的报纸不知又要怎么写你了。” 明铮双手握着方向盘,神色惯有的清冽,“我管那么多做什么?从来也没奢望他们给过我半句好话。” 傅染身子靠向椅背便不再说话。 明铮刻意放慢车速,“小染,我看过新闻了。” 傅染尽管这两天都关在房间内同外界不接触,但她能料到,外面这时定然都是明成佑已经结婚的报道,她没有接明铮的话,目光穿过车窗望向远处。 明铮见状,也就没有再问下去。 车子很快来到傅家门口,傅染眼睛定定望着一处并没有立即下车,“哥哥,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我正好要去你家,看着身影有些像,下车一看果然是你。” 傅染解开安全带,“又没事,你们别一个个都担心我。” 明铮见她打开车门,“小染?” 她一只脚已经跨出去,“现在对我来说,什么话我都听不进去,哥哥,我需要时间自己想通,我也不需要安慰,我保证不会想不开,你们都给我些时间好吗?” 傅染话已至此,明铮到了喉咙口的话也吞咽回去,他勾起唇瓣,神色似乎一松,“这样的话,当然最好。” 傅染拍上车门,“快回去吧,路上当心。” 看着明铮的车缓缓驶出去,傅染收回视线,她对他到底有亏欠,也做不到之前那般坦然。 傅染走进客厅,换好拖鞋进去,范娴和傅颂庭都不在,她小声走向楼梯,余光瞥到一抹刺眼的红色,她脚步停在垃圾桶前,看到尤应蕊特意送来的结婚请柬躺在里面。 傅染盯了半晌,不听使唤地弯腰把它捡起。 第135章 爱的续约(3) 硬纸的手感,勒的掌心生疼。 她循着楼梯往上走,打开房门看到范娴正在给她换被褥,傅染随手把请柬塞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范娴听闻脚步声扭过头,“小染回来了。” 她走过去,“妈,我自己来弄。” “马上就好了。” 范娴收拾完也未多留,知道傅染需要安静,待范娴走出房门后,她接了杯水,从兜内拿出药盒。 撕开包装,把白色的药丸塞入嘴中,起先没觉得苦,她牙齿咬碎后咀嚼,接好的水未碰一口,味蕾出现强烈的排斥,舌尖苦涩的令人反胃,傅染咽入喉间,眼泪差点逼出眼眶。 手机安静地躺在书桌上,再没人会准时给她打电话报道,明成佑失踪了,失踪在她的世界里再也找不回来。 傅染弯腰趴在桌沿,身子几乎缩成一团,想要好好地保护自己。 她心里的伤口可以慢慢愈合,但舆论过大的压力显然不想给她这个机会。 翌日,尤应蕊乖巧地挨在李韵苓身边,两人在选婚纱,尤应蕊指着相册中的一款,“妈,您看这件怎么样?” 李韵苓点头,“款式不错,但太过繁复,你觉得呢?” 尤应蕊笑着应道,“妈说的是。” 明成佑翘着腿坐在沙发上,与对面热闹喜庆的氛围完全格格不入,他若有所思撑起脑袋,客厅内的电视放着新闻,谁也没将注意力往这方面集中。 “应蕊,等过几天,约你爸妈出来见个面,让成佑在清风雅苑摆上一桌。” “好。”尤应蕊喜上眉梢。 李韵苓拿过关于首饰的画册,她随手翻动几页,余光瞥向尤应蕊,有些话不说不快,“蕊蕊,倒也不是我非要有门户之见,你和成佑的婚礼到时候请的客人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亲戚那边万一弄不好的话,可能会影响到我们明家的声誉。” 尤应蕊目光探向明成佑,寄希翼于他能替她说几句话,但明成佑对她们的谈话充耳不闻,连眼皮子似乎都未动下。 “妈,您说的这件事我也想过,”尤应蕊尽管委屈,但明家的面子不得不顾,“我也跟我爸妈商量过,到时候除了叔伯这些关系比较近的亲戚外,旁的一概不请,事后我们单方面补办也是一样的。” 李韵苓赞同地点点头,“你能这样懂事最好。” 尤应蕊挨近李韵苓,“妈,您看这款首饰,配您肯定好看。” 灰姑娘嫁给王子毕竟只有童话故事中才有,况且在外界眼里,她尤应蕊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人,如今万事俱备,她最担心的还是在尤招福和沈素芬身上。 李韵苓略带诧异的声音传入尤应蕊耳中,“傅染?” 明成佑原本望向窗外的视线随着李韵苓注意到电视屏幕的画面上,是傅染昨晚被堵在药房门口的报道,她头发没有束起,垂在两侧显得一张巴掌大的脸越发清瘦,脸色很不好,衣着也随意,像是出门买什么东西。 记者话语尖锐,几乎把她逼至死角,傅染只字未说,推搡的画面将她的面部表情很好地呈现在屏幕上,她也是被逼得急了,话语急促而尖锐地说了句,“我不是第三者!” 记者很快将话题扯到她手里的药盒上,李韵苓目光满含深意瞅了眼明成佑,碍于尤应蕊在场,她脸色略带尴尬,拍了拍尤应蕊手背,“成佑,你今后可得收收性子,要对不起蕊蕊我第一个收拾你。” 明成佑哪里像有把她的话听进去的意思,连应付的话都懒得说一句,他听着女记者以一个接着一个难堪的话题为难傅染,李韵苓瞅着明成佑出神的样子,冷哼句,“幸亏她有自知之明,倘若真生下个孽种还不知道是谁的。” 明成佑别过脸,眼神极冷地瞅了她眼。 画面内陡然闯入明铮的身影,李韵苓眼角挑起鄙夷,“这个野种,真是哪里都有他。” 她对赵澜母子的憎恨,没有因为明云峰的逝世而消减,反而这根插在她肉里面的毒刺随着时间而溃烂生脓,碰触不得。 明铮砸了记者的话筒,李韵苓语带讥讽,“到底是赵澜教出来的儿子,看这样子跟傅染倒是挺配的。” 尤应蕊极小心地瞅了眼明成佑的脸色,她抿紧嘴唇没说话,关于傅染的事她在明成佑面前不会多说一句。 画面内明铮带了傅染扬长而去,李韵苓不愠不火道,“这种时候这野种还够往里凑,不过也好,你和傅染的事闹这么大,外界难免会说你有报复她当年的离开之嫌,这样越扯越乱,也就分不清谁对谁错了。” 明成佑自始至终没开口说过一句话,电视画面切换到别的报道,他眼睛还盯着,眸内焦距涣散,不知是被什么给吸引了,久久未回神。 李韵苓边翻看画册边跟尤应蕊说着话,自己的儿子尽管荒唐她顶多责骂不过三句,尤应蕊看的出来,李韵苓对明成佑是真的宠,随意安慰她的几句话也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不管尤应蕊接不接受,还得领李韵苓的这份情。 明成佑约莫十来分钟后站起身,李韵苓感觉一道黑影投射到画册上,她抬起下颔望向明成佑,“成佑,喜帖都发出去了,改天去把婚纱照给拍了吧。” 他手里拿着钥匙,眼神却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错觉,“我一向不喜欢这种东西。” 李韵苓有些意外,“你说什么?” 尤应蕊也难以置信地圆睁着双眼。 “不管喜不喜欢,哪有人结婚不拍婚纱照的?”李韵苓把手里的画册重重掷到桌上。 “麻烦,”明成佑长腿已经迈出去,“随便找两张合成下吧。” 尤应蕊前一刻还在翻看婚纱画册,绘着美甲的手指将油纸捏成团,李韵苓面色不悦斥责,“这像什么话?到时候亲戚朋友过来连本婚纱照都没有,你这婚还结不结了?” 明成佑迈过沙发的身子顿住,脸微侧瞅向李韵苓,他没有说话,嘴角抿成的弧度很冷,眼锋内隐含戾气,李韵苓不察,再度要开口,边上的尤应蕊忙挽住她的手,“妈,听成佑的,我没意见。” 李韵苓拍拍尤应蕊手背,“这怎么行?” 她回头再要说话的时候,明成佑已经越过客厅往外走,李韵苓气地脸色大变,“你看看,我生个儿子就是这样来气我的,打小就没让我省过心。” “妈,成佑脾气就这样,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明成佑驾车离开明家,单手把着方向盘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他跟尤应蕊的婚礼定在一个半月之后,时间也不算仓促,明成佑随手打开音响,里面的歌还是傅染先前选好的,一首丁当的《猜不透》是她喜欢的,有时会单曲循环,说是歌词好,怎么都听不够。 他目光穿过挡风玻璃望向前,前路漫漫,他却迷失在路口,也不知道自己亲手选的路,对他和傅染来说,是好还是坏? 明成佑只知道,他进退两难,不论前进还是后退,于他来说,都是一个字。 他伸手关掉音响,人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真想这样闭上眼睛睡过去,永远的睡过去。 傅染在家里躲了半个月,自从去药店的新闻闹开后,她再未踏出过一步。 傅颂庭气地把遥控器都给砸了,范娴倒是比他看得开,只要傅染能挺过去,还管名声做什么? 她的女儿受到如此重创,她比谁都心疼,但好歹傅染还算坚强,每顿都会乖乖下来吃饭。 宋织和秦暮暮都来过家里,范娴婉拒,她们也没坚持非要见傅染的面,在得知她没事后,也就离开了。 七月初的天已经开始热了,傅染穿着条深海蓝色的拖地长裙走到花园内,厚重的铁门将外面隔绝,傅染情不自禁走到门口。 她越发瘦了,本来就高,这会更加显得一阵风就能将她刮跑似的。 傅染盯着门口偶尔经过的车辆,仿佛看到不久前的她跟明成佑,两人尽管都有车,他还是习惯每次都要把傅染送到家门口。 定格的眼帘内陡然驶入一辆黑色的布加迪威龙,傅染思想有些混沌,原来现实跟梦境也有如此相近的时候,直到跑车停在正门口,有人推开车门下来,傅染才陡然意识到这并不是梦。 她旋过身,大步要离开。 “傅染。”明成佑出声唤住她。 这声称呼,陌生的令人心悸。 傅染慢慢把身子转过去,相隔也不过两三米远,唯一阻拦在中间的就是那扇铁门。 像个牢笼般,将原本互不相干的人给隔开,傅染冷笑了声,是,互不相干。 明成佑走到铁门跟前,眼里的傅染比他想象当中的状态要差,贴身的拖地长裙衬出她腰身的细腻,他目光落回傅染脸上,她也不避开,眸光同他相触,极力地想要隐忍,却始终抵挡不住流溢出来的悲伤。 明成佑眼帘往下垂,刻意避开傅染的眼睛,嘴角扬起抹笑意,声音忽而转得轻快,落在傅染耳中却极为刺耳,“你不会以为我这次过来是想找你再复合吧?你放心,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我都能解脱了。” 他单手握向栏杆,“傅染,有件事我必须让你搞清楚。” 傅染盯着明成佑近在咫尺的脸,心里有坍塌的疼痛,却也只能怪自己傻,看不出一个男人的心才会被对方控在手心内耍着玩。 她没有理明成佑的话,他手指在铁门上随意敲打几下,“念在我们之间也有过的感情,我警告你,别跟明铮走得太近。” “关你什么事?”她冷冷回嘴,几乎不假思索。 明成佑盯着她脸上的淡漠,傅染伸手把头发捋向耳后,他跟着勾翘嘴角,“倒是挺想得开的,也没见你寻死觅活的,马不停蹄又巴上了明铮。” 傅染不怒而笑,“我跟哥哥关系一直都这样,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明成佑无所谓地耸肩,“我只是好意地提醒你一句,你越是往里凑,我就越是让他死得很难看。你也别指望靠你真能扳回什么局面,傅染,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第136章 爱的续约(4) 傅染看到陈妈正从不远处着急跑来,满目戒备地望向明成佑。 傅染提起裙摆,“我自己做的决定,自己从来不后悔。” 她转身往屋子内走去,陈妈跟在她身后,时不时扭过头望一眼明成佑。 他没有立即离开,眼神盯着傅染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屋内,傅染魂不守舍上了楼,经过书房门口时犹豫会,见四下无人,她像是做贼般拧开门把走进去。 脚步越走越急,心里有惶恐和不安,也告诉了自己足有一百遍不要去,但身体完全背叛自己的初衷,她本能地推开窗子,眼睛急切望向门口。 那里,哪还有明成佑的身影。 眼中有失望流溢出来,她本不该再给自己一点希望。 傅染慢慢把窗户关起,明成佑随意的在她生活中出现,哪怕是一会,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将她好不容易粉饰的太平搅得天翻地覆。 婚礼的事几乎是李韵苓一手操办,明成佑从来不过问,尤应蕊倒是想按着自己梦中的婚礼举行,她跟李韵苓委婉地提过几次建议,但碍于李韵苓所说的明家规定,没一项是能顺着她的。 举办婚礼前需要购置东西,尤应蕊打电话给王絮婷,起初对方还闹别扭,但禁不住她软磨硬泡也就出来了。 王絮婷心里有气,尤应蕊挽住她手臂,“还为上次的事生气呢?” “蕊蕊,”王絮婷拉了下手,“我跟你多少年朋友了?你不了解我的为人也就算了,居然还用话伤我,我当时是真心为你好。” “我知道,”尤应蕊软下语气,“当日我要再不阻止你,依你这火爆脾气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你也不看看当时什么场合。” 王絮婷这段日子也看到了新闻,听到尤应蕊这样说,剩余的一半火气也消了,“蕊蕊,新闻上说得是真的?三少跟傅染好的时候,你真跟他在一起?” “嗯。” “你好啊,连我都不告诉。”王絮婷说着又要来火。 “絮婷,”尤应蕊拉住她的手臂坐进车内,“这是我和成佑的约定,我当初出国并不是出去打工,而是从那时候开始就跟着他了,我也想跟你说实话,但你这嘴巴说不定碰到傅染一个激动就给说出去了。” 王絮婷摸向鼻梁,“说的也是,”她含笑顿了顿,“但三少跟傅染在你眼皮子底下闹成这样,你都能忍?”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这是成佑自个设好的套,独独等着傅染往里面钻呢,”尤应蕊眼角藏匿不住浅笑,高档化妆品也遮不了那抹笑痕,“原也不过是耍着她玩,我没什么难过的。” “真的?”王絮婷心想,也就明了,“但她买了药……” 尤应蕊笑意僵住,脸色也颇有不自然,她胸口觉得窒闷,随手把车窗打开,“傅染不是自己买药吃了吗?这个麻烦她愿意解决,也就成不了麻烦。再说成佑之前的事,也是我知晓的,我跟他要过的日子还长着呢。” 王絮婷虽然觉得不妥,但也看得出来尤应蕊并不想在这件事上深究,“你个没良心的,居然藏着这么大个秘密不告诉我。” 尤应蕊发动汽车引擎,“你现在不也知道了吗?顶多今天请你吃顿好的。” 王絮婷之前为尤应蕊出气、看不惯傅染,也仅仅是因为两人的身世关系,她从来也没想过按着尤应蕊现在的家世还能跟明成佑在一起。 再说,他们两个人之前似乎并没有过多的关联。 “蕊蕊,真羡慕你,我爸妈天天让我相亲,什么时候也能掉个金龟婿给我?” 尤应蕊专注地望向前方,笑意也淡去不少,口气似有惆怅,“也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吧。” 傅染在家时性子极为安静,可以整天不下楼,捧着本书坐在窗口,范娴进去的时候见她看的是这一页,再次进去,也还是没翻动过的痕迹。 在家待了整整一个月,范娴从未听傅染撕心裂肺哭过一声。 傅颂庭独自在窗边下棋,傅染下了楼梯走过去,坐到傅颂庭对面,“爸。” 他诧异抬头,眼里有惊愕,“小染,你?” 傅染拿起棋子,“我来陪你下吧。” “好。” 两人目光看似专注地定格在棋局上,傅染落下一字,“爸,对不起。” 傅颂庭手边的茶还是滚烫的,嫩绿的茶叶尖儿在面上打滚,他抬头望着傅染,她眼帘垂视,心有愧疚,“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 “我知道这段日子你们也都不好受,又要顾虑我的感受,出门还要应对别人的眼光,”傅染直视,目光同傅颂庭相触,“爸,我知道错了。” “小染,我和你妈都没有觉得你哪里做错了,当初你做出这个决定也是我们赞成的,可能这一跤摔得有些重,但毕竟是走错的路,不吃点苦头也就违背了错与对的规则。” “爸。” 傅颂庭落下棋子,打断傅染的话,“今天晚上出去吃饭,我们问心无愧,没必要躲在家里,倘若真要针对,你躲一年十年都没用。” 傅染点了点头,她总要走出去,该面对也总还要面对。 傅颂庭开车,说是订了清风雅苑的位子,范娴和傅染坐在车后座,她也知道这顿饭意义非凡,人生总是充满抉择,有些路要么自己选,要么别人替你选。 明成佑和李韵苓在清风雅苑的包厢内等着尤家夫妇,明成佑双手趴在窗边,颀长的身子堵着窗口,一件镶金扣的衬衣熨帖得身形极好,李韵苓坐在沙发内瞅着儿子的背影,“成佑,我看你最近是越来越瘦了。” “是吗?”男人的话仿若一颗石子落入空旷的黑洞内,留有余声,却带着明显的敷衍。 李韵苓漫不经心翻阅手里杂志,“工作的事别太操劳,身子骨要紧。” 明成佑索性不再搭理。 李韵苓气地暗自生闷气,明成佑近段时间脾气越来越怪,照理说好事临近,面上心里都该乐开花才是,“成佑,蕊蕊这孩子尽管身世配不上你,但旁的我看着还行,再说结婚证是你自己要办得,当初也是你把她留在身边,你要再犯浑我可不轻饶你。” 包厢内的水晶灯流溢出的蜜色灯光与窗外幽暗的夜空恰好形成鲜明的分割面,明成佑上半身倾出窗外,整张脸笼于夜色内,他双手手肘支着窗棂,对于李韵苓的话充耳不闻,目不斜视盯着远处某家夜总会的霓红灯牌,眼里也随着闪烁而泛出无尽寥落。 李韵苓抬起头瞪他眼,对明成佑这副样子也习惯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不是母子呢,瞧我天天要为你操碎心。” 传来的敲门声适时打断李韵苓的埋怨,包厢门打开后,打扮入时的尤应蕊带着尤家夫妇进来,“妈,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李韵苓目光抬起,虽然是坐着的姿势但眼里天生高人一等的尊贵还是习惯凌驾于任何人之上,她把杂志随手丢向茶几,“来了啊。” “妈,路上有些堵车。” “没事,”李韵苓起身,“我们也才到不久。” 尤招福和沈素芬跟在尤应蕊身后,尤招福伸出手,“亲家母您好。” 李韵苓盯着男人黝黑的大掌,一声亲家母令她下意识拧起眉头,尽管这声称呼没错,尤应蕊善察言观色,她赶紧拉起尤招福的手,“爸妈赶紧坐吧,有事饭桌上说。” 李韵苓挽唇,示意跟进来的服务员上菜。 尤应蕊轻声走到窗边,男人的半边脸被灯光打出晦暗不明的阴戾,“成佑,入座吧?” 她注意到明成佑手里夹着根烟,尤应蕊凑过去把他的烟接在手里,明成佑转身走向饭桌,尤招福和沈素芬赶紧起身,“成佑。” 明成佑眼皮抬起瞅了眼,他拉开椅子坐在他们对面,一声不吭的态度为这本来就不算愉悦的气氛更添抹尴尬,照理说他们两人拿了结婚证,见到尤家夫妇怎么着也要称呼声爸妈。 明成佑的冷淡是所有人都没意料到的,尤招福脸上笑意减退,不悦地盯向明成佑和李韵苓,沈素芬唯唯诺诺倒没觉得有多气愤,尤应蕊也有些委屈,避开两人坐到沈素芬身旁。 李韵苓面子还得顾上,“这孩子,都结婚了怎么不知道叫人呢?” 明成佑不耐烦地拿起筷子,拨了几下摆在跟前的菜,看这架势哪里有肯开口的意思。 气氛僵滞,尤应蕊接触到李韵苓的眼色,心里的委屈无处宣泄,却不得不出来打圆场,“爸,妈你们赶紧坐,别站着。” 沈素芬拉了尤招福一把。 开桌后,李韵苓跟尤家夫妇商量着如何办婚礼的事,按照她的意思,两边错开办,尤应蕊在家也提过,尤招福开始尽管不同意,但最后也不得不勉为其难接受。 傅染跟着傅颂庭来到包厢,看着整桌的美味佳肴食欲却并不好。 沈素芬没见过大场面,来之前尤应蕊关照她只管吃东西少讲话。服务员将汤摆在她手边,李韵苓正和尤招福谈婚礼的事,沈素芬拿了匙子舀起里面的东西,“蕊蕊,这是鸡蛋吗?怎么会这么大个?” 尤应蕊认真地听着两人讲话,冷不丁旁边插进来句,她眉头紧锁望向沈素芬,“妈,吃你的吧。” “也可能是鹅蛋。” 尤应蕊在桌子底下用力扫了她一脚。 明成佑吃了两口东西后放下筷子,擦净嘴角起身,“我出去抽根烟。” 尤应蕊张嘴想开口,明成佑已推开椅子往外走。 她扭头狠狠瞪了眼沈素芬。 明成佑拉开门之际,坚挺的后背陡然顿住,傅染原本想出去透口气,没想到经过一间包厢,门会突然被打开,想到一半的思绪被撞断,她吓得心头剧烈跳动,抬头望去,却触到明成佑轮廓分明的脸。 他显然也觉得意外,傅染心脏猛然抽紧,目光从他脸上掠过,自然而然地看到包厢内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 尤应蕊跟李韵苓凑近后说话,眼神抬起,穿过明成佑高大的身体空隙对上傅染。 她平静地收起视线,眼里静若死水的宁谧。 傅染从明成佑身前经过,继续顺着走廊往不远处走去。 第137章 爱的续约(5) 明成佑的背影在门口僵了不过两三秒,他随手把包厢门掩起,尤应蕊看到他的身子倾斜,正要往傅染消失的方向而去。 她在前面走,他跟在后面。 走廊两旁相隔不过十米会摆一盆盆栽,傅染擦着边上走,每次经过,翠绿色的枝叶扫过她的裙角,她浑然未觉的样子,其实会有明显的刺痛感,她只是想将路让开而已。 傅染不回头,但她有种强烈的感觉,明成佑是在她后面的。 看他方才打开包厢门的样子,应该也是要出去,她自然不会有他故意跟着她的想法,她不想再同他有任何的瓜葛,这条路既然他要走,她便远远的让开,总算可以了吧? 傅染几乎是拖着两条腿,明成佑不急不缓迈动脚步,她纤长的影子投射到他脚跟前,就跟她现在的人一样,瘦削而无力。 感情的剧痛没轮到自己身上,谁都能轻松地说,时间会慢慢磨平伤痕,站起来,多大点事? 倘若换成之前的傅染,她兴许也会用这样苍白的字眼去安慰别人。 但轮到了自己身上,才知洒脱是奢侈。 不看不想,却仅仅因为一个对视而将她好不容易伪装起的坚强摧毁个彻底,也许,她在两年前对明成佑就是有了感情的,继而,才会导致她两年后的泥足深陷。 傅染在转角处的洗手池前停顿,她走过去,打开水龙头掬起把冷水扑到脸上。 沁冷凉意滋透过毛孔,水滴顺着颊侧的头发往下淌,耳边传来一旁人洗手的声音,傅染洗把脸,抽出纸巾擦净后直起身。 眸子看东西越发清晰,她望向镜面,透过折射看到明成佑站在她旁边的洗手池前。 几乎,只有一拳之隔,两人的手臂随时要碰触到。 傅染心里的痛漫过理智铺天盖地袭来,她恨明成佑的阴魂不散,更恨自己随意能被左右的情绪。 傅染轻抬起下颔,眼底有湿意,是洗过脸后残留的水渍。 明成佑专注地洗手,白色袖口挽至肘部,动作优雅,洗手液在他掌心间搓揉成细腻的泡沫,他打开水龙头冲洗,一股清香味道流窜在鼻尖,挥之不去。 他视线抬起,目光在镜面中同傅染对视。 眼底是和她一样藏匿极好的情绪,静无波澜,似乎当她不存在般,极自然的又将视线移开。 傅染双手撑了下池沿,潭底一阵灼烫,她转身想离开。 “成佑。”跟出来的尤应蕊高跟鞋踩在走廊光滑而平整的地砖上,鞋跟坚硬的声音听得出来急促,在看清楚两人后,她慢慢放缓脚步,“小染也在。” 尤应蕊走到明成佑身侧,右手挽住他的臂弯,“妈她们正说着结婚的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明成佑看也不看对面的傅染一眼,“我说了,这些事你们决定。” “好歹是大事嘛。”尤应蕊潋滟红唇微撅起。 明成佑闻言,说了句,“走吧。” 他迈起脚步欲要离开。 傅染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对了,小染,”尤应蕊挽着明成佑的手臂顿足在傅染跟前,今儿她特意穿了双高跟鞋,在傅染跟前也就没显得矮一截,“我跟成佑的婚礼,希望你能参加。” 明成佑眉心尖蹙起细微疼痛,嗓音明显带出不悦,“你喊她参加做什么?” 尤应蕊张了张嘴,“我,我希望我们今后还能做对姐妹。” “我不会去的,”傅染态度坦然,目光毫不避讳望向尤应蕊,“你想找人陪衬你的幸福,你找错人了。” 尤应蕊面色稍凛,涂着艳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握紧,傅染转了身向外走,尤应蕊在她身后开口道,“小染,我前几天送请柬去家里,爸跟妈已经答应参加我们的婚礼,我希望我和你的事情别影响到他们,到时候你可别不让他们来参加……” 言下之意,倘若范娴和傅颂庭不出现在婚礼现场,就成了傅染的不是。 傅染觉得好笑,那张结婚请柬被范娴丢进了垃圾桶,她居然还能睁眼说瞎话。 傅染才要开口,陡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女声传来。 “明太太真是记性差,你送请柬来的当日,我一再说过我的女儿只有一个,”范娴见傅染出去的久了想着跟出来看看,她几步走到傅染身边,不算大的空间内挤进四个人,难免拥挤,“况且,我也说过你们明家我高攀不起,请柬我当场还给了你,难道话说得还不清楚,才会让明太太你误会吗?” 尤应蕊没想到会遭范娴当面拆穿,她难堪的涨红了脸,更为范娴此番话是当明成佑所说而气恼。 男人站在旁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冷眼旁观。 尤应蕊也不敢再喊范娴,生怕又被呛,范娴拉着傅染的手,“你爸一个人喝酒无趣,嚷着让你过去呢。” 范娴眸光同明成佑不期而遇,也再听不到他一声耍着无赖腔调总说改不了口的妈,他并没有避开,神色间似有种难以隐藏的疼痛,范娴来不及细究,带着傅染大步离开。 走出去老远后,傅染听到范娴一声沉重的叹息,“我养在身边二十年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听到尤应蕊颠倒事实的那刻,范娴差点冲过去甩她一巴掌,“也无妨,跟我们傅家再没有瓜葛了,何必心烦。” 明成佑拨开尤应蕊的手往包厢方向而去,她脚步追得很急,明成佑陡然停下,尤应蕊差点撞上他的背。 “成佑。” 明成佑斜睨她一眼,脸上倒没有任何不悦的痕迹,他瞅了她半晌,“你真是……” 她心头一紧。 明成佑摇摇头道,“脑子是天生长的,嘴巴却是自己能控制住的。” 他丢下句话后,头也不回进入包厢内。 所谓商量结婚的事,大事小事李韵苓早筹备好了,喊尤家夫妇见面也不过是知会声。 饭后,沈素芬生怕女儿动气,但瞅着满桌子菜实在又不舍得,她放低声音挨到尤应蕊耳边,“蕊蕊,让服务员打包吧,大半菜都没动过呢。” 尤应蕊脸色微变,索性不吱声。 走出包厢准备离开,尤应蕊跟在明成佑身后,恰好傅颂庭结完账带着傅染和范娴走入电梯。 尤应蕊听到李韵苓跟身边的明成佑说道,“尽管不喜欢傅染,但傅家这样的家世配你就更好了。” 李韵苓的话说得不算小声,尤应蕊一阵难堪,低下头去。 傅染过几日去工作室,一帮老师自然都很担心,林林走进办公室给她个文件袋,“小染,这是mr李经理送来的,说是要跟fu终止一切合作关系,合同和违约金都在里面。” 傅染随手接过后摆在桌上,“好,我知道了。” 明成佑如今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不再希望跟她有一丝一毫的牵扯,由mr率先提出来也好,发生这样的事后,即便有合约在,她也不可能再去mr。 明成佑落在她办公室内的东西原封不动摆着,他总是喜欢这样,把她的空间挤成一点点,以绝对强硬的姿势把人逼到不能再小的角落内。 傅染起身来到窗前,办公室内的中央空调有条不紊地运转着。 再过几天,就是明成佑举行婚礼的日子。 她眼见天色在瞳仁中一点点暗下去,傅染突然觉得胸口有些闷,许是坐久空调房内没有开窗的缘故,她随手打开窗子,外面燥热的空气随风涌入,带着城市特有的嘈杂。 傅染脸部觉得很热,她手撑住窗棂,弯腰干呕起来。 强烈的不适感令她胃里翻滚,傅染赶紧关好窗户,她接了杯水灌入肚中,这才觉得好受些。 例假时间过了,但小腹隐约有疼痛,她每回来大姨妈前都有这种感觉。 况且傅染看过说明书,吃完紧急避孕药后,是会引起月经推迟。 她坐进办公椅内,根本没往怀孕这方面想。 回家后走进房间,摆在窗口的书零零落落洒着灰尘,傅染用纸巾拂开,看到上面《缘来有染》的书名。 她的房间每回都坚持自己打扫,这段日子却懒散了,傅染从洗手间接来冷水,将床头柜等家具和地板里外擦拭一遍。 打扫的时候劲头十足,等收拾干净后,却累得瘫倒在地板上起不来。 第138章 爱的续约(6) 傅染盯着悬在头顶的灯具,灯光不若五彩斑斓般绚烂,极简单干净的橙黄色,身上满是汗,衣服紧紧贴在背部难受的紧。 她去浴室洗完澡,换上一条波西米亚长裙准备下楼吃晚饭。 范娴和傅颂庭正在客厅内,范娴拿起桌上的遥控器调台,“这新闻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举行场婚礼吗?天天大肆报道也不问问看电视的人有没有心生厌烦。” 傅颂庭头也不抬,“你把电视关掉不就行了?” 傅染走到楼梯口的脚步停住,待两人话题转移开后才下楼。 明成佑和尤应蕊的婚期逼近,媒体趁着这几天再度将注意力对准傅家,不止是因为傅染的关系,还因为尤应蕊跟傅家前二十年的渊源。 傅颂庭合起手里的报纸,“等婚礼一过,事情马上就会平息,最近也没有别的大事能转移这些媒体的注意力。” 又是三天过去。 傅染呕吐的现象反而加剧,再加上月经迟迟不来,她心里隐约开始担心,想去药房买验孕棒又怕碰到跟上次一样的事情。 心里惴惴不安,但总觉得可能性不大。 毕竟她跟明成佑那晚只有一次,况且服过避孕药。 明成佑和尤应蕊的婚礼定在周末,傅染起了个大早出去,范娴担心地跟在她身后,“小染,你去哪?” “妈,我跟朋友约好有事,”傅染在玄关处换好鞋子,“别担心,明天是他们的婚礼,现在记者都忙着第一手资料,无暇顾及我。” 范娴还是不放心,叮嘱了几句后才把傅染送出门口。 她开车来到医院,尽量小心,挂完号坐在诊疗室外等,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影从面前穿梭而过。 轮到傅染,她进去向医生大致说了情况,傅染忐忑地下楼,躺在b超室的床上,旁边有个孕妇也在做检查,高高隆起的肚子布满妊娠纹,尽管这样,孕妇双手揉着下腹,嘴里念念有词道,“宝宝乖,让阿姨看看你漂亮的小脸蛋,哎呦,别踢妈妈。” 冰凉的压迫感滑向傅染腹部,她侧首见到医生严峻的脸色,一只手娴熟地按动仪器,另一只手在电脑键盘上飞快敲打,心里的紧张令她握紧双手,医生睬了眼,嘴角轻扬起笑意。 傅染话到嘴边还是没有问出口,像是被什么给卡住,如鲠在喉。 做完检查,她走到外面等报告。 医院悬挂在墙壁上的电视机正播放着明成佑即将开始的婚礼,尽管还有一天,会场内只是在做前期布置,数不清的媒体却已集中在此。 b超室内喊了傅染的名字,她走到窗前接过报告。 里面的医生看了眼电视,她抬抬眼镜,神色怪异瞅向傅染。 她捏紧报告单退到角落内,等到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她快速挤进去,傅染望着镜面中反射出的自己的脸,神色间的紧张和焦虑令她自己都害怕。 傅染屏息凝神,缓缓吐出口气,她拿起报告单放到眼前。 宫内早孕,单胎…… 眼睛只匆忙瞥一眼,她却看到了至关重要的几个词。 傅染惊得目瞪口呆,骤然一身冷汗自后背渗出,她难以置信地微张着嘴,看到镜面反射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 越来越多的人涌进电梯,她缩在角落内,只坚守着属于她的一块小小的地方。 电梯上去后下来,如此反复,来往的人群行色匆匆,要忙着去排队交钱,谁也没有注意到傅染。 她走进医生办公室,把手里的b超单子递过去。 医生简单扫了眼,“怀孕两个月,一切正常。” 傅染犹未从震惊中回神,“我事后吃过紧急避孕药。” 医生见怪不怪,“也有避孕失败的例子,”见她呆愣着矗立在办公桌旁不走,“尽管服过避孕药,但孩子没事,别担心。” 傅染形容不出自己此时的心情,医生拿着病历卡,像是陡然想到什么似地开口,“不想要吗?” 心里一阵刺痛,宛如被人狠狠扎进去把刀捅过后又反复辗转地刺,不想要吗? 四个字带给傅染的冲击力无疑是灭顶的,她猛地抽过医生手里的病例和b超单逃也似的离开。 脚步一阵急过一阵,傅染来到停车场,坐进驾驶座后砰地带上车门。 b超单子被丢在副驾驶座上。 挎包的拉链敞开着,傅染脑袋趴向方向盘,前所未有的疲倦令她闭起眼睛,温热泪水滑过眼角往下淌,流入臂弯间。 今儿是个阴天,随时像要落一场暴风雨。 傅染睁开眼睛,看到挎包内竖着的一张红色请柬,她伸手将它抽出,是尤应蕊特意送到傅家那晚,被她从垃圾桶内捡起来的。 傅染忍痛翻开,里面有举行婚礼的地点和时间,左侧一栏并没有两人的结婚照。 她纤细手指抚过上面的字体。 新郎:明成佑。 傅染浅勾起嘴角,她爱的人结婚了,新娘却不是她。 这种悲剧不偏不倚砸在傅染身上。 她牵扯着心里的疼痛想笑,最终却淌出更多的眼泪。 她眼睛怔怔盯着副驾驶座上的b超单,坚硬的齿尖刺过皮肉,隐约有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漫入喉中,她用手紧捂住嘴,上半身几乎趴到方向盘上。 傅染取过矿泉水灌了两口,这才觉得舒服不少。 这段日子,谁都在尽可能地保护她,范娴天天恨不能寸步不离左右,秦暮暮和宋织也绝口不提明成佑三个字,就连家里的陈妈都战战兢兢看她脸色。 但,有一种痛,并不是你远远避开它,它就真的能不痛的。 他们的婚礼日期逐渐逼近,照着原先的计划,以大肆宣扬的姿态铺开。 傅染手掌抚向腹部,本该是她决绝挥断前事的时候,却有一个小生命早已在她体内悄然滋生。 她右手不听使唤地发动引擎,含泪望出去的视线掺杂了旁人看不清的复杂,饶是别人,也只会远远的避开,甚至,离开迎安市,去到一个能疗伤的地方蜗居起来。 傅染双手盘紧方向盘,她也痛,但不会逃避。 吃过晚饭,傅染坐在书房的书桌前,心绪繁芜,到这刻都不能平静,范娴不放心时不时会进来看看,见傅染安静地坐着似乎没有异样,绷紧的心弦这才稍松。 明成佑握紧手里酒杯,醉意熏染,心里像是被挖开个大口子无法愈合,他眯起眸子看向上空,嘴里的酒味化成苦涩,刺激得味蕾阵阵发颤。 他拿了车钥匙出门,跑车的轰鸣声往来穿梭,他踩足油门,眼睛盯着前方。 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和难以言说的希冀交织矛盾,明成佑手掌撑住前额,清冷的街头偶尔有车经过,他深吐出口气,如果,如果他今晚还能见到傅染的话…… 尽管明知傅染这会肯定被好好地保护在家里不可能出来,也许也正是知道不可能,明成佑才敢自欺欺人。他点了根烟夹在指间,如果今晚能见到傅染,他就把所有的事都说开,管它天堂与地狱,他不会再帮傅染去选择。 平底鞋踩过一片落叶,发出的动静几乎是微乎其微,傅染没有走远,她知道家里人不放心,她想让自己走得越累越好,最好回去后能一觉睡得把明天直接跳过去。 前面有一座桥,傅染放慢步子想要折回,她不想走得太远,情愿相同的路来回走几遍,眼帘抬起时不经意看到停在桥边的车,傅染隐在斑驳树影下,明成佑双手撑着栏杆,目无焦距,整个人犹如一尊雕塑,她抿紧嘴唇,转身离开。 傅染走得很急,简直是落荒而逃,她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自己。 匆忙间,耳边传来一阵呼喊,“傅染!” 那两字,似乎是拼尽了男人全部的气力,傅染脚步猛地停住,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眼里冰冷刺骨的湿意冒出来,她却没有回头。 傅染看不到身后的情景,明成佑依旧维持着先前望向湖面的动作,他喊了声傅染,却并没有看到她的人,不过是心里积压的太难受,他嘴角挑起抹苦涩后摇头,唇间再度呢喃出两字。 她定定杵在原地,半晌后抬起腿要走,明成佑不经意的一瞥,眼眸内撞入傅染的身影,他先是一怔转过的身子继而快步走向她。 “傅染。” 一道道光影斜下来,傅染看着后面的黑影渐渐赶上她,直到两道影子重叠。 第139章 破碎的婚礼(1) 今天似乎是个结婚的好日子,路上能看到很多来往的婚车,无一例外,大红的玫瑰花贴满车身,还有百年好合等字样,新娘纯洁的白色头纱飘出车窗外,一张张娇艳而充满幸福的脸。 从家里到举办婚礼的现场不算远,傅染抽出结婚请柬放到腿上,她开了窗,7月的风吹在脸上令人发烫,车内尽管开了冷气,但傅染却满头满脸的汗,浸过领口,滑入空虚跳动的心房处。 傅染眼里的泪水流的更凶,有时候幸福也需要陪衬,她一边擦眼泪一边开车,好几次视线完全朦胧差点撞到前面的车子,她只得减缓速度,咬紧了唇肉死死撑着。 既然她的伤口始终不见好,每天每晚刺得她痛苦不堪,她索性一次将这伤疤完全掀开,管它鲜血直流,管它溃脓,痛到底,痛到麻木,她是不是就也能解脱了? 结婚的前夜,在桥边明成佑本来已经喊住了她,傅染犹记得当时的紧张和心里蔓延出的撕裂般疼痛,最后的一点点希冀,在听到男人发动跑车离开时完全破灭。 他最终还是一句话没说,就这么走了。 也许,还是无话可说吧。 婚礼现场。 大幅结婚照摆在会场门口,李韵苓忙着迎接来宾。 “明夫人,恭喜恭喜。” “安科长,安夫人,快请进。” 李韵苓身着一袭枚红色套装,将整个人衬得越发年轻。 安夫人平日里没少和李韵苓搭档打麻将,她站定在结婚照前,“呦,三少和少奶奶可真是郎才女貌。” “过奖过奖。”李韵苓令礼仪小姐招呼他们进去,她扭头瞅了眼两人的巨幅结婚照,脸色不由一阵难看,还郎才女貌呢,要不是况子找人弄得这照片,今天会场内可就要闹笑话了。 她仔细看过,也不得不佩服现在的高科技,电脑随便一搞就把婚纱照给做出来了。 傅染开车来到结婚会场,她把车停靠在一条小道内,门口并没见婚车,看来婚礼还没开始。 尤应蕊身穿婚纱坐在加长的婚车内,精致的妆容,名贵首饰据说一颗就能抵上寻常百姓几辈子的积蓄。明成佑眺望向窗外,与车内热闹喜庆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蕊蕊,你待会记得把捧花丢给我。”王絮婷拉着尤应蕊的手臂,旁边几个小姐妹哄笑,“絮婷也恨嫁了?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去,”王絮婷手指抚过尤应蕊拿着的捧花,“今天说什么都要沾沾新娘子的喜气。” 尤应蕊面若桃花,两颊呈现出娇羞,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幸福的日子莫过于嫁给心爱男人的这天。 “絮婷你放心,我一定会丢给你的。” “听到没?”王絮婷替她将头纱整了整。 “听到了,听到了。”小姐妹们笑着道,“我们谁都不跟你抢。” 傅染坐在驾驶座内没有下去,直到婚车车队在烟花声中到达会场门口。 有人过去拉开车门,率先下来的明成佑走到另一侧挽住尤应蕊的手,傅染看得真切,尤应蕊眉目含笑,神色顾盼间幸福地偎在明成佑身侧,大批人涌入会场,连一早守候在里面的记者都纷纷出来见证这美好的一刻。 谁都没有注意到停在远处的这辆车,也没有人会管傅染是否会难受和承受不了,今天的日子,不是属于她的。 留给她的,唯有独自哀伤的权利。 婚礼现场热闹非凡,宾客们相继入座,傅染拿起请柬,推开车门之际回过身,把那张b超单子也一同攥在手里。 她顺利进入会场内,脚步不由停顿在他们的结婚照前。 傅染眼睛定定望向里面的明成佑,没有一点她所熟悉的影子,她无力地抬起手掌抚过他的脸,冰冷而毫无温度。 她孱弱的身子突然趔趄下,况子拽着她的手臂走到边上,他压低嗓音怒喝,“你怎么会过来?” 傅染目光还定在明成佑的结婚照上。 况子神色焦虑地瞅向四侧,“我警告你,今天是三少和应蕊的好日子,你要胆敢胡来,可别怪我不客气。” 傅染挣开他的手,极力想挽起抹笑,却发现连一点撕扯弧度的力气都使不上,她索性冷着脸,“你几时又对我客气过?” “你别胡闹,傅家在迎安市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别搞到最后双方都难以下台。” 傅染绕到巨大的结婚照背后,恰好能避开前方人群的视眼。 况子再度扯住她的手臂,“赶紧走吧,几乎整个迎安市的媒体都来了,你跟三少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就像你两年前对他做过的一样,何必死纠缠着不放呢?” “你也别拿话激我,更别威胁我,”傅染抬起自己的手臂,“我倘若这会真跟你闹,才会下不了台,我的事,我自己有分寸。” 况子眼见这样不是办法,索性也松开她的手。 婚礼眼看着举行到一半,况子转身回到会场内入座。 傅染站在婚纱照后面望出去,明成佑挽着尤应蕊的手已经走到高台,完全西式化的婚礼,鲜花彩球,熙攘的人群,婚礼现场布置的温馨而浪漫,她看到尤应蕊白色圣洁的婚纱裙摆足有四五米长,遮住了上去时的台阶,眼里心里整个一片荒芜苍凉的白,漫无边际。 音响效果极好,将气氛烘托至高潮。 傅染像是被隔绝在另外一个世界内的人。 她看到明成佑背对她站在司仪台前,他和尤应蕊并肩而立,这个场景不下十次出现在傅染的梦里过。 礼仪小姐把两人的结婚戒指放在托盘内,明成佑和尤应蕊转过身面朝宾客区。 男人犀利的眸子穿过一簇簇人群,仿佛是心有灵犀般,他们目光相触,傅染下意识往照片后面躲去,但还是没有避开。 明成佑眼睛很自然地收回,傅染听到司仪问出了重点,“明成佑先生,请问您愿意娶尤应蕊小姐为您的妻子吗,不论穷苦……” 话音未落,明成佑干脆利落的三个字掷地有声,“我愿意。” 宾客区内有人笑道,“新郎可真是心急如焚啊。” 傅染眼睁睁看到他对着另一个女人说出这三个字,她被人群隐没在最阴暗的角落内,以如此悲悯而卑微的姿态仰望属于他们的幸福。 b超单是无意间夹在结婚请柬里的,刚才进入会场后,便被她捏在了掌心内,那b超单被紧紧揉成团,指尖刺过脆弱的纸张,把它戳成一个个洞,如她的心一般千疮百孔。 她眼里漫过的哀伤一丝不差落入明成佑眼里。 他其实以为,她一直是没有心的,至少被伤过后不会那么痛。 明成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悲怆浸润全身,他们相隔并不远,以至于傅染隐在喉咙口的哭泣他都似乎能听到。 尤应蕊在他之后说了我愿意,她抬头见明成佑的视线定在某一处,尤应蕊依循着望去,眼里陡然有种刺痛感,她没想到傅染会来婚礼现场。 明成佑回过神从礼仪小姐手里取过结婚戒指,执起尤应蕊的手后,缓缓套入她的无名指。 傅染看到他凑过去亲吻尤应蕊的脸颊,台下掌声如鸣,傅染也被陡然惊醒,她松开紧握的五指,那张b超单随后滚落到脚边。 强忍的眼泪随着那一吻而淌落在脸颊旁。 她终究,是把自己给伤了。 重重的一击,她想要给自己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借口,所以任凭他们踩踏,她已毫无招架能力。 尤应蕊的一群小姐妹全都站到台下,记者们也围成圈拍摄,明成佑退到旁边,目光注意到傅染转过身的背影。 这个时候离场,于她和他来说都是最恰当的。 傅染脚步沉重至极,眼里的世界早已破碎,她难过地吐也吐不出来,晕眩感撞击的胸口窒闷而撕裂,她抬头望向天空,拼命想要将眼泪憋回去。 “蕊蕊,赶紧抛啊。” “蕊蕊,你可千万别抛给絮婷,就让她当老姑娘……” 可真是热闹非凡啊。 尤应蕊步下长阶,她转过身,眼睛注意到傅染正在离开的身影,她使劲全身力气把手里的捧花往后抛去,王絮婷踮起脚尖喊了句,“蕊蕊,你往哪丢呢?” 啪。 傅染脚步止住,看到捧花砸在她的脚边,由于距离过远且用了力,鲜艳欲滴的花瓣碎得个四分五裂,所有人的视线随着捧花而望过去。 李韵苓大惊失色,却仅仅是一刻,又隐忍得极好。 这一下,几乎把在场媒体的目光全部吸引过去,婚礼进行到现在,他们正愁找不到更多的豪门内幕,傅染这一出现无异于令整个会场炸开锅。 她听到脚步声纷至沓来,傅染转身,一束束闪光灯对着她,她往后退去,脚底踩到那束捧花差点跌倒,明成佑如尊贵的王者般高高站在台上,冷眼睨着她所展示出来的狼狈。 7月的天,烈日当头,今儿分明是个阴天,却不知道何时出来的太阳。 阳光烤炽得傅染周身发烫,汗水滑过额角混合了温热的眼泪,黑色的布料紧贴后背,她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记者们越追越紧,傅染倒退着往后走,明成佑的身影在她眼底一寸寸缩小,她痛不欲生,也犹如这道影子般,将这个男人一点点推出她的心头。 他出现在她的生命中时太过强势,以至于她想忘却,才需要这般狠狠剥离。 他看着她被记者追,却冷眼旁观。 潭底的凉意和置身事外令人心寒。 傅染本也不该报一点希望的。 “傅小姐,请问您也收到结婚请柬了吗?” “傅小姐,您是怎么想到来参加婚礼的?” …… “您不是一直躲在家里不出来吗?” 傅染转过身,大步朝门口跑去。 越来越多的记者想要截住她,王絮婷跑到尤应蕊身边,冷下声音道,“她怎么来了?” 尤应蕊耸耸肩,“我哪里知道?” 站在背后的明成佑一把目光定在尤应蕊高贵圣洁的婚纱裙摆上,他敛起潭底厉色,余光瞥到傅染已经快步走到了门口。 “小染!” 第140章 破碎的婚礼(2) 被拦在外面的宋织和秦暮暮使劲朝傅染招手,眼见她狼狈地要被围堵起来,宋织推开阻拦的男人大步进去,她拽过傅染的手把她带到外面,朝秦暮暮的方向推了下,“赶紧上车。” 她们先去了傅家,找不到她,这才想到傅染可能来婚礼现场了。 秦暮暮忙护着傅染,宋织在门口的花坛内捡起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掂在手里,“你们再追过来试试?” “你是傅染的朋友吗?” 宋织捏紧手里石块,朝着人群中吼道,“你们有没有人性啊,非要把别人逼死才甘心是不是?赚这种昧良心的钱晚上能睡得着觉吗?” “吱吱,赶紧上车。”秦暮暮发动引擎朝宋织道。 她旋身走向秦暮暮的车子,看到停在前面的加长型婚车,宋织气不打一处来,手里的石块砰地砸过去,不偏不倚落在车窗上。 车子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宋织挤进后车座内,“走。” 秦暮暮一脚油门,把身后的人甩得老远。 傅染脸贴着车窗,宋织挨过去搂紧她的肩膀开始恸哭,“小染,你这是何必啊?” 傅染脸转过来靠在宋织的肩上,她闭着眼睛使劲地哭,秦暮暮早已泪流满面,傅染哪里还说得出话,她捂住嘴不住抽噎,另一只手紧紧掐着宋织的手腕。 沈素芬担忧地从门口走回席间,“也不知道小染怎样了。” 尤招福瞪她眼,“吃你的吧,都喊你阿姨了还用得着你瞎操心吗?” “但是……” 尤招福不耐烦地别过脸,李韵苓跟明成佑站在台前,她脸上保持微笑,时不时和经过的人群打招呼,嘴里的话却暗含不悦,“怎么回事,闹事情闹到结婚现场来了?” 旁边的明成佑执着杯红酒,外面警报声四起,匆忙跑来的人影喊道,“三少,婚车被人砸了。” 李韵苓面色一紧,“什么?” “方才有两个女人要进来,由于没有请柬被我拦在了外面,其中一个临走前用石块砸了婚车。” “真是不像话!”李韵苓气得直跺脚,“结婚当天闹出这些是要触霉头的,这个傅染是存心的是不是?” 明成佑端着玻璃杯的手浅漾,他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眼角淬起抹醉人的艳色,他朝李韵苓毫不在乎道,“砸了就砸了呗,你也不差那么几个钱。” 李韵苓闻言越发来气,“你总不让我省心,瞧瞧摆在那的婚纱照。” “不是很好吗?”明成佑顶了句,“况子朋友的手艺一流。” 王絮婷走到远处将捧花捡起来,入席的小姐妹们朝她挥手,“絮婷,还想着没抢到捧花的事呢?赶紧过来,姐姐改天给你介绍个好男人。” 王絮婷笑骂几句,看到明成佑和尤应蕊的婚纱照因往来人群太多而挤出了路口,她走过去扶正,目光不经意瞥过草地,看到被捏揉成一团的纸丢弃在花丛旁。 王絮婷想到傅染来婚礼现场的事,她走过去将纸团捡起后展开,尽管已经破碎不堪,但拼接后还是能看清楚是张b超单。 她吃惊地瞪大双眼,赶紧把单子小心折起。 “絮婷,快入座了。” “你们先吃。”王絮婷头也不回走向远处,尤应蕊正在招待宾客,王絮婷过去拉住她的手臂,“蕊蕊,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尤应蕊身子微侧,“待会再说吧。” “很急的事。”王絮婷坚持。 尤应蕊隐约从她眼里看出不对劲,她牵起王絮婷的手向休息室走去。 到了屋内,王絮婷见四下无人,她转身将房门关紧。 “絮婷,什么事让你急成这样?”尤应蕊坐在化妆镜前补妆,眼睛透过镜面望向她。 王絮婷把手里的报告单摊开,一一拼接好后推到尤应蕊面前,“你看看这个。” 尤应蕊手腕微顿,凑过去细看,她看到抬头傅染的名字和底下关于怀孕的信息,尤应蕊满面震惊,手掌按住单子,整个人挨过去,“怎么会这样?” “我还想问你呢。”王絮婷拉把椅子坐到尤应蕊身侧,“她不是吃过药了吗,有没有可能这孩子是别人的?” 尤应蕊双手撑着前额,眼帘阖起,“我脑子很乱。” “蕊蕊。” 尤应蕊鼻尖酸涩,睁开眼时泪水满溢在眼眶内,“看这时间,是别人的可能性很小。” “啊?”王絮婷抽出纸巾递给她,“这就麻烦了,本来这件事到此为止也顶多是想到的时候心里不畅快罢了,但这孩子要真生下来可怎么办?” 尤应蕊心急如焚,“我也不知道。” “这件事你打算让三少知道吗?” 尤应蕊怔怔出神,模样恍惚,“他倘若知道,我的婚姻还保得住吗?” “我就是怕你犯糊涂才提醒你,”王絮婷团起那张报告单,“既然傅染在这样的场合都没有说,我想她要么是要拿掉这孩子,要么就打算瞒住三少。你也当什么事都不知道,我们先静观其变,倘若她想生下来的话,你可要当心了。” “但她的肚子大起来,迟早有天会被知道。” “我就是这个意思,不声不响拿掉是最好,但倘若她要生的话……你想想,有个孩子牵绊在中间,以后有你好受的。”王絮婷见她黑色的睫毛膏晕染,“别哭了,待会三少和你婆婆看见反而会起疑心。” 尤应蕊用湿巾小心翼翼擦拭眼角部位,待收拾好后,她拿过报告单走进洗手间内。 王絮婷听到抽水马桶声音传来,尤应蕊走出洗手间从衣橱内找出件旗袍准备换上。 “絮婷,这件事你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 “你放心吧,我谁都不会说的。” 尤应蕊对着镜子把身上的礼服褪去,“老天似乎独独不肯放过我,凡是我要的,为什么傅染都要插进来一脚?” 王絮婷走到她身后,手掌按住她肩膀,“蕊蕊,现在幸福在你手里,你有主动权。” 秦暮暮开车来到宋织家楼下,宋织伸手给傅染擦着眼泪,“先去我家吧,你这样回去伯父伯母非急坏不可。” 傅染跟在她身后下车,家里就何平在,听到动静出来看了眼,什么话都没说又缩回房内。 宋织给秦暮暮和傅染分别接杯水,又去洗手间拧了条毛巾,她拉起傅染的手要给她擦,傅染红着眼睛接过毛巾,“我自己来。” 温热的毛巾贴向双眼,眼皮胀痛的感觉越发明显,她脸埋在掌心足有两三分钟后这才抬起。 秦暮暮把水端给傅染。 她也是渴得厉害,几乎一饮而尽。 宋织不住哽咽,秦暮暮早已哭成个泪人,傅染拿起旁边的抱枕护在怀里,人只觉疲倦的厉害,“别担心,我真的没事。” “还说没事,”宋织恨恨咬牙,“你还去婚礼现场做什么?嫌自己伤得不够重吗?” 傅染无力地挽起唇瓣,“吱吱,我不是去看他们结婚的,我为这份感情付出的我没想过收回,也没有后悔过,我只是想看看我的心究竟能有多痛,究竟还能不能活过来?”傅染眼里滚烫,她用毛巾擦拭干净,“他们整个婚礼我都看到了,该死的心,是彻彻底底死了,省得自己心里还有半分念想,我被记者穷追猛打,他站在高高的台上冷眼旁观,倘若这些都不是我亲眼所见,我又怎么说服自己对他死心呢?” “可……”秦暮暮不住哽咽,“这样的痛,你受得了吗?” 亲眼见到和亲身体验到,这份痛,远远要比傅染藏起来痛百倍千倍。 “但是不可否认,”傅染咬紧牙关的力道松开,“这样痛过后,痊愈起来才会更快。” 秦暮暮伸手抱住傅染,“小染。” “贱人,”宋织哑着嗓音出声,“以前在你家碰到就知道她不是个好鸟,别被我再碰到!” 房间内传来婴儿的哭声,何平把孩子抱出来走到宋织身边,“怎么哭成这样?你这月子还没完全坐好呢,哭坏眼睛可怎么办?” 宋织小心翼翼接过宝宝,“皮皮不哭啊,乖。” 傅染看到宋织的女儿,才不过一点点大,头发乌黑,眼珠子黑溜,皮肤也好,握紧的双拳垂在身侧,身上的肉一节节的像是莲藕。 何平问了句,“要泡奶粉吗?” “不用,”宋织示意他去厨房,“还没有吃东西呢,你去做饭吧。” “好。” 宋织掀起上衣,解开哺乳胸罩,宝宝脸蛋在她胸前噌动,半晌后才张口,嘴一下叼住用力吸吮,看样子真是饿坏了,小脸憋得通红。 傅染手掌不由按向自己的小腹。 吃饱后宝宝并未立即睡觉,宋织让她枕在自己臂弯内,另一手在她背后轻拍。 傅染挨她近,低头能看见孩子睁开的双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眼黑干净而透亮,一个手放在嘴边,嘴里发出叽里咕噜只有她自己能听懂得婴儿语。 “我来抱抱。” 宋织把孩子递给傅染,她姿势笨拙,孩子身体软,躺在她臂弯内觉得不舒服,宋织替傅染摆好手势,“左手稍微高些,才喝过奶,可能会吐奶。” 宝宝两腿在脚踝处交叠,宋织破涕为笑,“她总喜欢这样,睡觉也是。” 傅染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和苦涩,“吱吱,有了宝宝是不是很幸福?” “当然,”宋织拿起口水巾给宝宝擦了下嘴巴,“尽管天天晚上没个好觉,多出来的事情又有一大堆,但心里觉得很充实,总觉得为了她值得去做任何事情。” 傅染感觉手里的小人儿似乎沉了些许,她伸出一根食指给她,任由她握住,柔软的触感令傅染不敢去碰触,生命的悸动让她觉得新奇而震撼。 傅染和秦暮暮留在宋织家里吃饭,包里的手机上有范娴十几通未接来电。 傅染看到后立即回拨,并让家里别太担心。 饭后,宋织把床整理出来让傅染躺了会,她其实睡不着,但人累得不行,傅染侧躺在床上,宝宝的婴儿床就靠在大床边,房间内充斥着婴儿物品的奶香味,傅染脸紧贴枕头,眼睛盯着小床内沉睡的孩子。 宋织在一旁小声和秦暮暮说话,手里整理着宝宝的衣服。 气氛静谧而祥和,傅染眼泪一滴滴无声地淌在枕头上,她没有哭出声,咬着牙极力隐忍。 宝宝的呼吸均匀,小肚皮一下下起伏,偶尔还会自己笑出声来,傅染从早上拿到b超单到现在还未来得及缓神,她当时捏碎后丢在脚边,也没想过会不会被人捡起。 第141章 破碎的婚礼(3) 外面突然一声巨响,宋织放下手里衣服起来关窗,“这天说变就变,天气预报倒是说了有阵雨的。” 婚礼结束后,把尤家夫妇送回家中,尤应蕊跟着明成佑来到明家,李韵苓让他们先给明云峰上香,随意嘱咐几句后也不便打扰他们的新婚夜,“今天都累了,赶紧去休息吧。” 尤应蕊随明成佑来到二楼的房间,他们顺着李韵苓的意思将明家作为新房,她忐忑走进卧室内,明成佑扯开领带随意丢在一边,脚步不停歇地走向酒柜。 尤应蕊在床边安静地坐了会,见明成佑站在阳台外半晌不见动静,她小声走过去,“成佑。” 明成佑左手夹着支烟,右手一杯红酒,身子微微倾出栏杆外,听到叫声他俊脸别过去盯着她。 尤应蕊没来由得被他盯出身冷汗,她强打起精神,“成佑,进去洗个澡吧。” 明成佑抽了口烟,眼睛透过迷离的白雾瞅向她。 尤应蕊尴尬地捏紧衣角,“那我先去。” 她转身逃也似的进入浴室,一天应酬下来累得精疲力尽,尤应蕊在浴缸内加入香精,好好地泡了个温水澡,换好浴袍走出去,见明成佑还在阳台。 天空下起豆大般的雨点,砸在人身上剧痛无比,骇人的闪电将暗夜撕开一道道狰狞的口子,哐当一声巨响,震得整座别墅似乎在摇曳,头顶的灯光仿若在剧烈摇晃,尤应蕊惊得全身汗毛竖起,明成佑一袭白色隐于苍凉的夜色内。那般光景,竟让她想起嗜血的撒旦来,尤应蕊周身泛起寒意,仿若跌入个无底的黑洞,她看到男人慢慢转身,堪称绝色的俊脸阴兀清冽,明成佑半边身子已经被雨水打湿。 他修长的腿一步步走进房间,尤应蕊忍不住害怕,她倒退到床前,看到成串脚印带着水渍走到她跟前。 两人鼻尖几乎相抵,明成佑的面色在灯光下衬出不正常的苍白,尤应蕊嘴角颤抖,“成,成佑?” “应蕊,你开心吗?” 她牙关剧烈地打架,“我,我开心。” 明成佑猛然伸手一把将尤应蕊推倒在床上,他居高睨望缩在大床中央的她,冷兀嘴角带了抹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尤应蕊,这是你自己选的路,我若有天掉进地狱,也一定拉上你作为垫背。” “成佑?”尤应蕊吓得哭出声来,他双手撑在她身侧,尤应蕊扯开嗓子尖叫,“啊——” 明成佑眼疾手快抽过旁边的枕头,双手握紧两边死死按住了尤应蕊的脸。 呼吸骤然被剥夺,尤应蕊完全没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她害怕地伸出两手,本着本能要挣扎,胸口剧烈起伏后感觉一口气都呼不进去。 强烈的窒息感令她的哭声逸出枕头外,两条腿被明成佑死死压住,李韵苓在楼下听得这声尖叫也未觉得不对劲,只对着明云峰的照片说道,“你赶紧让成佑定下心来吧,我如今能倚靠的也只有这么个儿子了,希望他能跟蕊蕊尽早给我生个孙儿,为咱们明家传宗接代。” “成佑……” 尤应蕊的声音含糊不清,男人幽暗的眸子看到她整头的长发凌乱铺开,犹如漫无边际的水藻般缠的人脖颈发紧,即将窒息的错觉令他再度下重手,她伸出的双手无力垂在两侧,死攥紧身下的床单。 明成佑适时收手,把枕头丢回床头,他一个侧身翻倒在尤应蕊身旁。 原以为这条命会丢在明成佑手里,尤应蕊重新能够呼吸后,使尽全身力道爬到床头,她双手揪住领口,憋成通红的脸贪恋地抵着膝盖,头发沾着泪水紧贴在脸颊处,她目露惊恐,两眼盯着仰躺的男人。 明成佑俊目紧阖,眼角处只敞开道狭窄的隙缝。 尤应蕊抱紧膝盖恸哭,却也不敢哭得太大声,明成佑眼睛慢慢睁开,看到欧式灯具散漫下的灯光逐渐清晰,他单手撑起上半身,尤应蕊吓得一个哆嗦,人越发往床头缩。 明成佑左腿屈起压在床沿,他眼睛定向尤应蕊,她眼里的恐惧毫不掩饰,明成佑放在腿上的左手朝她伸出去。 “不要!”尤应蕊摇头,方才那一下将她吓得不轻。 明成佑堪称绝美的俊脸在床头灯光的笼罩下越发泛出潋滟的魅惑,他嘴角勾起抹浅弧,“应蕊。” 尤应蕊咬住唇,掩不住喉头哽咽。 “我方才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他身子挨过去,大掌拉住她,尤应蕊手心冰凉,碰触到的瞬间,手臂明显往后缩了缩。尤应蕊触及到男人的潭底,竟是蒙了层致命的阴暗,她哪里能看得进去,“成佑,你别这样,我真的害怕。” 明成佑拇指一寸寸捏着她的手背,镶钻的美甲还是从国外特意同礼服和首饰一道空运过来的,每捏过一处,尤应蕊的手背便呈现出一个惨白色的印子,她不敢多开口,身子绷得很紧,生怕明成佑再来一次。 “你别怕,”明成佑抬首朝尤应蕊浅笑,“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她手指蜷起,摇摇头道,“不知道。” “方才不过是吓吓你而已,应蕊,你留在我身边我自然会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两年前,也只有你陪着我度过。” 尤应蕊闻言,心里的紧张逐渐放松,她伸手回握住明成佑,“成佑,你方才……” 难道,仅仅是她的错觉? 那股子狠戾劲是她从未见到过的,她甚至有种错觉,他真的是想让她死。 明成佑笑意渐染,温煦的暖意注入眼底,尤应蕊这才相信明成佑是跟她开玩笑的话,他捏着她手的力道陡然加重,掌心攥紧尤应蕊的手指后猛地甩开。 “成佑,怎么了?”她惊愕,有些不知所措。 “我提醒过你不下十次,乖乖呆着,你要的东西我自然都会给你,”明成佑换了种神色盯向尤应蕊,“可你偏偏不听,非要弄出些自作聪明的事,婚礼现场的捧花是你故意丢向傅染的吧?” 话题转得太快,完全令人无法招架,尤应蕊有了方才的惊吓脸色倒也显得自然,“我不懂你什么意思,我没想到傅染会来婚礼现场。” 明成佑一把视线盯得她发毛,“王絮婷早跟你说好了要你手里的捧花,你这么舍近求远使足劲道丢出去,给谁看呢?” 尤应蕊嘴巴微阖,“成佑,你不信我?” 明成佑眼里的暖色明显在转冷,他腾地起身,背光而立,半边身子被打出侧影,“你动动脑子好好想下,傅染出现在婚礼现场也不是什么奇事,你这一闹,把记者全部招过去。这件事本来已经平息,况且闹得还不是你自个的婚礼?估摸着今后几天此类新闻又将反复,无非是炒冷饭,连带着把我也扯进去。要不是看在我们新婚的面上,我妈第一个不饶你。” 尤应蕊当时眼见傅染要走,哪里想得到这么多? 但事已至此,骑虎难下,她抿紧嘴唇不说话,明成佑也没非要逼着她承认,他转过身,正对尤应蕊,“你相信我的话,你倘若安心地待着,我该怎样对你肯定还是会怎样对你。” 尤应蕊想到那张被她销毁的b超单子,她也以为事情能就此结束,她可以把傅染完完全全推出她的人生,可命运偏偏跟她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真有个孩子横亘在中间的话,又哪能是她安心的问题? 他该给她的? 尤应蕊扯出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什么是他该给的,他的人,还是他的心? 明成佑走到阳台上,天空被闪电哗啦得亮如白昼,他听到楼下传来说话声。 “夫人,雨下这么大赶紧进去吧。” 萧管家撑了把伞,替李韵苓挡掉廊檐处飞溅过来的水滴,李韵苓身上的衣服还未换掉,精致的发髻几乎未动,头发熨帖得盘在脑后,“萧管家,我今天一直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云峰生前最疼爱成佑,当日傅染和成佑只是订了婚,他没能看到成佑结婚的这天,肯定会觉得很遗憾吧。”李韵苓抬首望向上空,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砸,她面上全都湿了,萧管家伸手要替她擦。 李韵苓接过手帕,眼睛依旧盯着上空。 明成佑双手撑着栏杆,母子俩的动作几乎一致,李韵苓并不知道明成佑还没睡。 “夫人,老爷在天上看见了也会觉得欣慰的。” 李韵苓若有所思,“哎,我对成佑总放不下心。” 萧管家笑着在旁劝导,“为人父母都是这样,这颗心要操到老呢。”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差落入明成佑耳中,他身子倚靠在栏杆前,任凭风雨袭来,淡薄的俊脸结了层冰霜,握紧的手背青筋直绷。 这边,秦暮暮冒雨将傅染送回原地,她从后车座拿把伞递给她,“小染,路上当心。” “我没事。”傅染没有接,她的车就停在树底下,她双手遮在头顶几步跑过去后打开车门坐进去,秦暮暮并未立即离开,直到傅染的车开出去一段路后,她这才调头往回家的方向而去。 傅染看着雨刮器左右摇摆,来往行人几乎分不清男女,这场雨酝酿许久,总算一次性下了个够。 她目光落向打开的挎包,这才想起临下车时b超单好像是夹在了请柬里面,隐约也能记起是揉碎了丢在地上的。 傅染并未放在心上,毕竟那样的场合没人会将注意力落到一团破纸上。 车子维持缓慢的速度回到傅家,客厅内的灯还亮着,傅染坐在驾驶座内,她掏出镜子看到红肿的双眼,勉强补了层粉后才下车。 范娴撑着伞正往车库方向而来,傅染看得心里一暖,“妈。” “小染,我刚好看到你的车子进来,”范娴把她手里的包接过去,对她今天所去的地方所做的事绝口不提,“饭吃过了吗?” “在宋织家里吃过了。” 其实傅染不用看都能猜到,今天的新闻头条必然是她‘大闹’明成佑婚礼现场的事,范娴和傅颂庭也不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 在玄关处换好拖鞋进去,范娴跟在傅染身边来到二楼,帮她放好洗澡水,“这雨说下就下了,赶紧泡个澡睡觉。” 第142章 破碎的婚礼(4) 范娴找了套睡衣出来,傅染坐在床沿懒洋洋地不想动,“妈,谢谢您。” 范娴把睡衣放到傅染手里,她拍了下傅染的肩膀,“去吧。” 知道她心里不好受,范娴也没多呆,出去时把房门给掩上。 傅染洗完澡来到窗边,雨水冲刷着透明的玻璃,汩汩水流往下淌,蜿蜒而绵长。她伸出手指拂开,猛然一道闪电将天空分割成两条,伴随着剧烈的颤动,仿佛玻璃即将要被震下来。 傅染一张苍白的脸被映衬的越发孱弱。 她两手垂在身侧,转身前将房间的窗帘全部拉上,但伴随着电闪雷鸣,卧室内好几次还是会亮如白昼。 傅染抱紧膝盖坐在床上,枕着膝头的侧脸分辨不出喜怒,房间内静谧如斯,偶尔却又伴随着惊天巨响,但傅染的心里很空,她觉得安静极了。 回家后,她就没再哭过,从明成佑婚礼现场落荒而逃的瞬间,她反而有种豁然开朗的疼痛感,一瞬间,很痛,剥皮削骨般,现在却真的淡了。 傅染屈起的动作令小腹传来不适感,她陡然想起,她的体内还有一个新的生命正在孕育生长。 孩子的出现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但傅染知道,这个孩子她不能留。 她比谁都明白,倘若她真的将孩子生下来,那么她便将坐实第三者这尴尬的身份,不能随着时间而被淡忘,因为有了孩子,生出来的,便是私生子。 明铮在明家遭受怎样的待遇和冷眼,她不是没有看到。 傅染蜷起身子往后躺,脑子里不期然想到宋织的宝宝,可爱地睁着双黑亮的眸子,她倘若把他生下来的话,明年也能这样天天抱着个小人儿。 傅染握起手指,宝宝手掌圈住她食指的悸动还在。她心乱如麻,一个天使般的生命赋予了她,她还来不及给他疼爱和呵护,却要趁着他还未成形,趁着他不能自主的时候强行了解,是否对宝宝来说太残忍? 她辗转难眠,但若真的生下来,她到哪去给他找个完整的家? 傅染憋在眼眶内的泪水簌簌往下掉,她以为能够结束的时候,却硬生生又被拽回来同明成佑牵扯到一起。 傅染把脸蒙入被单内,小腹内的生命像是有感知般抽搐了几下,她极力隐忍情绪,掌心在腹部轻揉,不适感这才有所缓和。 翌日。 明成佑率先拉开房门出去,萧管家杵在门口吓了一大跳,“三,三少?” “萧管家,你大清早地贴在这做什么?” 萧管家脑子转得飞速,“夫人让我上楼喊你们吃早饭。” 随后跟出来的尤应蕊妆容得体,但仍掩饰不住面色疲倦,见萧管家探头探脑的样子,明成佑戏谑道,“萧管家,还要像当年那样,进房间抱床被单下楼吗?” 萧管家脸一红,“三少这是哪的话。” 明成佑这么随口一说,尘封的记忆却蜂拥而至,他清晰记得傅染模样赧然羞涩说出的那句话:成佑说他不喜欢在床上,所以……所以我们是在浴室。 嘴角无意识浅勾起,萧管家还真只是来叫他们下去吃早饭的,被明成佑这样一说,越发显得像是要做见不得人事情似的。 三人相继下了楼,丰盛的早餐摆在餐桌上,李韵苓正亲手往碗里添粥,尤应蕊走过去乖乖喊了声妈,“我来帮您。” “坐吧。”李韵苓示意尤应蕊在旁边入座。 把烤好的面包片推到尤应蕊跟前,李韵苓含笑睇了眼她的神色,“昨晚没睡好吧?憔悴成这样。” 尤应蕊尴尬地不知该怎样接口,明成佑把话接过来道,“妈,我们今晚搬回中景濠庭。” 李韵苓没好气地往面包片上涂抹果酱,“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要私人空间,嫌我在这碍事是吧?” “妈,”尤应蕊语气颇带几分娇嗔,“哪能呢,我巴不得留在您身边,每天还有这么多好吃的。” 李韵苓握住尤应蕊的手背轻拍了拍,“旁的都是空话,你们赶紧让我抱个孙子才是正经事,你跟成佑也老大不小了,跟他一批的有些孩子都能跑路了。” “妈,”明成佑不耐地打断她的话,“我现在还不想这种事。” “成佑,你都27了,”李韵苓闻言,火气蹭地上来,“旁的事我可以任由你胡来,唯独孩子的事不行,我们明家就你这么个独子,我不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我还能指望谁?” 明成佑喝了两口粥,食欲因李韵苓几句话而全无,“不还有老大和老二吗?你着急抱孙子让他们给你生去。” 尤应蕊拿起匙子的动作一顿,抬头果然见李韵苓面色骤变,她赶紧要开口,李韵苓却已摔了手里的筷子,“你成心气死我是不是?明嵘是抱来的也就算了,你把明铮扯进去做什么?他是个私生子他配给我们明家延续香火吗?” “妈……”尤应蕊眼见李韵苓气得不轻,“成佑他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是这个意思,”明成佑丝毫未把尤应蕊的话听进去,“妈,我实话跟你说,我没想要孩子。” 尤应蕊一震,哪里会想到明成佑能说出这种话,她满面惊愕,抬起头瞅着已经站起身来的明成佑,“成佑?” 李韵苓手腕直抖,“你再说一遍?” “这样跟你们说吧,”明成佑用脚踢开椅子,“我不可能会要孩子。” 尤应蕊杏目圆睁,目光触及到他皮带头坚毅的冷光,明成佑不顾李韵苓铁青的脸色甩手离开,尤应蕊双手捂住脸哭泣。 李韵苓推开碗筷,毫无半点食欲。 萧管家杵在边上,李韵苓沉声冲尤应蕊道,“哭有什么用?成佑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主,你多费些心思想想怎么拴住他的心吧。” 尤应蕊听到外面传来跑车的轰鸣声,李韵苓视线定在呼啸出去的车尾上,她头疼地用手按向太阳穴,“真是不让人省心。” 萧管家替她重新盛了碗粥,“儿孙自有儿孙福,夫人也别太担心。” 李韵苓脸侧过去瞅了眼尤应蕊,摇摇头,隔开萧管家递过来的手,“我没食欲,陪我去院子走会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客厅,把尤应蕊独自留在餐桌前。 范娴起床时照例来到傅染的房间,走进去却见她的被子整整齐齐叠放在床中央,窗户开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夹带雨后泥土的清香味窜入屋内,范娴进去左右张望,“小染?” 洗手间找了圈出来,范娴神色不由紧张,转身拉开房门后下了楼。 陈妈站在餐厅内,范娴穿着睡衣追上前,“陈妈,看见小姐了吗?” “在厨房呢。” 范娴心头一松,几步走到厨房门前,果然见傅染正在准备早餐,新鲜的豆浆和牛奶,还有才出炉的面包片,以及锅内熬煮着的皮蛋瘦肉粥。 她来到傅染身后,“小染,早饭准备好了吗?” 傅染头发束在脑后,人显得精神很多,“妈,您换件衣服下来就差不多了。” 范娴笑着上楼,跟傅颂庭下来时果然见早饭已经摆在桌上,傅染把盛好的粥端给二人。 “小染,怎么不多睡会?”傅颂庭软了声音道。 “昨晚休息的早,今天睁开眼感觉精神很好。” 范娴欣慰,莞尔接过碗,“我瞧着你也精神不错的样子。” 傅染坐在范娴身侧,范娴取了块面包,替她刷好千岛酱后递给她,傅染闻着呛鼻的味道差点吐出来,她强忍住不适,嘴里一个劲冒出酸味,“妈,我喝点粥就行。” 范娴小有意外,“你平时不是喜欢吃吗?” “最近胃口不好,想吃点清淡的粥。”傅染说完,喉咙口一阵收紧,她捂住嘴巴干呕了声。 “怎么了?”范娴急得丢开手里面包片。 傅染摆摆手,拿过手边的牛奶喝了两口,“没事,胃里太空,闻到味道就难受了。” “那还是别吃太油腻的了。”傅颂庭面色关切,把她手边的盘子挪开。 范娴心里却不由咯噔下,她目露犹疑,甚至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染,”她握住傅染手背,“没事吧?” 傅染没来由的慌张,泪水差点逼出眼眶,“妈,我真的没事。” 随意吃了几口粥,傅染去楼上换好衣服出门,明成佑的婚礼闹成那样她总不能再躲一个月不出去,她照常上班,完全像个置身事外的人,除去留在体内的孩子外,她一只脚已经强行地踏出了这场欺骗所带给她的伤害。 到了fu,傅染起先还担心会有记者阻在门口,她进入办公室,面对电脑却还是无法全身心投入,明成佑的东西还在她办公室,傅染找了几名老师,将他的办公桌和物品丢进会议室。 整天下来完全没有工作的情绪,傅染在沙发上躺了会,起来时有些鼻塞,浑浑噩噩走出办公室准备回家,没成想在楼底下看到明铮。 一切好像又回到两年多前,那时候的她和现在一样,处于舆论的刀口,他们也经常会像现在般不避嫌地见面。 但傅染的心境,明显是不同了。 明铮上前,“走,带你去吃顿好的。” “我不想吃东西。” “那你想做什么?” 傅染瞅着明铮,她前后两次最难堪的时候都是明铮及时出现,他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走吧,载你去兜兜风。” 傅染未作犹豫跟着明铮上车,这么早回家也只会胡思乱想。 她系好安全带,“去哪?” 明铮单手控制方向盘,“漫无目的,开到哪算哪吧。” 车子很快隐入主干道内,傅染头枕向椅背,上了车就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车流堵在了红绿灯口,明铮加速过去,却不想前面的车子太慢,黄灯后闪了红灯,不得不多等九十秒。 傅染看到男人隐怒的侧脸,嘴角不由轻挽,“哥哥,你还是这个脾气。” 她说完这句话,听到耳边有轰鸣声传来,傅染扭过头,看到一辆敞篷跑车停在旁边车道,男人戴着幅黑色墨镜,望过来的视线在傅染跟明铮身上逡巡。 明成佑手指轻敲方向盘,由于墨镜的颜色,傅染的眼睛并不能望到男人潭底,单从明成佑的表情来看,除去冷漠外,似乎再找不到一个词可以形容。 第143章 破碎的婚礼(5) 前面的汽车传来发动声,明成佑目光掠过二人,极其自然而淡泊地望向前方,傅染感觉到心里阵阵刺痛,她装作不认识这个男人般收回视线。 绿灯畅通,明成佑的车向前急速飞驰,明铮刻意放缓速度,让车影一点点在傅染的眼里消失。 明铮带着傅染果然是闲逛,没有目的地,沿途风景从拥挤转为宽敞,喧闹声从耳旁淡去,有种豁然开朗的视觉感。 傅染趴着车窗向外看,一片竹林圈围在花园内,偶尔有风带过,传来沙沙作响。 明铮把车停靠在路边,推开车门后来到傅染的一侧,他上半身倚着车身,傅染则维持着先前的姿势。 “还会痛吗?” 她垂下眼帘,“什么?” “小染,你清楚我说的是你的心。”明铮两手环在胸前望向那片竹林。 傅染目光坦然,“不去想就不会痛,不看到也不会痛。” 但有时候,无法做到不去想,迎安市这么个地方,她也做不到完全的不看到。 明铮没再开口,放在车内的手机响了也没接。 电话持续不下三次,傅染替他将手机拿起,余光瞥过屏幕,上面显示是eve。 “哥哥。” 明铮接过手,却并未接通,随手掐断后放进兜内,“今天我说好带你出来散散心。” “接吧,可能公司有急事。” “今天eve代表堑堃去洽谈个合作方案,肯定是向我报喜的。”明铮不以为意,放在心上和不放在心上就是这样的差别。 傅染在车内坐了会,明铮眼见天色暗下来,他开车带傅染去吃过晚饭,才将她送回途中的时候电话再度响起。 他拿起一看,见是罗闻樱的助理。 明铮隐约感觉到可能有事,按理说小朱不会越过罗闻樱直接找他。 他拇指按向接通键,“喂。” 小朱的声音焦急穿过话筒,语速又急又快,“老大,eve出事了,现在在医院。” “什么?”明铮眼里一凛,“怎么回事?” “你还是赶紧来医院吧。” 明铮匆忙挂断电话,傅染着急问道,“谁出事了?” “eve。”明铮打了个方向盘,“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傅染挺起上半身,“我跟你一起去医院。” “不行,”他想也不想地拒绝,“这种时候你凡事都撇开些好,省得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明铮说的也是,傅染开始解安全带,“你把我放在路边,我打车。” 明铮按住她手里动作,“开过去也没多久,你坐好。” 他坚持将傅染送回工作室,驱车赶到医院已经是半个小时后,小朱焦急地在走廊徘徊,看到明铮赶紧跑过去,吓得语无伦次,“老大。” “到底出什么事了” “本来合同都谈好了,今天过去代表签约就行,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反悔,eve说到嘴的鸭子飞掉太可惜,就坚决说服他们。起先气氛也还不错……”小朱手足无措,想起那一幕后怕连连,“酒桌上还谈的比较融洽,也不知道怎么,其中一个老总非要eve喝酒,说喝了才能继续。” 明铮手指按向眉心,“就是喝了酒?” “一杯白酒,可合约没谈拢,一帮人把我们困在包厢,eve越来越不对劲,她给你打了电话你也没接,我当时差点绝望了,她劝我忍着,后来拨通120电话,所幸他们没再为难,要不然后果真不堪设想。”小朱断断续续将事情前因后果告诉明铮,他面色越发清冷,眼里阴鸷尽显。 正说着,抢救室的门被打开,护士推着罗闻樱出来。 走在前面的医生摘掉口罩,明铮大步上前,“请问……” “没事,刚洗过胃,挂几瓶水休息完就能出院。” 小朱扑过去,“eve。” 罗闻樱精疲力尽躺在床上,眼帘紧阖,满脸的汗,面色泛出不正常潮红,俏丽的短发系数紧贴着脸,手背插了根点滴管,看上去很不好。 明铮心头一紧,“她吃什么东西了?” 医生瞅了眼病床上的罗闻樱,“在那种地方,男人给女人还能吃什么?” 明铮垂在身侧的手掌紧握,狭长眼眸咻然眯起,罗闻樱虚弱地睁开眼帘,看到明铮颀长的身影靠在墙壁跟前,她张了张嘴,喉咙口却无力地哽了下,发不出一个字音。 小朱在旁使劲喊她,见罗闻樱不作应答,着急地询问医生道,“她怎么了?怎么还不醒?” “身体太虚弱,没事的。” 罗闻樱被送入病房内,小朱着急地围着病床团团转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明铮掩起房门进去,“小朱,你先回去休息吧。” “老大,还是我陪着eve吧。” “让你回去就回去。”明铮高大的身影站定在罗闻樱床前,小朱执意不肯走,“我出去买点日用品回来。” 罗闻樱睁开眼睛,一张小脸贴着印有医院名字的枕头越发显得苍白,明铮双手撑住床沿,健硕的上半身往下压,视线同她相抵,“还难过吗?” 罗闻樱下嘴唇有几处细小的伤口,是方才难受时自己咬出来的,她无力地摇摇头。 明铮弯腰,形成的一道暗影打在她巴掌大的脸庞,“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是不是很害怕?” 罗闻樱抿紧嘴唇,有些话说不出来,看着他没有点头,也不摇头。 明铮棱角有致的唇瓣抿成道直线,“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跟小染在一起,我以为不会有什么急事,心想捷报晚点听也不要紧,对不起。” 罗闻樱神色安静,听完明铮的话情绪并无太大波动,明铮几次按掉她的电话时她就猜到了,他向来以事业为重,除非遇到傅染的事。 眼里却有难言的失望和苦楚,她视线蒙了层水雾,一贯在商场强势的eve,遇事从来不低头的她,自认没什么困难能绊倒她。 小朱看到她压着胃部剧烈呕吐,忍得全身痉挛吓得个半死,要不是她往嘴里又灌了大半瓶白酒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那些人哪里肯这么轻松放过她们? 可到明铮嘴里,换来的,仍是轻飘飘一句对不起。 这个男人真的很残忍,他甚至可以面色从容地告诉她,他当时跟傅染在一起。 罗闻樱手掌按向胃部,明铮以为她想起来,“要不要喝水,我帮你拿。” 她摇摇头,他进来到现在,她一句话没说过。 明铮也觉理亏,毕竟罗闻樱是因公出的事。 他隐约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毕竟堑堃是大公司,早过了那种为签个合同就豁出去一切的时代,再说eve这名字摆出去多少有些重量,对方的临时变故,应该是冲着他而来的。 小朱提了袋东西很快回到病房,“eve,你没事吧?” 罗闻樱摇下头,“我没事。” 吐字清晰,明铮稍怔,原先以为她是虚弱的说不出话,没想到却是不想跟他说。 “我买了些吃的和日用品,待会我在这陪你。” “麻烦你了,”罗闻樱想撑起身,明铮扶住她的肩膀搀了把。“小朱,你把手机给我,我打个电话回去。” 今晚看来要在医院里面度过,倘若被家里知道指不定会闹翻天。 她上半身倚着明铮强健的手臂,尽管罗闻樱极力想靠自己的力气坐正,但背部还是不可避免会碰到明铮,接触的地方如烧红的烙铁一般烫人。 罗闻樱把短发拨到脑后,近距离地接触,抬起头能看到男人深邃的潭底,她不自在地缩下肩膀,“你回去吧,这儿有小朱在。” “反正在家也没事做。” “这件事还需要妥善处理,你赶紧走吧,明天公司的事还有一大堆。”罗闻樱低头拨号,身子不着痕迹退出他怀抱。 明铮见状,也没了留下来的必要。 他吩咐小朱照顾好罗闻樱,在她打电话给家里说要在朋友家过夜时,走出了病房。 傅染换好衣服下楼,陈妈还在厨房准备早饭,傅颂庭跟范娴有早起的习惯,身上的运动装还未换过,显然才在院子里运动完。 她穿着拖鞋走进客厅,社会传真正播放相关的财经报道,傅颂庭手里端着范娴一早给他泡好的茶,目光炯炯有神盯向屏幕。 有一条报道适时吸引了傅染的目光。 其实最近相关的新闻很多,明成佑成为热点人物倒不是他结婚的事,而是他婚后一系列举动及投资令人匪夷所思。 现在整座迎安市陷入恐慌中,说得一点也不夸张,明成佑的心思似乎也不在做生意上,恶意收购及吞并,人们听到明三少这三个字不再纠缠着他的花边新闻,但凡有一点经济实力的都在想着如何避开这个‘变态’。对,就是‘变态’,他的行为处事已经陷入一种极端,手段之棘手,较在商场打拼了几十年的厉害角色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范娴抬头陡然看到沙发背后的傅染,“小,小染?” 傅染看到傅颂庭摇下头,“这种自杀式的行为,mr怕是要毁在他手里。” 范娴气不过,“毁掉更好!” 傅颂庭才要说话,看到傅染已经走到跟前,“爸,大清早的跑了几圈?” “一把老骨头哪还能跟年轻人比。” 范娴趁其不备将电视关掉。 傅染对于方才的新闻只字未提,商场上的事她并不关心,再说明成佑的事,早已同她毫无瓜葛。 下班出门时意外地接到宋织的电话,一个劲让傅染赶紧去秦暮暮家里,说是出了大事。 傅染二话不说驱车赶去,隐约猜到肯定是顾磊在外面闹出了些什么,她把车停放在楼底下,乘坐电梯来到秦暮暮家所在的楼层。 开门的是宋织,红了眼圈把傅染往屋里攥。 家具装修全部都是崭新的,秦暮暮结婚至今也不过才几个月。 客厅内满地狼藉,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盆栽内的泥土混合着脚印连墙上都是,茶几连带上面的杯子全部掀翻在地,傅染站在餐厅内,“怎么会闹成这样?” “暮暮在房间一个劲哭,说什么都要等你来。” 傅染跟宋织走进房间,里面乱七八糟的不比外面好,衣橱内翻得底朝天,秦暮暮趴在床上直哭。 “暮暮。” 第144章 破碎的婚礼(6) 听到傅染的声音,秦暮暮腾地起身抱住她的腰,“我要怎么办?你帮我去跟三少说说,让他别再害我,我真的受不了了。” 宋织听出端倪,“这关三少什么事?” 秦暮暮哭得个肝肠寸断,“顾磊现在说要跟我离婚,我当初顶着那么大的压力跟了他,这才几个月,要被我爸妈知道,他们非打死我不可。” 傅染手掌轻拍秦暮暮肩膀,“暮暮,顾磊为什么要离婚?要离婚,这话也应该你跟他说。” 秦暮暮抽噎半晌,这才松开圈住傅染腰际的手,“顾磊最近的单子都是三少给的,靠着他公司也越做越大,可……”秦暮暮抬起哭红的眼睛,“昨晚顾磊回来跟我闹,说三少肯投资是因为,因为我跟他上了床!” “脑子有病!”宋织气地骂道,“以为谁都想跟他上床呢?我呸,再说这件事怪你老公自己不好,八成是他自己瞎想出来的。” “不是,不是,”秦暮暮双手捂住脸,“我知道这意思是三少透漏给他的,顾磊现在不听我解释,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傅染秀气的眉头紧锁,“我不明白他这样做的意思。” 宋织点头,“就是,明三少把你扯进来算什么?” 秦暮暮哭得抽噎不止,宋织火爆脾气上来,“有话说清楚,要真顾磊那小子对不起你,我跟小染都不会放过他!” “不是。”秦暮暮犹在坚持,傅染坐到她身侧,“暮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小染,”她睁着哭红的双眼望向傅染,“我对不起你。” 秦暮暮考虑一整晚,还是打算将这件事说出来,“我每次见到你都觉得自己没脸,小染,其实三少说的对,顾磊的公司能有今天是我跟他之间有了笔交易。” 宋织第一个跳脚,“暮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秦暮暮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宋织一句话给震住,但话已至此,想收回也是不可能的了,“还记得那天在你车上我们发现的唇彩吗?其实不是我的,我拿着它去找了三少,顾磊的公司这才有出路……” “暮暮,你说得是真的?”宋织难以置信地盯着她,“也就是说,这唇彩是别的女人落下的,说不定是那个尤应蕊?而你一早知道了是不是?” 秦暮暮摇头,想了想,却又不得不点头,“但我不知道是谁的,我只能断定他开小染的车载过别的女人。” “你们暗地里既然有交易就说明他也承认了,”宋织不顾犹在怔忡的傅染,“可你居然瞒着我和小染,你哪怕提醒一声也好啊?我们十来年朋友,你忍得下这个心啊?” 宋织怒不可遏,手里一巴掌甩过去。 秦暮暮捂着脸恸哭,“对不起,对不起。” 傅染心里的疤痕来不及愈合,一双手却又撕扯着将它掰开。 秦暮暮拉住她的手,“小染,你原谅我吧。” “小染,我们走,”宋织拉起傅染另一只手,“你和顾磊酿的苦果自己吃去吧,我们帮不着。” “吱吱——” 宋织用力扯住傅染,她跟着起身,心里只觉无尽的荒凉,眼眶酸涩难止,竟然没有流一滴眼泪出来。 傅染走到门口,脚步顿住,“暮暮,你的事我帮不了你,我和明成佑的事早已经过去,我是打算跟他老死不相往来的,我只劝你一句,顾磊能为这些流言蜚语跟你闹成这样,你们的婚姻你觉得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宋织拉着傅染走出秦暮暮家里,到了车上,仍然气得不行,她小心翼翼看了眼傅染,“小染?” 她陷进驾驶座的椅子内,宋织挨过去,“你别生气,暮暮可能也是鬼迷心窍了,我想她心里也难受。” 傅染收回神,对宋织报以一笑,“那件事我都能过去,这还能算什么?我们以朋友的角度才会觉得难以接受,其实想开了也就这样,现实生活中太寻常不过了。” 宋织没料到傅染能这样说话,她出手抽秦暮暮一巴掌,也是不想傅染和暮暮真地闹僵,寻个机会赶紧带傅染出来想让她们彼此冷静下。 “不过,暮暮这次真是太过分了。” 傅染发动引擎,“给她点时间吧,跟顾磊的事可能还有得闹。” 车子缓缓倒出停车场,宋织扣好安全带,“去哪?” “吃饭。”傅染的态度云淡风轻,但心里到底是被刺了下,隐约觉得尖利的疼,一下下直击心脏。 她再没那个力气去歇斯底里,全部的哭和闹耗在了明成佑的身上,她纵容自己只有这么一次,说好下不为例的。 傅染带宋织来到酒楼,其实谁也没有心思吃饭,傅染特意开了个包厢,菜点得倒是不多。 两人沉默半晌,还是宋织先开口,“小染,你打算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 宋织犹疑不解,“假如这风声真是三少放出来的,他这是什么意思?保护你?教训暮暮?” 傅染夹了筷子菜到她碗里,“想破脑袋没有答案的事索性别想。” 宋织心不在焉,没吃几口便放下筷子,“小染,我怕暮暮想不开,我还是回去看看她吧。” “也好。” 宋织推开椅子起身,“有什么事我会打电话给你,你就别去了。” 她火急火燎地出了包厢门,傅染手里执着的筷子顿住,偌大一个圆桌,吃饭的却只有她而已,满心苍凉和寂寞藏不住,傅染怔怔出神。 包厢门陡然被拧开,闯进来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傅染蹙眉,“你是?” 话音未落,门再度被打开,走出来好几个身形健壮的男人,傅染目瞪口呆,看到人影自动向两旁散开,最后走进来的男子身材颀长,面容邪魅,他反手掩起包厢门,旁边的男人自动贴向门板。 傅染还坐在座位上,明成佑目光望到她,神色稍怔,也没想到会在这遇见。 他反手扯了把椅子入座,完全当傅染不存在。 第一个闯进来的中年男人目露惊恐,“三少,您不能这样。” “李总,当初新能源开发案的事你说我没那个实力,如今mr想再跟你合作,你怎么还是束手束脚的?”明成佑眼角挑起抹讥诮,直勾勾盯着对面的人。 “三少,您这哪里是合作的意思?我这字往下一签,也就意味着倾家荡产,求求您高抬贵手。” “李总似乎喜欢出尔反尔,那你跟堑堃上个月的合作又算怎么回事?”明成佑翘起条腿,从傅染的角度正好能望见他的右侧脸,她想起身离开,却见一个男人猛地推了把李总,他身子撞向桌沿,杯盏发出剧烈的碰撞声,傅染整个人也被逼进角落。 “三少,我们跟堑堃的合作仅有这一次,真的,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下次!” 第145章 破碎的婚礼(7) 明成佑冷笑着不说话,双手放在搭起的膝盖上,食指在手背轻轻敲打几下,傅染看到男人狭长的眼角,他面容透出阴鸷,潋滟的唇色有一种清冷的惨白,背部挺直靠向身后的椅背,这样的身份搭配如此绝美的俊容,谁也料想不到他接下来会做出怎样的事。 傅染想离开这个地方,抬头见门口的男人挡住了出路,看样子是谁都别想出去。 明成佑朝身侧的人使个眼色。 对方拿出一份文件摊开放在桌上,另外两人按住李总的肩膀,他上半身被迫抵住桌面,男子拉起李总的右手,强行扳住他大拇指按向红色的印泥。 傅染只觉涔涔冷汗自后背冒出,如此明目张胆的事发生在她跟前,倘若不是她亲眼所见,她说什么都不会相信。 “你们不能这样,这是犯法的——”李总试图握紧拳头,无奈身子被控制住,对方抢住他的大拇指用力按向文件。 明成佑自始至终持冷眼旁观的态度,冰山般的脸部毫无神情,擒住李总的两人松手。 李总面如死灰,眼见文件被男人拿起后要交给明成佑。 他视线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傅染,电光火石间理清两人关系,李总身子迅速穿过去,经过几步就要擒住傅染肩膀,明成佑余光一凛,甚至在傅染反应之前已经做出动作。 他起身,双手掀起圆桌往前一推,动作干净利落把李总阻在了墙角。 傅染忙小心翼翼退出来。 明成佑丢开手,李总绝望地瘫倒在地,傅染手脚冰凉,她跟明成佑站得较近,此时抬头盯向他的侧脸,竟是从未有过的陌生。 李总神情呆滞地念叨几句,突然从腰间掏出随身携带的水果刀,明成佑手臂一扬,竟是将身后的傅染推出去老远。 “三少,你别逼我。” 明成佑冷眼望着男人。 他伸手一刀划在拇指上,“大不了我废一根手指。” 殷红的血顺攥紧的拳头往外淌,浓重的腥味瞬间钻入傅染鼻翼间,她捂住嘴巴强忍住不适,人大步往门口走去。 “你废掉一根,还有九根,有没有这个胆量都试试?”明成佑好整以暇坐定在沙发上,旁边的人上前提起李总的衣领后将他再度按在桌沿,夺过他手里的刀欲要切向他手指。 傅染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除去难以置信外,便是束手无策的无力感和彷徨。 刀子划过手指,随时真有切下去的可能。 李总感觉到钻心的疼,扯开嗓门喊了住手。 明成佑捡起方才的那份合同,姿态悠闲地随手翻看几下后啪地丢到他面前,“很好,签字。” 一支签字笔被塞进满手淌血的指缝间,李总手腕不住颤抖,他抬起充满怨恨的目光望了眼明成佑。 他依旧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模样,“李总,本来这些小事我是不屑出面的。” 李总歪歪斜斜写下自己的名字。 “但当初你对我的照顾我至今不忘,这些都是还给你的。” 傅染心口越发觉得窒闷,有仇必报是这个男人的本性。 签完字的合同原封不动被送回明成佑手里,他满意地瞅了眼,手指将文件拢成圆形,照着小腿处轻轻敲打几下后站起身来,豁然拉长的身影投射到站在门口的傅染身上,自成一道无形的压力。 明成佑狭长眼角极其自然地扫了眼匍匐在桌上的李总,口气轻松道,“走。” 站在门口的人将身子侧开。 傅染得空,右手拧住门把快速走出去,她脚步有些趔趄,经过方才的惊吓脸色更是惨白如纸,她手掌撑住墙壁,另一手按向小腹,强烈的干呕冲到喉咙间。 身后传来脚步声,傅染赶紧擦拭嘴角,捏紧拳头忍住呕意。 明成佑把手里文件交给身边的男人,并低头跟他嘱咐几句。 颀长的身子走出门口,明成佑抬腿欲要走,目光猛然触及到傅染的背影,他冲身边男人道,“搅了人家的晚饭,你去前台把帐结了。” “是。” 傅染没有回头,脑子里反复重现刚才的画面,她头重脚轻,若不是扶着墙壁,她会像往常一样蹲下身缓缓神。 脚步声越渐逼近,傅染挺直背部,在人群即将擦肩而过时,她大步朝走廊另一头而去。 明成佑盯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晃神,脚步越走越慢,甚至驻足不前。 跟着的几人都不敢妄动,明成佑目光一瞬不瞬望出去,傅染如芒在背,她只是没有那个勇气再去面对他离开时的背影。他视线淬了抹寥落,深不可测的潭底又掩饰的极好,残缺不堪的心脏早已无法完整的拼接,豁然撕开的口子是任何东西任何人都弥补不了的。 “三少?” 明成佑略有回神。 他看到傅染走过长廊,瘦削的身子消失在转角处,一道影子折在苍白刺目的墙壁上,明成佑喉间轻滚,似有话说,但到了嘴边还是被他吞咽回去。 傅染浑噩走出酒店,临出门时没忘记去结账。 她站在熙攘的酒店门口,尽管夜色已漫成无边黑暗,但毕竟是炎炎夏日,扑在脸上的风热辣而灼烫,傅染把冰凉的掌心贴到脸部,身子因方才的紧张还是未完全放松。 明成佑走出酒店,看到傅染正向停车场走去,脚步已不若方才那般急促,他隐在黑暗的角落内,五官轮廓越发衬得阴兀肃冷,傅染没有回头,她倘若只消看着一眼,便能发现,这个男人真是同以前不一样了。 彼时的明三少,活得肆意而张扬,哪怕耍起手段来也会令人恨得牙痒痒,但他肩头担起的阳光尚有暖意。 而此时的他,正在逐渐成长为一个令人避而远之的人物,在迎安市人的眼里,明成佑眼里的一点人味,在慢慢被剥夺殆尽。 车子开到他跟前,明成佑收回视线坐进去。 傅染发动引擎离开,两辆车几乎同时滑出停车场门口,明成佑目不斜视望向远处,傅染也没扭头看一眼,出了大门后,各自转动的方向盘带着彼此朝不同方向而去。 所谓的分道扬镳,便是如此吧? 明成佑眼睛看向后视镜,红色的奥迪车尾已加速而去,他只能看到一排蜿蜒的路灯如长龙一样不见头尾。 傅染把车窗打开,风势越发猛,刮在脸上不至于疼,但烫的厉害,她手指圈紧握住方向盘,心脏剧烈跳动后这会已经恢复平静,傅染打开音响,身子适当往后靠,人觉得疲惫至极。 宋织打来电话,说秦暮暮情绪已经稳定,但总念着对不起她的事,宋织的意思傅染明白,她想要一句傅染的准话。 原谅还是不原谅,宋织性子直爽,索性问问清楚。 傅染没有明说,挂掉电话后人越发觉得无力。 有些话,又岂是两个字或是三个字能够说清楚的? 第146章 不要孩子?休想!(1) 翌日,傅染调了闹铃却还是睡过头,范娴在外敲门,她走进去把窗帘拉开,“太阳都照到床上了。” 傅染一看时间,这才赶忙撑起身,却不想起的太急,胸口窜出的恶心无论如何压制不下去,她快步冲向洗手间,范娴听着里面传来呕吐声,她心再度一沉,待傅染出来后,她小心翼翼问道,“小染,你这个月月经来了吗?” 傅染避过身,“妈,你问这个做什么?” 范娴见她找来衣服要换上,“小染,我是担心。” 傅染没敢正面回答范娴,“妈,我吃过药的。” 反手掩起浴室的门,傅染眼里掩不住心虚,她用冷水洗过脸,换好衣服出去范娴已经不在房间,她将东西一一准备好后才下楼。 客厅内照例传来社会传真的新闻。 傅颂庭丢开手里报纸,“mr又间接吞下了一间公司。” “也不怕撑死吗?”范娴在旁说道。 新闻报道正好在播放那家公司的资料,傅染脚步缓慢走过去,如果她没有经历昨晚的事,她一准会以为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可如今看在眼里,傅染有种说不出的憋闷。 偏偏这样的事被她给撞见。 时间走得很慢,关于明成佑的消息几乎遍及每个新闻频道,越来越多的负面报道压过来,李韵苓找到中景濠庭时尤应蕊还未起床。 佣人蹭蹭上楼,尤应蕊简单梳洗换过衣服后赶紧下楼。 “成佑呢?”李韵苓眼见时间尚早,还没到上班时间。 尤应蕊喊了声妈,“成佑昨晚没回来。” “什么?”李韵苓扬声,“你就放心让他待在外面。” “妈,”尤应蕊接过佣人端来的茶,“成佑公司最近很忙,您也看到新闻了,他可能想将公司扩张。” “胡闹,”李韵苓一掌拍向桌面,“我就是为这事过来的,这样下去mr非垮掉不可,一家家中小型公司吞并后需要经济管理,短时间哪里能有这样的周转资金?真是不让人省心,结婚后私生活方面倒是干净了,可我倒情愿他被传出的是私事……” 尤应蕊委屈地杵在旁边,李韵苓显然没有为她想,“你见到成佑,让他回来一趟。” “好。” 李韵苓听着尤应蕊说话的口气,也觉自己的话有些重,她伸手示意尤应蕊坐到身边,“蕊蕊,成佑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这样让我操心,妈还是那句话,你们赶紧要个孩子,有了这层关系夫妻两人之间才能得到更好的维系。” 尤应蕊有口难言,只得乖巧点点头。 李韵苓的这番点醒,让她再度想起傅染肚子里的那块肉,这件事已然成了她的心病,从开始的萌芽到现在,每回想起,心都会狠狠抽痛。 傅染的反应越来越重,有时候早上起来刷牙都会吐得全身无力,她床头准备好面包,每次都先吃两口东西才行。 她也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不光范娴已经生疑,就连傅颂庭都察觉到不对劲。 吃了两口晚饭,傅染推开椅子,人才走到楼梯口,吃进去的东西却全吐在了脚边。 范娴叫来陈妈赶紧处理掉,她跟在傅染身后走进房间,傅染洗把脸出来,范娴坐在床沿,眼睛盯着她走近的身影,“小染,别瞒了,真要等肚子大起来吗?” 傅染没再否认,她小步走到范娴身侧,范娴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身边。 “妈。” “多大了?” 傅染垂下眼帘,鼻尖酸涩难止,眼里有细碎的朦胧,“两个多月。” 嗓音撕扯出暗哑,像是才刚哭过。 范娴喟然低叹,脸色暗下去,良久不语。 傅染手掌贴向腹部。 “小染,这个孩子不能留。” 傅染抚摸的动作顿时僵住,她未细想这个问题,当不能留这样的字眼从别人嘴里冒出来,她心里形成的保护意识很强烈,“妈?” “小染,你想过吗?你给不了他一个完整的家,明成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我们不能这样。” “妈,”傅染话语坚决,“我没想过跟他有以后。” 范娴握紧女儿的手,“那就更不能留,他生出来只能算个私生子,你知道吗?你忍心让他被别人戳着脊梁骨骂吗?” 傅染无力地靠向床头,“妈,这就是我最大的顾虑。” 见傅染总算没有昏头,范娴语气也有所缓和,“你看看明铮,在你身边有最好的例子,小染,你千万不能糊涂。” 傅染泪水涌出眼眶,声音带着难以言说的悲伤,“可你让我把他拿掉,我怎么舍得?他是我的孩子,跟明成佑没有关系,以后也会跟着我,妈,你让我自己决定吧。” “不行,”范娴态度坚决,“寻常人家尚且不能有这样的事发生,更何况我们这样的家庭?小染,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到时候你肚子大起来,流言蜚语就能淹死你,我们就你一个女儿,你让我和你爸怎么办?” 傅染双手掩面,范娴没再逼她,“总之,这个孩子肯定不能留,你爸知道了也是这个意思。况且你以后还会有自己的生活,孩子也还会有,你倘若把他留下,你后半辈子可就毁了。” 傅染后脑勺抵向墙壁,这些话她都懂,也一早都考虑到过,可有什么办法? 她狠不下心,不舍得,不想,不愿意。 孩子在她肚子里,已经同她紧密地结为一体,倘若剥离,势必要去她半条命。 范娴把手落到傅染肩上,情绪稍稳,“小染,痛也不过是一时的,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你如果还执意坚持,苦得将会是一辈子。” 傅染抬起头,脸上泪痕犹在,“世界这么大,为什么不能留下一个孩子呢?” 范娴被问住,也被她眼里的悲伤给浸润的心里万分难过,“小染,他倘若是名正言顺的婚生子,所有人都会抱着期待和祝福去迎接他,但他不是,他的身世将会是他一辈子无法摆脱的桎梏,你懂吗?” 傅染无异于陷入一个死胡同内,她的思维定格在某处出不来,“可单单就因为一个身份,我就能残忍地剥夺他生存的权利吗?妈,孩子是无辜的,就像我当初投到您的肚子里,我尽管在外漂泊二十年,尽管喊了别人二十年爸妈,但我跟您的血缘是任何人剥夺不了的。” 范娴闻言,眼泪哪里还忍得住,她手背擦去泪水,“你真的想好了?” 傅染心里一阵酸一阵涩,“妈,您让我自己做决定吧,好吗?” 范娴一时半会也没再坚持,但她心里清楚,这个孩子就算傅染狠心要留下,她也不能留。 因为心理作用的缘故,傅染总觉得穿太紧的裤子和衣服会勒着肚里的孩子,她去商场挑选衣服自然地会选择宽松和休闲系,再加上又是夏天,通常一条连衣裙是最舒适地打扮。 傅染怀孕的事很难再瞒住身边人,她除去工作室外尽量不会再去别的地方,范娴成天心事重重,眼见孩子一天天留在傅染的肚子里面。 明铮趁周末难得有空来到傅家,傅染穿了条宽松的亚麻长裙,腰部简单系了下,倒也看不出来。 范娴给明铮泡茶。 “阿姨,您别忙了,我坐会就走。” “哪能到家里一口水都不喝。” 傅染慵懒地靠近沙发内,陈妈端上小点心,她好不容易压制的难受再度窜到喉咙口,傅染捂住嘴巴弯腰。 范娴脸色稍变,明铮啜口茶,视线紧盯着傅染的连番动作。 待范娴走后,明铮才一语道破,“小染,你怀孕了吗?” 傅染抬起眼帘,不由苦笑,“很明显吗?” 明铮一语不发盯着她的小腹,傅染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她屈起双膝,气氛陷入尴尬。 “是他的。” 明铮说得是肯定句。傅染也没回答的必要,她点了点头。 手里的茶忽然觉得很烫手,这天气本就燥热的令人难受,他两根手指拎着杯沿,状似漫不经心口气却带着咄咄逼人,“你想怎么办?” 傅染有气无力,“你也想劝我拿掉是吗?” 明铮抬起眼帘盯着傅染,“你的意思,是想留?” 话已至此,她觉得她不说话,明铮都能想到。 范娴时不时会往客厅内瞅一眼,也吩咐陈妈别过去打扰。 明铮嫌烫,把手里的茶杯放到桌上,“我赞成你把孩子留下来。” 傅染微愕,原本以为明铮也会跟别人一样,面对她眼里的犹疑,明铮缓缓开口道,“别忘记,我也是个私生子,但我们同样有生存的权利,尽管会过得很不好,起码比在胚胎发育时就被拿掉要来的强。” 私生子三个字不出意外地钻入傅染耳中,她心里疼地像被人扎了把利刃,可这仅仅是一个人在说,今后她还要面对无数张嘴,她的孩子会源源不断地接受各种指责和谩骂。 傅染脸色越发难看,手掌撑着旁边,隐约觉得浑浑噩噩像要昏过去。 “哥哥,一直以来你都很不好受吧?”傅染最大的愧疚,是对明铮。 “我妈比我还要难,所以,”明铮若有所思抬起头看向傅染,“今后最苦的势必是你自己,你要想清楚。” 傅染又岂会不知道。 明铮双手手肘支着膝盖,两手十指交扣,“小染,我们结婚吧。” 她正在游离的思绪立马被男人这句话拉回来,傅染震惊不已,错愕地问道,“哥哥,你说什么?” 明铮却显得格外认真,这个决定不像是临时起意,反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你跟我结婚,孩子我们一起抚养,他还是会姓明,也不会有人敢说一句他的不是。” 傅染惊怔半刻,思绪停顿在明铮的话里出不来,“哥哥,你别开玩笑。” 明铮清冽的眸子直睇向她,“我没在开玩笑。” “你……”傅染心里百感交集,“既然你的身世已经是这样了,你为什么还能接受他?” “因为我小时候没受过那个人一点疼惜,我尽管是私生子,到底也是他的亲生儿子。” 一句话很好地击到傅染痛处,“你今天的话,让我很意外。” “这是最好的选择,对你,对我,对孩子,也对整个傅家,”明铮把利害关系给她理清楚,“再说你迟早要结婚,小染,我们错过的够久了。” 傅染其实至今分不清明铮对她的感情,他从来没有说过,倘若不是他唐突地说出结婚两个字,傅染甚至觉得明铮一直在当她妹妹一样照顾。 “你考虑下吧,我会等你的回复。” 第147章 不要孩子?休想!(2) 范娴见到明铮站起来,她从厨房笑意盈盈出来,“再坐会吧,吃过中饭再走。” “不了,”明铮婉言,“公司还有事要忙。” 范娴将明铮送出门口,回来时见到傅染还坐在原位,她走过去,“小染,明铮的意见你不妨考虑下。” “您都听到了?” “妈还是尊重你自己的选择,毕竟婚姻不是儿戏。” 傅染心里很乱,“您让我再想几天行吗?” 她遇事从来都冷静,且干净利落,可关系到一条人命,她不得不变得畏首畏尾。 王絮婷打电话给尤应蕊时,她正在做美容,王絮婷直骂她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心思。 尤应蕊匆忙结束后回到车上,“我也心急,可没办法,孩子又没生在我肚子里。” “那你等着给人当后妈吧。” 尤应蕊心有侥幸,“其实也不一定,成佑说他不喜欢孩子。” “你傻,”王絮婷直指要害,“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是他确实存在着,我这段日子都有注意傅染,她似乎真有心要把孩子生下来。毕竟是三少的亲生骨肉,他能放任不管吗?还有你婆婆,天天嚷着让你赶紧生孩子,这件事要被她知道,我看你还怎么嘴硬!” 尤应蕊也意识到事情严重性,“那我该怎么办?” “就像你说的,孩子在傅染肚子里,唯一的办法是让她自己打掉。你就明明白白告诉她,别妄想用孩子来复合,打断她的念想,或者这样……”王絮婷压低声音,在电话那头说出句话来。 傅染把车开出家门口,尤应蕊经过上次的事后没敢再去傅家,她把车停在五百米外,见到傅染的车出来,她打了个方向盘,傅染一脚急刹车还是差点撞到尤应蕊的车尾。 尤应蕊快速下了车,她几步走到傅染车旁,“我想跟你谈谈。”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傅染眼睛目不斜视盯向前处。 尤应蕊抬头望向傅家的方向,那个家她很难再回去了,她知道,“傅染,别以为你的心思我真不懂,我们结婚典礼当天你闹那么一出给谁看?还有,你怀孕了吧,还不死心吗?” 傅染没想到尤应蕊会知道这件事,“我想怎样与你无关。” “怎么跟我没关系?”尤应蕊站在车窗前,“你怀的孩子是我丈夫的。” “孩子是我自己的。”傅染尽管知道这句话很牵强,但她真是不想再跟明成佑扯上丝毫的关系。 “你有没有问过我们,我和成佑想不想要?”尤应蕊弯腰,眼睛同傅染直视。 她垂在身侧的手不由握紧,“我没打算让他知道,至于你,大可装聋作哑,你们过你们的幸福生活,各自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好一句老死不相往来,”尤应蕊话带讥讽,“可你们之间有个孩子,真能做到像你所说的吗?” 傅染哑然,却也觉深深的无奈,是她自己给了尤应蕊寻上门的理由。 见她说不出话,尤应蕊乘胜追击,“况且,成佑要孩子不用你给他生,”她手掌按向腹部,“傅染,我也怀孕了,你说,他会接受一个私生子呢,还是一个婚生子?” 傅染视线随着尤应蕊的手落到她小腹上,心里还是无法做到自己以为的平静,她扬起唇角,站直了身子,“傅染,我也是为你好,成佑他最痛恨赵澜母子,你知道他对私生子三个字有多敏感了?” 傅染冷笑,“用不着你时刻提醒,要真为我好,你也不会跑这一趟。说到底还是怕我孩子生下来对你不利,这是我自己的事,你无权干涉。” 她态度尽管强硬,但到底是没有底气的。 尤应蕊是明太太的身份摆在那,她随时都能借此刺她一下。 傅染发动引擎,缓缓升起车窗,“让开。” 尤应蕊在她临走前不忘补一句,“你要找成佑的话,只会自取其辱。” 由于前路被尤应蕊的车拦着,傅染不得不转动方向盘,车子往尤应蕊方向压去,她赶紧避开,瞅着车尾喊道,“你真歹毒,想撞死我的孩子是不是?” 傅染眼睛定格在后视镜内越渐缩小的人影身上,她收起视线,心里泛起的酸涩令她顿生郁结。 这才开始,倘若她现在连这些都受不了,以后还要怎么办呢? 多么讽刺,她跟尤应蕊前后怀孕,势必,生出来的孩子要遭遇完全不同的待遇。 傅染以前从来不管流言蜚语,觉得嘴长在别人身上,可现在不一样,孩子尽管还未出生,那种拼命也要保护他的意识却已经很清晰了。 吃过晚饭傅染早早上了楼,陈妈在厨房将煮好的绿豆汤端出来,分开一碗放入冰糖准备端上楼。 范娴从沙发上起身走过去,“我来吧。” “是。” 范娴端着小碗一步步走上二楼,她并未直接去傅染房间,而是推开主卧的门。 她从梳妆台的抽屉内找出个药盒,手腕颤抖地将白色药丸抠出后放入绿豆汤内。 用匙子搅拌,直到确定药丸完全融化后范娴才端着它走出房间。 傅染安静地倚在窗边,她两手抱在胸前,窗外的风扬起帘子一角,擦过耳畔带着痒意,她才接过尤柚的电话,这些日子尤柚每晚都会定时打她的手机,有时同她讲讲网上搜来的笑话,有时也会说说哪部正在热播的电视剧情节。 门没关,范娴放轻脚步直接走进去。 傅染垂首盯着自己的腹部,心里的坚决转为矛盾,她想留下孩子,却不想这孩子跟明成佑有一点瓜葛。 她也清楚地意识到,只要孩子在,她跟明成佑之间就不能做到断个干干净净。 “小染。”范娴走近,傅染肩膀轻耸下,拉回思绪后扭过头,“妈。”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事,就想站在窗边吹吹风。” 范娴手里端着绿豆汤,“也不怕热,我怀你的时候最受不了热。” 傅染脸贴向墙壁,范娴垂首望了眼手里的碗,“陈妈才煮的绿豆汤,赶紧喝一碗。” “我喝不下。”傅染喉咙口还觉得难受,“您端回去吧。” “你最近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人也瘦了,瞧嘴角的这个小泡全是上火的原因,赶紧喝了去去火。”范娴话音刚落,便将手里的碗塞到傅染手里。 她拗不过,只得点头,“好。” 傅染用匙子搅拌几下,范娴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她的动作。 “妈,一般是不是三四个月会有胎动了?” 冷不丁她会冒出这样的话,范娴避开视线,“因人而异吧。” “哦。”傅染注意力再度回到手上,她舀起一匙子绿豆汤凑到嘴边。 傅染的一系列动作在范娴眼里被刻意放慢,其实是很自然的事,印着青花的汤匙已经要贴到唇边。 范娴猛然想起傅染跟她说过的话,她尽管在外漂泊二十年,却也亏得这份血缘关系在,才让她能够重新回到傅家。 她对傅染的母爱已经缺失了二十年,前二十年,她对尤应蕊极尽宠爱,这份习惯使然的爱,令傅染回到傅家后也没能好好享受到本该属于她的家庭温暖。 说到底,范娴还是觉得有愧疚。 傅染嘴唇沾到绿豆汤汁,几乎没做考虑,也来不及给范娴考虑,她伸手啪地拍掉傅染手里的碗。 清淡的绿豆汤所幸是凉的,一路从傅染胸前挂到腿上,她双手张开保持着端碗的动作,神色错愕,眼里布满不解,“妈?” 范娴眼眶内噙泪,半碗绿豆汤洒在她手背上,她右手垂至身侧,另一手撑住桌沿,“小染,妈倘若替你做了决定,你是不是要怪我一辈子?” 傅染见范娴满脸哀戚伤心欲绝的样子,她陡然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傅染脚步怔怔往后退,背部抵着旁边的实木书架,哪怕已经退到绝路,却还是拼命想要往后缩。 范娴蹲到地上,无助地耸动双肩,人前尊贵雍容的样子哪里能见,“小染,这个孩子真留不得,他会毁掉你一辈子的,以后谁还能接受未婚生子的你?” 傅染眼睛盯着碎成两瓣的碗,傅颂庭听到动静来到门口,语气紧张道,“出什么事了?” 他瞅着房间内的氛围,隐约也猜到为什么,傅颂庭摇头低叹声,转身离开。 透骨凉意从脚底蹿至头顶,傅染哪里能不懂范娴的苦心,谁都是为她好,她的坚持带给所有人的是为难和痛苦。 傅染此时越发清晰的明白,她要想跟明成佑再无瓜葛,孩子必须拿掉。 一股悲凉溢满心间,她再没力气去反抗和坚持。 傅染脚步慢慢又走回到范娴跟前,她蹲下身,两手按住范娴肩膀,“妈,对不起,是我的不懂事让你们为了我操碎心,我心里其实都知道,我答应你,这个孩子,我不留了。” 范娴泪流满面,丝毫未觉有丁点欣喜,她握紧傅染的手,“真的?” 她一句话哽在喉咙口说不出来,唯有重重点头。 范娴却哭得比她还凶,“不是我们不爱他,而是真的留不得。” 傅染强忍着的眼泪簌簌而落,“妈,他知道的。” 如果是她真心想留的,谁的话对她都不会造成影响,但现在,也是她真心想通了的。 范娴小心翼翼收拾着地上的残局,傅染则安静地坐在床沿看她忙碌的身影,她把手按向自己的腹部,肚子里的胚胎才一点点大,可能还不能预知到即将面临的危险。 傅染手掌不由圈紧,抬头继续盯着范娴的动作,天色还未完全暗下去,房间内开了盏灯,范娴心里不比傅染好受,可这是她必然的选择,她只有这么个女儿,傅染能糊涂,她却要为女儿坚守好以后的人生。 罗闻樱在家休息两天后直接去公司上班,依旧是干练利索的模样,精神抖擞。 小朱整日围在身边转不停,“eve,休息会吧,落下的工作改天再慢慢补上。” 罗闻樱埋头在文件内,“你出去忙你的吧,在我眼前晃得我眼花。” “我还不是担心你。” 罗闻樱抬起头,手里的签字笔在脑袋上轻敲下,“我好好的坐在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明铮走进办公室时正好与出去的小朱擦肩而过,他反手关上门,罗闻樱头也不抬道,“都说我没事,你再在我眼皮子底下折腾小心我扣你奖金。” “你大可以扣,越多越好。”男人含笑进来。 第148章 不要孩子?休想!(3) 罗闻樱听到声音抬起头,面色一沉,口气却极为寻常,“是你啊,有事吗?” 明铮拉开椅子坐到她对面,“身体恢复的怎样,我给你几天假,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 “就算休息个十天半个月,回来后堆积起来的工作还是归我自己。”罗闻樱撑不住绝不勉强,但能撑起的时候,也绝不会推脱。 明铮眼睛睇到她正在翻阅的文件,“那个案子被mr给截掉了,不过作为回报,今儿小王也撬了mr一笔。” 罗闻樱秀气的眉头微皱,“你听到最近关于mr的传闻了吗?” 明铮若有所思,身子偎向椅背内,“他的最终目标还是堑堃。” “绕这么大的圈子,明成佑此举……”罗闻樱也说不上哪里怪异,她晃动手里的签字笔,“你有没有觉得,他这是拿mr在赌,昨天财经频道主持人有句话说得很贴切,他说明成佑这是在自杀!” 明铮翘起条腿,颀长的身形由于倾斜被拉得越发长,“他倘若因为要拉堑堃下马而搞出这么一出,无异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对他有什么好处?” 这也是罗闻樱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她头疼地陷入椅子内,“总之,我们小心为好。” 明铮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下去吃饭吧。” “我让小朱给我带了饭,公司食堂今天的菜我不喜欢。” 说话够直白。 明铮身子倾向前,“为弥补你的胃,我请你吃饭。” 罗闻樱正好也是饥肠辘辘,再加上洗过胃一直没敢吃油腻东西,整天清汤寡水,她的胃早就在向她抗议。 才要开口应允,明铮兜里的电话陡然响起。 他拿出来看了眼显示,朝罗闻樱作出个手势后椅子转向另一侧接通,“喂,小染。” 罗闻樱不由抬头,到嘴边的话也吞咽回去。 傅染站在工作室的窗前,阳光炽烈滚烫,双层窗帘都隔不断,倘若不是室内装有空调,一早就受不住了。 明铮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他总是这样,清清冷冷的性子,连口气也是。 傅染掌心抚向小腹,明铮不见她开口,问了句,“考虑好了吗?” 罗闻樱椅子转向明铮的方向,他面容俊朗,要不怎么说明家三个儿子各个长相都是顶尖的呢?罗闻樱敛起神色,只觉办公室内静的连空气都不再流通了,仿佛窒息般,明铮说出的话却一个个清晰递入耳中。 傅染用手指拨开窗帘,一束阳光趁虚而入,她语气淡薄沉淀,“哥哥,我想好了。” “嗯。”明铮轻应,等她的答案。 “倘若为了孩子而将我们拴在一起,我觉得对你不公平。” 这席话明摆着是拒绝的意思,明铮挺直背部,身子往后挪了挪,“小染,我不觉得对我不公,我愿意。” 罗闻樱尽管不知道两人的谈话内容,但单从明铮这句话里,多少能看出点端倪。 心里不可避免地难受,她翻出份文件,视线落到a4纸上,可注意力哪里还能集中,强迫自己几次还是走了神。 傅染走到办公桌前,“孩子的身世迟早有天会曝光,我不想你也受到无妄地指责,你跟伯母的生活再也经不起一点折腾,哥哥……”她原本就欠着他,傅染顿了顿后方又说道,“我已经决定了,这个孩子我要拿掉。” “什么?”明铮喉间一紧,最终,胸腔内郁结起来的气愤又随之压回去,“你真的想好了?” 傅染深吸口气,嗓音却仍有颤意,“对,我不能把他生下来。” 罗闻樱清晰地看到明铮眼角扬起的光彩一点点黯淡下去,脸色瞬间暗沉,阴云密布,“好。” “哥哥,谢谢你。”傅染说完,挂断电话。 明铮握着手机,另一头持续传来嘟嘟声,罗闻樱视线落回文件,却迟迟不见明铮开口说一句话。 她自欺欺人半晌后,无奈地合起文件。 哪里还能看的进一行字? “老大?”罗闻樱试探开口。 明铮回神,把手机从耳边挪开,椅子重新转回去面对罗闻樱。 他其实早该料到,傅染肚子里的孩子就跟他一样是个私生子,再怎么舍不得,却连生存下来都是奢侈。明铮完全没把罗闻樱的话听进去,他想到自己的童年,想到自己如今还在背负着的身份。 罗闻樱瞅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寂寥,她并不说话,明铮抬起头看到她眼睛眨都不眨盯着自己,“怎么了?” “没什么。”她眼见他失神,便将嘴里的话吞咽回去。 他把手机在掌心内转着圈,眸子若有所思定在某处,半晌后,他推开椅子道,“我有事出去趟。” 罗闻樱只点点头,眼看着明铮的身影大步走出办公室。 他遇上傅染的事向来如此。罗闻樱轻咬唇肉,感觉丝丝疼痛浸入喉头。 小朱推开办公室门进来,“eve,下去吃饭吧?” 罗闻樱毫无食欲,“你先去吧,帮我带碗小馄饨就行。” “老大呢?”小朱左右张望,“我以为你跟他一道去吃饭呢。” 罗闻樱喉咙口渐有苦涩,“他有急事出去了。” 他走得匆忙,因为有个人永远在等他,但他从来不会回头看一眼,看看后面有没有人站在他离开的地方。 明铮开车一路来到傅染的工作室,她还没吃中饭,明铮走进办公室时她正趴在办公桌上午睡。 没想到他会来,傅染揉着惺忪双眼,“你怎么来了?” “吃饭了么?” “没有,”傅染直起身,“我不饿。” “出去吃点吧,我也没吃呢。” 傅染连走路都懒,明铮过去二话不说拉起她的手腕。 两人也没去远的地方,就在fu附近找家馆子。 明铮自顾点了几道菜,也都是依着傅染的口味,她单手撑着侧脸望向窗外。 “经常不吃东西怎么行?既然难受,索性在家休息。”明铮招呼服务员给傅染送杯白水。 “我不想成天待在家里。” 明铮身子往后仰,视线盯向傅染白皙的侧脸,“能告诉我,为什么突然下这样的决定吗?” 傅染沉默片刻,这才说道,“我觉得这对所有人都好,况且既然要跟他断个干净,还留着他的孩子做什么?” 她尽量说的轻松,但心里还是窒闷的难受。 明铮没再继续逼问。 菜上齐后,他细致地给他夹着菜,傅染用手捂住嘴巴,明铮将一道油腻的菜换到自己跟前,“小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医院?” 傅染拿筷子的手微顿,“就这两天。” 明铮端起水杯轻啜口,目光直盯向傅染头顶,“我陪你去。” 她惊愕抬头,“什么?” “这种事,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面对,小染,我先前说的话还算数,不管这孩子是留还是不留,我提出结婚的建议,希望你能够考虑下。”明铮话语赤诚坚定,倒叫傅染一时半会不知要怎样回答。 “哥哥,你觉得我们两个还可能吗?” 明铮舀起一匙子蛤蜊炖蛋放到傅染碗里,“小染,我一直都是喜欢你的,从当初的不告而别到现在,从来也没变过。” 傅染杏目圆睁,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明铮苦笑道,“难道我平常表现得不够明显吗?” 傅染愣了半天才接住他的话,“哥哥,你这方式还真是特别。” “我以为你早就清楚了。” 明铮放下手里筷子,“小染,我们重新开始吧。” 她和明铮之间,哪里是错过一步的关系?傅染听到重新开始几个字,她心里后怕连连,菜送入口中也是食之无味。 当初明成佑的接近,就是找了这样的借口。 “哥哥,我跟你在一起的话,只会拖累你。” “我不要听这样的借口,”明铮出声打断傅染的话,“我当初跟罗闻樱订婚原也是逼不得已,后来接手堑堃,为稳定根基也没细想过这方面的事。小染,我们该为我们的以后想想了,成佑伤过你一次,你们之间是再没可能的。” 傅染咬住筷子,“我知道。” 明铮拿出烟盒,但想到傅染的身体原因,他随手把它放到手机边上,“你可以好好考虑下,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在乎这几天。但你去医院的时候,一定要让我陪着,我不想你独自面对这种事。” 桌上的手机不期然响起,明铮接通后说了几句。 傅染坐在凉快的角落内,起先觉得没食欲,这会胃里很空,吃着蛤蜊炖蛋格外的香。 “小染,我公司有急事,你慢慢吃。” “快去吧。” “待会回去走慢点。” 傅染抬了抬头,“我知道,不过几分钟的路,放心吧。” 明铮拿起车钥匙大步走到柜台,结完帐后迅速离开。 傅染埋头,别的菜她几乎不动,也吃了几口米饭,对面一道暗影压过来,她并未放在心上,以为是邻桌正在收拾的服务员。 直到椅子拉动的声音传入耳中,傅染才抬头。 目光触及到男人的裤腰,他径自入座,傅染看到男人冷毅的下巴,她视线上移,看清楚明成佑的整张脸。 他手里捏着份东西,卷成圆形的a4纸在掌心敲打几下,傅染嘴里的炖蛋咽入喉间,她眉头紧锁,表情冷淡,也不同他说话,更没开口赶他走。 傅染再次舀了匙炖蛋,她顾着自己吃,完全当明成佑是透明人。 他单手支起下颔,看着她吃。 肚子内渐渐有了饱意,傅染抽出纸巾擦拭嘴角,明成佑随手递杯水给她。 傅染当做没看见,她把东西一一归入挎包内,起身要走。 “我不是专程来找你的,”明成佑总算开口,“我有东西给你看。” 傅染眼皮子都未动一下,左腿已经迈出去。 “想知道当年尤柚的照片是怎么公布出去的吗?”明成佑头也不抬,神色笃定,傅染果真收起脚步。 “什么意思?”她拧眉,手掌撑住桌沿。 明成佑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坐。” 傅染犹豫片刻,身子还是退了回去。 “当年那些照片被发布到网上,说实话,我也以为是你做的,”明成佑向服务员再要两杯凉开水,“但后来才知道,另有其人。” 傅染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总是控制不住会抚向腹部,她屏息凝神,等着明成佑接下来的话。 “我无意中接触过你的电脑,也破译了里头所有的记录,后来派人查过,证实那些照片是在你办公的地方被人传出去的。” 傅染眉心尖蹙起犹疑,她没做过,那唯一能说明的只有一点,是fu的员工动了手脚。 第149章 不要孩子?休想!(4) 她冷眼盯着明成佑,她还没那么傻,以为他会好心到过来刻意提醒。 明成佑同她四目相接,他接下来的话被他吞咽回去,时间似乎静止,谁也不先开口,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妥协的意思。 傅染把fu的员工在脑中过一遍,都是相处了几年的,她很难想到究竟是谁。 明成佑见她目光飘忽,他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开门见山吧,还记得那次我和明铮赌堑堃那5%股权的事吗?” “你的意思,这件事和哥哥有关?”傅染冷笑着勾起嘴角,明摆着他不拿出证据,她是不会信的。 明成佑把手里捏着的纸推过去,“详细的,你可以看这份资料。” 傅染手掌按住,却并不急着打开来看,“事情已经过去了,你现在拿出来说又有什么意思?” 他吃定她对尤柚的事不会不管,“你也大可不看。” 傅染按住后拖到跟前,她翻开纸张,整件事的经过被详细回忆成文字,尾部还有签名,是工作室的一名老师,傅染记得,当初她的舞鞋就是她给弄丢的。 “尤柚事情发生的时候,你也应该清楚,我和老大暗地里正斗得厉害,他的野心昭然若揭,这件事闹开后最大的受益者肯定是他。”明成佑似是怕她看的不够清楚,还出面解释,“你户头内的200万也确实是他存入的,他把我们的视线第一时间转到你身上,傅染,你被他当枪使了知不知道?” 那名老师应该也是被明成佑找出来后不堪其扰,才会把什么都给说出来。 包括明铮如何买通她,何时何地,出了多少价钱,写得清清楚楚。 傅染合起手里的资料,室内的空调仿佛陡然不起作用般,她后背冒出涔涔冷汗。 “还有那双舞鞋,也被人动过手脚。” “也就是说,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傅染接口道。 明成佑思忖她说这句话的意思,“是。” “既然如此,你告诉我做什么?”傅染把资料推回去。 明成佑神色冷峻,“我警告过你,让你别跟明铮有接触。” 她实在不想听他废话,“即使这些事情都是真的,也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你凭什么管?” 明成佑手指在玻璃桌上轻敲,他目光充满探寻落在傅染的脸上,嘴角陡然扬起抹浅弧,“傅染,看来你对他实在不怎么样,若换成了是我这样对你,你指不定……” 男人的笑刺入傅染眼中,成了最直接的嘲讽和悲悯,她本想淡忘,奈何他步步紧逼。 傅染也知道,明成佑把这件事情抖出来,无非也是不想让明铮好受。 她捡起那份资料在明成佑眼前扬了扬,“我们之间,最好是老死不相往来,当然,迎安市这么块地方,进进出出总能见到面,但我的事情你无权干涉,就算哥哥真做了这些事,你要算账也请别来找我,明成佑,我不欠你的!” 第一次,她对他说,相对陌路。 最后一次,她对他说,老死不相往来。 明成佑想着她的这席话有些出神。 却不料傅染比他先一步有所动作,她豁然起身,手里一打资料重重甩向明成佑的脸。 “啪——” 脆生生的,甚至比巴掌声还要响。 他猝不及防,眼里看到一团白色飞散,如青山所见的一簇簇飞雪,明成佑俊脸微侧,结结实实挨了傅染这一下。 半个脸火烧起来似的疼,还有被纸张割过的痕迹。 傅染拎起挎包,甚至连看他一眼都觉得多余,她推开椅子后大步走出饭店。 傅染是下了重手的,明成佑手掌摸向侧脸,疼的不光是脸,整颗心似是被人捣碎了,a4纸散乱在四处,一张张摊开在黑白相间的地砖上。 他眼睛看到玻璃窗外傅染离开的背影,明成佑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脸,眼里溢出涩意。 傅染走得不急不缓,中午烈日当头,脸上闷出层汗水,她抬起手背擦拭,阳光刺得眼睛内生疼。 耳边传来喧嚣的喇叭声,车水马龙,令人看一眼心里萌生出无尽厌烦。 脚上的平底鞋几乎拖着向前,路面被阳光烤成炽烈的滚烫,回到工作室后,老师们都在舞蹈室休息,傅染喊过门口的林林,“林林,小孙去哪了?” “噢,昨天开始就没来,我记得跟你说过,瞧你整天魂不守舍的。” 傅染依稀记得,是好像听林林说起过。 “不过孙孙也真是的,说家里有急事要辞职,怎么说不来就不来呢。” “好吧,”傅染莞尔,“你回去休息吧,我知道了。” 她脑中闪现出那名老师的身影,平日里话不多,看着也老实,没想过能做出那种事。 傅染脚步虚软地走进办公室,她趴在桌沿,只觉得精神恍恍惚惚,想到小孙说出来的事,她越发觉得不止是身体,连心都难受了。 接到宋织的电话,傅染睡得有些迷糊。 宋织的话从那头传来,“小染,你还把暮暮当朋友吗?” “怎么了?”傅染揉着眼角,身子挺直后站起来走走。 “我跟暮暮现在在一院,小染,你要是原谅了暮暮的话就过来看看。” “出什么事了?”傅染喉间一紧。 “你来了再说吧。”宋织把秦暮暮的病房号告诉给傅染,她几乎未作考虑,拿起车钥匙后大步出门。 驱车赶到一院,按着宋织所说的病房号找过去。 推开门看到宋织坐在床沿的背影,她挡住了躺着的秦暮暮的上半身,傅染只看到一床白色的床单,她掩上门走过去,视觉的转换使得眼里的景象清晰出来。 傅染大惊失色,强压抑住嘴里的惊呼,她走过去,手掌落在宋织肩头。 宋织转过脸,眼眶通红,突然伸出双手抱住傅染的腰,“我真想狠狠揍一顿顾磊。” 许是说话声吵到了秦暮暮,她艰难地撑起眼皮,看到傅染后有些意外,“小染。” 傅染坐在床沿,伸手却不知该触碰她哪里,满身满脸的伤,一只眼睛淤青几乎睁不开,眼角还有未清理干净的血渍。 “他为什么打你?” 秦暮暮喉间哽咽,“还不是因为我和三少的那些传闻。” 傅染冷笑了声,眼里鄙夷尽显,“他有这本事自己开公司,怎么没有本事去拓展业务,既然要靠你就别起疑心,凭这种空穴来风的事打你,你们还能相处的下去吗?” “就是,”宋织插嘴说道,“暮暮,你们才结婚多久他就对你动了手?” 秦暮暮垂下眼帘,“这件事决不能让我爸妈知道。” 傅染盯着她的神色,“暮暮,你难道还怕闹开后你爸妈会反对你们在一起吗?” “我相信顾磊是爱我的,小染,吱吱,”秦暮暮双手捂面,“我怀孕了,这个孩子是我好不容易盼来的,我不能让他生出来就没了爸爸。” 宋织一惊,“你这时候怀孕?” 傅染如遭雷击,眼睛不由盯向自己的腹部。 宋织恍然大悟,“怪不得你方才说什么都不肯挂水。” “倘若没有孩子,我可能会选择离婚,可是现在……” 傅染顿觉无力,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觉得空洞,“暮暮,可你们之间只能用一个孩子来维系,你不觉得悲哀吗?” “要我打掉孩子放弃这份爱,我觉得更悲哀。” 宋织和傅染相对无言,宋织是做了妈妈,能深刻体会到暮暮的感受,而傅染,她却是没有立场去劝秦暮暮。 尽管她的想法同暮暮不同,没想过用孩子去挽留对方,但这孩子一旦出生,所有人的想法都会一致,傅染心里,也越发坚定了不留。 “你这样子瞒也瞒不住。” 秦暮暮脸上伤口经过处理,“医生建议我在医院住几天,说我有滑胎的迹象。” 傅染和宋织在医院陪了会后离开,闻到走廊内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傅染忍不住扶着墙壁干呕,宋织停住脚步,忙在她背后用手掌轻顺。 就近买了瓶水给傅染,喝下几口后才好些。 宋织坐定在傅染身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是过来人,猜也能猜出来。 傅染擦净嘴角的水渍,侧脸别过去对上宋织,她扬起抹苦笑,“吱吱,我怀孕了。” 宋织神色微变。 “但我不打算留。” 宋织点头,“我赞成。” 傅染眼见走廊内来来回回的人群经过,宋织视线落到她小腹处,“小染,你若下定决心的话,要趁早。” “我知道。” 傅染手掌紧拢,眼里充满涩意对上宋织,“吱吱,我跟宝宝说好,趁他还没离开我的时候我要好好陪他,前两天去了水上乐园,我没敢玩,就站在旁边看。” “小染,你这是何苦呢?” “我想告诉他,我不是不爱他,”傅染语带怅然,“我跟他约好了送他走的时间,我也跟他说,妈妈给不了他一个完整的家。” 宋织挨过去搂过傅染的肩膀,“小染。” 安慰的话再多都说不出来,宋织低叹声,也没有开口。 回去的途中,两人经过商场,想给秦暮暮买些换洗的衣服和用品,宋织去爱婴坊挑选孩子的东西,傅染跟在她身后。 恰好尤应蕊挽着李韵苓的手也在商场内,傅染嫌里面太闷,走出爱婴坊,忍不住的呕意袭来,她扶着栏杆弯下腰。 尤应蕊指着前面的精品店,“妈,服务员说昨天来了不少新货,我们去看看吧。” 李韵苓点头,走过去的脚步微顿,瞅着背影有些熟悉。 “小染。”宋织从爱婴坊内追出来,“是不是又想吐了?” 傅染伸手接过宋织递来的纸巾,“有点难受。” 两人背对李韵苓和尤应蕊,尤应蕊一张脸煞白,身侧的李韵苓更是眉头蹙起犹疑,傅染转身,视眼内不期然撞入两人的身影,她强忍住喉间不适。“走吧。” 宋织护在傅染身侧,在经过她们跟前时,傅染手掌拍下胸口,“方才吃撑了,胃真难受。” 尽管有这句话,李韵苓却还是持怀疑态度。 望着宋织和傅染进入爱婴坊的身影,李韵苓低喃道,“看样子……” “妈,我们走吧。” 李韵苓想来也是自己多心,或者是太想抱孙子了,“蕊蕊,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尤应蕊毫不犹豫道,“八成是吃坏东西吧。” 傅染要去医院的事,还是没有找明铮,无论从立场还是责任来看,都不该带上他。 范娴特意托找熟人,毕竟这不是光彩的事,约好时间后,傅染跟范娴两人去到医院。 第150章 不要孩子?休想!(5) 傅染坐在独立的休息室内,周围均是刺眼的白色,满目萧索,范娴陪在她身边,“别怕,这是私立医院,技术好,而且确保事情不会传出去,小染,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 傅染坐在床沿,范娴的话她并未听进去,满脑子都是空白。 范娴出去后又回来趟,“走吧,先去做个b超。” 傅染脚步僵硬跟着她出去,单独的一间b超室,走廊上也没其她人,范娴带傅染来到门口,“给你做b超的是这儿主任,别怕。” b超室内环境特有的幽暗,傅染躺到床上,主任拿起单子一看,脸色稍变,目光转过去盯着傅染。 她平躺着,视线定在裸露在外的小腹上,并未察觉到主任眼里的异样。 润滑液涂抹后的凉意令傅染下意识身子紧绷起,她双手护住腹部,主任随口说道,“孩子发育得很好,心脏跳动强而有力,怎么会来医院?” 倘若是正常的产检,不会做这程序。 傅染眼睛望向主任,电脑透出的光线一道道打在她脸上,镜面更是折射出五颜六色,主任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打,“是想拿掉吗?” 傅染抿紧唇不语,只无力地点点头。 她做得越发仔细,之前也有过官二代或者富二代闯祸后由家人带来医院做流产的,“孩子各项指标都很好,真可惜了。” 傅染闻言,心里无疑被重重一击。 主任面带犹疑望向她,手里的动作突然顿住,“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她装作要接电话般放下仪器走出b超室,进了办公室后拿出手机拨通个号码。 “喂,韵苓。” 李韵苓正在院内的遮阳伞下,“王主任什么事啊?打麻将还早着呢,我记得今儿你上班吧?”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王主任拉过椅子坐到窗前,“天天抱怨媳妇不给你生孙子,前阵子你家儿子跟傅家千金的事情闹那么大,你瞧你,非婚生的就不是你孙子啦?” “说什么呢,”李韵苓喝口果汁,“成佑早跟那丫头断了。”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王主任长话短说,“我刚才在给傅家那丫头做b超,怀孕都两个多月了,这会说要打掉,我可跟你说啊,到时候可别抱怨没有孙子抱,这可是你自己不要的。” “你,你再说一遍,”李韵苓惊得站起身,“傅染怀孕了?” “你真不知道?看来我这电话是打对了,她现在在我们医院呢,你抓紧吧,待会我可说不准。” “等等,”李韵苓原地踱步,“王主任,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你想办法拖住她,千万别让她弄掉我孙子,不然我跟你急。” “你赶紧就是了,我想办法,但太久了可不行。” 李韵苓那头早已经匆匆挂断电话。 王主任回到b超室,“对不起,刚才有些急事。” “没关系。” 王主任重新给她涂抹一遍,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始。 李韵苓大步走向客厅,甚至连鞋都来不及换,尤应蕊从楼上下来,看到她神色慌张,拿起电话似要拨号码,“妈,出什么事了?” 李韵苓腿一弯坐到沙发上,她把手机递给尤应蕊,“快打电话给成佑,让他去新莱医院。” “怎么了,难道谁出事了?” “傅染怀孕了,正要把孩子拿掉!”李韵苓急火攻心,十指还在发抖,“赶紧让成佑过去阻止!” 尤应蕊如遭雷击,怎么都没想到傅染怀孕的事会这样被揭开,她五指紧握手机,李韵苓见她没动作,蹙眉催促,“怎么还不打?” “妈,您难道要接受那个孩子吗?” “怎么不要,如果按着时间推算,他肯定是成佑的骨肉。” 尤应蕊委屈万分,“可是我怎么办?孩子我会生,我答应您。” “蕊蕊,你别胡闹,”李韵苓沉声打断尤应蕊的话,“这件事由不得你,孩子是否要留的问题你们都做不了主。” “妈?”尤应蕊难以置信盯向李韵苓,“成佑都跟她断的干干净净了,您为什么……” “可成佑也说过不会跟你生孩子。”李韵苓手指按向太阳穴,心到这刻还在剧烈跳动。 尤应蕊实在不甘心,“妈,他是一时气话。” “我管不了那么多,”李韵苓蹭地起身,“把手机给我。” 尤应蕊二话不说给李韵苓跪下,一把嗓音带着哭腔,“妈,我求求您了,明铮是私生子,也是您一直都痛恨的,您设身处地为我想想好吗?” 李韵苓稍有怔楞,却很快从尤应蕊手里抢过手机,“蕊蕊,你要搞清楚,你跟成佑结婚的时候我并未因门户观念而反对,这已经是我的底线,这孩子不管成佑要不要,生出来我养!我不能让明家骨肉白白流走。” 尤应蕊望着李韵苓转身的背影,李韵苓也没时间在这耗,她快速按出明成佑的号码后拨过去。 傅染从床上起来,等了约莫半小时才拿到报告。 王主任见她出去后立马给李韵苓打电话,“你们赶紧的,我总不能绑着她吧。” 黑色的跑车在马路上呼啸而过,速度疾如闪电,明成佑唇色苍白,已经不习惯开这样快,负荷能力似乎随时要崩溃,他连闯几个红绿灯,有些车子避让不及直接撞向绿化带。 “妈的,赶着去投胎啊,当心轮胎飞出去!” 他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只知道紧张,握紧方向盘的双手能看到一根根凸出来的青筋,指关节尖锐,脸部线条更是绷得死紧。 心脏剧烈跳动,一种窒息压迫感袭来,他生怕自己会晚一步,难以想象那样的场面,他该如何去面对。 他踩下油门,可城市的道路不比高速能够任由你翱翔,明成佑心里被紧张给填塞满,所幸新莱医院距离公司不远,他见缝插针,车子驶过喧嚣,飞一般疾驰向前。 傅染坐在休息室内,范娴拿着b超单去找相熟的医生。 方才出b超室的时候她看了眼单子,她的宝宝很顽强,当初尽管有避孕,尽管在安全期,万分之一概率却都被她轮到了。 傅染起身走到窗边,眼里心里全是不舍。 走廊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傅染以为是范娴和护士过来了,她拿起叠放整齐摆在床上的病号服准备更换。 砰—— 门却被一脚踢开,强劲的反弹力使得傅染并未在第一时间看清楚来人,手臂撑了下后门再度被推开,明成佑豁然出现,他杵在门口,胸膛因跑动而剧烈起伏,汗珠顺脸侧淌落,他甩开手后,脚步坚定向前。 眼里的阴鸷肆意涌动,随时都有爆发出来的可能。 傅染向后躲,背部抵住墙壁,明成佑步子越走越急,他伸手猛地夺过傅染紧攥在手里的病号服后甩向地面,她越过明成佑肩部要走。 明成佑擒住傅染的手腕将她拖到跟前。 四目相接,他眼里的沉痛和悲戚昭然若揭,明成佑眸子猩红,捏紧她腕部的手越收越紧,傅染疼地直冒冷汗。 “放开我!” “你在这做什么?” “你说我做什么?”到了这地步,傅染总能猜到明成佑此番来的目的。 他拽着她的手把她拉出休息室,傅染左手扒住门框,“明成佑,你给我松手!” 他果然松开她,却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傅染,明成佑想要将她杠上肩膀,陡然想到傅染还怀着孕,他索性将她拦腰抱起后快步走出医院。 傅染一路挣扎,手指在他颈间和脸上抓出道道红痕,渗出的血珠触目惊心,傅染尖着嗓音怒喝,“放我下来!” 明成佑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他直接走到停车场将傅染强行塞进副驾驶座。 他发动引擎的间隙,傅染扑过去,如小野猫一般刷地抓向他手臂,明成佑闷哼声,手臂上立竿见影一道红色抓痕。 “你属猫的是不是?” 明成佑把她按回座内,然后给她去扣安全带。 傅染张嘴一口用力咬住他颈部,她刻意避开肩膀,因为颈间的痛觉越发清晰,明成佑使劲挣了下,她却更加下重手。 他没法子,想了个对付她有效的招数,大掌直接握住她胸部。 她不放,他也不放。 傅染松开嘴,目光恶狠狠盯向明成佑。 他掌心按住颈部,疼痛加剧,明成佑脸侧向傅染,“倒是长出这身本事来。” 她伸手要去开车门,明成佑上车时已经按下了车锁,他拽了把傅染的手,然后把车迅速开出医院。 傅染挎包内的手机一遍遍响起,明成佑索性夺过她的包丢向后车座。 车子一路开到依云首府,里面空无一人,明成佑强行把傅染带下车后拉进屋内,她不肯走,他便用方才在医院的招式对付她。 傅染气喘吁吁从明成佑怀里挣脱出来,熟悉的主卧,熟悉的一如两年前的布置,她退到落地窗前,由于激动,小腹传来阵阵不适。 傅染手掌抚向腹部。 明成佑脸色阴兀未褪,眼里因傅染的动作而泄露出紧张,“怎么了?” “不要你管!”她口气生硬,目光瞪向明成佑。 他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旁边的kingsize大床真实记录过他们曾经有过的欢爱,傅染努力平复口气,“你把我带这儿来做什么?” “孩子,”明成佑视线垂落,“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傅染半晌未作声,明成佑紧接着逼问,“你是不是想不声不响拿掉他?” “我没必要跟别人讲,”傅染强调,“孩子是我自己的。” “他也是我的。”明成佑逼近向前。 “你想怎样?” “我要你把他生下来。” 傅染仿若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我凭什么给你生孩子,你老婆放在那当摆设吗?” 明成佑居高睨望傅染的脸,他沉默后,神色淡漠道,“她是她,你是你,我现在要你的孩子。” 傅染几乎不作思索,甩手一巴掌打在明成佑脸上。 用尽全力,五个清晰的指痕泛出来。 第151章 不要孩子?休想!(6) “你做梦去吧,明成佑我告诉你,就算你现在死在我跟前我也不会替你生下孩子,我会把他打掉,然后把报告书烧给你!”傅染从未这么恶毒地诅咒过一个人,但她也没想过明成佑会这么无耻。 他似是被她打习惯了,竟也没觉得有多疼。 只是心在泣血,碎成一瓣瓣后也没人能看出来。 明成佑陡然拽住傅染的手臂将她往阳台方向拖去,她脚步趔趄不已,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明成佑另一手抱住傅染将她推搡到跟前,双手撑在傅染两侧,将他困在自己的胸膛和栏杆之间。 傅染连番挣扎,他将她抵得不能动弹。 明成佑分别用力握住傅染的左右手,将它们按在两侧,傅染排斥地挣动身体,“放开我,滚!” 明成佑任由她发泄,甩动的头发丝擦过被她抽过巴掌的地方,何止是疼。 傅染的动静渐渐转弱,最后,困在人墙中只有喘息的力气。 明成佑目光盯向远处,毫无焦距,起伏的胸膛贴着傅染的后背,任她如何折腾都不松开,他陡然紧握傅染的手,身子向前压去。 傅染倾出去的上半身能看到楼底下铺满鹅卵石的小道。 明成佑低沉而醇厚的嗓音透着种荒凉跟怅然从她头顶炸开,“傅染,我们一家三口从这跳下去吧,我们一起死!” 傅染看到楼底下的景象,明成佑又压在她背后,稍微再一个用力,他们真有可能会栽出栏杆。 傅染双手紧扣住,明成佑似乎真有这份心,傅染腰部被迫压弯,两人贴合的如此紧密,再加上又是大热的天,汗水很快浸湿衣物。 “要死的话你自己去,”傅染口气平淡,极力吐出这几个字来,“没什么事能令我想不开的。” 她嗓音在颤抖,弯腰的姿势压迫腹部很难受。 明成佑往下压的动作止住,阖起的眼帘睁开后睇向怀里的傅染,他手臂松开,傅染感觉到背后有了间隙,她转身推一把明成佑,然后几步远离他的近身范围内。 明成佑索性倚向栏杆,从兜内掏出香烟点上。 傅染盯着他看,再也不会出声阻止。 明成佑脸上的巴掌印和抓破的痕迹清晰异常,走出去绝对是个大新闻,在迎安市谁还有这个能耐将明三少蹂躏成此等模样。 他狭长的桃花眼透过烟雾睇着傅染的腹部,从接到李韵苓电话到现在,他的心情还未得已平复,甚至可以说是始料未及,他竟然有了孩子? 嘴里烟草味的苦涩在舌尖流转,明成佑的目光近乎贪婪盯住她的肚子,“几个月了,为什么还看不出来?” 这番话听在傅染耳里实在觉得荒谬,她态度冷然坚决“我向你重申一遍,这个孩子我不会留。” 明成佑狠狠吸口烟,“可这是我们俩的孩子。” 傅染冷嗤,“你这么肯定?” 明成佑态度无比坚定,“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傅染闻言,神色定了定道,“就因为是你的孩子,我才不会留。” 明成佑薄唇抿成道直线,垂在裤腿边的手夹着根点燃的烟,烟圈一个个散开后飘渺无定处,“傅染,要怎样你才肯留下他?” “没有这个可能,”傅染冷声,“况且,尤应蕊不是怀了你的孩子吗?既然这样,多一个和少一个对你来说也无关紧要。” 明成佑闻言,剑眉紧蹙,“她没有怀孕。” 傅染半信半疑,但既然尤应蕊时时要让她难受,她也不必凡事都替她藏着掖着,“是么,我怀孕的事也是她告诉你的吧?可你们显然没商量好,尤应蕊说她怀孕了,你不会要我的孩子,你现在又坚持要,可是好笑!” 傅染扯了个谎,她自然知道尤应蕊是打死都不可能将她怀孕的事告诉给明成佑的。 男人脸色果然藏匿不住的阴兀,目光直直盯向傅染,“所以,才会让你萌生了打掉他的想法?” “我的决定和所有人都没关系。”傅染抬起脚步要走。 “傅染,你别逼我。”明成佑在她身后道了句,她充耳不闻。 傅染已经走进卧室,明成佑追上前拽住她的手臂,“我最后跟你说一句,这个孩子我留定了!” 傅染伸手推搡,却被明成佑提住肩膀后拉到床边,他使劲把傅染按进床中央,两手撑在她的两侧,“傅染,还记得你爸惹上麻烦的那次吗?” 傅染双手推挡在明成佑胸前,“也跟你脱不了关系?明成佑,你究竟背着我做过多少丧尽良心的事?卑鄙!” 明成佑嘴巴张了张,他原本其实想说,不想让麻烦再次寻上门就乖乖听话,没想到傅染想也不想便将那件事和他联系上了。 果然,当他已经不是她什么人的时候,再加上他本身‘劣迹斑斑’也难怪傅染会对号入座。 明成佑索性也不否认,“所以我劝你……” 傅染倔强地抬起下巴,“你把人一步步逼入绝境上瘾了是吗?明成佑,你以为在我爸眼里,他的仕途跟我们傅家的名声,哪个重要?” 明成佑攫住傅染的视线,“那就试试看,我不信他爬上这么高的位子后再掉下去还能承受得住,你爸妈也一把年纪了,晚年却要落得个背负脏名的下场,傅染,他们认回你这个失散了二十年的女儿,值得吗?” 她哪里最痛,哪里是创口,他都一清二楚。 傅染嘴角轻颤,流溢出来的情绪无处宣泄,她抵在明成佑胸前的两手紧握成拳。 他显然也注意到这点,明成佑微挑起眼角,趁她痛的时候乘胜追击,“这个孩子,我可以给你安排个隐秘的地方偷偷把他生下来,谁都不会知道这件事,孩子也可以由我来抚养,傅染,你大可再去重新开始你的新生活。你……给我留个孩子吧。” 他怔怔出神,眼睛里淬了种她看不明的复杂和哀戚,傅染却不管这些,胸腔内被怒火给填塞满,她从来不知道明成佑还能卑劣至此! 她似乎也是打人打上瘾了。 傅染倘若再忍着,肯定会被逼疯。 别人说打人不打脸,可她伸手就是一巴掌。 这是明成佑早预料到的,不偏不倚巴掌的响亮声传遍偌大的卧室内,他也不避闪,结结实实承受,还是打在左脸上,还是原先的地方。 交错的指痕印子触目惊心。 他喉间轻滚,铁锈般的血腥味涌出来。 他垂首盯着傅染,“打够了吗?” 一字一顿,从男人削薄好看的唇形间逸出。 她看到明成佑脸皮渗血一般,傅染手掌还火辣辣的疼。 “傅染,我只想要你给我留个孩子不行吗?” “我凭什么给你留,明成佑,我以后的生活还要过,”傅染搬出范娴跟她说过的话,她的身份尴尬地摆在那,除去最开始对孩子的不舍外,傅染想通后比谁都知道,她没有立场去坚定,“你无所谓多抚养一个,可我不一样,我不想自己毁在你手里。” 他张张嘴想要开口,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退开身,生怕傅染离开,他几步拿起手机接通后靠在门板背后。 傅染撑起上半身,阳光在她身后投了一大半,她冷冷盯向明成佑。 “妈。” 李韵苓激动的语无伦次,“怎么样,来得及吗?有没有保住?” 一连串问题脱口而出,她急得手心内都是汗。 旁边的尤应蕊也紧张地握紧手掌。 “嗯。” 李韵苓明显的神色一松,她坐回沙发内,手掌揉向心口,“我这颗心到现在还没有平复呢,真是吓死我了。成佑,你现在在哪?” 明成佑抬起眸子扫了眼傅染。 “我跟她在一起。” “成佑,你是怎么想的?” 尤应蕊眼圈通红坐在旁边,这件事上,她无疑是个外人,连插句嘴的权利都没有。 “我想留下这个孩子。”明成佑毫不犹豫道。 傅染狠狠瞪过去,眼里的愤怒肆意宣泄。 “好,”李韵苓闻言,心里一块石头也落定,起先以为明成佑会反对,“你要留肯定是最好的,妈也希望尽早抱孙子,但傅家那方面?” “放心吧,我来处理。”明成佑语气明显地带着疲倦。 李韵苓点点头,电话另一侧已经挂断。 尤应蕊小声开口,“妈,他和傅染在一起?” “嗯。”李韵苓心不在焉应道,她起身绕过沙发来到香案前,抽出两根香点上后插进香炉内,“云峰,我们明家有后了。” 如今傅染怀孕的事实被戳破,尤应蕊找过她甚至一早知道她怀孕的事明成佑肯定也已经知晓,她抬头望向李韵苓的背影,李韵苓口口声声厌弃私生子,可轮到自己儿子身上,还不是要把傅染的孩子当成至宝一般捧在手里? 她隐约开始担忧,明成佑回来后说不定要找她算账。 现在在明家,她唯一能倚靠的也只有李韵苓。 李韵苓上完香后回到沙发跟前,目光注意到端坐着的尤应蕊,她心一软,毕竟尤应蕊此时的心境她最清楚,要她毫无怨言地接受一个私生子,实在是难为她。 “蕊蕊,”李韵苓坐到她身边,“我明白你的委屈,但你要知道,明家的孩子我和成佑都会竭力保住的。” 尤应蕊心里冷嗤下,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哪怕她再哭再闹,这已经成为了不争的事实,“妈,我知道。” 李韵苓见她肯接受,口气也就逐渐平和。 尤应蕊欲言又止,半晌后方嗫嚅说道,“妈,我之前在外面碰见过傅染,但我不知道她怀孕了,我为断掉她对成佑的情,骗她说她我有了孩子,估计她这会正跟成佑告状,你也知道成佑的脾气……” 李韵苓不以为然,“这也没什么。” 她细想片刻,陡然扬高音调,“你说,你跟傅染说你怀孕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前不久。” 李韵苓目光含有深意望向尤应蕊的肚子,“婚生子的身份总比私生子要好。” “妈,您什么意思?” 李韵苓垂下眼帘并没有答话。 第152章 他是一个恶魔(1) 明成佑挂好电话后身子仍旧抵在门板上,傅染看了眼时间,范娴这会肯定急坏了,“我要回去!” “你没答应之前,我不会放你回去。” “明成佑,你这是绑架!”傅染怒不可遏。 “我还就是绑架了。”明成佑完全听不进别人的话。 傅染沉寂片刻后,声音僵硬道,“好,我答应你。” “我不信你。”明成佑迈起脚步走向傅染,“你跟我签一份协议。” “什么?” “孩子生出来后由明家抚养,我不会再干涉你的生活,傅染,但你倘若中途反悔,我会将协议公诸于世。” 傅染眼里的明成佑,哪还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三少?以往,他尽管恣意妄为,但对她绝做不出这种事。 潭底的悲凉无处可逃,是不是感情没有了,连一点点伪装都懒得去做? “你休想!”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明成佑蹲在床沿,目光与傅染的腹部平视,傅染压下眼帘,看不到男人脸上此时的神情。 “明成佑,哪怕你让人天天守着我也没用,也防不了我走路摔跤,防不了我不小心撞在桌脚上,防不了我栽下楼梯,防不了我吃坏东西,防不了我……”傅染盯着明成佑的头顶,嘴角划开抹残忍的笑,“总之,我有不下一百种方式弄掉你的孩子!” 傅染心里不比他好受,心脏在泣血,她脱口而出的话也没有为自己带来丝毫快意。 明成佑仰起脸,面色冷戾,黑幽的潭底被血色渐渐染红,他缓缓站起身,傅染下意识护在小腹前,她领教过这个男人的手段,他的这幅样子令她看了发毛。 明成佑伸手擒住傅染的肩膀,“我告诉你,我也有一百种方法让你们傅家死得很难看,不是最在乎名誉吗?好,你弄掉我的孩子,我就毁掉你们傅家!” 傅染惨白着脸,眼见明成佑的嘴一张一合。 他松开手里动作往后走了几步。 明成佑打电话找来萧管家,傅染听到敲门声,萧管家推开房门进来时,两人已经相持了足有半小时没开过一句口。 “三少。” 明成佑手指指向傅染,“看好她,倘若让她离开或者出事,你也别想好过。” 萧管家一怔,“是。” 明成佑脚步已经走出去,他顿在门口。“别让她打电话。” “是。” 萧管家来时从李韵苓嘴里知道傅染怀孕的事,她杵在房间内一瞬不瞬盯向傅染。 这跟囚禁有何两样? 楼下传来明成佑驱车离开的声音,傅染站起身还未有所动作,萧管家紧张地张开双臂,“傅小姐,您别为难我。” 明成佑开车回到明家别墅,李韵苓和尤应蕊还坐在客厅内。 见明成佑大步进来,李韵苓赶紧起身,“成佑。” 尤应蕊看到他脸上的巴掌印,但没敢吱声。 “你的脸怎么会这样?”李韵苓心疼的挨近明成佑,咬着牙道,“是不是被傅染?” 明成佑手掌摸向左脸,能感觉到肿起来的痕迹。 “赶紧的,”李韵苓招呼保姆,“拿冰块出来敷下,她真能下得了手,从小到大我都没舍得打过你的脸!” 明成佑被李韵苓拉到沙发上入座,心疼的手忙脚乱,“从小别人都说你这孩子长相好,你哪怕闯出天大的祸我都不会碰一下你的脸,瞧瞧,真是没有教养,怎么能随便打人呢?” 保姆把冰块递给李韵苓,明成佑却挥开她的手,“妈,我没事。” 他抬起的视线注意到坐在对面的尤应蕊,感觉到他眼里的阴鸷,她禁不住哆嗦,“成佑,还是敷一下吧。” 明成佑别开视线,当着李韵苓的面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 “成佑,傅染现在在哪?回家了吗,会不会偷偷又去医院?”李韵苓连番追问,恨不能时间赶紧过去,让她抱到自己的孙子。 “我没让她回去。” “也是,傅家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留下这孩子的,”李韵苓心有忐忑,“你跟她谈过了吗,她怎么说?” 明成佑并未作出正面回答,“妈,我到家里拿些东西就走。” 李韵苓握住他的手臂,“成佑,你让她别有负担,孩子生出来我们养。”她说完,还看了眼对面的尤应蕊,“蕊蕊也是同意的。” 她不同意行么? 尤应蕊胸口像压了块石头般憋闷。 明成佑心事重重,眸光内复杂而淡漠,李韵苓心生疼惜,拿起冰块敷到他脸上,“现在虽然要看她同不同意,但也不能让她骑到头上,别以为怀着孩子就要什么都听她的。” 尤应蕊缩在边上没敢说话,明成佑拿过冰块,敷过的地方犹如被刀子给划过。 “我今晚可能不回来住。” 李韵苓瞅了眼尤应蕊,“这怎么行,孩子归孩子是一码事,你们的正常生活不能被打乱。” 明成佑站起身,“傅染怀孕的事不能被外面知道,妈,你很清楚后果。” 他可以冲尤应蕊甩脸子,但李韵苓毕竟是婆婆,儿子做出这种事再怎么说也是理亏,“蕊蕊,傅染也不会在你眼皮子底下时时刻刻晃,再说外界压根不知道孩子的事,你放心,顶多这几个月,孩子生下来后这件事自然就能过去。” 尤应蕊看到明成佑大步上楼的背影,“妈,我都知道的。” 萧管家像防贼一样盯住傅染不放,她走到哪她就跟到哪,压根不让她出这个房间。 傅染心急如焚,“萧管家,我想打个电话回去报声平安。” “傅小姐,您别难为我。” 还是这句话。 萧管家站在床尾,若不是因为明成佑失势时傅染抽手离开了,萧管家对她的印象一直很好,傅染尽管是千金,却从来不摆架子,跟她相处的也极融洽。 明成佑回来时大包小包拎着不少东西,萧管家替他将袋子一个个接过。 “萧管家,你去做饭吧。” “是。” 萧管家出门时,还不忘将门掩起。 明成佑在茶几上堆着的几个袋子间翻找,找出件衣服后走向傅染,“这是防辐射的,店员说最好要穿。” 她冷眼盯着明成佑的一举一动,四目相接时,明成佑能从傅染眼里清晰地看到嘲讽。 她闭紧嘴巴看他的自导自演。 明成佑坐到床边,手里的防辐射背心递过去,傅染啪地拍掉他的手,她推开明成佑后大步绕过床侧,卧室的门关着,她转身朝阳台跑去。 傅染穿着平底布鞋,她侧身靠向栏杆,手指向跟出来的明成佑,“你要再过来,我从这跳下去。” 明成佑没再逼近,他视线往下瞅了眼。 傅染说完就要爬上栏杆。 “从这掉下去也摔不死,四肢不全岂不是更不好。” 傅染两条腿离地,“我知道摔不死,但却能摔掉孩子。” 明成佑面色大变,握住栏杆的手指指关节凸起,“傅染,你真能这样狠心?” 她似乎要用行动证明她所说的真实性,明成佑伸手阻止,“你放心,我让你生下孩子并没有想再跟你一起的意思,我们之间仅仅有个孩子而已,别的都不会改变。” “而已?”傅染好笑地扬唇,“你到底还是不会为别人考虑。” 明成佑接受她的斥责,傅染说得对,这次,他没有为她考虑。 可这个孩子是他必须要留下的,谁都不允许夺走。 明成佑兜里的电话响起,铃声是傅染熟悉的,她一只脚落回地面,“把手机还给我。” 明成佑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你妈。” 傅染想到离她在医院消失已经几个小时过去,家里肯定想尽一切办法在找她,傅染双脚落地,左手伸出去。 两人手指即将碰触之际,明成佑反手擒住傅染的手腕,他用力将她往前拉了把,另一手接过她身子的间隙,右手快速把手机塞回兜内。 明成佑双手抱住傅染后大步往屋内走去,兜里的电话催命似的响了一遍又一遍。 他把傅染按到床上,掏出手机当着她的面关机。 傅染怒不可遏,“你给我滚!” 明成佑擒住她的肩膀,“你今晚先住在依云首府吧,不,以后都住在这,直到把孩子生下来为止。你要跳楼是吗?好,明天我就让人把阳台封了,别逼我再做出更疯狂的事,要不然我就真将你关在这间房间,傅染,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的。” 他神色冷冽而几近失控,傅染挣了下没有挣脱他的手,“明成佑,你这个疯子,你要发疯自己躲边上去!” “我是疯了。”他声音陡然暗哑接了句。 傅染接连喘息,思忖后换一种方式,“我们既然要老死不相往来,何必要留下他?明成佑,你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不管怎样,在我的心里,我们都是再没可能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喃喃自语,忽然压下身把脸埋入傅染颈间,“别的我都不求,我只要他,我以后的全部都给他,不会让他受苦还不行吗?” 他的语气接近祈求,可傅染却丝毫不为所惑。 这件事,并不是明成佑三言两语就能打动的了得,傅染是铁了心的,当初下这个决定,她用了那么久的时间,经历过如此痛苦的煎熬后好不容易迈出这步,她把所有的可能都想过了,就是没有想到明成佑会知道。 而明成佑又何尝不是呢,他全部考虑周全,直待抽身,却发现傅染怀孕了。 这个孩子,是他们意外中的意外。 傅染眼睛垂落,看着男人埋在她颈间的乌黑头顶,“要留孩子,也可以。” 明成佑阖起的眼帘睁开。 “孩子我不会给你,我要跟哥哥结婚,以后我也会告诉他,他的爸爸是明铮,与你明成佑没有丝毫的关系!你可以过你的生活,我也可以,这样行么?” 傅染噙起抹冷笑,一击直击明成佑心脏。 傅染感觉到伏在她身上的躯体一僵。 似乎全身都绷得很紧很紧,犹如一张拉开的弓弦,随时有可能呼啸而出。 明成佑双手撑在她脸侧,胸膛一点点离开傅染的视线,他双臂撑直,眼睛直睇住傅染,潭底的愤怒纠缠撕扯着明成佑,他眼神越发阴冷,面色铁青说出句话,“傅染,你想过新的生活可以,但绝对不可以跟他!” 多么讽刺,傅染学着明成佑当日的模样,笑到难以自抑,“为什么不可以?你找了尤应蕊,我有哥哥,看,多配。” 明成佑抿紧唇线,脸色趋近苍白,“你跟着他不会有好日子过。” “我们有手有脚,还能饿死吗?” 第153章 他是一个恶魔(2) 她看他的目光,俨然呈现出最为悲悯的姿态,外面传来萧管家的敲门声,“三少,饭准备好了。” 明成佑侧身坐到傅染身边,伸手想将她拽起,她避开他的手掌撑坐起身。 “下去吃饭。” 傅染却坐在原地不动。 “萧管家,你把饭菜端上来。” “别多此一举了,我不会吃的。” 萧管家回到楼下,把精心准备好的饭菜端进来,一一摆在茶几上,都是极具营养价值的菜肴,且搭配得极好。 明成佑从萧管家手里接过碗饭,连带筷子递向傅染。 她伸手拍掉,“我饿死他,行吗?” 明成佑陡然握住傅染肩膀将她重重按到床上,神色几近失控,双目迸发出怒意,嘶吼说道,“傅染,你究竟想怎么样?你究竟想怎样?” 萧管家吓得急忙上前,“三少,傅小姐还怀着孩子呢!” “你要是吗?我偏偏不要,谁也拦不了我,”傅染吼回去,“你凭什么啊?与其让他生下来背负私生子的名义,我还不如趁早送他走。” 明成佑眼里溢满复杂,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你要给孩子一个家是吗?好,我跟你结婚!” 萧管家完全被吓住,杵在边上望着两人像是在争食的猛兽一样互相撕扯,互相揭露对方最痛的伤口。 傅染想也不想挥出去一巴掌。 “傅小姐!”萧管家跺着脚惊呼,打在明成佑身上,比打在她脸上还要痛。 今天明成佑真是将傅染逼到了底线,要不然,她也不会三番两次出手。 傅染要的婚姻,断然不会需要一个孩子去维持。 况且,她对明成佑早没了那份心思。 他僵硬着表情,眸子透出狼一般血性,他冲傅染狠狠道,“你真要逼我是吗?” 左侧脸的指痕鲜艳欲滴,殷红的血似乎随时都有渗透出来的可能。 明成佑冲僵立在旁的萧管家道,“重新给她盛碗饭。” “好。” 他站起身,拿了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喂,我让你准备的关于傅颂庭的资料怎样了?” 傅染蜷缩在床中央,头发散乱,她难以置信地盯着明成佑,之前脑子里存在的关于明成佑跟傅颂庭一起下棋时其乐融融的画面就这样被残忍地粉碎。萧管家把碗递过去,傅染接过后使劲全力砸向明成佑。 萧管家还来不及提醒,明成佑反应迅速地伸手一挡,盛满饭的小碗反弹至墙壁后砸个支离破碎,明成佑的手背有一块地方又红又肿。 “傅小姐,你怎么能这样?”萧管家脸上扬起愤怒,毕竟是跟了几十年的,肯定要护着。 傅染目光别向萧管家,“萧管家,倘若是你女儿被囚禁在这,要她为一个有妇之夫强行生下孩子,你同意吗?” 萧管家张着嘴没说出话来。 傅染的言行却让站在边上的明成佑脸色变了又变,她瞅一眼男人脸上和手上的伤。 萧管家过去要清理,明成佑用脚踢开碎玻璃渣。 傅染两条腿蜷在床沿,明成佑走到茶几前将盛满鸡汤的碗端在手里,凑到唇边试下温度刚好,他走回傅染跟前,她一抬眼,伸手去拍。 明成佑擒住她的手腕,伸手把傅染推倒在床上后,双腿凌空跨在她两侧,左手手指攫住她的下巴,右手端起鸡汤往她嘴里灌。 她咬紧牙关,碗沿撞在牙关处找不到突破口,明成佑加重左手力道。 萧管家过去劝,“三少别这样,会闹出事情来的。” 明成佑哪里能听得了劝,他挥开萧管家的手,动作越发变得粗鲁。 傅染嘴里发出模糊的挣扎声,牙关被撬开道隙缝,明成佑握着碗的手背因用力而越发泛红,撇干净油腻后的鸡汤一点点灌入傅染嘴中,由于她整个人是仰躺着,再加上挣扎和明成佑灌的急,一口陡然呛在喉间,白皙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嘴里的鸡汤呈喷射状洒到明成佑脸上。 “三少,当心傅小姐的孩子。” 萧管家过去,却被床上的明成佑给用力甩开,她眼见要出事,赶紧旋身跑出房间。 明成佑端碗的手挪开,待她呼吸渐缓后,又伸过去。 脖子里和胸前灌得到处都是,鸡汤特有的油腻令人浑身不适,傅染呛得口鼻内都是,猛然呛住后呼吸跟不上,整张脸泛出不正常的红色,明成佑眼里的戾气层层褪去,他忙侧开身,“傅染!” 傅染伸手推开明成佑胸膛,她使劲全力爬起身,“噗——” 一口吐在地上,连早上吃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干净净,傅染难受地用手紧按住腹部,脸部通红散尽后,整张脸色白纸一般透明,吐到最后胃里面全部空了,可她还是弯着腰,似乎连胆汁都要吐个干净。 明成佑捏紧手里的碗站在她身边,许是被吓坏了,半晌不见动静。 傅染眼泪夺眶而出,倒不是想哭,而是难受地控制不住,一波接一波的似有东西冲到喉咙口,可就是吐不出什么。 明成佑手指一松,碗滚落到脚边。 他垂在身侧的手握拢后松开,眼里流溢出藏不住的紧张,“傅染!怎么样?” 她握住床沿的手深嵌入席梦思内,明成佑手忙脚乱,“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哪里觉得难受?” 萧管家匆忙上楼,从浴室内找出条毛巾拧了把水后快步走向傅染,明成佑伸手接过,“你出去吧。” 萧管家面露担忧地瞅了眼傅染,“好。” 床边的地板上满是狼藉,混合着玻璃渣和米饭鸡汤,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明成佑单膝往下蹲,一手落在傅染背后,她吐到连挣开的力气都没有,明成佑拿着毛巾的手伸过去想给她擦把脸,傅染斜睨向他,两人站得很近,他蹲着的姿势正好让目光同傅染持平。 胃里面翻江倒海似的折腾,傅染夺过明成佑手里的毛巾后托在掌心内,她把脸闷进去,头发散下来恰好遮住她的侧面,明成佑看了眼满地狼藉,他无力地坐定在傅染身侧。 眼圈周边滚烫,傅染收拾好情绪,用毛巾将嘴巴和脸擦干净,再一根根擦着自己的手指。 明成佑盯着她的动作看,傅染抬头看到他肿起的半边脸,目光在房间内扫了圈。 依云首府,这个曾经在她最需要温暖的时候接纳她的地方,也给过傅染记忆中的快乐和温馨,可如今,同样的地方却能堪堪将她逼入如此境地。 傅染左手臂撑在身侧,上半身的力道都交付于这条手臂,人微倾出去,尽量离开明成佑的范围内。 两人僵持不下,萧管家躲在房间门口生怕出事,又不敢私自进去,只好一个劲在门口徘徊。 李韵苓匆忙赶来,皮鞋声踩着楼梯发出刺耳的动静,萧管家小跑迎上前,“夫人,您再不来可就真要出事情了。” “在哪呢?” “房间里坐着呢。” 李韵苓快步越过萧管家身侧,推开虚掩的房门走进去。 明成佑率先抬起头,眉峰一紧,“妈,你来做什么?” “我不来任由你们闹吗?”李韵苓手里的包递给萧管家,傅染听到声音头也不抬。 李韵苓几步走到床边,看到地上的狼藉,目光别向明成佑,男人的脸上越发肿的触目惊心,李韵苓脸色难看至极却也不好在此时发作。 萧管家进来收拾残局,傅染撑住身子的手臂一直在晃。 “静下来谈谈吧。” “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谈的。”傅染低垂的视线抬起后对上李韵苓,“我的意思跟他已经说得很清楚。” 李韵苓扫一眼就能知道,这件事还是未能找到妥善的解决方法。况且傅染的强硬萧管家在电话中也说了,她只能婉言开口,“你放心,孩子生下来以后,我们不会亏待他的。” 傅染嘴角扯起抹怪异的笑,最终还是一句话没有说出来,李韵苓和明成佑说什么都要留下孩子,他们哪里还会顾及她的意愿? “没人会知道他是个私生子,我会把他交给蕊蕊抚养,你也别担心她会对孩子不好,毕竟还有我在。” 傅染犹如听到了个极冷的笑话,她看着李韵苓的眼睛别向明成佑,“这就是你们说得为孩子好?荒谬!” 明成佑也没想到李韵苓会这样说,如今在傅染的眼里,他早已是个卑劣之徒,他也不在乎了,“除去你带着孩子嫁给明铮的想法外,别的条件我都能答应你。” “什么?”李韵苓气得牙痒痒,“他有何资格抚养我们明家的长孙?” 傅染忍不住讥诮,“明成佑的私生子就是长子?那为什么你至今都不能承认明铮的身份?” 李韵苓语塞,“你——” “傅染!”明成佑出声喝止,李韵苓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这样的念头,你想都别想。” “你们把我囚禁在这,逼着我生下孩子,有没有想过这件事传出去会对明家的声誉造成怎样的影响?” “我哪里还在乎什么鬼声誉,”明成佑不吃她这套,李韵苓眼见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萧管家你在这看着她,成佑,跟我出来趟。” 明成佑跟着李韵苓来到旁边的房间。 “傅染这丫头一直就油盐不进,孩子又在她肚子里面,我看要她留下来很难。” 明成佑打开天窗说亮话,“妈,再怎么难,我都要这个孩子。” 李韵苓面有难色,“起先我以为那丫头对你死心塌地的,你三言两语说不定就能劝服她,可你看看……”李韵苓心疼地瞅着儿子的脸,“有些事是勉强不来的,实在留不住的话,你反正还年轻,跟蕊蕊趁早生一个,名正言顺呢。” “妈,”明成佑表情前所未有的冷淡,“我最后跟你说一遍,我不会再有孩子,这是唯一的一个,要不要你也看着办,至于尤应蕊,她即使哪天肚子里冒出个孩子,也不会是我的。” “你?”李韵苓怔楞,“既然这样你当初为什么要和蕊蕊结婚?” “结婚是一回事,生孩子是另一回事。”明成佑靠在窗沿,洒进来的阳光被落地窗切割成均匀的两块,李韵苓盯着儿子的脸,他打小是怎样的性子她最清楚,再说这种也不是开玩笑能说出来的话。 “这么说来,要保不住这一个,我们明家就要绝后了?” 第154章 他是一个恶魔(3) 李韵苓眼睛圆睁,寄希翼于能从明成佑眼底看出丁点玩笑的成分,那样,她心里的恐慌也能一笑置之。 明成佑对于李韵苓的话并不赞成,因为在他心里,明铮的确是明家的一份子。 他也懒得和李韵苓争辩别人的事,“是的。” 李韵苓脚步绊了下,“为什么?” “没为什么,”明成佑回答的干脆,“傅染肚里的孩子,我哪怕赔掉性命也要保住。” 李韵苓坐到椅子上,半晌回不了神,她陡然想到什么,难以置信抬起头,口气中带着恰到好处地试探,小心翼翼,“成佑,你最近身体怎么样,做过身体检查吗?” 明成佑毫无波澜地对上李韵苓,“历年的检查报告都是医院直接交到你手里的,今年不是还没做吗?” 李韵苓闻言,心里豁然一松,“瞧我这记性。” 傅染垂首看萧管家打扫,她两条腿落到地上,萧管家立即放下手里动作起身拦在她跟前。 萧管家如临大敌的模样,生怕傅染会像抽明成佑一样抽她。 母子两人相继走出房间,明成佑回到主卧,傅染正被萧管家困在床边,她无力地坐回去,李韵苓明显放软了态度,“小染,我们只是要个孩子而已,你需要什么尽管提,我都会满足你。”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这孩子。” “你,”李韵苓走过去,“他在你的肚子里,难道没有一点点让你留恋的意思吗?他也是条活生生的命啊,小染,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傅染嘴角轻颤下,垂在裤腿边的手不由握紧。 “现在还小,但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有胎动,那是宝宝在肚子里面发育,你真的忍心打掉吗?两个多月,都已经成形了,能看得出脑袋和手脚……” 傅染脸色原本就不好,这会听了越渐泛出惨白,明成佑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张俊脸失去血色,站在旁边眉头拧成川形。 李韵苓把话说到这,其余的也不好擅自参与,“萧管家,你打个电话让家里准备些衣物送过来,这两天我也住在这。” “妈,”明成佑出声拒绝,“你回去吧,从家里再安排两个人过来。” 李韵苓还是不放心,但嘴上同意了。 中午两人谁都没吃一口东西,傅染怀孕后极能睡觉。午后整个人疲惫无力,她也不管床上的污渍,卷起被单后缩在床沿。 萧管家中途进来一趟,见傅染睡着,明成佑则一声不响坐在沙发上,动也不动,石化一般。 傅染屏息凝神,却并未真正睡着。 家里指不定担心成什么样子,她闭着眼睛,耳朵却竖起,连明成佑手指拿过烟盒的摩擦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鼻翼内依旧是干净清新的味道,想来他并没抽烟。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傅染两手握紧床单,眼睛尽管闭着也能感觉到一暗,明成佑站定在床沿。 傅染看不到男人脸上此时的神色,脚步声渐渐又走远,她眼帘隙开道缝,却没想明成佑身子在另一侧重重栽倒在床上,傅染吓得差点惊叫出口,这一下绝不轻,她身体承受着反弹的力量。明成佑挨过去看是否有将她惊醒,傅染极力掩饰,眼睛依旧紧紧闭起。 他躺在她旁边,身体却没有丝毫的接触,傅染背对着明成佑,男人的视线则盯着她的背部。 时间一分一秒自指间流逝,两人的呼吸声深浅交错,同床异梦。 李韵苓回到明家,尤应蕊没敢离开,正在二楼的房间内上网。 李韵苓让保姆上去喊她,不出半刻听到尤应蕊脚步声急促赶来,“妈,您回来了,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佣人把冰镇酸梅汁递给李韵苓。 她动作优雅地喝完后,眼睛这才看向坐在对面的尤应蕊,“蕊蕊,我问你件事,你要老实回答我。” “妈,您尽管问。” “成佑说不可能会跟你有孩子,这是为什么?” 尤应蕊神色似有避闪,“妈,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这话应该问成佑才是。” 李韵苓怎可能是省油的灯,一次两次她可以当做小夫妻俩置气,可明成佑今天一再强调,她不得不重视这个问题,“你要再这样,我也帮不了你,好自为之吧。” “妈?” 瞅着尤应蕊楚楚可怜的模样,再加上今天被傅染给呛了通,李韵苓顿时心生厌烦,语气带有责怪,“你要是能趁早怀上孩子,还能闹出这种事吗?” 尤应蕊嘴巴一张一合,眼泪夺眶而出,“妈,成佑从来没和我睡在一张床上,我怎么可能会怀孕?” 李韵苓满脸震惊,“什么?” “在中景濠庭我们都是分房睡的,新婚夜那晚他睡在了沙发上,妈,我也想争气,可这种事不是我单方面努力就行的。”尤应蕊委屈地哭出声。 李韵苓半晌未开口,显然还未从这个事实中反应过来。 “可没人逼过他跟你结婚,怎么还会闹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尤应蕊抽出纸巾揩拭眼角。 李韵苓相信,明成佑对尤应蕊是有感情的,“可能这段日子被傅染的事搅和得顾不上,再者说了,我不问,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瞒着我?他不主动,你也僵着,你们俩之间永远没可能迈过去。” “妈,您的意思是?” 李韵苓心烦气躁,“这种事还用我教你吗?男人都一样,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都不难,你自己把握,”她头疼地按着眉头,“指望你还不如指望傅染,瞧这些都什么事,乱成一锅粥!” 尤应蕊坐在旁边没有吱声。 李韵苓脑子里把整件事捋了遍,“蕊蕊,成佑和傅染的孩子你真能接受吗?” 尤应蕊自然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话,孩子的事一旦公诸于世,傅染很有可能借此机会跟明成佑复合,就连以往站在她这边的李韵苓似乎都有了动摇的意思,“妈,我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抚养。” “等等吧,”李韵苓似在自言自语,“让成佑尽量说服傅染,先确保留下孩子再说。” “妈,您是不是……” “蕊蕊,”李韵苓打断她的猜想,“我的考虑,是为你们好。” 傅染睁着眼睛,看到日光西斜,瑰丽的颜色一点点移过落地窗户,整张冷色调的床也被烘托出其暖融融的感觉,身边的男人半天没有动静,傅染小心翼翼翻个身,看到明成佑正对她躺着,看样子睡得正熟。 她趁着仅剩的阳光注意到明成佑裤兜内的手机和车钥匙。 傅染屏息凝神,手掌心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溢出层薄汗,她伸手过去,手指勾住钥匙扣往外拉。 塞在里面的手机也跟着跑出来。 傅染坐直身子,望了眼明成佑的脸,手指蜷起,眼见要握在掌心内。 男人垂于身侧的手忽然握住傅染,她一惊,用力甩开明成佑的手后拿起手机,身子迅速转向另一边,傅染连拖鞋都来不及穿,起身就要往阳台跑去。 明成佑一跃而起,两条手臂抱住傅染,令她动弹不得。 她捏紧掌心内的手机,把它当成唯一的希望,明成佑把她夹拢在臂弯内,越收越紧,“傅染,你想好了吗?” “神经病,你看看都多晚了,我爸妈肯定急坏了,到时候报失踪对谁都不好。” “报吧,有本事找到这再说。” 明成佑伸手去抢手机,傅染五指握拢,他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傅染怒不可遏,“你真的疯了是吗?” 明成佑擒住她腕部的手如铁钳般用力,傅染不得不松手,眼见电话被明成佑拿回去。 “你真的不打算让我走?” “对。”他态度强硬,话说的理所当然。 傅染手掌抚向自己的腹部,“好,我同意把孩子生下来。” 明成佑并未表现出丝毫宽慰,“条件呢?” “我要自由,”傅染扫了眼如囚笼般的主卧,“孩子生下来后,我永远不要看到你,这就是条件。” 明成佑盯着傅染手腕处被他捏红的印子,他抬起头,“好,我答应你。” “我希望留在家里面,不想待在这。” 明成佑似有犹豫,“你父母那边你怎么交代?” 傅染敛起神色,“我会告诉他们,是我坚持要留下孩子,他们会尊重我的选择,就像你说的,没有人会发现我怀孕。” 傅染一心想离开这,表面功夫自然也做到家,什么叫虚与委蛇她也懂。 明成佑端详她的脸色,并未发现不妥,“好,我答应你。” “我能走了吧。” 傅染双脚落地开始穿鞋,一天没好好吃东西,这会饿的头晕眼花。 “等等,”却不想,明成佑比她先一步站起身,“我去拿样东西。” 明成佑出去后很快折回房间内,手里握着两份文件,他把东西递向傅染,“这是我让人临时准备的,你把它签了。” 傅染接过后,翻开来一页页细看,手指不由颤抖,目光难以置信瞪向明成佑,“你真的准备了这种东西?” “我怕你会反悔。” 傅染把文件一角硬是捏出个洞来,明成佑坐到她身侧,“是不是又想抽在我脸上?” “我很想知道,你会怎样周全他的身份,毕竟,他是个私生子。” 明成佑接口道,“在我眼里,他不是。” 傅染冷笑着目光落在其中一款,“倘若我反悔,你会把我怀着你孩子的事公布出去?” “是。” 为达目的,他早已经能抛开人性不择手段,现在在明成佑的眼里,他什么都不在乎,反正在傅染的眼里他已足够卑鄙龌龊,再多几分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把一支签字笔递给傅染。 她捏紧在手里后,缓缓松开,笔顺着膝盖掉落到地上,傅染眼里带了抹决然望向明成佑,“我不会签。” “好,你继续留在这。” 傅染把手里的文件丢向明成佑,趁他伸手接住的间隙,身子猛地起身,眼睛瞥到旁边的床头柜,明成佑以为她又要走,伸手捞了下却落得满手空,傅染背对明成佑撞向床头柜,在最后的一瞬间,她还是用右手挡住了腹部。 砰—— 剧烈地撞击仿佛撞塌了明成佑心里的最后防线,他看到傅染缩成一团软了下来。 眼里一道金光瞬间撞向面门,明成佑感觉不止是世界坍塌了,他原本是不再抱希望的,可傅染肚里的孩子几乎承载了他所有坚持下去的动力。 而如今,她却毅然决然撞过去,把他心存的幻念全部打碎。 第155章 他是一个恶魔(4) 傅染人往下躺,后背抵着床沿,屈起膝盖抱紧腹部,“好痛,好痛。” 明成佑恍然回神,他弯腰抱起傅染,目光落到她腿上,好在没让他看到那些触目惊心的红。 两人匆匆忙忙下楼,萧管家赶紧迎过来,“出什么事了?” “让人备车,马上!” “好好好。”这才大半天功夫,依云首府人倒是都到齐了。 明成佑抱着傅染往外走,“萧管家,这件事先别惊动我妈。” 萧管家应了声,回神时客厅内哪还有明成佑的身影。 傅染蜷缩在后车座内,弯腰躲进靠近车门的地方,明成佑吩咐新来的司机赶紧开车。 “傅染,你怎么样,是不是痛得厉害?” “明成佑,”她嗓音轻哽,“你放我回去吧。” 明成佑一语未发。 傅染痛得把脸紧贴车窗,“是不是真要孩子没了,你才肯放我走?” 男人盯向前方的视线突然刺向傅染,眼神犀利尖锐,“倘若孩子没了,我不会放过你们傅家!” 傅染脸色煞白,覆住腹部的掌心生疼,方才撞过去的一瞬间,撞击力全在她的手心内。 她生怕手背受伤后太过明显,所以才在千钧一发之际翻了下手。 她把事情试探到如此地步,明成佑却还是不肯松口,他是铁了心要她肚里的孩子。 车子很快驶进医院,明成佑抱起她下车,一早他就打好了电话,vip通道有医生和护士守在那,明成佑小心翼翼把傅染放到床上,医生示意赶紧去做检查。 明成佑看到床被推向前,傅染瘦削的人影蜷缩在苍白色的被单内,他心里一紧,脚步不由跟过去。 做完b超,单子很快取出来,傅染又被送进vip病房内。 医生从护士手里接过b超单,“没有大碍,来,把衣服掀起我替你做个检查。” 傅染也早知到了医院后肯定瞒不住,她双手攥住衣角,“我肚子疼的厉害。” 医生欲要撩起衣摆,傅染却紧攥住不放,明成佑走过去,医生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明成佑脸色一凛。“不是痛得厉害吗?不检查怎么能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他走到病床另一侧,强制拉开傅染的双手,她用力推搡,“放开我!” 他大掌钳住傅染两手手腕,另一手毫不犹豫掀起她上衣,傅染抬腿去踢,明成佑朝边上杵着的两名目瞪口呆的护士道,“看什么看,过来按住她的腿!”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在医生的示意下过去。 傅染像任人宰割的鱼肉般摊开在床上,光滑白洁的肚子露在人前,由于怀孕后习惯穿宽松的衣物,她下身是一条打底裤,宽紧带的腰围设计。 明成佑手指挑开她的裤沿,然后,用力往下拉。 整个腹部露出来,还能看见纯黑色的底裤。 “明成佑,你混蛋!” 女医生手指按向她腹部,“三少,您说她之前撞到了床头柜?” “对。”明成佑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女医生抬起头看了眼傅染,“一般来说,撞击后都会有表面伤,诸如淤青等。”她双手来回在傅染腹部按,“这儿痛吗?” “都痛!” 女医生笑着收回手,“没事,不放心的话在这观察一晚也行。” 明成佑将方才在电话里的意思重复遍,“但当时来说,撞得应该很重。” 女医生望向傅染被明成佑攥在掌心内的两手,语气含笑,带有深意说道,“要不要手部拍个片子看看?” 一语道破,明成佑脸上神色由原先的紧张转为阴鸷,视线犹如钉子般落向傅染腹部,女医生笑了笑,“今晚我值班,有情况尽管吩咐。” “好,”明成佑接口,难得又说了句,“谢谢。” 两名护士跟在医生身后出去,好心地关上门。 傅染双腿得已解脱,她想撑起身,明成佑索性在床沿入座,她两手还被他紧握着,视线胶着在她腹部不曾移开,似要钻出个洞来。 “放开我。”傅染没力气闹,轻吼了声。 明成佑空出来的手陡然抚向傅染光裸在外的小腹上,皮肉相贴的瞬间,傅染身子微颤,腰部线条下意识绷紧,被他摸着的地方滚烫无比,傅染恼羞成怒,“松手!” 明成佑充耳不闻,其实两个多月的孩子不会调皮,伸手触摸几乎感觉不到,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所变化,明成佑瞅着傅染的腹部是隆起了。 她呼吸紧促,连带腹部也上下起伏。 明成佑收回手后替她将裤子往上提,衣服下摆往下拉了拉,握住傅染的掌心也松开。 傅染揉着被拧红的手腕,一声不吭。 病房内的中央空调保持恒温,里面不会觉得干燥,尽管有堪比星级套房的设施,但毕竟是医院,毫无人气。 傅染手肘撑起身子,明成佑冷言冷语道,“要回依云首府吗?” “我有自己的家。” 明成佑站在床侧,“今晚还是住在这吧。” 傅染跟他完全没法沟通,明成佑绕过床尾走向几步开外的沙发,他把两个手机摆在茶几上。 傅染目光扫过,稍定片刻。 他眼帘抬起面向傅染,方才那一下撞击带来的惊骇及恐惧到现在都没有办法平复,明成佑抿紧嘴角,眼睛死死盯住傅染。 两人依旧僵持不下。 “肚子饿吗?” 傅染不答话。 明成佑自顾拿起手机喊了外卖。 挂上电话后,他眼睛依旧盯着傅染,“我不会再逼你吃东西,究竟要怎样你自己权衡,反正我也说到做到,就算你做到现在这样,我也不可能放你走。” 傅染眼见天色暗下来,不用说,家里肯定急坏了。 明成佑的电话响起,他拿在手里,看了眼傅染后又收回去,“是你妈。” 傅染赶紧从床上下来,“把手机给我。” 明成佑并不如她的愿,他起身大步走向休息室,趁傅染追过来之际,直接把门关上。 傅染锤了下门,陡然想到她的手机还在茶几上,她连忙返回,拿起后想给家里拨个电话,却发现开不了机,原来电板已经被拿掉。 门外传来男人的说话声,“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报警?随便,你们想将这件事弄大,想让整个迎安市都知道傅染未婚先孕,我也不介意。” 傅染大步跑到门口,双手用力拍向门板,“放我出去,妈,我在医院,妈!”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明成佑高大的身躯挤进来,拿起手机冲她扬了扬。 傅染怒不可遏,却也没跟他废话。 明成佑扣住她的手腕把她往床边拉,傅染挣扎,身子往后缩,他一个用力将她扯向前,按住她肩膀后让她坐下去,“我们再好好谈谈。” 明成佑也不管傅染能不能听进去,“还记得你爸上次的事吗?涉政的人最怕什么,无非就是在即将退休之际闹出点麻烦,你难道想让你爸从此官位和名誉一道丢了?” “清者自清!”傅染从牙齿缝内挤出几字。 明成佑笑出声来,“好,那你等着,看他清不清的了。” 一句话几乎将傅染堵死。 外卖被送进病房内,傅染走过去,自顾挑了些喜欢吃的,这样耗下去对她没好处,明成佑一口没动,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吃。 傅染吃得也不多,勉强填饱肚子后推开打包盒。 她坐回床上,抱紧双膝看向窗外,两个人仿若陌生人般被强行关在一个房间内,片刻后,傅染说道,“我想吃生煎。” “什么?”明成佑只当自己听错了。 傅染重复一句。 “好,”明成佑嘴角已有浅笑,“我让人去买。” “那条路别人没法一下子找到,我们之前去吃过,”傅染知道他担心什么,“出去时候把门反锁好了,我也逃不掉。” 明成佑动手将茶几上收拾干净,“好,我去买。” 他并未反锁门,但喊了先前的两个护士进来看着,显然明成佑跟她们说过什么,两人一动不动杵在傅染床边,生怕她跑了似的。 傅染在确定明成佑走后,她打开电视,主动跟人说话,“你们平时上班可以看电视吗?” “不可以。” 她随便调个台,其中一名护士说道,“中国好声音呢,我喜欢里面的阿黛尔。” “不过上期被淘汰了。” 傅染把遥控器放到旁边,她注意力并不在电视上,“你们在沙发上坐会吧,那儿还有水果,想吃自己拿。” 两人立马警觉起来,傅染好笑道,“我一个怀着孕的还能从你们眼皮子底下跑掉吗?” 护士心想也是,便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趁着广告间隙,其中一名护士道,“三少为什么要让我们看着你?” 傅染略有吃惊,毕竟她和明成佑的事闹成那样,她以为没几个人不知道。 “你们在医院上班多久了?” “我们俩是才调过来的,方才的医生是我们老师。” 原来如此。 傅染眼瞅着俩小姑娘年纪还轻,她随口扯了个谎,“我跟他本来没什么交集,我也有自己的男朋友,但是在迎安市只要明三少看上的人休想逃脱得掉。” “哇,强取豪夺。”小护士眼里露出羡慕。 傅染眼见时机成熟,她把从明成佑那里拿回来的手机掏出,其中一人开口,“不能打电话。” 傅染手机递过去,“没电了,都开不了机。” “咦,你的手机跟我一样的。”先前说强取豪夺的护士说道。 “是吗?”傅染紧张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强自镇定,“里面有款游戏不错,你玩吗?” “我经常玩,有时候夜班实在无聊。” 傅染调高电视音量,“我也喜欢玩,不过手机忘记充电,现在在这跟坐牢似的,连游戏都不能玩。” 小护士心直口快,“我借你吧,但是你不能打电话。” 旁边同伴用手拱了下她,“不行吧?” “怕什么,我们不是正在看着吗?” 傅染从护士手里接过手机,连声道谢,她靠在床头打开游戏栏,起先护士还会过来张望,连番几次见她果然在玩游戏,也就定下心来看电视去了。 由于是一样的手机,傅染玩起来得心应手,她退出游戏后快速进入短信,照着范娴的手机发了条简短的信息。 只有几个字,是所在医院的名称及病房号,以及勿回两字。 她从已发信息内删除,又翻回去继续游戏。 傅染所说的那家店离医院较远,她焦急地开始等待,心不在焉。 第156章 他是一个恶魔(5) 门口传来脚步声,傅染一颗心悬至嗓子眼,推门进来的人影一晃进入房间,傅染张望,却看到提前回来的明成佑。 “路上不堵车,快吃吧,还是烫的。” 傅染眼里藏不住的失望,两名小护士相继从沙发上起身。 明成佑走过去,把手里的袋子放到床头柜,他慢条斯理动手解开,生煎的香味四处飘散,葱油味道浓重,令人十指大动。 “你们出去吧。” 傅染瞅着自己的脚尖,明成佑替她将一次性筷子掰开,傅染眼见他把筷子递过来,她伸手拍掉。 明成佑才要说话,兜里的手机不期然响起。 傅染惊了下,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男人随手接通后放到耳边,一边听,目光一边紧盯着傅染,“好,我知道了。” 他掐断电话,手机在掌心来回打转,冷毅的俊脸看不出丝毫情绪的外露,傅染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转头之际,余光瞥到男人的手忽然扫向床头柜。 冒着热气的生煎盒打翻在地,一个个滚落到明成佑脚边。 傅染吃惊,来不及做出反应,明成佑单手抓住她的肩膀将他拖到跟前,拦腰抱起她大步往外走。 傅染猝不及防睁大眼,“你又要带我去哪?” 明成佑用脚挑开并未关严实的病房门,方才的医生正好在隔壁查房出来,“三少,您去哪?” “出院,”明成佑甩了句,“待会有人会过来,病房内收拾干净,该怎么说你心里清楚。” 傅染意识到明成佑已经有所察觉,“把我放下来,我不要跟你回去。” 明成佑大步走出医院,车子在偏门处等,他把傅染塞进去后跟着挤入后车座,“开车。” 傅染扑向另一侧,双手用力拍打车窗,偶尔经过的人听到动静也只是好奇看了眼,并未有人驻足。 傅染猛地转身,歇斯底里,“你派人跟踪他们?” “我让你别耍花样,”明成佑身子靠进椅背内,侧脸也拢于夜色中,“我也是今天才让人开始盯着你家里,傅染,我跟你好好说话你非不听。” 傅染狠狠看向明成佑,此时已不能用悲愤或者任何一个词来形容她的心情,明成佑把脸转向窗外,他知道自己是没救了,一件件事情叠加起来,也把自己逐渐在逼入深渊。 男人眉宇间紧拢起难以言明的悲怆,反正他跟傅染是再没可能的,让她对他多恨一分跟少恨一分,又有什么关系? 明成佑心里清楚,他到底还是放不开,不然的话也不会非要她留住孩子不可,尽管对傅染来说不公,且是难以接受的,但他管不了那么多。 车子一路飞驰向前,傅染眼见城市的夜景愈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高速路旁飞快向后倒退的广告牌,她心里漾起层层恐惧,“你要带我去哪?” 明成佑双手抱胸,眼睛紧阖似在闭目养神。 车子绵延向一个傅染不知道的目的地而去,她心里恐慌越甚,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空也难见星光亮点。 傅染窝进角落,每到这个时侯总是会难受,再加上车子开得快,她捂住嘴强忍,一阵阵干呕声听在明成佑耳中犹如被尖利的刀子给扎过,一寸比一寸扎的深,他鬓角处渗出细汗,幽暗的眸子微睁开道缝。 “拿瓶水过来。” 驾驶座上的司机赶紧递了瓶水。 明成佑接过后送向傅染。 她脑袋无力地靠着车窗,眼见一瓶水递到眼皮子跟前,她动也不动,把眼睛闭上。 车子继续向前,驶入无边的黑暗。 傅染睁开眼睛感觉到车速被放慢,她腰部挺直。 “三少,到了。” 明成佑率先推开车门,他走到另一侧,拉住傅染的手之后将她往下拽。 迎面而来的是夹杂着咸涩味道的海风,推出的层层波浪席卷而来,傅染能感觉出溅到脸上的湿意,她放眼望去,竟是在码头。 明成佑单手搂住她的肩膀,强行把她往前拉。 傅染惊叫连连,“你要带我去哪?为什么来码头?” 哗哗的波浪声几乎淹没她的声音,傅染见明成佑不答话,她扯开嗓子,语带惊恐,“究竟要带我去哪?” “离开迎安市。” “我不要!” 一艘巨大的游轮停在码头边,傅染被他强拽向前,明成佑冷冽的声音自头顶炸响,“等生下孩子后我会放你回来,傅染,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听话!” 她目光转向明成佑肩后,尽管对这不熟悉,但属于迎安市的气息令她顿生贪恋,恐惧和焦急从心底顷刻滋生出来,她抬头看着明成佑绷紧的俊脸,也从这一刻起,她完完全全对他产生了害怕。 “我不走!” “由不得你!”明成佑带着傅染来到甲板,居高临下能看到海水掀起波浪的瞬间,傅染头晕目眩,越发想吐,她推了推明成佑,他却死活不撒手。 “呕——” 才吃过不久的晚饭全吐在了明成佑手臂上,傅染难受地弯下腰。 有人过来询问,似是要准备启航,傅染急得小脸苍白,她也没办法了,明成佑的态度不止是强硬这么简单,再耗下去,她真怕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脚下的游轮在动,正缓缓驶离码头,傅染冲过去,明成佑自身后一把抱住她的腰。 眼里的景色由近及远,傅染上半身竭力想往前冲,她泪眼模糊,心里闪过傅颂庭和范娴匆忙赶到医院后失望乃至伤心欲绝的场面,她不想离开迎安市,离开好不容易同她完全亲近的父母。 任她如何闹,明成佑都没有心软。 傅染膝盖一软,两条腿直接往下跪,她挣扎着甩开身后的钳制,“我答应,我答应还不行吗?你给我什么我都签,我不要离开这。” 明成佑垂首直睇住傅染跪着的身影,他眼里阵阵刺痛,视线也不知被什么给模糊,好像透过一层网看出去,傅染肩膀耸动,有风抚过男人精致如玉的面庞,他眼里承载满悲痛,明成佑抬起视线,朝身后站着的人吩咐句。 游轮放慢速度,最后停在海平面上。 傅染睁着眼睛并没有哭,只是痛到难以自抑,连眼泪都掉不出来。 明成佑脚步走到她身侧。 傅染眼睛从他脚背一寸寸往上看,最后对准男人的视线。 泛红的眼眶内满是鄙夷同厌弃,傅染缓慢站起身,四目相接,她恨不得将这个男人狠狠踩在脚底下。 明成佑拉起她进入舱内,并让人将落在车上的东西开了小艇送来。 舱内灯光刺眼,悬在头顶令人有不适的刺痛感,傅染坐在桌前,这样的灯色将两人的脸都打出不自然的白色,明成佑手边有个文件袋,傅染只是瞥了眼,连原本鲜艳的嘴唇都变得灰暗。 两人盯望对方,傅染眼里的血色很明显,明成佑从文件袋内抽出文件,手搭着一角后沿光滑桌面推向她,“你方才已经看过了,签字吧。” 傅染僵硬地伸出手臂。 还是刚才的文件,被她捏出个小洞的地方还在。 明成佑递给她支签字笔。 傅染把文件翻到最后一页,视线直盯向落款的地方。 明成佑眼见她拿起笔,然后笔尖颤抖地写下傅染两字。 她心中的屈辱和愤怒都随着最后的落笔而崩溃,似是嫌还不够,明成佑又把另一份文件给她。 “这是什么?” 傅染翻开后细看,竟是一张没有具体数字的借条。 “你?” “双重保证,我怕你会反悔。” 签字笔还握在傅染的手里,眼中再掀不起波澜,在她看来,只有她想不到的而没有明成佑做不到的。 “一张借条跟你的自由相比,哪个更重要?” 傅染胸口堵得慌,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她无力得将笔对向落款处。 尤柚好几次拨傅染电话始终是关机,她知道傅染最近不好受,跟家里说出担忧后,尤妈妈赶紧打车陪尤柚去傅家一趟。 恰好傅颂庭开车从外面回来,范娴满脸疲倦,眼睛通红,尤柚跟尤妈妈从沙发上站起来,“伯父,伯母。” “是尤柚啊。”范娴走过去,“你有见到小染吗?” “姐怎么了?我打她电话关机。” 范娴斟酌再三,也不好将带傅染去医院的事说出来,“她早上出去到现在没回来过,手机也打不通。” “那暮暮姐和吱吱姐您找了吗?” “都找过了,”范娴急得团团转,“她们都说没看到。” “怎么会这样?”尤妈妈也是满脸担忧,“小染这孩子最懂事,不可能会没有交代就失踪的。” 尤柚细想片刻,知道这时候提明成佑的名字不适合,但迫在眉睫的事没办法,“伯母,您找过……三少吗?” 她换了个称谓。 范娴想起方才发到她手机上的短信,也深知这件事跟明家脱不了干系,“没有,”她双手撑起前额,“也不知道小染能去哪。” “伯母,您先别急,我们回去都想想办法,有消息的话会立马通知你的。” 范娴抬起头,她走过去拉住尤柚的手,“你跟伯母过来,我有些话想问问你,说不定小染有些朋友我都不知道。” 尤柚乖乖跟着她向餐厅方向走去。 “伯母,其实姐最好的朋友就是暮暮姐和吱吱姐,别的也有关系不错的,但是……” “我知道,”范娴打断尤柚的话,“之前你跟明成佑也很熟,听小染说他还去过你家里?” “嗯。”尤柚不明所以,等着范娴说下去。 “有机会的话,伯母想请你帮忙打听下小染的消息,我估摸着跟他脱不了关系。” 尤柚满口应承。 从傅家打车回去,尤柚母女婉拒了相送的好意,毕竟这时不能再给他们添乱。 出租车向小区门口驶去,尤柚看到拐弯地方停了辆车,她看到车牌号一眼认出是谁。 “妈,你先进去吧,我想在外面给姐夫打个电话。” “不行,”尤妈妈不放心,“要打电话回家打。” “妈,我就在传达室门口,不会出事的,再说有些话在家里也不方便说。” “只能一会,妈在楼底下等你。” “好。”尤柚推开车门率先下去,直到出租车消失在视眼中,她这才拔腿向拐弯处跑去。 李琛见到她的身影,忙推开驾驶座车门,“尤柚!” 他没想到她会主动向他走来,平日里他去学校找她,尤柚都唯恐避之不及。 第157章 他是一个恶魔(6) 她穿着牛仔蓝的打底裤,一件宽松t恤长及膝盖,尤柚抬起头,李琛倚着车窗,举手投足间有这个年龄少见的成熟。 “我姐不见了。” 她没头没脑的冒出句话。 李琛皱起剑眉,五官轮廓散出阴沉,“她不见就不见了,现在我哥跟我嫂子感情好着呢,这件事你也别太操心。” “不准你这样说我姐!”尤柚维护意识很强,周身已有小宇宙随时要爆发。 “我说错了吗?我哥最难的时候,是嫂子陪着他,当时你姐干嘛去了?”作为李家人,他们对傅染始终心存芥蒂。 “我姐不是这样的人!你不了解她就别瞎说!”尤柚激动地吼出声。 李琛半晌没话,待两人都静下来后,他这才说道,“肚子饿吗?我带你出去吃宵夜。” “不用。”尤柚转身就走。 李琛赶紧上前拽住她的手臂,“那我陪你四处找找。” “你知道我姐在哪?”尤柚顿生希翼。 “我怎么可能知道?” “姐失踪的事肯定跟姐夫有关,不对,他现在有了老婆不是我姐夫,你跟他关系那么好,我不信你一点都不知道。” 李琛攥紧她的手掌逐渐收拢,“你主动走过来,就为这件事?” “我没心思跟你说话,现在家里都急死了,要是我姐出事,我跟你们没完!”小女生到底禁不住自己吓自己,想到有可能会发生的事,尤柚捂着脸哭出声来。 李琛顿时方寸大乱,“可我去哪里找她?” 尤柚哭得越发大声,“都一天了,该找的地方全找遍了,”她泣不成声,“难道真出什么事了吗?” 李琛眼见她梨花带泪,他俊脸沉了半刻,考虑后说道,“有件事,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 “什么事?” “我听姑妈说,哥今天出动了家里停在泊扬码头的一搜游轮,可能要出海。” 尤柚杏眸圆睁,“我姐肯定在上面,你为什么不早说?” 李琛头疼地拧紧眉头,“你也没问,我哪里知道他要做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 “我出来找你之前听说的。” “呜呜,”尤柚忍着哭声,“我姐肯定被带走了,他们之前不是好好的吗?你哥为什么要娶我那个姐姐?我不要!” 李琛走过去,双臂把她圈紧在怀里,见她眼泪一个劲顺脸庞往下淌,他深邃的潭内流溢出疼惜,弯腰吻在她眼角,尔后舌尖扫过她的脸,尤柚感觉到他灼热而急促的呼吸喷在脸上,她惊忙回神,吓得一把推开李琛。 “你做什么?!” “尤柚,你别怕。” “别碰我。”尤柚拍掉李琛伸过来的手,连连后退。 “尤柚,尤柚?”不远处,尤妈妈等不到人,焦急地走到了小区的保安室门口。 尤柚赶紧推了把李琛,“你快走。” 她小跑着来到大门口,“妈,你出来做什么?我就打个电话。” “怎么哭成这样?”尤妈妈目光顺势望去,看到一辆车飞速离开,她也未放在心上,“别担心小染,我们赶紧再找找看。” 尤柚走回去的路上给范娴打了个电话,背着尤妈妈将李琛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述给她。 游轮停在浩瀚而一望无际的海域内,偶尔能见窗中灯光随之摇曳,傅染跟前摆着两份已经签好字的文件,她握住笔的手一松,黑色签字笔顺桌沿滚向明成佑。 在海上,人便越发的想吐,傅染手肘支向桌沿,“我可以走了吧?” 明成佑起身收起文件,看到傅染眼里一闪而过的嘲讽,他握着文件的手不由收紧,傅染看了眼时间,心急如焚,“先把手机还给我。” “在这打不出电话的,给你也是白浪费时间。” 傅染手掌疲倦地撑向额头,“我文件都签了,你还想怎样?” 明成佑坐在她对面,“我还是那句话,倘若这个孩子保不住,我不会放过傅家。” 傅染怒极,拍了下桌面,“随便你!赶紧让我走!” 明成佑坐着没再说话,他已经将傅染逼到崩溃边缘,再逼下去只会适得其反。 昔日两个最亲密的人沦落至此,傅染已然恨到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嫌弃,而明成佑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结果吗? 他若有所思盯着傅染的侧脸,一步步推开后,心却彷徨而孤独,这种寂寞感令他站在人群的最高层都感觉不到温暖,正所谓高处不胜寒吧。 傅染出神地望着幽暗的海域,有海风袭来,游轮在朝着原先的码头靠去,傅染脸部绷紧,待即将靠岸时她起身欲要向外走。 明成佑没有再拦她,他把两份文件系数塞回文件袋内。 傅染顺楼梯上去后来到甲板上,海面特有的咸涩味令她胃部不适,她快步走向栏杆处,手掌撑住后忍不住连连干呕。 游轮突然晃了下,幅度并不大,但站在甲板上的人明显会趔趄,傅染脚步控制不住滑向边沿,上半身抵住栏杆后没想到竟然整个人会冲出去,而她靠着的地方,栏杆豁然成了个口子。 傅染猝不及防栽入水中,她完全没有预想到,双手拼命扑腾几下好不容易挣出水面,嘴里被灌几口海水,灭顶的恐惧像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拉着她的身子不住往下沉。 甲板上的人惊怔过后赶紧呼救,有人跑向游轮舱内。 明成佑依旧坐在原先的位子,听到外头敲门声,“进来。” “三少,不好了!” “怎么了?” “落,落水了。” 明成佑豁然起身,快步走过去一把推开来人上了甲板,已经有人放下小艇过去,明成佑来到缺口的地方,看到傅染伸出两手正使劲扑腾,男人勃然大怒,“谁负责检修的?” 方才去喊他的人小声应道,“他今天休息。” 明成佑一拳砸过去,“她要出了事,你们谁都别想活,还杵着做什么?等挨揍是不是?赶紧救人!” 傅染很快被拖上小艇,倒是没有大碍,只不过这一下吓得不轻,脸色越发的白,蜷缩着身子抱紧肩膀,宽松的衣服毫无缝隙地贴在身上,她嘴唇发抖,尽管是炎炎夏日,但海水依旧浸入她体内。心脏剧烈地跳动,傅染吓得闭起眼睛,方才片刻的失重差点让她以为栽入了地狱。 几个人合力将傅染带上甲板,明成佑眼里溢满惊慌,他大步走过去环住她肩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傅染,你说句话。” “我,我不想待在这。” “不行,”明成佑口气强硬,方才那一下惊魂未定,连他握住傅染肩部的手似乎都在抖,“你这样回去非生病不可。” 他拦腰抱起傅染走进舱内,两人身子紧贴,待明成佑将傅染放定后,他衣服也几乎都湿了。 明成佑将手机随意丢在一边,方才调成了静音,原本想等傅染走后在游轮过一晚,不想有人打扰。 他扯过薄毯给她披上,又用毛巾替她擦拭头发。 傅染拢紧毯子瑟瑟发抖,伸手推拒,“我自己来。” “赶紧进去洗个澡,衣服我替你烘干。”明成佑帮她将脖子和脸上的水渍全部擦干净,傅染环紧肩膀,“我不洗,你把我送回家,我说过我不想待在这。” 明成佑闻言,一把扯掉她身上的毯子,他拽起傅染的手臂把她拖到浴室门口。 他拉开衣橱,找出套衣服换上,又给傅染寻了条裙子,更衣室内像个小型的服装店,各种码数衣服应有尽有。 明成佑把准备好的衣物放到浴室门口。 外面突然警铃声大作,由远及近,尖锐得似要刺破人的耳膜,明成佑以为是一般巡逻,他才挽起袖子,甲板上的脚步声纷至沓来,急促的敲门声划破宁谧,震撼到心底。 “三少!” “什么事?”明成佑不悦地拧起眉头。 门被用力推开,一下晃眼,涌进大批人来,为首的警察穿着制服,范娴和傅颂庭也跟在后面。 第158章 他是一个恶魔(7) “小染,小染!”范娴拨开人群四处寻找,她神色焦急,才不过一天功夫整个人却憔悴不堪,傅颂庭目光扫过舱内,“小染在哪?” 明成佑目光望向几名警察,“我跟傅染不过是出来游玩,用得着你们这么兴师动众吗?” 听他承认傅染在这,范娴心头总算一松,也顾不得形象,她扬高音调喊道,“小染!” 浴室门突然打开,傅染三两步出来,身上还穿着湿透的衣服没换,“妈,”她眼眶微红,看到站在旁边的傅颂庭,“爸。” “小染,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们了。” 傅染欲要走过去,明成佑伸手握紧她的掌心,“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不是让你先洗澡吗?”他有意误导,口气充满暧昧,“本来想在这住一晚再回去的,没想到叔叔阿姨会担心寻上门来。” 范娴大步走到傅染身侧,拨开明成佑的手,她见女儿脸色不好,而且全身都湿透了,心里又急又疼,“小染,你怎么会在这?别怕,告诉妈。” 为首的警察上前,神色冷峻,“你留在这是你自愿的吗?” 明成佑视线也落向傅染,“别闹脾气。” 傅染想到那两份有可能会牵制她一生成为她噩梦的协议,她使劲摇头,“不是,他这是非法禁锢,还逼着我签下了没有数据的欠条,你们一定要帮我。” 范娴难以置信抬头,“成佑,”她想到之前自己还鼓励傅染同他重新开始,“你真是太过分了!” 明成佑转身拿起床上的薄毯要替傅染披上,“她这样回去肯定会感冒。” 范娴先一步接过手,赶紧替她披好,“小染,这样不行,你的手好冰,回去还有一大段路呢。” 明成佑伸手指向浴室门口的柜子,“上面有衣服,让她换吧。” 傅染拢紧毯子,焦急地摇头,“我不要待在这,多待一刻我都不想,妈,那两份协议一定要拿回来,我是被迫签下的。” 警察闻言,把手里一张文件向明成佑出示,“这是搜查令。” 明成佑冷笑了下,挡在跟前的身子适时让开,他看了眼旁边的傅颂庭,“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搞到搜查令,况且她失踪并不满24小时,我说了是你们太紧张。”他狭长的桃花眼睇向傅染,“她不过是跟我闹情绪而已,并没有所谓的签署文件一说,不相信的话,你们大可以搜查。” 几名警察在舱内仔细翻查,傅染看到桌上原先摆放文件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范娴取了条毛巾给她擦拭,“颂庭,我们赶紧带小染回去吧,真生病的话可就糟了。” “好。”傅颂庭走到母女身前。 傅染却倔强地站在舱内不动,她心知那两份文件的重要性,“爸,妈,我一定要等到搜查到后再走。” 明成佑走过去把里面温度调高,他随手拉过把椅子,姿态状似不介意,话里还是隐约透出担忧,“既然你非要这样说,还是先换套衣服吧。” 范娴也心疼,“待会生病可怎么办?听话。” 傅染没再坚持,毕竟身体还是自己的。 她拿起衣服走进浴室,出来时警察还在翻找,但似乎一无所获。 明成佑摊开手,“我早说过没有什么协议,纯粹无稽之谈。” 为首的警察跟傅颂庭讲了几句话,两人目光落向傅染,她眸子扫过舱内,尽量不遗漏任何地方,“明成佑,你既然不肯交出来,那好,我们再签一份协议,声明之前我们所签署过的无效。” “我凭什么跟你签?”明成佑站起身,似笑非笑盯着徒劳无功的几人,“按理说,她没有这个权利对我做出这种要求吧?” 警察为难地做个手势,“傅小姐,我们都找遍了,但是并没有找到你所说的东西。” 傅颂庭也知道耗下去不会对他们有利,“小染,先回家再说吧。” 傅染眼睛如利箭般扫过明成佑的脸,他神态自若,仿佛撒谎的那个真是她。 警察走到明成佑跟前,“对不起,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傅小姐方才也说了,你这是对她实行非法拘禁。” 明成佑笑了声,“是吗?” 傅染被范娴拥住往外走,傅颂庭转身,又想到什么似地停住脚步,“既然小染已经找到,我看也算了。” 傅染和范娴皆是一怔,范娴率先明白过来,她拍拍傅染手背安抚,什么话都没说,拉着她离开舱内。 码头停着几辆警车,还有傅家的车子,范娴跟傅染相继坐进后车座。 傅颂庭跟为首的警察说了几句话,握手后大步走来。 范娴吩咐把车内暖气开高些,傅颂庭带上副驾驶座的车门,“走吧。” “颂庭,就这样离开吗?你看他把小染害成了什么样子。”范娴禁不住抱怨句。 傅颂庭眉头紧锁,“有些事不能闹开,只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傅染也知道傅颂庭的立场,想到她签署的文件,倒并不是真的有多害怕,兵来将挡总能找到解决的方法,但明成佑说过的有关傅颂庭前程的事却不得不让傅染小心翼翼。 若不是傅颂庭顾及傅家的名声,方才也不会阻止警察将明成佑带走。 在车上不方便说话,谁也没多开口,回到傅家后,范娴让傅染先洗个热水澡,又让陈妈送些吃的东西上来,待她吃过后,这才拉着她的手坐到床边。 “妈,你们怎么知道我在码头的?” 范娴想起这件事就心有余悸,“尤柚打电话来说的,说明家今天出了艘游轮可能要出海。” 傅染坐在床上,仿佛是久违了的感觉,范娴瞅着她的肚子,“是不是成佑去医院把你带走的?他怎么知道你怀孕的事?” “我也不知道,”傅染心存犹疑,“可能是医院的医生说出去的,不然的话没几个人知道这事。” “这可麻烦了,”范娴端详着傅染的脸色,心里有太多疑问想问,可又怕时机不当,“小染?” 傅染眼见她欲言又止,“妈,明成佑的意思,一定要让我把孩子生下来。” “这怎么可以?”范娴惊呼,“绝对不行,他是有家室的人,怎么能对你说出这种话?” 傅染嘴角无力地挽起抹冷笑,“他有什么是说不出来的?” “小染,你可别犯糊涂,为了你自己这个孩子说什么都不能留。” 傅染两手抱紧膝盖,“妈。” “还有,你说的协议是怎么回事?” 此时一经提起,傅染越发头痛欲裂,她没有瞒着范娴,“是一份没有具体数字的欠条和一份让我生下孩子的协议,倘若我不签的话,说不定这时候已经离开迎安市去了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明成佑说,要让我生下孩子才会放我回来。” “荒唐!”走进来的傅颂庭正好听到这句话,“他还拿不拿法律放在眼里了?” “你仔细看过协议上的内容吗?” 于傅染来说,那份协议无疑是最耻辱的印记,背在肩上以后都别想抬起头来,她难堪地点头,“看过,倘若我违反,他到时候公开的话对我们很不利,妈,我自己都无所谓,可我不知道这件事传出去对傅家会带来怎样的灾难。” “就算是灾难,也不能让你一个人承受,”范娴脸色认真而决然,“你把孩子生下来,才是你一生的灾难。” 倘若是换在以前,傅染敢赌这一把,毕竟她对明成佑还算有些了解,即使不声不响把孩子拿掉,依着他的性子会引来勃然大怒,但应该不至于真的会把协议公布出去! 可现在,傅染却真的怕了,这个男人已经丧失人性,他把她压在栏杆上说要全家一起死的时候,对着她阴冷说出保不住孩子就要傅家陪葬的时候,傅染事后都能清晰从明成佑眼底看出惊人的毁灭,她不会看错,是,明成佑所说过的话,傅染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就像她说的,他自己要怎样都可以,最怕被他拉着作陪葬品。 傅染往下躺,范娴替她盖好空调被。 “爸,妈,我想睡觉了,好累。” “出去吧,有事改天再说。”傅颂庭说了句,带着范娴离开傅染的房间。 第159章 狸猫换太子(1) 黑色的车子如幽灵般驶出码头,明成佑回到明家时已将近晚上十点。 客厅内灯火通明,他才走近就听到里头有笑声传出来,他脚步越渐放慢,杵在门口没有进去。 檐口的灯光斜洒下来,将男人整个背部渗出橘黄的暖色,他似乎觉得里面的氛围同他有些格格不入,明成佑转身要走,眼里一汪无尽的寂寥。 “我刚才听到汽车声音,应该是成佑回来了。”李韵苓示意萧管家去门口看看。 明成佑极好地敛起情绪,萧管家开门,“可不是吗,三少,您回来了。” “成佑。”一道男声自客厅传来。 明成佑在外头就已经听出明嵘的声音,“二哥。” 李韵苓朝明成佑身后瞅了眼,“你把傅染弄哪去了?” 明成佑睇向萧管家,后者退开步,李韵苓见状说道,“不关萧管家的事,是我去依云首府没见到你们的人,才问她的。” 明成佑修长的腿擦着茶几桌沿来到沙发跟前,尤应蕊赶紧起身,“联系不到你,我跟妈都很担心。” 他坐进沙发内,“我让傅染回去了。” “什么?”李韵苓大惊失色,“怎么能让她回去,她肚子里的孩子你还要不要了?” 明嵘也把脸侧过去看向明成佑。 “妈,我自有办法。”明成佑头疼的用手指轻按眉心,“二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明嵘开玩笑地笑道,“看来我即将要准备个大红包了。” 尤应蕊如坐针毡,李韵苓面露担忧,“看能不能顺利生下来再说吧。” “妈,放心,还有爸在上头保佑着呢。” “就你嘴巴最能说话。”李韵苓原先的担虑被明嵘三两句话给打消。 “成佑,你跟大哥的事我可是听说了,堑堃好歹也是爸留下来的,能收手就收手吧。”明嵘适当劝阻,其实也是奉了李韵苓的命才特地赶回来的。 “二哥,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明成佑不愿多提及,也是铁了心的,谁劝都听不进去。 李韵苓面色再度担忧,“堑堃根基稳固,再加上我们手里没有它的股权,这么硬碰硬迟早吃亏,倘若能从内部下手的话,可就容易多了。” 明嵘眸子轻眯,李韵苓的话说得其实很清楚,他也料到这趟回来不止让他劝明成佑这么简单,“妈,我手里还拽着堑堃5%的股权呢,你们实在要争的话我肯定站在成佑这边,什么时候需要,尽管拿去。” “这怎么可以?”李韵苓故作推脱,“这是你爸留给你的,成佑那5%已经落入老大手里,怎么可以要你手里的股权呢?” “妈……” 明成佑插了句话,“二哥,谢谢你的好意,我不需要。” 李韵苓眉尖轻蹙,脑子转得又快,“我看这样吧,把你5%的股权折现,再说你的新公司也需要资金,成佑这倔脾气我也说不好他,若真的斗垮了堑堃明嵘手里的股权也成了废纸一张,我看这样最好。” 明嵘目光扫向李韵苓,嘴角浅勾下,“妈说的是,我反正都无所谓。” 明成佑的心思并不在这件事上,在明家逗留会,几人相继起身要走。 “明嵘,你住家里吧,难得回来一趟。” “妈,急什么,”明嵘拿起车钥匙,“我跟别人约好了,再说下个月公司也会将主要的业务搬回迎安市,到时候陪你的时间可就多了。” 明成佑率先向门口走去,迈出去之际,他头也不回道,“还杵着做什么?是不是要住在这?” 尤应蕊知道该来的逃不掉,她战战兢兢起身,李韵苓朝她使个眼色,压低声音,“没事,赶紧走吧。” 后车座内,明成佑跟尤应蕊并肩坐着,司机按着他的吩咐,时速保持在80码左右,明成佑阖起眼帘,尤应蕊偷偷望了眼,见他脸色难看,更加不敢说句话。 两人回到中景濠庭,尤应蕊跟在明成佑身后进屋,上了二楼,她想回自己的房间,明成佑推开主卧门,“你进来。” 尤应蕊背光而立,男人阴冷的三字令她如芒在背。 她心有忐忑跟着明成佑进屋,房间内只开一盏壁灯,明成佑走到酒柜前取了瓶酒,手指指向一侧沙发,“坐。” 突然转变的态度令尤应蕊越发不安,她没敢说话,照着他的意思坐到沙发上。 明成佑在她对面坐定,“傅染怀孕的事,你一早知道了吧?” 尤应蕊在明家时就将这个问题思考过不下一百遍,唯一的答案,自然是不能承认,除非她想找死,“我不知道。” 明成佑手腕转动高脚杯,隔了层玻璃的厚度尤应蕊仍旧能看到明成佑眼里的厉色和阴鸷,“真的不知道?” “我也是今天在家里听妈说的,成佑,这么大的事我不敢瞒你,再说是你的孩子,我会视如己出。” 明成佑看着红色的液体在杯中浅漾,他浅尝辄止,点点头,把杯子放回茶几上。 李韵苓送走几个孩子后,并未立即上楼,她看了眼时间,拿起旁边的电话拨号。 明成佑和尤应蕊的手机都无人接通。 萧管家走过来,“夫人,赶紧休息吧。” 李韵苓又拨通中景濠庭的座机,还是没人接。 “萧管家,蕊蕊和成佑都不接电话。” “可能是睡了吧。” 李韵苓心思敏感,总觉得尤应蕊一整天待在这都心不在焉,看到明成佑更像是见到鬼似的,“蕊蕊骗傅染说她怀孕,那丫头会不会已经告诉成佑了?说不定还会添油加醋一番,把要打掉孩子的事怪到蕊蕊头上。” “应该不会吧,”萧管家嘟囔句,“夫人,其实这样想也没错,说不定傅小姐要拿掉小三少真跟少奶奶的话有关呢。” 萧管家连昵称都想好了,等孩子出生后,必定是个可爱的小三少。 “不行,”李韵苓放心不下,“你跟我去中景濠庭走一趟,带上钥匙,我心里堵得慌。” “好。” 车子来到中景濠庭大门口,从外面望去,整座别墅空寂的犹如鬼屋,除去园内的景观灯外,别墅三层楼没有一点亮光,李韵苓让萧管家赶紧开门。 从玄关进去,两人也没换鞋子,通往二楼转角处有一盏灯亮着,荷叶形的灯具衬托出别样的暖意。 李韵苓跟萧管家匆忙来到二楼,找了圈没发现一个人影。 李韵苓打开主卧门进去。 萧管家在房间内探望,“夫人,估计三少跟少奶奶没有直接回来,去哪边玩了吧?” “不可能,”李韵苓毫不犹豫否决,“都这时候了哪还有心思玩?” 她示意萧管家给明成佑打个电话。 “夫人,您看,”萧管家从茶几上拿了个手机过来,“三少的电话在这。” “那怎么不见人?” “可能在三楼,我们再找找看吧。” 两人前后往门口走去,李韵苓顿了顿脚步,耳朵比较尖,“萧管家,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好像是洗澡声吧,”萧管家神色一松,“夫人,说不定……” 李韵苓快步走到浴室门口,手拍向门板,“成佑,蕊蕊?” 不见有人应答,她再度用力拍去。 实在没办法,李韵苓拧开门把率先走进去,萧管家没好意思,只得杵在门口。 “啊——” 尖锐的声音似要震破耳膜,萧管家吓得也不管不顾进去,“夫人,出什么事了?” 李韵苓站在洗手池旁,萧管家难得见她这幅六神无主的样子,她上前一看,老脸瞬时褪尽血色。 尤应蕊嘴巴被塞着躺在浴缸内,双手手腕捆着明成佑的领带,两腿也被绑着,整个人平躺在按摩浴缸内,一条床单将她裹紧,生怕她会翻出浴缸。上面的花洒设置了冷水,估计是有一会时间了,浴缸内已经满是水,她挣扎着将脑袋浮出水面如即将缺氧的鱼般苟延残喘,看到李韵苓和萧管家,嘴里发出模糊的呼救声,脸上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水渍。 萧管家吓得僵立着,李韵苓伸出手,“赶紧,赶紧拉出来。” 两人齐力将尤应蕊从浴缸内拖出来,切割均匀的地砖上全是水,漫过鞋底,走路难免会打滑。 李韵苓急忙关掉花洒,这才发现是冷水。 尤应蕊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萧管家手足无措,“少奶奶,你没事吧?” 她七手八脚拿掉尤应蕊嘴里的东西,嘴巴麻木的一时说不出话,尤应蕊使劲地哭,萧管家越加心急如焚,领带打了死结,李韵苓从外面找来剪刀,将她手上和脚上的束缚全部剪开。 腕部已经因为血液不流通而勒出深一道浅一道的淤青,触目惊心,尤应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李韵苓扯过衣架上的浴袍给她披上,“蕊蕊,起得来吗,这儿全是水,我们出去再说。” 李韵苓跟萧管家一手一边拽着尤应蕊起身,她两腿哆嗦几乎站不稳,脚尖滑过地砖,身上肌肤因为裹着床单浸在水里,已经泛出褶皱的白,李韵苓把床上的空调被掀开,“萧管家,你给少奶奶清理下,我去找套衣服。” 萧管家端来热水给她擦身,又把李韵苓找来的睡衣给尤应蕊换上。 她裹着床空调被,目光呆滞盯向脚背,萧管家接了杯热水放到她手里,“少奶奶。” “成佑呢,他去哪了?”李韵苓从方才的惊吓中逐渐回神,瞧这架势,她跟萧管家若迟来一步…… “妈,”尤应蕊手腕直抖,“我也不知道,呜呜,我怕死了,我真的以为要淹死在浴缸内,逃也逃不出去。” 她掩面而泣,李韵苓脸色越发的难看。 门口传来脚步声,明成佑身穿米色休闲服出现在诸人眼中,姿态悠闲的好像才从书房出来,“妈,你怎么来了?” 李韵苓气得半晌说不出话,右手伸直了指向尤应蕊,“你,你非要闹出人命吗?蕊蕊差点死在里面你知不知道?” 明成佑双手环胸倚在门口,“妈,你先问问她做了什么事。” 尤应蕊闻言,差点从床上跳起来,“我说了我事先并不知道傅染怀孕的事,成佑,你听信她的话也就算了。”水漫过脸面的顷刻间,尤应蕊只觉强烈的窒息感逼得她差点喘不过气,她真以为她会死在那间浴室内。 李韵苓头疼不已,太阳穴突突直跳,“你跟蕊蕊结婚是你自愿的,成佑,我说过你不能这样对她。” “我有分寸,”明成佑眸光淡冷地扫了眼尤应蕊,“我要真让她出事,当时就甩门离开了。” 他颀长的身子挺直后,手臂一带,把门重重关上。 第160章 狸猫换太子(2) 萧管家瞅了眼李韵苓的脸色,赶紧压下脑袋。 尤应蕊咬着唇,不敢哭出声,李韵苓在床沿坐定,“蕊蕊,成佑说得是真的?” “妈,您要相信我,我事先真不知道。” “我看你今晚跟我回家吧,住在这也睡不好觉,萧管家,给少奶奶准备几套衣服。” “是。” 李韵苓带着尤应蕊离开中景濠庭,一路上她都沉着脸,尤应蕊小心翼翼瞅了眼她的脸色。 回家后,李韵苓对明成佑所说的事也未深究,只吩咐萧管家先带尤应蕊上去休息。 翌日,傅染并未去工作室,范娴见她精神不好,虽然心里着急,也没多问。 连着几天过去,范娴哪里还捱得住,“小染,你是不是犹豫了?” 傅染坐在窗口,的确,当初在医院下定了决心没有打掉孩子,事后想想,却失去了当时的勇气。 她手掌按向腹部,“妈,快三个月了,我感觉我最近的肚子好像大了些。” 范娴喟然低叹,“这可怎么办好?” 傅染没有接话,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明成佑威胁她的话傅染也咽在肚中,真要拼个鱼死网破,或许真会像他所说的那样,傅家会毁在她手里。 最主要的,却还是心里滋生出的不舍。 尤应蕊接连几天都住在明家,李韵苓从明成佑嘴里也确定了傅染同意留下孩子的消息。 她悬着的心总算落定。 “妈,您喝茶。” “蕊蕊,”李韵苓拍拍身侧,“坐。” 尤应蕊乖顺地坐到她身边。 “妈有件事跟你商量下。” “妈,您尽管说。” 李韵苓手伸过去摸了下尤应蕊的肚子,她惊得绷紧小腹。 “成佑的第一个孩子是明家长孙,你也知道,他将来肯定是个跟成佑一样的太子爷,所以,我不允许外面对他的身世有何微词。” “妈,”尤应蕊试探,“您的意思是?” “妈想让这个孩子借着你的肚子生出来。”李韵苓将盘算好的话说给尤应蕊听。 “什么?”尤应蕊第一个反应是拒绝,“不行,成佑知道了肯定饶不了我。” 尤应蕊是真的见明成佑怕了。 “这件事由不得他,放心,我是为他自己的孩子考虑,他会同意的。” 尤应蕊瞅了眼自己的腹部,“妈,您让我假装怀孕吗?” “这个时机正好,肚子也没完全显形,”李韵苓端起茶杯轻啜口,“难不成你想让成佑离婚后再娶她?” “妈,”尤应蕊察言观色后说道,“只要成佑答应,我没意见。” 傅染孕吐反应还是很厉害,吃了最好能躺会。 午睡后下楼来到客厅,傅颂庭和范娴都不在,她拿起抱枕躺到沙发上,打开电视看会新闻。 李韵苓很会挑时机,她专门带尤应蕊出门,尤应蕊穿得是宽松的上衣,脚上脱掉高跟鞋换上平底凉拖,至于在商场外的记者,真是偶尔遇到还是刻意安排的,也知道她们自己清楚。 记者一上来,目标直指尤应蕊的肚子,“明夫人,请问明太太平日里是最注重打扮的,今天怎么会穿得这么休闲?” 李韵苓打起太极,“偶尔换换口味也是正常的。” “三少跟明太太结婚才不久,当初着急完婚,难道也是顺应潮流奉子成婚?” 李韵苓莞尔,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她噙笑说道,“我儿媳妇是有身孕了,三个月不到,以后我们明家长孙出生的时候,我一定不忘请你们各位吃喜蛋。” 站在旁边的尤应蕊下意识用手去摸肚子,这是每个怀孕后的女人都会不由自主作出的动作。 傅染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撑坐起来,她聚精会神盯着电视画面,三个月不到? 也就是说,尤应蕊肚里所谓的孩子跟她腹中的宝宝一样大? 傅染杏眸浅眯,眼睛定定望着画面内尤应蕊的肚子。 李韵苓难得在媒体面前大方承认家里的事,也耐心解释过,尤应蕊站在旁边话不多,司机将车开到商场门口,李韵苓搀着尤应蕊快步离开。 进入车内后,李韵苓眼睛扫过大步跟来的媒体,“开车。” 两人回到明家,从商场内买好的东西也正好送到家。 “成佑来过了吗?”李韵苓朝正在整理的萧管家问道。 “没有。” 李韵苓将手袋往桌面重重掷去,“我倒是替你们铺好了路,也要两个人肯走才是,成佑这样,外面很容易会把目光盯在你们夫妻感情不和这点上。” “妈。”尤应蕊实在觉得委屈,手腕上的淤青现在还留着,若不是穿了长袖她哪里敢出门。 “成佑不肯过来接你回去,也只有你自己过去了,没办法的事,难道你想跟我这个老婆子在明家过一辈子?” 尤应蕊也知道,她在这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新闻播放过后插播广告,傅染却怔怔盯着屏幕,她不知该相信明成佑所说的尤应蕊并没怀孕,还是该相信里面李韵苓的话。 唯一能肯定的事,就是倘若尤应蕊是假肚子的话,她们这样大张旗鼓公布出去,而明成佑又说孩子生出来交给明家,无非到时候想来一招狸猫换太子。 傅染视线落至腹部,前两天要拿掉的念头在脑中越发模糊起来,想到今后可能要交到别人手里抚养,心更是止不住抽搐似的疼。 傅染上楼换件衣服准备出门,也没开车,想在外面随便散会步。 顺高出的路牙石往前走,隐约觉得不对劲,傅染转身看到一辆黑色的车子正在五十米开外盯着,她急忙迈开脚步。 应该是发现了她要离开的意图,车子点下油门追过来,车速不算快,刹车的时候几乎无声无息。 从驾驶座下来的男人绕过车头来到傅染身边,“傅小姐,三少让我过来接您。” 傅染侧首望向车内,里面空无一人,男人四处张望,见她站着不动,催促道,“傅小姐,请吧,三少说务必带您过去,让您带着手机,没必要让家里人知道。” 傅染见四下无人,再这么个彪悍个子挡在跟前,她不由冷哼,他考虑的真是周到。 傅染弯腰钻进后车座内。 车子带着她在前面的路口调转,一路向某家顶级私立医院而去。 都到这份上了,傅染深知没什么好怕的。 门口有护士站着迎接她,傅染跟在护士身后进去,这家医院比上次范娴带她去的那家要隐秘的多,并不在闹市区,避开喧嚣接诊的病人也不多。 护士将她带到一间办公室前,抬起手敲敲门,“赵主任,人接到了。” “让她进来吧。” 护士把门拧开道缝,“请。” 傅染伸手在门板上轻推下,敞开的角度首先看到背对着的男人,其实她不用细看,心里尽管排斥,但对明成佑的熟悉程度足够让她看一眼背影就能认出来。 赵主任抬起头,笑容满面,“来了啊,进来吧。” 态度和蔼,仿佛是在跟相熟的人说话。 原先趴在桌沿的明成佑挺直后背转身,见傅染还站在门口,他索性站起身走过去,“你……” 傅染目不斜视,同他擦肩而过。 赵主任笑着抬了下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坐吧。” 傅染坐到办公桌一侧,明成佑也回到原先的位子。 赵主任拿出本粉红色的孕产妇保健册,“有几项我都填好了,剩下的还是你写吧,第一次产检要检查的项目还很多。” 明成佑从笔筒内抽出支签字笔递向傅染。 她没接,瞳仁内波澜不惊,“我不会填,也不想做什么检查。” “这可不行,”赵主任劝道,“现在各种诱因很多,定时产检是对大人和孩子负责。” 傅染没说话,眼睛却别向窗外。 明成佑绷着脸看她眼,他手臂伸过去拿过保健册,对着上面的一项项开始填写。 傅染余光睇到明成佑认真而小心翼翼的神色,抬头处写着刚劲有力的傅染二字,填到孕次这一行,明成佑手里动作明显顿住。 赵主任提醒,“就是怀孕次数。” 他自然知道,突然想到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孩子,握着笔的指关节颤抖凸出,明成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能听到他清晰的呼吸声,急促而紊乱,带着难以言状的激动,明成佑落笔写了个一。 傅染眼里也流溢出难忍的痛楚,她抿紧嘴角,却发现连牙关都在打颤。 明成佑垂首往下填。 看到他手再次顿住,赵主任凑去,看了眼后别向傅染,“末次月经这种事要问准妈妈。” 她咬紧唇角,说不开口就是不开口。 明成佑嘴里报出个日期,“这是我们同房的日子,也是近段时间来唯一一次,孩子就是那天怀上的。” “这就好办了。”赵主任示意他添个数字,“今天要验血,去称个体重,回来量血压。” 那个日子,在傅染心里深深烙下了印记,也让她体验到地狱和天堂是如何在一个晚上颠倒,脸上忽然生出凛冽的疼,明成佑把结婚证砸她脸上的痛隐藏至今,傅染抬起下颔,望向窗外的眸子被阳光刺出朦胧的氤氲。 明成佑起身,傅染直到肩膀被拽住才回神。 她站起来后拨开明成佑的手,走到内间接受检查。 量好血压,赵主任将单子递给明成佑,“去二楼抽血。” 傅染跟明成佑一前一后走,男人刻意放慢脚步,可他走得慢了,傅染就比他更慢。 来到抽血窗口,傅染坐定在凳子上,她挽起袖口把手伸进去。 医生拆开一次性包装袋,用皮筋在她手肘部位紧紧绑住,“握紧拳头。” 旁边摆着好几个管子,足有半指长的针管对准傅染手臂上的血管。 明成佑忽然伸出手,掌心捂住傅染的眼睛,让她背部窝进自己胸膛,“别怕。” 他犹记得,她最怕扎针的瞬间。 却不想傅染却用力掰开他的手,身子往边上缩了缩,神色淡漠而疏离,她眼睛甚至盯着手臂,眼见泛着寒光的针头扎入血管,殷红血液快速随细小的管子被抽出去,“你以为我还会怕这点痛吗?” 心早就千疮百孔,哪怕用针在身上扎一百个一千个孔,傅染都不会再喊声疼。 明成佑陪在身边,眼睛盯着从傅染体内被抽出的血液,他唇色泛出不正常的惨白,傅染已决心把他推出她的生活,没有依赖,才不会有留恋。 第161章 狸猫换太子(3) 明成佑喉间滚动,颈部肌肤因隐忍而绷紧,咬肌处更是突出。 “好了,报告我会让人直接送到赵主任手里。” 傅染用棉签按住针孔,她起身在走廊内的长椅上坐下来,明成佑站于她跟前,高大的身影挡住窗口射进来的阳光,正好将傅染瘦削的身子拢于其中。 傅染按了半分钟,然后将棉签丢入垃圾桶内,这才意识到跟前有人似地抬起头,“新闻你也看到了吗?” “什么新闻?”明成佑侧开身在傅染身侧坐定。 她放下袖管,“尤应蕊怀孕了,孕期算来跟我一样。” 明成佑翘起条腿,他并没有注意新闻上所说的事,但冷静后细想,李韵苓之前也跟他提议过,“傅染,我跟你说过,我只要孩子,没想过跟你重新开始,你以后还有大把的好生活。这个孩子也是你的,你应该也想他有个好的前程,跟着明家,然后名正言顺的出生,是为他铺得最好的路。” 傅染喉间一紧,话里忍不住抖意,“也就是说,你也赞成这样做?” 明成佑半晌没说话,就在傅染以为得不到答案时,他却重重点了头。 傅染只觉讽刺,整件事荒唐不说,如今却要来这么一出? 她不怒而笑,声音清冽冷静,“你的意思,是尤应蕊并没有怀孕,她们现在把消息公布出去是为了周全我肚子里的孩子,说到底,还是为我们母子好了?” 尽管知道答案,傅染却还是亲口问了句。 “傅染,同样是私生子,明铮受到怎样的待遇你也是亲眼见到的,所以……”明成佑不知是因为底气不足还是什么,说话声很轻。 傅染打断他的话,“你也总算肯承认,你们过去的二十几年究竟对哥哥做过什么!” 明成佑眼神状似痛苦地扫向傅染,“所以,你还想自己的孩子也重蹈覆辙吗?” “你们将来会有自己的孩子,不论他的出生瞒的多好,始终也逃不掉私生子的身份,你能保证,你和尤应蕊自己的孩子不会像你对付明铮那般对付他吗?”傅染越说越激动,垂放在膝盖上的两手握成了拳。 “不会,”明成佑却说得笃定,“你放心,不论男女,他都会是我唯一的一个孩子,不会再有别人。” 傅染瞅着明成佑认真的脸色,她冷哼声,根本不把他的话当真,谎言往往永远在真相之前,再说那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作为外人,傅染无权干涉。 “你们真自私。”她切齿,却也无力地说出几字来。 明成佑不置可否,医生拿了报告单出来,他起身,“给我吧。” 傅染坐在位子上没动,“你说过我怀孕的事不会有人知道,如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不怕有流言蜚语传出去?” “我说不会就不会,”明成佑走过去向傅染伸出手,“没人敢!” 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是真正令人看过后会心有余悸的。傅染不吭声,擦着他的手臂向主任办公室走去。 赵主任将明成佑给她的单子用订书机钉在保健册上,“宝宝发育的很好,前三个月孕吐反应可能会很强烈,有几项指标偏低,不过没关系,吐出来也要想办法再吃东西,所谓多餐少食,过一个月后再来吧。” “好。”明成佑闻言,神色缓和些。 傅染安静地循着走廊向前,期间并不跟他说话,明成佑指着墙上挂的牌子道,“你看,这上面写了头三月该补充的营养,我请个营养师跟着你吧?” 一扭头,却发现傅染的身影已经走出去老远。 明成佑收回手,眼睛还定在宣传栏上。 先前接傅染的车子还停在医院大门口,明成佑快步跟过来后打开后车座的车门,“送你回去。” 傅染弯腰坐进去,明成佑挨近她身边,车内冷气运转自如,明成佑朝司机吩咐了声,司机伸手按向按钮,前后座被隔离开,形成一个独立的小型空间。 车子顺医院环形的喷水池驶出去,傅染手臂碰触到明成佑的胳膊,她缩回后脸转过去望向窗外。 明成佑手指在膝盖敲打几下,医院四周环境静雅宁谧,毗邻一座别墅群,明成佑挨近傅染,伸手指向路边,“等你肚子显形后可以搬来这边住,留在家里纸包不住火,这儿保全设施周密,没有vip通行证谁都休想混进去,而且到时候产检也方便,走过去就是医院。” 傅染侧首,鼻翼几乎触及到明成佑的唇角,她往后退了退,眼角挑起嘲讽,“你现在想这些太早了吧?” “应该要尽早做好打算,我连孩子满月酒在哪办都在考虑……” 傅染咬紧唇肉,能想到那幅其乐融融的场面,嘴里传来腥淡的疼痛,她瞪向明成佑的眼睛似要在他身上凿出个洞,自私和无耻冠在他头上她都觉得不够,“滚开!” 声音带着怒吼,明成佑怅然回神,看到傅染眼里迸发出的悲戚,他这才惊觉说了些什么,他剑眉蹙起一道暗殇,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退开了身子。 两人各据一边,都靠着两侧的车门。中间留出很大的位子,狭小逼仄的空间内静谧无声。 车子回到闹市,在一处尚算僻静的地方停靠,明成佑阖起的眼帘睁开,“下车吧,有另外的车子会送你回去。” 傅染二话不说推开车门,重重甩上后大步向前。 “傅小姐,这边请。” 另一辆车子的司机翘首以盼,总算等到。 傅染走过去,头也不回上了车。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只有顺从,哪怕是假装,也要装得像模像样。 明成佑接到李韵苓的电话,让他去家里,车子直接调头后开向明家。 尤应蕊这段日子都陪着李韵苓,见到明成佑进来也没多说话,上次的事令她心有余悸,明成佑走进客厅,目光扫了眼沙发上的二人。 有型的眉角在看到尤应蕊的肚子后蹙起,他坐到两人对面,目光一瞬不瞬盯向尤应蕊,“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主意是李韵苓出的,尤应蕊自然不敢做出头鸟。 “成佑,我已经跟外面承认了蕊蕊怀孕的消息,今天你就把她接回去,还有,妈这也是为你们跟傅染肚子里的孩子着想。”李韵苓打算动之以情。 明成佑闻言,眉头越发紧皱起,“可你们也不需要这样。” 李韵苓顺着他的视线落到尤应蕊肚子上,“现在,蕊蕊的肚子要越明显越好,”她掀起尤应蕊的衣摆,里面裹着一圈白色的类似小枕头的棉布,有几条带子系在腰后,“到时候肚子一点点大起来,还要换。” 明成佑嗤之以鼻,“这才三个月,穿宽松衣服也看不出来。” 他想到傅染的肚子,哪里有这么夸张? 李韵苓说道,“你又不懂,有些人三个月就显形了,蕊蕊本来瘦,肚子才会看得明显。” “你们非要闹出点事情来!”明成佑起身要走。 “把蕊蕊带回去,这样分居像什么样?” 明成佑一侧身,目光波澜不惊睇向尤应蕊,“要不要回去。” 她战战兢兢拿起包跟过去,李韵苓吩咐道,“好好过日子,再给我生事你们两个我都不轻饶。” 三个月多点的时候,傅染已经能感觉到胎动,那种奇妙的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反应,才真正让她明白,她肚子里是有个小生命的。 而且孩子每天都爱跟她打招呼,定时动几下,就像是一个小闹钟。 范娴几乎天天劝,后来也逐渐想明白过来,毕竟女儿只有一个,傅染的心境有所转变她也看在眼里,只是不知道明成佑使了什么法子,才会让傅染同意。 傅颂庭隐约察觉,可能是跟傅家有关,联想到之前遇上的麻烦,心里越发觉得这女儿难能珍贵。 尤应蕊高调亮相后又没了消息,媒体几经周折都拍不到她的近况,也是,这种事只需要出来露个脸,以后自然要藏着掖着,生怕被戳穿。 傅染跟明成佑也是极难得的见一面,在她心里,最好是不相见的。 傅染在外面等到接她的车子,明成佑将托人从外国带回来的保健品递给傅染,她并不接。 “这个孩子,我会好好生下来,但是必须由我自己抚养。”傅染将考虑多天的话告诉明成佑。 “不行,”他却想也不想地开口,“你养,你给他什么身份?” “这个用不着你多虑,”傅染试图能够跟他沟通,“倘若按法律来说,孩子一般都会跟着母亲。” “可你别忘记,他并不在法律保护的范围内。” 傅染一句话噎在喉咙口,“我会想办法给他一个谎言。” 明成佑眼里的怒意如惊涛骇浪般聚拢,他口气不由强硬,“又想找明铮?你难道不觉得好笑吗?他凭什么抚养我的孩子?” “那你呢?”傅染吼回去,“我也不会把孩子交给尤应蕊!” 明成佑的脸色晦暗不明,半晌后,眼角缓缓软下,“你放心,孩子我会交给我妈。” “我不同意,”傅染却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他,“孩子在我肚子里,以后自然要由我养。” “你有没有想过,你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今后怎么过?” 傅染冷笑着盯向明成佑,“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你用如此卑劣的手段阻止我送他走,同不同意也都在于我!” 说完,她已经推开车门走下去。 傅染知道,她想把孩子留在身边的希望几近渺茫,别说明成佑了,单一个李韵苓这关就很难过。 明家这样兴师动众,看来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连假肚子都替她找好了。 傅染没有尤应蕊的电话,她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拿过范娴手机,果然在里面找到未来得及删除的号码。 尤应蕊成天待在家心情自然是烦躁,接到傅染的电话她吃了一大惊。 起先她想到李韵苓的吩咐,不敢出去,但禁不住傅染三两句话,也就满口应承下来。 两人约在咖啡馆见面,孕妇应该少碰这些东西,所以傅染点了两杯奶茶。 尤应蕊款款而来,摘掉茶色墨镜后坐到傅染对面,她抬头注意到尤应蕊的肚子,傅染端起奶茶轻呷口。 “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怀孕了?” 第162章 狸猫换太子(4) 尤应蕊听到这样的话,顿觉心里一刺,她手掌摸向腹部,“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傅染垂下的眼帘抬起,“既然这样,你应该劝明成佑把心思都放到你们自己孩子的身上。” “这是我们夫妻间的事,你管的太多了吧?”尤应蕊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握拢。 “可你们把我扯进来,就是三个人的事了。” 尤应蕊端起奶茶杯,嘴唇才凑到杯沿,她又把杯子放回去。 傅染暗自觉得好笑,“你怕我在里面下药?” 被一语点破,尤应蕊也没觉得尴尬,“有些人为上位,什么事做不出来?” “这话应该对你自己说。” 尤应蕊招呼服务员过来,重新点了杯。 由于上次的教训后,她做事说话也都有所收敛,可并不代表能让着傅染,“你放心好了,你的孩子交到我手上,我将来肯定会好好待他。” 傅染脸色稍变,一瞬间又掩饰的极好,“这点我放心,明成佑不会让他受苦。” “过得好跟过得不好,其实还得在我掌心捏着,”尤应蕊逞强说道,“但凭着我们俩的关系,你尽管放心。” 傅染拿起匙子在奶茶杯里面搅动,“尤应蕊,我知道,你跟你朋友之前处处争对我无非是因为我们两个身份互换的原因,你我心里都有根刺,这辈子都难以释怀的。” “你知道就好,”尤应蕊冷下脸,“傅染,我真的很讨厌你,如果没有你,我现在还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也不会被我妈赶出来。” 傅染懒得跟她多说,“我过去的二十年,生活的那个环境你也看到了,我什么肮脏的事情都见过,尤应蕊,你别跟我比耍手段比谁狠,那只是我不愿意而已,什么样的环境逼出什么样的性子,你若真想,你势必不是我的对手。” “怎么?”尤应蕊好笑地说道,“威胁我?怕我将来虐待你孩子是吧。” “我觉得你应该搞清楚状况,你现在要做的是替我去说服明成佑,让他答应将孩子留在我身边,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尤应蕊指了指自己,“你以为我会这么蠢?” 傅染漫不经心,继续用匙子搅动杯里的奶茶,尤应蕊拿了包迅速起身,由于起的太急,肚子一下子撞到桌沿,她没事人般推开椅子,“傅染,你真是在做梦。” “等着吧,你回去考虑下我说过的话,你会答应的。” 尤应蕊嗤笑声,扭头就走,她真该听李韵苓的话,待在中景濠庭在生下孩子之前不见傅染的面。 走出咖啡厅,尤应蕊重新戴上墨镜。 她出来时特意换了双平底鞋,准备去停车场取车,顶头烈日晒得肌肤生疼,她暗自觉得晦气,傅染本来说有要紧事要告诉她,她原本以为是有关明成佑的。 尤应蕊低着头,也没看路,对面走过来一个40来岁的中年妇人,猛地一击撞在她肩上。 尤应蕊痛的忙捂住肩膀,“你怎么走路的?” “你说谁呢?是谁不长眼睛撞上来的?呦,穿名牌就能欺负人啊,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妇人不依不饶,尤应蕊生怕被围观,想息事宁人。 她揉着肩膀准备离开。 “这样就想走,”妇人挡在她跟前,“赔钱!” “赔什么钱?”尤应蕊脾气也在上来。 “你把我撞伤了就想走人,天底下哪有这个道理,你们都来评评理!” 尤应蕊还未反应过来,忽然看见好几名记者一拥而上,妇人立即撒起泼来,扑过去揪住尤应蕊的衣服,“你赔钱,还有钱人呢,哎呦我的手被你撞断了!” “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尤应蕊被她推搡得站不稳,妇人忽然掀起她的衣摆,两手抱住尤应蕊的腰后使劲扯动,她大惊失色,连声尖叫,“放开我!” 一团东西被丢出来,同时,闪光灯刷刷地对准尤应蕊的肚子齐拍。 “别拍,别拍!”尤应蕊弯腰捡起东西,一张脸煞白。 妇人站在旁边笑道,“呦,原来是个假肚子啊,你们都来看看,谁这么无聊装怀孕啊?” 外面的一举一动都隔了层玻璃投入傅染的眼中,她拿起墨镜和棒球帽戴上,伸手给过来的服务员一张小费,然后跟着她从另一个出口离开。 撒泼打架的事,她一早说过,她是司空见惯的,可有时候对付有些人,还必须得要非常手段。 尤应蕊眼睛被闪光灯打得睁不开,妇人扬着手里东西。 “大热天带这么个东西你不嫌热啊?” 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只觉像是被人推进了无底的冰窟内,任她如何挣扎都爬不上岸。 记者将她堵在中间,一个接一个刁难的问题弄得她哑口无言。 尤应蕊从来没遇上过这种事,之前也只有她让别人为难。 她拿了包准备离开,可妇人并不肯就此罢休,“赔钱!要不你跟我上医院去。” 尤应蕊头痛欲裂,赶紧打开包从里面掏出十来张百元大钞递过去,面色惨白道,“够了吗?” 妇人一把接过后当着她的面数钱,不错,才这么会功夫净赚千把块钱,“算你走运,以后走路当心点。” 方才找她闹的人说对方自然会给钱,看来真不错,应该跟她说一声下次有这种好差事再来找自己。 尤应蕊气地嘴唇发抖,她扭头望向咖啡馆内,傅染原先坐着的位子哪里还有人。 不甘和难堪袭至心头,她拨开记者人群大步跑出去。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时,她目光探出车窗外,看到一名记者正对着掉在地上的布团一个劲拍摄。 李韵苓得知消息后,大发雷霆,明成佑恰好走进客厅,看到尤应蕊垂着头拼命地哭。李韵苓则语无伦次,手臂使劲挥动,“这下该怎么办,你告诉我要怎么办?假怀孕?传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才是!我不是让你别单独出去吗?现在是非常时期所有人都盯着你的肚子,你怎么还能自己撞到枪口上去?” “妈,对不起。”尤应蕊的声音掩在哭声中。 “对不起有什么用?将来那个孩子要怎样才能进门!”李韵苓身子轻晃,“蕊蕊,你是不是故意的?你不能接受他是把?” 尤应蕊委屈地直摇头,“妈,我没有!” 三人中,要数明成佑的神色最令人捉摸不透,眼里更看不出丝毫的喜怒,“妈,你也别气别怪她了,这件事就这样吧。” 难得的他肯替她说话,尤应蕊起先担心明成佑肯定给不了她好果子吃,胆战心惊到现在,可李韵苓想不开,她一口气上来,急火攻心,栽倒在沙发内。 “妈!”两人异口同声道。 萧管家给李韵苓量过血压,索性不是大事,吃了两颗药后她枕着沙发椅背闭目养神。 “成佑。” 李韵苓缓过神后眼睛望向自己儿子,“事情闹开后要怎么向外界交代?所有人的视线都会盯在她为什么假怀孕的事上。” “妈,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处理好的。” “成佑,妈只想给孩子一个好的出身,如今闹成这样,要怎么才能周全呢?” 明家,已然乱成一锅粥。 傅染回到傅家后没再出过门,她给了明家这样一击,令他们猝不及防,想来明成佑也是不会放过她的。 孩子在腹中逐渐生长,依附母体的力量也越来越强烈。 近几天最大的新闻,无疑是明成佑从明嵘手里购得5%堑堃股权的消息,有预测称,堑堃内部可能会迎来新一轮的危机。 新闻重播回播都是尤应蕊假怀孕的事,别人可能猜不到原因,但傅家人心知肚明。 范娴气地连饭都吃不下,“原来他们还存着这样的心思。” 傅染盯着电视屏幕出神,范娴挨过去,面色踌躇,“小染,如果你实在要生的话,我们到时候到国外去,对外宣称是领养来的,倒不是妈怕传出去不好听,这样的话,总比背负个私生子骂名要好。” 傅染垂下眼帘,能让她留下孩子,已经是傅家做出的最大让步。 可换在她身上,却还有犹豫,不生下来,毁掉的可能是她的整个家,而生下来,毁掉的将是她的后半辈子。 新闻上,明成佑才出公司门口就被记者层层围住,问得都是尤应蕊假怀孕的是。 他心思并不在上面,只面无神色慵懒地回了句,“因为她不能怀孕。” 此话一出,如平地一声惊雷。 “您的意思是明少奶奶不孕?” “所以才想到假怀孕,我们想在外领养个孩子。”明成佑态度不温不火,也没有多遗憾或者感伤,与其烦心,倒不如就此断掉尤应蕊的念头,省得她以后还折腾出别的事。 范娴闻言,眉头几乎拧到一起,“啊?蕊蕊不能生育?” 傅染了然,心里暗讽,怪不得明家会这样着急她肚子里的孩子。 李韵苓看到新闻,差点一口气再度背过去。 尤应蕊完全懵了,明成佑说的解决办法居然是这个? 她只觉手脚冰凉,半天恢复不过来,哪怕被明成佑放到浴缸内淹死的那回都没现在这样心寒过,他嘴巴一张,一句话直接把她给摧毁个干净! 说她不孕,也就是以后她真的不能有孩子? 尤应蕊越发觉得悲凉,他们是有名无实的夫妻,难道真要让她守着具空壳子过活吗? 萧管家手忙脚乱给李韵苓送水,“夫人,您别气,别气。” 明成佑丢了个重型炮弹,何止是将人炸得体无完肤这么简单? 傅染躺在床上看会书,在新华书店买来的小说零零星星翻几页,一直没有机会看到结局。 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彼时正是傍晚时分,房间内不用开灯,晚霞映衬处半边天空的瑰丽,连屋内都被撒上一层朦胧细碎的暖意。 傅染觉得很舒服,一直以来压抑的心情也得已舒缓,她手指扫过铅字,笔墨留香。 傅染伸手拿过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后蹙紧眉尖,她把手机放到床上,随便它如何刺耳如何震动就是不接。 半晌后,传来短信提示音。 傅染手指按出信息,简短的两字:出来。 她自然不予理睬,她搅了尤应蕊的事,明成佑断然正在气头上,而这件事又是傅染不能妥协的。 短信再度响起:马上出来! 傅染索性关机。 陈妈上楼,来到傅染房间门口,“小姐,晚饭准备好了。” “噢,我爸妈呢?” 第163章 狸猫换太子(5) “先生和太太有事出去了,太太出门时您还在午睡,她让我别打扰您,晚上记得喊您吃饭就行。” 傅染合起书,掀开空调被下床。 来到楼底下,晚饭丰盛地摆在餐桌上,傅染走过去拉开椅子。 大门口传来车喇叭声,持续不断。 傅染也猜到是谁,陈妈身子从厨房探出来,“小姐,要不要我去开门?” “不用,别管他。” 傅染在餐厅内吃过晚饭,天还不算晚,喇叭声一直在响,吵得人震耳欲聋连心情都跟着烦躁。 “小姐,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吵死了。” 傅染转身欲要上楼的脚步顿住,想想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去吧。” 走出去,看到门口并没有车子,傅染透过围墙上的栏杆看到一辆香槟色车停靠在距离大门口二十米来远的地方。而明成佑就倚在车身前,喇叭声犹在继续。 连着好几次,傅染都没见他自己开车。 她走过去来到栏杆跟前,明成佑也倾起身走到她对面。 傅染一身白色纱裙,两条手臂纤细抱着,越发衬出锁骨的优美。 栏杆上层的蔷薇花开得正好,几乎漫掉半截,极致的红色配极致的绿意盎然,透过花枝睨望彼此,傅染仿佛又回到上一次,他们也是隔着扇铁门遥遥相望。 脚边是凋零的花叶,覆在草丛中,很难清理。 傅染眼睛望出去,瑰丽的晚霞打在明成佑侧脸,自有一股妖媚夺目,尽管如此,她还是一眼看出明成佑精神并不好,身子也不若之前健硕。 傅染敛起神色,一个人处心积虑到不择手段,自然会觉得累。 “很开心吗?”明成佑问道。 他肩膀倚着月牙色的栏杆,身子慵懒倾斜。 傅染不作答,这种时候他居然问的出这种话。 “你不想把孩子交给明家,你大可以直接跟我说。”明成佑一眼看穿这件事同傅染有关。也对,谁好好的吵几句嘴,哪怕真的打起来也不可能会掀开尤应蕊的衣服,除非知道她假怀孕。 “我跟你说过你不答应,既然孩子留下来已经成为事实,我说我养,是你一再坚持。” 明成佑讳莫如深望了眼傅染,口气有些无奈,“我只以为这样是为你好。” “为我好?”傅染挑高眉角。 明成佑并未同她争,他想要这个孩子是不争的事实,既然如此,他想把孩子同傅染撇开,只认为这样能把对她的伤害降至最轻,还能让她追求自己的生活。 “你如果早说清楚,又何必这样大费周章呢?”还闹出尤应蕊假怀孕这出闹剧。 明成佑想到尤应蕊在人前丢得这个脸,却是不怒而笑,眼梢也因为这难得的一笑而淬了暖,“当初怎么会想到用这个法子?” 傅染盯着他嘴角的笑意,“因为孩子是我自己的,跟尤应蕊,跟明家,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眼见明成佑眼底的暖色被幽暗的黑所取代。 他看着傅染转身要走,“孩子要跟着你,我不是不同意,但前提条件是你不能跟明铮在一起。” “你是不是还要来一份补充协议?”傅染语带讥诮。 明成佑见她重新面对自己,“用不着,你记得有那两份东西在我手里就行。” “随便吧,”傅染把手落向腹部,一个极其自然随意的动作,“我倘若决定留下孩子,那些协议就如同废纸,一文不值。” 她说的话,明成佑只听得个大概,他眼睛看着傅染的手,看到她抚摸小腹的动作。 明成佑握住栏杆的手动了动,指尖蜷起,最终还是紧紧握成拳。 他想说,让他也感受一下,让他也摸摸。 估计这话说出口,脸上又得挨巴掌。 明成佑苦笑,倘若一巴掌能摸一下,倒是值得的。 傅染也没想到,明成佑原先态度那么坚决让她把孩子交给明家,如今看来,却是怕她跟明铮在一起? “明成佑,我答应你,我嫁给谁都不会嫁给哥哥。”傅染比谁都清楚,她哪怕真想随便找个人结婚,也不能找明铮。 明成佑神色稍缓,“好,我也跟你保证,明家以后不会打这孩子的主意。” “等等,”傅染走上前,一枝蔷薇花伸出护栏,几乎触到她脸庞,“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明成佑抬起眼帘,“你说。” “孩子出生后,你不准见他,一面都不许!” 他极力要保住的孩子,是他最亲的亲生骨肉,血浓于水,傅染只是怀孕都能体会到那份做人母的悸动,更别说是孩子出生后,活脱脱的一个小人精抱在手里。 她以此作为条件,击得他溃不成军。 明成佑脑子里转过的千百种可能,加起来也远远不抵这一个来得残忍。 他双手握紧围栏,修长的手指将指关节挤压出一个个凸起,傅染下意识往后退了步,此时的明成佑,犹如被困在笼中的猛兽般,简单的几根围栏哪里能防得住。他眼睛死死盯着傅染的腹部,脸色越来越白,嘴唇几近灰白,只是这些不正常都被晚霞所投下的明艳给掩盖。 傅染得不到明成佑的回答,她欲要转过身。 “好。”只一个字,似乎卸掉他全身气力,也就是这一个字,分明是轻飘飘的,听在傅染耳中却有种莫名的沉重,山一般压在肩上。 见她不说话,明成佑又提起口气道,“我也答应你。” 傅染背影一僵,心里没有丝毫的痛快,反而像被人给狠狠扎了一针,她豁然扭过头,冲着明成佑吼道,“这样都能答应,他留跟不留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对你们明家来说有何意义?你为什么还要孩子?” 她莫名的愤怒,恨恨出口斥责。 明成佑的脸在斑斓余晖中显得寥落而寂寞,“我知道有他就行,不论在不在我身边,你至少给我留了个孩子。” “神经病!” 傅染丢下句话,“那好,管好你自己家里的人,别再无端生事。” 她纤弱的身影在明成佑眼里渐行渐远,傅染也不好受,背后一道视线灼烫无比,她的影子投射到明成佑脚步,他站在围墙外面没走。陈妈焦急赶出来,“小姐?” 傅染走上石阶,头也不回,“把门关起来,陈妈你也去吃饭吧。” “好的。” 陈妈将沉重的朱红色大门掩上,傅染换好拖鞋来到窗前,她心里也自有她的打算,如今的明成佑至少也跟所有人一样,坚定地认为傅染是肯要这个孩子了。 王絮婷不断抽纸巾递给对面的尤应蕊,她沉着张脸,“蕊蕊,别哭了,哭死都不顶用。” 尤应蕊索性趴在桌沿,“絮婷,我以后要怎么出去见人?” “依我看你就是太好欺负才会变成今天这样,”王絮婷伸手替她擦眼泪,“说你得不孕症?蕊蕊,这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第164章 狸猫换太子(6) 尤应蕊死要面子,特别是在闺蜜面前,哪里会承认她跟明成佑压根是分房睡的事实,“当然不是,我们才结婚多久,他连替我好好解释都不肯,絮婷,他这么做还不全是为傅染,我假怀孕被拆穿的事也跟她脱不了干系,那天是她打电话约我出去的。” “太过分了,”王絮婷怒不可遏,“现在唯一的办法,是你赶紧也生个孩子。” “他最近老推脱没心情,我婆婆也是这个意思,自从他当着记者的面说我不孕后,就没再碰过我。” “啊?”王絮婷神色一凛,“这可麻烦了,等傅染的孩子生出来,你可就真来不及了。” “絮婷,我该怎么办,你帮帮我。”尤应蕊握住好友双手,王絮婷思忖片刻,“他们不让你好过,你也别让他们好过,你把傅染怀孕的事也给捅出去,这孩子就一野种,看他们怎么收场。” “不行,”尤应蕊想也不想拒绝,“闹到最后对我一点好处没有,我婆婆和成佑知道后都不会放过我,再说我才不会这么便宜傅染。” 王絮婷静下心来,“也对。” 尤应蕊收回的两手捂住脸,王絮婷见状,压低声音,“你傻啊,他不主动就换你主动,男人有几个禁得住投怀送抱的?” “我?” “干嘛,还怕羞啊?” “我怕他不吃这一套。” “滚你的,”王絮婷起身绕过桌沿,她挨着尤应蕊入座,“我一个朋友说迷性里面有种新药,药性很强,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她经常在里面玩,我想办法让她出高价给你弄两颗?” 尤应蕊俏脸涨得通红,“你说什么呢。” “老公都快被抢走了你还假正经,别怪我没提醒你,要不要也随你。” “吃药不会出事吧?”尤应蕊心有担忧,“你吃过吗?” 王絮婷嘴里咖啡差点喷到尤应蕊脸上,“这药是给男人吃的。” 中景濠庭除去佣人外,成日里在家的只有尤应蕊,在国外镀了金原本想去mr工作,但李韵苓执意让她待在家照顾好明成佑,工作的事一拖再拖,也就不了了之了。 明成佑很晚回到家,尤应蕊在客厅看电视等他。 男人在玄关处换好拖鞋,尤应蕊忙起身迎去,“这么晚才回来?吃了吗?我特地做了晚饭等你,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我吃过了。”明成佑话里透出浓烈疲惫。 尤应蕊跟着他来到二楼,她伸手挡住掩起的门,看到明成佑进屋后往酒柜走去。 她赶紧上前,从他手里接过杯子,“你去坐会,我帮你倒酒。” 明成佑站着没动。 “成佑,你真要跟我这么生疏吗?在国外的两年我们不是这样的。”尤应蕊抬起下颔,明成佑听闻,也没说什么,径自走向沙发前。 尤应蕊从酒柜内取出红酒,她背对明成佑站着,手指颤抖摸向上衣口袋,拈起一颗红色的药丸。 她似乎还在犹豫,也仅仅是一瞬间,别过头已经满眼坚定。 尤应蕊小心翼翼将药丸放入杯中,红色液体顺杯沿注入,面上泛出几个零星的泡沫后迅速归于平常。 她手腕左右摇晃,直到药丸完全溶解。 明成佑头枕着沙发椅背,尤应蕊站到他身后,俯瞰的角度能看清楚明成佑脸部每个五官的细节,尤应蕊手掌落到椅背上,微乎其微的动静令男人咻然睁开眼。 一汪深不可测的幽暗探入她眼底,尤应蕊一惊,拿着杯子的手直抖。 明成佑倾起身,尤应蕊绕到他跟前。 他伸出左手,她几乎未再做考虑,把手里的酒杯递过去。 明成佑不疑有他,心里太多事情积压,令他时时刻刻喘不过气,他晃动几下杯沿,然后薄唇压过去,仰头灌入半杯酒。 尤应蕊紧张地握住手掌,“你早点休息,我回房间了。” 明成佑把喝剩下的半杯酒放到茶几上。 尤应蕊脚步退出去,她并未关上房门,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洗了个澡,又从衣柜内翻出王絮婷特意送她的性感内衣。 她深呼出口气,然后换上。 黑色的丝绸诱惑,整个背部镂空,下摆也只到腿根,稍有不注意会看到里面的底裤,尤应蕊没穿文胸,她喷了香水后,坚定勇气走出去。 明成佑的房间灯还亮着,也没听到旁的动静,尤应蕊小心翼翼推开房门,王絮婷把药交给她时吩咐过,这个药药性很强,发作时间也快。 她亦步亦趋进入,看到明成佑背对她坐在沙发上,姿势似乎没怎么变过,尤应蕊越发觉得紧张,她捏紧衣摆向前,“成佑。” 明成佑仍旧坐着不动。 尤应蕊视线越过男人颊侧,看到茶几上还剩下的半杯酒,难道是喝得少药性未到? 她两条腿完全裸露在空气中,空调温度有些低,尤应蕊越过沙发走到明成佑跟前,“成佑。” 男人缓缓抬起俊脸,额前青筋竟是一道道绷起,衬衣被汗水浸湿后熨帖在身上,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握成拳,他眼里有血丝,吐出的声音嘶哑而缠绵,“你给我喝了什么?” 尤应蕊大惊,没想到他会是这幅样子,“成佑,就是一杯酒而已。” 她看着明成佑的嘴唇在发抖,不,连整个身体都在抖。 尤应蕊以为是自然反应,她松开握住衣摆的手,身子一软挨到明成佑旁边,坐着的姿势让她的裙摆往上拉,里面白色底裤看的一干二净。 “成佑,我嫁给你这么久了,你难道真没想过要跟我好好过吗?” 明成佑猛地一把将她推倒,尤应蕊尖叫声,他就势压住尤应蕊双腿,因为没穿文胸,胸前的丰满也因此番动作而跑出来,明成佑两手按住尤应蕊的肩膀,“你这么希望我碰你是吗?” “成佑,我也想跟你要个孩子!” 明成佑忽然抄起桌上剩余的半杯酒,“好,你把它喝了。” “我,我不要。” 明成佑没再跟她废话,左手撬开尤应蕊的嘴,右手把红酒用力往她嘴里灌去。 尤应蕊连呛好几口,眼见明成佑疯了似的哪里还敢挣扎,在她陪他的两年里,从没见他这样过,而明成佑也在所有人的眼里变得越来越不正常。 尤应蕊吓得不轻,蜷缩着身体没动。 明成佑甩开手后起身,眼见他要走,尤应蕊忙起身抱住他的腰,“成佑,你去哪?你留下来。” 他身体敏感到禁不住一点碰触,药物的催化下,欲望也超过他的负荷,明成佑使尽全力推开尤应蕊,头也不回走出房间。 她自然是不甘心,拖鞋都来不及穿就这么追出去。 明成佑的身影僵在楼梯口,他手掌握着扶手,身子似乎像一叶漂浮在茫茫大海中的小舟,摇晃几下,猛地朝下栽去! “成佑!”尤应蕊歇斯底里喊出声,大步跑去。 耳边传来身体滚下楼梯的撞击声,尤应蕊跌跌撞撞跑过去,看到明成佑躺在楼梯口动也不动,尤应蕊几乎是爬到下面,她双手抱起明成佑的头,汩汩血渍漫至她膝盖处,整条白皙的腿都被染红。 “救,救命,来人啊——” 凄厉的声音刺破夜空。 第165章 三少病危(1) 急救室的灯被紧急点亮,李韵苓接到消息匆忙赶来,尤应蕊身上披了件长外套坐在椅子上,旁边还有中景濠庭的佣人。 李韵苓让他们都先回去,她沉着脸走到尤应蕊跟前,“怎么回事?” 尤应蕊不敢瞒着,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她。 李韵苓也没当回事,“不就是吃粒药吗,怎么会折腾到医院里来?” “妈,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 李韵苓出口安慰她几句,“没事的。” 话音未定,急救室的门突然被打开,军区医院的主任跟明家是世交,他脚步匆忙,小跑着过来,露出口罩外的眼睛竟也填满惊恐,“韵苓!” 李韵苓望向摘掉口罩后神色严肃的主任,心里陡然一阵慌乱,“怎,怎么了?” 主任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赶紧签字。” 李韵苓看一眼抬头的五个字,眼泪忍不住往外淌,整个人几乎崩溃,她身子往后倒,萧管家赶紧扶住。 绝望及痛苦瞬间撞向脑门,李韵苓头晕目眩,紧扣住主任的手,“是不是搞错了,怎么会这么严重,不可能啊?” 主任凑过去,在她耳边简短地说了几句,神色也前所未有的凝重,“赶紧签字,快!” 急救室的门再度被掩起,尤应蕊不明所以跑过来,“妈,怎么了?他让你签的是什么?” 李韵苓一巴掌狠狠甩过去,“要成佑出了事,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尤应蕊被打懵了,捂着脸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她只不过给明成佑吃了颗药,怎么会这样? 没过多久,尤应蕊也有了反应,面色酡红靠着墙壁,两条腿使劲并拢仍得不到纾解,萧管家发现不对劲,赶紧告诉李韵苓。 她猜到肯定也是吃了药,李韵苓气得说不出话,再加上明成佑还在急救室,这时候就算天塌下来都不关她的事。 萧管家生怕出事,赶紧带着尤应蕊去诊疗室。 傅染看了会书,眼睛觉得酸涩,房间内安静地能听到偶尔响起的车喇叭声,她手掌贴向腹部,今天的胎动次数似乎特别多,她揉了几下,有些担忧,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她想着躺一会兴许能好受些,可辗转反复哪里能睡得着。 眼见时间分分秒秒过去,她按亮台灯,撑起身坐在床上。 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安,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急救室的灯一直亮着,李韵苓魂不守舍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上天保佑,上天保佑。” “夫人,”萧管家从走廊另一侧赶来,“少奶奶刚洗过胃。” 李韵苓闭着的眼睛睁开,“带我过去看看。” 两人来到病房内,尤应蕊虚弱地躺在床上,看到李韵苓勉强撑起身,“妈?” 李韵苓示意萧管家先出去,她走到尤应蕊床前,神色被灯光衬出忽明忽暗的阴兀,尤应蕊不敢吱声,李韵苓这幅样子,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盘在脑后的发略显凌乱。 尤应蕊不顾身体的不适,尽管不知道明成佑到底出了什么事,但隐约也知道不好。 “妈,对不起。” 李韵苓撑了下床沿,尤应蕊想过去搀扶,却被她伸手挥开。她身子僵硬地陷入沙发内,“你老实告诉我,你们在国外两年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还有,我那次是怎么交代你的?你都忘记了是不是?蕊蕊,你每天陪在他身边,难道一点点都看不出来吗?” 尤应蕊缩着肩膀,刚洗过胃,脸色呈现白纸一般的透明。 李韵苓垂着头,眼眶通红,见她半晌不说话,李韵苓抬起下颔,“你究竟给他吃了什么药?” “妈,”尤应蕊惶恐,“是我一个朋友给我的,不会有问题,我,他也给我吃了。” 李韵苓甩手挥去,茶几上的杯子砰地砸在尤应蕊脚边,“他跟你能一样吗?” 她六神无主,捂着脸站在李韵苓跟前直哭,“我真的没想到,妈,我错了。” 萧管家在外用力拍门,“夫人,夫人!”她拧开门把冲进来,李韵苓嘴角颤抖,几乎处在崩溃边缘,“是不是成佑……” 李韵苓只觉眼前一阵晕眩,萧管家赶紧过来搀扶住她,“三少没事,刚从抢救室送出来,主任让您马上过去。” “好好。”李韵苓撑了下这才起身,尤应蕊也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明成佑躺在监护室内,主任看到李韵苓,神色越发严肃,旁边护士替他掖好被角,尤应蕊跟上前,只见明成佑安静地躺在那动也不动,眼睛紧闭。 “没事了吗?” “韵苓。”主任叹口气,继而摇摇头。 李韵苓大惊失色,“我就这么个儿子,我不信老天爷对我这么不公平。” 主任走到床畔,伸手掀开盖在明成佑胸前的薄被,病号服前面的扣子未系,他拉开领口,伸手指了指明成佑腋下。 李韵苓眼睛圆睁,瞳仁内混沌,心气神散去大半,目光定定看着明成佑腋下,她声嘶力竭哭出声,“这要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主任将被子重新盖回明成佑胸口。 李韵苓走过去,身子一软扑在明成佑胸前,主任越发黯了神色,“你先在这陪会,我晚上值班,待会来趟我办公室。” 尤应蕊捂着嘴拼命哭,李韵苓擦净眼泪,声音颤抖道,“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的?” 主任目光扫向尤应蕊,“他现在的身体哪还能吃那种药?” 李韵苓咬紧牙关,望了眼昏迷的明成佑后又望向尤应蕊。 尤应蕊脚步无意识往后缩,主任率先走出病房,李韵苓握紧明成佑的手,头也不抬道,“你们都先出去。” 萧管家见状,抹着眼泪往外走。 两人没敢走远,一左一右坐在病房门口。 李韵苓在里头待了足有半个小时,门锁打开的咔哒声清晰传入二人耳中,李韵苓眼里布满血丝,脚步拖着走来,在门口靠了下,稳了稳心神后这才站定,“你跟我过来。” 尤应蕊先去自己的病房等她,李韵苓进了趟主任办公室,回到房间时坐在沙发上半晌没动。 尤应蕊今晚被吓蒙了,哪里还敢多嘴,明成佑栽下楼梯的那刻她也没想过别的,还以为是一不小心。 李韵苓双手捧住脸,声音从指缝间流溢,“说吧,怎么回事。” 尤应蕊哽咽着,将那两年中发生过的一件事娓娓道来,“妈,是成佑让我别告诉您,他怕您担心。” 李韵苓再也忍不住,眼泪一个劲往下淌。 “妈,成佑他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李韵苓抽了张纸巾,“这次安全度过了,可对身体造成的损伤很重。”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弄成这样。”尤应蕊悔不当初,李韵苓闷头受到这个打击,压根没缓过神。 连着几天,明成佑都没出现在眼前,傅染也觉得清净。 在傅家门口看到明铮的车,她脚步顿住后拔腿要走,明铮从驾驶座出来,“小染。” 傅染定了定神,也觉没有避开的必要。 “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傅染应道。 明铮的视线从她脸上落至傅染小腹,倘若细看的话,已经能发现端倪,他眉头微蹙,也没有转弯抹角,“你打算留下他了吗?” 她回答的也相当自然,“对。” 明铮点了点头,“这段日子公司里事情太忙,没什么时间过来看你。” 傅染眼睛盯向他,明铮从她眼里看出异样,“怎么了?” “哥哥,”她喊了声,“有件事我想跟你说清楚。” 明铮见她神色严肃,“说吧。” “我一直把尤柚当成我的亲妹妹你也知道,当初的一切对于年幼的她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可我没想到,有人还能在那种时刻为了利益而将她再度推入火坑,哥哥,她一度,都将你当成让她重生的亲人,我没想过会是你,真的没想过。”傅染极力隐忍情绪,可失望跟不解还是令她哽住嗓音。 “权利跟事业,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明铮的视线越过黑色车顶对上傅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尤柚毁容的照片,是你令人捅到网络上去的吧?”傅染毫不隐瞒说出口,“还有我的舞鞋,也是你让人做的手脚。” 明铮神色忽明忽暗,哪怕隔得这么近,哪怕有这么几年的交情,傅染仍旧看不到他眼里去,明铮嘴角划开抹苦笑,“是明成佑跟你说的吧,小染,他说什么,你都毫无保留地选择相信是不是?” 傅染垂眸,不语。 “舞鞋的事是我做的,”明铮坦诚,“反正明成佑5%的股权迟早也会失去,但你所说的照片一事与我无关,信不信也全在你。” 傅染心情并未因明铮的这番话而变得轻松,对于明铮,她是最没资格去指责的。 男人绕过车头走到她跟前,颀长身子倚在引擎盖上,“小染,我还不会卑鄙到通过一个小女生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明成佑此番是何居心,我相信你最清楚。” 傅染眼睛望出去老远,这对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兄弟,是不是从一生下来就意味着要自相残杀? “小染,你想过这个孩子生下来后要怎么办吗?” “我会想尽办法,给他一个幸福的家。” 明铮睨着傅染的肚子,清冽目光缓缓抬起,“他,也知道了是不是?” 外面尤应蕊假怀孕的事差点闹翻天,两件事摆在一起,很容易联想到明家心里的打算。 傅染沉默,此番态度却也等于默认。 “明家既然要这个孩子,自然会想尽办法周全他,只是,你呢?明成佑可有为你考虑过?” 傅染手掌落向腹部,“孩子是我自己的,与任何人都无关。” 照片公布出去的事,不论是明成佑所说还是明铮猜测的那般,傅染都想就此为止。 对明铮,她毫无立场。 对明成佑,也不过是在失望上再添一笔而已。 翌日。 阳光扫过窗帘,尽管帘子掩起,但还是有零星光亮透入。 李韵苓整夜未合眼,守在床边悉心照顾,她用棉签蘸水小心翼翼顺着明成佑性感的唇线涂抹,男人直到中午才有醒来的迹象。 明成佑睁开沉重的眼帘,眼里陡然的刺眼如一道道光圈般刺来,片刻幽暗,眼睛像是瞎掉似的,他闭紧后再睁开。 “成佑,成佑你醒了?” 李韵苓拿开杯子,脸凑过去。 明成佑看清楚跟前的人,原来,没死。 “妈,”耳边传来嘀嘀的仪器声,他苍白唇瓣轻挽,“你怎么糟蹋成这样子?被记者拍到的话还以为你失恋了。” 第166章 三少病危(2) “你个死孩子!”李韵苓笑着流出眼泪,意识到什么,赶紧又拍了拍自己的嘴,“呸,这个字妈以后再也不说了。” 明成佑在病房内扫了眼,除去母子二人外,整个房间呈现出空寂而单调的冷,“我为什么会在这?” “你从楼梯上栽下来了。” 明成佑抿紧嘴唇,声音淡冷而空洞,“妈,你都知道了吧。” 李韵苓站在病床前,眼眶内温热淌出眼泪。 “她人呢?” “昨晚才洗过胃,还在病房内休息。” 明成佑伸手抚向前额,“一粒药就把我送进了医院,看来是越来越不行了。” 李韵苓背过身,目光扫到门口的身影。 尤应蕊小心翼翼走进来,脸上泪痕犹在,想来晚上也没睡好,“成佑。” 看到明成佑总算醒来,她悬着的心也得已落定,李韵苓没给她好脸色,“丢人现眼!” 明成佑自己撑起身来,推开李韵苓欲要过来搀扶的手,他把扣子一粒粒扣起,“你还是搬出中景濠庭吧。” 尤应蕊也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个地步,“成佑?” 李韵苓尽管也在气头上,但做事不像明成佑,想怎样就怎样,“成佑,你现在身体不好,在这节骨眼上不能再闹事,一旦传出你们分居的谣言,势必会影响到mr的股票,你不是还要对付老大吗?” 明成佑挽起袖口,声音平仄,“应蕊,你说我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步?” 尤应蕊哇的痛哭,“成佑,对不起,我只想你爱我,我不想永远守着有名无实的夫妻关系过一辈子。” 明成佑没再说话,李韵苓轻拭眼角,“成佑,你好歹看在那一次只有蕊蕊陪在你身边的份上,你连我都不告诉,当时你怎么下得了这个狠心?” 李韵苓泣不成声,明成佑别脸望向窗外,今儿又是个晴天,阳光正好,洒在心间很暖,拂去了挣扎一整晚的恐惧和黑暗。 “其实蕊蕊本性也不坏,她能这样守在你身边也算难得,要不然哪个女人受得了?”李韵苓为大局考虑,“好歹,在我不能陪着你的时候是她代替了我。” 明成佑略有烦躁,“妈,你们出去吧。” 李韵苓朝尤应蕊使个眼色,示意她赶紧离开。 最近有个传言,外头传得很猛。 傅染接到宋织的电话,让她去家里吃饺子。 傅家买了些婴幼儿东西赶去,秦暮暮也在,怀了孕好像比先前胖出来些,据说胃口一直不错,也没反胃。 宋织将下好的饺子全部端上桌,替秦暮暮和傅染盛好后这才入座。 “小染,最近他没来找过你麻烦吧?” 傅染吃了口,是芹菜馅,“谁?” 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没有。” “你们看新闻了吗?”宋织神秘压低声音。 傅染摇头,“我这几天没看过电视,就待在家看看书,有事跑工作室去。” “这段日子外面都传疯了,说来也真是好笑,你说怎么会有这么丢脸的事?”宋织一边往饺子里面加醋,秦暮暮闻到醋香味,赶紧拿过去,“我也来点。” 傅染端起宋织刻意给她们熬得排骨汤,关于明成佑的事她已经不关心了。 “我跟你们说,三少是住院了。” 傅染一口饺子送到嘴边,秦暮暮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傅染片刻失神后,动作又恢复自然。 秦暮暮问了句,“为什么住院?” “据说跟尤应蕊两个人在家吃药,也不知道是过期了还是力道太猛,结果两人直接被送进了急救室,真是笑死人了。”宋织小心翼翼望向旁边熟睡的宝宝,“轻点,咱要注意别教坏孩子。” “什么药这么厉害?” “还能什么药,”宋织不以为意,“当然是锻炼某方面的,像三少这种人物平日里接触那些东西还少吗?这叫阴沟里翻船吧?那个尤应蕊也真好意思,前阵子假怀孕现在又闹出吃春药的新闻,极品啊。” 傅染咀嚼几下,用力往下咽。 喉咙内疼地像是被撑开,宋织只觉得解气,“本来明家藏得很好,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是当晚在场的佣人透出来的口风,据说尤应蕊被送往医院的时候还穿着性感内衣,露大半个背那种,我估计三少老妈肯定气坏了。” 秦暮暮不动声响地撞了下宋织的胳膊。 她嘴里的话吞咽回去,又小心地看向傅染,“小染,让他们倒霉去,不关咱们的事,他们越背我们就越开心。” “我又没事。”傅染抬起视线,眼里波澜不惊。 宋织见状,咬着筷子笑道,“我想想就好笑,这药是谁出的啊,忒猛,改天我也去试试。” 秦暮暮踢她脚,“你注意,你女儿还在边上呢。” “不说我都忘了。” 又是十来天过去,范娴成天茶饭不思,傅染的肚子眼看着即将显形,这种事想瞒都瞒不住。 “小染。” 傅染把手里捧着的书放在床沿,“妈,有事吗?” “我跟你爸商量过后,有件事想问问你自己的意见。” “什么事?” “孩子你执意要留的话,我们也没办法,我想过几天送你去国外,你放心,我会跟你一道去的,等孩子生下来后我们再回来。”这是目前为止,他们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傅染沉默片刻,“妈,”她合起书后抬起小脸,“我不想离开迎安市,或许去国外真的能逃离所有麻烦,但我想在这儿。” “这是何必呢,”范娴握紧傅染的手,“惹不起我们还躲得起。” “我没什么好躲的,”傅染喃喃说道,“孩子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我不想他的出生背负太沉重的枷锁。” 范娴劝了几句,见她执意,只得作罢。 “也是,碰到这种事第一时间总会想到逃得远远的,说到底,事情还是摆在那需要解决。” 傅染走出傅家的时候,没想到上次来接她的车子会过来。 还是之前的那名司机,下了车并把车门给她打开。 傅染坐进去后跟着车子一路来到医院,门口照例有护士迎接将她带到主任办公室。 傅染推门进去,这次却没有看到明成佑的身影。 产检做了b超,傅染拿到单子看到上面彩色的图像清晰地呈现出孩子的轮廓,她紧抿的嘴角不由勾起,拿了后走出医院。 她埋头盯着看,钻进后车座后,司机替她关上车门,她这才注意到旁边坐了个人。 傅染抬首望去,居然是明成佑。 “手里是检查单吗?给我看看。” 明成佑伸过手,傅染把东西折起后攥在手心内,她嘴角勾了抹笑,身子端正后靠向角落。 明成佑的手落了个空。 他不以为意,拿起座位上的几个袋子递向傅染,“这是我刚买的。” 见她不接,他把东西放到她膝盖上。 傅染瞅了眼,是些孩子的衣服,满满几个袋子,她随手挥开,袋子翻滚至脚边,里面的东西也都撒出来。 “该买的东西我自己会准备好。” 车子停靠在医院门口的白玉兰树下,斑驳树影一道道打在明成佑侧脸上,他目光定向那些小衣服,脸色略微显得苍白,傅染别开了眼,不,连半眼都懒得再看。 明成佑弯腰,把丢出来的衣服一件件捡回去。 “检查做出来都好吗?” 傅染把垂在颊侧的头发别至脑后,目光穿过墨色玻璃望向窗外,“你打个电话给赵主任直接就知道了。” 明成佑上半身陷入椅背内,前后空间很好的分割开,傅染见车子迟迟不发动,眉头轻蹙起烦躁。 “你的肚子,”明成佑顿了顿说道,“现在看得明显吗?” 傅染穿着宽松,哪怕坐在那也看不出来,她充耳不闻,眼睛看着医院门口偶尔经过的人。 明成佑按了旁侧的一个按钮,司机闻讯后发动引擎。 两人分坐两侧,中间仍旧空出很大的位子,气氛僵持,傅染喉间蹿出恶心,明成佑见状赶紧从袋子里掏出一罐话梅给她。 她瞅了眼,却并不伸手接。 明成佑薄唇抿动说道,“我前段日子……” 傅染越发觉得恶心,她干呕出声,用力推开明成佑的手,“我不吃你的东西,省得掺杂了不干不净的东西,你前段日子去哪谁都清楚,我不想当着孩子的面讨论这种事,恶心!” 明成佑自然也猜到,傅染所说的他前段日子住院的事外面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别人,倒还好。 反正他明三少名声遭恶也不是一天两天。 但如此嫌弃的话从傅染嘴里说出来,明成佑胸口还是猝不及防遭到一击。 他拿着话梅盒的手垂放在膝盖上,途径上次他说过的别墅群,明成佑瞅了眼傅染的脸色,“肚子马上也藏不住,你不肯去国外,还是搬出来住吧。” 傅染这两天也在考虑这件事,她拧眉细想。 明成佑软下嗓音,“在外找房子的事你爸妈都不方便出面,万一查到他们头上也不是闹着玩的,你也别意气用事,房子我一早都给你安排好了,在这地方不会有人打搅你,放心吧。” 傅染目光从外面收回,总算落到明成佑脸上,“好,你把两份协议还给我。” 明成佑面色如常,眼睛居高睇望傅染,“可以,一份现在给你,另一份孩子生下后再还你。” “那好,我要协议生下孩子的那份。”傅染毫不犹豫道。 “可以。”明成佑也作出让步,“你这两天准备下,我派人过去接你,日用品和衣服都不需要准备,里面应有尽有。” “还要加一条,”傅染声音澄净,“你,包括明家的人都不准踏进来一步,为确保孩子安全,她们连知道都不行,我搬进去后,这件事也就此结束,产检我自己会去,总之,你要做到完完全全退出我的生活。” 明成佑听她把话说到这份上,傅染望向他的视线已然平静无波,连恨都没了,他们之间最后仅存的一点点以此维系的关系,是不是也断了? “好。”他艰难回答,心里却也莫名一松,整个身体忽然有种轻飘飘的错觉,并不真实。 车子依旧开到上次的那个路口,待车轮停稳当后,傅染伸手去开车门。 明成佑唤住她,“等等。” 傅染一条腿已经迈出去,明成佑把座位上的几个袋子递向她,“我以后不买,但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我想为他买些东西。” 傅染头也不回道,“你觉得我现在不接受跟当着你的面扔到地上,哪个更能令人难堪?” 第167章 三少病危(3) 她下车,甩上车门之际,目光一晃而过,也仅仅是这微乎其微的瞬间,她捕捉到男人眼里满溢出来的寥落及伤感,墨色车窗玻璃很好的完全挡住傅染的视线。 她本想深究,但浓重的色彩遮掩掉明成佑的身影,傅染摇了摇头,转身朝停在前面的另一辆车走去。 前后空间融为一体,司机出声询问,“三少?” 明成佑没说话,他也没敢发动车子。 傅染坐着的车已经驶离,明成佑眼里的香槟色逐渐远去,消失,他手里还拽着那几袋子衣物。 “开车吧。” 傅染回家把要带的东西都整理好,两箱子衣物,还有笔记本和书等,换季后的东西还可以添置,范娴进来看到房间内摆着的几个行李箱,“小染,你这是做什么?” “妈,”傅染拉起拉链,“爸在楼下吗?” “在,才回来。” 傅染跟范娴相继下楼,傅颂庭的棋盘摆在窗口,近段日子来他连碰都没碰过。 傅染走过去,朝客厅内的傅颂庭道,“爸,我们下一盘吧。” “好。” 父女二人分坐在两侧,其实各自的心思都不在棋局上,傅染斟酌再三,有些话还是要说,“爸,我想搬出去住。” 傅颂庭落下棋子,眼帘微抬,“小染,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傅染眼神闪烁,却异常坚定,“嗯。” “孩子生下来后要面临的问题,你也都想好了是吗?包括以后的道路可能不会走得顺利,他有可能会拖累你可能有的幸福,我不希望你哪天后悔,从而去怨恨他。” “不会的,”傅染眼睛盯着棋盘,手里的棋子却不知该下在哪,她索性停顿,“爸,我自己选择的路,不怨别人。” 傅颂庭余光看到走过来的范娴,他叹口气,“小染,我们不拦着你,唯一能做的,是将来能够尽可能地保护你。” 范娴把手里的茶递给傅颂庭,“小染,你要搬出去的话,妈跟你一起。” “妈,不用,”傅染轻揉膝盖,最近总是容易累,“我出去也是避风头的,对外可以宣称出远门甚至出国,你不一样,你跟爸还是留在家里吧,反正随时都能来看我。” 范娴细想后,也点点头,“我让陈妈跟你过去,她是家里的老人了,要不然说什么我都不放心。” “好。”傅染应允,有些话到嘴边,说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范娴站在旁边红了眼眶。 傅染嗓音嘶哑,艰难地张张嘴,“爸,妈,对不起。” 明成佑出院后,尤应蕊暂时还住在明家,李韵苓也不敢让她回中景濠庭。 明嵘的房间萧管家一早准备好,特别是明成佑出事的那几天,李韵苓一个电话将明嵘召回来,但到底还是瞒着的,也沿用了外界的传闻,只说吃药吃坏了身子。 明嵘基本隔着两三天回来住一晚,自己的事业重心在别的市里,但也有意在迎安市落脚,毕竟迎安市是经济大市,目前他正做铺排工作。 明家内气氛怪异,李韵苓从医院回来后,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身子消瘦,精神也不好,尤应蕊成天躲在房间哭,压在头顶的天,似乎随时要垮下来。 堑堃高层办公室。 罗闻樱双手抱臂站在窗前,洒进来的阳光被分割后投注在她两肩。 明铮拧开办公室门进来,罗闻樱听到动静头也不回,她伸手调了百叶窗,完全闭合的状态使得屋内陷入死寂沉沉一般的阴暗。 罗闻樱回到办公桌前,明铮也已经在她对面坐定。 她抽出一份资料递给他,“这是上个月的销售报告。” 明铮随手翻开几页,“我看过了。” “这样下去不行,”罗闻樱两手头疼地撑着额头,“mr不单是自杀式行为,他拉了多少中小型公司作为陪葬?如今全部注意力集中到堑堃身上,而我们又不得不采取相应的手段,久而久之,我们也会被他拖得苟延残喘,mr无所谓,可堑堃不能这样白白等死!” 明铮自然也知道事态的严重,“但依照目前局势来看,堑堃只有应对,不能退缩。” “老大,”罗闻樱话有试探,“我有句话……” “你说。” “mr跟堑堃,没必要斗成这样,两个都是属于明家的公司,依我看,外面多少人想坐收渔翁之利?” 明铮摆动手里的资料,清冷俊脸上,五官也是出类拔萃的,“这点我当然知道,但明成佑不会就此罢手。” “老大,”罗闻樱把在心里考虑再三后的话说出来,“倘若可以,你应该找他谈谈,我希望你们不要再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斗下去。” “不可能!”明铮却想也不想拒绝,“他想斗,我自然也奉陪到底,明成佑要搞垮堑堃,岂是这么容易能得手的?” 罗闻樱话到嘴边,两个能力相当且颇具手段的人长此以往下去,mr跟堑堃受到重创是必然的事。 罗闻樱动了下无线鼠标,目光盯向电脑屏幕。 她左手托腮,安静的样子与平日里的模样一点不符。 明铮想起他们订婚的那段日子,每天见到的罗闻樱就是这般,性子安安静静,不温不火,哪里有半分商场上女强人的气势? 他把资料放回罗闻樱手边。 “eve?” “做什么?”她眼睛睬都不睬他一眼,他都不关心的事,她瞎起劲有什么意思? “我听说,你家里最近也在忙着替你安排相亲?” 提到这件事,罗闻樱莫名头疼,她蹙起眉心,“不相亲还能做什么,这把年纪不考虑这事,我也成剩女了。” 明铮拿起她桌上的笔放在指间把玩,神色带着若有若无的怅然及复杂,“你也相信这套,相亲要能找到合适的,还不如上街随便一手抓一个男人。” 罗闻樱视线从屏幕上收回,“要随便抓能有好货色,我天天蹲在步行街入口,逮着谁都抓谁。” 明铮浅笑出声,有些抑制不住,“晚上一起吃饭吧。” 罗闻樱想到被他放得几次鸽子,意兴阑珊,“我还是相亲吧,工作再重要也不及终身大事。” 明铮若有所思,“有适合的吗,要不我给你指点指点。” “少来,”罗闻樱毫不客气回绝,“你还是管好你自个吧,堑堃真完蛋我还得去找新工作,烦。” 傅染搬入云水千山,里面设施齐备,离医院又近,最主要的是环境好,且保全工作到位,里面的业主均要凭身份证办理vip通行证,进入门口需要刷卡,经过系统认定后方能进去。 宋织被拦在门外,好说歹说可保安目不斜视连看都不肯多看她眼。 打了电话给傅染,她拿了自己的vip通行证,又填写好一张表格后才得已带宋织进去。 宋织把从爱婴坊买来的大包小包东西放到沙发上,望出去的视眼豁然明亮,别墅采光极好,空间又大,“小染,住在这还习惯吗?” “还行,”傅染示意陈妈泡了两杯蜂蜜茶,“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现在还用不着呢。” “迟早有天会用到的,”宋织走过去坐到傅染身边,她盘起双腿,丝毫不觉得拘束,方才还飞扬的神色这会黯了下去,“小染,暮暮也在问你去哪的事,我来也没告诉她,经过上次的事后,我心里总觉得有些疙瘩,我瞒着她,可能也是因为不信任,你说我们之间怎么会有这一天?” 傅染手里捧着蜂蜜茶,略微压下眼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吱吱,这件事我也不希望别的人再知晓,毕竟多一个人便多一张嘴,世事难料。” “我明白。” 宋织看到桌上摆着的育儿之类的书籍,“小染,我一直想问你,是什么原因让你改变了主意?” 傅染神情淡漠,随手拿过本杂志,“吱吱,怀孕幸福吗?” “幸福啊,”宋织不假思索道,但念及傅染的情况,一张小脸又垮了下来,“小染,你是不舍得是吗?” 傅染没有说话,包括她的朋友家人,以为傅染执意要留,必定是心生不舍,她合起杂志,百感交集。 她跟孩子以后要摆在什么样的位子,她比谁都清楚。 傅染心绪复杂,在她心里,不留,永远比留占据着更大的倾向力度。 她却掩饰地很好,在任何人面前都未展露过。 尤应蕊这段日子几乎不出门,王絮婷打过不下十来通电话都被她掐断,要不是王絮婷的馊主意,事情哪会闹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好不容易风声过去,尤应蕊拿了卡去给李韵苓取定做的旗袍。 李韵苓对她的冷淡她看在眼里,但好歹关键时刻护了她一把。 尤应蕊取完旗袍走进咖啡店,才坐下不久,服务员咖啡未送上却走过来对她道,“有人想见你。” 尤应蕊立马浑身竖起戒备,“谁?” “他说你去了就知道了,他看你最近愁眉不展,说有办法帮你。” 她下意识握紧手里的挎包,拿了装着旗袍的袋子后要离开。 服务员冲着她的背影道,“他说你不去会后悔。”然后她报了个包厢号后自顾离开。 尤应蕊快步冲到门口,脚步却像是牵线木偶般不受控制,她一脚即将踏出去时,意识到外面阳光炽烈,她收住身子,握着精品袋的手紧了紧,转身时脸色已然带着毫不犹豫,没有通过服务员带路,她直接找到那间包厢。 尤应蕊见四下无人,抬起手腕敲门。 “进来。” 一道男声透过门板传入她耳中,尤应蕊听着觉得熟悉,她拧开门锁进去。 反手掩门之际,在看清楚坐在里面的人后她眼睛圆睁,“是你?!” 双层窗帘较好地阻挡住外面阳光,使得男人的脸色透出一种极不自然的阴兀,他身子几乎隐入黑暗中,“坐。” 尤应蕊放轻脚步走去,坐到男人对面。 她心里惊愕无比,乃至于半晌说不出话。 男人把现煮好的咖啡倒满后推到尤应蕊手边,“很惊讶吗?” “你让服务员带给我的话,是什么意思?” “明成佑住院,仅仅是吃了药这么简单吗?”男人不回答她的话,反而抛出自己的问题。 尤应蕊神色越发戒备,这件事李韵苓让她决口不能向外提及,“就是吃了药,我不也进医院了吗?” 男人啜口咖啡,不语。 尤应蕊焦急等待后心急如焚,“你把我叫到这来,究竟有什么事?” “你跟明成佑结婚的事,是律师一手操办的吧?” 第168章 三少病危(4) 她脸色微变,“你到底想说什么?” 男人伸手从旁边的座位上拿起两份文件摔到尤应蕊手边,“你自己看看。” 尤应蕊面露不解,她打开其中一份,是她跟明成佑签署的结婚协议书复印件,她放下后打开另一份。 眼睛看到抬头的字,尤应蕊杏目圆睁,潭底透出惊骇及震惊,“这怎么可能?” “所以,你还要选择相信他吗?”男人噙笑,眼里映衬出尤应蕊惊慌失措神色。 “这肯定是假的,我不信,我是他妻子,是他在所有人面前承认了的,我们怎么可能会离婚!”尤应蕊丢掉手里复印件,双手捧住脑袋,头痛欲裂。 “你别急,”男人出声安慰,“就像结婚协议书一样,这份离婚协议书是你亲手签下的,所以受法律保护,但替明成佑保管的律师也说了,他把文件寄存在律师事务所,尽管你们现在还是夫妻,但只要他一个电话,你们的关系立刻会变成过去式,你甘心吗?” “你的意思是?我们还未办理离婚?” 男人点点头,“如今傅染怀孕,你的假肚子又被当众拆穿,你觉得,距离你们离婚还远吗?况且,这么颗定时炸弹随时掂在手里,你也不怕哪天炸了?” 尤应蕊才落下的心再度悬起,“你究竟想怎样?” “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你们离婚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傅染带着出生的孩子重新回到明家,你顶多也就拿到些赡养费滚路而已。”男人把话说的清楚,丝毫不顾及尤应蕊越渐苍白的脸色。 “成佑不会这样对我,他答应过要给我想要的婚姻。” 男人仿若听到个天大的笑话,摊开手道,“他不是按照约定给了吗?你也没说过他不能收回。” 尤应蕊捂住脸痛哭。 男人不紧不慢道,“他假如真的为你考虑,当初何必让你签这份协议书?” 尤应蕊哑口无言。 “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有必要替他守口如瓶吗?”男人适时说一句。 尤应蕊藏不住眼里的疑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 “与你不相干的事最好少问,”男人厉声打断她的话,“我要是你,赶紧趁着你们还是合法夫妻的时候捞一笔,省得将来过苦日子。” 尤应蕊似在犹豫。 毕竟明成佑先前给她的产业不少。 “你知道傅染在哪吗?” 尤应蕊摇摇头,“据说出国了。” 男人笑出声,“明成佑一早为她找好了生养孩子的地方,你以为他们之间真的不会再有可能?” 尤应蕊恍然大悟,脱口而出,“怪不得,怪不得他坚决要傅染肚子里的孩子,原来他早知道这是他最后一个孩子了!他什么都不告诉我,也就是说……” “什么最后的孩子?” 尤应蕊完全沉浸在伤心中难以自拔,“对,他住院并不是因为吃了药。” 她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告诉男人。 对方有片刻出神,眉头紧锁后又舒展,“那你心里更要考虑清楚,明成佑如果在走之前办理好离婚手续,他的遗产将全部归那个孩子,说到底,还是落在傅染手里,你这几年换来的是什么?” “别说了,”尤应蕊心痛难忍,“我没想到,没想到。” 男人眼睛望向窗外,其实被窗帘挡着并不能看清外面的景色,他给尤应蕊需要缓解的时间,片刻后,她从包里拿出湿巾擦干净眼泪。 “你把我叫到这来,单单是因为想提醒我吗?” 男人别过脑袋,目光对上尤应蕊红肿的眼睛,“你不觉得,我们之间可以合作吗?” 尤应蕊神色恍惚走出咖啡馆,驱车回到明家,李韵苓在楼上休息,她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外面有汽车喇叭声传来,她抬头看到明成佑走进来,尤应蕊擦干净眼泪起身,“成佑。” 明成佑目光扫了圈客厅,“我妈呢?” “妈在楼上休息。” 明成佑几步走到楼梯口,尤应蕊跟过去后挽住他的手臂,“成佑,我们收手吧,找个适合生活的地方我陪着你好吗?我想留在你身边。” 他神色淡漠地盯向尤应蕊,“你陪我做什么?” “成佑,我跟着你这么几年,难道我对你的感情你真的看不懂吗?” 明成佑用力挥开尤应蕊的手,她猝不及防往后摔,肩膀砸在坚硬的墙壁上。 “找个地方陪我等死吗?”明成佑逼近上前,眼里原本的平静掀起惊涛骇浪,“尤应蕊,你想走随时都可以,门开在那没人拦着你!” 尤应蕊手掌捂住撞伤的肩,他如此漫不经心的态度等于证实了方才在咖啡馆中她所听到的话。 她不死心,满眼噙泪,“成佑,你会跟我离婚吗?” 尤应蕊迫切地想要个答案。 明成佑目光直逼入她眼底,瞳仁内的幽暗令人不寒而栗,李韵苓听到动静正好从走廊过来,一看到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蕊蕊!你忘记医生交代过的话了是不是?” 尤应蕊难得敢对李韵苓的话充耳不闻,她上前再度挽住明成佑手臂,“你答应过我,你跟傅染不会再有可能,可你们连孩子都有了,我可以接受,只要是你的孩子我都能接受,可是成佑,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接受我呢?” 李韵苓眼见明成佑脸色大变,知道情况不好,赶紧喝止,“蕊蕊,你给我闭嘴!” 明成佑猛然甩出手,力道不大,但足以将尤应蕊瘦削的身子抛出去,她脚步趔趄地走下好几级台阶,最后双脚绊住重重栽倒在地。 李韵苓赶紧下楼,“成佑,没事吧?” 尤应蕊抬起泪眼看到李韵苓满脸的紧张,脚踝处痛得厉害,心也在越来越剧烈的疼痛中凉却。 她所受得委屈,没有人能看得到。 明成佑走后,李韵苓对她自然又是一通教训,尤应蕊听在耳中并不觉得难受,跟明成佑的冷暴力相比,这些算得了什么? 去云水千山时明成佑没有让司机跟着,副驾驶座上放着两份封好的协议书,他把车开得很慢,那种飙车的极致速度再也无力去享受,明成佑通过身份验证进去,来到傅染所住的别墅前。 下车前,他随手拿过两份协议,细想片刻后,把其中一份丢回副驾驶座。 说好今天过来送协议书,他掏出钥匙,想了想,还是按响门铃。 开门的是傅染,见到明成佑手里的文件袋后挡在门口的身子才让开。 两人前后走到沙发跟前,傅染伸手接过明成佑手里的文件,取出后仔细翻阅,确认是原件,这才丢放到茶几上。 明成佑抬头望向四侧,“在这住得习惯吗?” 傅染并未正面回答,“你还有事吗?” 她的冷淡在他心间蒙了层冰,冷得彻骨,傅染没有一点要留的意思,“这儿的钥匙你还有吗?” 明成佑十指交扣,手肘衬着膝盖,“没有。” 她已经站起身来,“走吧,记着你说过的话,以后也别来了。” 傅染拿起桌上的协议书走向楼梯,他们之间签了所谓的协议,更加无话可说。 她手掌下意识抚向腹部。 “傅染,”明成佑从背后唤住她,“我把东西还给你,不是让你再动打掉孩子的念头的。” 傅染脚步停滞,垂放在小腹上的手掌用力紧握。 她没有回头,顺着楼梯一级级往上走。 明成佑在客厅内坐了会,陈妈自顾收拾也没有理睬他,约莫半小时后,男人才起身离开。 驱车驶出云水千山,眼睛瞥到副驾驶座上的那份文件,明成佑打了个方向盘后将车停靠在路边。 他拿了文件下车,马路旁有个垃圾桶,明成佑从兜内掏出打火机,啪地亮出火星后对准文件。 火苗顷刻吞噬,待快要烧尽时,男人松手把它丢进垃圾桶内。 他本来,也没想以此来要挟傅染。 红色的火光席卷明成佑眼底,如飞蛾扑火般迎来最后的璀璨夺目。 傅染在房间午睡,睡得很沉,怀孕后睡眠变得很好,她抬抬手拿起闹铃看下时间,已经傍晚了。 傅染拥着被单又眯了会,饭菜的香味从外面流溢进来,中午没好好吃,这会觉得饥肠辘辘。 她掀开被子起身下了楼,隐约听到厨房间有对话声传来。 傅染穿着绵软的家居拖鞋来到餐厅,桌上有好几袋子东西,目光探过去,看到范娴立在流理台前,右手不断搅动,皮蛋瘦肉粥的香味越发勾人食欲。 “夫人,我来看着吧。” “不用,再熬一会就好了,”范娴吩咐陈妈,“小染还在害喜期间,饭太硬更加吃不进去,她喜欢吃粥,你多换些花样,我今天的虾是托人带来的,既新鲜个头又大,市场里面买的虾仁不新鲜。以后记得要现剥,跟玉米一块炒让她当小菜吃。” “好的,夫人我知道了。” 范娴关掉天然气,“袋子里有买好的南瓜,明早给她煮南瓜粥吃,记得晚上还要换花样。” 陈妈笑着又道,“夫人您放心吧,您对小姐真好。” “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对她好还能对谁好?” 傅染倚在门口,心里其暖融融,范娴用搪瓷勺在锅内不住搅拌,这般安静而祥和的画面缓缓延伸至傅染眼底,她不忍破坏,直到范娴将粥盛入碗内,傅染才迈起脚步进去。 “妈。” 范娴端着碗的手微抖,“吓我一跳。” 陈妈把做好的小菜都端上桌,傅染跟范娴面对面坐着,范娴舀了匙虾仁给她,“多吃点。” “妈,你今晚住在这吧,我想跟你说说话。” 范娴自己并不动筷,挑了好几样精致的小菜放到傅染碗里,“好,我待会给你爸打个电话,看你,都这么大了还知道撒娇。” “再怎么大也是你的孩子嘛,长不大的。” 吃过晚饭洗完澡,除去那些压在心里的不愉快的事情外,慢节奏的生活其实很惬意。范娴用毛巾替傅染擦着头发,母女俩坐在窗前,傅染手掌撑着下颔,眯起眼睛。 “小染?” “嗯。”她懒洋洋答一句。 “妈一直都没有问过你,其实在尤家的二十年一定过得很苦吧?你不说,妈也知道。” 傅染面色经过晚霞的晕染后透出绯红,她仍旧眯着眼睛,“妈,其实没你想得那么苦。” 第169章 三少病危(5) “怎么可能呢,”范娴用毛巾裹住她的头发后轻轻摩挲,“蕊蕊刚回去的时候,一直哭着来找我,说那地方简直不是人待的,晚上睡觉还有野狗叫声,说她害怕,我当时心里很不舍得,却一直忽略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下生活了二十年。” “我打小在那长大,所以自然而然就会习惯,尤应蕊接受不了是因为落差太大。” 范娴声音透出哽咽,“你回到傅家后,妈也没有好好对你,小染,你心里是怨怪我的吧?” “妈,你今天是怎么了?”傅染阖起的眼帘睁开,“我没有怪你,起先,觉得很失望很难受,但现在什么都好了。” 范娴拿起梳子替她梳头,“你爸不止一次说我偏心,我自己也知道,可蕊蕊刚回去的那段日子我确实很难受,每次见到你都会想到她。” “妈,你现在最喜欢的是我,这就足够了。” 范娴忍俊不禁,“是是。” 晚上,母女两人睡在一张床上,范娴说了不少体己话,傅染忍不住倦意袭来先熟睡过去。 翌日醒来,范娴并不在身边,下楼问了陈妈,原来范娴一早就回傅家了,说是傍晚还会过来。 “陈妈,我让你买的东西你买了吗?” 陈妈小心翼翼从兜里掏出来个药盒,“小姐,您想做什么?” 傅染把药盒接过手,“你别多问,这件事对谁都不能说,你也别擅自离开这,你的手机要时刻带在身上,知道吗?” 陈妈脸色露出犹疑,“可是小姐,我怕会出事。” “你放心,只要我能随时找到你的人,就不会有事。” 傅染捏紧手里的药盒,一步步走上二楼。 她推开房门走进卧室,搬张椅子坐定在窗前。 傅染中饭也没下去吃,目光呆滞望向窗外,耀眼的阳光刺得她满脸都是泪水,她取过明成佑送来的协议书,一点点用力撕碎,然后用火柴点燃后丢进垃圾桶内。 房间充斥着刺鼻的味道,傅染被烟灰呛得猛烈咳嗽,眼泪抑制不住往外淌,她坐回到窗前。 傅染没想到,她天生也是个做演员的料,连最亲近的傅颂庭和范娴都认定了她不肯拿掉孩子是真的想生下来,明成佑好不容易松口气,明家也再没逼着。 傅染手掌按向腹部,她说过,想留和不想留,她有一百种方式能够取舍。 傅染眼睛盯着垃圾桶内化成灰的协议书,明成佑在她眼里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疯子,她隐忍至今,总算令他懈怠,另一份协议书对傅染来说,远不及被烧毁的那份有威胁。 拼个鱼死网破和步步为营相比,傅染自然是选择后者。 她站起身,窗外的阳光泄了她满身,肚子里的小生命可能隐约感受到危险,胎动变得频乏。 既然没有相爱过,孩子,也称不上爱的结晶。 平日里范娴劝她的话傅染其实都听进去了,或者说,不用别人劝,她比任何人都看得透彻。 敲门声适时传入傅染耳中。 陈妈走进来道,“小姐,我去小区超市买点东西,二十分钟就回来。” “好,你去吧。” 别墅门外传来此起彼伏的门铃声。 陈妈觉得奇怪,平时范娴都有钥匙,再说也没有别人知道这个地方。 她打开门走出去,却发现尤应蕊拎着几个礼盒站在门口。 陈妈拔腿想走回去,生怕又跟上次一样心软,招来范娴一顿痛骂。 “陈妈!”尤应蕊急忙唤住她,“你过来。” “小……明太太,你赶紧走吧。” “我保证不会让你为难,陈妈,你要出去吧?”尤应蕊注意到她手里的购物袋。 陈妈不知不觉走到门口,“待会夫人要过来,看到你又要发火。” “陈妈,”尤应蕊红着眼圈,这一招屡试不爽,“你也知道小染怀了孩子,是谁的,想必你一清二楚,他以后终究会回到明家,由我带,我跟小染的关系闹成这样,你看了肯定也不好受。陈妈你看,这是我给小染买的补品,哦对了,我好像听你说过你孙子上学没有名额的事吧,我正好有个熟人在学校,过完暑假你带你孙子去就行了。” “真的?”陈妈喜出望外,为这个孙子上学的事家里没少费心思,可没有后门可走,一直拖到今天还未落定。 “陈妈,我还能骗你吗?”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陈妈,”尤应蕊站在铁门外,“你别担心,我就是送些东西进去,顺便看看小染。” “小姐,”陈妈叫顺口了,“我出去趟马上回来,你也别逗留太久,待会夫人就会过来。” “好,我知道的。” 傅染拿起手机,对着镜子拍了个照,尽管衣服遮掩住肚子看不大出来,她仍旧在保存时输入宝宝二字。 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傅染从里面拿出药盒。 孩子月份已经偏大,傅染这才吩咐陈妈别走远,如若有个意外,幸好离医院也很近。 她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包装好的药丸。 桌上放了杯水,傅染撕开后把药丸倒在掌心内,她眼睛直盯着那颗白色的药,喉间苦涩而干燥,一个细微的举动,随时可能终止掉腹中孩子的生命。 她握紧手掌后松开,手臂犹若千斤重,傅染狠狠闭上眼睛,唇瓣碰触到药丸的苦涩,她张开嘴。 “原来你真躲在这。”尤应蕊推开房门,傅染听到她的声音睁开眼,她攥紧手掌,动作快速连带着药盒跟来不及咽下去的药丸统统扫入抽屉内。 傅染不着痕迹关上,身子转过去,“你怎么进来的?” 尤应蕊嘴角挑起抹笑,“这儿需要vip验证卡和钥匙,当然是通过成佑我才能来。” 傅染眉头紧蹙,到头来还是谁都没瞒住。 她拿起桌上的水杯喝口水。 尤应蕊走进去,傅染不想同她多废话,抬起脚步向门口走去。 尤应蕊转身又追出去。 “傅染,你心思真歹毒,居然用那么龌龊的手段对付我。” “你们心里存着什么想法,你们最清楚,”傅染穿过走廊,“你没必要还找上门。” “怎么没有必要?我是成佑的妻子,你算什么?你凭什么给他生孩子?” 傅染知道,往后这种话她可能经常都要面对,她停住脚步,“你放心,孩子我不会要的,你大可安心。”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尤应蕊紧跟着傅染来到楼梯口,“你要拿掉还用等到今天?” “我不需要向你解释。”傅染走下楼梯,尤应蕊瞅向四侧,傅染住着明成佑的别墅,现在挺着个肚子,这孩子一旦真的生下来,尤应蕊即将要失去的东西她也很清楚。 那天在咖啡馆内看到的文件和男人所说的话,对她的触动无疑是惊人的。 尤应蕊垂在身侧的两手紧握成拳,她脚步僵硬往下走。 傅染靠着扶手走得很慢,身后陡然一股力猛地袭来,她整个人踏空踩出去,傅染手腕拼命把住扶手,幸好腾空栽出去几级并没有摔下去,身子踉跄往前冲,最后脚步收不住,身子猛地扭转后倒地,头部重重磕在楼梯口的花盆上。 头部的血漫出,浸过黑亮发丝往外淌,傅染伸手摸向脑门。 尤应蕊张着双手手足无措倚向墙壁,她没想到自己真的会下手,连怎么伸手推的那一把她都回忆不清。 越来越剧烈的疼痛和晕眩感袭来,眼睛蒙上层模糊的黑暗,耳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惊恐叫唤,“小染,小染!” 傅染极力睁开眼皮,看到范娴蹲到她跟前,放大的脸布满紧张,傅染脑袋被托了下,范娴的脸在她眼里快速消失。 傅染躺着的角度正好能看到范娴大步冲上楼的动作,她一巴掌狠狠甩向尤应蕊,“畜生!” “妈。”尤应蕊捂着脸摇头,“不是我,是她自己不小心栽下去的。” 范娴又是一巴掌。 傅染再也无力撑着,晕眩感迅速压垮她仅有的清醒。 傅染只觉得很痛,很痛很痛,痛到极点后再也忍不住,仿佛被人用针线活生生给穿过皮肉。她昏迷着想叫却叫不出来,挣扎也没有力气,可感官意识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她听到有人说话,听到脚步声很乱,还听到傅颂庭的声音。 傅染张张嘴唤不出声,她想问妈妈在哪里? 她竖起耳朵都没有听到范娴的声音。 “醒了醒了。” 傅染架起沉重的眼皮,看到医生和护士围在病床前,她扫了圈,没看到傅颂庭和范娴的影子。 “伤口在头皮上,缝了几针,没有给你打麻药,你睡觉尽量往左侧别碰到那里,”护士轻声关照,“你们都很坚强。” 傅染吃力地抬起手落到腹部上,孩子留住和没留着,她一清二楚。 “我爸妈呢?”她嗓音嘶哑,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床边的医生欲言又止,“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傅染脑袋疼的厉害,原是外伤,缝过针感觉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里面爬,护士瞅了她眼,神色怪异,跟着医生走出了病房。 傅颂庭随后进来,傅染一见,大惊失色,“爸,你怎么了?” 傅颂庭面色苍白像是遭受过极大的打击,他趔趄坐到傅染床前,忽然伸出手,十指用力插入发丝后狠狠扯动。 傅染顾不得头上的伤,她使尽全力想撑起上半身,“爸,到底怎么了?妈呢,她在哪?” 病房内除去仪器的监测声外,再无别的动静。 傅染心里压过一阵阵恐慌和害怕,心跳杂乱无章,头又疼地似要裂开。 半晌后,她才看到傅颂庭抬起头,“小染,当时到底出了什么事?” 傅染看到傅颂庭眼里的湿意,她忍不住淌出眼泪,傅染从未见过傅颂庭这副样子,她撕裂哭出声,“是不是妈出事了?” 不可能! 她昏迷前只看到范娴打了尤应蕊两巴掌,她是在背后被尤应蕊给推得一把,那范娴又是怎么出的事? “你妈,”傅颂庭喉间哽咽,“被送进医院的时候深度昏迷,医生说情况很不好,能不能救过来还要看她的命。” “什么?”傅染惊愕,垂在身侧的两手抑制不住颤抖,“她现在在哪?” “还在抢救。”傅颂庭强打起精神,“小染,你保重好自己的身体,爸出去看看。” “我也去!”傅染掀起被子下地。 第170章 三少病危(6) 傅颂庭已经走出病房,傅染猛地下床,头重脚轻身子差点往前栽,她稳了稳神,这才勉强起身跟出去。 医院走廊内的灯光明亮刺眼,傅颂庭形单影只的在走,傅染扶住墙壁跟在后面,她肩膀擦着冰冷墙面向前,医院是个比战场还要残酷的地方,来往的医务人员早已见惯生离死别,也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 傅染边哭边往前,无声地落泪,到哽咽,到难以自抑地哭出声。 她看到前方急救室的门突然打开,一张床被推出来,傅颂庭扑上前喊着妻子的名字,傅染脚步陡然僵住,竟是再没一点力气向前。 她身子歪了下,背部抵着墙壁。 盖着白色床单的床被推到傅染跟前,傅颂庭拉住医生的手,“是不是没事了?怎么样?” 神色严肃的医生摘掉口罩,傅染看到他摇摇头,“性命暂时是保住了,但脑部缺氧时间过长,而且脑子里有个血块压迫到神经现在还没办法取出……” “这是什么意思?”傅颂庭声线颤抖。 “观察12个小时,如果能醒来那么还有希望,但我劝你们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植物人的可能性比较大。” 傅染眼里的影像支离破碎,她看到傅颂庭如遭雷击般呆立在原处,躺在病床上的范娴脸色灰白,连嘴唇都没有一点点颜色,傅染难以置信地摇头,不! 前一晚,她还对她说,她的女儿,她以后要好好珍惜,决不能让人欺负。 范娴还说,我的贴心小棉袄,妈要把欠你的二十年的爱全部都补偿给你。 如今? 傅染说什么都不相信,植物人? 范娴躺着的病床被人推向前,傅染仿佛整个人倒置般呼不上气,脸色涨的通红,脚底一个打滑,背部擦着墙壁整个人软在地上。 她痛到哭不出声来,脑子里杂乱无章闪过很多画面,有人在剧烈摇着她的肩膀,傅染看到头顶的灯光似在晃动,整座医院地震般,眼里的世界东摇西摆。 “妈!” 从未有过的疲惫和绝望席卷而来,傅染再度睁开眼时已经躺在原先的病房内,房间里面没有开灯,应该是想让她休息的好些。 她手掌探出去摸了下冰冷的床面,眼睛红肿,耳边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喉头干得说不出话,嘴唇龟裂,稍微牵动都觉得疼。 病房门突然被打开,门板猛烈地撞击在墙上后反弹,傅染惊得弹坐起来,明成佑走进房间,他反手掩起门,一步一顿,犹如一座大山般压来。 傅染毫不畏惧迎上男人的目光,他应该是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来的,明成佑目光阴戾,他走到傅染床前,眼睛落至她小腹上。 傅染穿着宽松的蓝白相间病号服,眼睛哭得红肿,明成佑感觉一阵晕眩,他颤抖着嘴角出声,“孩子呢?” 傅染恨恨盯向他,目光幻化成一把把利刃刺得他体无完肤,她咬紧牙关,喉间尝到腥味都未自知。 明成佑把手捂向胸口,脸色白得并不正常,他陡然吼一句,“我的孩子呢!” “没了!”傅染不作考虑,脱口而出。 两字直击明成佑面门,他上前猛然握住傅染肩膀,“你,你再说一遍?” 傅染放慢速度,一字一顿,“没了,从我肚子里面流走了,怎样?” 她语速很慢,明成佑当真尝到被凌迟之痛,他呼吸急促,强撑着口气,“为什么会这样?” “都怪你!”傅染冲他吼道,“你知道孩子是怎么没有的吗?” 男人僵硬地甩开手,眼底蒙了层水雾,眸内泛出猩红。 傅染并未给他缓解的机会,“是被你妻子推掉的,我栽下楼梯,你知道他有多么不舍得离开我吗?医生说他顽强的在子宫内不肯出来,流出来的时候还能看清楚手和脚,他早就成形了,明成佑,那就是你的孩子,你要看吗?!” 明成佑弯下腰,胸口被猝然一击,他紧紧闭起眼睛,强烈的窒息感令他猝不及防,傅染似乎还觉得不够,“你做出这幅样子给谁看?你不说他是你的最后一个孩子吗?好,恭喜你,祝你的话能够如愿!” 她用最恶毒的话刺他,傅染心里的痛却并不比明成佑少,她眼泪淌过脸颊,“要不是你纵容尤应蕊让她到云水千山来,会有今天的事吗?明成佑,这个孩子是死在你手里的,你才是亲手送他走的人!” 明成佑压下的脑袋抬起,视线氤氲出绝望及悲凉,他说,“我不知道。” 傅染哭着,却笑得很大声,“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孩子的事,今天,就算尤应蕊没有推掉他,我也不会再要的,明成佑,我从没像今天这样恨过你!” 他脚步逼上前,将傅染抵在床头柜上,伸出的双手铁钳般握住傅染的肩膀,他猛然一个用力将她提到跟前,“为什么,从一开始你就不想留他,他是我们的孩子,我想让他替我活着有什么错,即使到了今天你还在动这样的念头,难道他在你肚子里面,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傅染踮着脚尖,眼泪流到最后流不出来,她目光直盯住明成佑,“因为什么你不懂吗?因为他是个私生子!” “我说过在我眼里,他不是!” “呵,”傅染浅笑,嘴角扬起抹嘲讽,“我怎么忘记了,一个私生子怎么可能会嫌弃自己的儿子也是私生子呢?” 明成佑有片刻晃神,也仿佛是听不懂傅染话里的意思。 第171章 三少病危(7) 她用力挣开桎梏,明云峰曾经告诉她并让她一再要保守的秘密,如今却成了傅染把他逼至绝路最好的武器。 “还记得十二月二十五我送你礼物的事吗?明成佑,那天我不是想感谢你,而是因为,那天是你的生日!” 明成佑脸色死一般沉寂,他单手撑住床头柜。 “你们都以为,当初哥哥继承堑堃60%股权是因为我从中帮忙的关系,你知道,为什么你只拿到了5%吗?”傅染脚步上前,目光刺入明成佑蕴含悲痛的眼底,她嘴角挽起,话语落得又慢又重,“你父亲临死前告诉我一个秘密,他说,他被这秘密沉重地压了几十年,不想临了还带到棺材里面去。他真的很自私,我当时就应该转身离开,你们明家的水太深、太脏,你想知道他跟我说些什么吗?” 傅染一点点抛出,却始终不把话挑明,她就是要明成佑难受,让他备受煎熬,让他崩溃! 傅染无视明成佑越渐不对劲的脸色,她踮起脚尖目光同他平视,在最后给他沉重一击,“他说,明铮才是明家名副其实的太子爷,是他跟李韵苓的孩子,而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私生子。明成佑,枉你平时总说哥哥,李韵苓嘴里的野种,竟然是你!” 明成佑幽暗的瞳仁陡然放大,他难以置信死死盯住傅染,心跳声杂乱无章,呼吸变得越发急促。 傅染想到还未脱离危险期的范娴,她哭着朝明成佑吼道,“你还想怎么样?偷了别人二十几年的身份还不够吗?还想让自己的孩子也重蹈覆辙?” 傅染嘴里的话还未说完,突然看到明成佑的身形在她眼前一恍。 竟然是直挺挺地往前栽,身子砰然砸在地上的动静很大,傅染吓得退开脚步,明成佑趴在地上动也不动,整个人像死过去一般。 傅染坐在床沿恸哭,约莫半分钟后,还是见明成佑没有丝毫的反应。 她蹲下身,手掌推着明成佑的肩膀让他仰躺在地上,“明成佑。” 傅染试着把手伸到明成佑鼻翼前,原也只是随便试探,却不想吓得她直接滚躺在地上,傅染嘴巴张张合合,好不容易才扯开嗓子道,“救命,快来人啊!” 这一天,对傅染来说无疑是最难迈出去的劫。 明成佑被抬上病床,傅染下意识跟在医护人员身后,急促紊乱的脚步声把人的心都给踩碎了 她亲眼看着明成佑在同一间医院被推进急救室内,预示着死亡或者希望的急救灯迅速被点亮。 门砰地在她面前掩起,傅染瞬间有种阴阳相隔的错觉,她眼睛紧紧盯着合起来的那道缝隙,傅染心里乱成一团麻,她抱紧双臂坐在走廊内的椅子上,李韵苓接到消息后迅速赶来,短短日子内儿子被两次送入急救室,谁能受得了这个打击? 萧管家搀着她,李韵苓看到傅染还未来得及多问,急救室的门突然打开,走出来的医生手里拿着份东西,“谁是家属?” 李韵苓急忙上前,“我,我是。” “这是病危通知书,赶紧签字。” 李韵苓用手捂住嘴,眼泪夺眶而出,“为什么又要签这个东西,他才抢救过来的,怎么会这样?” “来不及了,你赶紧签吧!” 萧管家把她扶到一边,握住李韵苓的手,这才勉强签下。 傅染头靠着墙壁,浑身像是浸在冷水中全部湿透,她坚信她没有听错,刚才医生说的是病危通知。 李韵苓颤抖着拨通了电话,一个劲喊着让对方过来,然后就是瘫在一边哭。 上次替明成佑抢救的主任第一时间赶到医院,边跑边穿制服,李韵苓像是好不容易抓到稻草般扑过去,她用力拽住主任的手,“你救救成佑,再救救他。” “这次又是怎么回事?”主任说话有些喘,李韵苓急地摇头,“我不知道,来的时候他就进去了,应该没事的对吧,上次也没事了。” “韵苓,”主任打断她的话,“两年前做的那次心脏手术资料我调取后看过,当时他的病已经很严重,但手术不过是权宜之计,当时的主治医生也说过要做心脏移植,那次手术只不过给他续了一年的命,如果再找不到合适的心脏……哎,我一再关照你们不能让他受到刺激!” 李韵苓受不住打击,整个身子往下软,萧管家和主任赶紧将她搀扶到座位上。 “我这就进去,病危通知书签了吗?” “签,签了。”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传到傅染耳中,她目光朦胧地盯着急救室那盏红灯。 萧管家一直在安慰,李韵苓遭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恸哭,“当初云峰就是没有等到合适的心脏才会离开的,难道成佑也要这样吗?把我的心拿去,把我的拿去,”李韵苓双手合十,“用我的命换我儿子的命,成佑要是走了,我也不活了。” “夫人,您别说傻话。”萧管家陪着在旁抹眼泪,“三少不会有事的。” 傅染被这一击完全给打懵了,急救室的门关上后再没有打开过。 难道,明成佑说的最后一个孩子,是这意思? 傅染流干泪水的眼睛再度觉得酸涩,她脑子已经不能做出任何思考,一片空白,可是有一个场景却窜了进来,那是他们两人在青山,傅染陪他过生日。 她让明成佑许个愿望,然后他许了,说要长命百岁。 那时候傅染还笑他俗。 她闭起眼睛,泪水淌过的地方滚烫无比,傅染伸出双手捂住脸。 第172章 再见了,我的爱(1) 李韵苓已然崩溃,要找到合适的心脏等于是大海里捞针,当初明云峰权势再大,却还是死在了这上面。 傅染手掌撑住椅子,她使尽全身力气站起来,李韵苓只是抬起头看了看,什么话都没有说,这时候任何的质疑和指责都比不上心里的焦虑,明成佑一只脚已经跨出鬼门关,而且听主任的口气,似乎比上次还要严重。 傅染拖着脚步向前,犹如行尸走肉,三魂七魄已然被打散。 她手掌撑住墙壁,才得已继续,瘦削的身体随时有栽倒的可能,傅染走一段歇一段,她这口气还不能缓,范娴如今在重症监护室生死未明。 傅染硬挺着走向病房,重症监护室外,傅颂庭坐在椅子上,头垂着,一直守在门口不曾离开过半步。 傅染泪眼婆娑,“爸。” 傅颂庭满脸疲惫抬起头,“小染,为什么不在病房内休息?” “我想过来看看妈。” 查房的医生和护士从里面出来,傅颂庭忽然站起身冲过去,“医生,我妻子怎么样?” 傅染看到医生摇了摇头,谁都知道,这番动作意味着什么。 她眼泪决堤而出。 “对不起,我不得不向你宣布,患者已经成了植物人,但总算你们还能期望奇迹发生。” 两者选一,即便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伤害,植物人同一开始会以为的脑死亡相比,总算有万分之一的生机。 傅颂庭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半晌没动,医生和护士相继离开,傅染身子一歪,倒在了椅子上。 她看到走廊内形形色色的人群穿过,有悲伤的,也有无所谓的,她眼睛里只有一双双经过的脚,傅染不够坚强,所以连番打击袭来,整个人都垮了。 警察到医院来录口供,傅染躺在病床上还陷入半昏迷状态。 她听到护士在说,“不幸中的万幸,当时孩子保住了,要不然她受的打击更大。” 傅染睁开眼帘,先是看到坐在床边的傅颂庭,她眼圈一热,“爸。” 傅颂庭尽管坐着,眼里却呈现出一种呆滞,傅染心里越发难受。 “傅小姐。”警察准备给她录口供,“能把当时在别墅内发生的事跟我们讲一遍吗?” 傅染努力回忆起当时的每个细节,“尤应蕊把我推下楼梯时,我摔在花盆上,临昏迷前看到我妈过来,还看到她打了尤应蕊两巴掌,现在我妈变成这样,肯定跟她有关。” 警察飞快的将事情原委记录下来,“我们查看过现场,里面并没有装监控?” “嗯,没有装。” 当时的场景像放电影一样在傅染脑中闪过,她闭了闭眼。 “你怀孕了是吗?” 傅染手掌抚向腹部,“嗯。” “我们看过你母亲身上的伤。” 傅染眼睛睁开,警察似是觉得有些不忍心,“她腰侧呈现大面积淤青,头部是重伤,应该也是被人推下楼梯,据当时在场的医务人员口供,说你母亲当时整个人伏在你身上应该是护着你的肚子,”警察顿了顿,握住笔的指间收拢,“她两手使劲抓住身前的栏杆,应该是不想被人拉开,我们在现场也提取到断裂的几片指甲,据我们推测,她腰侧应该是踢伤。” 傅染听着,只觉触目惊心,傅颂庭眼里藏匿不住的悲痛令人不忍直视。 她直起身,抱住肩膀恸哭,“妈!” 嗓音尖锐后破裂,傅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录口供的警察伸手轻拍她肩膀,“想想你母亲拼了命替你挡掉的那几下,她肯定也知道这个孩子对你的重要性,你为了她也要保重。” 傅染痛不欲生,她躺回病床,范娴说要保护她,却不想用她的命才护住了傅染。 傅颂庭起身替她掖好被角,有些情况还需要了解,他带着几人走出病房。 傅染蜷起身子,膝盖几乎顶到腹部,难道真有命中注定这一说? 第一次,她下定决心要拿掉孩子,却被明成佑出手阻止。 而如今,只差一个动作的时间,尤应蕊倘若不出现,她的孩子已经不在了。傅染栽下楼梯的时候,没想过能保住他,可如今却有人告诉她,她的孩子,是她亲生母亲以此种决然的态度才保全的。 傅染受不住,也接受不了。 她浑浑噩噩在病床上耗着时间,往昔的坚强已被顷刻打散,腹中的小生命也显然感觉到母体的不安,他加速涌动。 傅颂庭没有再回来,应该是在陪着范娴。 傅染连着几顿没吃一点东西,肚子里没有饿的感觉,她像个游魂般掀开被子下床。 脚步驱使着带她走向急救室,远远看到明嵘和尤应蕊也赶来了,傅染倚在墙角处,急救室的门依旧紧闭,上面显示着抢救已进行三小时四十五分钟。 明嵘正在安慰李韵苓,尤应蕊紧张的在门口徘徊。 急救室门突然打开,所有人第一时间冲过去,护士行色匆匆只交代几句后快速离开,傅染隔得远听不到护士所说的话,只见李韵苓身子往后栽,明嵘大声在喊,“医生,医生!” 傅染伸手捂住嘴巴,赶来的医护人员快速将李韵苓带走。 她将脸靠着墙壁,明天还是个未知,急救室顶头那盏红色的灯衬得她眼底一片血腥,傅染艰难地咽了口气,胸腔内犹如炸开般的疼。 尤应蕊捂住脸在哭,萧管家陪着李韵苓去病房输液,明嵘则焦急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傅染垂在身侧的手掌握成拳,她看到尤应蕊手腕处有一道明显的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划破后还出了血。 傅染深知,那肯定是尤应蕊在跟范娴争执时被抓伤或者刺伤的。 傅染一动不动在角落站了大半个小时,手术室的大门始终未见动静,她悄悄退回自己的病房内,拿起手机。 事已至此,明成佑能否过得了这关还是个未知数,有些秘密是到了公开的时候。 电话拨出去,只响了两声就被接通。 “喂,”明铮清冽嗓音从另一头传来,“小染,有事吗?” 傅染满腹话语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她难以启齿,可不说又不行,“哥哥,你在家吗?” “嗯,怎么了?” 傅染忍住喉间哽咽,“伯母也在吗?” “小染,你声音不对劲,出什么事了?”明铮神色一紧,手里的文件丢出去。 “你跟伯母马上来医院,在电话里我说不清楚,你们赶紧到急救室去。”傅染报了医院的名字,不顾明铮在另一头火急火燎赶紧挂上电话。 她重新回到原先站着的地方。 等待是磨人的煎熬,明嵘和尤应蕊一动不动守在急救室外。 明铮果然带着赵澜大步赶来,明嵘见状,先是一怔,“大哥,你们怎么会过来?” 明铮蹙眉盯着急救室的灯,“谁在里面?” “是成佑。”尤应蕊在一边恸哭,明铮脸部神色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他怎么了?” 明嵘和尤应蕊对望眼,“不怎么好,还在抢救。” 赵澜满脸担忧,“出什么事了?” 明嵘欲言又止,正说话间,萧管家搀着李韵苓走来,她神情悲痛指着二人,“谁让你们来的,你们怎么会知道成佑在抢救?” 明铮拉了把赵澜退到一边,赵澜焦急地望向急救室,“成佑他……” “跟你无关!”李韵苓喝声打断,“你们给我滚,滚,不需要你们假惺惺地过来,明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们母子俩一路货色,赶紧走!” 明铮拥住赵澜肩膀,他冷笑着瞅向手术室,“你儿子半死不活躺在里面你倒还有闲心思在这吵,当心,里头医生一个分神,捏着的可是你儿子的命!” 李韵苓面色大变,“明铮,你!” “妈,我们走!”明铮拽着赵澜折身,赵澜神色担忧,“我们在这等等吧,既然知道了就这么回去我心里也会难受。” “哼。”李韵苓满脸嘲讽,此时却也无心争论,明成佑的事不能传出去,尤其是对明铮,到时候mr受重创,堑堃无疑是最大的受益者。 “妈,你没见他们什么态度吗?你还留在这做什么?”明铮拥住她肩膀强行向前拉。 “等等。”一阵疲惫嘶哑的声音穿过走廊,傅染从角落阴暗处出来,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明铮见状,松开赵澜后大步上前,“你怎么了,好好的为什么住院?” 李韵苓坐到椅子上,眼睛一直盯向手术室。 尤应蕊目光触及到傅染后赶紧别开,手掌下意识挡住腕部。 傅染径自走到赵澜跟前,“伯母,您留下来吧,至少等到他度过危险期。” 坐在旁边的李韵苓闻言,强打起精神,“傅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可以!”明铮却率先提出反对,“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我妈早已跟明家没有丝毫瓜葛,凭什么还要来管明成佑的事?” 李韵苓面色趋近苍白,如今儿子躺在里面抢救,傅染却还把赵澜母子喊来,是何居心,“傅染,别以为你怀着成佑的孩子就能为所欲为,让他们走,他们没资格站在这。” 赵澜始终缩在边上没说话,几十年的隐忍成了习惯。 明铮一手扣住傅染手腕,另一手揽住赵澜,“我们走。” 傅染僵着脚步没动,倘若明成佑过不去这关,明云峰的秘密势必将掩埋一辈子。她泪水夺眶而出,人都留不住,还留着所谓的秘密做什么? “伯母。”傅染咬紧唇肉,赵澜渐渐止住脚步。 话已经冲出喉咙口,却不知道该先讲哪句,明铮见她欲言又止,也转过身来。 “你才是他的亲生母亲,你留下来吧。”用不着多作修饰,真相不需要谎言包装,往往揭露的时候,最痛彻心扉。 赵澜张大了嘴,闭着眼睛的李韵苓也听到傅染的话,她眼帘咻然睁开,“傅染!你居然连这种谎都能扯出来,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我没撒谎,”傅染抬起头触及到明铮阴暗的面色,“还记得老爷子的那份遗嘱吗?他临死前告诉我,他们两兄弟自打出生就被他给调换了,他心里对哥哥一直有愧疚,才会在最后时刻把堑堃60%的股权都留给他,他们俩的出生不过相差二十天,而成佑当时因身体不好被送入保温箱,不信的话,可以做亲子鉴定。” 第173章 再见了,我的爱(2) 李韵苓嘴唇颤抖,牙关死死咬紧后松开,她伸手指向明铮,“你说,他……” “对,”傅染接话道,“他才是您的亲生儿子。” “啊!” 走廊内站满人,却忽然安静的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清楚。 赵澜身子直挺挺倚向墙壁,目光一寸寸盯着明铮,又呆滞地望向亮起红灯的急救室。 李韵苓眼睛死死盯住明铮不放,她半晌回不了神,只是难以置信的一个劲摇头,“我不相信,我不信。” 她防了二十几年视作仇人一样的,以为是赵澜所生的私生子,受尽她的排斥和冷落,到头来,却被人以一盆冰冷的水直扑面门,他是她的儿子? 明铮眼里滑出讥讽,有些苦涩,却惊人的冷冽。 赵澜捂住脸痛哭。 李韵苓连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她只觉得自己是个最大的笑话,“为,为什么?” 傅染后面的话不忍心再说出来,难道还用问吗? 明云峰这番举动,无疑是因为,他最爱的女人是赵澜,最爱的儿子,是明成佑。 傅染抬头望向明铮,他显然也猜出来了,高大的身影看在眼中,忽而像是被什么给压弯了,明铮扬起的脸在光线照耀下忽明忽暗,眼底的痛苦和绝望昭然若揭。 他一直以为他没错,他只是背负了私生子的身份而已,他也有生存和被尊重的权利。 可是今天却有人告诉他,原来真正的私生子不是他。 多么讽刺,多么好笑? 李韵苓始终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这已经不是身份调换的问题,倘若傅染所说的话是真的,明云峰这几十年,一直将她置于何地? 她尖叫着喊道,“不可能,不会的,我没有别的儿子!” “夫人!”萧管家赶紧拍着她的肩头。 李韵苓歇斯底里的哭喊声刺入明铮心底,痛么? 他如果说一点不痛,那定然是假的。 赵澜手掌揉至胸口,想到明成佑平日里对她的冷言冷语和嫌弃,再加上他此时正在急救室,从抢救时间来看,病情肯定很重。 “我们现在就去做dna鉴定。”李韵苓强撑住一口气,撑着墙壁起身。 明铮冷冷扫了眼,“我没心思跟你们瞎扯,你以为有做亲子鉴定的必要吗?在我这,绝不可能,我也没有别的妈,听清楚了么?” 李韵苓鼻子酸涩,眼圈泛红,看着明铮却不知道一时该怎么说。 事已至此,说出去的话就犹如泼出去的水。 她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明铮大步上前扣住赵澜的手腕,“妈,我们走,没有必要留在这。” 他强行把赵澜拖出去两步,赵澜瘦削的身子往下弯,“明铮,你松手,让我留在这。” 明铮脚步因此番话而停住,他阴戾俊脸侧过来盯向赵澜,五指似要留住些什么,狠狠握紧赵澜的腕部,“妈,你要留下来?” “成佑现在还躺在里面我不能走,明铮……” 明铮紧握的力道陡然松开,他甩了下手,一语不发盯了眼赵澜后大步离开。 李韵苓喉间轻哽,明铮走得很快,坚挺的身影在地上拖出道长长的影子,傅染走过去将赵澜搀扶起身。 几名警察走了过来,尤应蕊下意识一阵慌乱,捏紧裙角。 “请问,你是尤应蕊吗?” “是。” 李韵苓目光怔怔从明铮身上收回,警察说的话她已然听不真切。 “我没有,我压根没去过那里怎么会伤害她?你说什么,我妈怎么了,她出事了吗?”尤应蕊急切询问,傅染闻言,喉间的苦涩只能吞咽回去。 “尤应蕊,你自己做过的事瞒不住别人,妄我妈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对待,你居然狠心把她推下楼。” “我没有!”尤应蕊争辩,“我根本不知道妈进了医院。” 李韵苓再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她走上前,“这中间应该有什么误会。” 再怎么样,尤应蕊都是明家的媳妇。 哪怕为大局着想,李韵苓也不想她再添乱。 傅染走过去,插了句嘴,“她想要对付的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我栽下楼梯要不是我妈护在我身上,孩子早就被她踢掉了。” “我没有!”尤应蕊上前拉住李韵苓,“妈,您相信我。” 李韵苓挥开尤应蕊的手,她已无暇去顾及,退了两步坐回椅子上。 警察带了尤应蕊离开,赵澜抵着墙壁,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眼睛被急救室的灯染得通红。 傅染想着范娴,她精疲力尽迈开脚步。 “傅染。”身后传来李韵苓的说话声。 她没有转身,顿住步子。 “你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在场所有的目光都别向傅染。 她身子沉重,好像一根不起眼的稻草都能随时将她压垮,别说是抓住了,她连避开的力气都没有。 “我答应过老爷子,这个秘密不会说出来,但是……”傅染眼里有泪花涌出,“他如果知道自己的儿子生命垂危而亲生母亲却不在身边,他应该会同意我的做法。” 李韵苓目光直勾勾望着地面,“既然如此,当时为什么还要留下那样一份遗嘱。” 傅染扬起下颔,心中只觉得苦涩,她慢慢转过身,看到李韵苓垮下的双肩,越发不好受,“最大的原因,还是觉得亏欠明铮。” “亏欠?”李韵苓无力地抬起眼瞪向赵澜,“他亏欠的人还少吗?他把他最爱的儿子交给我,让我当成至宝一样捧在手心,而我的……亲生,孩子,”李韵苓痛不欲生,“我当着他的面对明铮那样,他居然也能看得进去?” 赵澜蹲下身,捂住脸也在哭。 傅染退后了两步,听到身后交错的哭喊声传来。 她累得几乎要走不动路。 原来再恨,她都没想过要让明成佑去死,顶多是老死不相往来,但前提都要活着。 傅染回到范娴的病房前,透过玻璃窗看到她全身插满管子躺在病床上,里面有护士,傅染进去,仪器监测发出的嘀嘀声稍微令她心安些。 “你怎么没在病房内休息?” 负责这个病房的护士抬头问道。 傅染走到床边,看到护士拿了药正要给范娴涂抹,“我来吧。” “你身子虚的厉害,赶紧回去躺着,难道不想要孩子了吗?”护士瞅她眼,“心里难受也要保重身体。” 傅染把手摸向自己的肚子,“我没事,擦好药我再回去休息。” 护士拗不过她,把东西都放到床头柜上,“我在旁边教你。” 傅染把盖在范娴身上的被子掀开一角,腰部衣摆往上撩起,傅染看到后呼吸几乎一窒,眼泪夺眶而出。 应该是被皮鞋用力踢后留下的淤青,傅染用镊子蘸取棉球后小心翼翼涂抹伤口,她尽量放轻动作,生怕范娴会疼,边擦还边凑到她腰际呼气。 护士在旁边看着,眼眶不由潮湿,她不忍告诉傅染,其实范娴已经不会觉得痛了。 擦完药,傅染替范娴把衣摆整理好,她抬起头看到窗外的傅颂庭,明显憔悴了不少,连背都弓了。 傅染被护士带回病房内,她整天没合过眼,拥着被子背靠床头,闭上眼睛都是明成佑直挺挺在她面前倒地的场景。 那一声巨响,令傅染以后每每睡觉都会惊醒。 明成佑抢救的消息被刻意封锁,整层楼戒严。 罗闻樱赶到酒吧的时候,明铮已经喝得烂醉如泥,右手却拿着酒杯还在拼命往嘴里面灌。 她起先站在他身后看着,以为又是因为傅染的事弄成这样,后来觉得不对劲,明铮灌酒跟喝水似的,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出事。 罗闻樱赶紧上前抢住他手里的酒杯,“老大,别这样。” 她付了钱准备拖他离开,明铮却伏在桌上不肯走,他伸手拽住罗闻樱将她拉到跟前,酒吧里放着舒缓的音乐,虽然光线很暗,却能清晰听得到对方的说话声。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明铮俊脸枕着手臂,样子颓废,罗闻樱见状索性坐在高脚凳上,“说吧。” 他忽然倾起身,脸凑到罗闻樱跟前,鼻尖几乎同她相抵,“明成佑,是私生子。” 罗闻樱眼神闪了下,心想开什么玩笑。 明铮却自顾往下说,“你不信吧?说实话,我也不信,我做了二十几年的私生子,被人指指点点也习惯了,突然有天告诉我我才是正牌的,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笑话?” 罗闻樱菱唇微启,神色惊愕。 明铮尽管醉得不轻,但话里不像是在开玩笑。 “老大,”她不知该怎样出声安慰,“老爷子把大部分股权留给你,肯定是觉得亏欠与你,他对你也不是不在乎的。” “呵,”男人讥诮,酒吧内特有的幽暗光线令他整张脸都显得生动起来,“他把堑堃留给我,固然是为我考虑,可你真的以为他那么傻吗?他让傅染死守这个秘密,无非是因为明成佑还有李家的关系,可以依靠着东山再起,而真相一旦揭开,他怕他最爱的儿子会失去所有,他这样做,是想让我和李家两相平衡,让我老老实实不再伺机而动,说到底,保全的不还是明成佑吗?” 明铮猛地抄起桌上酒杯,狠狠往嘴里灌口酒,眼里的嘲讽越渐明显,“其实,是他多虑了,李韵苓除了明成佑不会有第二个儿子,他难道以为,她会跟我联手反戈一击吗?” 男人的笑声传入罗闻樱耳中,她伸手夺过他手里酒吧,“走吧,我送你回家。” “家?”明铮神色寥落叹口气,“我妈现在守着明成佑,我哪里来的家?” 酒吧这地方毕竟复杂,罗闻樱拿起挎包,拉过明铮的胳膊让她搭着自己的肩,两人趔趄走出门口,罗闻樱将他搀到车旁,打开副驾驶座把他塞进去。 明铮家里看来是住不得,回去后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罗闻樱给他电话预定家酒店,她吃力地去前台拿钥匙,然后拖着他一路来到房间。 她伸手把明铮往床上一丢,脖子和腰酸的动弹不得。 两人身上都沾染了酒吧内的烟味,再加上天气炎热满身的汗,罗闻樱踢了下明铮的长腿,“我走了,你待会记得洗完澡再睡。” 明铮动也不动,眼睛张开盯向头顶。 罗闻樱擦把汗,“我走了。” “帮我把洗澡水放好。” 她转身之际,听到明铮说出这样的话。 她错愕旋身,“你不是清醒着吗?” 第174章 再见了,我的爱(3) “头疼的厉害,”明铮黑白分明的眼睛盯向罗闻樱,“谁让你把我带酒店来的?” “那你去哪?回去?” 明铮不再说话,用脚踢了踢浴室的方向。 罗闻樱没理睬他,但还是去给他放了洗澡水。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也很自然,只不过有些难以招架而已。 罗闻樱被明铮压在床上的时候,至少没有挣扎,男欢女爱,谁规定非要结婚后才能行使的? 傅染像个幽灵似的来回在走廊上蹿,她也觉得,她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 明成佑的这台手术时间特别长,她再次来到抢救室门口前,外面只有赵澜和李韵苓。 傅染说不出此时的心情,她走过去,在最靠近抢救室的位子上入座。 手术灯陡然熄灭。 率先出来的主任精疲力尽,李韵苓赶紧冲上前,“怎么样了?” 主任摘下口罩,“韵苓,手术成功这种话我不可能再对你说了,他病情很不稳定,好不容易抢救过来但你们要随时做好心理准备。” “什,什么意思?”李韵苓惨白着脸追问。 “他的心脏已经形同虚设,任何一点刺激都会要了他的命,公司的事肯定是不能再上手了,依我看找个好地方让他修养吧,说不定还能拖些时候。” 赵澜方才一直在忐忑明成佑究竟因为什么进急救室,如今听主任这样说,只觉一阵晕眩袭来差点栽倒。 傅染坐在椅子上手脚冰凉,仅存的希翼被人击个粉碎,她心里有侥幸,也许明成佑醒过来后就会没事的。 主任侧开身,病床被几人推出急救室,相同的场景在傅染跟前重新上演了一遍。 悬着的点滴瓶晃了下,透明液体源源不绝被送入明成佑体内,傅染睁大朦胧的眼睛看到他紧闭的双眼,李韵苓扑过去,“成佑,成佑!” 赵澜也像是惊醒般大哭出声,她走上前想拉住儿子的手,却被李韵苓一把用力推开。 男人的脸只在傅染眼里晃了下,迅速消失在走廊上。 她听到好像有人在喊她有染,声音越来越远,只在耳中留了个回声。 傅染脑子里不断闪出明成佑恣意飞扬的那段时日,明媚俊朗的脸,嚣张而魅惑的嗓音,她捂住嘴角的手紧揪住自己的头发,灭顶绝望击得她溃不成军。 明成佑没想到,他还能活过来。 当初倒地的一霎那,他是做好死去的准备的。 李韵苓一直守到他醒来,在观察室内,隔了扇大型玻璃窗能看到外面。 赵澜动也不动杵在窗前,双手紧张地扒着窗面。 明成佑睁开眼后,许是不适应,眼睛望向四侧。 “成佑。”李韵苓坐在窗前,面容憔悴喊他声。 明成佑目光看到窗外站着的赵澜,李韵苓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赶紧起身走到门口。 她示意赵澜别过来,“你还嫌他病的不够重是不是,赶紧走,成佑要再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赵澜见明成佑总算苏醒,悬着的心也落定,“好,我走,我改天再来看他。” “不用,”李韵苓脱口而出,但仅是一瞬间,强硬的语气又软了下来,“改天再说,你,好好照顾明铮。” 赵澜抬头时,李韵苓已经推开病房门进去。 明成佑依旧躺着,一束目光却盯得她发毛,李韵苓回到床边。 “妈,你都知道了吧?” “成佑?”李韵苓凝眉,“是傅染告诉你的吗?你是不是因为这样才被送进急救室的?” 明成佑闭起眼睛不愿说话。 “蕊蕊被警察带走了,说是范娴摔下楼梯成了植物人,傅染说,凶手是她。” 明成佑咻然睁开眼帘,潭底闪过莫名悲凉,李韵苓赶紧闭口,“你快休息会,别人的事与我们无关。” 他想到傅染当时的歇斯底里,想到她肚子里流掉的那个孩子和摔成植物人的范娴,明成佑心底一痛,有些哀痛,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说明。 夜幕降临,医院也敛去白天的嘈杂,李韵苓身体承受不住在输液,病房内只留下了萧管家。 傅染找到观察室,一夜之间,她的世界仿佛天翻地覆。 熟悉而令人心悸的嘀嘀声隔了层门板透过来,傅染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看进去正好是明成佑的病床。 男人似乎睡着,面色极为安详,病房内很暗,床头的灯虚弱打开,明成佑发出几阵轻咳,守在边上的萧管家赶紧过去,“三少,你没事吧?” 她余光瞥到窗外的人影,定睛细看,也没说话,注意力落回明成佑身上。 他嘴唇干裂,嗓音嘶哑,萧管家拿出棉棒蘸水替他湿润嘴唇。 “萧管家,几点了?” “半夜了,夫人在输液,说待会还要过来。” 明成佑轻摇头,“你带她去休息,我没事。” 萧管家把棉棒丢入垃圾桶内,“你有事记得喊我,我在沙发上。” 明成佑没说话,他目光转过去,陡然发现站在窗外的人影。 心脏不可避免地牵痛,没办法,这颗心只要一天还在跳,他就控制不住。 傅染哭得眼圈通红,只不过这会眼泪早已经流干。 明成佑一瞬不瞬盯着她的脸,不过几米远的距离,忽然发现好远。 他伤她入心,她刺他入骨。 从来也不否认他们的相爱,可有时候爱情是淬毒的酒,它如果是枯萎的,还能有救活的希望,可倘若死了呢? 明成佑咳了起来,傅染垂下头,一种比绝望还要深的无助感流淌在两人心间。 很怀念,初见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争斗,很怀念,他拥她入怀时的刻骨温暖,很怀念,傅染总说堂堂明三少这些话时对他的挖苦,很怀念,她像个野蛮人一样拿起枕头要抽他的狠劲。 明成佑眼里逐渐朦胧,视线也被氤氲出的水雾给打碎,彼时,他都不能牵着她的手再往下走,更别说是现在了,这双手,他松开了就没再想重新牵起过。 他们之间,已经再没可能了。 这是明成佑一早认清的事实,现在想来,也未因时间的转变而有所缓和,该来的痛只会更痛。 明成佑看到傅染耸动的双肩,他眼里溢出一股冰凉,淌出眼角,却烫的他狠狠闭上眼。 再见了,我的爱。 再见了,我唯一爱过的,你。 其实,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不相爱,更不是天涯海角的距离。 而是爱比不爱更痛,想爱,不能爱。 这种绝望就跟明成佑的心一样,挽救不回来了。 傅染抬起脸,两人目光对望,这一眼,是要将彼此都遗忘掉的。 伤到此种地步,退到此种地步,前面后面的路明成佑全部一手封死了。 他没想过以后,更没想过有一天还能挽回。 阴暗的走廊内忽然听到串脚步声,傅染没有回头,明成佑闭上眼睛,似乎不想再见到她。 傅染站了会,转身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赵澜。 她迈着沉重脚步过去,“伯母。” “小染,成佑没事吧?” 傅染摇摇头,她自己也不知道。 赵澜转过身在门口的椅子上坐定,傅染挨在她身侧。 “这是一段孽缘,可却报应在了孩子身上。” 傅染心情倍觉压抑,“伯母,您别这样。” “小染,”赵澜声音哽咽,喉咙已经嘶哑无比,“我当时怀着成佑的时候,其实是想离开,那段日子心理压力太大,尽管我跟云峰相爱,但外人眼里我毕竟是第三者,孩子成了我们之间唯一的牵绊。我,我瞒着云峰吃了药,可是没打下来,”赵澜捂住脸恸哭,整个人隐在悲伤中,“我问过医生,最大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我吃的药,我真是作孽,为什么得病的不是我?” 傅染脑袋抵着墙壁,只觉昏昏沉沉的难受,她想着腹中的生命,想到那粒到她嘴边却没来得及咽下去的药。 “我心存侥幸,事后也没跟云峰提过,我想着打不下来就说明我跟这孩子有缘,我没想到会变成今天这样。”赵澜痛不欲生,心情一点不比李韵苓好受,尽管没在身边养着却是自己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 李韵苓走到两人跟前,傅染出神地盯着光可鉴人的地砖,直到眼中出现一双腿。 她抬起头,看到李韵苓憔悴惨白的脸。 她狠狠盯着赵澜,“你跟明云峰,你们两个!”李韵苓脑海中闪过明铮对她的厌弃,“总有一天会报应到你身上。” 尽管极力掩饰,但李韵苓眼底的黯然和伤心还是骗不了人,最疼爱的儿子才是自己应该痛恨的私生子,这种身份的转换,令她招架不住。 她连看都不想多看眼赵澜,转身进了明成佑病房。 翌日。 明铮只觉肩膀酸涩,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重重碾压过,睁开眼帘果然看到个脑袋枕在他臂弯内,定睛细看,是罗闻樱。 他还没有醉到连自己做过什么事都不知道,有些画面影像还是有的。 两人的衣服凌乱地丢在地毯上,内衣内裤呈现纠缠的姿态,明铮的皮带就挂在沙发上,总之,要多乱有多乱。 罗闻樱脑袋轻拱,抬起头猝不及防望入明铮眼底,两人有片刻惊愕,还是罗闻樱先开口,“早。” 明铮动了下身子,盖在腰部的被单往下滑,他瞅了眼,罗闻樱潮红蔓延至耳根后,“几点了。” “不知道。” 明铮翻个身,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看了眼。 他并未起身,放回手机后又躺回去。 罗闻樱毕竟脸皮不像男人那么厚,她刚要转过身,头顶听到男人说了句,“我们昨晚?” “没做。”她回答的干脆利落。 “嗯?”明铮以为是自己耳背。 罗闻樱拉起床单裹到自己身上,难道还真要自己解释一遍吗? 她把胸部以下遮的严严实实。 明铮索性光着身子侧起身,见床单上干干净净确实像两人抱着单纯的过了一晚。 罗闻樱伸手把短发捋至耳后。 明铮面有尴尬,“怎么会这样?” 罗闻樱轻咳,男人身材极好,古铜色结实的胸肌,修长而有力的腿部线条,她别开眼,“老大,你?” “什么?”明铮挑下眉。 罗闻樱抬手挡在额前,眼帘微微往下压,爆了句令明铮差点吐血的话,“你是不是处男?” 明铮眼角轻抽搐。 罗闻樱又说道,“昨晚你想酒后乱性,但是,没成功。” 明铮扯了下她身上的被单,“你怀疑我的能力?” 第175章 再见了,我的爱(4) “倒不是,”罗闻樱又把被单拉回去,“折腾半天……” 得,折腾来折腾去就是没进去的意思。 明铮伸手拽住她皓腕,“既然都到这份上了,试试吧。” 这叫什么话? 罗闻樱蹙眉,目光扫过地上散乱的衣物,“可昨晚你是喝醉酒的。” “醉酒才没成功。”明铮也不问罗闻樱是不是愿意,反正都躺一张床上了,他伸手搂住她的肩把她压身下。 罗闻樱两手推在他胸前,“你是不是以前也没做过?” “做过和即将要做的事有关系吗?”明铮动手扯裹在她身上的被单。罗闻樱脸越发涨的通红,昨晚至少是在明铮意识不清醒的状态下且关着灯,她咬咬牙衣服一脱也就算了。可这会不行,他眼睛黑亮动作猛如野兽,外面阳光又好,照的每个细微动作都被刻意放大,要罗闻樱这么厚着脸皮做下去她可不行。 “我,”她话语有些结巴,“我不找处男。” 明铮埋在她颈间的脸抬起,面色不悦,似乎这两字是极大的侮辱,“为什么?” “两个都没有经验的人,第一次据说会很痛。” 明铮脸色铁青,有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紧绷感,“你从哪听来的?” 罗闻樱用力把他推开,扯过被单再次裹住,“你去洗澡吧,我穿衣服。” 明铮定定看了她半晌,罗闻樱转个身将背部丢给他,“上床也要天时地利人和。” 耳边传来窸窣声,明铮拿起衣服慢慢往身上套,他手指挑起罗闻樱的底裤和文胸递到她跟前,“我们俩的事?”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要让人知道这个冷面修罗第一次是挣扎在外面不得要领,会不会被人笑掉大牙? 罗闻樱当着他的面又把衣服穿回去。 转过身时,见明铮撑着侧脸坐在沙发上,眉目疏朗,却淬满寂寥。 “我昨晚喝醉酒是不是跟你说了很多话?” 罗闻樱捡起地上的丝袜,“是。” 明铮走到酒柜前,从里面选了瓶酒。 “还没喝够吗?” 他旋身递给罗闻樱一杯。 “把那些事都忘记吧,就当是我脑子不清醒。” 罗闻樱把酒杯放到床头柜上,伸出白皙的腿,将卷起的丝袜一点点往上拉,“很难接受是吗?” “不是,”明铮却回答的干脆,“没什么接受不接受的,对我来说我妈只有一个。” 傅家。 傅染昨晚回去后倒头就睡,她需要休息,不然的话人真要彻底垮了。 打电话联系不上陈妈,傅颂庭只得从家里找了个人过来轮番照顾。 傅染睡到午后才醒来,想起床却怎么都爬不起来,身体已经疲倦到动弹不得。 她睁着眼躺了约莫半小时,这才勉强下床。 吃过佣人送来的午饭,傅染先去范娴病房内替她擦药,忙碌到将近两点,她这才走向明成佑所住的病房。 眼睛内似乎被什么给刺了下,傅染定睛一看,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尤应蕊站在病房门外正跟李韵苓说着话,试图让她相信自己的清白,“妈,难道您也不信我吗?我真的没做过那些事,况且我把她当亲妈一样。” 傅染加快脚步走过去,嗓音不由轻颤,“你为什么会在这?” 尤应蕊扬起下颔,“我没做过,没有证据当然要放我回来。” “没证据?”傅染忍不住眼里酸涩,“我就是最好的人证,尤应蕊,当时别墅内只有我们三个人,除了你还能有谁?” “你想诬赖我当然把什么都怪到我头上,”尤应蕊出声反驳,“妈,您别听她的,警方要是能找到证据我还能回来吗?” “难道你想说你没去过云水千山?” 尤应蕊回答的笃定。“我没去过!” 这样的颠倒黑白,傅染气的一口腥甜冲到喉间,李韵苓皱起眉头,“你们两个要吵出去吵,真嫌成佑的病还不够重是吗?” “妈,”尤应蕊伸手指向傅染,“现在她肚里的孩子都没了,我们没有必要怕她,您也知道那是成佑唯一可能有的一个孩子,她一直都不想要,如今却赖到我的头上,傅染你以什么身份来指责我?你不过是个第三者而已!” 李韵苓耳膜被刺得阵痛,仿佛看到那时候的自己,也是这般趾高气扬指着赵澜骂。 可她和尤应蕊却都输给了外人眼里的第三者。 孩子流掉的事,李韵苓也从明成佑嘴里得知,她转身要进入病房内,门从里头被打开,出来的两名警察正是那天给傅染负责录口供的。 她赶紧上前,声音很冲,“她为什么会被放出来?明明她才是凶手。” “傅小姐,对不起,”警察望了眼尤应蕊,“由于证据不足,我们也不能只凭你单方面的证词。” “那至少能证明她去过我家吧?门口不是有监控吗?” 警察也在查这件事,“我们去调取过,却发现最近一星期的监控录像失窃,保安室的人一一盘问过,也没发现有何疑点。再说经过身份验证的信息调出来,没有属于她的。” 傅染难以置信地望向尤应蕊。 “你听到了吗?傅染,不是单凭你三言两语就能为所欲为的,我没做过,你自然奈何不了我。” “小姐。”陈妈脚步匆忙赶过来,“你怎么不在病房休息?” “陈妈?”傅染脸色扬起犹疑,“打电话给你为什么一直不接?” “对不起,我临时有事回了趟家刚知道夫人出事我就急忙赶到医院来了。”陈妈跑得气喘吁吁,前额都是汗。 “陈妈,”傅染想到那天陈妈出去跟尤应蕊进屋几乎是前后脚的事,“我妈出事当天,你看到尤应蕊进来了吗?” 陈妈目光扫向尤应蕊,对方神情淡定,陈妈潭底闪烁下,急忙摇头,“没有,我出去时也没碰到。” 傅染最后的希望破碎,陈妈垂下眼帘走过去,“小姐,我送你回病房吧?” 尤应蕊朝那两名警察道,“没事的话你们也请回吧,我丈夫身体不好不希望有人来打搅,对了,我也想告她一条,告她勾引有妇之夫可以吗?” 傅染咬紧唇肉,“尤应蕊,你真以为可以逍遥法外吗?” 病房的门再度被推开,李韵苓面色不悦,“吵什么吵,傅染,成佑让我带句话给你。” 傅染唇角轻颤,“什么话?” “他说以后不想再见到你,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他对不起你也好,伤害了你也罢,有债,”李韵苓眼圈泛红,“有债下辈子还你吧,你赶紧走!” “妈,别跟她废话,我们进去。” 陈妈拉了下傅染的衣袖,“小姐,傅先生到处找你。” 傅染看到门板在她面前合起,有种恍惚,倒也不是不怨不恨,只是感觉什么都被冲淡了,徒增无力感而已。 尤应蕊跟在李韵苓身后进屋,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明成佑,她鼻子忍不住酸意扑过去,“成佑。” 李韵苓走到床边,态度与方才截然不同,“蕊蕊,你说实话,傅染说得是不是真的?” “妈?”尤应蕊抬起头。 迎面一个巴掌重重甩过来,李韵苓也不说旁的话,“你出去。” “妈!”尤应蕊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有些事我不想当着成佑的面说你。” 明成佑从鬼门关走了圈后,没死,精神也在逐渐恢复,“妈,你先出去吧,我想单独跟她说些话。” “成佑?”李韵苓瞅着明成佑的脸色,出去时朝尤应蕊使个眼色,告诉她明成佑受不得刺激。 待病房门重新掩起,明成佑一把目光才望向尤应蕊,“我的孩子,和傅染母亲被推下楼的事都是你干的吧?” 尤应蕊自然不肯承认,“你什么意思?” “我原本看在那两年的份上,对你已经仁至义尽,尤应蕊,贪婪也要有个限度!” “连警察都说没证据,难道凭借傅染三言两语你就想定我的罪?成佑,你真的变了,还是你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我?”尤应蕊伤心地站在床畔。 明成佑情绪平稳,嘴巴微抿,“我心里有没有你,你最清楚。” 尤应蕊面色趋近苍白,“我说过,不是我干的。” “我相信她所说的话,”明成佑半句话便将她堵死,他身子还很虚弱,不能连贯地说话,“那是我唯一的一个孩子,尤应蕊,你可真下得去手。” 她索性闭嘴,站在旁边。 明成佑目光涣散,想到已经成形的孩子,心里一阵剧痛,“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尤应蕊擦干净眼泪,声音带着几分强硬,平日里唯唯诺诺也够了,“成佑,你别听傅染胡说,再说你现在这个样子,想对付我都没办法,”她弯下腰,手指描绘着他的剑眉,“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到时候,我会说服妈让我们两个出国,以后,我肯定不再让你见傅染一面。” 明成佑想挥开她的手,但手臂无力,他双目依旧有神,眼里阴鸷未褪,“你还想摆布我?” 尤应蕊索性心一横,“成佑,你别再打旁的念头了,最后的路就让我陪着你吧。” “你就这么笃定我要死了是吗?” 尤应蕊几乎同他前额相抵,纤细手指穿过明成佑浓密的发丝,从外面望进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人是在亲昵细语。 “成佑,我爱你。” 明成佑打断她的话,“如果我告诉你,当初给你签的那堆协议里面,”他缓了口气,说话有些喘,“有一份是你自动放弃所有财产的文件,你还敢说你爱我吗?” “你?”尤应蕊后背一僵,慢慢直起身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是如你所愿。” 尤应蕊摇了摇头,“成佑,你非要把我逼成我自己都不想面对的那副样子吗?” 明成佑苍白的面色溢出嘲讽,“我死后全部财产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尤应蕊,我想试试你的真心。” “你!”尤应蕊几近失控,“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我陪着你的几年算什么?” 门口传来敲门声,进来一名约莫40来岁的中年男人。 “三少。” 男人掩上门。 明成佑喘了几口气,带着咳嗽,“李律师,把东西给她。” 男人从公文包内拿出份资料递向尤应蕊。 她手臂僵硬抬起,惶恐地接在手里,这份资料她最清楚不过,翻开几页还能看到自己当时的签名,而明成佑那一栏上,至今空白。 尤应蕊如遭雷击,眼睛圆睁,心跳几乎要跃出胸口,这代表着什么,对她来说无疑是比天塌下来更大的打击。 “三少,按着您的吩咐这份协议书一直锁在律师事务所的保险柜内。” 第176章 再见了,我的爱(5) “难道,”尤应蕊眼泪淌出来,“我们?” 明成佑目光斜睨过去,“我只是让你签了字,却没有让律师真正去办理,尤应蕊,这就是我给你的婚姻!” “不!”尤应蕊手指紧捏着协议书,“我不信!” “尤小姐,你们两个在法律上确实没有夫妻关系。”律师在旁提醒。 尤应蕊哭着摇头,她小步子走到明成佑跟前,“你只是太忙忘记了是吧?你说过会跟我结婚,我方才说得都是气话,你是不是想看我的表现再决定是不是要跟我结婚?成佑?” 明成佑已经失去耐心,“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在外界眼里你是明太太,”他话说得太多,越发喘的厉害,“我怎么可能让傅染背负那样的名声?说到底,还是我不想结婚,连将就都做不到。” 尤应蕊仰起脸,脸上一道道冰凉,“好,原来说到底,我竟然成了你手里的牺牲品?明成佑,那两年里,在你生命垂危的时候好歹是我陪着你!” “我给过你机会,但却是你亲手将它一点点摧毁掉的。” “好,好,”尤应蕊扬了扬手里的文件,“明成佑,你真自私。” 他并不否认,“当初,你不说你是自愿的吗?” 尤应蕊只觉无尽的窒息感压来,她拿着文件快速冲出病房,边跑边哭,几年来的感情,最终被逼到这一步。 她对明成佑的爱,她从来都不怀疑。 坐上车后,尤应蕊掏出手机快速拨通个号码,“喂,你在哪?我要见你。” 她开车很快来到一家位于偏僻地段的茶室。找到包厢进去,男人已经在里面等着。 尤应蕊二话不说把文件砸到他跟前,“这是为什么?到底哪份才是真的?” 男人拿起后翻看,忽然扬笑道,“原来连婚都没结,你说你混到这样的地步,该说你可怜呢还是可悲呢?” “你骗我!”尤应蕊怒不可遏,“你居然骗我?” 男人递给她杯沏好的茶,“消消火,我不过是看你一直站在原地不动,在背后推了你一把而已。” 尤应蕊眼里泪花未干,“要不是你,我会沦落到现在这样吗?你难道不怕我把什么事都说出来?” 男人好整以暇喝口茶,似乎并不怕她的威胁,他慢条斯理从口袋内掏出样东西,掀开几层丝帕,“你应该感谢我,倘若这东西落到警方手里,你今天还能站在这吗?” 尤应蕊脸部血色褪尽,掌心下意识护着腕部摩擦出来的伤口。 那一幕触目惊心,她至今记得,男人给她看的东西是一截摔碎的带血玉镯,还是李韵苓给她的。 原本是一对,其中一个在生日宴上傅染给摔了,而这一个,也未幸免。 尤应蕊伸手,男人却先一步盖上帕子拿回去,“这东西我先替你保管,你也别心急,迟早有天会还给你。” “你在哪里找到的?”她当时把摔碎的镯子捡起来后回到家才发现缺了一块,为此还忐忑许久。 男人的注意力落到那份协议上,他并未回答尤应蕊的话,反而岔开话题道,“既然文件都在你手里了,让他按个手印也不是难事,一旦生米煮成熟饭,哪怕立即离婚,你也能拿到不少财产,再说你可以耗着,成为他将来遗产的继承人。” “可他说,我在签署文件的时候已经签了放弃财产的协议书。” 男人思忖片刻后,了然而笑,“不可能,既然你们没有结婚,哪里来的放弃财产一说。” 尤应蕊顺着他的话细想,也是,明成佑应该是想试探她,可她偏偏沉不住气。 傅染回到病房前,陈妈一路上始终低着头。 傅染手握向门把,想要拧开的瞬间又收回去,“陈妈,你跟我来一趟。” “小姐,您快休息吧。” 傅染不做声,径自向前走,陈妈只得跟她来到玻璃窗前。 傅染隔了层透明的玻璃望向病房内,范娴昏迷至今并没有醒来的迹象,不知道医生所说的奇迹到底能不能在她身上发生。 陈妈眼眶通红,“夫人。” “陈妈,你跟着我妈多久了?” “二十几年了,从夫人嫁到傅家我就跟来了。” 傅染手掌抚向那层玻璃,“你知道我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 陈妈目光盯着病床上的范娴,摇了摇头。 “是尤应蕊进入云水千山后把我推下楼梯,我妈摔成这样也是她害的。” 陈妈潭底一闪而过的痛楚,眼泪也忍不住,“夫人!” “陈妈,”傅染侧过身,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你当时真的没看到尤应蕊进来吗?” “我,”陈妈犹豫后果断摇头,“我真的没看见。” 傅染点点头,尔后便不再多说什么。 赵澜得知范娴出事,在医院外面买了东西来探望。 傅染在病房内保胎,毕竟打击太重再加上连着几天没好好吃上像样的东西,大人能够硬挺,可孩子受不了。 赵澜神色憔悴,陪着傅染坐了会,没想到明铮会突然进来。 傅染率先看到,但毕竟心有愧疚,她强撑起身,“哥哥。” 明铮俊脸冷毅,大步走过去拽起坐在床边的赵澜的手臂,眼睛几乎没看傅染一眼,“走,回家。” “我不走,我想留在医院。” 明铮听闻,脸越发铁青,“你白天晚上都不回家想做什么?妈,你是不是只想认他?” 赵澜缩着肩膀,“明铮,现在成佑病情很不好,我要留在这。” “他不好?”明铮眼里泛出血色,“我被人指着骂是私生子的时候你让我忍,他们母子对我处处赶尽杀绝,你也让我忍,妈,现在明成佑才是你的孩子,你也让他忍吗?” 赵澜哑口无言,捂着脸失声痛哭。 傅染忙掀开被子下床,“哥哥,你别这样。” 明铮抬起眼望向傅染,潭底的冷漠和陌生令人心悸,“这个秘密是他临死前告诉你的,可你却瞒到今天,说到底,你心里还是向着明成佑对吗?要不是他病危你才打电话给我们,你是不是真得打算要瞒我一辈子?小染,你对我哪怕有对他的十分之一好,你都不会狠得了这个心!” 面对明铮的指责,傅染无言以对,他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对,明云峰让她一再要保守秘密,可说不说还是取决于她,傅染为自己找不到任何能够辩解的理由。 明铮拽着赵澜大步往外走,赵澜想着病重的明成佑说什么都不肯离开。 傅染担心出事,赶紧穿上鞋子追出去。 两人已经来到电梯口,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明铮抬腿才要走进去,在看清楚里面的人后,又退了回来。 李韵苓伸手挡住即将关闭的门,她走出电梯,目光近乎贪婪地盯着明铮。 男人却冷冷撇开眼,“妈,我们走。” “等等,明铮,”李韵苓上前拽住他的手腕,“我相信傅染说的话,你才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亲生儿子,明铮,对——” 话未说完,明铮一甩用力收回自己的手,“可是我不相信,你也别白费心思,我从没想过会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那时候不经常让我别喊你妈吗?说我不配,我告诉你,我也不屑。” “明铮,妈知道错了,我没想过你可能是我儿子,”李韵苓悔不当初,精神看上去一点不比赵澜好,她手里捏着才出来的单子,“这是我和成佑的dna鉴定书,他真的不是,真的不是。” 说到这,李韵苓心痛的几乎弯下腰,27年来的感情不是一句私生子就能抹灭的,她全部的心血都倾注在明成佑身上,甚至为了他,不择手段算计明铮,曾一度将他狠狠踩在屈辱卑微的脚底下。 她错了,大错特错。 明铮眼睛盯向她手里的报告书,冷冽的嘴角忽然拉开,语调扬高,讥诮说道,“这张废纸能说明什么?你过去的所作所为我全记在这,”明铮指了指自己的脑门,“想让我认你?下辈子吧!” “明铮,”赵澜赶紧出声,“你别这样。” 明铮冷冷打断赵澜的话,“你是怕我说话得罪她,阻碍了你认回亲生儿子的路是吗?” 原本紧攥着赵澜的手慢慢松开,明铮高大的身子走到电梯口,“妈,我不会再来医院找你,在你们心里,看来我永远算不得什么。” 他走进电梯,在门即将合上的瞬间,目光逐一扫过在场三人。 眼里的沉痛和寥落,看得人心口泛起酸涩。 赵澜扑过去,双手捶打电梯门,“明铮,明铮。” 李韵苓背靠墙壁,人直接一歪坐倒在椅子上,手里的dna鉴定书飘到傅染脚边,她弯腰捡起,把它递还给她。 李韵苓接过后,也没说话,只是动作僵硬地撕碎了报告书。 在她眼里,一切全部成了空。 李韵苓握紧撕碎的纸张,手掌捂住脸,傅染见惯她强势霸道的一面,也还记得明成佑给她起的慈禧太后的称号,可如今,她也不过是个可怜的母亲,被丈夫残忍欺骗几十年的妻子而已。 眼泪顺指缝潮湿了手背,李韵苓抬头看到站在旁边的赵澜,她一句话没再说,捏着属于自己的鉴定书起身走向电梯。 赵澜两手扳住电梯的门,语气近乎哀求,她习惯性的在李韵苓面前抬不起头,“你让我看看成佑吧,他要是好好的我肯定不敢打扰他,你给我个最后的机会吧好吗?我求求你了。” 李韵苓抬起的手顿了顿,她神情疲倦别过眼,只是将站在门口的身子往旁边挪了下。 赵澜见状,赶紧跟进去。 尤应蕊从病房内出去后不久,明成佑又陷入了昏迷。 傅染守在范娴的病床前,医生说醒来的可能性几乎不大,除非世上真的有奇迹。 而尤应蕊如今逍遥法外,唯一能指证她的,就是范娴赶紧醒来。 凌晨。 医院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偶尔窗外有急救车的声音传来,揪得每个人的心胆颤不已,家里有病人的很怕听到这种声音,好像是来夺魂催命的一般。 李韵苓连着几晚都在输液,有家里的佣人陪着,她不放心明成佑,所以晚上都让萧管家守在病房内。 门忽然被打开,萧管家拿着手机一边打电话一边走出来。 她疾步往走廊另一头而去。 一双白色的平地软跟鞋踩着走廊内泛出亮光的地砖逐渐往前走,来人穿了条米色长裤,她张望四侧见没人,便打开门快速隐进去。 病房内只留了盏小灯。 第177章 再见了,我的爱(6) 组合沙发上还放着萧管家留下来的东西,几乎听不到上前的脚步声,尤应蕊走到病床前,明成佑双眼紧闭,仪器上的数字忽上忽下,看着心悸。 尤应蕊在床沿坐定,她从包里拿出一份被弄成褶皱的协议书和另一张空白的a4纸。 翻出印泥的手抖个不停,尤应蕊盯着明成佑的脸,她眼泪夺眶而出,她也不知道他们之间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当初毅然决然跟着明成佑出国,是因为心里真的爱他,可她的人生注定要被傅染插足,落到现在,却闹得个人财两空。 明成佑的狠心她都看在眼里,况且现在傅染孩子都没了,他是说什么都不会放过她的。 尤应蕊怕萧管家会回来,她把印泥盒子打开,另一手伸过去抬起明成佑的手。 傅染从范娴的病房内出来,傅颂庭就睡在旁边,自从范娴出事后,傅颂庭很少说话,迫于压力警方也在彻查这件案子。 陈妈站在门外,看到傅染出来,欲言又止上前道,“小姐。” 傅染眼睛盯向前处,一道长长的廊子仿佛看不到尽头,徒增几许恐惧及怆然。 陈妈见她不说话,一直以为陈妈都跟傅染不算亲近,毕竟她不若尤应蕊那般嘴甜,喜欢将家里人每个都哄得团团转。 “小姐。”陈妈又跟上前。 “陈妈,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傅染放慢脚步,“我都听着呢。” “我,我孙子最近上幼儿园了,儿子媳妇都希望我回去带孩子,所以我想……” 傅染适时停住脚步,“陈妈,你在傅家几十年,如今的工资也涨得不错,据我妈说你比儿子的薪水还高,你舍得吗?” 她眼睛黑亮,直直望过来仿佛能探进人的心底,陈妈躲避下,“钱,钱是赚不完的。” “陈妈,”傅染低叹,“过完年再说吧好吗?你看我妈现在这副样子,也需要贴心的人照顾,如果是薪水的问题,我们可以商量。” “不,不是。”陈妈想到范娴的样子,眼眶不由又是一红,“小姐,我留下来,工资您也别给我涨,现在这样已经够好了。” 傅染满含深意望了眼陈妈,“你去休息吧。” 她顺着脚步走向另一个病房区域内。 尤应蕊把协议书摊开放在床沿,她用明成佑的手指印上印泥,然后按向本该他签字的地方。 眼见要落下之时,男人却像是陡然有了感应般手腕僵住开始挣扎,尤应蕊本来就心慌,她强行扣住明成佑的拇指,仪器检测发出嘀嘀嘀不寻常的响声,尤应蕊急的满头大汗,带着哭腔道,“成佑,你就按下去吧,让我成为你名义上的妻子好吗?我不在乎能守着你多久。” 明成佑双目紧闭,呼吸越发急促起来,尤应蕊一边看向窗外生怕有人经过。 她拿起协议书,明成佑却紧紧握成拳,印泥在两人动作的推搡间弄得手上都是,尤应蕊竭力想扳开男人的手掌。 傅染来到窗前,窗帘被人从里面拉了起来。 她杵在外头站了会,肚子里的孩子仿佛也嫌累,早早睡下,这会乖乖的动也不动。 傅染双手贴向冰冷的玻璃,这个孩子承继了两个人的生命,一个是给予他初源的明成佑,另一个则是以命相护的范娴。 她折身走回去,经过明成佑的病房门口时不由顿住。 傅染知道明成佑这两天情况很不稳定,医生说随时有撒手的可能。 她倚在门框处,眼里心里涌现出一幕幕画面。 尤应蕊淌着眼泪哀求,“成佑,你按手印吧我求你了行吗?” 男人轻咳了两声,眼皮忽然转动下要睁开。 尤应蕊惊慌失措,吓得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如果明成佑一旦醒来,肯定更不能放过她,至少在办理结婚证之前,不能让他再先下手为强。 明成佑眼帘阖动。 尤应蕊大脑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有些事做出来也是下意识的,自己根本不知道在做什么。 她猛地抽出明成佑脑袋下的枕头,害怕地紧拥在胸前,“成佑,我也不想这样的。” 明成佑攥紧的拳头忽然松开,尤应蕊凑上前去,男人眼皮动了下,骤然睁开眼。 她迅速把枕头往明成佑脸上闷去,动作连贯丝毫不含糊,手臂却在一个劲地抖,尤应蕊眼泪一滴滴砸在枕头上,看到刺眼的白色圈圈漾开。 方才男人的动作很大,这会却全然没有反应。 明成佑感觉到窒息袭来,眼前晕眩而黑暗,看不到一点亮光,呼吸被迫剥夺,胸腔内的疼痛越来越聚拢,临到一个界点后即将炸开。 手掌握紧后臂膀上青筋直绷,生无可恋,苟延残喘拖着一天是一天的日子明成佑厌倦了。 他忽然觉得很轻松,也不痛了。 不用面对痛失孩子的事实,不用面对越走越远再也回不来的傅染,也不用面对李韵苓和赵澜。 他没有那么多精力再去考虑,人之将死,忽然把什么都给看淡了。 名利,地位,明云峰曾给他的一切,他统统不在乎。 真的要死了吗? 总算,走到这一步了。 更多的释然,却也有强烈的不舍。 尤应蕊脑子忽然清醒过来,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想要的只是一段婚姻从来没想过要明成佑的命。 傅染把手放在门把上,想隙开道缝看看。 眼里忽然撞入抹身影,尤应蕊已经松了手,枕头却还盖在男人的脸上。 她怔怔站在床前,吓得浑身颤抖。 傅染走进去,却觉血液瞬间倒流,手脚冰凉的连走路都困难,她脚步逐渐急促,尤应蕊全然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被傅染用力推开。 第178章 再见了,我的爱(7) 她猝不及防摔在地上。 傅染看清楚面前的情景,惊吓之余眼泪忍不住氤氲了视线,她忙把枕头拿开,明成佑眼睛紧闭,却是动也不动。 傅染喉间哽咽,伸手推下他的肩膀,哭出声的嗓音已然撕裂,“明,成佑!” 明成佑只觉这声叫唤,好像是从好远好远的地方过来的,比隔开个山头还要远,只能听到朦胧的回声,但他听得出是傅染的声音。 他睁不开眼。 傅染手迅速拍向警铃,却并没有丝毫动静,她忙拿起挂在墙上的电话想打出去,在医院里她的手机并没随身带着,尤应蕊趴在地上眼见她拨号,她赶忙起身冲上前从傅染手里抢过电话,“不准打!” 傅染被她推搡下,脚步趔趄下,她没敢跟尤应蕊硬碰硬,毕竟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这就是你所谓的爱?你爱他所以要置他于死地?” 尤应蕊慌乱地捡起散在地上的协议书,“傅染,这下你高兴了是吗?我一无所有,你抢走了我的一切!” 傅染站在床头柜前,先给自己找个绝对安全的位子,她侧过脸望向明成佑,见他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很不对劲的样子,她心急如焚,“你先把电话给我,你难道真想看着他死吗?” “我从没想过这样,我比谁都希望他能活着,”尤应蕊语无伦次,抱起协议书眼睛盯向床上的男人,“是他不给我机会,在国外他心脏第一次动手术差点死掉的时候你在哪?傅染,要没你我们之间不会这样的!” 话机被电话绳缠着垂挂在墙壁上,傅染耳中听不见别的话,她走上去抢过电话机,尤应蕊猛地握住她的双手,两人拼命争抢,谁也不让谁,傅染到了这一步也没顾忌那么多,尤应蕊又怕萧管家突然回来,她赶紧松手,趁机把电话线给扯断。 傅染因惯力退回去时下意识用手挡了下肚子,尤应蕊拿着那份协议书,飞快地跑出病房。 傅染腹部传来不适,她用力喊了声,“来人,救命啊!” 垂放在床沿的手陡然被人握住,傅染怔了下,回头看到明成佑睁开的双眼。 她一股温热冲出眼眶,明成佑握着她的力道很紧,傅染忙擦干净眼泪,“我去叫医生。” 他摇了摇头,嘴里吐出虚弱的几字,“喊了也是白喊。” 傅染抿下唇,把差点逸出口的梗咽声吞回去,“我报警。” 明成佑握住她腕部的手并没有松开,两人隔得很近,于明成佑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我刚才做了个梦。” 傅染站在床边,说不出话。 “我梦到我变成了一个婴儿,可能就是转世投胎的意思吧,”明成佑空洞的目光抬起盯着傅染,“可居然变成了你的孩子,是不是很好笑?” 傅染看到他挽起的嘴角,心里越发酸涩,哪里笑得出来。 她背过身,但眼泪却越擦越多。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事情,他们谁都没有解释。 因为不打算挽回,本来仅剩的时间也不多了。 傅染已经多久没跟他这样心平气和地讲过话? “你是不是真的很想要一个孩子?” 明成佑想到那个逝去的生命,心里的痛无法抚平,“想,我希望我的生命能维系在自己孩子的身上。” 他言语无力,傅染被他握住的手腕泛出一阵阵地疼。 傅染另一手撑在床沿,眼底藏匿不住悲伤,“我骗了你,当时我妈身受重伤,我真的有种冲动想直接撞掉这个孩子,可是医生说他是我妈用生命才保住的,我知道你也想要他,可我没想过你会像今天这样躺在病床上。现在,他在我的肚子里很好,你放心,我会好好留下他。” 明成佑眼里露出难以置信,一种似曾相识的潋滟之色衬得那张绝色俊脸如回光返照般,他目光逐渐落到傅染腹部,嘴唇颤抖着开口,“你,没骗我?” 傅染把他拽着她的手伸到自己腹部前,明成佑手掌摊开,尽管看不明显,却能感觉到紧绷的拢起。 他激动地心脏似乎承受不住,很剧烈地喘息几口。 “傅染。” 她抬起头望入他眼中。 “我爸临死前所说的话,是真的吗?” 明成佑多么希望,那也是傅染的一场谎言。 她想撒个谎,明成佑却先一步开口,“我不为难你。” 傅染胸前窒闷,明成佑脸色露出欣慰,人不能贪心,“如果我能撑到孩子出生的那天,你会让我抱抱他吗?” 她说不出别的话,点了点头。 明成佑觉得很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医生再一次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可并不代表每次都能这么幸运。 萧管家行色匆匆回到病床前,脚步刚迈进去,看到里面的傅染,她细想片刻后,赶紧又退回到门外。 她守着没有离开,却也没打扰他们。 明成佑闭起的眼睛再度睁开,“傅染。” 她听到这二字,心口莫名泛出苦涩,隐约也有种牵痛。 明成佑对上傅染的眼睛,有些话到了喉咙口,其实很多很多,可说出来的只有这么一句,“我们把彼此都忘记吧。” 傅染眼里晶莹闪烁。 有些事她没问,不代表她现在都不懂。 可隔在他们中间的并不是爱或者不爱。 “傅染,我们没有那个能力再走回去了,以后关于我的消息你不要听,我如果真的走了,你以后告诉孩子,说我去了个很远的地方,他长大以后会懂得。我很自私,是我执意要留的他,可我却不能陪他走以后的路。你一定要结婚,最好能早一点,赶在孩子懂事之前,然后你告诉他,他不是个没有爸爸的孩子,那样也就不用编谎言去骗他了。” 她懂,他也懂。 除去彼此忘记,他们还有别的路吗? 第179章 送她嫁衣,让她嫁给别人(1) 傅染怔怔走出房间,出门看到坐着的萧管家,两人对望眼,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她顺着走廊向前走,萧管家盯着她的背影半晌,起身推开病房门走进去。 “三少,您醒了。” 明成佑目光自远处收回,“以后别喊我三少。” 萧管家以为明成佑醒来见不到人的缘故,也幸亏方才一切正常没出事,“对不起,我刚才接到个奇怪的电话让我到医院门口。” 明成佑抬手指了指床头的灯,“你把灯关掉吧。” 萧管家应声上前。 病房内连窗帘都拉起了,萧管家回到另一侧的休息区域时几乎是摸索着过去的, 房间内伸手不见五指,极致的黑,明成佑却觉得脑子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他睁着眼睛能看到许多虚幻的画面,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后,总有个小小的人儿在蹒跚学步。 现在已经没有睁眼和闭眼的区别,狭窄的病床,他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全身都觉得难受,明成佑忽然激发出的求生欲望令他心脏仿佛活跃起来,好像是要承受不住这种猛烈的冲击感。 生与死的一念之间,在得知孩子没有后,他前二十几年的身世原是个笑话时,他真想放弃。 傅染回到病房后第一时间报了警,想到方才的那幕至今还心有余悸。 她拉张椅子坐在窗前,明成佑说,让他们彼此都忘记吧。 傅染也清楚,忘记比记着其实更难。 赵澜在家里煮了粥要出门,恰好明铮楼上下来,神色看不出喜怒,他打小心思深沉令人捉摸不透,赵澜拿着保温盒在盛粥,看到明铮时手里动作稍顿。 明铮瞅了眼,目光冷冽。 “锅里有熬好的粥,我还炒了几个小菜。” 明铮扫了眼餐桌上琳琅满目的所谓小菜,“我不是跟你说过,这种事让佣人去做吗?” 赵澜捧着个多层的保温盒,明铮一眼看出她要出去,“是给明成佑做的吧?” 赵澜垂下眼帘不说话,神色略带些尴尬。 明铮搭在椅把上的手收回去。 他转身向外走去。 “明铮,”赵澜急忙唤住他,“吃过早饭再出去吧?” 明铮目光自她怀里的保温盒上扫了眼,尔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赵澜失神地盯着门口方向,不出一会,这才到别墅外面去打车。 明成佑的病房内坐着明嵘,李韵苓挂完水还在休息,赵澜捧着保温盒来到门口。 明嵘抬起眼皮子,嘴巴轻合,这身份毕竟尴尬,最终还是开了口,“伯母。” “成佑醒了吗?” “昨晚就醒了,但这会可能还在睡着。” 赵澜瘦削的身子挨向门板,明嵘见状,面色为难地伸出手,“伯母,我想成佑他现在可能不想见你。” 赵澜有自知之明,可心里的思念实在重,她明白明成佑这时候的身体状况不能受刺激,她把保温盒递向明嵘,“你帮我给他吧,是我刚煮好的,让他多少吃点。” 明嵘并没有伸手接,神色似有动容。 赵澜知道她的身份尴尬,明嵘又是打小跟着李韵苓长大的,她生怕让他为难,便失望的把保温盒收回去。 明嵘见她转身要走的样子,他犹豫片刻后唤道,“伯母,你进去吧,但只能一会,我刚才见他还睡着,你把东西放下后马上出来。” “好。”赵澜忙不迭点头,眼里亮了光彩。 她小心翼翼推门进去,明成佑是还没醒,赵澜把保温盒轻声放到床头柜上。她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弯腰凑过去。 她怎么早没想到明成佑是她的儿子呢? 在他和明铮都小的时候,明云峰经常拿照片过来,不止一次跟她说,这是他最爱的儿子。 赵澜一直以为明云峰疼爱明成佑才会这样说,哪里想到会是因为此种原因? 她犹记得,明成佑第一次见到她时眼里的厌恶和憎恨,赵澜恍惚出神,听到明成佑似乎轻喊了声什么,她才要开口,冷不丁男人睁开眼来。 四目相接,几乎是猝不及防。 赵澜退开身,“成佑,你,你醒了,我给你煮了粥你快吃吧。” 明成佑对着赵澜半晌,瞳仁内无焦距,眼里也分辨不出此时的情绪,赵澜见他并不说话,看了她一眼后便冷漠的将视线别开,“成佑,你休息吧,我改天再来看你。” 她半点不敢让明成佑动怒。 起身走出房间,明嵘跟着站起来,“成佑醒了吗?” 赵澜点点头,“谢谢你。” 明成佑观察几日后,总算脱离危险期。 只不过身子还很虚弱,尤应蕊自那晚后像是从人间蒸发了,再也没出现在迎安市。 明嵘推着轮椅上的明成佑走出病房,院子内阳光充裕,每一道风景都生机勃勃,“医院真不是个好地方。” “妈说,明天把你转去军区医院,那儿的医疗条件更好些。” 明成佑举目眺望远处,“还有这个必要吗?” “成佑,”明嵘握住他的肩膀,“有希望总比没有好。” 明成佑余光瞥到走廊上一抹熟悉的身影。 傅染正跟范娴的主治医生说着什么,纤长的的身影往长廊上一站,越发显得瘦削,头发简单束在脑后,扎成个马尾。 “过几天你们就可以把她接回去了,不需要一直住院。” 傅染鼻尖酸涩难止,“让我妈再住段日子吧,说不定有奇迹,她肯定能醒过来的。” “傅小姐,”医生有些为难,却也不想给她太多的希望,“接回家也是一样的,如果发现有好转的迹象可以马上送到医院来,毕竟家里温馨的环境是这儿无法取代的,也有助于你妈的恢复,多带她在熟悉的地方转转,多陪她说说话。” “这样的话,就有希望了是吗?”傅染满含希冀,医生两手插入白大褂的口袋内,在这时候自然要给与她鼓励。 “植物人苏醒过来的例子也不在少数。” 傅染闻言,心这才越发松了些。 明嵘顺着明成佑的视线也看到傅染,“我推你过去吧。” “不用。”明成佑却是断然拒绝。 明嵘蹙起眉间,“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就更应该珍惜跟她在一起的日子。” 他几近透明的脸色幻化出恍惚,“忘掉一个人挺容易的,有这时间给她憧憬,不如让她忘记,反正迟早要走到这一步,何必多绕个圈子呢?” 明嵘摇了摇头。 傅染跟医生说完后,一转身,看到站在院子里的两兄弟。 明成佑尽管病势严重,但往那一摆,天地仍旧黯然失色。 明嵘瞅了眼傅染,以为她会走过来。 区区不过十来米的距离,近到能看清楚彼此脸上的神色,两人近乎平静,初升起的暖阳撒过廊檐,一道道细碎的金黄分割掉隔阂在两人之间的太多东西。 明成佑头也不回道,“走吧。” 也几乎是他启唇的瞬间,傅染转过身,慢慢向前走去。 明嵘若有所思收回视线,推着明成佑朝另一侧而去。 由于明成佑住院的事对外并未公开,转去军区医院自然也是悄悄进行。 明嵘推着明成佑从病房内出来,傅染看到萧管家手里拎着个袋子,倒是没见到李韵苓,她站在转角处没靠近,明成佑不期然回了下头,仿佛知道她在那里,两人对望了眼,傅染视线控制不住的朦胧。明成佑潭底死寂无神,这几天下来身子明显消瘦不少。 有些事可能真是注定的,他们之间已经到了分开比一起更好的局面。 换来的平淡生活,哪怕无爱,也总比生生在一起痛死要好。 一行人顺着通道已经离开,傅染扬高下颔,医院走廊的一盏盏灯仍旧亮着。 也不知在这站了多久,傅染直到脚底传来酸涩,这才想到离开。 转身就看到李韵苓站在她身后,“我去病房找过你,看你没在。” 傅染抿紧唇瓣后开口,“您有事吗?” 李韵苓也不拐弯抹角,“我听人说,成佑当日是从你的病房里被抬出来的,是吗?” 傅染无法争辩,只得点点头。 “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是身世吗?” 傅染当天说过很多话,恶毒的,悲愤的,字字她都记在心里。 李韵苓见她不回答,其实她也早清楚,当明成佑问她,妈你都知道了吧的时候,李韵苓就猜到肯定是他的身世刺激了明成佑的这次病发。 “傅染,我不管你和成佑之前的事,如今闹到现在,你们间也不可能了,放手吧,别再让他把多余的心思都放在你身上了。” 傅染缓口气,“我心里明白。” 李韵苓始终对傅染心存芥蒂,更加喜欢不起来,尽管明铮和明成佑的调换是明云峰一手造成,傅染只不过是个保守秘密的人而已。但人就是这样,李韵苓已经恨不到明云峰,自然需要把这股怨恨在另一个人身上承接下去。 李韵苓走后,傅染看到急匆匆赶到医院的赵澜,推开病房门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赵澜手里的保温盒砰地滚在地上,“成佑!” 进来的人开始整理病房,傅染看到赵澜心急如焚地问了些什么,出来时倒神色一松,只不过满脸怅然地靠着墙壁。 明成佑转院,她却事先连个消息都不知道。 把范娴接回家的当日,是个阴雨朦胧的天,傅颂庭抱着妻子坐进车内,傅染看得出神,心底滋生出的难受令她红了眼圈,地面已经湿了一层,踩上去不至于湿漉,但感觉像是蒙了波晦涩。 傅染坐进车内,目光望着医院的门口,她、范娴和明成佑,一个个被推进这扇大门。 可如今完好如初地走出去的人,却只有她。 傅染把脸贴向冰冷的车窗玻璃,狠狠闭上眼。 回到傅家门口,才发现明铮的车也刚到。 傅颂庭抱着妻子进屋,陈妈把收拾好的东西提进去,傅染让司机不用等她,看着倚在车门前的明铮,傅染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哥哥。” 明铮两手环胸,目光平静地落向傅染,沉默片刻后,还是他率先打破僵局,“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傅染抬头望向他。 “明家以为你孩子没了,我去问过医生,都这样了你还打算留吗?” 这个问题在傅染而言,早就有了答案。 第180章 送她嫁衣,让她嫁给别人(2) 孩子在不该来的时候来了,在她不想留的时候又几次三番阴差阳错留了下来,范娴信佛,相信因果轮回,傅染也信。 明铮追到这来问起她的事,无非还是放不下,当时一个狠心丢下她和赵澜,心里对傅染说不上恨,到底还是跟以前不一样的。 爱和不爱,单从明成佑身世的这件事上就能分个清清楚楚。 “哥哥,我已经不值得你再花费心思在我身上,你也别再怨恨她,说到底,她是不知道你才是她的亲生儿子,老爷子二十几年前做出来的决定,伤害最深的其实是她。” 明铮狭长的凤目紧阖起,神色藏不住痛苦,“小染,我和她之间的事,你不懂。” “还有赵伯母,你也别怪她,她心里同样不好受,哪个女人愿意自己的孩子有个好前途而从身边离开二十几年呢?同样是被欺骗,如今真相大白,却是因为亲生骨肉即将分离,这种痛……” 傅染喉间哽住,她原想说,这种痛,我们是体会不到的。 可心里早已痛得百转千回,伤口分明在泣血! 明铮抬起眼帘盯向不确定的某处,“体会不到是吗?”他猜出傅染没有说出口的另外半句话,“当我知道我的身世后,我这才明白,我被人说成私生子指指点点,受尽李韵苓排斥和冷眼,全是他一手造成的,他亲手颠覆我和明成佑的人生,为他铺好一条康庄大道,如今他临到死,我妈天天往医院跑要认回他,李韵苓又坚持她的儿子只有一个。傅染,在这场他主导的游戏里面,我又算什么?” 傅染全身都是无力感,这不是选择题,没有答案。 明铮驾车飞速离开,她半晌后方收回目光。 走到客厅内,新请来的管家不过30左右,精明干练的模样,傅染走过去把她介绍给陈妈,“陈妈,这是周管家,以后家里的分工不变,我妈现在需要人照顾,事情也会越来越多,你跟周管家好好相处。” “小姐,我会的。” 傅染来到范娴的房间,傅颂庭已经将她放到床上,陈妈跟进来帮忙,傅染看到房间角落堆放的一个盒子,她走过去,打开看到很多折好的元宝。 “夫人本来过两天要去含山寺烧香,最近一直在准备。” 傅染蹲下身,看到还未折完的半叠锡箔。“陈妈,你到时候陪我去一趟吧。” 含山寺位于迎安市市区内,每逢日子香客便人山人海涌上山,据说山脚下能看到半空中烟雾袅袅的奇观,傅染和陈妈来到寺内,进香还要排队,手臂粗细的香烛摆在佛像跟前,源源不断袭来的热浪烫的每个香客脸颊通红。 通体铮亮的佛像有几十米高,傅染虔诚上前,双手合十后下跪磕头,她一步三叩首向前,手掌撑在粗粝的地上,额头碰触到砖面,等她跪在佛像跟前时,眉心中央已经全部通红。 傅染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她从未想过的庄严和严肃令她对眼前的佛像心生敬畏。 陈妈安静地陪在边上。 跟前的火盆旁边摆满傅染连夜来折好的元宝,她没有假手他人,都说拜佛要的是诚心。 双手十指紧紧贴拢,傅染眼睛被香烛熏得几乎睁不开,过了会习惯后这才好些。 她也总算懂,范娴为什么会信佛。 有了信念,心里才有希望。 傅染合起眼睛,菱唇动了动。 她想要祈求的,真的很简单。 “让他活下去,我们可以相忘,佛说,五百次回眸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我宁愿我们不曾认识过,我现在撇开可好?”傅染感觉到眼眶内温热,酸涩胀痛,“我会过好我自己的日子,让他忘记我也让我忘记他。” 傅染其实明白,明成佑选择了一种无可挽救的方式去摧毁她的爱情,他毁灭的彻底,他们之间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她过的幸福,他便能走得安心。 她越是过得好,他才越更好。 傅染流着眼泪看向高高在上的佛像,“都说会有奇迹发生,我可能贪心,我想要两个可以吗?一祝我妈尽早醒来,二祝明成佑顺利走过这一关。如果需要交换的话,我用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可好?” 于她来说,她的幸福已经止步于那一晚,傅染不过27岁的人生中,再也达不到花开绚烂璀璨夺目的那种程度。 她虔诚地弯腰,重重将额头砸在地上。 起身时,出神地盯着在砖面漾开的泪花,她不知道她的祈祷能不能有效,她至少把以后的幸福都赌出去了。 傅染拿了香点燃,然后开始化元宝。 呛人的烟味刺激得她眼睛酸涩无比,感觉像是要瞎掉似的,傅染跪在地上,把所有折好的元宝都化干净。 她让陈妈给了不少香钱。 又去别的地方拜了拜,傅染走出寺庙时同李韵苓和萧管家不期而遇,萧管家目光自二人间逡巡,最终还是没开口。 李韵苓穿着素雅,脸上画着淡妆,但眉宇间的憔悴和疲倦遮掩不住,她目不斜视走向前,傅染把路给她们让出来。 一辆香槟色的豪车停在寺院不远处,王叔目光自内后视镜中小心翼翼看了眼后座的男人,“三少,您还好吗?” 明成佑正闭目养神,额前碎发略长,薄唇抿紧后微扬,“王叔,我还没有虚弱到不能坐车。” 王叔闻言,心里微微一松。 李韵苓坚持要来含山寺上香,倘若是过去,明成佑说什么都不肯陪着的,这次李韵苓跟他说过后,他却没有拒绝。 也许在生命面前,能够试的,他都愿意一试。 傅染跟陈妈前后往外走,人群拥挤,她穿着极普通的休闲服,颜色也不亮眼,很平常的打扮,明成佑视线望出窗外,一眼之中,穿过人与人之间的隙缝,却唯独看到了傅染。 她把手里的包护在腹部跟前,尽可能避免人流,傅染盯着脚底下的路,模样专注,肤色依旧白皙,只不过人高,再加上最近发生的事让她看着越发瘦的令人心疼。 傅染走到跟前,抬起头不经意瞥过,看到十步开外停了辆香槟色的车,车牌号觉得熟悉。 她顿住脚步,脑子陡然想到这是明家的车。 “小姐,赶紧走吧,待会人更多。”陈妈见她站着不动,便开口催促。 傅染敛起视线,范娴的事情过后,她明着把陈妈留在傅家,暗地里早已经对她开始防范。 傅染被人群挤到车边,恰好明家的车又没按照规定停在停车场内,身子几乎挨到车身,她也没觉得有何不妥,毕竟李韵苓上山,王叔肯定会跟着。 明成佑却在车内看得个一清二楚,王叔小心地瞅了眼他的神色。 在傅染经过后车座时,他按下车窗。 傅染几乎要擦身而过的瞬间,墨色玻璃缓缓往下降落,外面突然射进来的阳光令明成佑眼里一刺,两人猝不及防,视线就这么对上了。 傅染压根没想到他会在车内,明成佑的脸色被太阳光照得泛出苍白的透明,近在咫尺的距离,却伸手触及不到对方。 两人张了张嘴,但默契得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明成佑视线垂落望向傅染的肚子,他只觉心里一暖,竟是无比宽慰。 “陈妈,我们走。” 与此同时,明成佑朝王叔做了个手势。 车窗一点点往上拉,眼见最后的缝隙隔绝窗外所有美好,墨色的玻璃,连温暖的阳光都照不进来分毫。 傅染越过车身往前走,微微觉得刺眼,她眯起眼睛,才发现是泪水模糊了眼眶。 明成佑的眼睛透过后视镜看着傅染的身影一点点隐入人群中,他依旧能很容易地找到她,所谓一眼相中。 “三少?”王叔目露犹疑,“少奶奶去哪了,最近都没看到她。” “她不是刚从这经过吗?”明成佑恍惚,又像在喃喃自语。 王叔摇了下头,明成佑看来真病的不轻。 他眼里浸润了悲凉,却又夹杂了寂寞和欣慰,看,这样多好。 相忘应该比相爱要容易吧? “小染?” 恍惚中听到有人在喊她,傅染最近总是出神,可能心里面藏着的事情太多,她目光盯着窗外经过的人群,坐在对面的人见状,又喊了声,“小染?”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喊她的人不会是明成佑。 因为他除去开始喊她有染外,从来都连名带姓叫她。 傅染眼睛隔过一米远的距离,看清楚坐在对面的男人。 李蔺辰,今年29,比傅染大了两岁,是傅颂庭政界朋友的儿子,长相好家世好,唯一的缺点是年少轻狂时迷上赛车,在一场比赛中差点丢掉性命。现在走路还有妨碍,右腿稍稍有些跛,不细看倒是很难看出来。 凭着家里的条件,女人自然是不缺的,只不过这李公子车祸后连性子都变了,倒是再也不出去搞些乱七八糟的事,一心忙于事业,只不过圈子里也都传开了,明着喊他声李公子,背地里不少人却直接喊,那李家的跛子。 最近轰动整个迎安市的新闻,莫过于李家和傅家即将迎来的婚事。 据说是奉子成婚,因为傅染的肚子已经显形了,瞒不住外人。 也有媒体质疑,明成佑跟尤应蕊结婚当日,傅染狼狈逃脱的画面如今仍旧被记得清楚,她又是何时跟李蔺辰好上的? 这个问题,至今是个谜 更有媒体大胆揣测,说傅染的孩子可能是明成佑的。 当然,也只敢说可能。 傅染穿了件针织薄外套,李蔺辰夹起一个虾放到她碗里,“婚纱要提前预定,对款式等各方面有什么要求吗?” 傅染把带壳的虾塞到嘴里,有点硬,这才想到已经没人给她拨虾壳了。 “简单大方就好。”她随口答了句。 李蔺辰点点头,也赞同傅染的意思。 他们相处才一个多月,在外人眼里感情却是极好的,其实,谁也谈不上多爱对方,毕竟生活不能单单靠相爱就能走下去。 在傅染看来,李蔺辰能接受孩子,这就够了。 于李蔺辰而言,傅家同李家也算门当户对,她不计较他的腿,这也够了。 堑堃。 第181章 送她嫁衣,让她嫁给别人(3) 罗闻樱弄了个略长的波波头造型,眉眼清秀有神,明成佑出事后,堑堃最近的压力少了些,但事情还是很多。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明铮阔步走进来。 罗闻樱见来人没有敲门,眉头蹙紧后抬起望了眼,见到明铮,她忙又压下眼帘。 明铮索性在她对面坐定,“eve,你最近是不是在躲着我?” 罗闻樱状似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里的文件上,“有吗?” “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罗闻樱索性抬起头,目光触及到男人潭底的清冽,气氛咻然变得尴尬起来,毕竟又只有二人。她耳后泛出红晕,“在公司当然想着公事。” “那一晚?” “什么?”罗闻樱立马接口,敏感的杏目圆睁道,“不是说过没发生吗?” “你知道我说的哪一晚?”明铮学她的样子装傻。 罗闻樱这样每天吊着也觉得难受,事后想想,她那天没喝多少酒怎么倒能做出这种事来? “老大,男欢女爱向来都是你情我愿的事,那晚可能是时机好,但并不说明什么,我更没有趁人之危的意思,你别多想。” 明铮拿过桌上的签字笔在手里转动,“趁人之危的应该是我,只不过我们都是第一次,没有做成……” 门不期然被打开,挤进来的小朱手里拎着的外卖盒僵在半空,很不幸的,将明铮第一次没有做成等关键词收入耳中。 她尴尬地杵在门前,由于跟罗闻樱关系好,午饭时间她进来从不敲门。 “eve,那个,那个午饭给你买好了。” 罗闻樱单手撑起前额,这种尴尬的场面还是让明铮独自面对的好。 “谁让你这么进来的?”明铮脸色铁青,吓得小朱直接回道,“老大,我没想到你在这。”更没想能听到这劲爆的消息。 “出去。” 小朱赶紧转身,想了想又扭头,“饭?” 算了,她后半句话吞咽回去,赶紧打开门头也不回地溜到自己办公室。 罗闻樱脸上红晕未褪,“对了,伯母最近怎么样?” 明铮闻言,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不怎么样。” 两人正说着,罗闻樱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 她接通后,神色不由转为肃冷,把话筒从耳边移开后望向明铮,“是,是她,说一定要见你一面,现在在大厅。” 这个她指的是谁,明铮不用猜都能想到。 “不见。”他冷冷说道。 罗闻樱朝电话那头吩咐几句,尔后又告诉明铮,“倘若你不见,她可能一直要守在这。” 他豁然站起身,推开椅子向外走去。 到了门口,明铮才头也不回道,“把她带到我办公室来。” 他上半身陷入椅背,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李韵苓进来时只看到男人背对着她的身影,门自身后用力关闭。 明铮没有转过身,隔了半晌后才淡漠开口,“你有事吗?” 李韵苓站在偌大的办公室内,堑堃,于她而言并不陌生,明云峰当初的遗嘱令她耿耿于怀,却没想到原来是因为这出关系。 “明铮。”李韵苓软下口气,嘴里唤出的名字与以往的厌恶和憎恨都不同。 明铮却并不接话,仿佛要等着李韵苓有事说事。 他连转过来正眼都不肯瞧她一眼。 李韵苓在办公室站了片刻后,绕过桌子来到明铮身侧,明铮翘着条腿,眼睛盯向窗外,神色并没有因她的近身而有所变化。 “明铮。”说到底,毕竟血浓于水,再加上之前对明铮百般对付,李韵苓现在心里比谁都难受。 他总算收回视线,目光落到李韵苓脸上,“找我有事吗?” “最近总是见不到你的人,我想……” “我很忙。”明铮打断她的话。 “明铮,你回到我身边吧,过去是妈不对,以后我肯定会尽可能补偿你。” “妈?”明铮讥诮道,“这玩笑开得太大了吧?” “你心里有怨怪我都知道,但我以前真的错了。”李韵苓难得肯低头,她向来是护犊的性子,为了孩子做什么都行。 只是这席话丝毫感动不了明铮,他两手忽然在椅子把手上用力撑了下,高大的身影站在李韵苓跟前,背后阳光尽数被遮去,“你说我是你儿子?那明成佑算什么?” 李韵苓鼻尖一酸,明成佑如今病重,她别的心思都不存,倘若明成佑好好的她倒一时半刻很难缓过神来,毕竟自己养了二十几年的亲生儿子才是她最该痛恨的私生子,这种打击换在谁身上都受不了,“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孩子。” “哼,”明铮冷笑,“现在看来,他就不是私生子了?” 李韵苓被那三字给狠狠击中心口,“明铮,别这样。” 他嘴角勾起的弧度越发冷戾,明铮转身来到窗口,射进来的阳光让他整张脸浸润在一种不真实中,“你现在想认我是吗?” 李韵苓点头,面色带着希翼,“明铮,以后我们一家人可以……” “我有个条件。”男人背对她,极为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 李韵苓来到他身后,“什么条件,你尽管说。” 明铮顿了顿,他转过身,正对的角度让他整张脸都透着阴寒。李韵苓以前一直觉得明铮心思深,现在想来,那也不过是他选择的一种保护方式而已。 “你公开向外界承认我的身份,并且说明,他才是那个私生子!” 李韵苓双目圆睁,下意识摇了摇头,“成佑现在病得这么厉害,不能再受刺激,等以后,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对外界把事情说清楚。” 明铮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也是他一早料到的,他从没想过要认李韵苓,这样的要求,原也不过是试探。 “说到底,你还是选择保护他,”明铮眼里稍黯,话语带了些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寥落,“你既然选择让我继续背负这个骂名,就要把戏演好,不然别人怎么会相信?” 李韵苓嘴唇轻启,明铮却冷冷别开眼,径自又走回到窗前。 李韵苓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明铮对她的恨跟排斥不是一两天造成的。 外面传来敲门声,明铮收拾好情绪,“你走吧,让人看见不好。” 李韵苓直到走出明铮的办公室才意识到,她当初几次三番让他不准见赵澜,是件多么残忍的事。 来时尽管知道结果,却还是忍不住思念想来。 明铮站在窗前,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不动,内线电话一通通拨进来,他却像是没听见般。 直到外面敲门声重复响起,见里头始终没有动静,办公室门才突然被推开。 罗闻樱踩着步子走到明铮身后,“以为你想不开呢,半晌不接电话。” 明铮侧过身看她眼,“吃饭了吗?” “小朱都被你吓跑了,连带把我那份饭也一起吃掉了。” 明铮忍俊不禁,“看来小朱还真是猪。” “人身攻击可不好。” “走,”明铮松开环在胸前的两手,“陪我去吃饭。” 此时正是用餐的高峰点,餐厅里慢慢的人多了起来,尽管李蔺辰选的环境不错,但还是会有不小的嘈杂声。 傅染落下筷子,伸手接过李蔺辰递过来的纸巾擦拭嘴角,结完帐,李蔺辰拿着买好的东西起身。 两人相携走出餐厅,李蔺辰习惯走路牵着傅染的手,他们偶尔凑近说几句话,看不到过分的亲昵,一切仿佛是再寻常不过,其实也只有傅染自己知道,他牵她的手,就如同自己的左手牵起右手,找不到一点点悸动。 生活平静如斯,要不是肚子里孩子越来越明显的胎动,她都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 罗闻樱跟着明铮下车,抬起头率先看到走出来的二人,“小染?” 明铮目光随之落在他们牵着的手上,罗闻樱瞅了眼他的脸色,傅染打声招呼,脸色平静,“是不是工作忙,到现在才来吃饭?” “小染,”明铮唤了声,“你非要这样吗?” 傅染把身子让开,“现在避开了高峰期,也挺好。” 李蔺辰目光冷淡扫一眼明铮,冲傅染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家休息会。” 明铮眼见二人并肩向前,罗闻樱蹙紧眉头,一句话没说。 上车后,李蔺辰替傅染系好安全带,回过神时,听到傅染说了句,“谢谢。” “其实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傅染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我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肯答应婚事。” “那你呢?”李蔺辰每回话不多,在他身上也找不到外界所传闻的那种样子。 傅染垂下视线,手掌小心翼翼抚向腹部,“难道还不清楚吗?” 男人瞅了眼她的肚子,嘴角含笑,“我跟你结婚,也自然有我的道理。” 李蔺辰开车很慢,可能是出过车祸的关系,傅染对他了解不深,但大体知道人还算好,于他们来说,跟谁结婚都一样。 明家花园。 明成佑自从在军区医院出院后一直在明家休养,他坐在躺椅上小憩会,外面传来车喇叭声,他睁开眼看到李韵苓从外面回来。 “怎么出来了?让你待在房间休息。” 明成佑相较刚出院时精神好了不少,他站起身走向李韵苓,“妈,你去哪了?” “我,”李韵苓随口编个谎言,“让王叔带我出去买了些东西。” 明成佑走到花架前,近段日子由于李韵苓无心打理,不少花种已见凋零,李韵苓走到他身侧,手掌落向明成佑肩膀,“成佑,你最近气色很好,跟傅染分开,看来真是你做的最好的决定。” 明成佑胸口猝不及防一疼。李韵苓察觉到他的神色,赶忙噤声。 “她要结婚了吧?” 李韵苓一怔,“你都知道?” 明成佑在家养病,外界的消息李韵苓也尽量不传入他的耳中,生怕他再受刺激,现在见他这样说,索性有些话也不藏着掖着,“对,据说婚期都定好了。” 明成佑拿起剪子,开始修剪。 “李蔺辰,妈,你也应该认识吧?” “迎安市李家,说起来跟我们还是远亲的关系呢,前几年不错,这两年自从李蔺辰出事后,也一直不顺,但也算因祸得福,至少李蔺辰收敛了性子。” 李韵苓瞅着明成佑的侧脸,话到嘴边,吞咽回去后又认不出说出口,“成佑,之前一直以为傅染的孩子掉了,可这会她的肚子都显形了,那个孩子,你怎么打算的?” “孩子是我留给她的,”明成佑眉梢被阳光给晕染,“妈,我早说过,明家不止我一个儿子。” 李韵苓懂他的意思,“可你的孩子,却只有这么一个啊!” 第182章 送她嫁衣,让她嫁给别人(4) 明成佑咔嚓将坏死的枝叶减掉,“如果人也像这花草一样,剪掉半边还能活着,该多好?” “成佑。”李韵苓泪水淌出眼眶,她右手紧握住明成佑的肩膀,“一有合适的心脏,医院方面会马上通知我们,这一关,说什么都要过去。” 任你曾经叱咤风云,在生与死面前,哪里有选择的权利? 明嵘开车从外面回来,远远看到李韵苓和明成佑都在院子,他健步走去,“两人说什么悄悄话呢?” 李韵苓背身擦干净眼泪,“公司的事忙坏了吧?” “还好,”明嵘走到明成佑身侧,“有韩隽在,其实不用操什么心。” “你们两兄弟聊,我先进去。” 明嵘抬眼见李韵苓拖着疲惫的脚步向屋内走去,他手肘抵着花架,人倾斜侧过去,“看到妈的脸色了吗?我想她可能去找老大了,最近她总是心不在焉。” 明成佑绷紧俊脸,他和明铮的身世也只有明家这几人知道,一道被划开的伤口始终无法痊愈,横亘在他和李韵苓之间。 “成佑,你真打算让傅染怀着孩子嫁给别人吗?”明嵘瞅了眼他的脸色问道。 “这件事我不想多说。”明成佑放下手里剪子,越过明嵘后大步往屋内走去。 午后,明成佑让王叔开车回了趟中景濠庭。 偌大的别墅空无一人,明成佑来到二楼,房间内干净整洁,他取出保险柜的钥匙揣在身上。 傅家。 傅染吃过晚饭,跟陈妈一道给范娴擦过身子,出院至今,每天需要输营养液才能维持生命,医生所说的奇迹,多么遥不可及。 傅染陪范娴说会话,又放了轻音乐。 她走下楼梯,想出去散会步,傅颂庭吃过饭便上楼去陪妻子,有些事必须学着去接受。 傅染顺着门口的路向前走,一辆车子悄然跟着,不出片刻,车身越到她跟前,从驾驶座上下来的男人傅染也认识。 “傅小姐,三少请您过去趟。” 傅染站着并没有动,“他在哪?” “您放心,”男子知道她心存戒备,“三少让我带句话给你,他说,你还有个名字叫有染。” 男子只觉这话奇怪得很,却还是照着明成佑的吩咐一字不差说出口。 傅染脚步已要折回去,听到这二字,不由又顿住。 男人上前替她打开车门,她犹豫片刻后,坐了进去。 车子很快来到一栋别墅前,傅染不会忘记这,当初被伤得体无完肤从这走出去,对中景濠庭的一景一物,傅染都刻在了心里。 男人守在别墅外,没有跟过去。 她走到二楼,看到主卧的灯亮着,久未跳动的心忽然随着脚步的接近而越来越躁动,房间的门敞开着,傅染站在门口片刻,走进去时,眼睛看到床上一抹隆起的身影。 她落轻脚步声,心里的一根弦绷得几乎要断裂,床上的人似是睡着了,却又像是没了呼吸直挺挺地躺在那,傅染心悬至嗓子眼,她脚步不由加快,到了床前,由于没有开灯,模糊地看不清明成佑的脸色。 傅染手伸向床头,突如其来的明亮令床上的男人抬起手遮了下眼帘,傅染也总算看清楚,他至少活着。 明成佑见她站在床边,其实,他原本以为傅染不会来。 他手肘撑起身,两条腿落到地上,目光正好触及到傅染的腹部,现在哪怕穿宽松的衣服都遮不住她的肚子了。 明成佑站起来后同她擦肩而过,“你跟我过来,我想给你看样东西。” 傅染眼见他走进更衣室,她脚步沉重地跟过去,里面的灯已经被打开,明成佑见她走得慢,索性过去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也没用多大的力,却觉有种痛正透过皮肉深入骨髓。 傅染被他带进更衣室内,眸内忽然出现的亮眼白色刺得她有种晕眩感,她看到她曾经在店里试穿过的那件婚纱挂在正中央,拖地裙摆迤逦暧暧,形容不出的心境,只觉整个心脏被填的满满当当,却又空寂的难受。 明成佑拉着她走到婚纱跟前,把傅染的手牵起后放到婚纱上,“这件是我一早就买下的,听说你要结婚,傅染,穿着它吧。” 傅染掌心掬了把蕾丝,眼里氤氲出温热,明成佑伸手将婚纱取下,双手托起后递给傅染,“再穿上一次给我看看。” 她站在原地没动,明成佑把婚纱放到她臂弯间,然后走了出去。 他在门外站了许久,更衣室内约莫一刻钟后才传来窸窣声,待到差不多时,明成佑这才打开门。 傅染双手折到身后,好像是拉链卡住了。 明成佑上前,透过巨大的落地镜看到一前一后站着的他和傅染,本应该天生的匹配,明成佑手掌贴向她腰际,婚纱向两边敞开,露出她整个白皙光洁的背部。 明成佑喉间轻滚,却又勾起抹凄凉,没办法,如今就算他有色心都没这色力气了。 傅染见他弯下腰,手指勾住拉链后,缓缓往上拉的声音清晰传入耳中,明成佑抬起视线,目光同傅染在落地镜中相遇,谁也没有避开,就这么直勾勾盯着。 明成佑陡然将两手落到傅染肩上,她只觉得一沉,连带着,心也跌入谷底。 “傅染,结婚的时候穿着我给你选的婚纱,”明成佑俊脸凑过去,倘若镜中的这一对是璧人,那该多好?他眉梢微微上扬,可嘴边勾起的笑却苦的像是吃了黄连般,“穿着它,嫁给别人吧。” 尽量平缓的语气,分明带着颤抖,傅染也感觉到肩膀上被握得生疼无比。 她点点头,眼里泪水似要滑出来,她赶紧抬起下颔,听到自己嗓音空洞,“好。” 这件婚纱,傅染试穿过两次。 明成佑也看过两次。 第一次,心里是绝望的,而今这次,却更加难以释然。 但至少,他的爱和他的生命能得已延续,所以他并没有绝望。 对傅染来说,她两次试穿婚纱的心境,却是截然不同的。 傅染把手伸向背后,想要拉下拉链。 明成佑握住她的手,他绕过傅染身侧,单膝落定后把脸贴向傅染的腹部。 这一幕落入别人眼里,定然会觉得很怪异,傅染盯着镜中的画面,明成佑伸出掌心抚向她的腹部。 “他对你好吗?” 傅染两手垂在身侧,口气很平淡,“好。” “好就好。”他类似一声低喃,话语很轻。 自从含山寺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平时都通过电视才能知道彼此的近况。 外界也有揣测,说mr暂时交由明嵘管理是因为明成佑身体抱恙,但谁都不知道他病得这么重。 明成佑的另一手环过傅染腰际,他当时做出的决定没错,不见,才不会那么痛。 如今抱在手里,耳边能亲切感觉到孩子的存在,冰封在胸口等待有痊愈这天的心脏如注入了新鲜的血液般剧烈跳动,但他的身体已经要承受不住,与其轰轰烈烈,不如平平淡淡。 明成佑松开缠住傅染的手,他缓慢站起身后,目光在傅染脸上扫过眼,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擦着她的肩膀走出了更衣室。 傅染换好衣服出去,手里托着那件婚纱。 明成佑从她手里接过后,把婚纱小心翼翼放入盒中,每个动作都精细周到,他蹲在床前,手指将婚纱仅有的褶皱抚平。 明成佑站起身时,神色不免有些沉重,他把盒子递向傅染,“嫁给他,你一定要幸福。” 傅染却在心里摇了摇头。 不,她的幸福已经赔出去做了交换,既然她能和明成佑在含山寺见面,那说明他们都相信佛,都抱有希望,傅染执拗地认定,她丢掉的,必将换来她想要换取的。 所以…… 傅染把盒子拎在手里,很重,“你也一定,好好活下去。” 明成佑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目送傅染离开的身影,她上了车,只不过片刻功夫,人影已在他眼底消失。 秦暮暮和宋织一道来傅家,买了不少东西,先去房间看过范娴,傅染吩咐陈妈中午多准备几个菜,这才带着两人回到自己的卧室。 宋织是抱着自己女儿一起来的,何平白天还要上班。 小家伙安静地睡在傅染的床上,秦暮暮和傅染的孕期差不多,宋织搬张椅子坐到两人跟前,“小染,收到你的结婚请柬,我吓了一大跳。” “我也是。”秦暮暮按捺不住,“你考虑好了吗?” “你们这是怎么了,我结婚还不是好事吗?” 秦暮暮喟然自叹,“小染,我们一直都羡慕吱吱跟何平,我自己都这样了,也希望你能幸福,再说你和李蔺辰认识还不到两个月,他什么样的脾性你也不清楚,与其婚后闹,不如结婚前擦亮自己的眼睛。” 傅染却看得很开,“暮暮,我跟你不一样,你爱着顾磊才会给他伤害你的资本。” 宋织担忧地握住傅染手背,“你既然对李蔺辰没有感情,更加不能这样草率。” “吱吱,有多少人结婚是没有感情基础的,你也知道,要我找个真心实意想嫁的人,那我这辈子可能都结不了婚了。” 傅染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再多规劝也是枉然。 “你们两个,”宋织叹口气望向秦暮暮,“你呢,顾磊最近还是老样子吗?” “他最近公司的事很不顺,没了mr的后台,倒比以前规矩些,也经常会回家,只是我心里始终有根刺,自认为的幸福被打碎后,很难破镜重圆。”秦暮暮余光睇到床上躺着的小人儿,她原本家境好,各方面条件也都优越,但最终还是栽在了所谓的爱情上。 “都这样了你还要跟他过吗?”宋织是急性子,“怀孕期间,孕妇是可以提出离婚的。” 秦暮暮垂下眼帘,望了眼自己的肚子,“那我的孩子要怎么办?生下来再嫁人吗?还是打掉?” 傅染心头酸涩,也只有宋织能做到豁然,“生下来自己带着就是了,还怕养不活个孩子吗?” 秦暮暮苦笑说道,“要不怎么说你最幸福呢,吱吱,很多事情要真正经历后才能知道。” 太多女人,因为丈夫出轨而选择隐忍,大半原因还是在于孩子。 秦暮暮没想到,她认定的幸福居然也会撞到冰山上。 第183章 送她嫁衣,让她嫁给别人(5) “小染,既然你和三少不可能了,也许跟李蔺辰结婚是你经过深思熟虑后的,既然如此,总比我们这样好。” “你们两个都疯了!”宋织恨恨骂道,“是,没有感情就不会受伤,可以后日子要怎么过?还有好几十年呢!” 傅染起身把窗户打开,微风拂面,几十年? 那得要多漫长呢? 如果心里有所牵挂,有所期盼,不过是日复一日而已,倘若有天那些全都断了,苦短几十年,也许成了煎熬吧? 傅染也以为,她就会这样过一辈子,但很多事预料不到,也不是你想避开就能避开的。 傅颂庭眼见女儿有个好的归宿,也算傅家这几个月来唯一的一件好事。 傅染在婴幼儿用品店挑选孩子出生时需要准备的东西,李蔺辰打她电话后也来到了商场。 他一个大男人不懂得挑选,只管陪在旁边,傅染之前给宋织买过,也知道需要些什么,她买好衣服在柜台结账,卡伸出去时,李蔺辰用手压了下,尔后从钱包内抽出自己的银行卡递给服务员。 傅染没有坚持。 店员帮忙将小衣服等东西塞进袋中,李蔺辰提笔在写地址。 “蔺辰?”一道女音传入两人耳中,傅染抬头看到名打扮入时的女子站在婴儿用品店的门口,李蔺辰握着笔的手稍顿,拧眉抬起头来。 “蔺辰!”女子看清楚脸,越发激动,才要上前,目光不经意瞥过傅染后,视线定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李蔺辰伸手揽过傅染,“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买的?” “不用了,改天再过来也一样。” 李蔺辰把写好的送货地址交给服务员,旁若无人道,“也好,离孩子出生还早呢。” 他都不想面对,傅染越发不去搅这趟浑水。 两人相携要离开。 龚愿却拦在门口并不给他们走的机会,她双手张开,“蔺辰,外面怎么说你的你知道吗?这女人肚里的孩子真是你的么?你难道想被人戴绿帽子吗?” 她一连串问题大声问出口,也不顾来回经过那些行人的目光。 男人脸色铁青,握紧了傅染的手,“是不是我的孩子,没人比我清楚!” “蔺辰,”龚愿索性上前拉住他的手臂,“我们俩原本好好的,为什么非要闹到今天这样?” 李蔺辰毫不犹豫挥开她的手,“好好过你的日子去,今后也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拥着傅染大步向前走,龚愿三两步追去,“你难道忘记了吗?我们曾经也有过孩子,”她再度缠住李蔺辰的手臂,“你说过要让他做世上最幸福的宝宝,你都忘记了是吗?” 李蔺辰脚步放慢,傅染也跟着顿住,她抬起头看到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悲痛,她心口仿佛也被猛烈地砸了下,这般神色,竟同明成佑出奇的相像。 傅染眼睛别向龚愿,目光渐渐落到她平坦的小腹上。 李蔺辰猛地一甩手,动作狠戾,差点把龚愿摔出去,“别跟我提那个孩子!” 傅染微微惊愕,她跟李蔺辰相处至今从未见过他动怒的样子,更别说像现在这般,眼神令人不敢直视,龚愿杵在原地不敢动,“蔺辰?你真的不再爱我了?” “爱?笑话!”男人薄唇间逸出极为深刻的讽刺,“那一晚之后,你还配跟我谈这个字吗?” “你至今耿耿于怀是吗?”龚愿走上前,毕竟人群嘈杂,再加上几人身份的特殊,她站定在李蔺辰面前,完全不把旁边的傅染放在眼里,“我赔掉了我们的孩子,我当时不比你好受。” 李蔺辰眉间蹙起暗伤,眼睛闭了下后睁开,他一把握起傅染的手,“我们走。” 龚愿追出去几步,李蔺辰走得很急,脚步跟不上,便有些跛,傅染回头见龚愿站在原地,可能也是被男人这幅样子给触动到,不忍再纠缠。旁边有人指指点点,傅染伸手握住李蔺辰的手腕,“她没有跟过来,没事了。” 李蔺辰闻言,这才放缓速度。 两人来到商场停车场,傅染坐进去后,发现李蔺辰并未立即发动引擎,他状似疲惫的将脸压在方向盘上。 傅染也没多问,当初两人说好,对于彼此的私事两不相问。 李蔺辰胸口却被压得难受之极,半晌后,傅染听到他声音沉闷从臂弯间传来,“我跟龚愿本来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男人倾起身,将身子靠向椅背,“那时候应该算年少轻狂吧,喜欢赛车,喜欢激情和速度的游戏。每次在上山道飙车,龚愿都会坐在我的副驾驶座上,那一晚,也不例外。” 傅染竖起耳朵聆听,男人尽量以平和的语气娓娓道来,可空气间已经有股血腥味溢满出来。 “由于我急于求成的原因,又爱冒险,在过弯道时候没有处理好,车子翻出去的时候可以说猝不及防,我只记得自己的腿被卡住后很疼,朦胧间看到有人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龚愿被拉出去后立马被一个人拽着上了车,连对方是谁我都没看清楚。小染,你可能不知道那种绝望,当时只觉得天昏地暗,我卡在车里面动弹不得,就是在等死。” 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自己要死去更折磨。 “可能,她当时有不得已的苦衷呢,你问过吗?” “我们那时候都不知道她有了孩子,她被拉出去时全身是血,只知道疼,据她后来所说,说以为快要死了,救她的人又一直对她有好感,对着她说几句可能内脏受损有生命危险,她就吓得不行了。”李蔺辰说到这,像在讲一个笑话般自顾笑出声来,“你听过这样好笑的事吗?” 傅染能体会到李蔺辰那时候的心境,她想起她当时地抽手离开,于明成佑来说,这痛恐怕不比李蔺辰所受的要轻吧? “要不是一道飙车的人发现,我可能就因失血过多而死在那条路上,她说事后她打过急救电话,从医院出来后也赶到了现场,可这些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李蔺辰下颔轻扬望向远处,“我知道,我跟她之间是再没有可能的。” 傅染眼眶有些湿润,她背过身擦拭眼角,“其实,尝试着放开不好吗?” “有些事能放得了吗?”李蔺辰目光别向她,傅染闻言,不再出声,就好比她跟明成佑一样,不是不想,而是没有力气再走到一起了。 傅染坐在车内,片刻静谧后,李蔺辰才松口气,“不好意思。” “没事。” “刚才走得心急,想到还有些东西没买,我们回去吧。” 傅染点点头,“正好肚子饿了,商场里面有店铺,先填饱肚子吧。” 李蔺辰率先下车,走到另一侧替傅染打开车门。 离要举办婚礼的日子,越来越近。 明成佑的病情没有剧烈恶化下去,却也不见得有起色,除去运动刺激外,他有时候会出去,毕竟以前也是爱热闹的人,但自己不再开车,随行都有司机跟着。 明成佑在店里挑了不少东西,也不知道生出来的孩子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他所有东西都买两份,服务员遇到大主顾自然热情,恨不能将店里所有东西都介绍给他。 服务员瞅了眼,“今天你们买了好多东西,刚才也有人填了这个地址。” 明成佑微怔神,“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半小时前吧,还有个女人闹呢,拉着那男人的手也不看看人孕妇在这,闹腾了好一会才离开的。” 明成佑握着签字笔的手背绷紧,苍白脸色泛出铁青,他一声不吭刷卡后离开母婴店。 他派人特意查过李蔺辰的底,近年来没有交往密切的女性朋友,圈子内对他的评价也不错,可怎么会出现在公众场合闹起来的事? 明成佑漫无目的向前,他踏上电梯准备去商场二楼。 另一侧的电梯上,一辆辆叠放起来的购物车正由商场员工顺着电梯往上推去,红白相间的车型组成一条长龙,明成佑目光探向前方,陡然看到从不远处走来的李蔺辰和傅染。 傅染手里拎着个袋子,两人朝电梯口走来。 下面的员工大声提醒,“当心喽,麻烦前面的人都让下。” 傅染埋头只顾着走,李蔺辰也是满腹心事的样子,再加上旁边音像店的声音震耳欲聋,谁也没有注意到上来的一排购物车。 明成佑心急如焚,他大步向前,伸手推搡站在跟前的几人,胸膛处传来沉重的撞击声,眼见前面的购物车即将要冲进人群,傅染抬了下头,想要避开时却由于站着的位子太靠前而无处可逃。 李蔺辰也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傅染下意识两手抱住肚子,冷不丁一股力道自身后而来,明成佑手臂揽住傅染的腰,将她往身后带去。 十来米长的购物车全部推上二楼,中年员工嘴里骂骂咧咧,“不长眼睛不长耳朵是吗?要是真撞到我可不负责。” 第184章 送她嫁衣,让她嫁给别人(6) 傅染心有余悸,肚子猛的好像痉挛似地抽搐下,她还来不及看清楚是谁及时拉得这一把,搂在她腹部的力道却陡然松开,明成佑大步上前,一脚踢在那些购物车上,由于地砖滑,车子飞出去老远。 员工一怔。 明成佑抬手指着他道,“再将方才说的话给我说一遍?” 傅染失神后急忙跟上前,她不假思索地抱住明成佑手臂,“你别这样,我没事。” 他脸色骇人,胸膛处能见剧烈地起伏,傅染这才注意到明成佑的手背有一道红色伤口,肿成筷子般粗细,还在渗血。 傅染忙挡在明成佑跟前,她回头冲商场员工吼道,“走啊你,站在这做什么?” 李蔺辰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这样的傅染,他也是第一次见。 待员工离开后,傅染才松开手。 明成佑感觉到疼,低头瞅了眼自己的伤口,眼帘轻抬后望向傅染,“没事吧?” 傅染摇摇头,“没事。” 明成佑没再跟傅染说话,目光自她身上收回后睇向李蔺辰,眼里已然多了挥之不去的阴霾,“你是怎么照顾她的,为什么会让这种事发生?” 语气带着强硬的质问,李蔺辰已然蹙紧眉头。 傅染赶紧上前,“你做什么啊?” 不是说好,彼此都要将对方忘记吗? 明成佑眼睛同李蔺辰直视,“哪怕没有深爱,你至少也要将她放在心上。” “这是我跟傅染之间的相处方式,还轮不到你来管,”李蔺辰丝毫不见畏惧,“你既然心疼,又何必让她嫁给别人?当初那场婚礼办得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明成佑,你这句话应该先对你自己说。” 明成佑嘴唇呈现出不正常的灰白,傅染站在二人中间,“都别说了。” “傅染,”明成佑高大的身影挡在电梯口,“跟他取消婚约。” “你以为结婚是儿戏吗?”傅染脱口而出。 “他对你怎样你看不出来吗?”明成佑伸手将傅染拽到身后,“重新找一个,要比他好。” 这话听在别人耳中可能会觉得好笑,傅染却难掩心里的酸涩,眼里看出去的视线朦胧,“明成佑,所有人的真心你能看得透吗?你又能保证谁会永远对我好吗?” 也是,他哪怕操再多的心,可总会比傅染先走,说不定是明天后天,她就算真的换了人,依她目前怀孕带着个孩子,谁能对她真心? 明成佑看着橱窗内自己的脸色趋近透明,李蔺辰走到他跟前,“怎样,要把她带回去吗?” 明成佑一口气哽在喉间,“你会给她幸福吗?” 李蔺辰语气平淡,“说不定。”他走过去扣住傅染手腕,“走吧,还要去婚纱店。” 明成佑转身看着走向电梯口的二人,垂在身侧的手掌捏成拳,他坚定的认为傅染幸福,自己才能走得好,可他忽略了所谓的幸福究竟是什么? 明成佑仿佛站在个交叉路口,徘徊不前。 又有了犹豫。 李蔺辰下电梯时瞅了眼傅染的神色,“你们之间也很有故事。” “对,”傅染垂下眼帘,把眼里的酸涩逼回去,“但全部结束了。” “结不结束也不能由你说了算的。”李蔺辰身子靠向电梯,傅染没有回头望一眼,下电梯时,男人刻意留心提醒她注意脚下。 李蔺辰牵起傅染的手,脑袋别过去望了眼明成佑所在的方向,“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傅染头也不回向前走,“你现在后悔,也来得及。” 她跟明成佑之间,却哪里还能后悔? 一道人影驻足在橱窗前,目光自走远的李蔺辰身上收回,龚愿踩着高跟鞋走到明成佑跟前,“三少?” 明成佑视线扫向龚愿,对这个人并没有印象,以为又是哪个女人吃饱撑的过来搭讪,他脸色一冷,“走开。” 龚愿脸部笑容僵住,颇为尴尬,“你是三少吧?” 明成佑索性盯着她不开口。 龚愿越发觉得拉不下脸来,明成佑转身迈开脚步。 女子紧追上前,“三少!” 明成佑头也不回道,“谁都别来烦我,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龚愿跟着他进入商场,“我是李蔺辰的女朋友,有关于他的事情我最清楚!” 果不其然,她看到明成佑顿住了脚步。 龚愿走上前,“请我喝杯咖啡吧?” 环境优雅宁静的咖啡厅内,明成佑翘着条腿,绝色俊脸透着股子与生俱来的傲气,他神色肃冷盯着对面的龚愿,“有什么话赶紧说。” 龚愿啜口咖啡,却是不紧不慢道,“三少,外面报纸铺天盖地的新闻全是他们两个,你真能沉得住气?” 明成佑并不吃她这套,“关你什么事?你要沉不住气怎么也没见把你憋死?” 龚愿气的一张俏脸通红,半晌后方缓过气来,“三少,傅染肚里的孩子是你的吧?” 明成佑端起咖啡杯的手一顿,尔后又重重落回去,浅褐色液体飞溅至手背,龚愿赶紧开口,“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外面都在传,我找你不为别的事,是想让你知道李蔺辰是个怎样的人。” 明成佑两手环在胸前,等着她把话说下去。 龚愿眼眶湿润,从随身携带的包内找出纸巾擦拭下眼角,明成佑瞅着有些不耐烦。他再度端起咖啡杯。 “其实,我怀过蔺辰的孩子。” 明成佑掀起眼帘睇向对面的女人,龚愿眼圈通红,“三少,你们方才在电梯口的事我都看到了,倒也不是还想挽回什么,只是我心有不甘,你知道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是怎样失去的吗?” 明成佑听到失去二字,握着咖啡杯的手骤然收紧。 龚愿轻声啜泣,“蔺辰以前喜欢玩乐,本来我们是很好的一对,两边家长也同意我们,可一次飙车时候出了事,我当时卡在车内出不来,他居然弃我和孩子不顾,当我好不容易被送到医院,孩子就这么没有了,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痛吗?他尽管也伤到腿,可跟我比起来又算什么?事后,他把全部责任都推在我身上,李家老爷子每次见到我都跟见到仇人似的。” 明成佑一口咖啡裹在喉间,只觉苦涩无比。 “你为什么想到要跟我说这些?” 龚愿身子陷入椅背内,面容别转向窗外,“因为你们都不了解他是个怎样的人,他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狠心抛弃任他流掉,三少,倘若傅染肚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你还能指望他对他掏心的好吗?”龚愿嘴角勾起抹冷笑,“恐怕,到时候怎么毁掉的都不知道,谁又能阻止呢?说不定,”她手掌抚向自己腹部,“连我那孩子的下场都不如。” 明成佑只觉喉间猛地窜出一股子腥甜,眼前瞬间有种天崩地裂的黑暗压来。 龚愿抽泣着,一边擦干净眼泪,抬首忽然看见男人神色不对劲。 “三少?” 明成佑嘴角轻微抽动,右手猛地压住桌沿,手臂颤抖似乎整张桌子都要被掀翻。 他强忍住心头悸动,猛然望出去的视线令人不寒而栗。 “我,我也是好意提醒你们。”龚愿上半身往后压,生怕男人一个动怒会波及到自己。 明成佑重重吐出口气,似在极力隐忍。 “李蔺辰这人你也看到了,一向自私,我想他跟傅染结婚,看中的还是两家联姻带来的好处,至于孩子,他说是他的,任外界怎么传都无所谓,但你想李家老爷子是多精明的人,他尽管现在不说,那以后呢?孩子一出生指不定就要被抱去做亲子鉴定,你想想,到时候他们母子能好过吗?” 龚愿一直想跟李蔺辰复合,对他的情况自然也了如指掌,李蔺辰跟傅染之前并不相熟,可突然却走到了一起,又突然说要结婚,还对外宣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们的爱情结晶? 龚愿可不相信,除非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傅染就怀着孕,不然怎么可能会挺着个大肚子? 明成佑这些事情不是没有考虑过,他离开咖啡厅走出商场,午后阳光略带冷冽的细碎洒在男人面上,明成佑觉得脚步似有千斤重,每抬起一步,都像在耗尽他残留的生命般。 他走得极慢,穿梭在人群中,一道道形形色色的人影忽然成为幻象,他杵在街口,迷失了前进的方向。 心好累好累。 “三少?”司机在旁边喊他。 明成佑回过神,看到车子就停在路边,他伸出手去,“把车钥匙给我。” 司机一怔,“三少,您不能开车。” “给我!”明成佑一声厉喝。 男人犹豫着把车钥匙交给明成佑,他打开车门坐进去,尔后发动引擎,车在别人的眼底绝尘而去。 他的想法很简单。 他想让傅染过得好,可就是这么个简单的想法才最难实现。 他总会觉得别人对傅染还不够好,给不够她幸福,也不能全心全意爱他们的孩子,明明已经把傅染推出他的身外,却总要确定她到底过得怎样? 明成佑却是忽略了一点,别人,都只是别人而已,做不到他想要的那样。 他手里有分寸,也没把车子开得飞快,明成佑徘徊在街头,找了处清净的地方后停稳车。 第185章 我们在一起吧(1) 傅染心不在焉地坐在婚纱店内,店员捧了几本相册过来,“李少,您请看,这些都是新到的婚纱款式,新娘是准妈妈吧?恭喜恭喜,这套婚纱不错的,”店员指着其中一套画册,“结合了中国的水墨风情,造型大方且能很好的遮住腹部,到时候拍摄婚纱照,我们会给您安排肖总监,您看怎么样?” 李蔺辰手指点了点跟前的茶几,“放着吧,我们自己看。” “好。” 傅染捧着店里供应的水杯发怔,李蔺辰把画册放到她膝盖上,“婚纱是你要穿的,你选吧。” 傅染垂眸,纤细的手指抚过册面,“李蔺辰,我们都想好了吗?” 男人目光远远望出去,“你还有回头的路么?” 是啊,结婚不是儿戏,是真的下定了决心才会走到这一步。 傅染拿起画册随便挑了几套,“就这些吧。” 李蔺辰放下翘起的腿,朝站在不远处的店员道,“把你们店里结婚时候穿的婚纱款式拿来看看。” 傅染抬起头道,“不用了。” 李蔺辰目光扫过来。 她毫无避开的意思,“婚纱我自己有。”喉咙口一涩,觉得发不出声来。 李蔺辰眸子内闪过复杂,眼底蕴含不悦,“小染,我不希望结婚的时候你穿着穿过的婚纱,那样不吉利。” 傅染听闻他口气有变,她抬起头道,“我第一次结婚,哪里来的以前穿过?” 平时的相处太过温和,以至于两人都以为对方是没有脾气的。 “你既然已经跟明成佑划清楚关系,他今天闹得这一出又算怎么回事?看他的样子,当时恨不得扒了我的皮,傅染,我们结婚后有自己的生活,我不希望今后麻烦事一大堆。”李蔺辰嘴角抿成道冷冽的直线,“你说的婚纱,是谁为你准备好的?” “李蔺辰,你是非要听到个能令自己满意的答案吗?我说是我妈准备的跟明成佑准备的,在你心里感觉就又不一样了是吧?” “不行。”李蔺辰却还是坚持,“婚纱我会让人照着你的尺寸定做。” 傅染把手里画册往茶几上重重一掷,“我说了,我自己有。” 几乎不再给李蔺辰说话的时间,傅染拿了东西径自走出店里。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不爱,所以连将就都懒得做到吗? 傅染双手捧住脸,只觉眼眶内涩意袭来,忽然有种莫名的恍惚,这种事随时会遇到,她以后要怎么去一一面对? 可她都把她的下半辈子赌出去了,是收不回的。 她固执地坚信,上天收走了她的幸福,所以明成佑以后都会没事。 傅染扶着粗粝的墙壁向前走,李蔺辰并没有追出来,两个毫不相爱的人硬是凑到一起,又何来美好可言。 李蔺辰驱车回到李家,没有想到李老爷子这会在家。 他喊了声,“爸。” 说完就要上楼。 “等等。”李老爷子开口唤住他,李蔺辰顿住脚步后折身走到沙发前,“爸,有事吗?” “今天去选婚纱了?” “嗯。”李蔺辰把双腿伸直,手掌按向其中的一条腿。 李老爷子瞅着心里不是滋味,“蔺辰,你老实告诉我,你跟傅家丫头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李蔺辰拳头敲着膝盖,神色淡漠,“爸,你问这做什么?” “你老老实实回答我。” “早在你们有意撮合之前,我们俩就有接触。”李蔺辰知道他具体想问的究竟是什么事。 “那个孩子,是你的吗?” “爸,你别听信外面的谣言。”李蔺辰满不在乎说道。 “谣言?”李老爷子犹如火山爆发般豁然站起身,“你脑子里究竟怎么想的,想平白无故给人养孩子是吗?” 李蔺辰目光平视,丝毫瞧不出喜怒,“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李老爷子气急败坏,猛地抄起桌上一个文件袋掷向李蔺辰,“你好好看看,不长眼睛的东西!” 里面的照片泄露出来,是傅染怀孕期间,明成佑陪着去做产检时被偷拍的,大多是在医院外面,还有傅染去商场买孕妇杂志的照片都有。 “爸,这能说明什么吗?” “你鬼迷心窍了是不是?”李老爷子怒不可遏,“这就说明她的孩子并不是你的,外面的传闻也不是空穴来风!” 李蔺辰一笑置之,手里照片啪地丢回去,“荒谬,再说我们都要结婚了,怎么,难道在这时候取消婚约?” “蔺辰,是不是你的你心里也最清楚,”李老爷子气地坐回沙发上,“这孩子生出来后就能知道,倘若不是你的,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李蔺辰嘴角淬了抹笑,“爸,这婚我是结定了的,谁都别拦着我。” “蔺辰,”老爷子好言相劝,“凭我们家里的条件,哪个清清白白的姑娘找不到,傅染肚子里要真怀着别人的孩子,以后走出去我们还有脸吗?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非要她?” 李蔺辰抬起眼帘,“当初不是你竭力要撮合我们的吗?” “我只当她跟明三少有过一段,我没想到连孩子都会有!”李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的腿尽管有些问题,可要跟着你的女人照样很多。” 李蔺辰站起身,“爸,你别说了,孩子是谁的我比谁都清楚,我要为他们负责。” 李老爷子张张嘴,眼见儿子越过他身侧大步上了楼。 傅染打的回到傅家时已近傍晚,她上二楼来到主卧,傅颂庭正在给范娴做着按摩,听到动静头也不抬道,“回来了。” 傅染放下包走过去,帮着傅颂庭给范娴翻身,然后拉起她的手掌替她活动指关节。 傅颂庭没打算什么事都瞒着妻子,“小染,刚才李家打电话来了。” “噢,”她应了声,“有什么事吗?” 傅颂庭坐在床沿,“小染,你当初是怀着孕跟蔺辰开始交往的,这件事他们都知道吗?” 傅染神色淡冷,专注手里动作,“我跟蔺辰全都讲明了的,要不然的话他也不是傻子,我挺着个肚子他能看不出来吗?” “听李家的意思,蔺辰的父亲好像才知道。” 傅染不以为意,“爸,没事的,我们的事您别担心。” 傅颂庭忧心忡忡,“我想让你找个好人家,好不容易蔺辰肯接受你肚子里的孩子,实在不行的话,小染,你也别委屈你自己。” 傅染脸上依旧看不出丝毫的担忧,好像完全的置身事外。 第二天,相关新闻就传了出来。 据某家报道的独家消息称,李老爷子已经对外宣称未来儿媳肚中的孩子并不是李家的骨肉,显而易见,这条消息一经报道势必引起轩然大波。 但李蔺辰方面并未有所表示,而李老爷子也正在向他施压,据说李家和傅家的婚约有可能会取消。 大篇幅的内容,自然直指傅染。 先是明傅联姻,后来明成佑失势,如今又攀上李家,但没想到要落得个未进门却先被逐出去的下场。 明成佑坐在院子里,才做过康复运动,慢走几圈后挑了个僻静的地方。 明嵘从外面回来,俊脸绷得很紧,明成佑拿起毛巾擦汗,转眼间男人已经走到他身前。 “成佑。” 尽管知道他跟明铮被调换,却还是习惯直呼以前的称呼。 “今儿有空?” 明嵘坐到他左边手,言语间有些试探,“有关傅染的事,你知道吗?” 明成佑呷口温水,却并未咽入喉中,明嵘见他半晌不说话,也没敢冒然开口。 明成佑用毛巾拍了拍手掌后,这才扭头望向明嵘,“你说李家老爷子放消息的事吧?” “让你在家养病,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明成佑翘起条腿,“我以为李家一早就知晓这件事。” 李韵苓跟萧管家正在不远处打理她的花架,明嵘目光定在李韵苓的肩上,她近段日子很少外出,要么在家陪着明成佑,“成佑,你跟老大最近怎么样了?” “为什么这么问?” “我希望你们能和好,这样的话妈也能开心些,你这边还是先放手吧,老大那里,我会想法子劝他的。” 明成佑伸出两根手指按向眉宇间,“我没打算再跟他斗下去。” 明嵘神色一松,“这就好,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堑堃和mr势必会两败俱伤,”他视线自李韵苓身上收回后落向明成佑,“今天在外面碰到周世伯,他跟李家老爷子是一个单位的,据他所说,李老爷子是受人挑唆才会在外头放出这种话来,有人摆明想拆开傅染和李蔺辰,你说,除去我们之外还有谁有这可能?” “你是说老大。” “其实我至今搞不懂傅染为什么会跟李蔺辰走到一起,老大又一直对她有情,我还是要想办法劝住他才行。” 明成佑疲惫的身子往后仰,他把mr一路带上辉煌,又亲手想要将它毁灭,斗来斗去还不因为明铮是私生子的缘故? 如今自己的身世曝光,明成佑倒感觉从未有过的轻松。 整件事于傅染来说,倒没有多大的影响,她知道李老爷子迟早会闹,若不是李蔺辰一再坚持,她当初也下不了跟他结婚的决心。 赵澜打了电话给傅染,想要约在外头见一面。 这天阴气很重,似乎随时像要下雨的样子,若不是赵澜,换作别人傅染可能都会推脱想在家躲清净。 傅染来到约好的公园内,赵澜垂着头坐在长椅上。 “伯母。” 赵澜抬起头,欣喜若狂,“小染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肯出来呢。” 她拉着傅染让她坐到身边,目光自然而然落到她腹部上,“小染,当初在青山你让我跟明铮给成佑一起过生日,现在想来才知道你的用意,伯母谢谢你。” “不,”傅染摇头道,“要不是我瞒着你们这么久,说不定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赵澜叹口气,脸色越发显得憔悴,“要怪的话,都要怪云峰一人,他从来也没问过我,我想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离开身边,如今见到明铮,我越发觉得愧对他。” “您别这样说。” 赵澜拉过傅染的手,“你跟明铮终究还是错过了,小染,既然你跟成佑都有了孩子,为什么还要分开?不管相处的时间有多少,陪在身边才是最幸福的。” 傅染抿紧唇瓣,另一手抚上隆起的腹部,“伯母,这是我跟他说好的。” 赵澜抬起手背擦拭下眼角,“新闻传成那样,当初知道你怀孕,我就想到孩子肯定是成佑的。” “伯母,您最近去看过他吗?” 第186章 我们在一起吧(2) 赵澜苦笑声,语气充满无奈,“他不肯见我,李韵苓倒还好,也没刻意拦着,只是这两个孩子都倔强,好像索性要一直错下去,明铮不让我在他面前提李韵苓的名字,我想,成佑也是这样的吧。” “没事,他们都需要接受的时间。” 赵澜掩住嘴,声音带着哭腔,“我要等到成佑接受我,我还等得到吗?” 傅染鼻子也跟着酸涩,有时候一句话就能触动她好不容易尘封的心,她背过身,看着公园内嬉戏玩闹的孩童们。 赵澜擦干净眼泪,“不管他对我怎样,我一定要尽量陪在他身边,我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儿子,”赵澜手掌按向胸口,“如果可以的话,把我的心给他,前二十几年我没给他足够的爱,以后一定要加倍偿还给他。” 傅染摇摇头,情绪也受到波动,“伯母您别这样,您也要为明铮考虑,这件事中他才是最无辜的,或许我们不在他的立场想象不到他心里的难受,但他现在最亲近的人是您。” 赵澜把脸埋入掌心内,“我知道明铮也难受,但比起病重的成佑,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是啊,在生与死之间,已经不需要做出所谓的抉择。 傅染跟赵澜走出公园,此时天色越发阴沉,黑压压的云层聚集在头顶,两人穿过条马路想去另一个路口拦车。 一辆银灰色轿车忽然发动,尾随过去,赵澜跟傅染正挨近了说话,谁也没有注意到。 车子冷不丁提速,傅染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她转身望了眼,忙拉住赵澜避到旁边的路牙石上。可车子却打了下方向盘,再度逼近过去。 她感觉到不对劲,用手推了把赵澜,“伯母,您赶紧走。” 赵澜忙护在傅染跟前,“你大着个肚子不方便,快走。” 两人向前挪了好几步,车子飞快压过来之际,赵澜一把猛地将傅染推出去,她身子瘦削却没想到力气很大,傅染趔趄下后栽倒在地,车头却并未撞到来不及避开的赵澜,对方似乎有意冲着傅染过来。眼见驾驶座上的人打了方向盘后朝还未爬起身的傅染冲过去,赵澜忙爬过去挡住车轮即将要碾压过的地方。 傅染吓得心跳猛地提速,“伯母,您快让开!” 赵澜整个人横躺在傅染跟前,双手却紧紧抱住胸口,她不用说傅染都能懂,她想保住一颗完整的心脏! 傅染急欲起身,两条腿却软的爬都爬不起来,“伯母!”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听到一阵巨响,原本驶向前的车子猛地像是失控般偏离出去,一头撞在旁边的绿化带上。 傅染吓得爬过去搀扶起赵澜,“伯母,伯母您没事吧?” 赵澜显然也被吓得不轻,后背冒出涔涔冷汗,她缩紧双肩,手掌颤抖地握住傅染,“你呢,小染你有没有事?” 傅染使劲摇头,“我没事。” 她看到那辆车一侧的轮胎爆裂,驾驶座内的人似在挣扎要出来。 路边不知何时停靠着另一辆车,其中一个男人扭头望向后车座,“聿少,接下来怎么办?” “你过去帮忙处理,放心,明三少会记我们这个情的。” 男人说完,拿起旁边的墨镜戴上,一双锐利如鹰的眸子阖起后开始闭目养神。 傅染和赵澜被送到医院,所幸都是皮外伤,赵澜不放心,非要让医生给傅染好好检查。 闻讯赶来的明成佑在b超室外找到两人,看到赵澜依旧不动声色,他上前端详着傅染,见没有大碍,这才松口气,“怎么回事?” “多亏伯母拦在我跟前,”傅染着急解释,“要不是她把我推开的话……” “看清楚是谁做的了吗?”明成佑却出声打断傅染的话。 她抿下嘴角,一声不吭坐回去。 赵澜唯唯诺诺站起身,“也不知道是谁,看样子像是故意的。” 明成佑坐到傅染身侧,才要开口间,抬头看到明铮大步跑过来,他满面焦急,目光定在赵澜身上,“妈,怎么回事?” “没事。”赵澜袖口被划破,皮外伤的地方也经过了处理。 明铮视线睨向傅染,走廊另一侧,走过来的男人推了把跟前的嫌疑人,他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男人来到几人跟前,赵澜指着他道,“方才就是他送我们来医院的。” 明成佑站起身。 男人冲他点下头,“白沙市的聿少,不知您有没有印象?” 明成佑眉峰稍蹙,“谢谢。” 他转而望向那名驾驶员,“谁让你干的?” “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拿了别人一笔钱,我本来是开黑车的,今天接到笔生意让我跟着个女人到花园去,对方说他也是为老板办事,让我想办法在不要伤害她的前提下撞掉她肚子里的孩子。” “你说什么?”明成佑和明铮异口同声道。 “他答应会给我5万块钱,我车上还有他给我的两万定金。” “那人现在在哪?” “走了,”黑车司机小心翼翼抬起眼帘,“他说他老板看上这女人,但接受不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能伤害年纪大的那一个。” 赵澜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摇头,不留傅染肚里的孩子,却要保证她的安全,除了他还能有谁? 赵澜痛心疾首越步上前,毫不犹豫一巴掌挥向明铮! 重重的脆响瞬间传遍整座大厅。 护士透过话筒在喊傅染的名字,示意她过去拿b超单。 全场的人却都没有一个挪动脚步的。 明铮硬生生挨了这一下,半边面颊泛出指痕,他难以置信的以舌尖抵住嘴角。 赵澜眼眶内全是泪水,“明铮,你难道忍心吗?再怎么说小染肚子里的孩子都成形了!” 明铮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狭长的眼眸微眯起,潭底阴寒冷冽,“你以为,这件事是我派人做的?” “除了你还能有谁?”赵澜知道明铮对傅染的感情,“再怎么喜欢,都不能伤害到别人,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铮伸手捂向脸,“好!” 薄唇间狠狠逸出个好字来,目光逡巡过赵澜的脸,尔后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男人带着那名黑车司机从另一侧走廊走出医院,赵澜打完后也开始觉得后悔,明成佑冷眼睇她,“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 赵澜微怔,以为明成佑是在替明铮说好话,“成佑,你……” “这样明显的事用用脑子就能想得出来,”明成佑嘴角勾起抹嘲讽,“他是你的儿子不是吗?难道你对他这点了解都不够?什么叫做只要撞掉孩子不伤害傅染,这一下撞过去,第一个出事的就是傅染!” 赵澜脸色越发变得苍白,“你是说这件事跟明铮无关?” 傅染咬紧唇肉,赵澜挥手的瞬间实在太快,几乎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明成佑别开眼,没再跟她说一句话。 傅染赶紧走到赵澜身侧,“伯母,您快回去看看吧。” “好好。”赵澜忙不迭点头,抬首见明成佑目光落向远处,她嘱咐傅染两句后顺着明铮离开的方向紧随过去。 明成佑走到b超室前,拿了单子后折回。 “以后尽量不要单独出去,我让人送你回去。” 傅染从他手里接过单子,如今她再度站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跟明成佑自然要撇开。 傅染在前面走着,明成佑跟在后头。 望着她一道长长的背影投射到脚边,想跃过去,却触手不可及。 医院大厅内亮着灯,看出去,外面的天色阴霾吓人。 傅染走到门外,一辆车陡然停在左侧的停车场,下来的李蔺辰见到傅染时神色稍怔,显得有些吃惊。 目光越过她看到后面的明成佑,男人脸越发阴沉,他绕过车头几步走向傅染,“你怎么会在这?” “刚才出了些事,到医院来做个检查。” 李蔺辰注意到傅染手掌上的擦伤,他自然地执起她的手后捏在掌心内,“怎么这么不小心,走,我送你回去。” 明成佑睇着他们牵起的手,眼里只觉阵阵刺痛,可到底没有上前阻止。 李蔺辰打开副驾驶座车门,让傅染坐进去后替她扣好安全带。 明成佑如一个外人般站在他们抬眼能看到的地方,李蔺辰如今所做的,本来都该由他去做,他应该陪着傅染做产检,应该送她回家,但这些应该于他来说都成了奢侈。 司机把车开过来,明成佑走下石阶,香槟色车身擦着傅染的身侧快速离开。 她把手里的b超单折起后放回包内。 李蔺辰盯着绝尘而去的车尾,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着不作声。 傅染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翻出明铮的号码后拨过去。 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直到明成佑的车彻底消失在眼里,李蔺辰这才收回视线,“小染,婚纱照的事这两天就要敲定,日子是定好的,肖总监打电话来催了两次。” 傅染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事情都闹成这样,你父母还同意我们结婚吗?” “当然同意。”李蔺辰说得笃定,右手发动引擎。 傅染身子陷入椅背内,“他们知道孩子的事了吧?” “你不用担心,”李蔺辰专注地盯着前方,“明天那些传言就会销声匿迹,谁说出去的我让谁原封不动收回去!说到底,我用的法子还是跟明三少学的。” 傅染眉宇间拧起疑惑,李蔺辰眼睛透过内后视镜,薄唇似笑非笑扬起弧度,“我跟他们说,那场车祸让李家绝后了,这孩子爱要不要吧。” 傅染菱唇微启,“你还真敢说。” “不可否认,这确实是最有效的方法,我说完后直接让他们闭了嘴。” “李蔺辰。” “不是让你别连名带姓喊人吗?” 傅染接着自己的话说道,“你跟你家里人关系很一般吗?” “怎么,怕嫁过去受气?” 傅染摇了摇头,“我没考虑过那么远。” 明成佑回到家后,看到李韵苓和明嵘坐在院子内,见明成佑回来,李韵苓着急迎上前,“刚才匆匆忙忙出去,究竟出什么事了?” “傅染遇到点麻烦。” 明嵘坐在遮阳伞下,“怎么了?” “差点被车撞,幸好后来没事。” “什么?”李韵苓心惊肉跳,“孩子还好吗?” 明成佑点了点头。 “逮到肇事司机了吗?” 第187章 我们在一起吧(3) “应该不是普通的车祸这么简单,”明成佑疲惫地抬起手按向太阳穴,“妈,你帮我去楼上把药拿下来吧,今天忘记吃了。” 李韵苓答应后转身离开。 明嵘瞅着她进入客厅的背影,“你把妈刻意支开,难道这事和老大有关?” 明成佑神色转为骇人的阴鸷,“肇事司机的意思就是他,说背后的人指明要除掉傅染肚里的孩子。” “不至于吧?”明嵘右手压住圆桌桌沿,“老大最近挺安稳的,也没见有别的小动作,前两日我还见过他。” “除了他你还能想到谁吗?”明成佑目光似有深意盯着明嵘,“他向来爱算计,以前这种事也不是没做过,尤柚照片上传到网络就是他背后捅刀子的结果,现在傅染他又放不下,自然要不择手段。” 明嵘仍旧持怀疑的态度,“看来傅染那边,你还是要当心。” 明成佑仰着头没说话。 “成佑,”明嵘犹豫片刻后眼睛扫向通往客厅的方向,“倘若这些事真的跟老大有关,你打算怎么办?” “我自然不会放过他。”男人薄唇几乎未动,咬牙说出这几个字。 “你也知道现在跟以前不同了,你们要真闹开的话,妈指不定会站在哪边,成佑,按着我的意思你还是忍下这口气为好。” 明成佑紧阖的眸子慢慢睁开,“连你也看出来,妈跟以前不一样了?” 明嵘翘起右腿,声音散漫而犀利,“当然,毕竟是血浓于水,也就她养了我们二十几年的情意在,要不然早帮着老大去了。” 不远处,李韵苓拿着明成佑的药瓶正在走来。 明成佑叹口气,“算了,这种事我也管不来了。” 他现在是有一天活一天,活一天就少一天,实在没有过多精力再去斗。 罗闻樱从外面应酬回来,边走边翻动手里的文件向前,抬头看到电梯口站着不少人似在围观,小朱见到她,赶紧迎上前拽住她的手臂,“老大看上去很不对劲!” “什么意思?”罗闻樱瞅向四侧,并没看见明铮的身影。 小朱拉着她走到电梯前,指着上面闪动的数字键。“老大在里面,可就是没见他出来,电梯停在不同的楼层,可谁也不敢进去,都换坐其它的了。” 罗闻樱抬起头,看到电梯停在十层,她朝围着看热闹的诸人挥下手,“都回去吧,留在这没人给算加班费。” “eve,那我也先走了。” “走吧。” 待所有人散尽后,罗闻樱才抬起手按了键。 电梯很快被打开,看到里面站着的男人,罗闻樱尽管有所准备,但表情还是怔了下。 明铮靠着电梯墙,目光直直望过来,电梯内独有的灯光将他整个人包拢在寂寥无助的氛围内,罗闻樱伸手挡了下即将合起的门,她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去。 回过身,手指按住顶层的数字键。 狭小的空间内只有二人,也难怪员工们见了他这副样子不敢进来,罗闻樱站到明铮身侧,看着他脸颊上肿起的五个指痕印。 能一巴掌甩过去,让他硬生生承受的,恐怕没几人吧。 明铮依旧维持着原先的姿势,罗闻樱也没问,直到电梯来到顶层,门敞开的间隙,她见明铮还倚着墙面不动。 “你这样子全公司可都围观了,想明儿上内部网页吗?” 明铮掀起眼皮望她眼。 罗闻樱走到电梯口的步子又折回去,一把拉住男人的手。明铮也没拒绝,跟着她走出去。 两人进入明铮的办公室,罗闻樱从休息室的冰箱内取来冰块,用保鲜膜裹紧后坐到明铮身侧。 起初按上去的时候肯定会很疼,明铮嘶了声,便咬紧牙关不再动。 罗闻樱试探开口,“下手可真够重的啊,你得罪谁了?” 明铮眼里一黯,直接说出两字,“我妈。” 罗闻樱吃惊,在她印象中从未见过赵澜发火。 他接过她手里的冰块,另一手抚向自己的脸,“明天就能消肿了,也没多大的事。” 这话听在罗闻樱耳中,却越发觉得心酸难耐,明铮向来要强,别说是一个巴掌,在外别人动他个手指头都不行。 明铮丢开手里的东西,忽然人往沙发上一躺,头枕着罗闻樱的两腿。 她全身绷紧不敢动。 由于只穿了薄薄的丝袜跟套装,明铮脸枕着的正好又是罗闻樱的腿,她能敏感地感觉到男人的呼吸喷灼在自己腿间,她尴尬地想要将他推开,明铮却伸手揽住她的膝盖。 罗闻樱只得动也不动。 没过多久,男人的呼吸声趋近平稳,罗闻樱低头见他疲惫地合着眼睛,她伸出手指穿过明铮浓密的发丝。 明嵘从车内拿出份资料,进客厅时正好李韵苓出来。 “妈。” “方才成佑跟你在院子里多聊了会,我让他休息去了,明嵘,以后注意点,他身子不好,公司的事就别让他操心了。” “妈,我知道。”明嵘拿着资料准备上楼。 “还把公事带回家来做吗?你也别太累。”李韵苓随口嘱咐几句,目光不经意瞥过明嵘手里的资料袋,明嵘应了声上楼。 李韵苓瞅着资料上的文字有些熟悉,她思忖片刻后上楼,明嵘把文件放在书桌上,李韵苓推门进去没见到人,浴室内的水声沙沙传来,李韵苓拿起文件一看,上头的项目名称她记忆尤深,是堑堃近阶段全力正在争取的。 她面色掩不住的疲惫,看来,mr和堑堃还在斗。 李韵苓把文件从资料袋中拿出来,上面是详细的堑堃对这项目作出的企划案及报价等,她随手抽了张后又把其余文件塞回去。 王叔开车带着李韵苓去到明铮所住的别墅。 走进客厅却并没见到明铮的身影,赵澜哭红了眼睛迎过去,“你见到明铮了吗?知道他在哪吗?” 李韵苓被她问的满头雾水,“你这话什么意思?” 赵澜闻言,捂着脸再度哭出声,“我对不起他,明明不关他的事我却不分青红皂白打了他,现在手机也打不通,方才去堑堃,门卫根本不让我进去。” “什么,你打他了?”李韵苓脸色瞬间惊变,眼里的疼惜和痛恨藏匿不住,“你有什么资格打他?你凭什么打他?” 她伸手推了把赵澜,赵澜趔趄下,长期隐忍的委屈再加上这段日子对明成佑的担心使得她神经绷成一道拉紧的弦,只是一直没有爆发出来。 李韵苓气得脸色铁青,“要是明铮有个好歹,我不会放过你!” “你何时有放过我?”赵澜直视她双眼。 “你说什么?”李韵苓拧起眉尖。 “你不是说我有什么资格打他吗?我告诉你,就因为明铮从小是我儿子,我才习惯要打他,因为他从小身份的特殊,我跟他不止一次说过,他去明家要安分守己不能动别的念头,你们把他找回去,已经是最大的恩赐。我让他别跟成佑争,更别跟你起冲突,你那时候让他不准跟我见面,我也照着你的意思把他往外面推,我打他的一巴掌不是因为他不再是我亲生儿子,恰恰二十几年来养成的习惯,不关什么事只要涉及到成佑跟他,我都会让他背负着错,李韵苓,说到底我也是被逼成这样的!” 李韵苓嘴唇哆嗦,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她没再说什么,转了身大步走出客厅。 明铮枕着罗闻樱睡一觉,脸上的指痕印犹在,她伸手想触摸时男人眼皮微动,罗闻樱赶紧缩回手,“你好意思不,我两条腿都麻了。” 明铮倾起身,手掌轻揉眼角,随手拉住罗闻樱皓腕,“走,去吃晚饭吧。” 罗闻樱才要动身,两条腿却不听使唤,她靠着沙发半晌动弹不得,“让我坐会,腿麻。” 明铮挨回她身侧,手掌直接按住她大腿,“我给你揉揉。” 她一掌将他的手挥开,“别想着占人便宜。” 明铮浅笑出声,“我还真没想动歪脑筋。” 罗闻樱待两腿能走后这才跟着明铮下楼,车子驶出门口,速度很慢,忽然另一辆车上下来个人影正大步迎过来。 明铮踩了刹车,一时未看清是谁。 罗闻樱定睛细看,目光不由别向明铮。 李韵苓拦在车前,待车子完全停稳后才走到明铮身侧,她伸手拍了拍车窗。 明铮却丝毫不为所动,重新发动引擎。 “明铮,明铮你听我说,”李韵苓看到他脸上的指痕心疼不已,她忙不迭从包里掏出张纸,“你看,这是我从明嵘那里拿出来的。” 明铮放下车窗,接过李韵苓手里的纸张。 罗闻樱凑近一看,是她目前正跟进的一个项目。 明铮讥诮瞅向李韵苓,他扬了扬手里的纸,“你什么意思?” “妈只想给你提个醒,堑堃可能有人外泄了资料,我希望你们两兄弟别再斗下去,都收手吧。” “谁是你儿子?”明铮眼里一道厉色闪过,左手猛地往外甩去,白色a4纸擦过李韵苓的脸发出哗啦巨响,他打了个方向盘,车轮压在李韵苓脚尖跟前,尔后飞驰出去。 她怔怔盯着车子消失的方向,脸上有被纸边擦过传来的剧痛感。 影楼 “准新娘,笑一个,这样才能画出好看的妆哦。” 傅染又走神了,她恍惚后盯着镜中的自己,白皙的脸,浓妆淡抹总相宜,却印不出一点桃花别样的红。整张脸仍旧是苍白的,化妆师熟练地给她搭配首饰等,“准新郎还没有来吗?” 傅染拿起梳妆镜上的电话给李蔺辰拨过去,无人接听。 她索性让化妆师停下手,“等他一起来吧。” “好的。” 秦暮暮和宋织本来说要过来陪她拍结婚照,可被傅染婉拒了,何苦还要这么累在别人面前强颜欢笑呢? 等了半天不见李蔺辰的影子。 肖总监亲自过来催促,傅染不得已再次要给李蔺辰打电话,手指才要按向通话键,屏幕却先一步显示有条短信息进来。 她想也不想点开,是个陌生号码。 信息内容为:蔺辰现在跟我在一起,不会过去跟你拍婚纱照,别等了。我们在秦雅三楼。 傅染勾起抹冷笑,居然还把地址告诉她,既然这么想她过去,想必是有好戏看的。 傅染走进更衣室换回衣服,跟肖总监简单交代几句后去找李蔺辰。 第188章 我们在一起吧(4) 明成佑放在桌上的手机不期然响起,他点开短信,内容大抵同发给傅染的无异,他自然知道这些事背后有一双黑手,目的想来也简单,无非嫌他死的太慢。 他苍白的唇色紧抿,脸上神情无奈,可他就算都知道又有什么用,碰到傅染的事,他想避也避不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是这样吧? 傅染出婚纱店的时候,才发现外面下起朦胧细雨,秦雅是迎安市有名的茶楼,离这也不远,不然的话傅染也懒得过去。 到了那,其实发短信耍的手段也算不得高明,傅染看到李蔺辰对面的龚愿时,也没显出多吃惊,意料之中。 龚愿双手牢牢握住李蔺辰的手一个劲哭,男人尽管背对着傅染,但仍能看得出绷紧的脸部线条,“蔺辰,你究竟要置气到什么时候?我们明明是相爱的,你想要孩子我可以再给你生,你难道非要跟个随便的女人结婚吗?” 李蔺辰似乎抽了下手,龚愿握得越发紧,抬起头目光看到不远处的傅染,她索性起身坐到李蔺辰身边。 傅染走过去,耳朵里始终萦绕着龚愿的哭声。 她把包往桌上一放,“蔺辰。” 李蔺辰抬起头,神色微愕,“小染,你怎么会过来?” “你忘记约好拍婚纱照的事了吗?”傅染看也不看龚愿一眼,“我接到个陌生短信说你在这,让我别等了,但有些事我觉得还是当面问清楚你比较好,省的有误会,这婚你还打算结吗?” “蔺辰,”龚愿适时缠住男人手臂,“你赶紧跟她解除婚约。” 李蔺辰不耐烦地挥开女人的手,“这就是你所说的见最后一面?龚愿,我以为你要寻死我才出来的。” 这人的嘴巴,似乎不亚于明成佑。 龚愿闻言索性双手紧紧搂住李蔺辰的脖子不放,“蔺辰,你还记得我们的孩子吗?” 傅染只觉悲哀,一份爱情到了无法挽回的份上却还要执意强留,说到底伤的还不是自己? 也就是她对李蔺辰没感情,倘若爱的死去活来,谁受得了龚愿这几次三番的挑衅? 傅染冷眼瞅着这出连闹剧都称不上的热闹,忽然耳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待看清楚来人后,心头不可避免被猛地一击,她没想到明成佑会在这。 “你?” 却发现明成佑脸色不对劲,双目紧盯着在外人看来似乎紧搂着的两人,偏偏龚愿嘴里还一个劲在说,“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你何苦给别人养呢?再说那是个不详的女人,谁摊上她,谁倒霉。” 明成佑额头处青筋直绷,傅染瞅着心里一阵阵抽痛的厉害,要想将双方都推出自己的生活,谈何容易? 傅染越步上前,挡住明成佑欲要迈起的脚步,她握住明成佑的手掌,他下意识回握了下,傅染另一手压住他的手背,轻声道了句,“我们走。” 语气丝毫不带强硬,温婉流转且动人。 傅染牵着明成佑的手把他向外拉,男人眼里原先的勃怒也因她此番动作而熄灭,两人顺着楼梯一级级往下走。 “小染!”李蔺辰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显得飘忽而没有真实性。 傅染脚步加快,心里有种念头驱使着她握紧了明成佑的手,男人也用力地回握住,两人穿过大厅一直向外走,眼里视线朦胧来到走廊,才看到一道道水雾迎面扑来。 夹带的凉风,也吹散了傅染一时脑门热的冲动。 她回过神,使劲甩开明成佑的手。 忽然手心里空落落的,明成佑双手垂落在腿侧。 “你究竟想怎样?”傅染张着嘴,但说出来的声音仿佛卡在喉咙口,又轻,不仔细听,听不出内容来。 明成佑却把这话听在了心里,蒙蒙细雨顺风吹来,沾着人的头发丝,尽管雨势不大,但半边身子的衣服还是难以避免的潮湿,傅染抹掉脸上的雨渍,“你又过来做什么?” 明成佑全身浸润着无力感,这话不用傅染问,他自己都想扪心自问。 他就像是一个牵线木偶般被人支配着,只有心才是自己的,他比谁都知道,对傅染的事要不闻不问才能做到真正推开,可耳朵里面听不得对她不利的消息,眼睛更不能看到那些画面。 他的心本就残缺不全了,却非要拿着刀,一下下狠狠再去扎。 不痛么? 可能不痛么? “傅染,他对你不能全心全意你看到了吗?” 这种问题,在傅染眼里压根就不算什么。 面对他如此苍凉而凄冷的眼神,傅染才知道,明成佑,他不出现,她的生活哪怕别人再闹腾,再翻江倒海,在她心里始终是一汪平静。可是一旦看到他,只一眼,她便犹如孤独飘零于海上的小舟,经不起丁点风浪,随时有可能会摔得支离破碎。 “傅染,他做不到对你好!” “我知道,”傅染扬高音调喝断他的话,“我比谁都知道,真的要找一个全心对我好的,能找到吗?明成佑,爱情不是我想要别人就一定要给我的,你能替我操心到什么时候?说到底,还是不肯放过自己是吗?” 明成佑背部被倾斜过来的雨水给打湿,傅染睁着眼睛,眼眶里冰冷的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我过得好不好,我心里最清楚,我不指望以后还能幸福,但求安稳。” 但求,她许的愿能够实现。 这句话,却越发刺得明成佑痛苦不堪,“不指望幸福?” 傅染苦笑地勾起唇角,“何必自欺欺人呢?难道你真是认定了让我跟别人结婚,是可以得到幸福的吗?所以你一次次出现在你认为他对我不好的时候,明成佑,在你眼里的不能忍受在我看来却算不得什么,所以,别再有过多的要求了。” 明成佑往后退了步,他处于悬崖边沿,收住一步和迈出去一步,结果都不会改变。 他也总算理清楚,他如此执拗地坚持,是为什么。 生命到达了迈不过去的坎,他自然把傅染能够有的幸福当成他最后能为她做的事,对李蔺辰的要求,明成佑寄望得过高。 傅染挎包内的手机在响,明成佑侧身望向广场。 他身形依旧高大,只不过不见了以往的健硕,明显这段日子明成佑瘦了不少,傅染瞅着他削尖的下巴出神,两人站得很近,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声融入对方心间。 明成佑跨出去一步,面部陡然浸有凉意,雨滴顺着头发丝往下淌。 傅染脚底下被钉子钉住般动弹不得,心里除去难以挥却的晦暗便是满心荒凉。 李蔺辰在楼上探出身子,“小染!” 傅染却是充耳不闻。 龚愿两手自他身后环住男人的腰,“蔺辰,你是不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李蔺辰一把推开后面的龚愿,“无可挽回,你走吧。” 龚愿向后退了两步,身子绕过桌沿,忽然踩着椅子坐到窗台上,人已经倾出去,“傅染,你们今天不解除婚约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傅染抬起头,只见龚愿神情激动的抓着一侧窗户,右手伸直冲李蔺辰道,“别过来!” 明成佑顺着望去,他大步上前将傅染带到身后。 李蔺辰面色铁青,“龚愿,你究竟想做什么?” “蔺辰,没有你我还不如去死。” “让她去死吧。”明成佑不咸不淡说了句,一个死字掷地有声,他攥紧傅染的手拖着她向停车场方向走去。 傅染回头望了眼,李蔺辰正跟龚愿说着什么话,听上去像是在劝,看这架势,也死不了。 傅染边走边想,不是她心肠硬,而是在她所经历过的事面前,龚愿这出顶多只能算闹剧。 李蔺辰瞅着两人消失的方向,也顾及不上傅染,“你真的要跳?” 龚愿泪流满面,“蔺辰,倘若当初我没有一走了之,我们是不是又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李蔺辰没有说话,站得久了,腿觉得很累,他倚着墙壁不作声。 “对不起。”龚愿痛哭出声。 “有些伤痕,就像我的腿伤一样,”李蔺辰拍了下自己的腿,“瘸了,便再也好不了了,龚愿,就算我们重新走到一起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我对你始终会有猜忌,也认定你不能跟我同甘共苦,这样的牵手还有必要吗?” “可是傅染呢,你爱她吗?” “不爱才不会有痛苦。”这是他和傅染共同追求的。 明成佑发动引擎,傅染按住他的手背,“我来开车吧。” “放心,我开得很慢。” 他果然把车速放慢,雨势一直保持着薄如细雾,一点点洒在挡风玻璃上,摆动的雨刷迷了人眼,明成佑抽出纸巾递到傅染手里,“把身上擦擦。” “你送我回家吧。” “我带你去个地方。”明成佑自顾开车,傅染用纸巾擦掉脸上的雨渍,抬起头看到明成佑的脸部和发上都湿着,她握住纸巾的手攥紧,最终还是没有伸过去。 车子一路开到依云首府。 傅染视线望出窗外,尽管有些朦胧,但这个地方她还是能一眼认出来的。 明成佑把车开进去,停稳当后,傅染却坐在副驾驶座上动也不动。 明成佑率先下车,取了把伞后替她打开车门,一手护在她的头顶。 傅染站在他身侧,几年了,依云首府真的一点都没有变。 空气中泛出一种泥土特有的清香味,院子内的花草树木仍旧生机盎然,明成佑一把伞在两人头顶撑开,仔细听还能听到雨水溅起的滴嗒声。 傅染很享受这刻的宁静,明成佑从门口找出钥匙,打开门带着她走进去。 两人在茶室外站得太久,身上或多或少都湿了,明成佑从鞋柜内取出两双居家拖鞋,傅染手掌撑着花架弯腰要拖鞋,男人先一步蹲下身。 他将她的双脚小心翼翼塞进拖鞋内,尔后自己也换好了这才走进客厅。 里面的摆设一如她走之前,连那架钢琴都维持着原样。 傅染站在客厅内,明成佑拽着她的手臂,“上去洗个澡换套衣服。” 她胳膊甩了下,“我不去。” 明成佑笑道,“我这身子现在还能做你心里在想的事吗?” 他总喜欢把别人的心思想得这么龌龊,傅染摸着黏在身上的衣服,“来这儿做什么?” 第189章 我们在一起吧(5) “上去吧,”明成佑见她杵着不动,便将她推到楼底下的浴室门前,“我给你去拿衣服。” 傅染也没有坚持,洗到一半时候听到敲门声,明成佑说把衣服放在外面。 傅染换好后走出来,连衣裙的样式,下摆宽松,很适合做孕妇装。 明成佑走过去,用毛巾裹起她的长发。 “这些是为你准备的,一直到孩子出生,这儿你们的衣服都有。” 傅染一怔,“你买了做什么?我今天不过来的话,也穿不到。” “我没打算真让你们都要穿,我就是想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你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孩子该穿什么样的衣服,我就买了。” 傅染背对着明成佑,尽管看不出男人的神色,但话语依稀听在耳中却是别样温和。 他小心地替她擦拭头发,“生孩子前,该剪了吧。” “不剪,”傅染挑起缕发丝,“我好不容易留起来的。” 明成佑也没再开口,手指顺着她的发丝轻梳,傅染把头发都弄到跟前,“你现在住在哪?依云首府吗?” “不是,”明成佑摇头,将毛巾搭在傅染的肩上,“住在家里。” 傅染抬首望着客厅,连通的餐桌上仿佛还能看到她之前跟明成佑吃饭的身影。 心里莫名觉得惆怅。 “送我回家吧。” 明成佑倚着沙发的身子倾起后向前,他伸手握住傅染的腕部,带着她走向不远处的钢琴。 伸手掀开钢琴盖,傅染手指不由自主伸出去,指尖落到黑白键上后微微弹了下,明成佑率先入座,“我给你弹首曲子吧。” 时光仿佛真的会倒流,回到傅染第一次见明成佑碰钢琴的时候。 傅染嘴角点缀了笑意,她坐到明成佑身侧,看着他修长的手指落向琴键,“还是哆来咪吗?” 男人挑起眉角,模样一如往昔般桀骜不羁,手指飞快在琴键上闪过。 哆来咪发唆啦希哆—— 傅染点点头,“有进步,什么时候学会弹琴的?” “我要想学,什么都不是难事。”明成佑话语笃定,“想听我完整的弹首曲子吗?” “好。”傅染等着他手指间奏出流畅的音节,男人却迟迟未动,半晌后,他起身从一旁拿出本琴谱。 明成佑坐回去后,神色忽然变得严肃,他要弹得曲子傅染听过,也是练钢琴必弹的曲目《梦中的婚礼》。 听得出来,明成佑是认真学过的,但由于时间太短,还不算流利,有时候会出现明显的断音,傅染却觉得,这大概是她听过弹得最好的一首《梦中的婚礼》了。 也可能是应了景,应了她此时的心境。 一曲磕磕绊绊完成,傅染垂放在膝盖上的手抬起后鼓掌,“很好听。” 明成佑手指无意识在琴键上按动,“傅染,有人为你弹过钢琴曲吗?” “没有。”傅染老实作答。 “那好,”明成佑伸手握住傅染的手掌,然后双手一同放向琴键,“以后有人想为你弹你也别听,有了比较才会知道我弹得有多不好。” 傅染嘴角浅弯,这男人有时候带着十足的孩子气,“已经不错了,再多花些时间肯定可以弹得比谁都好。” “还有这时间吗?” 明成佑随口的一句话,却搅乱了这好不容易轻松的氛围,傅染笑意僵在嘴边,他也意识到空气像是陡然凝结般,明成佑目光再度落向琴谱,“还想听吗?” 他应该是只学了这一首曲子,反反复复,傅染倒也不觉得厌烦,甚至希望时间能在此刻静止。 手机一遍遍响起,却完全融不进此时的氛围内。 明成佑合起钢琴盖,“肚子饿吗?” “还好。” 他不说,倒真的还好,一说肚子立马饥肠辘辘。 明成佑已经起身往餐厅走去,傅染听到电话铃声响,她走过去接通,“喂。” “小染,你在哪?” “龚愿没事吗?” 李蔺辰语气顿了顿,“没事。” “我在外面有点事,婚纱照的事以后再说吧,如果你不想拍,那随时通知我一声。”她挂上电话,抬起头看到明成佑从冰箱里拿出两个番茄和一卷挂面。 “你不是不住在这吗?” “我偶尔会过来,这儿曾经是个家,总不能让它一点人气都没了。” 明成佑说完,转身进了厨房。 傅染脚步跟过去,“要帮忙吗?” “不用。”明成佑垂着头,似乎全神贯注的样子。 有人说,女人怀孕的时候就是皇后,理所当然得享受全部的宠爱,但明成佑知道,这些待遇傅染却得不到。 他把番茄切成薄薄的片状,他想起傅染给他做的第一顿吃的。 番茄鸡蛋面。 傅染脸贴着门框,怔怔出神,更多的则是怅然若失。 明成佑手艺跟好字那叫完全搭不上边,至少面吃在嘴里是糊掉的,番茄炒鸡蛋也不对味,盐么,肯定没少加。 傅染也装不出很享受的样子。 只是还能对付,勉强倒也全部吃到嘴里,想着这是他第一次进厨房,傅染抬起头盯着明成佑慢条斯理吃面的动作,他的吃相一贯如此,优雅到令人看了想放下筷子。 “明,成佑,”傅染犹豫再三后开口,“你为什么不出国,那边的医疗设施肯定比国内要好。” “现在到了这一步在哪都是一样的,”明成佑目光对上傅染,“有合适的心脏,他们会通知我。” “那……”傅染眼角微微眯起,“很难找吧?” 这本是个敏感的话题,到了明成佑眼里却已能坦然接受,“对,挺难的,本来遗体捐献的人就少,还要配型合适,所以很多人到死都盼不到想要移植的器官。” 傅染闻言,心情越发跌至谷底,“成佑,我们彻底分开吧,不要在一个城市。” 明成佑捞起面条的手微顿,视线直射向傅染,“为什么?” “我不信你不懂。” 明成佑眼里黯淡,傅染重重呼出口气,“你出国吧,找个环境好点的地方,或者去佑染岛也行。” 他面色微露出吃惊,傅染接着道,“第一次去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明成佑点了点头,她以为他是答应了。“你离开,我们两个或许才能过得更好。” “让我看着你举行完婚礼吧。” 傅染手里的一根筷子啪地滚落到脚边,她将另一根筷子用力掷在桌上,“你还嫌自己死的不够快是吗?明成佑,那种痛苦我尝过我才不想让你也经历一次,你以为一场婚礼带给我的真的是决绝地放手吗?”傅染伸手指着自己的心口,“这儿每天还是会痛,明成佑,你也别自欺欺人了,我一颗完整的心脏尚且要挨不过去,况且是你?” 男人怔怔盯着傅染心口的位子。 忽然觉得,话到嘴边全是无力,有些话已经不需要解释,在佑染岛的美好到砸结婚证的突然惊噩,他多少真心多少假意,傅染还能分不清吗? 在生与死面前,一个字的解释都是多余,他懂,她也懂,便真真足够了。 明成佑送傅染回去的路上,两人默不作声,开到半路后,男人才率先开口,“好,我答应你,我离开这。” 心里某处一软,却也觉得空落落的。 到了傅家门口,才看到李蔺辰的车停在那,傅染让明成佑在不远处把她放下来,眼看着明成佑的车离开后,她这才走向前。 李蔺辰从驾驶座内出来,面色阴晴不定,“去哪了?” 傅染站在车的另一侧,两人遥遥相望,“出去道个别。” “他要走了?” “嗯,”傅染垂下眸子,敛起眼里的黯然,“他国外的公司有事,可能今后一直会在那边。” 李蔺辰闻言,也没再多问,“今天的事你别多心,我只是接到龚愿的电话说要见最后一面,我没想到她会搞出那么多事来。” “既然你们自己解决好了,那便最好。”傅染打算进去,“要去坐坐吗?” “小染,”李蔺辰出声唤住她,“去民政局登记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傅染咬下唇肉,明知最终还是要走这一步的,“日子选好了吗?” “这个礼拜五,是我妈去庙里选的日子。” 傅染点了点沉重的脑袋,“好吧。” 李蔺辰目送着她离开的身影,“小染,婚纱照的事?” 傅染没有回头,她只觉得很累,身心俱疲,“改天再说吧好吗?我想休息会。” 她回到屋内,周管家从范娴的房间出来,向傅染说了些大致的情况等,她照例给范娴按摩,陪着说了好一会话。 “妈,我要结婚了。” 范娴双目紧闭,仍旧丝毫没有反应。 “还有几天,我跟李蔺辰就要去领结婚证,您赶快醒来吧,这一觉睡得够长了,到时候,您还要看着我穿婚纱的样子呢。” 傅染说着,却发现自己的嗓音在颤抖,自己都感觉不到的喜悦,如何能传递给别人。 明成佑给她的婚纱存放在衣橱内,傅染手掌抚过圣洁的蕾丝花边,她把婚纱拿出来后放回盒内,一遍遍反复。 傅染走到窗前,推开窗子,有桂花的香味从傅家外面传进来,她想来,明成佑此时应该已经离开迎安市了吧。 不见,说不定才能相忘。 她倚着床头想看会书,明天就要去民政局,傅染心里却安静不下来,她把书放到床头柜上,手掌抚向隆起的腹部。 眼见太阳西斜,晚霞透过玻璃窗,如红血一般瑰丽。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傅染正在睡觉,她恍然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被子也没盖,这会喉咙口一个劲泛疼。 手在床头柜摸索半天,这才找到手机后接通。 她还来不及开口,另一头的声音已经传过来,“喂,傅小姐我是萧管家。” 傅染大惊,“萧管家,有事吗?” “夫人让我告诉你一声,三少病发被送进军区医院,可能,可能不行了。”萧管家没忍住哭声,傅染瞠目结舌,“你说什么?” 突如其来的打击,使得傅染半晌做不出反应。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机械声,冗长无比。 傅染手忙脚乱拿件外套准备出门,到门口才发现车钥匙没拿,又急急忙忙翻箱倒柜,她的思维完全处于空白,连想一下东西放在哪的时间都没有。 开车冲出傅家的时候,傅染眼里已经藏不住泪水,她右手使劲击打方向盘,不是都把她和他下半辈子的幸福都赔出去了吗?换他一条命,还不够吗? 她执着地相信,只要她这么坚持,肯定会换来她希望想得到的。 可傅染却不知道,上天究竟给不给她机会,肯不肯接受她所谓的交换? 第190章 我们在一起吧(6) 傅染视眼模糊,鼻尖酸涩难止,嘴角能尝到眼泪的咸涩,倘若明成佑始终无法走过这一关,她还坚持把她以后的幸福赌出去,有何意义? 傅染跌跌撞撞赶到医院的时候,明成佑还在接受抢救。 李韵苓头靠着墙壁动也不动,傅染拖着脚步走过去,李韵苓看到她,目光下意识落到傅染的肚子上,她别开眼,一句话没说。 漫长的等待是一种患得患失的煎熬,这已经是李韵苓收到的第三张病危通知书。 傅染挨在她身侧落座,两手抱紧胳膊还是觉得冷,泪水蓄满眼眶,她踮起双足,手肘压住膝盖将整个人蜷缩起来。 萧管家站在旁边跟着抹泪,李韵苓目光呈现呆滞,像是突然发现旁边坐着个人似的。 “傅染。” 傅染抬起头望向她。 “你们既然彼此有感情,为什么非要闹到今天的地步?”李韵苓起初也认为两人分开是最好的结果,但好不好,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 傅染咬紧唇角,“只是觉得回不去了,那么多事情经历过后,真的找不到能重新开始的路。” “是因为成佑跟尤应蕊结婚的事吗?”李韵苓提起尤应蕊的名字,恨不得咬碎牙齿,“其实你大可不必有心理压力,他们只是举行了婚礼而已,我也是才知道,两人至今还没有登记。” 李韵苓扭过头去看着傅染,却发现她神色平静,一点没有吃惊的样子,“你知道?” 傅染不作声,眼泪却一颗颗淌出落在脚边,晕开的,重叠的,倒映出一张悲痛欲绝的脸。 她事先并不知道,甚至完全没想到会有这种可能。 说到底,明成佑还是不忍心彻彻底底砍下去这一刀。 别人看不出来的痛,却全部埋在傅染心间,命运好像一直在跟她开玩笑,从出生到现在。傅染把脸埋入掌心内,喉间哽了下,这才忍不住抽泣出声。 李韵苓眼圈通红,一直盯着急救室亮起的红灯,半晌后,冲萧管家道,“你打个电话给赵澜吧。” “是。” 每一次抢救,谁都不知道结果怎样,只能都当做最好一次。 李韵苓精疲力尽地弯下腰,“傅染,成佑今天是打算离开迎安市的。” “我知道。” “他病发前出去过,说是要见一个人,回来途中司机就把他直接开到了医院来。”李韵苓泣不成声。 傅染哽咽道,“他去见谁了?” “我也不知道,出门时问他,他从来不说。” 李韵苓无力地靠向椅背,“我早让他离开这,国外环境好,公司的事也别再管,可他一句话听不进去,眼见着身体一点点垮掉,成天满腹心事的,自从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有些话更加不跟我说。” 萧管家打完电话,从走廊另一侧走来,“夫人,您别这样,身体要紧。” 傅染起身走到急救室门口,门紧紧合拢,仿佛生与死,也就隔着这一扇门而已。 赵澜匆忙赶到的时候,明成佑还在里头,李韵苓垂着头,忽然看到一双男式皮鞋出现在视眼内,她惊诧抬头,似乎没想到明铮也肯过来。 赵澜扑到门口恸哭,明铮站在走廊上,看着抢救室亮起的红灯,脸色晦暗不明,他一声不响坐到椅子上。 李韵苓喉间微哽,明铮尽管没说,但到医院的举动至少能说明这两兄弟间还没到完全打了死结结不了的这天。 赵澜双手合十正在祈祷,这种被逼入绝境的压迫感使得每个人都呼吸不过来。 漫长的等待,等待一个未知的结果。 每一次病发,明成佑的身体便垮下去一分,但傅染唯今能祈求的,只有明成佑能从里面出来而已。 李韵苓撑起身,她同明铮隔着条走廊,几步走近后想要坐到他身边,明铮抬了下眼,目光定定盯着李韵苓。 她弯腰入座,明铮视线撇开,落向不知名的某处。 “明铮。” 男人一语不发。 李韵苓抬手擦拭眼角,“妈没想到你能过来。” 明铮神色依旧不变,傅染包里的手机陡然响起,她拿出来看到是李蔺辰的号码。 傅染经过走廊,偶尔接通,“喂。” “小染,你在哪?” 傅染抑制不住喉间的哭音,“蔺辰,我想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男人似乎漫不经心,“明天去民政局是我来接你还是你自己过去?”想了想,李蔺辰径自开口,“还是我来接你吧,该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傅染松开掩住嘴角的手,“蔺辰,我不想结婚了。” “你说什么?” “就这样吧,我们俩本来也没感情,这样过下去谁都会觉得难受。”傅染把话挑明,却不料李蔺辰态度坚决道,“不行,你真当婚姻是儿戏吗?” “那你呢,把它认真对待过吗?”傅染心不在焉望向走廊另一头,“对不起,我挂了。” “傅染!” 她倚着窗口,外面早已华灯初上,楼底下来往的人群穿着白色的护士服犹如冬天里冷冽的初雪,刺得人眼里一阵阵泛出疼痛。 傅染给傅颂庭打个电话说晚上有事不回去让他别担心,尔后便关了机。 明成佑从抢救室被推出来,主任神色依旧冷峻,赵澜抓着明成佑的病床,李韵苓赶紧上前,“怎么样了?” “只能说他运气好吧。”主任摘下口罩,“但短时间内这样发作,你们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有合适的心脏了吗?”李韵苓望了眼病床上的明成佑,“是不是只要找到匹配的,马上就能手术?” 主任叹口气,“韵苓,你也知道供远远少于需求的,好多医院都排着队,再说要找到合适的心脏哪能这么容易?” 李韵苓强忍着眼泪,把主任带到一边,“你帮我留心下,只要有合适人选马上通知我,我会想办法,花多少钱我们都愿意。” 第191章 我们在一起吧(7) 主任闻言,神色稍凛,“这可是犯法的!” “你不用出面,我会说服患者家属的,他们不是有权利决定把器官移植给指定的人吗?” 主任不知听没听进去,他越过李韵苓身侧说了句,“我会替你们留心,赶紧去病房吧。” “好。”李韵苓忙不迭点头后跟着护士们向前走去。 明铮见状,也站起了身准备离开。 赵澜小心翼翼走过去,“明铮,路上开车小心,尽量慢些。” 自从那一巴掌之后,明铮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尽管在家有见面,但气氛也陷入尴尬,他本来性子就冷情,赵澜几次三番想说话,也都被堵了回去。 病床从明铮眼前被推过去,明成佑还未醒,他瞅了眼,收回视线后径自离开。 李韵苓喊了声,但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口。 傅染坐在病房内,这次的抢救时间比上次短,也没有复杂的手术,她趴在床沿等他醒来,李韵苓眼见明成佑渡过危险期,便让赵澜回去。 可赵澜哪里放心的下,索性就坐在病房外候着。 明成佑醒来的时候,手一动就摸到趴在旁边的脑袋,他顺着视线望去,傅染也感觉到了什么,立马抬起头,“你醒了。” 明成佑盯着她半晌后才开口,“你怎么在这?”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她说了句,挺起上半身,左手拿过棉签蘸水后替他湿润嘴唇。 他动也不动,任她细致而认真地绘着他的唇线。 傅染伸手探向明成佑前额,他嘴角噙笑,将她的手臂拨开,“我又不是发烧。” 她放下手里东西后坐回去,两人相顾无言,却不像跟别人那样会觉得尴尬。 明成佑叹口气,“回去吧。” “不回去。” 男人神色稍愕,“怎么了?” 他一眼看出傅染的不对劲。 她双手撑在椅子两侧,“还记得那次在含山寺吗?” 明成佑点了点头。 “我对着天许了个愿望,你想听吗?” 明成佑话到嘴边又吞咽回去,他摇摇头。 傅染抿下嘴角,“怕说出来会实现不了是吗?” “对,不都说许愿的话不能给别人知道吗?” “你还当真,”傅染浅笑,唇角却划了道苦涩出来,至少,她也当过真的,“我说,用我的下半辈子幸福换你好好活着,我始终相信你的病会好,一直没有发作的这些日子也是因为我许的愿成真了。” 明成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你还信这些吗?” 傅染扬起眉角,“有希望为什么不信呢?”她靠过去,将脑袋搁在明成佑的腿上,“我本来明天要和李蔺辰去领结婚证了,可是忽然接到电话说你进了急救室,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我许的愿,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明成佑抬起手,手掌落在傅染的头顶。 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脑袋抬起后眼睛望向明成佑,“都这样了,我们还有必要耗着吗?你究竟要做到什么地步?” 明成佑右手无力地垂落回去,傅染紧接着说道,“成佑,我们在一起吧?” 男人面色露出惊诧,似乎完全没想到傅染会这样说。 他陡然握紧双拳,“傅染,如果我们这时候放弃,以前那些让你痛让你哭的事情岂不是白白经历了?早知有今天这样的事,我又何必把你推入深渊,你明知道到了今天这步我们是再也走不回去的,挣扎还不如别勉强。” 傅染毫不犹豫打断他的话,“我从来没说过你当初的决定有多对,我们之间本来就绕了个圈在走,而造成如今这幅局面的完全在于你,你不知道还有一种东西比绝望更折磨人吗?” 明成佑眼里豁然有种明朗,“是念念不忘吧?” 傅染泪水涌出来,哭声难抑,“你既然都知道……” 他把手伸向傅染,将她的柔荑捏在掌心内,“我把结婚证丢给你,就是想摧毁掉你最后的念想,”他一下下捏着傅染的指骨,“前路后路我都封死了,傅染,我没想过我们还有以后。” 她就势坐在明成佑床边,“然后呢,选个地方自己死去?” 男人示意她凑过去,傅染挨近后,他拍了下她的头。 傅染把脸贴至他胸口,“成佑,我们之间来个约定吧?” “什么约定?” 李韵苓从主任办公室出来,若有所思回到病房前,看到赵澜还坐在那,“你还不回去?” “我想等成佑醒来。” “医生都说渡过危险期了,”李韵苓伸手准备打开病房门,“再说他也不想见你。” 赵澜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哭道,“明铮最近也很少说话,你说我们这些人上辈子是造的什么孽?” 李韵苓冷哼声,“要造孽也是你跟明云峰两个人!成佑有今天,包括明铮现在对我的怨恨,全是因为你们!” 赵澜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一句话没说。 李韵苓强忍眼里的湿意,她以为明成佑没醒,所以放轻了脚步走进去。 傅染跟明成佑说的话,正好传入她耳中。 “你放心,倘若有一天你不能再陪着我们走下去,我答应你,我肯定会很好,我会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会有属于我的幸福,孩子我也会好好带他,至少让你走得安心,可以吗?” 李韵苓脚步顿住,这些话刺入耳中,她脸色一变,垂在身侧的手掌紧握起。 在她听来,这种不吉利的话说出来可是要倒霉的。 明成佑如今才抢救过来,她却已经在咒他什么时候走? 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动静,明成佑手掌按住傅染后脑勺,“你能做得到吗?” 傅染故作轻松,“当然。” 李韵苓胸口觉得憋闷,她大步走过去,“成佑,你醒了。” “妈。” 李韵苓走到床边,“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明成佑摇摇头。 她松口气,目光这才望向傅染,“小染,你跟李家的婚事什么时候办?” “妈,不办了。”说话的是明成佑。 李韵苓瞅了眼病床上的儿子,也没有多说,只是若有所思点点头。 第192章 结婚(1) 傅染晚上陪在病房内,李韵苓说不放心,硬是把萧管家也留了下来。 傅染睡在旁边的床上,刻意挪近了距离,两人同时伸出手能握住对方。 她侧着身子睡,眼睛盯着明成佑的脸,一句再在一起吧,是她说出来的,可傅染知道接下来她要面对的压力有多大。 明成佑同样没有睡着,事情完全超出他的掌控内,傅染脱口而出的时候,他固然有惊讶和彷徨,可心里的期盼,却又远远超过他的顾虑。 在车内昏厥的瞬间,他跟前几次一样,没想过自己还能醒来。 窒息和黑暗铺天盖地席卷而至,也只有在那种时候,他才能真正体会到寂寞和恐慌,他突然不想走的时候只有他自己,连傅染的面都看不见。 傅染看着他怔怔出神的样子,“是不是又在想新的法子?” 明成佑忍俊不禁,脸侧过去对上傅染的视线,“我像那种人吗?” “成佑,你可要考虑清楚,这次再把我推开,我以后真的就回不来了,”傅染目光坚定,“再说我现在已经知道你身体有病,在你身边难过和不在你身边难过,还有区别吗?” 明成佑没说话,却是把手伸向傅染。 接住她的手后,紧紧的十指交扣。 “你妈呢,有好转的迹象吗?” “没有。”傅染心头略沉,“警方还在调查。” “能进入大门的唯一可能是,她用了别人的验证卡,只是云水千山住户很多,我想,里面肯定有一套房子是登记了别人的姓名去购买的。” 傅染稍稍换了个姿势,“我把陈妈继续留在傅家,我始终有种感觉,她当日肯定见过尤应蕊。” 明成佑点头,傅染抬眼见他脸色苍白,她下床后走到他跟前,“赶紧睡吧,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 翌日,傅染在医院一早接到了傅颂庭的电话。 傅颂庭口气很差,只说让她马上回去。 不出意外的,她在门口看到李蔺辰的车。 客厅内气氛沉闷怪异,陈妈在门口不住张望,傅染进去时看到傅颂庭面色铁青坐在沙发上,她换好鞋子,心里有些忐忑,“爸。” “小染。”李蔺辰从沙发上站起身。 “蔺辰说你不想结婚了?”傅颂庭开门见山。 傅染也不打算瞒着,“是。” 李蔺辰闻言,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我跟你解释过龚愿的事,还在生气吗?” “蔺辰,对不起,”傅染双手落向腹部,“我觉得拖下去对谁都不好,恐怕谁都知道我怀的孩子并不是你的,我跟成佑,我决定了要跟他走下去。” 傅颂庭气得一掌拍向桌子,“你嫌他把你毁的还不够?” 傅染想开口解释,“爸。” “你们俩的事,我第一个不同意!”傅颂庭一挥手,平时喝水的茶杯摔倒在地,“小染,他可是有妇之夫。” “爸,他们没有结婚。” “就算真是这样也不行,”傅颂庭口气强硬,“你现在马上跟蔺辰去民政局!” 傅染坐到沙发上,“我不去。” 李蔺辰适时插嘴道,“小染,他之前结婚的场面整个迎安市谁人不知?你又何必去蹚这浑水。” 傅染抬头盯着李蔺辰,心里莫名烦躁,“那我于你,又算什么?两家联姻的牺牲品?李蔺辰,我们之间有没有感情彼此最清楚,这件事很突然,是我对不起你,但我觉得就此止步对我们两个人都好。” 傅颂庭起身,“你跟我上楼。” 傅染也没多说,直接跟了上去。 两人先后走进房间,傅颂庭伸手指向病床上的妻子,“你自己跟你妈说。” “爸,我只跟你说一句,”傅染眼眶内噙泪,“我若不再抓住,就真的来不及了,我没有时间能后悔了,就算真的做错,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傅颂庭隐约觉察出些什么,“小染,你做事情向来有分寸,我才什么都由着你,可是这次,你若真要再牵扯进明家,有没有想过后果会怎样?” “爸,我跟李蔺辰的开始,是我预料错了的,后果也只能由我自己承受。” “你这脾气!”傅颂庭气地大步走向床前。 傅染回到楼下的时候,李蔺辰还在,她拿了几套换洗的衣服,走出客厅时,李蔺辰大步追上去,“小染。” 她停在石阶前。 “既然你决定好了的话,取消婚约的事还是你们来吧,最近我跟龚愿的事也闹得挺大,媒体应该不会紧咬着你不放。” 傅染闻言,心里觉得愧疚,“对不起。” “这没什么,”李蔺辰走到傅染身侧,从她手里接过提包,“我们本来就说好的,谁都有反悔的权利。” 傅染同他并肩向外走去,到了门口,才听到李蔺辰再次说道,“小染,倘若有天你还想找个人随便结婚的话,随时可以找我。” 这话听在耳中,总觉得有几分怪异,傅染也未来得及细想,只以为是李蔺辰开得一个玩笑。 她驱车赶到军区医院,李韵苓却在走廊外候着,见到傅染后把她带到旁边。 “我听成佑的意思,你们俩想在一起?” 傅染把包放到椅子上,“是。” 李韵苓目光缓缓对上傅染,“你也知道,成佑可能时日不多了。” 见傅染压下的眼里逸出难忍悲戚,李韵苓趁势说道,“依照我的意思,你这段日子能陪在成佑身边,我谢谢你。” 傅染隐约捕捉到不对劲。 李韵苓放缓了语气,“你今后的日子还长着,你们俩还是别办理任何手续吧,毕竟结过婚的身份背负在身上对自己也不好。” “您什么意思?”傅染蹙紧秀眉。 “我知道你喜欢成佑,小染,我也是为你考虑,再说外界都以为成佑跟尤应蕊是结过婚的,何必还要闹那么一出呢?真心相爱的话,一张结婚证不外乎担个名分罢了,再说成佑现在的身体状况,哪里还有心思去操办这些?”李韵苓观察着傅染的脸色,傅染不傻,自然听得懂她话里的意思。 不远处,病房门突然被打开,萧管家探出上半身,看到两人后扬声道,“三少问傅小姐去了哪。” “小染,”李韵苓手掌落在傅染肩膀上,“方才的事你好好考虑下,去吧,还有,就算你们不结婚,我们明家以后也不会亏待你的。” 傅染一颗心越发往下沉,李韵苓这会已经在防着她一手了。 傅染拎着提包走进病房内,明成佑半倚在床上,脸色有些臭,“去哪了?” “做什么像个小孩子一样,”傅染把包放到床头柜上,“以前也不见你这样。” 明成佑伸手将她拽到床边,“生了一场病,心智也退化回去了。” “我看像。” 他伸手揽住她的腰,身子挨过去紧贴傅染,这种久违的充实感令明成佑合起眼帘,“回去挨骂了?” “还行。” 他浅勾起笑,“别瞒我,我猜得到。” 傅染握紧他的手。 明成佑下巴贴近她颈窝,“恨我吗?” “恨,恨不得咬掉你一块肉。” “我也恨。” 傅染抬手拍向他脑袋,“瞎凑什么热闹。” “要不你真的咬掉我一块肉吧,”明成佑把手臂伸到傅染跟前,“让我也好受些。” 傅染张开嘴咬住明成佑的手,他顺势将她搂进怀里,“傅染,我们结婚吧。” 她越发用力,明成佑坚挺的鼻梁微微皱起。 傅染松掉嘴里的劲道,明成佑看到自己的手臂衬出一圈月牙形,“既然我们要在一起,就名副其实,傅染,我们结婚吧。” 他们彼此像两个任性的孩童般,但谁都知道,这句话本就是明成佑欠她的。 若不是他突然病发,他们何须兜兜转转到现在? “好啊。”她回答的轻快。 明成佑却没像想象中那般觉得轻松,他叹息声落得很轻,清晰传入傅染耳中,“但是会有风险,怕不怕?” 他所说的风险,应该也是李韵苓的意思,不想让她背着结过婚的身份。 “要穿你送给我的婚纱吗?” “当然。” “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当时你试穿的时候我就觉得好看,后来就特意去买了一直放着没给你看见。” 李韵苓在走廊上碰到从公司过来的明嵘,他已经走到门前想敲门,李韵苓忙出声阻止,“傅染在里面。” “她怎么会到医院来?” 李韵苓示意明嵘跟她过去,两人走进另一间房间内,李韵苓走到沙发上,看着明嵘关紧房门。 “妈,什么事这么严肃?傅染不是要结婚了吗?” “她是要结婚了。”李韵苓不咸不淡说道。 明嵘脱下西服外套,神色难掩疲惫,“成佑现在怎么样了?” “暂时没事。” 明嵘松口气,“可能只是过来探望下。” “明嵘,傅染跟李家的婚事取消了。” 明嵘吃惊,“取消了?” “她现在如果只是想陪在成佑身边倒还好,万一他们两个人结婚的话,”李韵苓摇头,“不行,绝对不能。” 明嵘听得糊里糊涂,“妈,您多心了吧?” “他们既然要重新开始,我也不能不防。” “妈,”明嵘翘起条腿,在他看来问题似乎没那么严重,“傅染怀着成佑的孩子,再说两人本来就有感情,他们结婚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将来孩子出生后也是名副其实明家的长孙,您还担心什么呢?” “话是这么说,”李韵苓却也有自己的顾虑,“可傅染当初抽手离开,绝大的原因还不是因为那份遗嘱?她知道成佑是私生子,手里又只有5%的堑堃股权,我就说她当初执意要走肯定是跟老大……” 明嵘抬起眼,瞅了眼李韵苓。 她也恍觉说错话,“当然,后来才知道遗嘱的事确实是你爸的意思。” “妈,这只是你片面的理解而已,再说现在成佑病重,傅染回来又有什么好处呢?” 李韵苓冷笑,“正是因为成佑的病,一旦他们领证结婚,将来mr势必会落到傅染手里,你看看成佑鬼迷心窍的样子,恐怕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的,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成佑的,我们明家自然会认,更加不会亏待。成佑这会还没死呢,她就想着以后跟人去过幸福生活的事,明嵘,我决不允许她拿着成佑的心血去便宜了别人。” 明嵘修长的食指按向眉心,“妈,这是他们俩自己的事,你还能管得了吗?” “成佑要没这心思那最好,倘若真有,我肯定不会同意。” 明嵘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妈,你就是太操心,这些事成佑自己会处理好,况且他现在身体状况不好,有傅染陪着,说不定会对病情有所帮助。” 第193章 结婚(2) “我也是不想让成佑再重蹈覆辙。”李韵苓若有所思,半晌后方叹口气,“明嵘,无论如何你得站在妈这边。” 明嵘站起身来,“妈,我去看看成佑,他们俩说不定没这心思呢,那你不是瞎折腾吗?” 明嵘跟李韵苓走进病房的时候,傅染刚喂明成佑吃过东西,见到二人,明成佑抬了抬眼帘。 “成佑,觉得怎么样?” 他双手撑着半坐起身,“死不了。” 明嵘笑着上前,“这次精神倒是不错。” “我想开了,”明成佑了然而笑,“我想跟傅染结婚。” 明嵘眼里闪过讶异,目光别向李韵苓,他还未开口,李韵苓已经先一步出声阻止,“不可以!” 明成佑脸上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妈,这是我之前想都没有想过的事,但就在昨天我决定了,既然我们俩分不开,就索性好好的在一起。” 李韵苓脸色瞬息万变,她视线直射向傅染,“这恐怕是你提出来的意思吧?”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如果不放心的话……” 明成佑却出声打断傅染的话,“妈,我还没死呢,您是不是杞人忧天了。” 李韵苓瞅着明成佑的脸色,知道这些话当着他的面争论肯定有所不妥,“成佑,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这样的话,对傅染也不公平。” “不用考虑。” 李韵苓气结,也知道明成佑的脾气,“我还是不同意。” 明嵘站在旁边没有插话。 待两人都出去后,傅染坐在床沿,“要不算了吧。” “这怎么能算,”明成佑靠过去把她拥在怀里,“以前也就算了,现在我好不容易走出去这一步,自然要把全部退路都想好了。” “成佑,何必呢,”傅染手掌在他背后轻拍,“我什么都不在乎,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就好。” “傅染,究竟是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还是我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明成佑退开身,深不可测的潭底倒映出傅染的脸来,“以后,你们母子肯定会没有立足之地,你想过吗?” “我不想想得那么远。” “外界一直以为我跟尤应蕊是结过婚的,到时候,你那虚名恐怕还是要担。” 于他来说,不在一起有不在一起的打算,而要在一起,自然要有在一起的打算。 明成佑手掌抚向傅染腹部,“听我的,我会全部安排好。” 李韵苓脸色难看地走出病房,她顿住脚步后转身望向明嵘,“你看看,这难道是我瞎操心的事吗?” 明嵘不以为意,“不就是结个婚吗?” “不行,”李韵苓态度坚决,“说什么都要想办法阻止。” “妈,依成佑目前的身体状况,你还能反对到底吗?” 李韵苓头疼地坐到椅子上,细想片刻后说道,“你把李律师去找来,结婚的事到时候我会说服成佑全权交给他负责,当初成佑用一张假结婚证骗了尤应蕊,必要时候,我也只能这么做。” 明嵘闻言,无奈点头,“好吧。” 傅染推着明成佑来到窗口,想起那晚李韵苓同她所说的话,“对了,你病发前是不是去见过谁?” 男人背对她坐在轮椅上,过了许久才拉着傅染让她站到自己身侧,“我去见的人,你也认识。” 傅染小心翼翼蹲下身,稍作思忖,“李蔺辰?” 明成佑镌刻的五官在其暖融融的阳光底下透出谜一般深邃,他点点头。 “是不是知道了我们第二天要去领结婚证的事?” 明成佑侧过头去看一眼,他手掌揉着傅染的脑袋,“我跟你说件事吧。” “什么事?” 男人下颔轻扬,目光穿过窗户望向半空,“傅染,我们今后的路可能会很难走,现在我还能应付,倘若我哪天的身体真的完全垮掉了,孩子和以后的路,都要靠你自己。” “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话?” “我在想,李蔺辰跟他女人的事似乎没这么简单,”明成佑敛起神色,“算了,以后反正也不会有接触。” 傅染回到傅家,在傅颂庭的房门口跪了几乎有一个小时。 傅颂庭出来时什么话都没说,只伸手把她搀扶起来。 结婚的事两人都是下定了决心,傅颂庭听闻这个消息,无奈地摇了摇头,事已至此,傅染开口说要取消跟李家婚事的那天起,他就想到会有今天,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 李韵苓也找傅染再次谈过,想从她这边找到突破口,可两人却都是一根筋的,谁都不肯听。 要么往死里折腾,要么往死里好,大抵就是他们这样。 明成佑在医院住了几天,李韵苓见劝不动,表面上只得软下来,她推说明成佑现在身体不好,办理结婚证的事让李律师经手就好。 明成佑也同意了,并让李律师将文件送到病房内。 傅染拿着签字笔却迟迟下不去手,明成佑趴在她对面,手里文件已经签署完毕,他把东西往边上一推,单手撑起侧脸看着傅染。 她握着笔的手指紧了紧,眼睛盯着明成佑签过字的地方,字体苍劲有力,傅染抬起头,这才发现男人的脸近在咫尺,前额几乎撞到一起。 明成佑伸手点了点她该落笔的地方,“都到这份上,还有你反悔的余地吗?” 傅染盘膝坐着,她深呼出口气,“我只是觉得很突然。” 男人握着她的手,放在掌心内揉捏,“一点也不突然,这些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已经完成的事。”明成佑同她十指交扣,目光望向周侧,尽管房间内不是苍白刺眼的墙壁,不是味道浓重的消毒水味道,但毕竟是医院,“傅染,对不起,没有跟你好好地求婚,也没有给你像样的鲜花戒指,但我保证,会在我有生之年竭尽全力对你好。” 傅染望着男人诚挚深邃的双眼,她回握住明成佑,“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恐怕很少有人会像他们这般吧,一边是监测的仪器,一边却是结婚协议书。 傅染把笔落下去,重重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李韵苓跟李律师走进房间,明成佑将两份文件递给她。 李韵苓翻看后递给旁边的律师,“小染,经历这么多事后,没想到还是你跟成佑有缘,以后两个人好好过日子。” “我知道,妈。” 李韵苓听着这声称呼,眉尖下意识往上一挑,视线若有所思瞥过律师手里的文件袋,“出院后还是回家里住吧,成佑现在的身体状况我不放心。” “妈,我们先搬回依云首府,”明成佑接口道,“等我身体恢复好后,还要办酒席,我想跟傅染单独过些日子。” 李韵苓闻言,赶紧相劝,“酒席的话,就家里至亲办几桌吧,等你以后身体好了补办也来得及。” 傅染也认同,“就是,我肚子大了也不想太累,就按照妈的意思吧。” 明成佑思忖片刻后,也点了点头,“好。” 李律师把文件收起来,“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结婚的事我会尽快办妥。” “李律师,等等,”明成佑掀开被子准备起身,“我想立份遗嘱。” 傅染和李韵苓皆是一怔。 “成佑!”李韵苓自然能想到遗嘱的内容,“你现在就想着立遗嘱,也不怕不吉利,以后时间多得是。” “妈,”明成佑打断她的话,“早立遗嘱是正常不过的事,以防万一而已。” 傅染坐在床沿,“我同意妈的话,”她朝他递个眼色,“这种事不急。” 明成佑状似疲惫地叹口气,“李律师,你先出去吧。” 李韵苓神色稍稍一松,她跟律师前后走出病房,带上门的间隙,她小声冲他吩咐道,“该怎么做,你最清楚吧?” 李律师犹豫了下,“这?” “不过是在你手里压一压而已,我也是出于信任才找到你,我主要是想考验下小染,你不必多心。” “好吧。” 傅染搀扶着明成佑走向沙发前,“成佑,我们才签好结婚协议书你就要立遗嘱,这不摆明让我难做吗?” 明成佑拉住傅染的手,示意她坐到身边,“我也不过是试探下罢了。” “试探什么?” 望着傅染充满认真的杏眸,明成佑嘴角翘起抹弧度,却带着丝丝苦涩,“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吗?你说明家的水太深,太脏,”他身子往后躺,疲乏地吐出口气,“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你会被吞的连骨头都不剩。” 傅染隐约能感觉到明成佑的压力,“难道,你连妈都不相信吗?” 男人俊目轻阖,“不是我不信,是她不信,或许是她相信我,却不能足够地信赖你。” 傅染听出明成佑的意思,她眼里涌出酸涩,头枕向他的肩膀,“你看吧,我们在一起,你却要为我多操一倍的心。” 明成佑手臂圈紧她的身子,“我只是担心以后。” “不用担心,”傅染眼眶内的温热忍不住淌到脸上,“你忘记了吗?我也不是吃素的,谁欺负到我头上我才不会让自己吃亏,况且我还有孩子,谁敢打过来我就咬回去。” 她真的不想明成佑太累,生活简单就好,能过就好,而他却总为她操心得太多。 男人笑了笑,有些累,脸便枕在傅染的头上。 “成佑。” 他觉得眼皮很重,“嗯。” “你跟哥哥不要再斗了好吗?说到底,他是最无辜的,过去的二十几年像场噩梦一样,即便我后来知道真相也没能告诉他,你让我跟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够跟他在一起。你就算不说这句话,我跟他也没这可能了。” 愧疚和不安始终压在傅染的心头,挥之不去。 明成佑口气清冷,脸颊蹭着傅染的头顶,“不斗了,说到底也没什么好斗的。” 以前总存了口气,后来才发现,他连拉人做垫背的权利都没有,明铮替他顶了二十几年的私生子身份,什么都够了。 明成佑出院的当天,赵澜也来了,帮着在病房收拾东西,李韵苓让萧管家去办出院手续。 明成佑坐在沙发上,看着几人忙碌的身影,薄唇间忽然逸出句,“我跟傅染已经结婚了。” 李韵苓回过神,病房里只有这几人,她跟傅染都知道,这话自然是说给赵澜听的。 赵澜正在收拾的手一顿,她满面欣喜抬起头,“小染,这是真的?” 傅染笑着点点头。 “太好了,”赵澜走过去执起傅染的手,“你们总算能再走到一起了。” 李韵苓面不改色地放下手里东西,“王叔还在门口等着,赶紧收拾吧。” 赵澜喜不自禁,“办酒了吗?是什么时候的事?” 明成佑别向窗外的目光收回,人已经站了起来。 第194章 结婚(3) 李韵苓拿起病床上的包,“小染,你跟成佑先出去吧,还有的东西待会让萧管家收拾。”她走过去拦在赵澜跟前,“成佑跟小染的事你也别到处去说,现在他还需要清净。” “好好。”赵澜忙不迭点头,明成佑方才的一句话让她欣喜至今。 王叔的车停在门口,明成佑跟傅染坐进后车座内,车子一路开回依云首府,他牵着傅染的手走进院子,“王叔,你回去吧。” “是,三少。” 明成佑把依云首府的钥匙交到傅染手里,她转过身望着骄阳满溢的院落,兜兜转转,傅染轻眯起眸子,仿佛看到她跟明成佑订婚的那一晚,时光如梭,在指间流去后却再也找不回来。 傅染打开客厅的门进去,首先入目的是一个三层高的蛋糕,客厅内挂满喜庆的灯笼和彩带,楼梯的转角处,高脚杯层层叠起,地上铺着红地毯,各色各样的餐点摆放在桌上,明成佑自身后拥住傅染,“这是属于我们俩的,两个人的婚礼。” 傅染环顾四周,“你怎么想到的?” “我让况子过来布置的。” 傅染翘起嘴角,“他人呢?” 明成佑搂住她的双臂收拢,“他不敢见你。” “我还不敢见他呢。” 男人笑着在她颊侧轻吻,双手抱住傅染隆起的腹部,“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 傅染含笑挣开,“应该不算今天吧,结婚协议书都签好几天了。” 明成佑但笑不语,傅染还未来得及参观,就被她拉着走出客厅,他开了车,傅染边系安全带边问道,“我们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车子一路开到民政局门口,明成佑率先下车,从后车座拿了个文件袋,傅染抬头瞅了眼,“结婚?离婚?” 明成佑把她拉出去,手里的文件袋往她脑袋上招呼,“结婚!” “不是李律师会办吗?” “当初我就是用这一招骗过尤应蕊的,”明成佑拉着她大步往里走去,“以后我妈的话你选择一半相信就成。” 两人在里面排队拍照,明成佑握住傅染手用力往下按,红本上盖上钢印,工作人员双手把本子递给他们,“恭喜。” 傅染拿在手里,只觉沉甸甸的,明成佑把两个红本全部给她,“放起来,我们来登记的事对谁都不要说,结婚证也别拿出来。” 傅染看着两人的合影,手指小心翼翼抚过,她把本子收进挎包内,“当初你的假证在哪办的?” 明成佑搂住傅染的肩膀,“这世道逆天了,办张假证比真的还要贵。” 两人走出民政局的大门,身旁还有结伴进去的新人,兴许是沾了喜气,明成佑的脸色也好了不少。 傅染脚底下步子也欢快起来,明成佑手臂一拦,“当心脚下。” 阳光透过茂盛的梧桐树叶穿射而来,明成佑陡然顿住脚步,傅染走出去的身子转过去,“怎么了?” “我们要不要也俗套一句?” “怎么俗套?” 她看到明成佑薄唇微启,眼里似是点缀了琉璃般的色泽,“明太太。” 傅染潭底一涩,笑着笑着,泪水却模糊了眼睛,她温润了嗓音,以缱绻无比的音调开口,“明先生。” 回依云首府的路上,明成佑买了两个氢气球。 一个灰太狼,一个红太郎,一左一右扎在汽车的后视镜上。 等红绿灯的时候,照例招来不少人围观。 车子一路载着两人回到依云首府,停在车库的门口,显得喜气洋洋。 傅染替明成佑整了下领子,两个人的婚礼现场,连李韵苓跟明嵘都不知道。 他们给叠起的高脚杯内倒满香槟,又一道切了蛋糕,明成佑拿起两杯香槟走到傅染跟前,手臂绕过傅染,跟她喝完交杯酒。 心里的酸涩始终多过于甜蜜,这好不容易盼来的幸福,也不合时宜地蒙了层近乎死亡气息的忧愁和窒息。 明成佑坐在钢琴前,递了本琴谱给她,“替我翻开。” 傅染顺着折起的印子打开,入目的,是两枚镶钻的铂金戒指。 款式新颖,一圈切割均匀的碎钻簇拥着中间的六角形美钻,明成佑拈起其中一颗后执起傅染的手,戒指贴着无名指缓缓送进去,尺寸刚好。 傅染抬起手举到眼前,“有名字吗?” “念轮回。” “好奇怪的名字。”傅染侧过脸,明成佑把另一枚戒指递给她。 两人双手碰到一起,“我给起的。” “今天能换首曲子弹弹吗?” “你想听什么?” “随便,”傅染头枕着明成佑的肩膀,“欢快点的,应时应景嘛。” 明成佑手臂圈住她腰际,“可我只学会了一首梦中的婚礼,别的曲子或许能试着弹,但肯定不堪入耳。” 还好,有些自知之明。 李韵苓中途打来电话,交代了傅染一些要注意的事项,包括明成佑的药放在哪里,怎么吃,傅染仔细聆听,可李韵苓总觉得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后方挂了电话。 依云首府今天除了他们没有别人,傅染头靠在按摩浴缸的边缘,明成佑蹲着给她擦拭身体,水波漾过微隆起的腹部,他掌心顺着她大腿内侧往下移动,眼见要覆盖住神秘地带。 傅染拍掉他的手,明成佑在她腿侧掐了把。 他下巴抵着她光裸的肩膀,有些情难自禁,“怎么办,医生叮嘱我不能做了。” 傅染沾满泡沫的手抚向明成佑的脸,“忍忍吧,我现在怀着孕,陪你。” 男人手掌在她胸前一下下撩拨,“你是女人我是男人,怎么能一样?” 明成佑替她冲洗干净,带着她走出浴室。 傅染紧紧握着他的手,依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连公主抱都是奢侈了。 明成佑将该有的气氛布置到位,红色喜庆的床品,尽管鲜艳却丝毫不媚俗,傅染和衣躺在床上,男人睡在她身边,两人维持着前额相抵的姿势,这注定是个不一样的新婚夜。 明成佑双手撑在傅染两侧,意识到他的动作,她忙抵住他的胸膛,“你忘记医生交代过的事了?” “我只是亲亲而已,不会做别的。” 他炽热的吻带着饥渴的探求落在傅染耳边,她能清晰听到男人紊乱的呼吸声,紧贴的胸膛内,心脏似乎随时有破体而出的可能,明成佑咬着傅染的耳垂辗转吸吮,她被勾起一把无名的火,只觉全身好像要烧起来。情难自禁地搂住明成佑的脖子,身子贴过去想要的更多,他伸手扯开傅染身上的睡袍,她也迫不及待替他松了腰间的带子。 两具身体,带着同样的渴求和难耐,爱凌驾于性之上,却也需要性来调剂和滋润。 有细微缠绵的汗水从体内渗出,床头蜜色灯光的笼罩下,明成佑双臂收拢,恨不能将傅染融入体内,他张了嘴不重不轻的在她胸前咬了口。 她无意识嘤咛出声,却仿佛成了刻意的诱惑,明成佑喉间逸出类似于挣扎地低吼,五指顺着傅染黑亮如绸的发丝轻梳,他薄唇流连在她唇齿间,温润湿腻的舌尖加重了这个吻。 他不敢压着傅染,所以双手手肘撑在了她的耳侧,体内爆发出来的欲望即将灭顶,又似乎瞬时要浇熄他的隐忍,明成佑神色溢出痛苦,忽然很想这么冲破阻碍,不顾一切。 傅染察觉到他的呼吸已然失控,她双手自男人腰际往上探,掌心触摸到那道伤口。 她睁开眼,潭底的迷离挥散,傅染手臂横在明成佑跟前,“成佑。” 他模糊地应了句,压下身再度加深这个吻。 傅染双手在他背后交扣,手指有些颤抖,她感觉眼眶内一烫,明成佑咬着她的唇角退开身,睁眼却触及到她眸子内的湿润。 “怎么了?” “你瘦了。” 明成佑笑了笑,不以为然,“瘦些也不打紧。” 傅染想起初见时的明三少,同样是在依云首府,他有自己的健身房,每天雷打不动的跑步锻炼,那会的身体,健硕有力,恐怕连老虎都能打得死。 傅染倾起身,两手穿过他腋下,“是不是还要瘦下去?” “很难看吗?”明成佑嗓音带着些哑意,兴许是情欲未退的缘故。 傅染摇摇头,“我只是不忍心,不知道要怎样面对一天天消瘦下去的你。” 他换个姿势,躺到了傅染身边。 她光着身子起身,从床头柜内找出明成佑的药,接了杯水后递给他。 明成佑拈起傅染掌心内的药丸,“其实吃跟不吃没什么区别,副作用却挺大,”他抬起眼帘,顿了顿声后方道,“我之前都把药给丢了。” 傅染蹙紧秀眉,“今天开始起好好吃药,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把放着药丸的手掌推到明成佑跟前,他张开嘴,她便把药塞进他嘴里,给了他一杯水。 吃过药,两人安静地躺在床上,傅染翻身躺在他胸前,“睡吧。” 她发上洗发水的香味渗入明成佑鼻翼间,傅染睁着眼睛,明成佑把床头的灯关掉,一场婚礼,不论热闹与否,最终都会回归到一张床上。 “傅染。” 她躺在柔软的被褥上,觉得异常舒适,懒洋洋地应了句,“嗯。” “幸福吗?” 傅染手掌圈住明成佑的腰,“它不是你能随便左右的,幸不幸福在于我自己的感受。” 一天的深刻足够印入骨髓,也好过一辈子将就他人。 明成佑埋在她颈间,两人谁都没有睡意。 缠在她胸前的手也不知不觉松开,明成佑背过身,傅染听着耳边传来的窸窣声,她转了身,房间内以前的气息犹在,温暖安详。 说不上此时的心情,总觉得无名的悲凉压过了雀跃。 明成佑翻个身,又翻回去,辗转反复,体内欲望一旦被挑起,想要压回去谈何容易。 傅染心里也跟着难受,心仿佛置于火盆上被反复煎烤。 明成佑侧脸压着手臂,不睡在一张床上可以不想,如今温香软玉在怀却不能碰,他翻身望着傅染的背影,喟然低叹后,人挨过去,手钻入被子内覆在傅染胸前。 她一惊,感觉到男人的身体很烫,难以自持的在颤抖。 握着她丰盈的手掌越捏越紧,傅染疼地蹙起眉头,拍了下明成佑的手背,“痛。” 他脸贴着傅染的背部,细细摩挲,“我忍不住怎么办?” 口气带着无奈,令人不忍拒绝。 傅染翻过身面对明成佑,“要不,我去客房睡吧。” 第195章 结婚(4) 他全身没有哪个地方是不烫的,傅染生怕这样下去会出事,“实在不行的话,起来洗个澡吧。” 明成佑隐忍的额前青筋直绷,他双手一撑再度将她困在怀里,“要不,我们试试吧?” “不行!”傅染毫不犹豫拒绝。 明成佑痛苦难耐,把傅染的两手扣在身侧,“我保证没事。” 傅染哪里能由得他。 明成佑撑开她的腿,她使劲屈起,力道却始终抵不过他,“最难忍受不过高潮的一刻,我能控制得住。” 他双手掐着傅染的腿,身子已经有所动作。 明成佑大口喘息,颈部线条扬长,身子却开始颤抖。 傅染掌心撑在他腰际,背部贴着丝滑的床褥向后滑去,没费多少力气便将明成佑推开。 他俊目紧阖,身子压下去,剧烈的大口喘着气,胸口相贴的地方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声。 房间内充斥着黑暗,看不清彼此的脸,傅染却仍能感觉到视线的朦胧。 她紧紧抱住明成佑的背部,“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男人紧闭着眼睛不说话。 “很久以前,有个上了岁数的渔翁,每天靠打鱼维持生活。老渔翁一家很贫穷,他虽然以打鱼为生,可是有个奇怪的习惯,每天只打四网鱼,从来不肯多打一网。” 明成佑缓缓睁开眼帘,话语带着疲惫和虚弱,“有这么奇怪的故事吗?” “我买了本一千零一夜的故事,每晚都要和宝宝讲故事。”明成佑听着傅染的话,倒也慢慢平复下来,她手掌在他后背轻顺,半晌后,男人忍俊不禁,“你这动作在跟宠物梳毛似的。” 一想,方觉不对,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傅染推了把他,让他躺到自己身侧,“好些了吗?” 明成佑抬起手臂横在眼前,胸膛犹在起伏,过了会,忽然翻个身用力把傅染塞进怀里。 她吃了一惊,语气不由发狠,“你还来?!” 明成佑赌气似地咬了她一口,不重,又松开手后转个身背对傅染。 空气内静谧的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傅染把脸贴向明成佑的背部,感觉他的身子一下变得僵硬起来,她把被子盖到他胸口,“睡觉吧。” 明成佑好一会都不动,只是握着傅染的手,捏住她一节节指骨轻揉。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这所谓的新婚夜顶多也算有了个前奏,明成佑醒来的时候,手往旁边探去,却未能触碰到傅染的身子。 洗漱好来到楼下,傅染正在厨房准备早餐,客厅内已经整理干净,几个大箱子摆满昨天未吃完的食物后丢放在门口,明成佑走进餐厅时傅染把准备好的东西正一一端出来,“起来了。” “让佣人处理就好,难怪起这么早。” 傅染解下围裙,“反正也不重,适当运动还对身体好呢。” 明成佑走过去搂住傅染的腰,“哎!” “大清早唉声叹气不好。” 他把脸埋在傅染颈间,嗅着她晨起沐浴后的芬香,“禁欲的滋味可真难受,睡一觉起来,浑身像有小虫子在爬。” “虫子?”傅染一边盛粥,一边理所当然道,“那要不要给你逮只鸟儿捉捉虫子?” 明成佑嘴角淬了抹笑,如罂粟般带着毒瘾令人欲罢不能,他嗓音明朗欢快,“我自己身上有鸟儿,可鸟儿上有虫子爬怎么办?” 傅染手里的动作顿住,脸慢慢别过去,神情从起先的茫然转为惊异,慢慢的,眼底涣散出说不明的绯色,明成佑凑近细看,见她耳根后红了一大片。 傅染轻咳两声,转过脸继续盛粥,“走,坐边上的。” 明成佑右手臂撑着桌沿,人倾过去,目光自傅染身侧睨着她,“果然是近朱者赤,听这么正经的话都能显露出这么正经的表情。” 傅染嘴角差点忍不住泻出笑意来,“我也老大不小了,这叫知识普及得好。” 明成佑拉过张椅子坐到傅染身边,眼睛盯着她慢条斯理的动作,这顿早餐极为丰盛,明成佑双手交叠后侧脸趴着手臂,如斯静谧如斯安详,微微闭起眼帘,感觉窗口射进来的阳光都带着异于平常的暖意。 他伸手牵住傅染,她也随之坐到他身边。 “今天在外面办两桌酒,到时候,我们去家里把爸一起接过来。” 傅染身子靠着椅背,“我怕他不肯。” “试试吧。” 她另一手握住明成佑的手背,“我先回去跟爸说说,可以的话再一道过去。” “没事的,”明成佑笑着伸手搂住她肩膀,“以后还能总避着吗?” 傅染心里始终忐忑,明成佑舀起一匙粥送到嘴里。 “成佑。” 他吃着东西,便点了点头。 “我们把妈也叫过来吧?” 明成佑眼色一凛,却抬起头道,“妈自然是要去的。” 傅染一瞬不瞬盯着他,“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明成佑抿紧薄唇,“我不想扫兴。” “我们两个没办婚礼,可该有的礼节不能忘,到时候还要端茶,再怎么说她也是你亲生母亲,你难道想让这件事成为你们心里的遗憾吗?”傅染试着说服他,明成佑半晌后才道了句,“随便你吧。” 两人正吃着早饭,李韵苓便来了,傅染起身开门,明成佑见到她和萧管家,嘴里抱怨句,“这么早赶过来,我们要还睡着怎么办?” 李韵苓伸手指了指他,“嘴里没正形。” “妈,你们吃过了吗?” 李韵苓眼睛自餐桌上扫一圈,见早餐还算丰盛,脸色这才好看些,“吃过了。” 她走到明成佑身侧,“喜帖我也发出去了,酒店也已经订好,就至亲的几桌人。” 明成佑头也不抬,“再加一个。” 李韵苓眉头不由皱起,“谁?” “妈,你知道的。” “你想让她过来?”李韵苓音调陡然扬高,目光看向站在旁边的傅染,“是你的意思吗?” “跟傅染没关系,”明成佑放下手里筷子,“或者,还可以加一个,就要看明铮肯不肯了。” 李韵苓没有再多说,嘱咐他们几点出门后便带着萧管家离开。 王叔的车停在依云首府外面,萧管家似有感叹,回过头看了眼,“总算,我好像又看到几年前的场景了。” 李韵苓却不以为意,眼里挑起嘲讽,“萧管家,听到成佑方才说的话了吗?明铮恨我恨得要死,可你看看成佑对赵澜的态度,傅染这丫头恐怕又在挑事了。” “夫人,是不是您太多心了?” 李韵苓冷哼,王叔下车替她打开车门,她坐进后车座内,“你看着吧,依照成佑目前的身体状况,不出多久,她就把整个明家给捏在手里了!” 傅染站在傅家门口焦急地等待,明成佑进去了约莫有个把小时,她探望片刻,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走进客厅,正好看到明成佑从二楼下来,看到傅染,他摊开手,表情有些无奈。 牵着她的手走出傅家,傅染担忧问道,“不同意吗?” 明成佑打开车门示意她坐进去,“他接受了我们结婚的事实,一时可能接受不了我。” “慢慢来吧。”这本也是傅染意料当中的事。 赵澜完全没想到傅染会给她打电话,她在家挑了半天才选中身喜庆色的套装,打开房门走出去看到经过走廊的男人,“明铮。” 男人顿住脚步,目光在赵澜身上逡巡。 “今天成佑和傅染举办酒宴,让我们一道过去。” 明铮慢条斯理扣起袖扣,“去做什么?大抵都是明家和李家的亲戚,你想过去自取其辱吗,又要让人指着你骂?” 赵澜垂下头,明铮盯着她的头顶,半晌后,赵澜方坚决开口,“这是成佑的结婚酒宴,我必须要参加。” 明铮嘴角划开抹笑,“那你去吧。” 看着他头也不回大步向前走的背影,赵澜几步追过去,“明铮,你也一起吧。” “我没那闲心思,”明铮顺着楼梯走下去,赵澜跟在他身后,来到客厅中央明铮才转身望向赵澜,“你的身份尴尬摆在那,况且目前没几个人知道明成佑的身世,你去了,是要他喊你一声妈,还是要让人戳着你脊梁骨骂你自己送上门找羞辱?” 赵澜神色不免尴尬,杵在原地半晌没开口。 明铮瞅了眼,没再多说,拿起车钥匙后径自出门。 明成佑和傅染来到酒店,李韵苓正亲自负责接待,亲戚并不多,除了至亲也没喊别人。 包厢内,李则勤夫妇先到,除去李韵苓、傅染跟明成佑外也没别人。 “我们就坐一桌,人少也安静些。”李韵苓望向李则勤,“琛子呢?” “说有事,过会才能到。” 傅染起身到门口张望,李韵苓不动声色,她坐回明成佑身侧,男人在桌子底下握住她的手,“怎么心神不宁?” “我打电话的时候有欠考虑,不应该让她到这来,我怕这么多人遇上了尴尬。” 明成佑神色淡然,凑过去在她耳边道,“放心吧,我让人将她领到别的包厢了,不会到这来。” 傅染微愕,也总算释然,不得不佩服明成佑心思缜密,比她想到的要多。 李韵苓跟弟媳说了几句话后,目光望向傅染,“小染,看你心不在焉的,是在等赵澜吗?都几点了,她怎么还不来?” 李则勤陡然插了句嘴,“什么,她也要来?” 李韵苓不再开口,李则勤面色愠怒,“成佑,尽管她真是你亲生母亲,可养育之恩大过生育之恩,你把你妈置于何地?” 傅染不着痕迹睇了眼明成佑,也多亏他事先安排好,李韵苓对于李则勤的咄咄逼人毫无阻拦之意,傅染开了口,“舅舅,她不会过来。” 李韵苓抬下眼帘,始终没说话。 李则勤闻言,脸色这才好看些,“她要是敢来,我第一个不答应,姐你也真是的,凭我们李家如今的地位你还用得着有所顾忌吗?说到底她就是个见不得光的,也就是你人善才被人欺。” 旁边,李太太赶紧踢下他的脚,目光朝明成佑睇去,示意李则勤赶紧闭嘴。 他陡然想起明成佑跟明铮被调换的事,有些话已经不能再当着明成佑肆意说,李则勤拿起茶杯啜了口,明成佑满脸阴兀,只是冷冷地勾了下唇,带着几分讽意。 包厢门突然被打开,走在前面的李琛五官俊朗,他拉了下,便把后面的人带进来。 尤柚娇小的身子跟在他身侧,举目望去,眼里溢满吃惊和讶异,她完全没想到李琛的父母也会在这。 第196章 结婚(5) 傅染也是一怔,李则勤脸色咻地布满阴鸷,李琛则反手把包厢的门给掩上。 “尤柚?” “姐,”尤柚小心翼翼唤了声,目光望向她旁边的明成佑,“姐夫。” 李则勤率先按捺不住,“谁让你把她带来的,琛子,你什么意思?” “今天不是哥的好日子吗?”李琛拉过把椅子,示意尤柚入座,“我也有件事想说。” 尤柚不明所以,没有直接入座,而是同李琛擦肩后走向傅染,嗓音跟着压低,“他说你跟姐夫办酒席也没喊别人,寻常的吃顿饭,非把我拉来,我没想到人都在。” “没事。”傅染拉住她的手,“坐我边上吧。” 李琛几步走到傅染身边,目光满含深意瞅她眼,“没想到,最后在我哥身边的还是你。” “琛子,”明成佑眼见气氛不对劲,“赶紧坐吧,就等你们了。” 李琛掌心压着桌沿,“尤柚,你跟我过来,我话还没说完。” 李则勤阴沉着脸,“你想说什么?” “爸,你不老催着我跟这家那家的千金相亲吗?现在不用愁了,我找到想结婚的对象了。”李琛视线转向李家夫妇,旁边的李韵苓率先反应过来,“琛子,别胡闹!” “姑妈,我认真的很。” 李韵苓气不打一处来,这俩孩子她放在掌心当宝贝似地呵护,没一个能令她省心,“你也不看看她配不配!” 尤柚坐到椅子上的双腿尴尬的僵硬,她站起身想走,“姐,姐夫,祝你们新婚快乐。” 李琛抬起手掌,没用多少力气便将她按坐回去,“我喜欢尤柚,这是几年前你们就该接受的事实,现在我开始接管公司的事,你们不是让我尽早成家吗?我想跟她结婚。” “什么?”最为吃惊的,却是当事人。 尤柚急得小脸通红,“李琛,你说什么呢?” 李则勤半晌后才吐出这么句,“你想跟她结婚?你忘记是谁陷害你差点让你蹲大牢的了?当初要不是及时抓到那名醉汉,你这黑锅指不定要背一辈子!” “琛子,这件事肯定不行!”李太太在旁补了句。 “那事本来就因我而起,妈,尤柚现在还在读书,但我们今天先把证领了。” 尤柚使劲扯他的衣袖,“李琛,这是你自己的想法,我没说过要跟你在一起。” 李家人闻言,紧绷的神色这才稍有松懈,“你听听,人家自知高攀不上。” 尤柚眼眶通红,差点要哭出来的样子,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傅染搀起她想带她离开,李琛抬起眼帘睇她眼,“我今天把话放在这,你们不答应也得答应。”李琛手掌在尤柚肩膀上轻拍两下,“你也是。” “你一个人疯去吧!”尤柚挥掉他的手,起身想越过他身侧离开。 李琛强硬地拽住她手腕,“不许走!” 傅染眼见这样,赶紧伸手挡了下,“李琛,别这样!” 李琛目光凛冽射向她,口气强硬,“我们的事轮不到你管!” 明成佑霍然起身,深不可测的潭底溢满厉色,他伸手把傅染护到身后,另一手直指向李琛,“琛子,再对你嫂子这样,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李韵苓头疼地拧起眉头,这哥儿俩谁都别说谁,脾气那是顶像的。 好好一顿饭被搅和成这样,明成佑眼睛落到李琛紧紧勒着尤柚腕部的手上,“琛子,松手,你这样能解决问题吗?” 尤柚使劲挣扎,李琛这才松掉手里力道。 李则勤再次表态,“想让她进李家,想都别想。” 李太太则急得赶紧劝道,“琛子,你想想你们要真走到一起,外面会怎么说,当初的事闹那么大,现在却告诉别人要结婚,我们李家的脸面要往哪摆?” “我管别人怎么看。” “琛子,”李韵苓也劝,“别胡闹。” “姑妈,”李琛嘴角浅漾,“您看表哥折腾到现在够胡闹了吧,怎么也没见您好好管管?” 明成佑把傅染拉回身边,眼里的笑意暗藏不住。 李韵苓本就心里堵着口气,这会听了越发怒意上升,李琛拽过尤柚的手,“坐,不是要喝你姐的喜酒吗?” 李则勤见他公然不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怒不可遏下拿起个茶杯砸过去,“混账!” 到底没舍得自己儿子,目标却是朝着尤柚过去。 李琛手一挡,明成佑一把将傅染护到胸口,飞溅出去的茶杯砸在了墙壁上。 “我们走。” 他拽着尤柚几步走出包厢。 李太太想要去追,被李则勤出声喝止,“我看他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尤柚几乎被李琛拖出包厢内,她手臂挣扎未果,不得不小跑着才跟上男人的脚步。 两人走出酒店,趁着李琛去取车的间隙,尤柚甩掉他的手往另一侧方向走,他几步追上,“我送你。” “不用。”口气僵硬,脸色委屈的不成样子。 “我承认,我是有意带你来的,但这就是我的态度,你还不懂吗?” “李琛,”尤柚停下脚步,“我说过,我们是不可能的,门不当户不对注定是没有结果的,你真以为世上全是灰姑娘吗?” “我既然已经在他们面前说开,就想过所有的可能。尤柚,你也大胆一次,不行吗?” 她抬头瞅着李琛的脸,有感动,更多的却是黯然,“李琛,倘若有希望,我可以,但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 李琛握紧她的手,将她带向停车场,“有没有希望,也要我说了才能算。” 包厢内气氛怪异,明成佑示意服务员上菜,其他人哪还有动筷的心思。 傅染想着尤柚的事出神,明成佑把剥好的虾放到她碗里,李韵苓瞅了眼,越发觉得不痛快。 “吃吧。” 傅染夹了个送到嘴里,回过神来才想到应该要剥虾壳,一口咬下去却没有意料中的壳子,她侧首看到明成佑戴着一次性手套剥虾的动作,心里其暖融融,嘴角不自觉上扬。 对面的三人却始终不见有所动作。 李则勤气结,“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说到底,还是尤家那丫头有高招。”李韵苓满含深意地瞥向傅染。 李则勤头疼地皱眉,“这样放任下去指不定要出事。” 明成佑边剥手里的虾边插嘴道,“舅舅,琛子也老大不小了,自己的事应该自己决定。” 李则勤面色不悦,“尤家什么家境你也看到了,真要娶个那样的媳妇一点帮助没有不说,反而要时刻倒贴,哼。” “舅舅,叔叔婶婶他们能够自食其力,家里房子也有,再说门第观念总抵不过李琛和尤柚自己的感情。”傅染忍不住开口,李则勤面带不屑冷笑声,没有应承。 明成佑把剥好的半碗虾推到傅染手边,“多吃饭少说话,一会吃完我们先走。” 傅染瞅着碗里的虾肉,“我吃不掉这么多。” “两个人呢。” 于明成佑来说,家里吃顿饭也不过是个形式,这会对面三张脸一张比一张臭,见傅染吃得差不多,他索性朝李韵苓道,“妈,我们先走了。” 李韵苓也没这精力去计较礼数,“走吧,让小染回去后多休息。” 两人跟包厢内几人道完别,这才相携离开。 待包厢门被掩起,片刻沉默后,李则勤若有所思盯一眼门口,“姐,你心里究竟有何打算?” “什么意思?” “明铮和成佑,你难道真以为两个能一碗水端平?过去的二十几年你那样对待明铮,他心里难免对你有怨恨,倘若以后你再像现在这样,我看你亲生儿子也别想认回了。”李则勤一语道破。 “现在这样的局面,我还能怎么做?”李韵苓手掌掩住面容,话语带着无奈。 “姐,孰轻孰重你要分清楚,说到底,成佑他……”李则勤顿了顿后方开口,“他到底不是你亲生的,而且,还是你最应该痛恨的私生子。” “则勤,不许你这样说他!”二十几年的母子情令李韵苓下意识心生维护。 李则勤起身给自己茶杯斟满,“我这是就事论事,假如你还想着为明铮跟明家考虑呢,现在你就要做好完全的打算。”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考虑。”李韵苓担忧的只有明成佑的身体,这一关能闯过去比什么都重要。 “姐,我跟明铮碰过几次面。” “是吗?在哪?”李韵苓闻言,语气不由激动,“他最近好吗?” “也就是生意上的往来,他对我冷淡的很,我估计对你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李韵苓叹气,“他到底是恨我的。” “你也别不把我的话当回事,我不怕得罪成佑来跟你这样说,自然是为你好。” “我知道。” 傅染跟明成佑经过走廊,两边都是包厢,傅染放缓脚步,“我们这样离开行吗?要不要给长辈们去敬敬酒?” 明成佑手臂勾住傅染的脖子,“在这我最大,我说了算。” 第197章 结婚(6) 在即将经过一间包厢时,明成佑拉着傅染的手停在门口,他颀长身子往门框倚去,嘴巴努了努,“进去吧。” 傅染望向紧闭的门板,“你呢,不进去吗?” 明成佑瞅了眼来往人群颇多的走廊,“你开门。” 傅染拧开门把,“别扭的样子。” 两人前后进入包厢,赵澜独自坐在巨大的圆桌前,见他们进来赶紧起身,“小染,成佑。” “妈。” 赵澜喜上眉梢迎过去,明成佑一语不发坐在门口不远处的沙发上,对着傅染说道,“别折腾太久,待会出去说不定人全碰一起。” 这话丝毫不影响赵澜的心情,她拉着傅染坐到圆桌前,“成佑,恭喜你们。” 明成佑目光盯着窗外,要多冷淡有多冷淡。 傅染拿起桌上的茶杯,往里倒满水,她双手持平后将茶杯递向赵澜,“妈,您喝茶。” 赵澜激动地应了声,接过茶杯的手指忍不住颤抖,明成佑余光瞅着这一幕,些微有些动容。 赵澜握住傅染的手后,从挎包里拿出个首饰盒。 “妈也没什么像样的礼物,这件也是老玩意了,你不嫌弃的话留着吧。” 赵澜打开首饰盒,是个样式陈旧的金戒指,上头镶了颗绿宝石,应该是早些年流行的,话已至此,傅染也就乖乖拿在手里,“谢谢妈。” “怎么没让服务员上菜?”坐在边上的明成佑插进来句话。 “我肚子不饿,想到你们结婚的事就高兴,”赵澜说完红润了眼眶,“小染,妈谢谢你。” “妈。” 赵澜擦拭眼角,起身走向坐在沙发上的明成佑。 她在明成佑对面坐定,男人翘起条腿,视线别开,倒不是真的逃避,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 “成佑,有些话其实我憋在心里一直想说,当年你出生后连一滴奶都没喝到就被云峰抱走,他骗我说是肺炎,我没想到……”赵澜叹口气,现在明云峰已死,再多怨言也只能变成一句无奈,“我要是早知道的话,情愿把你留在我身边,再好的前程也不如陪伴来得重要。对我们上一辈人来说,伤害最大的还是你和明铮。” 明成佑目光总算直视她,眼见赵澜这段日子来的消瘦,他看得有些出神,傅染从椅子上起身后走来,明成佑拉住她的手,“走吧。” 赵澜跟着走过两步,“成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现在有小染和孩子在,你更加不能放弃。” 明成佑牵住傅染的手走出包厢,另一手带上包厢门。 忙着给其他客人上菜的服务员匆忙经过。 明成佑随手指指身后包厢,“给这边上菜。” “是。” 傅染挽住明成佑的手臂走出酒店,街头阳光正好,男人脸上的阴霾也因此而被冲刷干净,“傅染,我们去佑染岛住几天吧,就当度蜜月。” “还是待在家吧。” 明成佑单手遮在额前,感觉到惬意,“你放心,我的身子吃得消,连婚礼都没有,总不能连个蜜月都不给你。” 傅染拉下明成佑的手,“让我回去收拾下。” “不用,”明成佑任由煦暖阳光跳跃在脸上,“那儿什么都不缺,去个人就成,再说我想清净下,别让家里人知道。” 傅染被明成佑带上车。 “怎么不等司机?” “我们甩掉他。”明成佑发动引擎,傅染手掌撑起下颔望向窗外,本该是欢庆喜乐的日子,心里却沉甸甸难受,本该接受亲朋好友的祝福,她这会却要时刻担心明成佑的身体。傅染举起手掌,让刺眼的阳光透过戒指的金色照拂在脸上,本该依偎在爸妈身前撒娇,说着我不舍得嫁,这会却连跟妈妈说几句话都得不到回应。 明成佑握住她的手,“想什么呢?” “想我妈了。” 他握着她手的力道收紧几分。 傅染目光看着不断退后的景物,看着熟悉的地标一个个远去,她侧过头,“我们去哪?” “去岛上。” “现在?” 他倒是说走就走,一点没给她准备的机会。 “心动就要行动。”明成佑踩了油门,傅染赶紧开口,“慢点!” 车子来到码头,明家的游艇侯在那,明成佑却绕着特意去租了一艘,说是要避世几天。 傅染站在甲板上,风有些大,明成佑取来件衣服给她披上,“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还好。”傅染身子偎进男人怀里,海面被照射出来的波光粼粼闪的人有些睁不开眼,她眯起眸子,头枕在明成佑肩头。 远远的,能看见属于他们两人的岛。 绿色葱葱,眼睛看着便能体会到恬静,靠岸后,明成佑拉着傅染走上去,踩脚踏车是不可能了,只能坐着观光车一路来到他们上次住过的别墅。 到了岛上避开喧嚣,感觉生活处于一种极慢的节奏,傅染站在阳台眺望向远处,明成佑到了卧室后便打开电脑,抬起头看到傅染张开双臂,他推开椅子起身后来到傅染身后。 两手顺着傅染的腰线紧拥住,她维持着方才的姿势。 “怎么最近总喜欢跟鸟有关的东西?” 傅染别过头瞪他眼,“心术不正。” 明成佑扬起笑来,厚着脸皮偏又一副无辜的样子,“你这动作不就像是鸟吗,自个心术不正还说别人。” 傅染放下手臂,人往后仰看着远处,“好舒服。” 明成佑没给她多少时间徜徉,牵起她的手将她带到屋内,他把傅染拉坐到腿上坐在电脑跟前,视线落到她小腹上,“去穿防辐射服。” “出来太匆忙哪里顾得上收拾衣服。” “衣橱里有,准备了几件,你挑件喜欢的换上。” 傅染起身走到更衣室,拉开衣橱果然看到成排的衣物摆在那,她随便挑了件套到身上。 明成佑朝她伸出手,她走过去,右手自然地放进她掌心内。 傅染坐到男人腿上,看到他手指熟练地敲过键盘,“傅染,我现在跟你讲讲mr的经营状况,包括涉及领域及运行方式。” 傅染手掌按向电脑屏幕,“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傅染,我今后如果把mr交到你手里,你能接得住吗?” 她面露惊愕,“成佑,我不懂得管理公司,更加没有必要去接手mr。” 明成佑同她的左手十指交扣,握住后又紧紧用力,“痛吗?” 傅染点点头。 “以后的路不会好走的,别人欺负到你头上,就像这样捏着你的手让你一挣扎就如同骨头要断裂似的疼,傅染,你甘心吗?” “可我还有你。” 明成佑脸凑过去,语气随之软下,“我们再走到一起,就是因为知道时日不多了,傅染,既然要面对就别逃避了吧,我要走是迟早的事,韩隽这人信得过,我会让他今后跟着你,公司很多事他也能代为处理,遇到决策上的事情你别犹豫,宁愿做错也不要后悔。” 傅染认真地听着,眉宇间藏匿担忧和隐约的不安,“可我学的不是这个专业。” “放心吧,”明成佑神色淡然,指着电脑屏幕,“专业大多也是瞎学,你用不着懂太多技术上的玩意,我教你几天,就怕你身体吃不消。” 傅染手掌抚向腹部,另一手搂着明成佑的脖颈,“过了四个月后就好多了,成佑,哪怕真的有这么一天,我会竭尽全力替你撑着公司,但我总要等到你回来的这天,所以,不管到了哪你都记得要回来。” 明成佑抿紧唇没有说话,只是搂着傅染的手臂越发用力收紧。 两人在佑染岛逗留了好几天,躺在一张床上睡觉,对着同一台电脑,牵手出去吃饭,有时候明成佑会把电脑带到书店,日子过得惬意而充实,尽管mr的事对傅染来说繁芜到难以驾驭。但累的时候抬起头看到陪在身边的男人,也就不觉得有多累。 李韵苓一直打明成佑的电话打不通,傅染却不能跟明成佑那样置之不理,接了电话告诉李韵苓他们在度蜜月,免不了招来顿念叨,傅染耐心地听着,挂完电话后看到倚在栏杆前的男人。 明成佑目光眺望至远处,显然也能猜到李韵苓说些什么,“不是让你别接电话么?” “我们这样不声不响离开,家里肯定急坏了。” 明成佑将她搂到跟前,指着不远处的一片地方,“将来在那建个游乐场肯定很好。” 傅染让明成佑的双手贴到自己腹部,他忽然惊奇地喊了声,“他是不是踢到我了?” 其实这个时间段,孩子并不在动,傅染却点点头,“他说你摸着他的小脑袋,他不喜欢别人摸他的头。” “那要摸什么?那地方长出来了吗?” “……” “长,长了吧。” 能别把这种话说得这么顺口吗? 第198章 生的希望(1) 再平静的地方,也还是要离开,回去面对。 出海回到码头,明成佑驱车离开,属于市区特有的喧嚣也很快送入耳中。 两人说着话,冷不丁一抹人影忽然从绿化带冲出来,明成佑猛地踩住刹车,但车头似乎还是撞到了人,砰地一声还能见到对方倒地的身影。 傅染双手紧勒住安全带,惊慌失措道,“撞到人了?” “别怕!”明成佑神色凛冽,推开车门后下去,“我去看看。” 他高大的身影绕过车头,被撞的是名三十来岁的男人,明成佑弯腰伸出手轻拍下对方肩膀,“你没事吧?” 男人却迅速地撑起身,与此同时,一把硬梆梆的东西抵在明成佑腰际。 傅染看不到车窗外的情景,半晌却不见两人起身,她着急地推开车门跟着走下去。 这时,她看到明成佑慢慢站起身来,一同出现在眼中的还有那名被撞的男人。 她心头一松,刚要开口。 却发现两人的神色很不对劲。 明成佑慢慢走到傅染身侧,手臂搂住她腰际,“不能马上回去了。” “有事吗?”目光触及到男人手里的东西,傅染敛起眸内的震惊,握住明成佑手腕的指尖却泄露出紧张。 “一起走一趟吧。”男人出声,目光望向停在不远处的商务车。 明成佑把车钥匙递给对方,牵起傅染的手往前走。 她小心翼翼迈着脚步,脑袋总想往后看。 明成佑笑道,“小心他擦枪走火。”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他一副天塌下来还有别人顶着的样子,傅染坐进后车座内,第一感觉便是,被绑架了。 明成佑重病缠身,眼睛却仍然犀利,他盯着后视镜中的倒影,握紧傅染的手后让她别担心。 车子一路开往不知名的远处,最终停靠在一幢红砖墙的别墅前,看这斑驳应该是有些岁月了。 傅染紧张地挽住明成佑手臂,里面有几人迎上前,其中一人示意傅染别跟进去。 明成佑将她带到院子内的长廊下,“在这等我回来。” “成佑,我跟你一起进去。” “放心吧,要出事的话还用等到现在?”明成佑却满脸笃定的样子,甚至冲站在旁边的人说,“给她倒杯果汁,要新鲜榨起来的那种。” 傅染见状,心也跟着落下去些。 明成佑随后顺走廊去往别墅正屋,傅染心急如焚坐在桌前,没过一会,佣人端着杯果汁过来,果然还像是新鲜榨好的。 傅染越发觉得不对劲,却还是礼貌点头,“谢谢。” “您怀孕了吧,我拿了育儿杂志过来给您解解闷,”佣人把手里东西递给傅染,“要是有吩咐的话,随时可以叫我。” 傅染这会,却实在不能将绑架二字同这种待遇联系起来。 脚边忽然有异样,傅染往下一瞅,差点尖叫起来。 一条身形壮硕的萨摩犬蜷在桌子底下,下巴几乎要搁到傅染的腿上,她惊魂未定,连要急忙站起来都忘了。 佣人赶紧将萨摩犬牵出去,“对不起,海贝平时就喜欢乱跑,老出来吓人。” “它叫海贝?” “汪汪——” 傅染没有近距离接触过这么大的宠物狗,它通体雪白几乎看不到一根杂色的毛发,看来也是名贵血统。 佣人用脚拨了拨萨摩犬,“海贝,出去。” 它却像是癞皮狗一样团着不肯走。 “不好意思,我们少奶奶带着小少爷和小小姐出去了,海贝平时就爱粘着他们。” “没事,让它呆在这吧。” 到底有些发怵,明成佑从屋内出来时,就看到傅染坐在桌前一动不动,神色和身体绷得都很紧,似乎如临大敌的样子。 他大步走过去,眼里猛然看到条白色的萨摩犬。 海贝似乎是想跟傅染示好,蹲在她的椅子旁边一动不动,本身体型就高大,傅染陷在椅背内,眼睛盯着海贝生怕它来个兽性大发。 “成佑。” 看到他过来,她也只是小声地喊了声。 “怎么了?被条狗吓成这样?” 明成佑走到傅染身侧,却见海贝猛地站起来,全身雪白毛发如针尖般直竖。 “哼,还懂得分男女。” 傅染目光穿过他望向跟前的别墅,“你没事吧?到底是谁把我们弄这来的?” “没事。”明成佑拉把椅子坐到桌前,弯腰去逗弄脚边的海贝。 傅染见他不慌不忙,也丝毫没有走的意思,便也跟着坐回去。 气氛陷入诡异,看明成佑的样子,闲适自然,倒跟寻常并无不同。 他伸手拍拍海贝的脑袋,“傅染,你猜猜我们值多少钱?” 傅染才落定的心又悬起来,“他们开口了?” “嗯。” 傅染眼睛瞅了眼四侧,她挨到明成佑身边,“那为什么对我们这样好?” “因为我们是摇钱树。” 傅染手指紧勾住明成佑的手臂,“他们想要多少?” 明成佑思忖片刻,翻了翻两个手掌,“好像是这个数。” “什么?”傅染杏目圆睁,“一千万?” 男人用脚点点海贝的脑袋,“你问它,花一千万它肯不肯跟你走。” 与此同时,明家却闹翻了天。 明成佑被绑架的消息一经证实,李韵苓急得是团团转,紧急时刻把明嵘和李则勤都喊到家里来。 “绑架?”李则勤大惊,“怎么会出这种事?” 李韵苓头疼地倚着沙发,两根手指直按住眉心,“跟傅染出去后就有了这档子事,真正是想要我的命。” 明嵘坐到李韵苓身侧,“妈,您别太担心,对方开条件了吗?” “还能什么条件,无非是想要钱。” “但凡是钱能解决的事,算不得麻烦。”明嵘松口气,“要多少。” 李韵苓脸色稍变,吐出的数字带着僵硬,“十亿。” “什么?”明嵘和李则勤俱是大惊。 “对方说不尽快筹钱的话,十个亿就要变成美金。”李韵苓端起茶几上的水喝了两口,“明嵘,你赶紧看看mr账面还有多少钱。” “妈,公司的钱大多压着一时恐怕拿不回来,”明嵘面有难色,“我尽量吧。” “不是尽量,是必须!” “姐,”李则勤坐到李韵苓对面的沙发上,“十个亿,不是小数目,这笔钱一旦拿出去,mr有可能会成为空壳子,以后还靠什么周转?” “倘若人都不在了还要那公司做什么?”李韵苓语气强硬,心烦气躁,她缓口气后再度开口,“则勤,你也想想办法,明天日落之前必须要筹到钱,还有,这件事千万不能张扬出去。” “妈,我现在马上去准备,您不要太担心。”明嵘说完,拿起外套起身大步走去。 李韵苓双手撑着前额,“成佑毕竟是我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过去对他的宠爱也不是装出来的,我确实把他当成最亲的孩子,”她叹口气,“怎么他就能变成是赵澜的儿子呢?” 李则勤不以为意,“别怪我没提醒你,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李韵岺沉着脸色,一语未发。 别墅内,海贝被烦得要命,它最恨别人碰它脑袋,瞅着明成佑也不是善茬,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它尾巴一翘,准备走人,不,走狗。 几名男子从屋里出来后径自走向长廊,明成佑慵懒地起身拉住傅染的手,“走吧。” 她紧紧同他的五指交缠,大有誓死相陪到底的决心。 明成佑边往前走,边回过头瞅了眼傅染,目光满含深意。 两人被带到先前的那辆车子前,坐进去后并没有朝来时的方向开,约莫半小时后来到郊区一幢楼房前。 傅染没有多问,跟着明成佑下车。 里外有人看守,单凭他们二人恐怕是插翅难逃。 估摸着是看她和明成佑值钱,待遇比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肉票好多了,屋内应有尽有,连换洗衣物都能找得到。 明成佑单手压在脑袋后头,另一手拍了拍身侧,“躺上来。” 傅染睡到旁边,“什么时候能回去?” “等拿到钱就会放了我们。” 她出神地盯着天花板,“你刚才在别墅里见了谁?” 明成佑翻个身,正对傅染,“那些人的老板,我跟他在讨价还价。” 傅染习惯性的把手落到腹部,明成佑凑过去,脸贴着傅染的肚子,生命的孕育很奇特,每一天都能见到惊喜。 “你不是说,给孩子取好名字了吗?” 明成佑耳朵贴紧,“以前的想着又觉不好,我还要好好再挑个。” “男孩女孩都想好了?” “不,只想了儿子的名字。” “重男轻女!”傅染一把推开男人脑袋。 明成佑顺手把她搂到怀里,之前做b超时候医院主任给偷偷看过,说是男孩的可能性比较大。 “这才几个月能看出来吗?” “差不多,那地儿应该长了,再说男人和女人不同,它哪怕长得再短,总不至于肉眼瞧不出来吧?”明成佑摸着傅染的肚子,又补一句,“不过将来成男子汉后不能太小,你说是吧?” 他注意到傅染摸向枕头的手,赶紧按住她肩膀。 “你儿子在肚里可都听着呢。” “听着就听着呗,”明成佑满脸认真,“儿子,我这是给你提前普及生理教育,有机会还得把性教育也教教。” 傅染头疼不已,真要命。 明家这边,明嵘火急火燎赶到家里,李韵苓急得饭都没吃上一口,只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会。 “妈。” 她一惊,浅眠片刻却做了个噩梦。 “明嵘,怎么样了?”李韵苓眼睛望向窗外,才发现已经是翌日中午。 “还差几千万,我把我公司能用得现金也都提来了,妈,时间太紧迫根本就凑不齐那么庞大的数目,对方究竟是什么来路居然这样狮子大开口?况且这笔钱经过银行,我怕会引起警方注意。” “这个不用我们操心,对方自有办法。” 明嵘眉宇间蹙起犹疑,看来惹到的定然是不简单的人物,“可差得这些钱要想什么办法?实在不行的话,找老大吧。” 李韵苓抬起眼帘看他眼,“他,他会肯吗?” “不一定,”明嵘神色犹豫,“要不然我跟他碰个面试试?” 李韵苓思忖后点头,“好。” 她在明家焦急等候,不出一小时就见明嵘赶了回来。 “怎么样?” “出国了。”明嵘烦躁地坐在沙发上,“公司秘书死活不肯透露他的行踪,连电话也打不通。” 李韵苓这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得赶紧想办法才是。” “妈,你别急,”明嵘一边安慰,一边在她肩头轻拍下,“我再想想。” 郊区。 傅染躺在泳池前的藤椅上,明成佑洗过澡,还换了套衣服后这才下楼。 第199章 生的希望(2) 她瞅着不远处站着的两名男子,视线被一道黑影覆盖住,抬起头看到跟前的明成佑,他弯腰,俊美面容凑到傅染眼前,“我给你讲个笑话吧,看你闷闷不乐的。” “不要听,”傅染毫不犹豫拒绝,“成天满嘴跑火车,脑子里存满黄段子。” “呦,这话讲的还真溜。” 明成佑用毛巾擦拭头发,瞅了眼天色,“估摸着差不多能回去了。” 没过多久,果然有人进来带着他们离开。 还是送回到昨天撞人的地方,明成佑拿过车钥匙拽了把傅染,“回家。” 开车回到明家已经是傍晚,李韵苓跟明嵘焦急地守在大门外,看到打过来的车灯,一颗心也总算落定。 “成佑,成佑你没事吧?”李韵苓大步走过去,抓着明成佑的手臂将他转个圈,“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妈,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吗?” “你个孩子!”李韵苓伸手轻捶下他肩膀,“出去一声不吭就走了,药也没带,打你电话还打不通,忽然又传来被绑架的消息,真是要急死我。” “妈,走,赶紧进去吧。” 李韵苓余怒未消,看到站在旁边的傅染更是心里郁结,思来想去这件事恐怕跟她脱不了干系。 “还没吃晚饭吧,我让萧管家准备好了,快进去。” 明成佑旋身拉起傅染的手。“走吧。” “小染,成佑这性子是打小被我惯的,他随性习惯了,你也跟着他胡闹吗?” “妈,您放心吧,我包里随时带着他的药,况且我们也没敢去远的地方。”傅染语气恰到好处,不卑不亢,李韵苓闻言沉下脸色。 几人一道走进客厅,萧管家正张罗着将晚饭摆上桌。 “成佑,这次多亏明嵘,你们两兄弟不愧是我打小带大的,感情深。” 明成佑同明嵘相互拥抱下。 “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明成佑在餐桌前坐定,“就是在破仓库里被关了一晚。” 傅染抬起眼帘瞅向他,男人拾起筷子,“还不给饭吃,现在还饿着肚子。” “太过分了!”李韵苓既心疼又愤怒,起身不断给明成佑夹菜,“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历,要不是看到你被绑架的视频,我真不相信谁敢开口问我们要十亿!” 傅染一口饭卡在喉咙口,难受的上不去下不来。 十亿? “可能跟涉黑有关,”明嵘分析道,“不然这么庞大的金额也不怕消化不良,还是从我们明家手里拿出去的。” 明成佑点点头,“有这可能。” “总算万幸,人没事就好。” “也不知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今天媒体方面对你的事多加揣测,个别报道甚至直接说你被绑架,公司刚周转出去这么一笔资金,如果不澄清的话恐怕会对mr有所影响。” 明成佑倒也是真的饿了,头也不抬道,“明天召开个记者招待会,这种事情我来应付。” 李韵苓替他盛碗汤,瞅了眼坐在对面的傅染,也递给她一碗。 “到时候注意点,别说漏嘴。” “嗯。” “家里真是祸不单行,”李韵苓起身走向客厅的书架前,看着上头摆放的明云峰的照片,“这些都是你造的孽,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明成佑抬首,顺势望去。 明嵘也看向明云峰的照片,“医院方面也在抓紧联络,一有合适的供体马上会通知我们,我相信你能撑到那时候。” 谁都知道,这个希望有多渺茫。 明成佑也只能等。 等得到,便有重生的可能,等不到,就只能死。 傅染心里溢满沉重,眼前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她目光不由定在明云峰的照片上。 吃过晚饭,萧管家将水果端到茶几上。 明嵘想着绑架的事,“这样不行,现在成佑跟傅染已经回来了,我们还是应该报警。” 李韵苓似在犹豫,“倘若他们再找来怎么办?” “就算不报警,谁能保证没有下一次?何况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傅染不便参与这样的话题,明嵘眼睛睇向明成佑,潭底幽邃,他问了句,“成佑,你的意思呢?” 明成佑目光淡然,几乎瞧不出半点深浅,“我也觉得应该报警,不然的话实在憋屈,活活让人剜掉块肉。” 明嵘点下头,“妈,还是报警吧。” “不行,”李韵苓细想后,认为不妥,“惊动到警方的话势必会令mr受到冲击,况且既然对方涉黑说不定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这个亏只得我们自己认了。” 李韵苓话已至此,明嵘跟明成佑也就没再说什么。 离开明家,王叔开车将傅染和明成佑送回依云首府。 “三少,这两天夫人为你们的事可真是急得团团转,连饭都没好好吃一口。” 明成佑脑袋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傅染看到他眼帘动了下,语气疲倦,“王叔,我都知道。” 翌日,傅染看着明成佑从浴室出来,围了条浴巾,上半身大大咧咧裸着。 她将准备好的衬衣递给他,视线不由定在他腋下的伤疤上。 “今天的记者招待会你跟我一起去。” “我去做什么?”傅染帮他将要配的领带跟鞋子找出来。 “我走到哪你当然要陪我到哪。” 两人换好衣服出门,司机早已在楼底下候着。 记者招待会就在mr内部举行,傅染跟明成佑赶到时大批记者已经侯在会议厅内,明成佑牵着傅染的手走上台。 前排摄像迅速举起闪光灯。 傅染面对这样的场面,有些后怕,明成佑让她坐在自己左手边。 记者们拿着话筒开始发问,“三少,有消息称你被绑架,请问是真的吗?” 明成佑嘴角翘起抹笑,“假的。” “那请问您消失的这几天去了哪,还有,您跟傅小姐?” 明成佑面对这种场合已经是游刃有余,“就像你们看到的,我跟傅染在一起,所以并不存在绑架这种传言。” “三少,您这样明目张胆带着傅小姐,不怕家里的正房太太吃醋吗?” 男人目光射过去,发问的是一名年轻的女记者,顶多二十出头,一看便没有过多的采访经验。 “那你得问问她会不会吃自己的醋。”明成佑将两人交扣的手拿起后放到桌上,紧挨的婚戒瞬时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这消息可比捕风捉影的绑架案要夺人眼球的多。 “三少,您已经离婚了?” 明成佑目光一凛,“会不会说话?” “三少,您又结婚了?” 男人冷笑下,把扣住傅染的手高高举过头顶,“看看清楚,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婚姻。” “那您跟尤应蕊的那场婚礼又作何解释?” “不过是请她演的一场戏而已,我都不当真,你们也大可一笑置之,”明成佑把傅染的手放到自己膝盖上,这才发现贴合的掌心内,傅染已是满手的汗。 李韵苓坐在电视跟前,看到这一幕,脸色剧变,“我让他澄清绑架的事,谁让他搞这么一出来?真是添乱。” 萧管家递给她杯茶,“三少是真高兴。” “八成是故意的,”李韵苓将茶杯重重放到桌上,“不过也由着他闹吧,至于傅染,权且让她得意些日子,跟尤应蕊一样,一张假结婚证就能让她们乖乖乐得找不着北。” “三少,傅小姐,不,明太太之前传出跟李家的婚事,请问又是怎么回事?” 明成佑目光诚挚真切,他俊脸微侧望向身边的傅染,“我们差点走岔了,现在好不容易找到原来的路,以前的事已经全部过去,在这,我还有个好消息,我跟傅染的孩子还有几个月就要出生了,到时候,会请你们全报社员工吃喜蛋。” 这话听在耳中,多少有些喜感。 祝贺声络绎不绝,也不乏有更八卦的想刨出些别的新闻来,“那么之前所说的孩子父亲另有其人这一说法,到了今天也能澄清了?” “这说法,自然是不攻自破的,”明成佑将身体往后倚,“算算时间也能够想到,当然,我想跟傅染在一个安静的环境内等待孩子的出生,也希望你们今后不要再过多地打扰我们的生活。” 记者招待会结束后,明成佑带着傅染从偏门离开。 “今天首要不是澄清绑架的事吗?” 明成佑停住脚步,修长的手指将傅染散在颊侧的头发别至耳后,男人眼里淬了无尽温柔,“这叫一箭双雕,依着我妈的性子我们俩的事还不能公开,傅染,你以后可能会遇到更多棘手的事,要懂得见缝插针寻求对自己最有利的时机,知道吗?” 她心里觉得沉重,点点头。 转眼间,傅染的肚子已经七个月大。 又恰好是冬季,穿着羽绒服只能敞开,生怕感冒,她特地围着围巾套上雪地靴。 每天都要跟着明成佑学很多东西,尽管有些累,但却是身体状况能承受的,日子反而觉得很充实。 fu工作室已经交给别人全权打理,毕竟是傅染喜欢的,偶尔也会过去。 她每隔一天都会回到傅家,范娴还是老样子,尽管傅颂庭坚持不懈,却迟迟等不来他们期盼的奇迹。 傅染看车子经过商业街,示意司机在路边停靠,“我想去买些东西。” 范娴房间的加湿器坏了,她早就想买个新的。 去商场选了个看中的,付完款提着东西出去,傅染在街边等红绿灯,忽然看到一辆电瓶车冲过来,上面坐着的人几乎看不到脸,前后面都堆满衣服,膝盖怕冷套着护膝,旁边不少路人都主动别开,“谁啊,也不看看街上多少人,烦死了。” 迎面有辆电瓶车开得也快,两边都避让不及,砰地撞到一起后能看到几包衣服相继滚出去。 “要死了要死了,开车不长眼睛啊,这么多东西挡着你是要饭的啊,要死了,我的新裤子。”中年妇人气地直跳脚,一头红头发更是耀武扬威地竖着。 另一人还躺在地上,半晌后才爬起来,戴着个头盔,一条灰色围巾捂住口鼻,“对不起。” “真是的,作死,”中年妇人见她也不像有钱人,右脚使劲踢开地上的衣服,“赶紧搬走。” 经过的人群被几包衣服挡着,全都不耐烦地按响喇叭,“快拉走,烦死人。” 傅染站在路牙石上,随身替她拎起包衣服。 那人忙着推起倒地的电瓶车,好不容易将车拉到路边,再将衣服一包包放上去。 她弯腰捡起被傅染放在木椅上的衣服,“谢谢。” 抬起头看清楚面前这张脸,女人讶异惊呼,“小,小染。” 第200章 生的希望(3) 傅染起先听声音有些熟悉,这会细看,竟然发现是沈素芬,嘴里的妈字即将脱口而出,到了嘴边还是换个称呼,“阿姨。” 沈素芬摘掉头盔,眼里稍黯,“小染,你肚子都这么大了。” “嗯。” 沈素芬把手里的衣服放到电瓶车上,从一捆里头抽出件后垫在街边的木椅上,“小染快坐。” 她抱着个加湿器,坐在沈素芬身边。 “你怎么还在做这些事?” “没办法,以前住在新房子里是实在无聊,他们父女俩都说我吃饱撑得慌,现在是为了生计,每天加班也能做个三十块钱,买点菜还是够的。” “你们,现在住在哪?”傅染注意到沈素芬手背上冻破的冻疮。 “回到弄堂去了,我觉得挺好的,毕竟住习惯了,之前那么高的楼房我还总担心被风给刮跑了。” 傅染走了段路,全身觉得暖和,这会面色更是红润。 “小染,我看到新闻,你跟成佑结婚了是吧,他之前跟蕊蕊一起的时候我就看的出来,他对她并不上心,有些事我们对不起你,也不求你原谅,你能过得幸福,我也就没什么好念想的了。”沈素芬重新把手套戴回去,有个手指接缝处破了,指尖还露在外头。 “尤应蕊她,一直没有消息吗?” “没有,”沈素芬提及,眼圈不由红润,“警察也来过家里几趟,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那他呢?” 沈素芬叹口气,摇摇头,“现在在外做些零工,拿到工资就去赌,输光后继续去做,我也不指望他往家里拿钱,就这么过吧。” 傅染闻言,心里再难受,毕竟也是养了二十年的父母。 沈素芬见她背过身去包里要拿钱的样子,她赶紧站起身,“小染,我回去了,这几包衣服明晚还等着交呢。” “您等等。”傅染拿出皮夹。 沈素芬已经推着电瓶车坐上去,“小染,你过好自己的日子,我们欠你的够多了不能再拿你的东西,等有空的时候,来家里坐坐,地址你也知道。” 傅染追上前一步,沈素芬已经拖着几大包衣服消失在她眼里。 她捏紧手里皮夹,手臂似有千斤重般垂在边上。 傅染去了趟傅家后,让司机直接开车回到依云首府。 她看到门口的鞋子,明成佑今天又没出门。 换好居家拖鞋上楼,卧室内传来电视的声音,傅染落轻脚步拧开房门,财经新闻是明成佑每天必看的,可他的精神似乎一天不如一天,傅染看到kingsize大床中央拱起的人形,她掩起门,慢慢提步走去。 男人睡着了。 最近总是这样,身体每况愈下,傅染拿起被他蹬在边上的被子给他盖好,她膝盖贴在明成佑腰际,俯身注意他的心口。 还好,至少能看见微微地起伏。 傅染心里酸涩,她每天醒来都习惯看下身边的男人在不在,只要他闭上眼,她就满腹担忧,夜里也会惊醒,都要摸到他胸口的地方在跳动后才能继续睡觉。 傅染手按住明成佑肩胛处,一把骨头,很明显。 他几乎在以不可预料的速度瘦下去,傅染鼻尖酸涩难止,手掌滑落后握向明成佑臂弯。 眼睛有些模糊,她捂住嘴,身子退开后走出房间。 萧管家重新回到依云首府帮忙,傅染去书房打开电脑,公司她开始接手,现在有明成佑在旁边手把手教她,起先完全不懂,也做过错误的抉择导致几次大不大小的损失。 她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萧管家进来喊她,说是晚饭已经准备好。 傅染回到卧室,见明成佑还在睡。 屋内中央空调正常运作,傅染将窗子隙开道缝,她走到床前,手落在明成佑肩头轻推下他,“成佑,起来吃晚饭了。” 明成佑睡得模糊,身子动了动,眼睛微眯,“几点了?” “起来吧,肚子不饿吗?” 他挪过去,把脸贴在傅染腿间,“睡得很累,头疼。” 傅染在他太阳穴处按摩,十来分钟后,明成佑才起床跟她下楼。 客厅内的电视打开着,播放最新新闻。 萧管家给两人盛饭。 明成佑吃得并不多,“妈怎么样了?” 傅染把盛好的汤递到他手边,“还是老样子。” 男人闻言,潭底越发黯淡无神。 新闻播放今天在外环发生的车祸,一死一伤,据说还是情侣。 明成佑嘴里咀嚼的动作放慢,握住筷子和碗的手收紧。 接下来的新闻,是某所学校的本科学生,因为恋爱不顺而跳楼自杀。 男人放下手里的碗。 “最新消息,一名精神病人冲进幼儿园,砍伤……” 明成佑握着筷子的手背能见一道道青筋绷起,他手掌一挥,筷子和碗都飞溅出去,“死死死,他妈的能不能放点别的?” 萧管家吓得从餐厅赶紧跑出来。 明成佑踩着满地狼藉走出客厅。 傅染不慌不忙放下筷子,“萧管家,把电视关掉吧,以后吃饭时间也别开着了。” “少奶奶,对不起。” “没事,不关你的事。” 傅染拿起衣架上挂着的一件外套后走出去。 明成佑坐在院子里头,月朗星稀,傅染把外套给他披上。 他伸手搂过傅染的腰,脸紧紧贴至她胸前,“对不起。” “成佑,别多想。” 七个月,傅染的肚子已经很大,明成佑弯下腰,将脸贴过去,手掌颤抖地抚摸着她的腹部,“我越来越害怕,觉得很惶恐,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傅染,我现在听不得一个死字。其实,死了就死了,不过是睁眼和闭眼的差别而已,可现在不行,我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孩子出生,我连个中意的名字都还没给他取好,哪怕让我见一面也好,看看他究竟长得像谁。傅染,”明成佑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带着种飘渺不真实的荒凉,直刺得她想哭,“我怕死,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怕,人所以不能贪心,多活一天后,便想多活一年,甚至希望可以像正常人那样活着。” 傅染双手抱住明成佑的头,她脸抵着他头顶,眼泪忍不住簌簌滚落,他害怕的,何曾不是她所担忧的? “成佑,我不管,无论如何你都要给我撑住,我也怕,我怕一个人被推进产房,都说生孩子很痛,我不想嗓子都喊哑掉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别人生完后,还有丈夫抱着儿子给予安慰,痛,却也无比幸福。你若撑不住,我要怎么办?”傅染喉间哽咽出声,嗓音早已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我真得很怕想象那一幕,我们的孩子要谁从医生手里接过来,谁还能代替你做这些事?” 明成佑眼眶只觉烫的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灼烧他的眼球。 他抬起头,把傅染拉坐到自己腿上,双手替她擦去眼泪,“放心,我会撑住。” 至少,也要撑到孩子出生的那刻。 傅染手臂搂住他的脖子,另一手拉过明成佑贴向隆起的腹部,“孩子七个月后动的很明显,踢得我会疼,你看!”正好右侧一处高高的鼓起,明成佑感觉到掌心内像是有个鼓包,很奇异的感觉。 “疼。” 他掌心在她肚子上轻揉,“再皮出来揍你。” “估计是在里面练跆拳道。”傅染眼里犹有湿意,她跟明成佑的精神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地步,傅染比任何人都懂明成佑此时的心境,正是因为太在乎,才太怕失去。 拥有的美好和随时有可能被带走的形成强烈反差,怕是谁都难以承受的。 两人在外面坐了会,明成佑见傅染穿着单薄,“进去吧。” 他捏住她的手,“好凉。” 回到客厅看到萧管家正在收拾,除去瓷碗碎片碰着地砖发出的摩擦声外,厅内静谧无声。 明成佑走过去,也没说话,看了眼萧管家后径自上楼。 傅染见他几乎没吃东西,从厨房拿了两样点心。 明成佑洗完澡站在阳台外面,看到浴室内亮起的灯光,他起身走过去打开门。 傅染大着肚子,每回洗澡都淋浴。 听到后面传来的脚步声,傅染也没回头,明成佑将沐浴露抹开后涂在她背上,冲洗干净后又给她擦拭。 挺着这么大个肚子,身材是肯定要走形的。 明成佑垂眸盯着她胸前,怀孕后胸部明显变大,乳晕也跟以前不同,傅染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双手交叉拦在胸前,“别看,丑死了。” 男人拉开她两手,脸凑过去埋在傅染胸前,独有的柔腻和湿滑,明成佑鼻息透出的热源令傅染浑身毛孔全部打开。 他掌心顺她腰际往下,落至傅染臀部后,脸抬起看着她,“你想吗?” “不想。”她摇摇头。 明成佑五官在灯光的照射下透露出潋滟之色,“可书上说,女人怀孕后会更渴望。” 傅染拿过旁边的浴袍,“书上说的不准,我就是那个例外。” 明成佑两手握住她的丰盈,“傅染,我知道你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他松开手后,从傅染手里接过浴袍给她穿上。 两人看会电视,谁都不会去抢,都想顺着对方。 所以,通常都是看了一个台后再也不调台。 傅染坐在明成佑腿间,将近十点便关掉电视睡觉。 她起先不敢抱着明成佑睡,男人背对她,似乎有些难耐,又翻过身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晚。 傅染睁着眼睛,身边的窸窣声于两人来说无异是最大的折磨。本该是如狼似虎的年纪,是个人都会有欲望,可偏偏在明成佑身上却不行。 她知道他难受,浑身煎熬的滋味并不是用药物就能压下去的。 傅染用力咬住手背,仿佛只有痛才能缓解她此时的焦虑。 明成佑睁眼望向天花板,身体处于无比紧绷的状态,他把手伸向旁边,摸到傅染的腿。 她下意识往边上挪了挪。 手里摸了个空,身体却并未因此而好受,反而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他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强忍着翻个身,牙关忍得都在颤抖。 翻身的频率似乎越来越勤,最后,他索性整个人贴过去。 傅染感觉到背部的灼烫,手肘趁机抵在明成佑胸前,“对了,药吃过没?” “你不给我碰,我就不吃药。” 傅染翻过身,手用力往他前额推去,“起来吃药!” 男人被烦得要命,索性两手紧搂住傅染胸前,她叹口气,话语无奈,“别闹,身体真要出了事怎么办?” “我心里有数。” 第201章 生的希望(4) “我看最没数的就是你。”傅染挣开他双臂后起身,从床头柜拿出明成佑的药。 他跟着坐在床沿,傅染把药塞到他嘴里,“赶紧吃,吃完睡觉。” 他就着温水往下咽,眼睛睇她眼,“你真成圣女了。” “我都已经是明太太了,怎么可能成剩女?”傅染不再搭理他,自顾拉起被子盖到身上,明成佑重新窝回去,手掌覆至傅染腹部,“我说的是圣女,心无杂念一心成佛那种。” 傅染脸颊贴着枕头,床头灯再度被关掉,明成佑手掌也肆无忌惮,滑过她腹部落向腿侧。 她声音带了些恼意,“别乱动。” “我没动,我也保证不动,”男人的手指煽风点火,偏又撩拨的人动情难耐,“傅染,我帮你。” “你帮我做什么?” 她下意识,话才问出口,已经猝不及防感受到异物侵入,明成佑压下身封住她的唇,手里动作也加快。 空气里暖暧生情,楼底下打来的景观灯更是衬出一种妖娆而几近蛊惑的氛围,室内温度升至临界点,似要随时炸开,随着瞬间的释放,这才慢慢平复下来。 明成佑咬紧她的耳垂,一把声音带着无尽魅惑和慵懒,却也空洞疲乏,“我给你洗个澡吧。” 傅染伸出的手掌紧扣住明成佑臂膀,似是那份激动和冲撞还未过去,她脸蒙入明成佑胸口,男人掌心在她脑后轻揉。 “舒服些了吗?” 傅染一张脸至今还是滚烫绯红的,也得亏事先把灯给关了。 她嗓音略带沙哑,“这话应该问你才是。” 明成佑语调带着笑意,“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现在还绷紧着呢,要不你摸摸,”说完,也未等傅染有所动作,他伸手掐了把她的腿,“你倒是软了,一掐能掐出水来。” “明成佑,你不该姓明。” “那姓什么?” “黄,黄色的黄。” 男人眼角带笑,手掌抚向傅染的肚子,“方才你最后时刻,没把我儿子闷坏吧?” 傅染也有些紧张,肚里的孩子确实动的比较频繁,“不会有事吧?” 明成佑闻言,出声安慰,“别怕,肚子里已经住着一个,他抗拒是因为不想让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再住进去。” “胡扯。” 翌日,傅染照例比明成佑先起床,洗漱完下楼,却看到李韵苓坐在沙发上。 她小步走去,“妈。” “成佑怎么样了?昨晚没事吧?” 傅染坐到李韵苓对面的沙发上,“妈您放心,他没事。”视线撇至餐厅内的萧管家,尔后又不着痕迹收回。 “你以后可要多放心在成佑身上,他的状况一日不如一日,”李韵苓思及此,眼眶难以避免地泛红,“医院那边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傅染抬起头,只感觉晨起的阳光照拂进客厅,却是阴霾而戾气重重。 李韵苓盯着她的脸,“小染,你跟成佑还好吧。” 傅染潭底暗藏犹疑,却仍旧点点头。“很好。” “你们感情好就好,”李韵苓目光别向二楼,“成佑还没起来。” “他最近睡得比较晚。” “我去看看他。”李韵苓说完,人已起身朝楼梯口走去。 来到二楼的卧室,恰好明成佑穿好衣服正要出来,看到门口的李韵苓并无意外,“妈,你来了。” 李韵苓走进房间,反手掩起门,“这几天又消瘦了。” 明成佑拍拍自己的脸,“脸倒没瘦多少。” 李韵苓满眼的心疼,“实在不行搬回家里住吧,也好有个照应。” “妈,不是有萧管家在这吗?挺好的。” 明成佑伸手握向她肩膀,“下楼吧。” “成佑,”李韵苓见他擦身而过赶紧唤住他,“妈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您说。” 李韵苓示意明成佑跟着她走到沙发跟前,“mr的事明嵘之前帮忙打理的井井有条,最近听说你自己接手了,可你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需要静养,你们俩都是我的儿子,再说明嵘为你绑架的事忙前忙后,依照妈的意思,你还是要多休息为好。” 明成佑搭起条腿,若有所思,“还有个办法,让傅染进公司学习吧。” “不行,”李韵苓想也不想地拒绝,“她对管理公司的事一窍不通,这件事岂能当儿戏?” “也是,”明成佑似乎有所赞同,“她什么都不懂,可能对这方面也没兴趣,让我考虑下吧,到时候给你个答复。” 李韵苓见明成佑打消念头,心里自然宽慰,再怎么说傅染也是外人。 两人一道下楼,傅染起身,“妈,吃早餐吧。” “不用,我在家里吃过了,”李韵苓走过去,从萧管家手里接过包,“我还有事,你们有空记得回家看看。” “好。” 傅染把她送到门外。 日子依旧这样过着,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暗藏汹涌,明成佑的病像个定时炸弹般随时埋在他体内。 一旦发作,傅染所有的幸福将会灰飞烟灭。 为了让他能多拖些日子,傅染在他的饮食和睡眠上格外注意,每晚九点半必定要让明成佑躺到床上。 睡得朦胧间,恍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傅染刻意把声音给调轻,她浅眠,拿起电话时明成佑还在睡。 瞅了眼来电显示,竟是李韵苓。 她赶忙接通,“喂,妈。” “小染,你赶紧来一院,”李韵苓那边的口气激动中带着抖意,“可能找到匹配的心脏了,这件事你先别让成佑知道,你快过来,赶紧!” 李韵苓连番催促,傅染只觉胸口的心脏好像要跳出来般,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电话那头已经挂断,傅染握住手机的指尖都在抖。 明成佑仍旧保持着先前的睡姿,眼睛微睁开,“谁啊?” 傅染努力平复心绪,说出的话却还是难以抑制紧张和激动,“是,是吱吱,她让我赶紧过去趟,有急事。” “我跟你一起去。”明成佑说完要起身。 “不用,”傅染忙阻止,“我们女人的事你瞎掺和什么,赶紧睡吧,我让司机送我过去。” 明成佑闻言,也就未坚持。 傅染在衣柜内随便找来几件衣服套上,拿了个包把手机等物品一股脑扫进去,动作机械般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思绪飘得很远,仿佛已经能看到一个鲜活的明成佑站在她跟前。 她匆忙下了楼,司机的车侯在门口。 傅染弯腰坐进后车座,“赶紧,一院。” 司机面露讶异,“少奶奶,您不舒服。” “快开车,还有,三少要问起的话你就说我去的朋友家里,知道吗?” 司机闻言,发动引擎,“是。” 车子提速后驶出去,傅染却仍觉速度不够快,她紧张地双手交握,手指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当一个希望摆在面前,哪怕只有一点点,甚至是渺茫,至少,它是存在着的。 车子如一头厉豹般穿过黑暗,行走在城市街道。 傅染望出窗外,心存希翼却又隐约觉得不安,李韵苓让她别告诉明成佑,便是没有十足十的把握,她忽然变得惶恐起来,这种患得患失折磨得傅染几近崩溃。 “再开快点。” “少奶奶,已经够快了,再说您还大着肚子,让三少知道的话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司机试图活跃气氛的一句话,却让傅染越发的紧张。 来到一院,傅染找到李韵苓时,她和萧管家正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看见傅染过来,李韵苓赶紧起身一把拽住她的手。 “妈,您说找到合适的心脏了是吗?” 一院主任从抢救室出来,回头又朝里面看了眼。 “医生。”李韵苓紧张地张望,“怎么样?” “具体的情况我简单跟你们说下,里面躺着的患者今年刚好20,一个星期前发生车祸被送进医院,两个小时前情况突然恶化,其实能撑到今天已经是奇迹。我和军区医院的主任也是挚交,三少的病例他也拿给我看过,我暗中留意后直到今天才通知你们,眼下的情形来看是抢不过来了,但是要说服家属签下捐献遗体的同意书却要靠你们自己。” 李韵苓在萧管家的搀扶下来到病房门口,“主任,这不是问题,他们想要多少钱,只要明家能拿得出来。” “有些事,也不是钱能解决的。”主任叹口气。 傅染听到里头陡然传来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儿子!” 她蓄满眼眶的泪水控制不住淌过面颊,生命就是这么残忍,把最最难以承受的痛留给了最爱他的人。 里面的护士长快步走出来,“主任,病人已经脑死亡,死亡时间凌晨十二点零五分,正准备拔掉呼吸机。” 主任瞅了眼傅染和李韵苓,示意她们进去,他朝护士道,“过半小时再拔。” 里面的护士和负责抢救的医生相继走出来。 主任提醒道,“你们要抓紧时间,不然的话他体内器官会迅速衰竭。” 病房内的夫妻俩嚎啕大哭,妇人扑到儿子身上,使劲摇晃他的肩膀,“儿子,你醒醒,爸妈要把房子卖掉了救你的命,你怎么能这样一走了之?” 傅染看着走廊的灯光,一刺一刺落入眼中,她僵硬地迈起脚步站在门外,里面的夫妇看上去一把年纪,还有什么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加悲惨的? 她想要进去,李韵苓伸手拽住她的胳膊,“我来说。” “妈,”傅染赶紧唤住,“他们现在的心情,您千万别提起钱的事。” 李韵苓看她眼,用力甩开手后走进去。 抢救的仪器已经全部撤出,妇人嘶哑着喉咙哭喊,“我们40岁才老来得子,一辈子就你这么个孩子,你走了让我们今后怎么过啊?” 傅染喉间苦涩,眼睛也胀痛的厉害。 李韵苓知道时间不能拖,她走上前,瞅着这一幕,心肠再硬的人都会开不了口,况且如今自己深有体会,中年男人注意到她,却兀自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儿子!还不如死的是我,来撞死我吧。” 李韵苓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道,“逝者已矣,你们想开些吧。” 两人充耳不闻,李韵苓看了眼抢救室上面挂着的钟,“我希望你们也能为今后的生活做好打算,孩子就让他安心地走吧。” 趴着的妇人起身看了她一眼,“你是谁?” “我是一位跟你一样的母亲,”李韵苓走到病床跟前,目光拂过上头躺着的死者,不过20岁的年纪,“我儿子得了心脏病急需做心脏移植手术,恰好跟你孩子的匹配,我想请你们同意捐献遗体,救我儿子一条命。” 第202章 生的希望(5) 傅染捂住嘴,眼泪夹杂着的滚烫,烫得手背仿佛一阵阵发麻。 “你说什么?”妇人似乎难以置信,她张大嘴,“你想挖我儿子的心?” 最后一个字,落得凄厉而悲怆,划破了抢救室内死寂的窒息。 李韵苓赶紧摇头,“你们放心,今后的生活我会安排好,不会让你们有后顾之忧,或者,钱你们可以任由开,只要救救我儿子。” 站在旁边起先一语不发的男人猛地勃然大怒,“滚,滚出去,要我卖掉儿子的心我情愿饿死,快滚!” 妇人也扑过去揪住李韵苓,“出去,我们不会同意的,我儿子刚死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滚!” “你们听我说,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那就让你儿子也去死吧,看看你的心会不会痛!” 李韵苓满脸惨白被推出病房,她单手揪紧胸口,萧管家在她背后轻拍,“夫人。” 病房内的哭声似乎越发凄厉,傅染倚在门口,李韵苓满脸是泪,“小染,你快去劝他们同意,成佑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我不想他跟云峰一样。” 虽然觉得不忍心,觉得残忍,但这一步却是傅染不得不迈出去的。 她走到床前,看清楚是张年轻苍白的脸,本该生机勃勃却过早凋零。 妇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直伏在儿子的身上一动不动。 傅染张张嘴,喉间被过度悲伤给填塞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男人抬起头看到她,“你们还想怎样,出去!” 傅染深觉,她唯一能替明成佑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好像正在慢慢往下沉,逐渐地,她觉得力不从心,绝望即将漫过头顶。 “求求你们,救救我丈夫。” “你们不是有钱人吗?有钱什么买不到?”男人情绪再度激动,右手指着床上的死者,“我儿子就是被富二代给撞死的,醉酒飙车,他当时在斑马线上过绿灯,他有什么错?对方家里人到现在都没出现过一面,说什么一切走法律程序,我告诉你,想要我儿子的心,你们想都别想!” “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傅染走到妇人身边,“他的生命可以在别人身上得已维系,他的心脏还能跳动,就像他还活着一样,阿姨,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我老公得了严重的心脏病,我每天就怕他不知不觉走了,我最大的希望是他能拥有颗完整健康的心脏,我求您了,救他一命吧好吗?” 站在另一侧的男人望向犹豫的妻子,“我不同意,你们为什么会知道我儿子的心脏可以匹配,你们买通了医院里的人是不是?我知道了,为什么我儿子原本脱离了危险期今晚却突然病危,肯定是你们想害死他,医院也不好好抢救,你们就想要他的心是不是?” “不是。”傅染忙不迭摇头,男人哪里肯听她的话,“就是你们!” 她单手捧住肚子,“我知道钱买不来命,如果你们肯救我老公,他也会是你们的儿子,他体内跳动的是您儿子的心。” 妇人双手掩面恸哭,“是不是真的,我儿子还能活吗?” 傅染好不容易逮住些希望,男人几步走到妻子身边,指着傅染道,“你赶紧离开。” “我求您了好吗?” “好,你不是说求吗,你跪到外面去。” 傅染几乎没做考虑地跪倒在床边,“这关系到一条性命,只要您点点头,就能救起一条命,求您了。” 男人老泪纵横,儿子的突然离世已是灭顶之灾,他激动地拽住傅染手臂想将她拖出去。 李韵苓坐在椅子上,赶紧推了把萧管家。 “少奶奶!”萧管家进去后护在傅染跟前,“我扶您起来。” “别管我。”傅染另一手压在床沿,妇人看了眼床上的儿子,再望向丈夫,“我不想儿子就这么白白走掉,如果能把心给别人,至少儿子还算活着!” 李韵苓听到这句话,紧张地站起身来。 男人颓然坐倒在床畔,“人死后讲究的是入土为安,倘若连一具完整的遗体都保留不住,你忍心吗?我不稀罕别人做我儿子,如果有一天你看到别人带着儿子的心活下去,你要怎么想,你难道不怕儿子躺在冰冷的地底下整夜整夜的心疼吗?!” “不!”妇人哇的哭叫出来,扑过去搂住病床上的人,“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傅染泪流满面,无力感充斥全身,想到如今日渐消瘦不知道还能撑过几天的明成佑,她只能竭尽全力,傅染伸手拉住男人的裤管,“求求你们了,行吗?我的孩子需要爸爸,我不想他一出生就没有父爱。” “说什么我们都不会同意的,走吧。” 主任和护士长再度回到病房前。 李韵苓似乎意识到什么,慌忙走过去拦在跟前,“再给我们一些时间好吗?” 护士长解释道,“家属不同意的话,我们也没办法,必须按照医院流程走。” 主任叹口气,脸色沉重,“还不知道下一次,能不能等得到。” 李韵苓神情崩溃,“说什么我都要让他们同意,这是成佑唯一的机会了。” 男人用力推开傅染,并拖着她的手臂将她拽出去。 主任跟护士长走进来,“对不起,我们要拔掉呼吸机了。” “不要!”傅染积压的情绪顷刻间迸发,“再给我一点时间,一点点就好。” 可家属的态度却异常强硬,“想要我儿子的心你们想都别想,还有,这些昧良心的医生,不是要心吗?好,把我的挖走,我的心还是活的,给你们挖!” 主任示意护士长过去,傅染一手按住肚子,垂放在膝盖上的另一手紧握成拳。 “遗体捐献必须要得到死者家属的签名,还有,这次抢救我们已经尽力了。” 护士长弯腰,准备将戴在男人脸上的呼吸机摘去。 傅染猛地起身扑过去,“不可以!” 难道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明成佑分明有了活的希望,却要面临被放弃的绝望吗?这不是别的,而是一条命啊。 是她和明成佑心心念念说要珍惜每一天的希望。 这样,于傅染来说何其残忍? 倒不如,索性,一点点光明都不要给她,让她永远存活在黑暗中。 天差地别,谁能承受得了? 她扑到床前,近乎不顾一切想阻止护士长的动作。 胸前猛地被一股力道给箍住,生生绊住傅染扑向前的动作,她双腿使劲想往前蹬,脚底踩着冰冷光滑的地砖,她恨胸前的这只手,傅染用力掐着对方的手臂,使劲全力用指甲撕开对方的皮肉,“放开我,放开我!” 眼里猛然一痛,胸口压来窒息似的疼痛。 第203章 生的希望(6) 护士长退回身,跟主任相继走出病房。 “啊!” 傅染歇斯底里地哭喊,最痛,不过如此,比一道道凌迟竟还要痛上千万分。 她知道,再没希望了。 身子如浸在冰冷的寒水中,傅染双腿瘫软往下滑,却被身后的力道紧箍住。 她无处发泄,只能将全部的恨都怪到这只手上。 傅染泪眼朦胧扭过头,撞入眼帘的,却是双布满沉痛哀伤的眸子。 她嘴巴张了张,半晌开不了口。 男人抱住她胸前的手慢慢松开。 傅染转过身,两手紧紧拥住他的脖子,“成佑!” 他们要怎么办? 要怎么办? 怎样才能找到一条出路,怎样才能给他找到一条活路啊? 傅染的脸紧贴在明成佑颈间,她两眼红肿,“为什么?” 他手掌抚着她后脑勺,“傅染,我们不能强求。” 或许,这就是命。 萧管家擦着眼泪回到李韵苓身边。 明成佑退开身后,拉起傅染的手,“我们回家。” 她脚步却定在原地不肯走,脸别过去眼睛望向那张病床。 眼泪怎么都忍不住,一行行淌至唇边。 嘴里能够尝到苦涩,心里煎熬一般的疼。 明成佑攥着她的手紧了紧,用力把她往前带去,“走!” 傅染踉踉跄跄跟在他身后,走廊上,李韵苓着急地正在拨打号码,嘴里反复念叨,“不管怎样,我使尽一切手段都要让他们点头,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谁都难以承受,却又无力,好像是回天乏术。 傅染手指掐着明成佑的腕部,“我不走。” 他停住脚步,搂住傅染的肩膀将她拖出去。 经过李韵苓身侧,他手掌按住她拨键的动作,“妈,来不及了,就算现在可以,得不到别人真正的同意,他的心也很难跟我融合到一起,算了吧。” “怎么能算,我们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李韵苓不听劝,从明成佑掌心内抽出握住的手机,她背过身要拨打,病房内深浅的悲戚哭声传入耳中,她也知道徒然而已,手臂垂至身侧后,掌心内的手机掉在了脚边。 明成佑拉起傅染的手往前走,萧管家瞅着两人的背影,她看在眼里都酸涩的想哭,更别说是他们自己。 她走过去,搀扶李韵苓在外面的椅子上坐定。 走廊的灯光往下泄,如水帘洞洒下的薄雾细雨。 傅染手里的挣扎逐渐转弱,难以接受,却必须要接受。 她扭过头,看到李韵苓脸蒙入掌心似在哭,她咬紧唇肉,跟着明成佑大步走出医院。 迎面而来的寒风萧瑟凄冷,举目望去,陡然发现在下雪,傅染站在医院门诊的外面,侧首盯向明成佑的脸。 他潭底深邃,几乎瞅不出半点情绪,咬肌处却绷起,傅染泪眼朦胧,嗓音沙哑,“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傅染,”他唤起她的名字,“你知道的,不甘心也没用。” 明成佑走到下一个台阶上,傅染双手自身后搂住他的脖颈,这会疲乏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凌晨的医院门口,偶尔有人经过。 明成佑转过身,双臂紧紧将她搂在怀里,“傅染,就这样吧,别哭。” 一名病人家属经过他们身侧,面色怪异地瞅了眼。 “成佑,我好累,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傅染手臂交缠,“我也能体会他们的心情,可我好不容易盼到的希望破碎了,还怨不得任何人。” 明成佑在她脸侧轻吻,“那就什么都别做,我带你回家。” 傅染抱住他的脖子不放,眼睛酸涩无比始终有想哭的感觉。 零星雪花飘落至肩膀,明成佑在她腰际轻拍,“走吧。” 回去的路上,明成佑取过车钥匙自己开,车速很慢,行走在夜间几乎静地听不到风声。 傅染脑袋微侧,身上盖一件男式大衣,眼睛眯起后靠着椅背,应该是睡着了。 明成佑握住她的手,车窗外漆黑如墨,沉重似巨石绵延至远方,他嘴角抿成道直线,五官镌刻而紧绷,他跟到病房外看到傅染给对方跪下去的那刻,心好像碎了一地。 他的女人,他应该捧在手心,护在心头,而不是让她去给别人下跪的。 明成佑握着傅染的手紧了紧。 当时,病房外与病房内虽然只有一步之隔,却是生死相间,如若说绝望,没人比明成佑更能深刻地体会得到。 他目光盯向前方,路边倒映的灯光形如盘龙,傅染其实也没睡着,车子驶入依云首府的车库内,明成佑坐在位子上半晌没动,傅染睁开眼帘,见他侧脸瞅向车窗外,目光出神。 听到动静,明成佑转过头看她,两人谁也没说话,下了车,牵着彼此的手走进屋内。 在玄关处替傅染换好鞋子,明成佑本想不开灯,但想到傅染挺着大肚子不方便,依云首府内亮起蜜色,两人相携上楼。 屋内暖气正好,拂去满身寒冽,傅染躺到床上还是手脚冰凉,明成佑把她的手裹在掌心内,傅染脑袋往他胸前拱,“灯光好刺眼,关掉吧。” 明成佑听出她抑制不住的哭声,叹口气,撑起身把灯关掉。 他搓揉着傅染的双手,身子贴近后覆住她的脚,“还冷吗?” 她不说话,生怕泄露出哭音,脑袋一个劲摇动。 他又把手拿到嘴边。 “别哭了,傅染,经历了那么多我们应该做好最坏的打算,这些都不算什么,你只是一时难以接受而已。” “我知道。”傅染伸出手臂勾住明成佑的腰。 窗外雪花越来越大,能听到清冷的簌簌声。 明成佑浅扬嘴角,“再这样,孩子生出来就是个爱哭鬼,天天哭吵得你睡不着觉。” 傅染松开环住他的手,她转个身背对明成佑,他也背过身,中间隔开道手臂粗细的缝隙。 彼此都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伤口,背对着独自舔舐,其实更痛。 明成佑的手机关机,傅染的放在床头柜上,李韵苓打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无人接听。 王叔载着萧管家和李韵苓匆忙赶回依云首府,在玄关处看到两人的鞋子才算松口气。 萧管家目露担忧,“夫人,要到二楼去看看吗?” 李韵苓站在门口,她手掌抚向前额,“算了,让他们自己待会吧。” “好,您今天也在这休息吧?” “不了,”李韵苓精疲力尽,“我还得去给云峰上柱香告诉他这个消息,希望他能保佑成佑撑过去。” 楼底下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两人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许久后,傅染翻个身,右手自身后紧抱住明成佑。 她脸贴至他颈间。 一阵温热,滑入明成佑的衣领内。 第204章 孩子快点出生,等等爸爸(1) 两人昨天很晚才真正阖眼,早上傅染醒来,探手掌心内一片冰凉,看来明成佑是很早就起了。 她下床后看眼时间,竟然接近10点了。 傅染洗漱好后下楼,看见萧管家坐在餐桌前记事。 “少奶奶,您起床了。” “三少呢?” “三少在屋外。” 傅染提起脚步,顺手从衣架上取件大衣,明成佑坐在露天泳池的藤椅上,湛蓝色水光折射出莹莹流动的斑斓,将男人俊美消瘦的侧脸烘托出极致的寥落。 明成佑双手手肘支着膝盖,上半身往前倾,眼里波澜被暖阳给隐藏,他穿着极普通的居家服,身材消瘦后,人便越发显得高。 傅染走过去,把外套披在他肩上。 明成佑头也不回握住她的手,“怎么不多睡会?” “都快吃中饭了。”傅染坐到他身边,双手趴在明成佑腿上,两人谁也没提昨晚的事。 坐了会,萧管家过来喊他们吃午饭,傅染往他碗里夹菜,见明成佑几乎不怎么动,“晚上我来做吧,炒几个你喜欢吃的。” 男人舀起碗汤递到傅染手边,“别浪费时间了,我吃不下去。” “是不是药物反应?” “没有饥饿感挺好的,还省粮食。” 傅染放下筷子,食欲也不好,明成佑瞅着她阴郁的侧脸,掌心握住傅染的手,“别担心,我没事。” 这几乎是他每天都要重复说的话。 萧管家从外面进来,“三少,有人找您。” 明成佑似乎知道是谁,“让他们进来吧。” 他轻拍下傅染手背,“我有些事处理,你先吃饭。” 进来的几人跟明成佑打过招呼,他将他们带到客厅内的沙发上,傅染抬眼见到其中一个男人拿出份文件,正跟明成佑谈着,她味同嚼蜡,嘴里的鱼肉失去原味,傅染放下筷子后跟着走去。 明成佑见她过来,也没刻意回避谈话内容,毕竟最后还是要傅染签字。 “因为遗体捐献必须要家属的签字同意,所以我们想问问您太太的意思。” 傅染惊怔,“遗体捐献?” 她杏目圆睁望向明成佑,“你。”却只说了一个字,眼泪夺眶而出,滚烫地滑过脸颊。 明成佑拉起傅染后起身,带着她来到窗前。 他把窗帘打开,暖意照拂到全身,傅染觉得刺眼,伸手挡在额前。 “傅染,昨晚,当我看到护士给那人拔掉呼吸机的时候我就有了这个想法,人死后还能留下些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明成佑双手撑住窗棂,“我的器官兴许能救活别人,能够让我的生命得已延续,我即便是走了,至少还能留下些东西。” 傅染喉间哽住,无力感充斥满全身,她能体会明成佑所说的意思,就在昨晚,她多么希望对方能点一下头,傅染脸贴向明成佑的肩膀,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咬紧下唇哭。 放到最亲的人身上,却还是难以承受。 捐献遗体,面临的将是体无完肤。 在承受最痛的时候,却还要承受不能承受的,傅染张开嘴咬住他的肩头。 明成佑不觉得痛,侧脸泛出纸一般的苍白,他伸手揽住傅染的腰,“过去签字吧。” 傅染两手紧紧揪住明成佑的袖口。 他喟然轻叹,“傅染,你应该比谁都能了解我现在的做法。” 傅染喉间嘶哑,只是说不出话,客厅内的人也不催,知道接受需要段时间。 她左手按向腹部,有微微的踢动感,傅染擦干净眼泪后抬起头,明成佑牵起她的手回到沙发上。 萧管家趁着过来送茶的间隙,看到摆在茶几上的资料。 她脸色大变,赶紧退开。 对面的男人跟傅染简单介绍后,把手里的文件递向二人。 她没有伸手去接,明成佑开始填写表格,面部神色严肃,萧管家瞅着这一幕,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 傅染眼眶仍然湿润,她拿起签字笔后翻开文件,握笔的五指颤抖不已,笔尖在纸上带出一道道黑色痕迹,心若千斤重,掌心内渗出薄汗,她朦胧的视线内恍惚觉得字体在跳动。 尽管如此,傅染还是毫不犹豫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有些事情,可能真的要自己经历过后才能领悟。 傅染心情沉重地放下笔,看到一旁的明成佑还在填写,她站起身后离开。 翻开钢琴盖,《梦中的婚礼》那首琴谱还摆在中央,傅染手指随意地按向琴键,单调的音节送入客厅内,明成佑手里动作微顿,萧管家从房间出来后,掩上了门。 许久后,几人才带着东西离开。 萧管家过去收拾。 明成佑抬起眼帘睇向她,“萧管家,这件事就别让我妈知道了。” 萧管家稍怔,“是。” 明成佑起身走向楼梯口,双手自身后抱住傅染,“你又不会弹,瞎弹做什么?” 傅染收回手,“累吗?去休息会吧。” 明成佑点点头,松开傅染后走上二楼。 她望着他的背影,一阵阵心疼,她本该最爱的,一个,正在发育成人,而另一个,却在以她不可估量的速度逐渐衰弱。 傅染坐回沙发,李韵苓风尘仆仆而来,走进客厅却发现里面只有傅染。 “人呢?” 李韵苓面色难看瞅向四侧。 傅染看向不远处的萧管家,知道在这什么都瞒不住李韵苓,“妈,人已经走了。” “又是你的主意?”李韵苓二话不说直指傅染。 她声音沉寂冷静,“不,这是成佑自己的意思。” “你们两个什么意思,现在做事情不需要再跟我商量了是吗?自作主张。”李韵苓气不打一处来。 “妈,昨晚之前,我可能也不会答应成佑这样的做法,或许,他自己也不会动那些想法,可您也亲眼看到了,我们眼睁睁看到的绝望,不是因为找不到匹配的心脏,而是家属不同意。”傅染至今想来,心口还是会觉得痛。 绕是明家再怎么呼风唤雨,面对那种摧毁的力量,却只能束手无策。 李韵苓脸上漾出悲痛欲绝的神色,忽然扬高音调道,“那又怎样?你难道看不出来人是自私的吗?别人救不了成佑的命,凭什么要用他的器官去救别人?傅染,我们需要的时候何曾见到那些人心软过?” 傅染话到喉咙口却说不出来,这件事,本就没有对错。 李韵苓昨晚一夜未眠,眼圈至今还是通红,“成佑呢?” “在楼上休息。” 她靠向沙发椅背,“这件事,我还是不同意,”抬起的眼帘望向坐在对面的傅染,“是不是对你来说,他今后的完整与否和你没多大关系?傅染,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傅染脸色本就白,这个沉重的话题压得她几乎窒息喘不过气,“妈,我只是想尊重成佑自己的意思,没办法,我自己感受到的,很多人可能还是接受不了,但我跟他的想法一样,我们只是选择了另一种能够延续生命的方法而已。” 李韵苓双手掩住脸,语气沉重,“难道真的没有别的法子能救他了吗?” 傅染微扬起脑袋,把即将滑出的眼泪逼回去。 “现在唯一能做的,还有什么,真的要等死吗?”李韵苓心急如焚起身,目光望出落地窗外,“无论如何,哪怕只有微薄的希望,都要试试。” 李韵苓走出依云首府,王叔替她打开车门,她摆摆手,“让我自己走走。” 顺着马路往外走,眼里看到抹身影在远处探头探脑的样子,李韵苓定睛细看才发现是赵澜。 “你怎么会在这?”李韵苓面色微带不悦。 “我想过来看看成佑和小染。” 李韵苓同她擦肩而过,“回去吧,成佑不会想见你的。” 赵澜也知道,她几步跟上李韵苓,“成佑最近还好吗?” 李韵苓脚步顿住,望着赵澜满脸的紧张,“不好,很不好。”她心里难受,明成佑的病自然也不能对赵澜藏着掖着,李韵苓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不想赵澜认回明成佑,另一方面,却又不想让她好受。 赵澜闻言,急得魂不守舍,“我最近都没见到他,他怎么样了?” “傅染怕你担忧,想来也不会跟你说起,”李韵苓站在景观灯下,“昨天,本来是有希望的,但……” 李韵苓叹口气,将昨晚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给赵澜。 赵澜听闻后,早已泣不成声,“那现在要怎么办?还能有别的法子吗?” “除了等,还能做什么?”李韵苓眼眶跟着湿润,“你没看到成佑现在的样子,身体早就垮了,他现在几乎也不出门,一旦被外人看见,谁都会知道他病着,我都不知道他还能撑过几天。” 赵澜被吓得怔在原地,李韵苓看了她眼,脑中陡然闪过一个念头,久久压制不下,她并未像以前那样不耐烦地离开,而是走向不远处的木椅坐定。 见赵澜还在哭,李韵苓开口让她坐过去。 从挎包内找出纸巾递给她,“哭也没用,连医生都说拖不了多久了。” “我想去见见他。” 李韵苓眼睛盯向前方,“你过去只能让他病情更严重,再说现在小染挺着个大肚子,成佑要真出什么事,你心里能过意的去吗?” 赵澜瘦削的双肩轻耸,李韵苓听着哭声,心里只觉烦躁,却又强忍着口气同赵澜说话,“成佑在我身边二十几年,我把他捧在手心,他一直就是我的儿子,你也知道,要找到匹配的心脏有多难。云峰就是这样离开我的,现如今,我难道还要看着成佑也走他的老路吗?最担心的,是等不到那天。” 李韵苓侧首看着赵澜的脸,她叹口气,“要是我的心脏能匹配,我一定要救成佑,他倘若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赵澜泪眼朦胧,李韵苓触及到她的视线,“你也别多担心了,反正目前还是没有合适的心脏,只能等。” “都是我的错……” 李韵苓看到赵澜脸埋入掌心内,“还有,我才知道成佑打算把遗体捐出去。” 赵澜神色怔愕,“你说什么?” “这是他自己的意思,”李韵苓站起身来,“你要是真想为成佑做些什么……”她叹口气,“算了,他打小就不在你身边,你也为他做不了什么。” 赵澜怔怔盯着李韵苓走远后上车的背影,她回想李韵苓方才说过的话,某个念头刷地划过心间,迟迟挥散不去。 堑堃。 第205章 孩子快点出生,等等爸爸(2) 明铮正在会议室,罗闻樱介绍着这季度的业绩,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开了静音,但有电话进来,屏幕还是发出荧光,他探出身子,看到是赵澜。 手指按了挂断,他聚精会神盯向罗闻樱。 半小时后,会议结束,罗闻樱收拾电脑,见明铮还坐在首位不动,“谁打你电话,怎么不接?” “这么细小的动作都能被你发现。” 罗闻樱笑着从他手里拿过手机,“有没有什么秘密,可以看吗?” “我还能有什么秘密?” “是伯母,”罗闻樱看到再度打来的号码,“不接吗?” 明铮头也不抬,“不会有急事的,走,出去吃晚饭吧。” “你还是接吧,”罗闻樱知道明铮最近同赵澜之间的隔阂,“伯母接连打给你,说不定真有事。” 明铮眉宇间闪过犹豫,他从罗闻樱手里接过手机后看到屏幕上的号码还在闪动,设置的一个字也没改过。 他拇指反复摩挲,最后按向接听键,“喂。” “明铮。” “有事吗?”明铮蹙紧眉头,电话中赵澜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对劲,“明铮,妈妈对不起你。” 罗闻樱在旁边替他将资料全部收拾好,明铮抿紧嘴唇不说话,赵澜像是在自言自语般,“上次打了你,妈妈一直想跟你说对不起,但并不是因为我不再把你当自己的孩子才会打你,明铮,过去的二十几年,是妈欠你的,估计以后也还不上了。闻樱那姑娘不错,你年纪也不小了,别再耗着……” 罗闻樱见大多数时候都是赵澜在说话,明铮则维持着同一个表情。 挂完电话,罗闻樱开口问道,“怎么了?” 明铮摇摇头,“没事,让我现在回去趟。” “那你赶紧回去吧。” 明铮推开椅子起身,从罗闻樱手里接过资料,“过会吧。” 他走进办公室,想到赵澜在电话中一再叮嘱让他现在就回去的事,思来想去又觉得赵澜今天的举止有些反常,明铮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准备回去看看。 走出办公室,罗闻樱迎面而来,见他脚步匆忙,“要回家吗?” “嗯,回家看看。”明铮说完,擦着她的肩快步走向电梯。 车子飞快穿梭在路上,明铮回到家,只觉屋内异常的安静,透着丝沉重的诡异,他喊来佣人,“夫人呢?” “一早就睡下了,晚饭也没吃。” 明铮随手把外套递过去,鞋子也没换,直接来到二楼。 赵澜的房间门关着,他拧开的时候就觉察到不对劲了,里头漆黑一片,浓郁的腥味扑鼻而来,那不是能忽略掉的味道,明铮神色一紧,赶紧开灯。 大步冲进去时,赵澜睡在床上,闷着两条羽绒被,明铮喉间轻滚,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来到床前,一把掀开被子。 手腕的伤口切得很深,大滩血甚至浸润到盖在里层的被子外,明铮大惊失色,“妈!” 赵澜早已经失去知觉,他毫不犹豫将她抱起身,眼睛扫过床头柜,看到上面放着张折好的纸。 抱着她匆忙来到楼下,佣人看到后惊得手忙脚乱,眼睛望向客厅内挂着的钟,“怎么会这样,夫人本来让我8点钟一定记得去她房间喊她。” 明铮抬起眼帘撇了下时间,脸色越发阴鸷,手里还紧紧捏着床头柜上的那张纸。 医院抢救室门口,明铮手掌颤抖地打开那张纸,眼睛越是往下,心也越沉,他疲倦地阖起眼帘,人靠向冰冷的墙壁。 这应该算赵澜的遗嘱吧,她明确写着,不接受抢救。 明铮嘴角挑起抹嘲讽,耷在前额的碎发下,一双眼睛空寂无神,他侧首盯向急救室的红灯,说到底,她最在乎的还是明成佑。 手掌紧握后,又松开,心里剧烈地做着思想斗争,最终还是打了个电话给傅染。 明成佑和傅染很快赶到医院,明铮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头也没抬。 “哥哥,究竟出什么事了?”傅染神色焦急,“妈还在抢救吗?” 明铮垂下的视线这才抬起,却是越过傅染落向明成佑,见到男人瘦削的身子,明铮也是一愣,他把手里的纸递给傅染。 她小心翼翼接过,明成佑站在她身后,这样的角度正好能看到纸上的内容。 傅染眼睛往下移,嘴巴因吃惊而微张,明成佑脸色越发变得苍白,他一把从傅染手里接过那张纸。 赵澜让明铮一定要回去,又让佣人看好时间去喊她,是不想让自己白死了。她知道,若她说想把心脏给明成佑,没有一家医院会同意做手术。 她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只有这而已。 明成佑把纸张揉在掌心内,目光狠狠盯向那扇门。 抢救室的灯光很快暗掉,明铮起身迎过去,“医生,我妈怎么样了?” “幸亏送来的及时,”医生摘下口罩,“再晚来半小时就没用了。” 傅染心有余悸,后背更是被吓得冒出冷汗,她抬起头瞅向身侧的明成佑,男人一语不发,脸部神情却绷得很紧,眼里透出冷冽。 赵澜被推出抢救室,傅染退到边上,见明成佑还站在原地不动,她拉了下他的手臂才让他站到自己身侧。 赵澜的左手腕缠着厚厚的纱布,唇色苍白,点滴液顺手背的静脉被输入体内。 明成佑一瞬不瞬盯向病床被推出去的方向。 明铮跟着离开,回到病房后给罗闻樱打个电话,让她去家里给他那些换洗的衣服过来。 罗闻樱赶到医院时,明铮抬头正看着点滴瓶。 在明铮家里听佣人大致说了情况,罗闻樱将东西放在床头柜上,明铮抬起头,“谢谢。” “伯母没事吧?” “已经脱离危险了。” 罗闻樱点点头,“我刚才在外面看到傅染,”见明铮没有开口的意思,“你还没吃东西吧,我去给你买。” 罗闻樱出去半晌不见回来,给明铮打个电话说是车抛锚,让他过去接下。 明铮大抵也能猜出来,罗闻樱将他调开,无非是想让明成佑和傅染进来探望。 他让护士进来守在边上,拿起车钥匙便走出去。 傅染拉着明成佑的手来到病房门外,男人坐在右侧的椅子上,病房内依稀传来说话声,傅染赶紧凑过去,“好像醒了。” 明成佑眼睛看向地面,并不说话。 “成佑。”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护士拿着点滴瓶,“你们是病人家属吧?她醒了。” 傅染想进去,明成佑拽了把她的手腕,“你在外面等我。” 傅染犹豫片刻,还是点点头。 明成佑踩着沉重的脚步走进病房,赵澜发出痛苦的闷哼声,伤口地方撕裂似的剧痛,她抬起头看到站在床尾的男人,神色难掩激动,“成佑。” 果然如李韵苓所说,瘦了不少。 赵澜眼里蓄满泪水,想要撑起身。 明成佑背光而立,神色多少带有阴兀。 “成佑,你过来让我看看。”赵澜伸出手,明成佑的视线落到她右手腕处,赵澜见状,把右手塞入被中。她目光望向四侧,如果能再晚个半小时就好了。 一刀割下去的时候,她一点没有觉得痛苦。 她希望她的心脏能在自己儿子的体内跳动,她也想去亲自问问明云峰,当初为什么要这样残忍得将他们分开? 明成佑杵在原地没动,视线似乎要在赵澜的脸上射出个洞来,“你以为,把你的心给我,自己就能心安理得是吗?我告诉你,我能接受所有人的却唯独不能接受你的,你以为这样我就能认你吗?”明成佑微扬起下颔,眼里有破碎的明亮,还有藏匿在潭底的动容,“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即便今天你没有被抢救过来,我也不可能会接受你体内的任何一样器官!” 赵澜眼泪簌簌而下,这样,算不算是对她最残忍地折磨? 傅染站在门口,听到里面传来男人的说话声。 赵澜在哭,声音却很低,“成佑,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妈也不想活了。” 明成佑忽然一脚踹向旁边的椅子,剧烈摩擦声之后,椅子撞向另一侧的床,碰地翻倒在地。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睛几乎染成赤红,“我的死活跟你无关,不关你的事,更加用不着你做所谓的牺牲。” 傅染听到不对劲,赶紧推开门进去,赵澜急得想从床上爬起来,“成佑,你别激动,我不说了……” 傅染先按住赵澜欲要起身的动作,“妈,您快躺好。”她将被子给赵澜掖好后几步走向明成佑,男人神色阴鸷,眼里更是阴晴不定的幽邃,傅染挽住他的胳膊,“走吧。” 赵澜嘴巴微张,傅染让她多多休息,此时也没法多说什么,见他们要走,赵澜出声唤住,“小染。” 明成佑走出病房,傅染坐到赵澜床边,“妈,您何必要这样做呢?” “兴许你们觉得接受不了,”赵澜强撑起身,手腕处早已经痛得麻木,“但我自己知道,这是对我来说,最好的偿还方式。我可以不用天天提心吊胆,成佑也能有个重新生活的机会。” “妈,您是不是事先就有过这样的想法?” “成佑一直在等供体的这段时间,我咨询过医生。” 傅染叹口气,“妈,可是您有没有想过,成佑嘴上尽管不说,但几次三番的举动您也看的出来,他对您已在慢慢释怀,倘若您真的要以这种方式给他一颗完整的心脏,他即便是接受了,以后每每想起,您能保证不会是个噩梦,他不会更加的难以接受吗?” 赵澜抚向腕部的伤口,“小染,我当时没想过这么多。” “所以,”傅染故作轻松道,“对我和成佑来说,现在最大的希翼和快乐就是身边的人都能好好活着,不要让我们再担心。” 她走出病房,看到明成佑坐在湛蓝色的椅子上。 掩上门,他听到脚步声后站起身,跟傅染一起离开。 明铮开车到罗闻樱所说的地方,看到她站在车外,冻得瑟瑟发抖,明铮把车停在路边。 看到她在寒风中跺脚的身影,明铮啪地甩上车门冲过去,“为什么站在这?” 罗闻樱指指自己的车,“抛锚了。” 明铮就势倚在车头前,“要整个抛锚的谎也别做这么明显,你随手一拦就有出租车,坐在驾驶座内等也行,你是没生病盼着生病是吧?” 罗闻樱两手贴在颈间,掌心至今还是冰凉的,“老大,你是火眼金睛吗?” “走吧。”明铮撑起身。 第206章 孩子快点出生,等等爸爸(3) 罗闻樱打开车门想走进去。 “不是抛锚了吗?坐我的车吧。” 罗闻樱取出打包的饭菜跟着明铮上车,手脚都冻僵了,本来也不想再开车。 窝进副驾驶座内,她双手搓揉,“好暖和。” 明铮发动引擎时睇她眼,车子缓缓滑出去后明铮伸手握了下罗闻樱的手,暖意包裹而来,罗闻樱抬起头,男人却已经恰到好处的收回去,“手都冻僵了,这么做有意思吗?” 她敛起眼里的尴尬,“什么?车子抛锚也不是我故意的。” “你心里清楚。”明铮侧首瞅她眼,脸上却并没有怒意,“她那么想成全她的儿子……” 后半句话吞咽回肚中。 罗闻樱稍有吃惊,也从明铮的话里猜出赵澜为何会进医院,狭小的空间内一时静谧无声。 把车停到医院门口,明铮见罗闻樱准备下车,“你先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开我的车。” 罗闻樱见状,也没拒绝,把打包的东西递给明铮后便从他手里接过车钥匙。 明铮回到病房,傅染和明成佑都已经回去了。 他推门进去,看到一张椅子倒在墙边。 赵澜双眼无神地望向他,“明铮。” 男人没说话,手里的打包盒放到床头柜上。 赵澜微张嘴,对他到底是有歉疚,现在她想用这样的方式一了百了,于明铮来说,是最不公的。 “明铮。” 他走过去,将椅子搀扶起来。 “你别怨怪妈妈狠心,对你,我一直不知道应该再怎么面对。” 明铮依旧沉默,只是将袋子里的打包盒一个个拿出来。 医院的停车场内,傅染跟明成佑上车,见他脸色紧绷,“我知道你刚才那样,是不想让她再动轻生的念头,但妈的心情我也能理解,成佑,说到底,这就是母爱。” 明成佑目光轻阖,脸部被窗外月色打出层苍白的苦涩,“傅染,但有一点,你我都否定不了。我恨她的二十几年,归根究底和外人的眼光一样,不论她跟我爸有多么相爱,多么无奈,就算明家当初和李家是因为利益结合到一起的。但,她第三者的身份一辈子都挣脱不了,注定要背负下去。”他目光转过去望向傅染,抬起手将她颊侧的碎发拨至耳后,“当时我给了尤应蕊一张假的结婚证,我就是怕有个万一,总不能让你身处尴尬。” 傅染脸枕着明成佑的肩膀,他伸手将他搂在怀里。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更不知道应该怎样跟她相处,”明成佑下巴抵着傅染的头顶,“说到底,还是我难以接受。” 身份的突然转变,令人措手不及。 明成佑回到依云首府后,开始发起高烧。 身体机能已经达到崩溃的边缘,免疫系统自然也会受到影响,家庭医生过来后做了紧急的措施,李韵苓焦急赶来质问是怎么回事,得知赵澜自杀,明成佑跟傅染才从医院回来后,她竟反常的没有出声,也没对傅染多加责备。 明成佑烧得很厉害,李韵苓当晚也留在了依云首府照应。 傅染用酒精给他擦拭四肢,熬到后半夜时,累得站都站不起来,脚踝肿成馒头那样,脚背更是绷紧的难受,她手掌撑着床沿起身,把贴在明成佑额前的毛巾取下,拧了把后再度敷上去。 傅染趴在床沿,如今的明成佑,只能是拖一天算一天。 一直到凌晨,明成佑才模糊地睁开眼,看到手边的傅染,他抬起手掌落到她头顶。 “醒了?” “睡身边来。” 她摸了摸男人的前额,这才松口气。 明成佑往旁边挪去,傅染躺在他身侧,他手掌抚向她腹部,“你这样休息不好,孩子也吃不消。” 她右手勾住他的腰,“我现在就好好休息。” 清晨,傅染起个大早,见明成佑的情况已经得到控制后这才落下心来。 餐桌上,李韵苓心神不宁地摆弄碗筷,见到傅染下楼,赶紧让她入座。 萧管家给两人准备好早餐。 “傅染,成佑怎么样了?” “烧退了。” 李韵苓话语间稍作试探,眼睛望向傅染,“听说,赵澜自杀了?” 傅染神色黯淡,“幸亏及时抢救过来,成佑知道后很激动。” 她拿着筷子的手有些颤抖,生怕傅染看出异样,李韵苓索性将手放到桌子底下,“噢,怎么这么想不开,关键时候还添乱。” 另一手却悄然握紧,她承认,她当时有意让赵澜往那方面想,却没想到,她真会付诸于行动。 傅染吃过早餐后在院子内散会步,心情压抑得难受,抬头看到有人从门口走进来。 “少奶奶,刚有封快递送来。” 傅染从对方手里接过,是普通的快件,她随手打开。 里面有好几张照片,是她和明成佑昨晚去医院时被偷拍到的,下面还有一份类似于新闻稿的文件,抬头标题写着:鸠占鹊巢,明三少竟是豪门私生子! 傅染捏着照片的手一抖,看到a4纸最后写着个地址和时间。 出门时李韵苓问她去哪,傅染推脱说有事很快会回来。 打车来到对方约好的茶室内,服务员将她请进包厢。 里头的男人三十来岁,穿着普通,倒也符合记者的身份。傅染挺着大肚子,从包里拿出快件,“是你寄的吧?” “明太太,请坐请坐。” 傅染一瞬不瞬盯着对方,“你想要什么?” “想不到明太太如此直爽,好,明人不说暗话,我要的不多,一百万,同你现在的声誉来比,这只能算小钱吧?” “用一条虚假的消息,你就想敲诈一百万?”傅染好笑地摇头,“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 “明太太您用不着套我的话,我现在开口,自然有十足的把握,明三少是私生子这个消息,我想一经曝光,所有人都会觉得惊诧,跟钱这点损失比起来,你觉得哪个更重要?”男人抿口茶,端睨着傅染的神情。 “你就不怕,这条消息还来不及发布,你就被炒鱿鱼?” “我们当记者的随时都要做好滚蛋的准备,但现在的网络发展的如此迅速,匿名传几张照片煽动下公众情绪我还是能做到的。” 傅染端起面前的茶,茶杯已经凑到唇边,却没有喝一口。 “或许,可以给你几天时间考虑。” “这样吧,”傅染眼帘轻抬,“我们换个合作方式,我给你一百万,你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来源。” “明太太说笑了,”男人手指轻叩桌面,“这些都是我跟踪至今推断出来的,当然,也有相应的证据,就看说出去有没有人信了。” 傅染神色冷凝,男人见状,有些不耐烦,“怎么样?” 她拿起挎包后起身,“那就随便你吧。” “你,什么意思?” 她挺着肚子走到门口,一句话没再说,打开门走出去。 回到依云首府,能听到悠扬的钢琴曲从里面传来,明成佑今天开始学弹了首新的曲子,傅染竟有些不忍打扰,站在院外许久,直到曲毕,男人高瘦的身影出现在客厅门口。 明成佑走下石阶,“去哪了?” 傅染视线穿过他颊侧,“妈呢?” “我让她先回去了。”明成佑拉起她的手走向前。 傅染另一手挽住男人的手臂,“成佑。”话到嘴边,她小心翼翼抬头注意明成佑的脸色。 “怎么了?” 傅染停住脚步,犹豫再三后还是开口,“我刚才去见了名记者,早上收到封邮件,里面有我们昨晚去医院的照片,他问我要一百万,不然的话就把你跟明铮调换身份的事曝光出去。” 明成佑神色如常,微扬起下颔的弧度似在思索,半晌后方开口,“那你说什么?” 傅染抬首望入他眼底,“我们既然没有这个勇气亲口说出来,成佑,就让事情顺其自然吧。”她忍不住担忧,上前一步后双手环住他腰际,“我不知道这只是单纯的敲诈,还是别有目的。毕竟这件事牵扯到的不单单是你,还有明铮,妈虽然嘴上不说,但毕竟血浓于水,倘若我真的花一百万买个太平,可能是保住了我们自己的名声。可无异于要让明铮继续背负私生子的骂名,于情于理,妈心里始终会有个结。” 李韵苓没有向外公开,多少是因为明成佑的病,可倘若傅染也如此执着的话,伤得必定是婆媳间的和气,如果真有人居心叵测的话,这一招打出来,他们根本没有胜算的可能。 唯一能选择的,是让明成佑的私生子身份公开,还是让傅染跟李韵苓之间被离间。 她踮起脚尖,额头靠在明成佑唇前,“成佑,对不起。” 傅染最担心的,是到时候舆论的压力会压得明成佑喘不过气,“其实,我当时真的很想再自私一回。” 但这样下去,无异于将明铮推入一个更深的深渊。 明成佑两手轻落在傅染肩头,“我也不想一直欠着他,该是他的,早就应该还给他了。” 傅染感受到额前的炽热,她抬起头,明成佑右手环住她的肩膀后向前走,“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再说现在对我来说,什么都不重要。” “我只是怕你受不了这个刺激。” 明成佑的笑意自傅染头顶漾开,“我连你躺在我身边我都能忍,何况是这些事?”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明成佑索性将上半身力道压在傅染肩部,却也不敢太过,“你想,我硬生生被逼成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想来柳下惠都没我苦,他要的时候还是可以的。” 傅染忍俊不禁,多少带着酸涩,“又胡乱说话。” 明成佑让她坐到木椅上,手里轻轻用力后,木椅随着绳索荡漾出去,他随之坐在傅染身侧。 中午时分的暖阳,犹如被熨帖的金黄色,均匀有致地洒落在傅染脸上。 她微眯起眸子,头枕在明成佑肩部,“明天,以后,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其实我们只要不放在心上,什么都影响不了的。” 明成佑抵着她的头,“傅染,这兴许是个很好的契机,有些事是需要到了公开的时候。” “这样多好,”傅染舒适地在他肩头轻蹭,“不喜欢被人捏着把柄的感觉,届时食不知味成天担忧,倒不如一次痛过。” 三天后,大篇幅的报道果然被放出来。 一时间,整个迎安市再度被掀起轩然大波。 在这样的城市,明家总会引起过多的关注,况且这又关系到敏感的私生子话题。 第207章 孩子快点出生,等等爸爸(4) 李韵苓得知消息后大惊失色,第一时间赶到依云首府。 傅染将此前的事告知与她,李韵苓的反应同傅染预料中的一样,毕竟还关系着明铮,她问了明成佑的情况,在得知他没事后,也算松口气。 “妈,您放心吧,我和成佑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外头说得多难听,不听不看便是了。” 李韵苓瞅向楼梯口,“我……” 说到底,两边都难以取舍。 李韵苓也难得肯跟傅染说会话,“尽管这样,明铮估计还是不肯认我的。” “妈,人心都是肉长的,您对他好,他慢慢也会改变态度的。” 李韵苓走时特意吩咐萧管家,让她客厅的电视不要开,也不要说漏嘴谈及到新闻。 明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而明成佑却丝毫不为所动。 傅染产检的日子到了,她把东西准备好后要出门。 明成佑将羽绒服给她披上。 傅染瞅着他走出去的身影,“成佑,这次我自己过去就好。” 司机已经将车停在依云首府门外,明成佑拉起她的手,“我在家也没事。” 傅染被她推进后车座,车子一路驶出去,记者群在某处将缓慢行驶的车子包围起来。 傅染透过墨色车窗能看到外面围堵得水泄不通,她望向旁边的明成佑,男人双手环胸,眼帘紧阖似在闭目养神,上半身倚进座椅的姿势闲适而舒散。 “明三少,请问您对近日的报道有什么要说的吗?” “在明家公然享受本该属于别人的地位和权利,您能心安理得吗?” “现在我们是不是有必要,要称呼您为大少?” “……” 傅染示意司机将车子开出去。 无奈前头围满了人,司机发动引擎后再次尝试。 “您不觉得您该出来说句话吗?您之前口口声声说明铮是私生子,现如今换到自己的身上,请问您……” 傅染脸色渐变,司机也是满头大汗。 明成佑紧闭的眼睛陡然睁开,潭底冷冽沉寂,先前发话的那名记者咄咄逼人,人几乎贴着车窗。 明成佑伸手敲了敲椅背。 “三少,有什么吩咐。” 明成佑上半身凑过去,“你把车窗打开,告诉他一句话。” 他压低了声音,连旁边的傅染都没能听真切。 她看到司机点点头。 驾驶座的车门被隙开道缝,司机脸挨近过去,剧烈的闪光灯趁势而来,顶亏这点空间还拍不到后车座的人。 “三少让我给你带句话。” 外头紧贴着的记者把话筒凑近。 司机轻咳两声,嗓音洪亮有力,“他让你有辄想去,没辙死去!” 傅染听得清楚,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趁着记者都赶在车门外的间隙,司机踩了油门,车子飞速向前而去。 明成佑倾起身,脸还侧过去瞅向后头,嘴角勾起抹笑来,眼角璀璨夺目。 傅染轻拍胸口,“你哪里看来的,笑死我了。” “绝对原创,”明成佑伸手指了指她,“别想着借鉴。” 傅染翘起嘴角,拍掉他的手,“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二话不离一个毒字。” 车子很快开到医院,明成佑跟傅染从b超室出来,“这脸好大,像谁?” 傅染摸着自个尖细的下巴,“反正不像我。” “那就只能像我了。”明成佑双手拿着彩超单放到唇瓣前轻吻,“跟我儿子打个招呼。” 傅染眼角拉开,深刻细碎的幸福感溢满周身,其实她想要的真不多,一个健康的孩子,一个健康的老公,仅此而已。 明成佑走到主任办公室前,傅染跟着他走进去。 b超单和册子全部交到主任手里,她一一仔细看过,这才抬了抬眼镜,“孩子发育的很好,现在八个多月了,随时要做好待产的可能,有些宝宝也会早产,要保持愉悦的心情,最好不要单独一个人外出或在家里。” 傅染聆听后点头,明成佑神色严峻起来。 还有个把来月,孩子就要出生了。 傅染接过主任手里的单子,“成佑,我手机好像落在b超室了,你帮我去看看吧。” “好。” 明成佑起身往外走去,傅染回头看向他的背影,心头泛起莫名的酸意,她跟明成佑一路走来,总算快要挨到孩子出生的时候。 可是,以后呢? 她不敢想,但如今她不得不想。 明成佑掩起门,却没有离开。 傅染的手机在b超室压根没拿出来过,他倚在门口,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主任交代傅染些该注意的事,傅染思忖着明成佑很快会回来,便打断她的话,“主任,我想请问下我这样的情况能剖腹产吗?” 主任稍怔,“你想剖腹产?你这样的条件,我倒是建议你顺产。” 傅染手掌抚向腹部,她只是怕明成佑等不了,倘若真的就差那么几天的话,她想让明成佑至少能见一面孩子。 “我……”傅染压下眼里的涩意,“如果我想剖腹产的话,医院方面能随时安排我进行手术吗?” “倘若你执意如此,我可以安排,但剖腹产太早对胎儿和大人都不利。” 明成佑手落向门把,心里沉重,竟连拧开门的力道都没有。 最近迎安市又出了另外一件大新闻,足以盖过之前明成佑私生子的消息。 谁能想到,李家独子李琛,居然要和几年前的毁容女尤柚订婚? 这新闻,堪比是平地起惊雷。 傅染闻言,吃惊也不亚于任何人,李韵苓竭力反对,但连李则勤都管不住,谁还能说服李琛。 他偏又是那样的性子,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尤柚来依云首府时精神并不好,萧管家见到是她,犹豫了会,傅染正好看见门口的尤柚,示意萧管家赶紧让她进来。 “姐,姐夫呢?” “在楼上。” 尤柚把带来的东西放到客厅,“这是我妈做的腊肉,让我带些给你尝尝。” 傅染让萧管家将东西拿进去,她带着尤柚来到二楼的客房内,“叔叔婶婶最近还好吗?” 尤柚满脸愁容地摇头。 “是为你跟李琛的事吧?” “姐,我现在连学都不想上了,新闻把我说成是爱慕虚荣妄图嫁进豪门,可我跟李琛不止一次说过我们不可能,但有什么用,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尤柚苦恼不已,“订婚的事是他单方面宣布出去的,我爸跟我妈知道的时候楼道内都传开了。” “尤柚,你还是需要跟他好好谈一下。” 尤柚摇摇头,“没用的,软的不行就来强硬的,他说他会让我相信,跟着他是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 这跟强取豪夺有什么两样? “那你自己有什么打算吗?” 尤柚绞着手指头,半晌后方才抬首,似乎提起好大的勇气才张嘴,“姐,起先我真的很惶恐害怕,但到现在都过去几年了,我对李琛……” 傅染点了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我想,既然事已至此……” “想试试是吗?” 尤柚神色间似有彷徨,“是。” 傅染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尤柚,我自己经历过这么多事后,明白个道理,其实相爱比什么都重要。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你们今后的路必定会很艰苦,李家承不承认是一回事,亘古至今的门第观念我怕会压得你喘不过气。” 尤柚显得无精打采,“我知道,我跟李琛一直拖到今天,我心里最放不开的就是这个原因。” 说到底,日子还是要他们自己过。 尤柚跟着傅染去到房间,明成佑靠在沙发上睡着了,脚边掉落着最新期的财经杂志,傅染心稍紧,步子急促上前。 她弯腰走到他跟前,看到微微起伏的胸口后神色才稍显轻松。 尤柚瞅着傅染小心翼翼的样子,莫名觉得心头一酸,眼睛别开后隐忍了泪水想哭。 看到明成佑现在的模样,谁还能想象得到他就是之前风流倜傥张扬跋扈的明三少? 傅染拿起旁边的毛毯给他盖上,掌心触及到的肩膀,已经瘦的磕手了。 尤柚背过身,用手背擦拭眼睛,想到之前那些恣意的日子,她每回追在明成佑身后喊着姐夫,那时候的明三少,更是被誉为迎安市第一美男。 这个男人,尽管病重,脸和身上的气质还是未变。 只是瘦了,瘦的让人越发不敢直视。 明成佑醒来时,发现自己正靠着傅染的肩膀,他微眯起眸子,一把倦意明显地写在脸上。 傅染握住他的手,“方才尤柚来过,带了婶婶自己做的腊肉,我让萧管家蒸上后你晚上吃点。” “尤柚跟琛子的订婚宴快要举行了吧?” “我有些担心,”傅染看一眼明成佑,忙又岔开话题,“让你觉得困就去床上睡,总是不听。” 明成佑回握紧傅染的手掌,“不用担心,我舅舅的性子我也清楚,说到底还是拗不过琛子,顺其自然吧,谁都不知道今后的事。” 萧管家上来说是晚饭做好了,傅染先下楼,明成佑走到楼梯口看见傅染正在厨房切腊肉的身影,他手掌不由撑向旁边的扶手,明成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他一天拖着一天,恐怕真的应该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傅染从厨房出来,“我给你熬了些粥,婶婶家自己做的腊肉就是香。” 明成佑尽管食欲全无,但还是勉强吃了几口。 晚饭后,傅染带他走出客厅,冷冽的寒风刮到脸上瞬间令人有种清醒,明成佑咳了两声,傅染紧张地在他背后轻拍,“要不进去吧?” “走走吧。” 傍晚时分下过雪,如今院子内的地上和枝桠堆满簌簌雪花,满目尽是苍凉,傅染跟在明成佑身后,看到他弯腰把地上的雪全部归拢到一处。 她挺着肚子不方便,得亏让明成佑出来时穿件羽绒服,极致的白色,同晶亮的雪花交相辉映,他蹲在鹅卵石的小道上,身子上方的细小枝干被雪压得弯了腰,一团雪花顺势掉落在明成佑肩膀上。 傅染替他伸手掸去,明成佑起身后忙碌地穿梭在园内,他在堆雪人。 傅染一语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 这会两个雪人中间,多了个小小的人儿,明显地矮了一截。 傅染掌心抚摸着腹部,明成佑脱掉身上的羽绒服穿到小雪人身上,傅染瞅向他瘦削的背部,心里难以抑制地泛出酸涩。 三个雪人手拉手,男人伸手拍拍小雪人的头,“等你长到这么大的时候,就不需要爸爸保护了。” 第208章 孩子快点出生,等等爸爸(5) 傅染强颜欢笑,走过去挨近明成佑身侧,“说不定到时候,他会有个小妹妹呢。” 明成佑扬起下颔,往上仰起的弧度触及到傅染双目,“你想生第二个吗?” “想啊,两个孩子多热闹,你不想吗?” 这似乎是个遥不可及的话题,又似乎,是个无法达到的希翼。 明成佑看到傅染潭底漾起的薄雾,他棱角有致的唇瓣浅勾。“我也想,只不过怕你太辛苦。” 傅染目光望向并肩的三个雪人,“我怀第二个孩子的时候,一定会比现在幸福,”她喉间微哽,“成佑,你向我保证。” “好,”男人拉住她的手,指尖冰凉传递给她,“我保证。” 尤柚跟李琛的订婚典礼举办的隆重,家里越是反对,李琛便越要大肆铺张,几乎迎安市有声望的人大部分都到场,还有媒体记者,只不过采访时间到了之后,都被拦在了酒店外。 李则勤强打起精神,心里气得没话说,李太太则坐在沙发上,眼圈通红道,“顾家千金多好的姑娘他不要,非要这么个,这么个……” 李则勤关上包厢门,“别哭了,让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当初不是你一道帮着琛子要来说服我吗?” “我不这样行吗?”李太太回一句,“我就怕他真的再也不回这个家,我就琛子这么个儿子,难道养到现在要白送给别人吗?” 事已至此,李则勤反而不慌不忙,“这还只是订婚而已,又不是真的结婚,琛子的性子我们越是反对他就越是起劲,以后尤家那丫头你还怕没有法子治她吗?我们权且同意着,总有一天要让她自己离开李家。” 李太太被一语点醒,脸色也渐渐缓过来些。 傅染本来不想参加的,毕竟人太多,明成佑现在的状况也不适宜出门,但临到这天,明成佑说是要过去,让她陪着一道。 尤柚跟傅染的感情一直好,明成佑也知道傅染的心思,再说未免这件事今后在李家人嘴里落得个口实,他还是打算带傅染过去。 倒是有独立的包厢,酒店外也有保安,明嵘跟李韵苓也都在场,尤柚跟李琛中途来敬酒,李韵苓神色冷淡几乎不加理睬。 服务员来送菜时,包厢外突然传来哄闹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吵架,李韵苓蹙紧眉头,“怎么回事?” 傅染离门口稍近,她起身出去看下。 走廊上,一名衣着华丽的妇人正在大声斥责对面的人,傅染望过去只能看见妇人的背影,依稀看到个人站在妇人跟前,却看不清脸。 “一看就是穷酸样,来这种场合做什么啊?瞧穿得这些衣服给我家佣人穿都不配,你的扣子刮到我毛衣了,我这衣服一万多,赔得起吗?” “对不起。” 傅染走过去,总算看清楚另一个人的脸。 居然是沈素芬。 她唯唯诺诺道歉,可妇人依旧不依不饶,“真不知道李家怎么会攀上这种亲家,丢死人了,连带着我们也晦气。” 旁边的包厢门打开,喝得满脸通红的尤招福出来,听到对方嘴里的话,脖子一梗,“你说什么晦气,把话说清楚。” “招福算了,今天是尤柚的好日子,我们进去吧。” “进什么进,让她把话说清楚!”尤招福仗着酒量扯开嗓门。 妇人却也不甘示弱,“怎么着,攀上李家是你们修一百辈子而来的福气,看这气势还想打人是吧?” 傅染走上前欲要阻止。 “打你又怎样?”尤招福满嘴酒气,手里已经有所动作,一巴掌挥出去后又把妇人猛地用力推搡。 妇人穿着高跟鞋,这一下摔得不轻,直挺挺躺在地上起不来。 沈素芬惊慌失措,忙拉住丈夫的手,“招福,你真的喝多了。” 傅染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呆,她走到沈素芬跟前,“怎么又让他喝这么多酒?” “我管也管不住,看到都是些好酒他就忍不住了。” “还当这是在自己家吗?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傅染话语激动,有些存在年幼时期的回忆重新跳进脑子里。 包厢两侧的门相继被打开,尤家夫妇和李家的亲戚全都挤出来。 “怎么回事?”李则勤大步从走廊另一侧疾步而来。 躺在地上的妇人在亲戚地搀扶下起身,“姐夫,你看我的脸!” “老婆,谁把你打成这样的?”另一道男声插了进来。 场面霎时陷入混乱,两家的亲戚分别站在走廊两侧,李则勤目光一扫,“去把琛子和尤柚叫过来!” 李太太赶紧上前,妇人左手按住腰后,“姐,我的腰都直不起来,他们怎么会有这样的亲戚?简直就是野蛮人。”妇人神色痛苦地靠向墙壁,左脸五个指痕清晰。 尤柚穿着尖细的高跟鞋小跑而来,“爸,妈,出什么事了?” 尤家夫妇面面相觑,尴尬不已。 李太太指着自家妹妹的脸,“尤柚,今天是你跟琛子大喜的日子,我已经给足你们面子,可你看看弄得这叫什么事?” “姐,跟他们有什么好啰嗦的,你赶紧报警啊。” 妇人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尤招福一听跳脚道,“你报好了,老子怕你,等老子出来看见你……” 沈素芬赶紧去捂住他的嘴,“对不起对不起,他真的喝多了。” 傅染满面凝重,尤招福这人就是死性不改,没吃到苦头永远不会长记性,她看向旁边的尤家夫妇,叔叔不得已站出来,“真的对不起。” 李琛应酬完朋友大步赶来,从旁人嘴里了解个大概,“既然已经道歉,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琛子,”妇人难以置信地睁大眼,“你看看小姨的脸,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样打过!” 谁也没想到订婚宴会弄成这样,李琛面有难色,李太太脸色绷紧,“摊上这样的亲戚,以后这种事还会少吗?” 叔叔和婶婶忙着道歉。 尤招福还在骂骂咧咧,傅染找来服务员想让他们将尤招福带出去,省的事情越弄越僵,却不想李家人吃了亏哪里肯罢休,场面竟然开始失控,起先还是推搡,发展到最后索性动起手来。 第209章 孩子快点出生,等等爸爸(6) 傅染挺着个大肚子,只能退开,现在最重要的是肚里的孩子,场面越来越混乱,她也没有掺和进去,想回到包厢可过去的路完全被堵死。 尤招福被人揍了几拳,傅染看在眼里,并没多少难过,她脚步靠向旁边,忽然腰部被人好像给推了把,身子猛地向前冲,她急忙想拉住些什么,不远处就是个巨大的盆景,倘若真的摔上去后果不堪设想。 沈素芬扭头正好看到这边,情急之下挡了把傅染,自己则撞翻盆景栽倒在地上。 “妈!”傅染情急之下唤出口。 所幸没有大碍,傅染赶紧搀扶她站起身。 人群的争吵声也因此减弱。 “怎么回事?”明成佑从包厢内出来,目光穿过人群盯向傅染。 两边还在吵。 他大步走过去,把她的手攥在掌心内,“没事吧。” 傅染心有余悸,“没事。” 明成佑视线冷冷扫过尤招福,潭底的阴鸷却并未因男人的病重而减弱几分,依旧是咄咄逼人,“发酒疯发到这儿来了?把他拖出去醒醒酒,就丢在外头的停车场吧。” 服务员闻言,闻讯而来的保安想过去。 李则勤气的牙关颤抖,“这也太便宜他了。” “舅舅,”明成佑气定神闲看向他,“今天是琛子的订婚宴,外头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件事要真闹大可算是好笑,总之你自个掂量吧,到了警察局也不管谁先出手,他身上毕竟也有伤。” 傅染不由握紧明成佑的手,心里方才还觉得惶恐不安,这会却安定了不少。 明成佑懒得去看尤招福,他伸手搂住傅染的肩,“刚才怎么会不小心差点摔倒?” 傅染想到有人在她腰际用的力,“我觉得像是被人推了把。” 明成佑眼里骤然冷却,旁边几人面面相觑,明成佑望向头顶上方的监控探头,“谁都别吵了,今儿我的事情先解决,谁推得傅染自个乖乖站出来,别让我再去花费心思。” “谁会故意,说不定是推搡间不小心碰到的。”李则勤不以为意。 尤柚被方才的场景吓得不轻,静下心后走向傅染,“姐,你没事吧?” “没事。” 半晌不见任何人承认,傅染心想算了,总算有惊无险。 可明成佑非要追究,最后找来监控,从画面中看到傅染确实被人推了下,但也是无意之举,当时场面太乱,谁都没注意到。 推她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身强体壮,其实就是臀部顶到了傅染的腰。 李则勤拍了拍明成佑的肩膀,“也不是故意的,误会一场,算了吧。” 傅染明显感觉到明成佑握住她的手收紧,“舅舅,”他凑到李则勤耳边,“我如今在这,您都要让我睁只眼闭只眼,倘若我以后走了,那还不是谁都能欺负到他们母子头上吗?” 李则勤目光不由瞥向明成佑身边的傅染,“成佑,你想多了。” “究竟是不是我想多,以后也不得而知。”明成佑压低声音,这席话连傅染都听不见。 “成佑,那依你的意思呢?” “舅舅,换个角度吧,倘若方才傅染撞上去了这么一下,又该怎么办?” 旁边不小心撞到傅染的女人脸色难看地望向李则勤,“李总,我真不是故意的。” “成佑,”李则勤见事情僵着,也不由尴尬,“这不幸亏没事吗?” 傅染拉了下明成佑的袖口,“成佑,我们回去吧。” 李韵苓也过来劝,“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闹成这样是要触霉头的,小染,快带成佑回包厢。” 明成佑搂过傅染,进去后让她坐在沙发上,他亲自将包厢门关上,里头除了李琛和尤柚外,还有李家夫妇及李韵苓。 这样一来,包厢内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傅染身上,她想站起身,明成佑回到她身侧,手掌落在傅染肩上。 李则勤望向身边的女人,“小宋,你道个歉吧。” 被唤作小宋的女人心不甘情不愿睇了眼李则勤,在他一个厉色后这才开口,“对不起。” “舅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是你秘书吧?” 李则勤轻咳声,“是。” “一个秘书在刚才那样的场合就敢伸手打人,我给你个建议吧?” “你说。” 明成佑搂过傅染,让她紧挨着自己,“把她开了。” “什么?”李则勤跟女人皆是一惊,李则勤面上挂不住,“成佑,多大点事啊?今天是琛子的订婚宴,你没必要闹成这样吧?” 明成佑索性拉张椅子坐到傅染身侧,“这还真就是我的意思,不就是个秘书么?开了还能另外找,我心里不痛快的话,会让很多人跟着我不痛快。” 李琛在旁插句嘴,“爸,开掉吧,我这还有好多事呢。” “你懂什么!”李则勤怒道。 女人抹着眼泪直哭,“李总,我跟在你身边好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真为工作上的事也就罢了,可方才你也看到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李太太眉宇间藏有不悦,她走到尤柚身边,“你过去劝劝傅染。” 尤柚面有难色,李琛拉住她的手,“别过去,关你什么事儿?” 李韵苓索性打开包厢门自顾离开,明成佑今儿却有些不依不饶,“舅舅,您看着办吧,要么您开掉,要么我想办法让您开掉。” 李则勤一张老脸绷紧,半晌后才看向女人,“你明天先别来上班吧。” 说完,头也不回走出去。 女人尖叫出声,大步追在后头,“李总,李总!” 尤柚想着爸妈跟叔叔婶婶的事,也没在包厢多留,转眼就跟李琛离开了。 明成佑看了眼圆桌,上头摆满食物,先前也没人坐,“你匆忙出去没吃多少,快吃吧。” 傅染食欲全无,“成佑,你这样又把舅舅得罪了。” “我不是得罪他,”明成佑握紧她的手后放到自己膝盖上,“我要让他们明白,就算我病重着,我也能宠着你,谁都别想欺负过来。” 傅染头靠向他,“不过你非让舅舅把她开除,我怕今后撕破脸对你不好。” “放心吧,”明成佑不以为然,“舅妈其实会感谢我。” “你是说……” 明成佑举起傅染的手放到自己唇边,“你当男人有几个是好的,秘书秘书,秘密就能搞到床上去。” “那我以后得多加留心。” 明成佑脸皮厚,凑过去道,“我可不一样,”他用手勾住傅染的脖子,脸同她贴到一起后使劲蹭道,“怎么办,怎么办,你们以后非被欺负死不可,我得想个法子才是。” 傅染被他这番举动弄得差点笑出来,但听着明成佑的话,又觉莫名的难受。 第210章 明成佑‘病逝\’(1) 傅染跟明成佑走出酒店的时候,看到尤招福在寒风里,跺着脚把里头人挨个骂一遍。 婶婶拽着叔叔的衣袖,面色不悦,尤柚也从酒店里面出来。 沈素芬在旁边劝,拉着他想带他回家,尤柚也让司机过来帮忙。 尤招福骂骂咧咧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 傅染走进人群,把沈素芬拉过去,“我让人先送你回去。” “可是他这样?”沈素芬到底不放心。 “让他闹去吧,反正丢脸也不是第一次了,”傅染看也不看尤招福一眼,“自生自灭最好。” “小染,我是怕他把尤柚的订婚宴搞得不像样子。” “还能比现在更差吗?”傅染摇下头,今天的事情闹成这样,他们还能指望尤柚能好过吗? 沈素芬在傅染的劝说下,答应先行离开。 明成佑坐在副驾驶座,沈素芬和傅染坐在后面,她目光睇向傅染的肚子,“快生了吧?” “嗯,还有不到一个月。” “那可要当心了,最后这个月会特别累。” 傅染让司机把车开到弄堂口,沈素芬要下去,傅染抓住她的手,从包里拿出一个封好的袋子递给她,“看你的手都冻成这样了,以后就别做那些零活了。” 沈素芬握紧,感觉到里面数目颇多,她忙把袋子塞还给她,“小染,我不能要。” “拿着吧,好歹也养了我二十年,你这样子让我怎么能看得下去?” “小染,”沈素芬靠向车窗,“你不怪我,我已经很开心了,你再提起之前我更加惭愧,那二十年是我们欠你的,不该奢望你还能原谅。” 傅染还想说什么,沈素芬已经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明成佑坐回傅染身侧,车子经过湿地公园,明成佑示意司机把车停靠在路边。 外面还在下雪,他撑起把伞,伞沿宽大,足够将傅染挡在里面。 “这么冷的天,还是坐车吧。” 明成佑让司机别跟着,他伸手拥住傅染,“我想陪你走走。” 人行道上,厚厚的雪花积压,脚步踩上去能听到清脆的声响,满目白雪皑皑,傅染侧首望向身后,几串脚步有条不紊地绵延,偶尔会有雪花飘落至肩头,清冷的街很少有人再加上又是这样的天气,许久后,还能看到那些深浅交错的脚印。 傅染挽住明成佑的手臂,途径路口看到有人在买烤红薯。 明成佑买了两个,起先捂在手里取暖,走段路后剥去红薯的皮吃了两口。 傅染用手替他擦去嘴角的碎屑,明成佑外头套了件大衣,领口处的皮草越发衬得俊脸消瘦,下巴尖刻地隐在衣领内,两道剑眉依旧有神,他抬起眼帘看着傅染给他擦脸的动作。 “脸上这么冷,还是快回去吧。”傅染怕他身体吃不消,赶忙催促。 明成佑把红薯放到她手里,眼睛被刺眼的白色灼烧的睁不开,呼吸压抑至心房,好像有一双大手猛然卡住了他的脖子,他退后两步,手掌触及到街边砖墙的粗粝。他视眼内感觉有红色蹿出,好像是栽种的景观花,却又说不出花名。 明成佑弯下腰,双手手掌撑住膝盖,傅染察觉到不对劲,“成佑,成佑!” 他眼中一片晕眩袭来,漫无边际的黑色取代极致的白,胸口处剧烈起伏,哪怕这么用力地呼吸却仍觉力不从心,口鼻仿佛被人蒙住,明成佑张开嘴,神色溢满痛苦,傅染的话他已经听不到耳里。 她按住明成佑的肩膀后使劲摇晃,“成佑,你别吓我!” 傅染得不到回应,赶紧从兜内掏出手机,每回跟明成佑一起她手机都不敢落下,指尖才要按键,明成佑掌心握紧她,“我没事。” 话音未落,颀长的身子却直直顺着围墙往下滑去。 傅染手一挡,却未能拉住他的身子,眼见他栽倒在雪地上。 一辆车在马路上经过,由于路滑,速度很慢,明铮从后视镜内看到两人的身影,起先也没认出是谁,他倒车过去,打开车窗才看清楚是傅染。 “成佑!” 傅染声音溢满恐惧,双手颤抖地拿出手机。 明铮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犹豫片刻,还是走下车。 一道黑影陡然漫过两人的头顶,傅染抬起头看到明铮,如若抓到救星般,“哥哥,你快帮帮我!” 明铮瞅向明成佑,见他眼帘微阖,似乎是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他冷冽的面部别开,脚步往后退时踩着积雪发出苍白的吱呀声。 傅染挺着个大肚子,膝盖跪着让明成佑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哥哥!” 他真想视而不见拔腿就走。 脚步却不由放慢,转过去的身子在即将离开时又快速折返回去,明铮先将傅染拉起身,尔后单膝落地,他扣住明成佑的双手让他伏到自己背上,膝盖使劲想要撑起。 原先的阻力却很小,背部的力道很轻,出乎他的意料。 明铮瞅了眼垂在他身前的两条手臂,他大步将明成佑背向自己的车。 傅染急忙跟上,一边在给家庭医生拨打电话。 明铮小心翼翼让他坐进后车座,“去医院吧!” 他询问傅染的意见。 明成佑却摇头,意识逐渐在苏醒,“不用,回依云首府吧。” 傅染赶紧关上车门,“回家吧。” 依明成佑目前的状况,送医院也是一样的。 明铮发动引擎把车开向前,眼睛透过后视镜望向后车座上的两人,明成佑闭目,依旧靠着傅染的肩膀。 明铮心里说不出的感觉,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脖子里雪花融化后的冰凉提醒他方才所发生的一幕,有一瞬间,他是执意要不出手的。 他跟明成佑之前明争暗斗,因着彼此身份的关系,他视他为眼中钉,他又视他为肉中刺,曾经甚至到过不除不快的地步,现如今…… 明铮喉间轻滚,别的,似乎都成了空乏的过去,唯有明成佑方才压在他背上的感觉令他触目惊心,他找不到话来形容,只有震撼。 车子一路开回依云首府,雪还在下,衬得人心里和眼里尽是荒凉萧瑟。 明铮打开后车座的门,“你还能走吗?” 男人手掌撑住车门,脚已经移出去,傅染拉了下他的手,“等我扶你。” 明成佑却充耳不闻,脚尖落地后着急起身。 无奈这具身子早已不听使唤,人往前栽去,明铮适时握住他的肩膀,二话不说将明成佑再度背起身。 家庭医生比傅染先到依云首府,萧管家看见几人进来忙迎上前,“三少这是怎么了?” “萧管家,你跟来房间帮下忙,”傅染站在楼梯口将她唤过去,“这件事先别告诉妈,省的她又担心。” 她目光自萧管家脸上别开,知道是徒劳,但还是吩咐了句。 明铮将明成佑放到床上,傅染给他脱掉外套,医生将准备好的点滴管插入男人清晰的藏青色静脉内,傅染端来热水,用滚烫的毛巾给他擦拭双臂,直到整条手臂都泛红。 她额前渗出细汗,累得停下动作后直喘息,另一手按向腰后。 明铮见状走上前一步,“我来吧。” 傅染手里的毛巾凉却,她抬首望了望明铮,点点头后起身让开。 傅染绞了把烫毛巾递给他,明铮本身力气就比傅染大,“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每次都手脚冰凉,我想这样应该能让他好受些。” 明铮闻言,不再说话,只专注手里的动作。 明成佑其实是醒着的,这会却闭起了双眼。 傅染探手摸向他颈后,“身子暖和些了,谢谢你,哥哥。” 明铮这才起身,目光望向悬在头顶的点滴瓶,“医院方面还是没有消息吗?” 傅染眸色黯淡,“对。” 男人看了眼明成佑,转身走出房间。 傅染去送他,她悄然掩起房门,明铮同她并肩向前,“小染,这是我第一次亲眼见证到,一场重病居然能将人摧毁至此,争来争去,谁都不知道明天要面临的是什么,变故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傅染闻言,只是淡淡拉开嘴角,“我现在已经不想这么多了,或者说承受太多反而能放开吧,我只要睁开眼的时候他在,就行了,哥哥,你说这应该不算奢求吧?” 明铮对上傅染的眸子,却不忍说破,尽管谁都知道这是自欺欺人。 两人一道来至楼下,傅染让萧管家去泡茶。 “不用,我公司还有事。”明铮抬起腕表看下时间,跟罗闻樱约好要去市政府一趟,“我先走了。” 李韵苓焦急赶来,才进客厅就看到明铮欲要离开的身影。 “明铮,”她鞋子也来不及换,“是你把成佑送回来的吧。” 李韵苓神色宽慰,这是个好迹象,明铮目光却与她错开,仿佛眼里看不到这个人,他回头冲傅染道,“我走了。” “好。” 李韵苓许多话冲到喉咙口,看着明铮同她擦肩而过,她难受地想要伸出手拉住他,打从第一次见到明铮的那刻起,她却没有睁眼好好瞧过他,如今这么近距离地从她身前走过,李韵苓才发现是她粗心大意了。到底是有血缘的,明铮长相虽然随明云峰,但多少会有些她的痕迹。 李韵苓越发懊恼不已,“明铮,你别人都能原谅,难道唯独妈妈不能原谅吗?” 男人顿住脚步,“我妈在家,还差点自杀死了,为的却是救你的儿子。”明铮背对着诸人,口气中饱含寂寥,音色维持着一个调子,平仄而听上去有些不近人情。 李韵苓捂住嘴,视眼模糊。 明铮抬起脚步要离开。 “等等,”傅染出声唤住他,“萧管家,厨房不是还有一盒点心吗?去取过来。” “噢,是,少奶奶。” 萧管家也意识到傅染的意思,加紧步子从厨房取来点心交到傅染手里,她几步走到明铮身侧,“你想必还要忙个一下午,这些点心是自己做的,带着吧。” 明铮没有伸手,“不用。” “拿着吧,”傅染硬是塞到他手里,“待会应该是跟闻樱要出去吧?带在路上。” 明铮望一眼,拎着后快步走出去。 萧管家神色稍松,“夫人,那点心是您昨天亲手做了后拿来的。” 李韵苓嘴角紧抿,目光透过落地窗望向明铮已经走远的背影。 第211章 明成佑‘病逝\’(2) 她没有多待,上去看了眼明成佑,傅染坐在客厅内看着萧管家来回忙碌的身影,她和明成佑的生活无时无刻不被监视着,送李韵苓离开后,傅染起身上楼。 明成佑侧身躺着,傅染放轻脚步,点滴瓶的架子被挪到旁边,她走到床边见他睡得安稳,傅染从床头柜拿出个袋子,她拉开落地窗出去,里面是织了半件的小毛衣,还有一本图册。 傅染把散在颊侧的头发别至耳后,露出光洁如玉的侧面。 明成佑睁开道眼帘,看着傅染重复的动作。 今天的雪就没停过,美人如景,背后是簌簌而落的一张画面,明成佑侧脸枕向手臂,多想时间能够静止。 忽然便觉得以前的生活有多荒唐,浪费了太多的时间,生命没有假如,不然的话,他跟傅染又何须浪费到今日呢? 明成佑眼里的背景呈现出破碎与朦胧,傅染许是坐得久了,手伸到腰后面轻捶几下。 她抬起头,发现他醒了,便放掉手里东西走过来。 明成佑让她和衣躺到自己身侧,他在她颊侧一下下轻吻,见她眼睛红肿,“睡会吧。” 傅染点点头,“最近总是睡不好。” “我抱着你。”明成佑自傅染身后环住她的腰,目光轻垂落至她的脸上,两个人在一起,有多少是真正能够白首到老的? 相爱的人,却并不一定能结合。 他叹口气,沉重地阖起眼帘。 明成佑最近总是会做梦,但每回的梦境都出奇地真实,他清醒后甚至能回忆出每个细节。 脚步落在地上,很轻,犹如踩着棉花般,蔷薇花开得正好,他记得傅染喜欢。 明成佑来到一扇门前,抬起头看到是家幼儿园。 他不记得了,难道孩子已经出生了吗? 空旷的操场上,有人在打架,明成佑靠近,但有玄色的铁门阻挡住,并不能看真切。 依稀看到有个孩子往这边跑,脸似乎越来越清晰,孩子扑到他跟前,两只手抓住铁门摇晃。 明成佑蹲下身,里面站着的是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模样竟同他小时候的照片一模一样,他盯着孩子黑亮的瞳仁,“你叫什么名字?” “小孤儿,你别跑啊!” “你们才是孤儿!”男孩攥紧双拳怒喝。 追过来的几名男童看上去比他大了不少,“全学校的人都知道你叫小孤儿。” “我有妈妈。” “但你没有爸爸,”稍大点的男童叉着腰,“不管怎样,你还是小孤儿。” 男孩气喘吁吁靠着铁门,明成佑伸出手握住他的肩膀,但孩子显然感觉不到。“我有爸爸的。” 一句话很轻,说完,他便低下了头。 明成佑不再跳动的心却被猛然一击。 男孩虽然小,却也知道自己在撒谎。 “你是有爸爸,都知道你爸爸是私生子,所以我们才那么讨厌你!” 男孩却不懂私生子的意思,他倔强地扬起小脑袋,“你们让开,当心我爸爸待会揍你们。” “揍啊揍啊,”稍大的男童欺上前,“前两次你就说让你爸揍我们,可现在都没见人影,你爸死了你知道吗?晓得死掉的意思吗?就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小孤儿,你到底见没见过你爸爸长什么样啊?” 男孩缩在铁门跟前瑟瑟发抖,“我爸爸没死!” 几个人欺上前,明成佑嘴里喊着却没人能听见,男孩两手挡住脸,忽然转过身来,眼睛直勾勾盯着明成佑的方向,好像是看到了铁门外的他,“爸爸,爸爸——” 明成佑看到一个个挥起的拳头。 男孩叫声凄厉,“爸爸!” 黑亮的瞳仁内溢满惊恐和无助,双手陡然伸出铁门外,张开的五指竟用力抓住明成佑的袖口。 他知道他又在做梦了。 傅染的喊声阵阵刺入他耳中,明成佑猛地坐起身,睁开眼来。 “怎么了?”傅染被吓得不轻,赶紧要开灯。 明成佑拉住她的手,这才发现天色已暗,他手掌按向心口,体内的心脏随时有跳出来的可能,方才的梦境比以往时候都要真实,孩子还小,惊惧恐慌的眼神令人心悸。 那一声声爸爸,更是搅碎了明成佑的心。 傅染脸贴向他肩膀,“没事,做恶梦了而已。” 明成佑声音空寂,落入傅染的耳中,极像是透着黑暗的寥色,“傅染,以后一定不能让孩子被说成没有爸爸,要给他找最好的学校,别告诉他我死了,你就骗他,我只是没有回来而已。” 傅染唇角颤抖,忽然扬高了音调,嗓音也变得尖锐,“谁说你死了?他本来就有爸爸!” 明成佑没有应答。 空气死一般的窒闷,仿佛是陡然停住了,傅染眼泪不住往下滑,半晌后,明成佑叹口气想把她拥入怀里。 傅染却用劲拍掉他的手,掀开被子要起身。 明成佑伸手搂住傅染的腰,下巴窝进她颈侧,“我做了个噩梦。” 他扳过傅染的肩膀凑过去吻她的脸,方才的梦境给明成佑的震撼太大,他至今回不过神。 不想让傅染担心,他推说觉得肚子饿,这便带了傅染下楼去吃饭。 回到房间,明成佑打开电脑,将方才的梦境清晰记录在一个私人空间内。 他手掌托住下颔,眼睛出神地盯着屏幕。 傅染将热好的牛奶端到他手边,“写什么呢?” 明成佑摇下头,让她坐到自己腿上,“今天宝宝乖吗?” “嗯。” 傅染注意到他最小化的窗口,也没多问,明成佑头靠在她胸前闭目养神。 脑子里始终盘旋着那个梦境,明成佑自始至终都知道,如果他有哪天撑不住了,这个梦很有可能会成为现实。 翌日,傅染和明成佑照例坐在客厅的沙发内,依云首府内的电话是陡然响起的,傅染平生出一股子不安,电话就在自己的左手边,她都没敢去接。 萧管家拿起电话,“喂。” 尔后瞅了眼傅染,“少奶奶,您的电话。” 傅染拿起电话放到耳边,那头传来的是傅颂庭的声音,“小染。” 明成佑吃完药,看到傅染脸色煞白,手里的话筒咚的砸在了实木桌上。 “傅染,怎么回事?” “我妈,”傅染眼里的悲伤满溢出来,“我妈好像不行了。” “什么?” “我要回去,”傅染手足无措,站在原地却不知道该怎样迈步,“她进了医院,情况突然恶化……” “萧管家,让司机赶紧备车。”明成佑站起身,走过去搂住傅染的肩,“我们这就去医院。” 车轮飞速在高架上行驶,傅染咬紧嘴角,眼泪淌过颊侧落在明成佑的肩上,他低声安慰,傅染紧扣住明成佑的手,“我好怕。” 原来漫长的等待,等不来奇迹,却等来了噩耗。 傅染捂住嘴,哭声透过指缝流溢出来,明成佑只能更加用力地将她紧抱住。 匆忙赶到医院,在病房内看到神色憔悴的傅颂庭,范娴双目紧闭躺在床上,医生正在交代事宜,“病人的情况很不好,需要住院,能不能撑过去也就看这几天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傅颂庭抬起头问道。 “抱歉,她身体各项机能已在减退,这次病情的恶化绝有可能会撑不过去。” “妈!”傅染走过去扑在范娴身上,傅颂庭闻言,目光怔怔落在范娴的脸部。 明成佑走近床边,傅染没敢哭出声,她强忍住喉间的哽咽,手掌用力擦去眼泪,“妈,你快醒醒,”她拉起傅染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你看,你外孙都这么大了,还有二十来天就要出生了,成佑真是的到现在也没起好名字,妈,你赶紧醒来,帮我给孩子起个好名字吧。” 病房内除去仪器的监测声外,唯有傅染的说话声在流动,范娴躺着一动不动,傅染脸靠向她肩膀,她得到的母爱还远远不够,阴差阳错的二十年,傅染想补也补不回来,可现在却告诉她,她可能再没有这个机会了。 “妈!”无以名状的悲伤从全身浸透出来,范娴虚弱地需要靠呼吸机才能维持生命,傅颂庭眼眶带有湿意,他目光这才望向对面的男人,“成佑,小染还怀着孕,你带她先回去吧。” 傅染却不肯走,明成佑陪她留在病房内,将近傍晚,才在傅颂庭的执意下离开。 回到依云首府,傅染抱着个枕头坐在床沿,“成佑,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 “什么事?” 傅染滚烫的眼泪淌落,嗓音有些变调,“我从你手里拿回协议书后,就想过要把孩子拿掉,这个孩子我没想过要留,所有人都以为我真的是心软了,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是在拖延时间,想让你放松警惕。我爸妈起先是不让的,我却一再坚持,出事的那天,我其实让陈妈买好了药,要不是尤应蕊上楼来,我们的孩子……早就没了。” 她脸靠着的肩膀处一僵,明成佑眸子内有瞬间的幽暗,傅染痛不欲生,掩面而泣,“可是我妈却为了我不想要的孩子伤成那样,成佑,你没看到她当时腰际全部都是淤青,我真的不该骗她,如果她知道了我的心思,是不是就不会成今天这个样子?” 明成佑握紧她的手,“即使不为孩子,她也会拼死保护你的。” 傅染另一手掐住明成佑的臂弯,“如果孩子真的没了,我可能会后悔一辈子,而现在,我妈是用她的全部抵消了我本该有的罪恶感,成佑,有没有办法让我把她留下来?” 明成佑手臂环过去抱紧傅染,她脸埋进他颈间,“如果这真是你仅有的一个孩子,而我当初却真的把他拿掉了,你会不会恨我?” “傅染,没有如果。”明成佑吻着她的头顶,“别多想了,明天还要去医院,早点休息吧。” 待傅染熟睡后,明成佑这才起身走向阳台。 医生说范娴可能也就这两天的事,他双手撑在两侧,他的身体,也差不多了。 先是妈妈,再是丈夫,这种痛必然钻心彻骨,他真的担心傅染挨不过去。 世上应该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看到亲人离开更残忍的了。 明成佑思及此,眼帘轻垂,转身走出了房间。 清晨吃过早饭,两人又去到医院。 傅颂庭并不在病房,请的两名看护守在范娴的病房前。 第212章 明成佑‘病逝\’(3) 傅染坐在床沿,吃力地想替范娴翻个身,但大着肚子不方便,看护上前替她翻动,半年时间过去,范娴躺在床上也是瘦的个没形,傅染让她去浴室打盆热水过来,明成佑将窗帘拉开,陡然刺进来的阳光令人不适地想要避开。 傅染从包里面取出把桃木梳,范娴的头发已经剪短,但发质极好,黑亮如绸,明成佑走回床前,看到傅染一下下给范娴梳着头发,“妈,小时候你就没给我梳过好看的辫子,胡同里的女孩都绑着小辫,还有五颜六色的头花,就只有我天天顶个男孩头,以后你醒来了,可别忘记给我也绾个好看的发髻,现在要再扎小辫子,我走出去估计得被人笑死吧?” 明成佑站在边上,傅染给范娴梳好头,又用热的毛巾给她擦脸,他喉间轻滚,表情僵硬的犹如一座石雕,亲眼看到最亲的人一个个死去,这番举动,就像是临送行前的最后道别。 傅染擦拭着范娴的手指,保养得当的手背这会能见到皱纹,她神情近乎虔诚,指尖在她手臂上按摩,明成佑看得出神,眼里的背影仿佛被分割成一道道。傅染跟范娴说着话,多想突然有个奇迹降临,她让范娴重新平躺在床上,将她额前的头发拨开。 傅颂庭走进病房,明成佑听到脚步声,回过头,“爸。” 傅颂庭抬起眼帘,目光越过他看向病床上的妻子,“你们来了。” 傅染也起身,“爸。” “今天我在医院陪你妈,你们早些回去吧。” 傅染走到他身前,看到傅颂庭眼里布满血丝,“我跟成佑在这里,你去睡会吧。” 傅颂庭却径自走到病床前,拉过张椅子坐到范娴身侧,“还是我留在这吧,”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说不定现在少见一面,以后就见不上了。” 午饭是在医院外面的饭店吃的,傅染捧着水杯出神地望向窗外,明成佑给她夹菜,发现她碗里的几乎没动。 吃过饭两人走出去,明成佑去取车让傅染在门口等他,她上前两步握住他的手指,另一条手臂也紧紧地缠住他。 想要不分开,恨不得一分钟能掰成一天来用。 如果时间可以存储在银行里的话,多好。 回到依云首府,明成佑洗了个澡要休息,公司的事他已经完全撇开,傅染给他盖好被子,午后阳光有种冷冽的温暖,他睡相一直不好,傅染给他连着盖了几次才见他睡安稳。 这一觉睡得比较长,接近傍晚明成佑才醒来。 他掀开被子来到阳台,茶几上摆着个笔记本电脑,傅染眉头紧锁,他坐到她身边,手指替她抚开眉宇间打起的结,“怎么不睡会?” “我不困。”傅染头靠向明成佑的肩膀,他知道她是睡不着。 他让她坐在他腿上,尽管怀了孕很重,但明成佑习惯这种感觉。 下楼吃晚饭,他几乎一口没动,傅染给他夹菜,“吃点吧。” 明成佑摇摇头,“今天一点吃不下。” 傅染心里咯噔下,鼻尖蓦地酸涩,明成佑上楼后,傅染特意让萧管家煮了粥送上楼,可等她走进房间时,看到男人躺在床上,一口都没动。 她坐到床沿,“成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让医生过来吧?” 明成佑摇摇头,眼睛睁开道缝,只觉头顶的水晶灯一直在晃,他剑眉微蹙,“傅染,你把灯关掉吧。” “好。”傅染开了盏光线柔和的壁灯,心里的不安越来越烈,她紧握住明成佑的手,“成佑,你别吓我。” 他意识有些模糊,让傅染躺到自己的身边,明成佑身子紧贴住她,傅染握紧他两手,“你们不能这样,一个个都要离开我,我要怎么办?” “傅染,在我电脑里有个私人空间,有天如果我不在的话,你要记得看。”明成佑在她耳边说出密码,傅染眼泪忍不住淌落至颈间,他视线氤氲出模糊,越是生命接近濒临,感觉就越来越强烈,明成佑自己清楚,他可能连今晚都撑不过去了。 有的,又何止是不舍? 心里涌发出强烈的恐惧和挣扎。 傅染转过身,双手摸向他的脸,“你说要我等你的,孩子的第一面你想一直欠着吗?” 明成佑垂下眼帘,手臂紧搂住傅染腰际,眼眶被湿润,说出的话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傅染,我曾经答应过你,要护你周全却一直没能做到。” “我们还有以后。”傅染仰起脸同他拥吻,谁都知道,这一声以后是多么空洞,明成佑这关不是说走就能走过去的。 傅染抱紧他恸哭,男人手掌揪住她背后的衣服紧紧有力。 记得曾经有人说过,有很多痛,比死还要令人绝望。 傅染如今却也能深刻地体会到,真的有什么比死还能绝望吗?生命都没了,她以后能留住的还有什么? 明成佑替她擦干净眼泪,“别哭,我累了,想休息会。” 他疲倦地闭起眼睛,没多久就沉沉睡过去,傅染枕着明成佑的肩膀,卧室内死一般沉寂,外面婆娑而过的树影平添些许狰狞。 傅染小心翼翼起身,到浴室后掬起把冷水扑到脸部,冰凉水渍沾湿了两侧的头发,傅染抬起头盯向镜中的这张脸。 她告诉自己没事的,明成佑撑到了今天,她多少次胆战心惊但还是过去了,傅染双手抹去水渍,走出浴室看到男人还是以方才的姿势躺在床中央。 傅染拉开房门来到走廊,壁灯将她萧瑟细长的身影拔长,她手掌贴向墙壁,经过书房时不由顿住脚步。 傅染打开明成佑的电脑,手指按向鼠标时有些颤抖,她登陆明成佑告诉她的私人空间,照着指使输入密码。 《猜不透》的背景音乐充满质感和哀伤,电脑屏幕发出萤蓝色的光,一张张图片以动感相册的形式出现在傅染面前,顶头鼠标在跳动,傅染点开了名为mm的相册。 全是傅染怀孕后拍的,大多数又都是偷拍而来,旁边的bb相册内,是每次做b超后拍出来被上传的。 傅染手指抚向屏幕,嘴角不由浅弯。 mm,是妈妈的意思。 bb,就是宝宝。 只是,笑意还未来得及拉开,傅染眉角浅漾的弧度便一寸寸淬了悲戚的伤,她翻完所有的相册,都没找到一张明成佑的照片。 他是铁了心,要把自己带出他们的世界了吗? 任务栏显示出一个小图标,傅染点开,整个画面上漫过蔷薇花殷红的花瓣,眼里有瞬间绚烂,仿佛是下过一场雪,依云首府的轮廓在模糊中清晰挣脱出来,有种豁然开朗的明亮和惊艳。 这是他们的家。 园子内的秋千还在动,石桌上,两杯热茶氤氲出暖意,拂去了冬季的阴冷。 象牙白的围栏前,两道身影依偎在旭日暖阳下,男的身材挺拔,女的高挑瘦丽。一个小小的人儿坐在男人的肩上,看不出正面,这恐怕是唯一一处有明成佑出现的地方。 傅染伸出手,指尖在他背影处流连。 一行小字随风浅漾。 佑染,有染。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 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傅染眼泪陡然滑出眼眶,唇齿仿若有了留香。 明成佑一眼相中她,于万千人之中。 里面有很多小片段,包括哪天去产检,孩子的生长状况都记录清楚,其中还有个相册,名为,如果有如果。 傅染点开,是她的婚纱。 如果,有如果。 希望她能穿上这件婚纱,真正有一个他们的婚礼。 傅染脸趴在臂弯内,不敢哭出声来,只能用手紧紧捂住嘴巴,哽咽声不止,她双肩轻耸,拳头攥紧后又松开。 书房的门敞开道隙缝,明成佑目光透过后落在傅染背上,他久久站定于门口,手无力地握向门把。 却没有那个勇气推开,更没勇气面对。 明成佑带上房门,转身回到卧室。 傅染看了会,在一个文件中找到明成佑给宝宝取好的名字,明擎瀚。 他一直没说,是总想起个更好的。 却到现在也没取到一个能取代它的。 傅染关掉电脑,走出去的时候感觉到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即将失去。 推开房间门,看到明成佑坐在床沿,傅染快步走去,“什么时候醒的,饿吗?” 明成佑背对她摇摇头。 傅染站到他跟前,明成佑拉起她的手,“傅染,我们跳支舞吧。” 她却摇下头。 “为什么?” “成佑,我们每次跳舞后都不会有好事发生,先是堑堃5%的股权被夺,后来……”她想到那一幕,至今仍觉难受,“我不想跳。” “没事的。”明成佑起身,拉住傅染的手走到沙发跟前的空旷处,“我们踩着节拍慢慢跳。” 也没有音乐,唯一能伴奏的便是彼此的脚步声,两人抱着移动脚步,傅染脸贴向他肩膀,手顺男人腰部往上,掌心内触到令人颤抖的骨感。 明成佑没能坚持多久,哪怕不是真的在跳舞他仍然吃不消。 傅染将他搀扶到床边,他靠向床头,傅染把电视打开,“要睡觉吗?” “让我多看看你。” 傅染挽起头发,将茶几上的报纸跟杂物整理好,她挺着个大肚子动作很慢,以往明成佑是不让她做这些事的,今晚却没制止,目光跟着她的身影移动。 这个房间,充满他们生活过的气息,闭起眼睛都能感觉到。 傅染收拾好后走回明成佑跟前,“要睡了吗?” “怎么总让我睡觉?” 明成佑将她拉坐在身侧,傅染微翘嘴角,“我怕你累么。” 明成佑前额抵住她,“傅染,我有没有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她想抬起头。 明成佑按住她的脑袋让她别动,“傅染,我爱你。” 傅染微垂的眼帘陡然抬起,尽管明成佑不说,她也懂,但如此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她多少有些措手不及,“我……” 今天,似乎很容易哭。 泪水滚烫地冲出眼眶,明成佑右手按住傅染颈后,嘴唇凑过去落在傅染嘴角处。 他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仿若是最好的告别,只是傅染不知道。 明成佑抱着她躺在床上,意识落得很沉,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傅染咬紧唇肉,过了许久,她以为明成佑是睡着了。 第213章 明成佑‘病逝\’(4) 他眼睛微睁开道缝,一会,视线内暗无天日,一会,却又被什么给灼烫的厉害,傅染的轮廓逐渐在明成佑眼里模糊,他呼吸越来越困难,眼里的,心里的,都在逐渐远去。 对不起。 他张张嘴,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明成佑这才知道,原来即将死去是这样的感觉,傅染的头发衬在他脸颊处,他想抬起头,下辈子,如果下辈子认不出你的话,傅染,你还会等我吗? 耳边呼吸声急促,傅染赶紧转过身,明成佑已经闭上眼睛。 恍惚中,感觉到有人使劲推他的肩膀。 “成佑!” 明成佑想说,他拖得太累,尽管心里是有遗憾的,他说要撑到孩子出生的时候,可是没有办法,他真的撑不过去了。 身体仿佛被丢入置满水的容器内,充足的空气被剥夺干净,明成佑握紧的手慢慢松开,傅染抱起他上半身,看到他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悲伤溢满胸腔,似要一寸寸将她撕裂。傅染仰起头,那一声嘶吼压抑在体内得不到爆发,她猛然感觉到腹部有种刺痛袭来。 明成佑当夜被送入医院。 抢救室的灯再度亮起,傅染站在门口,心里除去绝望之外什么都没剩下。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今天似乎特别猛烈,紧紧闭起的门,犹如要将两人隔在生与死之间。 病危通知书下来,尽管不是第一次,傅染却急得丢了神。 李韵苓和明嵘随即赶来,傅染靠着墙壁动也不动,李韵苓走到她跟前,“怎么好好的又犯病了?” 傅染怔怔出神,明成佑第一次进抢救室到今天,何曾好好过? “妈,没事的,我们在旁边等等。”明嵘走过来,手臂环住李韵苓的肩膀。 “是不是你又让他受什么刺激了?”李韵苓却站在原地不动,傅染抬起眼帘望向急救室的红灯,心急如焚,李韵苓被明嵘搀扶着坐到椅子上。 萧管家也在旁边劝,说明成佑这么多次都挨过去了,这次也会吉人天相。 傅染闻言,蓄满眼眶的泪水忍不住淌出来,她微弯下腰,掌心按住胸口,里面有种被一道道凌迟的痛,明成佑说,傅染,我爱你,原来真的是在跟她做最好的告别吗? 急救室的门被打开,李韵苓起身走过去,“主任,成佑怎么样了?” 主任叹口气,摘下口罩,“情况很不好,这次可能没办法了,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李韵苓神色怔愕,“难道一点希望都没有吗?” “心脏已经不能再负荷任何外力,唯一的办法是马上做移植手术,可方才再次联系各大医院,仍然没有合适的供体,韵苓,我们尽最大的力了。” 李韵苓伸手握紧主任手腕,“不管怎样,你都要把他救回来,哪怕再这一次也好,我们会想办法的……” 傅染站在靠近门口的角落,明嵘抱着几乎要崩溃的李韵苓,萧管家也在七手八脚地帮忙,一个个人影褪去,一幕幕场景褪去,谁也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傅染。 仿佛隔在她跟明成佑之间的门也不见了,她甚至能看到明成佑躺在冰冷的抢救台上,全身插满管子,检测器只显示出微弱的生命体征,曲折的波线随时有被拉直的可能。 傅染捂住脸,身子往下滑,光可鉴人的地砖倒映出一张苍白无神的脸。 她两条腿伸直,手掌撑在身体两侧,身子浸入冰窟一般觉得冷。 主任重新回到急救室内,就像李韵苓说的,只要能抢救过来,哪怕是勉勉强强有半点生机都不能放弃。 傅染感觉到肚子内传来轻微的抽痛,不明显,她强撑着站起身,包里手机突然响起,傅染拿起一看来电显示。 是傅颂庭。 她圆睁着眼睛倒抽口冷气,此时已经是凌晨,傅颂庭从来不会这么晚给她打电话。 傅染只觉绝望灭顶,有种祸不单行的痛注入心间,她手指颤抖按住通话键,嗓音被棉花堵住似的来不及说出话,那边,傅颂庭焦急的声音已然传过来,“小染,你妈妈不行了!” 傅染手臂无力地垂在腿边,眼里面溢满破碎的晶莹,她向前走了步,忽然失声痛哭。 明成佑第一次发病和范娴被推下楼梯生死不明的当口,他们就被送进了同一家医院。 而今,又是在相同的医院,一个告诉她,她的丈夫不行了,另一个又告诉她,妈妈也没救了? 傅染身子摇摇欲坠,喉咙口干涩地涌出腥甜。 她手掌撑住墙壁,一步步向外走去。 李韵苓擦拭眼角,余光睇到她走出去的身影,“成佑都这样了,你还要去哪?” 傅染耳朵内听不见旁的话,脚步僵硬向前。 李韵苓难掩悲痛,“人心隔肚皮,知道成佑不行了,就想着赶紧为自己做好打算。” 傅染来到范娴的病房门口,傅颂庭垂着头一动不动站在外面,她嗓音沙哑,“爸。” 傅颂庭抬头,满眼血丝,“怎么这么快?”他望向身后,“就你一个人过来的?” 傅染捂住嘴,强忍着,几经哽咽后才开口,“医生说,成佑可能不行了。” 傅颂庭心有吃惊,“他到底什么病?” 看明成佑近段日子的消瘦,傅颂庭知道他身体不好,却没想过会这么严重。 傅染在椅子上坐下来,“心脏病。” 傅颂庭半晌没说话,一阵叹息传入傅染耳中。 病房内有医生陆陆续续走出来,傅染赶紧起身,“医生,我妈怎么样了?”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其中一名医生走到两人跟前,“看来是撑不过今晚的,你们进去看她最后一面吧。” 相比傅染,傅颂庭却要冷静许多,走进病房,范娴戴着的呼吸机并没有摘去,傅染过去扑在她身上恸哭,傅颂庭坐在床沿,他拉起妻子的手,“小染,别哭了,你妈变成植物人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也奢望过有奇迹,但一天天耗过去,看她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如果能够解脱,我们别再强行留住她了。” 傅染两手扣住范娴的肩膀,“妈!” 傅颂庭用范娴的手背掩住双眼,傅染看到他紧攥着范娴的手,生离死别不过一瞬间,留下的伤痛却是放大了千万倍。 “你们为什么都不能等等?”傅染伤心欲绝,“妈,你难道不想看看我的孩子吗?” 傅颂庭掩不住哽咽声。 门口一阵焦急的脚步声传来,站在外面的主任伸手想敲门,可看到这一幕,哪怕是铁石心肠都能被揉碎。 可时间不等人,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敲响房门。 “少奶奶。” 傅染伏在范娴旁边的身体一僵,她抬起头看到主任,“是,是不是成佑……” 主任点点头,“有件事我们想告诉您。” 傅染握住范娴的手,她最爱的两个人,谁都撑不住了。 傅颂庭走到她身边,将她握紧的手拉开,“过去吧。” 傅染无异于一具行尸走肉,她跟着主任来到外面,走向办公室的路上好像淌过一条极深极冷的河。 主任率先推开门,傅染看到李韵苓和明嵘也坐在里面。 她跟着走进去,满目都是刺眼的白色。 主任示意她赶紧坐。 李韵苓看也不看她一眼,“你说成佑可能有希望,是真的吗?” 傅染停止的心脏陡然跳动,眼睛望向对方。 主任面有难色看了傅染一眼,尔后将目光别开,“在进行心脏器官移植手术时,供体的各项指标与受体的配型越好,移植手术的效果就会越好,排斥性会越小。但是,现在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目前免疫抑制药的效果都比较理想,这样使得在心脏器官移植时对配型的要求有所降低,就目前而言,只要血型相配,都可以考虑进行心脏移植术。” “可是,”李韵苓也知道里面的难处,“如今最要紧的,是一时找不到供体,再说成佑也撑不下去了。” 主任若有所思翻动手里的资料,视线重新落回到傅染脸上。 傅染怔怔出神,她的心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去考虑别的事,主任思忖片刻,斟酌着开口,“少奶奶,您母亲的血型恰好跟三少相配。” 她如遭雷击,形容不出此时的心情,李韵苓满目吃惊,“你的意思是说,范娴的心脏能救成佑?” “手术完成后,如果他的存活可以超过一个月,这个手术就应该说是成功的。” 傅染张了张嘴,明嵘瞅了她一眼,李韵苓话到嘴边强行吞咽回去。 “少奶奶,方才您母亲的主治医生通知我,说您母亲挨不过今晚,依照我的提议,眼睁睁看着两个人离去还不如留住能留住的,我相信倘若您母亲能够做选择的话,她也会愿意的。”主任将利害关系跟她说清楚,“三少已经拖不下去了,错过这次机会将再没生还的可能,您看……” 腕部陡然一紧,李韵苓握住傅染的手,“小染,成佑的命这会全在你身上,上次的希望是怎么被掐断的你都看在眼里,你不会不同意的是吧?” 一块巨石瞬间压得傅染喘不过气。 “小染,你倒是说话啊!”李韵苓情急之下使劲拉住傅染的手,她脸色苍白如纸,站了起来。 “韵苓,”主任以眼示意她,“让少奶奶考虑下吧。” “这还需要考虑吗?成佑是她老公她还想不救吗?”李韵苓嘶吼出声,傅染已经拉开办公室的门径自走出去。 脚步顿住,傅染在外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实在没有力气再走一步。 李韵苓的哭声透过办公室传出来,萧管家大步来到门口,傅染头顶的灯光被人影遮去,她慢慢抬起头,脸部是一种难言的呆滞。 “少奶奶?” 傅染伸手抹去脸上的冰凉,撑了下后,又一步步朝另一侧走廊而去。 回到范娴的病房,里面医护人员全部撤走,傅颂庭在给妻子按摩,傅染看了如鲠在喉,站在原地半晌移不开脚步。 傅颂庭将范娴的手放到耳边,“我们当初走到一起也算不容易,家里反对声那么大,可我们也陪着到了今天,现在你要先走,每回总是说你念叨我这念叨我那,渐渐成了习惯,以后要怎么才能改得掉?” 傅染站在房间内不出声,灯光在她周边形成一个光晕,她握紧手指。 第214章 明成佑‘病逝\’(5) 时间在指缝间流逝,傅染慢慢走到傅颂庭跟前,他侧过脸来,看到她咚地跪倒在身前。 “小染。” 傅染不知该怎样开口,所有的话语冲到喉间,都成无力。 傅颂庭想拉她起身。 傅染两手撑在前方,上半身弯下去额头重重磕于地面,“爸。” “怎么了?” 傅染看到自己的眼泪在膝盖前簌簌而下,她哭得连说出来的话都断断续续,“成佑——” 十指用力屈起抓着地砖,仿若能看到一道道挣扎的痕迹。 傅颂庭握住她的肩膀,“你还大着肚子,起来再说。” 傅染被他搀扶着起身。 “爸,他也拖不下去了,医生说只有妈的心脏才能救他,我要怎么办?”她双手掩面,明成佑这好不容易滋生出来的一点点希望,却是要面临着范娴离开的事实,尽管知道,哪怕没有明成佑,范娴还是要走,可如此残忍的现实摆到眼前,傅染哪里能招架得住? 傅颂庭坐回床沿,目光移向范娴的脸。 “小染,你别觉得太难受,”傅颂庭叹口气,“如果你妈的心真的能够救成佑,也算是上天的安排,她一直自责没能好好爱你,亏欠了你二十几年的感情,能在成佑身上得已延续的话,也没什么遗憾了。” 傅染站在床边,眼里看到的范娴,是一张朦胧的脸。 “小染,我跟你妈都是党员,之前也自愿签署了死后捐赠遗体的协议书,你不要难过,就算你妈的心脏不救成佑,也会给其他人。” 傅颂庭端详病床上的妻子,傅染有些吃惊,“你们?” “人死了还要这具身体做什么?烧掉后也不过是捧灰而已,如果能多救几个人,到底能不能入土为安又怎样?心灵能够安静才最重要。” 傅染走到床畔,耳内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仪器声,她看到原本是波形的线,陡然成为平直。 “妈!” 她声嘶力竭。 傅颂庭松开握住范娴的手,没多久,医生跟护士再次涌进房间,经过抢救后,宣布死亡。 傅颂庭两眼通红,他走到傅染身侧,“小染。” 话音未落,人却倒了下去。 “爸!” 这样的刺激,哪怕装得再坚强都禁受不住。 护士合力将傅颂庭带到旁的病房,傅染几步走近范娴床边,她脸蒙入盖于范娴身上的被子内。 主任闻讯快步赶来,“少奶奶,您快做决定吧。” 就算是残忍,却还是忍不住催促。 傅染直起身,主任将准备好的文件给她,“还是需要您签个字。” 傅染接过签字笔,手却似有千斤重,这一笔落下去,意味着范娴就真的走了。 带着残缺破败的肢体,从此远远地离开傅染。 眼泪一滴滴砸在a4纸上,晕开的字体呈现出放大的模糊,傅染强打起精神,颤抖而快速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主任目光望向范娴,“准备手术。” “好。”进来的护士长等人赶紧出去做准备工作。 傅染看到一名护士要把呼吸机摘掉,“等等。” 她越步上前,护士瞅了眼,把手松开。 傅染坐在床沿,拉起范娴尚有余温的手,她将手背贴向自己的脸,“妈,下辈子您要记得,如果我还能成为您的女儿,您一定不能让我离开你那么久,您别走得太远,知道吗?” 傅染强拉起嘴角,眼泪却忍不住簌簌而落,“妈,您记得,您的外孙他叫明擎瀚,您还要记得,您有个女儿叫傅染。” 她单手撑在范娴耳际,身子倾过去,另一手扣住呼吸机。 微用力,她把呼吸机亲手撤掉。 傅染看到医生和护士出来,推了范娴的床往外走,她手掌掐着床头柜,直到众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傅染这才跟出去。 手术室的大门紧闭,李韵苓和明嵘都在外面,傅染坐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掩面而泣,漫长的等待,就犹如在挖她的心,取她的内脏。 明铮送了赵澜赶来,他看到傅染,走过去坐到她身边。 傅染环紧双肩,明铮把车上拿下来的外套给她披上,“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傅染只觉鼻翼间冲出一股滚烫,手一摸才发现是流鼻血,明铮赶紧拉过她的手,替她按紧虎口处,“把头仰起来。” 她却充耳不闻,任由鼻血滴到身上,明铮忙从赵澜那取来纸巾替她按住鼻子。 傅染眼睛紧盯着手术室的门,李韵苓看到她的样子,几步走到她跟前,“这里有我们,你快去休息吧。” 她伸出手,用纸巾按紧鼻子。 李韵苓眼角软下,手掌落到傅染肩上,“你妈妈……但也总算能让成佑有希望,小染,别太难过了。” 明铮难掩吃惊,“小染,阿姨怎么了?” 傅染抿紧唇瓣,明铮大概也猜出了几分,他侧脸别过去望向傅染,腹部传来的抽痛似乎越加明显。 她站起身,去洗手间把脸上的血渍洗干净。 傅染走出去后无力地靠向墙壁,她实在找不出半分还能坚持下去的力量,慢慢回到手术室外,一股温热顺着大腿内侧破体而出,傅染痛得弯下腰。 赵澜忙走向她跟前,“小染,怎么了?” “肚子好痛。” 赵澜定睛一看,“不好,羊水破了,是要生了。” 李韵苓赶紧让明嵘去喊医生,“离预产期不是还有二十来天吗?” 傅染撑住墙壁,被送进产房时已经凌晨4点。 尽管是单独的房间,又有两名负责接生的护士在旁,傅染还是感觉到挥之不去的孤独感,又是在这样的情景之下。 她痛苦难耐地紧揪住床沿,护士给她检查,“宫口才开一指,还早呢。” 这时候的阵痛,大约十来分钟一次。 傅染忍过后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明成佑早已在医院给她安排最好的房间和医生护士,可傅染宁可躺在普通的产房内,有老公可以陪产,别人哪怕再专业,都不能拂去傅染心里此时的恐惧。 两名护士见时候还早,时不时也会过来看一下。 “你听说了吗,主任在做个心脏移植的手术。” “听说了,”另一名护士扭头望向傅染,“你说好好的生孩子,妈和老公都不在身边,怪可怜的。” “可不是吗?我当时生第一胎,全家都出动了,堵在产房门外,我老公更是急得团团转,中途还给我买巧克力进来,说让我接接力。” 阵痛猛然袭来,傅染屈起双膝,这种痛一下缓一下可比一刀切下去令人难受的多。 她额前渗出细汗,后背早已浸湿,护士过来望了眼,“我看到明天中午差不多。” 另一人也上前,“有些人生孩子就很容易,可有些人就得受尽折磨,肚子里的小家伙,可别让你妈妈吃太多苦。” 一直撑到早上7点多,傅染痛得全身酸麻,赵澜进病房来,买了些吃的,护士从口袋里掏出块德芙放到床头柜上,“应该快了,你加把劲。” 傅染满脸的汗,她伸手拽住赵澜的衣袖,“妈,手,手术怎么样了?” “还在进行。”赵澜满面担忧,“小染,妈就守在外面,你要实在怕就喊我。” 她起身要出去,傅染扣住她袖口的手却并未松开,护士还是将赵澜请出了房间,傅染也不是非要人陪着,只不过这时候,哪怕有个人站在边上不说话,都是一种很好的宽慰。 傅染眼睛望向墙壁,时间过的很慢,下一次再看的时候,仿佛都没转动过。 她双手抱住肚子,护士分开她的两腿。 “宝宝的爸爸还在手术室吧?” 傅染咬牙点点头。 “你很坚强,我相信他也会跟你一样坚强,宝宝提前出生肯定是想早些跟你们见面,你深呼吸,然后用力……” “啊——” 傅染手指颤抖地握紧床单,“我真的没力气了。” “那边的手术可能还没结束,你不想抱着宝宝去手术室门口等你老公出来吗?” 傅染痛得连回答的气力都使不出,她只知道,她连放弃的权利都没有。 她闭上眼睛用力,恍惚中,仿佛感觉有人握住她的手, 温暖而修长的手指。 手掌轻柔地抚过她的肚子,还有人在她耳边说,“傅染,傅染。” 如此缱绻的语气,她眼泪夺眶而出。 恍然间,又好像看到范娴,妈妈的影子跟明成佑重叠到了一起,傅染使劲全力,她咬得嘴角破裂,伤口的疼痛根本不及此时。 如果,不是心里想着明成佑,她肯定撑不过去。 明成佑说,这是他唯一可能有的一个孩子了。 傅染躺在床上深呼吸,枕头被汗水和泪水浸湿。 她一直没跟明成佑说,她还想要一个宝宝。 从怀孕初期到生产,她都要明成佑能陪着,他的私人空间内,还要放入他们的全家福。 他尽管要走,她也要拉紧他的手。 一如当初,她说的,明成佑,我们在一起吧。 一股坠痛再度袭来,傅染只觉头晕目眩,她听到护士在说,看到孩子的头了。 可忽然的,她就再使不出一点点力气。 往昔,如一个个电影画面般切换至她的脑中。 护士在使劲唤她,让她用力,傅染有片刻的失聪,痛逼到喉咙口,喊也喊不出来。 掐住被单的五指似要一根根绞断,一阵金光直撞脑门,傅染眼睛都睁不开,只能微微隙道缝,她看到明成佑站在一扇门的背后,门打开了,她便越发觉得刺眼,男人转过头来,黑曜石般的眸子紧盯住傅染。 她伸出手,“成佑。” 男人的目光慢慢移到傅染腹部,她弓起身,他似乎不能再等,已经要迈起脚步走。 “不要——” 傅染嘶喊出声。 护士按住她的腿,“再使劲,马上出来了。” 成佑。 傅染咬紧唇肉,血腥味漫过喉间,她张张嘴,你难道不想看看孩子吗? 男人的脚步似乎有所停留。 转过身,却只定定看了她一眼后快步离去。 傅染痛得直喘气,护士声音有些焦急,“羊水破的早是难生些,再这样下去要考虑剖腹产。” 她越发觉得全身都紧绷起来。 护士忙按住她的膝盖,“别太紧张,慢慢来。” 傅染也不想放弃,她好不容易熬到这一步。 两条腿屈起后又绷直,傅染不知道护士用了什么,只觉得孩子似乎猛地要被拉出体内,另一人使劲按住她的腿。 撕裂感伴随着尖叫。 “哇——” 婴儿的啼哭声,象征新生与活力,一名护士来不及擦汗,抱起孩子笑道,“恭喜你,是个儿子。” 第215章 明成佑‘病逝\’(6) 傅染无力地瘫软在床上,她嘴角忍不住轻挽,明成佑说他偷偷知道是个男孩,果然是的。 另一名护士插嘴,“起好名字了吗?” “起好了,”傅染目光望向窗外,“明擎瀚。” “好听。” 她精疲力尽,闭上眼睛想睡一觉,再次睁开眼是被痛醒的,护士正在给宝宝喂奶,见她醒来抬起头,“看你睡得不安稳,子宫收缩会有点痛,忍忍。” 傅染手掌落向腹部,平坦之后反而倒有些不习惯。 房间内除去一名护士外没有其他人。 傅染强撑着想要起身,护士给孩子后背拍了几下,“你快躺着,当心伤口。” “我想去看看手术进行的怎么样了。” 护士把宝宝抱过去,“你现在身体虚弱,需要休息。” 孩子吃饱后闭起眼睛,傅染伸手将他接过去放到身侧,护士转身去另一侧收拾,傅染平躺在床上,耳边的静谧令她有些慌神,手指碰触到孩子柔软的面颊,她心酸地望向四周。 恐怕,她是唯一一个生完孩子后病房内如此冷清的人吧? 如果妈妈还在,定会煮了美味的饭菜带到医院来,帮她照料孩子,说着贴心的话。 傅染眼眶忍不住湿润,如果,明成佑在的话,她至少能看到他抱着孩子在床边走来走去,一边喊宝宝的名字一边说,“看,他长得多像我。” 傅染眼睛盯向天花板,心里有个伤口,一想就会痛。 房门被打开,赵澜提了东西走进来。 “妈。” “小染,赶紧躺着,”赵澜拿出保温盒,“我让家里的保姆炖了汤带过来,我喂你喝一点。” “妈,”傅染攥住赵澜的衣角示意她坐到床沿,口气急不可耐,“成佑手术进行得怎么样了?” “刚结束不久,还要段观察期。” 傅染听了赵澜的话,反而有些不敢相信,“也就是说,手术成功了?” 赵澜神色欣慰,“对,小染你安心在这休养。” 傅染激动的一时间难以控制住,眼泪淌过脸颊,赵澜盛好汤想喂她。 “妈,我自己来吧。” 赵澜将床摇起来,把汤和饭菜端到傅染手边,她强忍不适半坐着,赵澜把躺在边上的孩子抱到手里,“长得真好。” 傅染这会体力不支,尽管饿的饥肠辘辘却食欲全无,护士过来给她拔掉点滴管,“要多吃点,尽快恢复,下奶也早。” 赵澜抱住孩子,目光望向傅染的脸,她拿起匙子挖了口饭送入嘴中,咀嚼几下后吞咽,却觉如鲠在喉。 “小染,医院的伙食肯定没家里的好,这几天我都会过来给你送饭。” 傅染眼眶内烫的厉害,抬起头,视线内的身影遥远而朦胧,“谢谢妈。” 赵澜找不出别的话去安慰,唯一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这样,力所能及的关心。 李韵苓和萧管家尔后也进来过,带了些吃的,抱了会孩子后这才离开。 压在明家头顶的阴霾,似乎正在悄然散去。 明成佑这会还不能探望,傅染身体不适,大多时候都躺在床上。 傅颂庭进来的时候,孩子饿了一个劲在哭,他从护士手里抱过孩子,傅染见他双鬓苍白,唤了声爸便再也说不出来话。 他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手指抚向宝宝粉嫩的脸,目光专注盯向他,说的话却是对着傅染,“小染,成佑的手术成功了,你妈也总算能走得安心。” 傅染眼圈通红,“我总想事情能够两全,成佑的病能好,妈妈身上也会有奇迹发生。” 傅颂庭叹口气,“你妈的心脏能跟成佑匹配,不已经是奇迹了吗?我们不能奢望所有的事都成奇迹,那样的话,未免活得太不真实。” 傅颂庭抱起孩子,下巴冒出的胡须在他脸颊处蹭了蹭,“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这孩子心性太重,但我相信时间久了,你会慢慢放开。” 宝宝哭得越发闹人,护士抱过去准备喂奶。 “爸,妈走了吗?” 傅颂庭知道,傅染的这句话是何意思。 “眼角膜也取了,还有其它的脏器,我们不能知道受赠人的信息,但主任说,至少能救四五条命。” 傅染鼻尖酸涩,心里却有豁然的宽慰,只不过还是会难受,想到范娴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一幕,傅染心如刀绞。 傅颂庭直到傍晚时分才离开,家里还有不少事需要处理。 傅染躺在病房内,眼见夕阳西下。 除去她跟孩子外,房间内依旧是冰冷的孤独。 护士准备离开,门突然被打开,一阵清香窜入鼻翼间。 护士看着进来的人,“你是?” “我是傅染的朋友。” 傅染侧首望去,由于她背光而立,更加认不出对方是谁,女人把手里的鲜花放进窗口的花瓶内,她伸手抚弄,眉目认真。 傅染定睛细看,目光定在她手腕处一道狰狞的伤口上。 护士视线充满征询望向傅染。 她点点头,“你先出去吧,是我的一个朋友来看我。” 护士闻言,这才放心地出去,带上门之际,傅染目无神色盯向女人。 将花插好,她走过去看到傅染旁边的婴儿床内躺着个孩子,傅染下意识起身将婴儿床拖到自己这边来,“你有事吗?” “我们见过面的,我叫陌笙箫。” 傅染并不吃惊,“我知道,先前我老公不是还被你们敲诈了一千万吗?” 陌笙箫一怔,眉宇间蹙起,“有这种事?” 傅染将孩子抱到怀里,笙箫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坐定,“我过来给你带几句话。” 她视线对上陌笙箫,脸色平和,倒也没见剑拔弩张,傅染只是觉得,手上有那样一道伤疤的人,定是有很深的故事,也因着第一次见面时留下的印象,对陌笙箫始终觉得有种说不出的亲切。 “你说吧。” 笙箫从包里拿出个手机,放到傅染床头柜上,“我接下来讲的话,和这个手机有关。” 傅染听完,看到陌笙箫站起身。 她弯腰看向傅染怀里的孩子,这会她没再防备。 “你宝宝很可爱,我家女儿最近也皮得很,以后可以经常过来玩。” 笙箫离开后,傅染若有所思地将手机拿在手里,她眉宇间存有黯淡,将手机塞进了枕头下面。 陌笙箫走出医院,一辆幽灵跑车隐在路边的树荫下,她四处张望后走过去,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里头男人似乎等了好一会,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打着,食指绘着的苍龙桀骜不羁,聿尊摘掉茶色眼镜,露出双狭长的凤目,“怎样?” 陌笙箫自顾系好安全带。 见她不说话,聿尊挨近,“怎么了?” 陌笙箫侧过身子,“你敲诈过他们一千万?” 男人瞳仁咻然点亮,“她说的?” “有没有这回事?” “不是一千万。” “是吧,”陌笙箫仔细端详着男人的俊脸,“我说你怎么会做这种事?” 聿尊也不作解释,伸手将笙箫搂进怀里,陌笙箫心想不对劲,“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男人满脸正经,“真没有。” 笙箫怎么都觉得傅染不像在撒谎,聿尊身子挺直,发动引擎,“我还能骗你么?” 傅染下床,穿上软底鞋走出去。 正好赵澜进来。 “妈,你帮我看着会宝宝。” “你去哪?” “我马上回来。”傅染走出房门,赵澜听到孩子哭,赶紧进去。 脚步还是不能迈开过大,傅染手掌撑住墙壁,途径一间房间,年轻的爸爸泡好奶粉正推门进去,里面围了好几人,大抵是爷爷奶奶等,有人帮忙抱孩子,有人哄着产妇让她多吃些,别怕长胖。 傅染顿住脚步,却也没逗留过长时间,她已经学会自我安慰,不要紧,马上明成佑好了,她再也不用羡慕别人。 第216章 明成佑‘病逝\’(7) 来到明成佑现在所待的监护室,大门紧闭,别说是探望连看一眼都不可能,傅染坐在外面的椅子上,虽然同前两天一样,但这扇隔着的门,却是不一样了。 她翘首以盼,希望明成佑能挨过去。 低头瞅着自己的腹部,傅染站起来走到门口,双手贴向紧闭的大门,她挽起唇角,“成佑,我和孩子在外面等你。” “小染,你怎么跑出来了?”李韵苓踩着高跟鞋走到傅染身侧,“还穿得这么少,快回房。” “妈,我想过来看看。” “你看了,他现在也醒不过来。”李韵苓执意要将傅染送回去,赵澜抱着孩子在门口等,李韵苓老远瞧见,快步赶紧上前,“怎么把孩子抱出来了?要冻到怎么办?” 李韵苓从赵澜怀里接过孩子,“你看,也不知道裹条毛巾毯。” 赵澜扶了把傅染,“我见小染出去好一会,就想着到门口看看。” 李韵苓虽然心里觉得不舒服,嘴上却没再说。 两人离开后,傅染躺到床上,夜间的静寂带着种折磨人的孤独,傅染从枕头下面拿出手机,里面没有一个号码,通讯录是空的。 李韵苓得知手术成功后,悬着的心这才落定,也因着范娴的缘故,对傅染稍微有所改观。 现在就等着明成佑能过排斥期。 她跟明嵘在家接到主任电话,匆忙间只让他们快些赶过去。 李韵苓心急如焚到了办公室,“怎么了?是不是成佑出什么事了?” 主任面色严肃,“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早上出现强烈的排斥反应,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这是李韵苓近段日子听过最多的话,每次都能要掉她半条命。 “怎么会这样,明明已经没事了。” “你冷静,”主任叹口气,“心脏移植的手术不难,最难过的,还是抗排斥这一段时间,本身供体和受体的心脏就不是最好的匹配程度,只不过当时真的是没有别的办法。” 李韵苓怔怔坐到椅子上。 明嵘伸手握紧她的肩膀,“医生,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主任没有说话。 李韵苓被明嵘带出办公室,她腿一软,手掌撑住墙壁。 “妈!” 明嵘让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突来的变故令她完全招架不住,希望之后,以为会是绝处逢生,哪里能想到,却是更深的绝望。 早知这样,还不如连那点希望都不要给他们。 “妈,”明嵘见她魂不守舍,适时在旁点醒,“如果成佑真的挨不过去,傅染的孩子还是留在明家为好。” 李韵苓满脸忧伤,想到赵澜在门口抱着孩子的一幕,如今她成了宝宝名副其实的奶奶,傅染还年轻,以后又总会嫁人。 李韵苓掏出纸巾拭泪,“你说得对,孩子是成佑唯一的骨肉,说什么都要留在我身边。” 明嵘手肘撑着膝盖,“妈,这件事要提前告诉傅染吗?” “先瞒着吧,说不定成佑能挨过去。” 李韵苓话虽这么说,却立马有了行动,她去到傅染的病房时孩子才喝过奶,这两天傅染正好下奶,疼的在发烧。看到她进来勉强撑坐起身,“妈。” 李韵苓从护士手里接过孩子,“你先出去吧。” “好。” 傅染喝了半杯水,腋窝下和胸部胀痛的厉害,李韵苓端详怀里的孩子,心里蓦地又是一酸。 “小染,孩子我先带回家吧,你还要住两天院。” 傅染心下吃惊,“妈,还是留在这吧,您又要操心成佑的事。” “家里请了月嫂,能应付的过来,”李韵苓拿起床边的抱被给孩子裹上,傅染看着她的动作,人微微倾起身,李韵苓站起身时看也不看她一眼,“到时候我会让萧管家过来接你。” 傅染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她手掌撑住床沿,“妈,孩子到时候跟我一起回去吧,这几天正好下奶。” 李韵苓瞅向她,“现在奶粉都好,再说你不是在发烧吗,别倔了。” “妈。”傅染急忙掀开被子,李韵苓突然的这一出令她措手不及。 她抱着孩子已经大步往门口走去。 傅染三两步追上前,声音急迫,“妈,是不是成佑出事了?” 李韵苓脚步陡然顿住,转过身,连说话的音调都不自觉扬高,“你难道咒他出事吗?” 傅染隐约有种不安,比任何时候都强烈。 李韵苓抱紧怀里的孩子,“他是明家的长子,我带在身边有什么不可以?” “但他才出生几天,妈,您为什么着急要把他抱走?” 李韵苓右手握住门把,拧开后大步要出去。 傅染强忍着撕裂似的疼痛跟在后面,李韵苓举止怪异,照理说她前几天对傅染和蔼了不少,哪有一夜间态度截然不同的。 “妈,您别走!” 傅染跟出房间,心急如焚,无异于是被抢了孩子,抢了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着急的步伐差点撞到前面的李韵苓,傅染看到有两人拦住李韵苓的去路。 “你们是谁?” “孩子目前不能离开这间房。”其中一名男人说道。 李韵苓腾地烧起无名火,“我是他奶奶凭什么不能带他走,傅染,你说说,他们是谁?” 方才进来的时候,门口并没人。 傅染目光望向两人,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并不认识。 李韵苓面色铁青,抱紧孩子要离开,男人索性挡在她跟前,“这间房,只有少奶奶抱着小少爷才能离开。您别为难我们。” “妈,您让孩子跟着我吧。”傅染趁势从她怀里接过孩子,李韵苓见一时间不能将孩子带走,只能松手。 傅染抱紧后,凑过去在孩子脸颊处轻吻,失而复得比什么都值得庆幸。 李韵苓视线冷冷扫过两人,转过身冲傅染道,“没想到,你考虑的真周到,在我们都为成佑担心而急得团团转的时候,你一早就在未雨绸缪了吧?” 傅染也不由看向两人,知道说什么李韵苓都不会相信。 “妈,孩子我是必须要带在自己身边的。” “你也别忘记,成佑还躺在病房内,你现在弄出这么多事来,到底想做什么?”李韵苓说完,不等傅染回答,径自离开。 傅染也没多问另外两人,有些事,你就算问,别人也不见得会说。 直到翌日凌晨,傅染才知道明成佑是真的出事了。 他被紧急送出监护室,主任说排斥反应严重,要送往加州最好的医院期冀还能有一线生机,傅染披着件外套跟出去,可带着明成佑的直升机已经起飞。 李韵苓让明嵘跟去,自己则不放心这边的事。 傅染站在窗边,拉开窗子能看到月明星稀的夜空,赵澜赶紧要关上,“你还在坐月子,吹到冷风可不好。” 傅染怔怔盯着某一处,“妈,为什么好不容易挨到现在还是过不了这一关?” 赵澜心有疼惜,眼泪却止不住,“小染,成佑会回来的。” 李韵苓推门进来,看到状似亲昵的两人,她走到婴儿床前,“小染,后天能出院了。” 傅染看见李韵苓要去抱孩子,心不由再度悬起,李韵苓手刚触到孩子的肩,便又缩回去,“到时候搬到家里跟我一起住吧。” “好。” 傅染希望回依云首府等明成佑,但李韵苓少不得又要说在明家有人照顾。 两天后,傅染出了院。 家里每个人几乎都魂不守舍在等那边的消息,傅染每天抱着孩子站在阳台眺望向楼下的出口处,尽管知道他就算能挺过这一关也不可能现在回来,可还是会不由自主去等候。 李韵苓也在暗中做打算,但她总希望这种打算不会成真,至少明成佑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第217章 接他回家(1) 漫长的等待,一寸寸煎熬人心。 一个星期后,明嵘的电话总算打回来。 傅染听到明家客厅的座机发出尖锐的刺耳声,怀里的孩子被吓得哇哇直哭,李韵苓赶紧接起,“喂。” “妈。” 电话那头,是明嵘的声音。 李韵苓眼泪已经忍不住,因为对方嗓音明显带着哽咽,“成,成佑怎么样了?” 傅染紧张地抱住孩子,萧管家也竖起双耳。 半晌,却迟迟不见两人说句话。 李韵苓手里的话筒半晌后方砸在茶几上,她捂住脸失声痛哭。 傅染抿紧嘴角,慢慢站起身,“妈?” 萧管家感觉到事情不好,先从她怀里把孩子接过去。 李韵苓哭喊着,声音透过指缝压抑地传递,“成佑,成佑,我的儿子!” 傅染唇角颤抖,只觉天旋地转,闭上眼倒在沙发上的时候,能看到妈妈和明成佑都在远处朝她挥手,她最爱的,真要都离开了吗? 难道生命不能延续吗? 哪怕以一种,残忍而两难的方式,都不行吗? 李韵苓捶着胸口,哭声凄厉震撼,“明嵘说成佑刚在加州医院病逝,经过抢救还是无效,我的孩子,他连自己的儿子都没能见上一面!” 成佑,明成佑! 傅染猛然惊醒,这才发现她坐在去往加州的飞机上。 轰鸣的声音在耳中响彻,头裂开似地疼,李韵苓受不住打击在家里昏倒,明嵘说要带明成佑回来,但傅染执意赶去。 她的男人,她总要亲自把他接回来。 风尘仆仆赶到加州,傅染去到医院时明嵘还在那里,她几乎是小跑来到他跟前,“成佑呢?” “我托了人帮忙,才让他在病房内留到现在,傅染,你还是别进去吧,他的后事我来处理。” 明嵘的后事两字令傅染猝然圆睁了眸子,她声音微颤,“他在哪,带我去看看他。” 明嵘将傅染带到一间病房前。 她还未出月子,这会身体还虚着,傅染打开房门走进去,偌大的病房内,她眼里却只有那一张床。 明嵘想跟进去,傅染抬起手背擦拭眼泪,“让我单独跟他说会话好吗?” 男人闻言,迈进去的脚步收回,“那我在外面等你。” 傅染把房门掩起,她背部抵住门板,两条腿僵硬地迈不出去,床上的男人用白布遮着脸,傅染咬紧唇角,干涩的眼眶内还是有温热的液体淌出。 她三两步来到窗边,将紧闭的窗子打开,“成佑,这儿密不透风空气也不好,你还是跟我回家吧?” 明嵘时不时起身,透过门上的一道玻璃能看到里面。 傅染伏在床边,凄厉的哭声传递出来,令人伤心欲绝。 她跟明成佑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生与死,原来只是隔着层白布而已。 约莫半小时后,明嵘打开门,“傅染,你还在坐月子别累坏自己的身体,我们把成佑带回去吧。” 傅染双手扣住病床上男人的肩,枕着的白布被泪水浸湿了一大团。 她跟着明嵘来到走廊,他手掌在傅染肩上拍了拍,“你还是先回去吧。” 傅染双手掩面,“他本来就瘦,这会脸色越发不好了。” 明嵘没有说话,明成佑被宣布死亡的那刻,医生也让他进去确认过,他自然不会看错,那样离开,带着深深地遗憾和眷恋,肯定是死不瞑目的。 傅染坐在椅子上,腰弯下去,双手交叠后枕住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 明嵘在她身侧坐定,“我马上安排,把成佑带回迎安市。” 傅染正起身,“我不想他再劳累了,就让他安心地走吧,回去后妈看到了只会更难受,到时候万一被媒体发现,又要搅得不得安生,还是在这火化后再带回去。” 明嵘闻言,既然是傅染的意思,也就点了点头。 捧着骨灰盒的时候,傅染手指不由抚过雕刻的盒面,天空下起濛濛细雨,手背和脸部都蒙了层凉薄的水珠。 人死后,原来留下的就只有这些东西。 傅染和明嵘带着骨灰盒回到明家,萧管家头上别着白色的头花,才进去就听到孩子的哭声。 萧管家注意到傅染怀里的盒子,她抹把泪,嗓音轻哽,“小少爷这两天一直在哭。” 傅染抬头,看到一抹人影跌跌撞撞往外冲。 李韵苓穿着身黑色的套装,脚步趔趄,明嵘赶紧上前搀扶。 “成佑呢,成佑在哪?” 她举目望去,眼睛最终定在傅染手里的骨灰盒上。 “妈,成佑在这。” 李韵苓瞳仁陡然圆睁,她大步上前,“谁让你把他火化的?我还没见到他最后一面,你成心的是不是?” 一巴掌狠狠抽到傅染脸部。 泛起的五指指痕触目惊心。 明嵘忙拉住她的手,“妈,带回来又有什么用?您看了不是心里更难过吗?成佑都走了,您别这样!” “你们两个都瞒着我!”李韵苓猛然用力推开明嵘,手指指向二人,“你们在搞鬼是不是,傅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傅染伸手抚向脸,尽管很疼,却依旧咬紧牙关。 萧管家也劝李韵苓,“夫人,您又要急火攻心,让少奶奶带着三少先进去吧。” 傅染捧紧手里的骨灰盒,抬首望向天际,原来天空在哪都是一样的。 阴霾压顶,似乎满手都是挥之不去的雾瘴,傅染喉间轻滚,眼泪忍也忍不住。 “成佑,我带你回家了。” 李韵苓捂着心口坐在客厅,萧管家给她端茶递水,李韵苓抬头看到坐在对面的明嵘,“明嵘啊,妈方才太激动了,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明嵘摇下头,“我知道。” 傅染上楼从月嫂怀里接过孩子,许是脸上的红肿吓到了宝宝,又或是终日里气氛太过压抑,宝宝哭闹个不停,傅染抱起他来到客厅。 萧管家要去取冰块给她敷脸,傅染把孩子交到她手里,“不用了。” 李韵苓目光恨恨盯向她。 “妈,我们挑个好日子给成佑下葬吧。” 李韵苓越发心如刀绞,“傅染,你会一直留在明家吗?” “会的,”傅染毫不犹豫道,“这儿是我的家。” 李韵苓眼帘轻阖,显得很疲倦。 明嵘手指按向眉宇间,“妈,成佑的事要向媒体公布吗?” 傅染斟酌后开口,“妈,要不先瞒着吧,mr经过上次的危机,倘若成佑的消息再传出去……” 李韵苓接过她的话,“傅染,mr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安排?” 明嵘也把视线投向她。 傅染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仿佛被人硬生生卡住脖子,“妈,这些事等成佑下葬后再说不行吗?” 李韵苓没接话,站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经过客厅,李韵苓看到明云峰的画像摆在那,她几步走到书架前,眼神凝望画像中的脸。 她这辈子应该最爱的两个男人,都走了。 带着欺骗和谎言,明云峰瞒了她一辈子,让她对明成佑这个打小她自己带大的儿子想恨都恨不起来。 傅染两手环住肩膀后压着腿,目光怔怔盯向地面。 明成佑的骨灰盒下葬,选在明家的墓园内,青山。 傅染一身黑色站在墓碑前,这几日天气很怪,雨也不见下大,始终是细雨濛濛,地面能看到一层湿意,尽管可以不用打伞,可站了一会,全身衣服就觉得仿佛湿漉漉粘着,十分难受。 明成佑的死讯对外至今隐瞒,明家墓园又没人能进得来,傅染望着墓碑,眼睛撇开后眺望至远方。 李韵苓哭得坐倒在旁边,赵澜和明铮也来了,耳朵里是无尽的哭声,比寒冬里萧瑟的风音,还要凄厉百倍。 眼泪淌过脸颊,是冰凉的,冷得令人触目惊心。 明铮站到傅染身侧,目光盯着墓碑,上面没有明成佑的照片,只有简单的一行字。 傅染听到一阵叹息声传入耳中。 她擦拭干眼泪,转过身。 萧管家带着李韵苓先往外面走,到了门口,又见萧管家折回来喊了赵澜要她一起离开。 毕竟,这是明家的墓园,倘若不是因着明成佑的关系,李韵苓是绝对不可能让赵澜进来的。 “小染,走吧。”明铮在旁说道。 “哥哥,我想在这多陪会成佑,你们先回去吧。” 一行人相继离开,傅染站在墓前远远望去,每个人都穿着沉重的黑色,压得人呼吸都喘不上来。 待墓园内恢复沉寂后,傅染这才坐到墓碑前,地上很凉,她手指抚过刻在碑面上的名字,神情忽然平静,她头靠向墓碑,有一种悲伤,到最后,是哭都哭不出来了。 傅染屈起双膝,抱紧腿后出神地盯向地面。 雨越下越大,渐渐能感觉到砸在脸上的雨点子,傅染缩了缩肩膀,明铮撑着把伞蹲到她身侧,“你何苦把自己的身体弄成这样?” 傅染伸手抹去颊侧的水渍,“哥哥你放心,我想得很开,只是想陪着他多坐会而已。” 明铮伸出手搀扶住傅染的肘腕,“走吧。” 他用力将她拉起身,傅染跟在他身侧,旁的人都已经离开,明铮开车将傅染送回明家,李韵苓看到他,赶忙上前,“明铮,在家里吃过饭再走吧?” 明铮从后车座取来伞交到傅染手里,“小染,我从小跟着我妈,其实跟你的孩子差不多,逝者已矣,你多放些心思在孩子的身上吧。” 明铮说不出旁的安慰话,傅染接过伞柄,一声不吭往里面走去。 李韵苓试图跟明铮说上几句,“明铮。” 男人打开车门,砰地合上后驱车绝尘而去。 堑堃顶层办公室。 罗闻樱得知明成佑的死讯后,吃惊不已,明铮倚在窗口,目光出神地盯向外面。 “现在mr是个动荡期,前段日子由明嵘暂时执掌后来又回到明成佑手里,老大,你怎么看?” 明铮没反应过来,“什么怎么看?” “如果你还想对付mr呢,现在无异是最好的时机。”罗闻樱放下手里的签字笔,傅染如今被困在夹缝间,罗闻樱也不想明铮再去插一脚,但依照之前两家公司斗得你死我活的状况来看,也不知道明铮肯不肯收手。 他双手环在胸前,罗闻樱抬起头看向明铮的背影,由于背对的角度,她不能看清楚他脸上的神色。 半晌后,才见他转身走来,拉开椅子坐到罗闻樱对面。 “人都没了,争来争去还有何用?” 第218章 接他回家(2) 罗闻樱神色稍松,“本来堑堃跟mr争斗不下,对我们的损失就很大,其实,堑堃撇干净也未尝不好,mr内部的斗争,怕是还要持续很久,也不知道鹿死谁手。” “mr既然是明成佑一手创办,该怎样分配,应该早已经有所安排。” 罗闻樱手指敲了敲桌面,“豪门争斗向来比婆媳关系还要难弄,我看事情不会太简单。” 傅染从青山回来后就将自己反锁在房间内,李韵苓也吃不进去东西,孩子则全权交给月嫂照顾。 傅染坐在电脑跟前,登陆了明成佑的私人空间,背景音乐流淌出来时眼泪便忍不住了。 她整颗心至今还是悬着,等于提前感觉到了失去的滋味,别人痛过之后或许还能缓慢愈合,可她不一样,每天都要忍受这种心急如焚。 傅染趴在电脑桌上,萧管家来喊过不止一次,最后李韵苓发了话,随她去。 空旷宽敞的房间内,傅染睡到凌晨才醒来,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傅染手动了动鼠标,电脑屏幕这才照亮眼前。 手不小心点了下,有一行行小字如水波般涌现于屏幕。 她目光随之下移,干涩的眼眶再度氤氲出泪水,那是她当初决定跟明成佑在一起后,用笔在a4纸上写的一首《猜不透》。 看到最后,是这么两句: 人生不过一场流浪 只为寻觅最适合的栖息地 傅染不知道明成佑是什么时候看到,又是怎样记住后输进电脑内的,她的人生,真是一场流浪,20年漂泊在外,茫然回头,好不容易找到个栖息地,却连保护她的人都走了。 傅染彻夜未眠,明成佑生存过的气息依旧很浓烈,这个男人,活着的时候太过恣意霸道,总是以一种无法抵挡的强势进入他人生活,如今,她抬抬头,伸伸手,仿佛都能感觉他还存在着。 傅染在房间待了两天,萧管家让保姆吃饭菜端上楼,本来就在坐月子期间,不宜多走动。 这种事,非要自己想通了才好,别人任是说破嘴皮子也不顶用。 几天后,傅染让月嫂将孩子抱回主卧,瀚瀚这会已经能逗人玩乐,小小的人儿似乎也算是对她们最大的安慰。 韩隽来过不止一次电话,得知傅染在坐月子,也就不再打了。 但傅染深知,mr需要决策人,心尽管还未得已恢复,但现实又逼得你不得不抬起头。 整整一个月后,傅染准备去上班。 她穿戴整齐站在落地镜前,将孩子交给月嫂后不放心,又嘱咐几句。 下楼看到明嵘和李韵苓在吃早餐,傅染把包放到沙发上,“妈。” 李韵苓抬起头,见到她这身打扮略微吃惊,“你怎么穿成这样?” “我今天开始去mr上班。” 李韵苓握着筷子的手稍紧,“你去mr?” 傅染拉开椅子落座,对上明嵘同样疑虑的目光。 “成佑之前说要将公司委托给我处理,我现在也做完月子了,mr经过上次的事件遭遇重创,我想替成佑把公司撑下去。” 李韵苓眉头越发蹙紧,索性放下筷子,“傅染,这真是成佑的意思?” 傅染点点头,“对。” 李韵苓起身,示意另外两人都到客厅去。 傅染吃了两口早饭,跟在后面。 李韵苓坐在朝南的沙发上,面色冷峻严肃,“小染,我也不妨跟你说实话,成佑的公司我是不会让你进去的,你要是有些自知之明,还想做我们明家的媳妇,你就待在家里带好瀚瀚,我今后也不会亏待你。旁的心思,你还是趁早打消吧。” 傅染目光同她平视,心凉去大半截,明成佑让她除去自己谁都别相信,她原本还想着中间还有他,李韵苓还不至于会对她怎样,现如今看来,还是因为这根联系着的纽带断了。 “妈,我是成佑的妻子,我有权接管mr。” 明嵘自始至终坐在旁边没插话。 李韵苓睇了眼傅染,“小染,你对公司的事一窍不通,再说现在是需要养身体的时候,依我看,还跟之前一样吧,mr暂时由明嵘打理。” 傅染不卑不亢,见明嵘也没说话的意思,“妈,之前成佑生病,我们很感谢二哥的帮助,但公司的事我迟早还是要接触,我希望能尽快上手。” 李韵苓冷哼声,“成佑创办mr吃了多少苦你知道吗?现在他尸骨未寒,你就想着公司,小染,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我就是知道mr是成佑的心血,才会这样做。” 李韵苓挥挥手,指尖衬着前额,“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 傅染想要起身。 “等等,”李韵苓唤住她,“我最后告诉你一遍,成佑所有的遗产都跟你没有关系,小染,我也不想跟你闹到这步。” 傅染站直身子,目光居高睇望李韵苓,“妈,我是成佑的合法妻子,该得的,我一样都不会放弃。” 李韵苓冷笑声,幸亏她有所防备,“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瞒你,小染,你跟成佑还没结婚,你别怪我狠心,我也是怕有这么一天……” 傅染垂在身侧的手掌不由紧握,“妈,您是不是从来没把我当过自己人?” “小染,”李韵苓目光稍黯,“现在成佑不在了,你今后的路还长,谁能保证你不会另嫁他人?妈能替瀚瀚守住的也只有mr了。” “可瀚瀚也是我儿子。” “现在还算是,那以后呢?” 傅染鼻尖酸涩,这一幕是她早就料到的,有心理准备,可直面时依旧觉得残忍。 如今明成佑不在,这个家,早已不是傅染的家了。 “明嵘,”李韵苓朝身边儿子道,“从今天起,你先接管mr。” “妈,”在明嵘开口前,傅染的声音带着种连她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冷静,“我和成佑领过结婚证了。” 李韵苓不以为意,“小染,你当自己是第二个尤应蕊吗?” 傅染身子越过茶几往楼梯方向而去,李韵苓眼瞅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眼里,“你看看,你看看,居然真的会有这一天,我早说过她再次回到成佑身边,动机不纯。” 明嵘若有所思地望着通往二楼的地方。 傅染下来时,李韵苓听到脚步声,原先撑着前额的手松开,抬起眼帘看到她,脸色微变,“又怎么了?” 傅染走到她跟前,将她和明成佑的结婚证递给李韵苓,“成佑出院的当天,我们去民政局登记了,您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查。” 李韵苓右手还顿在脸颊旁,她微眯起眼睛,从傅染手里接过红色小本。 明嵘也不由吃惊,李韵苓将结婚证打开,脸部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既然你们已经领了证,为什么不告诉家里?” 傅染坐回她对面,“妈,当时您不是说李律师会办吗?既然都承认了我和成佑的关系,也没必要再多此一举。” 李韵苓把结婚证丢回去,傅染手里还有份资料,“这是成佑当初签好的,公司今后的事都交给我全权打理。” 傅染将东西逐一收好放入包内,“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先去mr。” 李韵苓头疼地闭起眼睛,半晌后方开口,“这样还敢说她不是事先预谋好的吗?” 明嵘脸色阴沉,出声安慰,“妈,成佑自己的公司交给她,如今名正言顺,您也别太操心了。” 傅染直到很晚才回来,在玄关处换好鞋走进客厅,萧管家披着睡衣出来,“少奶奶,我给您准备夜宵吧。” “不用。”傅染心不在焉,她上楼来到婴儿房,孩子睡得安稳,傅染忍不住弯腰亲吻,她把孩子小心翼翼抱回了自己房间,洗过澡出来,她站在落地窗前,一个多月了。 应该,已经有消息了。 每晚都在煎熬似地渡过,傅染的心早已累到忘记跳动,手里捏着陌笙箫当初给她的手机,傅染几乎从来不离身。可这么久过去,连一通电话都没有。 她点开屏幕,将所有功能翻看一遍。 手心突然感觉到震动,她起先以为是错觉,强忍悸动后看到上面一串陌生号码。 傅染心跳加速,手指颤抖按向接听键,“喂?” 里面是一阵不熟悉的男音,醇厚而性感,他对着傅染说了句话。 她左手掩住嘴角,脸上的神色难以形容,对方早已掐断电话,傅染趔趄下,后背抵住落地窗后慢慢往下滑,手机也掉在了脚边。 她双手抱紧膝盖,可孩子还在房间,她不敢哭出声。 别人坐月子都胖了,傅染自从怀孕后就没胖过,现在更是瘦的厉害,有时候整夜成晚得睡不着,心里始终有牵挂,她望向床上的瀚瀚,他出生至今,连爸爸都没见过一面。 傅染哽咽不止,她张开嘴用力咬住膝盖,狠狠地用力,眼泪决堤而出,皮肉的疼痛令她紧绷的神经得已舒缓,意识也越来越清晰。 旁人看着,可能会以为她是为明成佑的事而伤心。 但只有傅染自己清楚,她这是,喜极而泣! 李韵苓对于傅染执掌mr的事,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明嵘尽管是养子,但总比傅染这个外人好,偏偏明铮又不肯认她,她几次试着想找他谈谈,却都被拒之门外。 失去明成佑的庇护,傅染寸步难行,但她深知现在是关键期,挺不过去也要挺。 mr顶层办公室。 高贵紫的衬衣捋至袖口处,傅染听到开门声,眼帘轻抬。 韩隽手里拿着资料坐到傅染对面,“mr内部出了些问题,几个董事最近有异动,据我得到的消息,这跟夫人有关。” “我妈?” “夫人的意思,似乎不同意你接管mr。” 傅染头疼地以手指按住眉角处轻揉,“闹得严重吗?” “等到严重的时候,恐怕就追悔莫及了。” 韩隽将资料递给傅染。 她打开后瞅了眼,“这件事我会想办法解决,你先瞒着底下的人。” “好。” 傅染心情难免受到影响,她推开椅子拿了挎包走出办公室。 迎面而来的倪秘书手里捧着叠资料,“总裁,您出去?” “嗯,东西放我桌上吧。” 倪秘书推开办公室门进去,她目光环顾四侧,不免有些惆怅,明家对外说是明成佑去了国外,公司暂时由傅染接管,尤应蕊的事发生后,倪秘书也觉得震惊,但有些事确实是她这外人看不懂的,她跟着明成佑多年,自然要尊重明成佑的意思。 第219章 接他回家(3) 傅染驱车离开mr,冬天悄然离去,她打开车窗,和煦暖风扑面而来,路牙石旁的绿化不再萧瑟枯黄,满眼的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傅染来到墓园。 傅家不像明家有私人墓园,范娴就葬在普通的公墓内,选得位子倒是挺好,高高占据于山头,临近还能吹得到海风。 傅染捧着束康乃馨走进去,范娴的墓前放了束菊花,傅染把它放到旁边,墓碑上的范娴很年轻,傅染蹲下身,取出纸巾擦拭。 “妈,你一直都这样,没变过,”她轻拍自己的脸,“倒是我,好像越发在老了呢。” 她用纸巾铺好后坐在墓碑旁,傅染手掌遮在额前,举目望去,能看到满目葱郁的山脚下,“这儿很安静吧?刚才肯定是爸来看过你,爸每次来都会带这种菊花,也不知道换换花样,”傅染说完,唇角不由浅漾,“但,妈你肯定喜欢对吧?” 她头靠向墓碑,话语间带着些难隐的委屈,“妈,我最近好累,工作的事不顺心,也不能跟别人讲,好想天天窝在你身边哪里都不用去,把我的fu办好,简简单单最开心。” 傅染下颔轻扬,眼睛微眯起道隙缝,“可我要替成佑守住mr,总不能以后又要重新开始吧?好多话我也不能跟妈讲,她现在总给我出难题。”傅染两手捂住脸,“真累呢。” 范娴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安慰傅染,可心里的难受吐出来,倒真好了不少。 傅染才走出墓园,便接到李韵苓的电话。 手机放到耳边,对方已经铺天盖地责备过来。 “傅染,你这妈是怎么当的?瀚瀚今天又是吐又是发烧,昨天跟你睡了一晚今早就生病,你还在公司吗?到底是钱重要还是儿子重要?” “妈,带瀚瀚去看医生了吗?” “家庭医生正看着,你赶紧回来吧!”李韵苓说完,啪地合上话筒。 傅染赶紧掏出车钥匙,白色的宝马车迅速穿过林荫大道往家中方向驶去,明家内乱成一团,傅染赶回家时萧管家说瀚瀚被送去了医院,她又立马调头去儿童医院。 傅染赶到病房时,瀚瀚又哭又闹,脑袋上插着点滴针,用白色的胶带贴住后孩子总想去扯掉,傅染心疼地把他抱在怀里,“瀚瀚乖,妈妈来了。” 李韵苓铁青着脸,“现在要挂水了你才知道心疼,瀚瀚生出到现在连亲生父亲的面都没见上,你又不能好好照顾他,你们是不是都打算不要他了?” 傅染闻言,难受地眼圈微红,她在瀚瀚哭得通红的小脸蛋上轻吻。 李韵苓不满瞅了眼,“公司的事就这么重要吗?小染,你到底在争什么,我说过以后明家是不会亏待你的。” 按照李韵苓的意思,傅染就不该管mr的事。 傅染没有接话,孩子小手抓着她的脸,满头的汗,她抱了好一会瀚瀚才安静下来。 待孩子睡着后,傅染走出房间。 她找到儿童医院的主任办公室内,医生听闻后抬起头认真道,“你是明擎瀚的妈妈?” “对,医生,请问我儿子是不是冻到了?现在体温还没降下去。” “我刚才也跟家属交代过,你们孩子是吃坏了东西,具体是什么,方才取了些呕吐物正在化验,孩子现在还小,除去奶粉外最好不要添加别的食物,而且从他反应来看,极有可能是药物之类的东西。” 傅染面色煞白,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后仍心有余悸。 走到病房前,听到李韵苓大声斥责月嫂照顾不周,她无力地伸手推开门。 月嫂满脸的委屈,她经过专业培训当时也是层层筛选后才被明家挑中的,在育婴方面,她敢说自己对得起金牌月嫂的称号。 傅染陪在病床前,瀚瀚睡安稳后脸色恢复白皙,方才哭得太厉害,现在时不时会发出抽噎声。 李韵苓以眼示意月嫂出去。 她坐到傅染对面,“小染,瀚瀚还小,依我的意思你留在家吧。” 傅染拉起瀚瀚的小手,想到医生方才的话,她手指不由握紧,“妈,瀚瀚在家没乱吃东西吧?” “这么小的孩子能吃什么?奶粉也是挑最好的。” 傅染趴在床沿,手指按向瀚瀚的小脸。 “我的话你听进去了吗?”见傅染不答话,李韵苓扬高音调。 “妈,”傅染两手压在床沿,“现在mr是关键期,到底要怎样您才肯相信我?” “小染,你是铁了心的对吗?” “我希望您能支持我,让我带mr渡过这个难关。” 李韵苓冷下脸,瞅了眼床上的孙子后起身往外走去。 傅染守着瀚瀚打完点滴,带他出医院时没看到李韵苓的身影,月嫂抱着孩子坐在后车座。 “少奶奶,对不起。” “如果你没做错的话用不着道歉,”傅染发动引擎,“孩子一直跟着你吗?” “不是,大多时候夫人会抱,最近家里经常有客人来,抱的人也不少。” 傅染眼睛透过内后视镜望向月嫂,“除了奶粉外,没有再添加辅食吧?” “没有。” 傅染点下头,带着瀚瀚回到家里。 晚上,她照例把孩子带在身边,傅染将从依云首府带过来的明成佑的电脑和一些东西连夜收拾好,瀚瀚被她抱在大床上,白天哭闹的厉害,这会倒睡得特别沉。 傅染替他将小被子掖好,她凑近细看,都说儿子长得像妈妈,可她怎么看都觉得跟明成佑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从抽屉内找出个手机,傅染躺到瀚瀚身边,拍了张照片后选择发送。 她把发件箱内删除干净,再把手机放回原位。 傅染右手撑起脑袋,孩子许是受惊两手突然高举,她掌心安抚地轻拍,另一手将床头灯关掉。 傅染手掌摩挲旁边的位子,这会还是空着的,她翻个身,睁开眼看向空置的枕头。 她习惯睡双人床,习惯将明成佑的枕头还放着。 翌日,李韵苓早上并未看到傅染出去的身影,心下以为傅染是答应了她昨天的提议,临近中午才见她抱着孩子下来,李韵苓放掉手里遥控器,“瀚瀚,到奶奶这边来。” “妈,”傅染站定在客厅内,“有件事我想跟您商量下。” “什么事?” “现在月子也坐好了,我想带瀚瀚回依云首府住。” 李韵苓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你们要搬出去?” “那儿始终是我跟成佑的家,尽管他不在了,但我不想失了人气,毕竟那里有我们的过去。”傅染端详怀里的孩子,“妈,今后我和瀚瀚会经常过来看您。” 李韵苓看到月嫂提着大包小包正往下走,她知道想拦也拦不住。 萧管家从厨房出来,“夫人,马上能开饭了。” 李韵苓强忍愠怒,“吃过饭再走吧。” “好。” 傅染将熟睡的瀚瀚放入客厅内的婴儿床,李韵苓走到餐桌前,“为什么突然想搬过去?在家还有我能照顾,到了那要怎么办?” “妈,我会尽量抽出时间陪瀚瀚的,”傅染未正面回答李韵苓的话,“况且有月嫂在,您放心。” 李韵苓脸色不悦,“小染,你难道以为瀚瀚昨天的生病跟我有关?” 傅染咀嚼后开口,“妈,不是的,我前几天就想带瀚瀚回家了,依云首府的婴儿房都是成佑精心设计的,还有不少孩子的东西他也事先买好了,我想让瀚瀚回去,至少成佑还在他身边。” 李韵苓冷哼声,说得好听,心里打什么主意真当她不知道么? 明成佑在的时候,她可以承认傅染是她的媳妇,可明成佑走了,尽管有瀚瀚,傅染还是外人。 李韵苓想得很现实,傅染还年轻,她不信她能守一辈子寡。 午饭后,月嫂抱着瀚瀚跟傅染回到了依云首府。 好久没住,但期间都有人打扫,傅染推开明成佑准备好的婴儿房,孩子恰好也醒了,睁着双圆溜溜的眸子四处张望。 “瀚瀚,这是爸爸给你准备的房间,喜欢吗?”傅染带着宝宝在房间内转了圈,由于明成佑早知道是男孩子,墙壁便让人刷成淡蓝色的海底世界,月嫂到了这也觉舒心,再也不用听李韵苓念叨。 她把孩子交给月嫂后,回到她跟明成佑的主卧,里面什么都没变,依稀间,仿佛还能闻到属于明成佑特有的男士香水味。 傅染走到阳台,双手撑住栏杆,举目望去,满眼的翠绿色生机。 翌日。 夜幕早已降临,而真正的夜生活这才开始,迎安市一家顶级酒店内,罗闻樱松开衬衣的第一粒扣子,喝得有些多,没办法,这帮老头子难应付得很,她连装醉都逃不过去。 借机出来透口气,她踩着高跟鞋来到洗手间,抬眼看到门口的身影似乎有些熟悉。 傅染掬起把冷水扑到脸上,罗闻樱走到她身后,傅染双手撑着洗手台,眼微微阖起。 “小染?” 她抬起头,透过镜子看到身后的人。 “闻樱。” 罗闻樱上前,“你怎么会在这?” “出来谈个很重要的合作,韩隽出面不行。”傅染抽出纸巾擦拭两手。 罗闻樱手落到傅染肩上,“你还在哺乳期,不能喝酒。” “我知道,”傅染轻耸肩,“所以,我喝白开水,但人家一口我一杯。”傅染手掌按住肚子,罗闻樱见状后叹口气。 “你喝得不少吧?”傅染闻出她满身的酒味。 “我习惯了。”罗闻樱捧着把冷水洗脸。 傅染也总算意识到这些女强人背后的艰辛,她腰际靠着洗手台,把准备好的纸巾递给罗闻樱,“哥哥呢?为什么他不自己应付,还要你出来?” 罗闻樱嘴角勾翘,“他可是老板,我是员工。” 傅染看出她眼底的失落,“闻樱,我一直搞不懂你家世好学历又高,为什么非要过这种同男人厮拼天下的事呢?” “刺激吧,”罗闻樱点点头,“过瘾。” 傅染不由笑开。 尽管灌了不少水,但项目的事对方仍然含糊其辞不肯给个准话,傅染走出大厅碰到罗闻樱,她醉意熏熏,但所幸意识还是清醒的。 傅染扶着她站在广场上,远处的霓虹灯渐变色后打到脸部,令人有种意乱神迷的错觉。 傅染看着罗闻樱的样子心里止不住难受。 人前的光鲜那都是伪装起来后给别人看的。 第220章 接他回家(4) 一辆黑色车子快速靠近而来,明铮没想到傅染也在这,见她弯腰似有不适的样子,心里的紧张便存不住,“小染,你没事吧?” 傅染只觉肚子胀的厉害,“我没事。” 明铮不忍看到她在明成佑走后还要强撑起mr,“走,我送你回家。” 罗闻樱眼睁睁看着男人越过她走到傅染身侧,胃里越发绞痛,傅染挥下手,“我真的没事,闻樱喝多了你赶紧送她回家,我自己能开车。” 明铮还是放心不下。 傅染从包里掏出车钥匙,“我一口酒没喝。” 她跟罗闻樱道别后,径自走向停车场。 明铮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罗闻樱坐进去后系好安全带,他发动引擎,视线透过后视镜看到傅染的车率先离开。 “又喝多了吗?” 她疲倦地不想答话。 明铮侧首瞅向罗闻樱,她头靠着椅背,眼睛紧闭,明铮想来她是不舒服,也就没再开口。 好不容易有周末,傅染处理完事情差不多到了傍晚,天天高强度的工作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 站在mr顶层办公室俯瞰,人们只当先前的明成佑站在顶端,如今看来,原也不过是高处不胜寒。 门外传来敲门声,傅染敛起思绪。 韩隽并未进来,“总裁,走吧。” 傅染尽管让他喊她名字,但韩隽仍执意带上称呼,傅染拉起百叶窗,他们都是跟着明成佑打拼至今,她虽然接管了mr,但始终不如明成佑般深得人心。 “你先走吧,我今天有点事要处理。” “好。” 韩隽转身的瞬间,傅染拎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拿了车钥匙大步走出去。 线条流利优美的白色宝马车滑出保安室门口,傅染打开车窗,恰好是西行的方向,车速开得越来越快,瑰丽的晚霞如野火般蔓延的如火如荼,傅染踩了油门,极致的车速,迎面而来的,仿佛是要在火焰中冲出一条道路来。高速的另一端衔接于远处,凛冽之势,把中间劈开后一分为二的殷红擦过白色车身。 傅染打开音响,似是嫌舒缓的音乐不够,又换了首激情澎湃的舞曲。 尽管如此,仍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亢奋似要跳出心脏,她握住方向盘的手唯有紧抓着才能让车子不偏离出去。 傅染驱车来到一座别墅跟前,红色墙体在夜幕中越发显得刺眼夺目,两扇沉重的铁门拉开,傅染的车子咻地开进去,铁门再度合起,远望而去,不留任何痕迹。 花园内,两个娃娃在嬉闹,年长一些的应该是哥哥,年幼的跟在后头,是个粉嫩可爱的小公主。 有花匠在定期修剪,保姆则围着两个孩子团团转。 傅染跟了一名男人进到屋内,里头和外面完全像是两个世界,屋内瞬时袭来阴冷,傅染还不忘调头看了下。 客厅的门已在她身后沉沉掩起。 她顺楼梯走向二楼,男人将她带到书房前,轻叩两声后,他把门拧开,“请进。” 傅染来到书房,脚步声被柔软的拉毛毯吸附,书桌跟前的男人抬起头,“来了。” 她坐到男人对面,从挎包内掏出张支票,压着桌沿后推到他手边,“聿少,我说到做到。” 聿尊修长的食指拈起后轻弹,“这可是笔不小的数字。” “我男人的命还得靠你周全,拼了命我也要凑齐。” 聿尊笑着将支票塞入抽屉内,“要见见吗?” “我……什么时候能将他带回去?” “现在恐怕不行,”聿尊起身走到窗边,手掌拨开窗帘,目光定在两道小小的身影上,“目前还是关键期,他的身体恢复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之前消瘦的太厉害,他现在需要静养,还有些康复训练,放心吧,”聿尊侧过身,神色浅漾起暧昧,“再过几个月,我会还你个强壮如狼的明三少。” 傅染颈后有种烧起来的感觉。 她迫不及待站起身,“我想去看看他。” 先前的男人带了傅染来到三楼,他在转角处停住脚步,“您自己上去吧,聿少吩咐过,别人不能靠近三楼。” 傅染手掌抚向栏杆,她微用力,手指还是在颤抖。 三楼很是宽敞,傅染看到一间房间的门敞开着,她站在门口并未看到人影,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声音。 她看到不远处有扇门隙开道缝,她走近后用手微推了下,一个男人的背影出现在眼中,跑步机调了慢速,男人正在迈开步子运动,傅染用手掩住嘴,眼里碎成的晶莹那个熟悉的影像慢慢在拼凑起来。 走出别墅,园子里的孩子们还在玩,傅染看到陌笙箫迎面走来,“见到了?” “嗯。” “留下来吃过晚饭再走吧。” 傅染看到乖乖蹲在笙箫脚边的海贝,她软下语调,“不了,我最近可能被盯得挺紧的,还是小心些为好。” 笙箫目送傅染离开,客厅内传来悠扬的钢琴曲,是萧亚轩的《类似爱情》。 她唇瓣轻抿,脚步欢快进去,果然看到聿尊坐在钢琴前,笙箫走近后被他拉坐到身侧,她的一只手已经不能再弹琴。 而今,聿尊便是她的另一只手。 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手指尖娴熟的动作,就像是同一个人在弹奏。 傅染放慢车速,眼里这会还有湿意,前方的路透出种模糊。 她透过内后视镜,能看到自己勾翘的唇形。 mr会议室,韩隽简单介绍本季度的业绩及接下来的工作计划,傅染将连夜赶出来的企划案让倪秘书分发给各人,她之前交由韩隽看过,经过两人商量更改后才最终确定下来。 公司其中一名年长的董事看过后,将企划书合起放到手边,“三少不在mr的这段期间,公司事务要全权交托在你手里吗?” “洪经理有疑义?” “之前mr二少也接管过一段日子,我认为没必要频频换决策人,这样容易造成人心浮动,对公司反而不利。” 傅染不止一次要面对这种质疑声,“洪经理,这不是换决策人的问题,我只是代为接管,再说成佑之前也给了我委任书。” 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傅染示意韩隽继续开会,“对不起,我接个电话。” 她转身走出会议室,看到来电显示,浅弯起唇瓣后走到落地窗前接通,“喂。” 慵懒而熟悉的声音,隔了这么久,这么远,第一次通过电话传入傅染的耳中。 “今晚过来吗?” 傅染抬起手腕看下时间,“还不知道这会要开到什么时候。” 男人却不吃她这一套,“来时记得将你朋友上次送的情趣内裤带着,找不着你记得去买。” 傅染气结,脸色涨的通红。 “我不去!” 转眼间,瀚瀚都四个多月大了。 傅染抱着孩子去明家,这天是周末,小家伙穿着条米妮的背带裤,一个贝雷帽戴在脑门上,傅染才下车,李韵苓便从屋内迎出来,“瀚瀚,想死奶奶了。” 她把孩子从傅染怀里接过去。 傅染眼角淬笑,“妈,瀚瀚都能翻身了。” “是吗?这么快。”李韵苓手指勾起瀚瀚的小手,“呦,我们瀚瀚这么厉害了啊?” 傅染跟月嫂将孩子的东西拿进屋内,李韵苓站在门口,眼睛不经意瞥到她唇角扬起的笑意,心却蓦地一沉,明成佑才走不到半年,傅染却已经能像个没事人似的。 李韵苓抱瀚瀚进屋,傅染环顾四侧,“二哥不在吗?” “他有事出去了。” 傅染把衣服和尿不湿等放到瀚瀚的婴儿床内。 李韵苓在沙发上哄瀚瀚玩,眼睛时不时盯向傅染,“小染,公司的事还顺手吗?” 她点点头,“挺好的。” 李韵苓敛起神色,“我听说公司最近失了几单生意,数目还挺大的。” “妈,有些事都是难免的。”傅染不以为意,李韵苓暗中作梗的事她也不是不清楚。 “实在忙不过来的话,还是让明嵘进去帮忙吧。” “二哥有自己的公司,怎么好意思?” 李韵苓接口道,“小染,我听说你们最近在争取四海城的项目,这样吧,你和明嵘都以mr的名义出去,谁要能把这单子拿下,谁就接管公司。” 傅染端茶的手微顿,眼抬起望向李韵苓,“妈,您为什么执意要让我离开公司?这三个月来我也很努力,眼看公司正步入正轨。” 李韵苓心头烦躁,抱起瀚瀚二话不说上了楼。 如今掌控权在傅染手里,她不肯交出来,李韵苓逼也没用。 周末,傅染带瀚瀚出去玩,在爱婴坊买完东西准备去商场,在人来人往的走廊内差点同出来的男人撞个满怀。 “小染?” 她抬起头,看到是李蔺辰。 “你儿子?” 两人坐在露天咖啡馆内,傅染不能喝咖啡,点了杯果汁。 “对,四个月了。” 瀚瀚这会在傅染的怀里睡得正香,李蔺辰端详着傅染的脸,“三少呢,似乎一直没见过他。” “嗯,他在国外。” 傅染语焉不详地错开话题,“你最近还好吗?” “老样子。”李蔺辰话不多,“家里在安排相亲,可我没兴趣。” 傅染想起上次的事,心有愧疚,“你跟龚愿,真的没可能了吗?” 李蔺辰啜口咖啡,“别提了,跟她更加不可能。” “其实一直想找个机会叫你出来,取消婚约的事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声对不起。” “没事。”李蔺辰用匙子在杯中轻搅动,“这种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他若有所思地将视线落到瀚瀚脸上,“我还说过,你哪天想结婚的话随时可以找我。” “你还记得呢,”傅染想转移话题,“我已经找到幸福了,你得抓紧。” 李蔺辰若有若无地勾起抹笑。 傅染告别李蔺辰后,让月嫂带着瀚瀚先回依云首府,方才在咖啡馆李蔺辰的话让她心里有些疙瘩,也许是傅染多心,他可能并不是有意试探,应该只是想起后无意识这么一说。 傅染双手握紧方向盘,再经过一条街就能到达别墅。 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她放慢车速后翻出手机接通。 里头的男音带着不容置喙地冷冽,“赶紧绕开,有人跟踪,今天暂时别过来。” 说完,已经挂断。 这就是那个叫聿尊的男人,做事干脆,说话也干脆。 傅染开出十几米后打转向灯,她目光盯着后视镜,往来车辆很多,也找不出是谁跟踪。 把车停在路边,她去酒楼定几个菜打包,出来后直接开回依云首府。 往后的一个星期,傅染都不敢再去。 第221章 接他回家(5) 直到再次接到电话,她出发时刻意观察,路上也小心翼翼,只是挑了个晚上,想来没人再跟着。 聿尊和陌笙箫带着两个孩子据说回了白沙市,佣人给傅染开得门,她走到三楼,主卧的门敞开,但里头没开灯,望进去依稀是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傅染走进房间,反手掩起门。 她摸索半天才找到开光,灯亮起后,环顾一周却并未发现任何人影。 傅染想打电话,这时,卧室内传来水声,傅染看到床边随意丢掷的衣服和裤子。她把包挂到衣架上,几年了,这个男人的习惯倒至今没变。 脱掉的衣服从来都是乱扔,傅染一件件捡起,房间内应该有佣人每天收拾,不然也不会这么整洁。 傅染把衣服放到一边。 浴室的门被拉开,男人围着条浴巾堂而皇之出来,也没想到卧室的灯会亮着。 傅染坐在床沿,这么旖旎的春光落入眼中,瞬时令人目不暇接。 男人却伸出手臂赶紧按掉灯。 陡然的黑暗压来,眼里稍有不适,傅染想站起身。 男人却对这儿熟悉得很,他几步走到傅染跟前,双手按住她的肩膀,“我现在的样子,有什么好看的?” “还能有我不能看的吗?”傅染莞尔,双手抱住男人的腰身,“恢复得不错。” 虽然不若从前那般精壮,但比他瘦成一把骨头的样子算是好太多了。 男人让傅染的脸贴在他身前,她缠住他腰的手也逐渐收拢。 他抱住傅染的脑袋,身子弯下去在她头顶轻吻,她仰起脸,男人吻至她眼角处,嗓音透着沙哑,“怎么哭了?” “我开心。” 男人笑着将她颊侧的头发拨开,手掌轻用力,推了把傅染后躺到床上。 起先他还算规矩,手臂抱住傅染没动,渐渐的,激情便藏匿不住。 男人压到她身上,两手急迫地伸入她上衣内。 傅染赶紧将他推开,“你现在还不能!” “谁说我不能的?”男人在她耳边粗喘,趁势掐一把傅染的腰,“我恢复的很好,没问题。” 傅染却并拢双腿,“最起码要半年以后,你再忍两个月。” “我都忍一年多了,”男人的亲吻又像在啃咬,“再不试试行不行,估计就直接废了。” 他动作急不可耐地去脱傅染的衣服,她挣扎间却不小心扯掉了男人围在腰际的浴巾。 “别急,慢慢来。”他索性将浴巾随手抛到身后。 傅染有口难辩,“你身体真能扛得住吗?” 男人张开嘴在傅染肩部轻咬口,算是对她这句话的惩戒,“之前是病着才不行,以后再听到这句话,一定要狠狠罚你!” 傅染嘤咛出声,男人听在耳中,全身紧绷。 他解开她身上最后的束缚。 傅染望向门口,“这是在别人家里,当心被人听见。” “这个时间点没人敢上三楼来,”男人吻住她尖细的下巴,大掌按向她胸前,“让你带的东西带了吗?” 傅染没好气地闷哼声,“没带。” 他手掌在她腿间拍一巴掌,“偶尔用可以当做调剂,懂吗?” “早没了,谁知道你塞在哪。”傅染嗓音透出性感的哑意,嘤咛声拉长后令人骨头都能发酥发麻,“再说,你关着灯……又不能看见。” 男人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往下。 “看不见,又不是摸不着。” 傅染急忙要收手,“就是摸不着。” 男人吻住她的唇,辗转反复,退开身时泻出笑意,“摸不着?这么看不起我,待会可别求饶。” 身体的渴望同心灵的渴望一样浓郁,甚至都不需要撩拨,他们本身就具有最好的契合度。 傅染双手攀住他的脖子,身体从起先的拒绝转为迎合,但理智还是占据上风,她手掌抵在男人胸前,“真的不要紧吗?” “放心,我现在比你都要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 傅染的手在他胸口摩挲,男人握住她的手背,她手掌摊开,闭上眼睛能感觉到他有力剧烈的心跳声。 真好。 这样的活着,真好。 傅染眼眶内酸涩,更多的开心和悸动压过对范娴逝去的沉痛,人的生命,果然可以以另一种神奇的方式得已延续。 傅染在男人胸前来回抚摸,感受着他心脏的有力跳动。 她手掌移至他腋下,她倒真是没一点挑逗的意思,但手指的煽风点火显然让男人欲罢不能,他快速拉下她的手…… 不得不说,他的精力真是好到惊人。 傅染疲软地瘫倒在床上,虚脱一般,男人手臂揽住她的腰。 她推了把,“我得赶紧回去。” 男人缠住她的手臂越发用力,“今晚睡在这,瀚瀚有人照顾,不用担心。” 傅染侧过身,手按向他胸前。 男人的笑意在她头顶漾开,“正常了吧?” 她以为说的是心跳。“嗯,很有力。” 男人忍俊不禁,“你喜欢就好。” 傅染枕着他的手臂休息,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话,他一向嘴上是把不住的,她手在他腰际轻掐把。 他一个翻身将她压住,傅染惊愕,“做什么?” “就算一个星期三次,不多吧?” 她脑子发懵,“说胡话呢!” “一个月就是12次,一年144次,今晚你先把这零头给我还清。” 傅染当他是开玩笑的,但男人也是铁了心的,结果一整晚果然折腾了几次,傅染将近天亮才得已好好阖眼,她手挥了下,朝旁边男人道,“好累,你别再来了。” 如果有力气,她恨不得将他踢床底下去。 男人再度靠过来,她累得直躲,“真不行了,改天再偿还吧。” 随即,又嘟囔句,“又不是真的我欠你,是你之前自己不能要的。” 她感觉臀部被拍了一巴掌,傅染也顾不得许多,只要能让她睡觉,打一下也无妨。 男人将她从床上拖起来。 她有些恼,“干嘛啊?” “洗澡!” 傅染卷着被子睡得很沉,身体仿佛被重物给碾压过,显然,旁边的男人就是那庞然大物。 四肢百骸又有种说不出的舒畅,她脸贴紧枕头,一只手在她背后不住抚摸,她想拍掉,“让我睡会。” “时间不早了,起床了。” 声音嗡嗡的像蚊子,傅染啪地甩过去,不轻不重,但很干脆。 一觉睡到中午,这会不是被吵醒,是被饿醒的。 傅染手掌探向身侧,男人运动完从健身房回到卧室,“醒了。” 她用被子将自己裹紧,“几点了?” “12点。” “这么晚?”傅染赶紧要穿衣服起来,男人大步上前,手按住她的肩膀,她这才相信他恢复得不错,折腾大半夜后还能做完康复训练。 她双手圈住他的腰,“什么时候回来?” 男人手指指向自己腹部,“等这儿的肌肉恢复了。” 她笑着脸蹭过去,“没关系,我不嫌弃你是飞机场。” 傅染胸前骤然一紧,她拍掉男人的手。 “我还得在这待些时候,你改天带瀚瀚过来,周末也可以住在这。” “我怕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让他们怀疑去吧,太安静了也不好。” 佣人将中饭送到三楼,傅染洗漱后坐在阳台,男人喂她吃过饭,傅染想到今天是周一,公司还有很多事要等她处理,她没在这多留。 在玄关处换好鞋子,经过四方的石柱前,她感觉到腿软了下,手掌忙不迭撑向柱子。 出来的佣人正好见到,“您没事吧?” 傅染神色藏匿不住的羞赧,她正起身,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没事。” 走路却还是有些不自在。 傅染跟宋织抽空去趟秦暮暮家里。 才来到楼道,就听到屋内传来传来孩子哇哇地哭喊声。 宋织嘟囔声,“暮暮怎么让孩子哭成这样?” 傅染按响门铃,门正好被打开,顾磊看到两人一怔。 傅染觉着不对劲,赶紧推开他走进去。 秦暮暮坐在地上,手掌按住腹部,另一手撑着床沿想站起来,孩子睡在大床上使劲哭,宋织过去把孩子抱起来,“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没见把孩子吓成这样吗?” 傅染蹲到秦暮暮跟前,她抬起头,傅染看见她满脸的淤青,眼角红肿,眼眶内更是充血。 “顾磊!”宋织怒不可遏,“你还是人吗,把暮暮打成这样?” “你问问她我为什么打她?”顾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站在床边,对宋织怀里依然哭闹的女儿看都不看一眼。 傅染才要发问,秦暮暮已经吼道,“我是不会离婚的!” 顾磊猛地冲过去,“你这不干不净的女人,说不定这孩子都不是我的,你喜欢勾三搭四,八成……” “哇哇哇——” 孩子哭得越发大声,撕裂了喉咙脖子都憋得通红。 傅染拉起秦暮暮,她抱住腹部痛得直不起腰,就势栽倒在床上。 宋织一看急眼了,冲上前推搡顾磊,“你这混蛋,你看你把她打成什么样子?” 顾磊拉住宋织,“你给我放手。” 宋织向来是强悍的,一手抱住孩子,一手揪住顾磊衣领,“不放,当初暮暮跟着你,你就是高攀了,现在不知道珍惜。有了孩子还闹,你是不是人啊?” “对,所以我求着她别让我高攀,现在是你朋友缠住我不放,你把手松开!” 气氛剑拔弩张,眼见顾磊真有打人的意思,傅染忙护到宋织跟前,“吱吱,小心孩子。” 顾磊见是傅染,举起的拳头虽落了下去,却怒火中烧道,“我的公司就快撑不下去了,你高兴了?” “之前mr跟你合作就是个意外,你公司确实不具备这样的实力,我觉得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 “哼,”顾磊冷笑,“说到底是她不陪你老公睡觉了吧?外界有传言说明三少死了,要不然怎么这么长时间不出现?” 顾磊挨到一巴掌时,整个人都懵了,从小到大没有谁敢这么明目张胆抽他。 “你!” 傅染穿了双高跟鞋,人并不比顾磊矮,本身又有那样的气势在,“你说我老公死了是吗?好,你敢惹我一个试试?” 顾磊眯起眼角,咬牙切齿。 宋织安抚好孩子后急忙查看秦暮暮的伤势,傅染同他四目相接,眼里的冷冽令人不寒而栗,她一字一句道,“报警,去医院,暮暮,都这样了你还不离婚吗?” 顾磊接口,“对,赶紧离婚,女儿我可以让你抚养。” 男人说完后甩上门出去,秦暮暮抱住肚子躺在床上。 第222章 接他回家(6) “去医院吧!”宋织急得满头大汗,“恐怕是踢伤了。” 傅染抱起孩子走到婴儿床前,秦暮暮咬住手背直淌眼泪,傅染看向怀里的孩子,才跟瀚瀚一般大,连爸爸妈妈都不会喊一声,却要面对大人世界里的残忍。 “我不离婚,”秦暮暮泪流满面,哽咽着哭出声,“我的奕奕才这么小,离婚后要怎么办?” 宋织也红了眼眶。 傅染把孩子放进小床内,转身望向秦暮暮,“别拿孩子当借口,你被打成这副样子孩子现在还不懂,以后看到难免心里有阴影,说到底还是自己不舍得。” 秦暮暮哭得越发凶,“小染,你们不懂。” “暮暮,”傅染眼见她心有逃避,“婚姻遭遇什么都不可怕,最绝望的是原本两个人的世界内有了第三者插足,更甚至,连最重要的爱都没有了,以后,你靠什么去维系这段感情?” 秦暮暮屈起两腿,宋织看着满地狼藉,秦暮暮结婚时候的画面还记忆犹新,很多事到最后终逃不过现实二字。 傅染走过去,“暮暮,我们送你去医院。” 她拉过被子蒙住脸,“我不去。” “暮暮!”宋织气地直跺脚。 “吱吱,我们走,”傅染拉住宋织的手腕,“她既然不肯离婚,活该以后还挨打,路都是自己选的,以后别怨天尤人。” 宋织尽管知道这话在理却还是有些担心。 傅染已经走到门口。 秦暮暮拉下被子,“好,我……我离婚。” 送完秦暮暮去医院再回来,宋织跟傅染走出公寓,两人谁都没说话,傅染抬头仰望澄碧如洗的天空,她该庆幸,她跟明成佑之间还算是好的,至少他们的爱还在,不是吗? 傅染经常也会带瀚瀚出去,不能自己开车,那边便派了车子过来接。 几次三番,再加上现在的狗仔真可算无孔不入,抓住一点端倪就能胡编乱造。 傅染被李韵苓一通电话召回家里。 由于是从公司中途赶去,所以没有带着孩子。 萧管家见到她时神色并不好,示意她李韵苓在客厅后便走开了。 个把月来,傅染还是头一次见到明嵘。 “妈,二哥。” 李韵苓一张脸铁青,傅染在沙发上坐定。 “这么着急把我找回来,有事吗?”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是,”李韵苓抄起桌上的报纸丢向傅染,“你看看!” 她将报纸打开,是她跟瀚瀚被接上一辆车的照片,到了别墅门口,连出门的聿尊都被拍上了,最关键的时刻已经过去,显然,那边也没刻意避嫌。 傅染再出来时,是第二天早上,摆明在那过了夜。 李韵苓颤抖地伸出手指,“这个男人是谁?” 傅染合起报纸,“妈,您什么意思?” “傅染,你都住到人家里去了还好意思问我?我知道留不住你,可瀚瀚好歹还是孩子,你这样做……”李韵苓脸色陡然惊骇,“难道,连瀚瀚都不是?” “妈!”傅染出声打断李韵苓,“有些话说出口,可就收不回去了。” 明嵘也在旁劝,“妈,您冷静些,听小染解释。” “傅染,我就问你一句,你既然有了自己的打算,还想住在明家吗?我还是那句话,瀚瀚我愿意养,你把他留给我。” 傅染冷眼盯向李韵苓,也不忘看向坐在旁边的明嵘,包里的手机响了两遍她都没接听。 傅染拿起桌上的报纸,“妈,就凭这些您说我跟人有染?” “不然的话,你作何解释?” 傅染手掌松开,脸上并没有明显的愠怒,“报纸上的话您还能当真吗?明家在这上头吃过多少亏?” “可你在那过夜总是事实吧?” 傅染语锋忽然调转,看向边上的明嵘,“二哥,你怎么看?” 明嵘掏出烟盒,点了根烟夹在指尖,“你说的话不假,但你现在身份特殊,背后还有个mr需要支撑,有些事还是避嫌为好。” 傅染适当软下语气,“好,我今后一定当心。” 李韵苓的意思显然并不在此,“傅染,成佑都走了,你还忍心这样对他吗?” 说到底,还是要让她退出mr。 这场谈话,自然又是不欢而散。 李韵苓当晚刻意将李则勤喊到家里,在他们眼里,都想保护属于明家的财产。 秦暮暮离了婚,由于身上有伤再加上顾磊又是过错方,房子和女儿都判给了她,顾磊原本也是这个意思,倒爽快地签了字。 一场婚姻,换来的却是满身伤痕。 宋织陪她的时间多,傅染偶尔也会过去,但由于mr事情忙,她去的次数并不多,有些时候尽管有别人的安慰,想要走出来还是得靠自己。 傅染将最终敲定的方案通过公司邮箱发给部门经理。 她疲倦地揉着太阳穴,熬了大半个月的心血,总算尘埃落定。 傅染离开公司,在门口看到李蔺辰的车,男人从驾驶座内出来,傅染心有好奇,毕竟她跟李蔺辰许久不联络,他最近却有好几次跟傅染不期而遇。 “小染。” 傅染打开车窗,手还落在方向盘上,“你怎么会在这?” “出来谈个项目,恰好经过mr。” 傅染轻应了声,李蔺辰话语带着邀请,“一起喝杯茶吧,总想找机会跟mr合作,不知道你肯不肯赏这个脸?” “有生意做当然不能拒之门外。” 茶室内,傅染看过李蔺辰递给她的合作计划,“好是挺好的,但你也知道,这方面mr从来没有涉足过。” “我觉得你有必要试试水深,毕竟mr是大公司,涉足领域广对公司将来的发展也有好处。” 傅染留了个心,“mr最近事情太多,我焦头烂额,等渡过这个关键期再说吧。” “好。”她话已至此,李蔺辰也不好多说什么,“你老公曾经只手拿下mr,这些事为什么都要交给你来处理?” “可能是想试试我的能力。”傅染四两拨千斤。 “那希望,今后有合作的机会。” “好。” 傅染驱车回到依云首府,看见尤柚站在门口东张西望,她按响喇叭后落下车窗,“尤柚。” “姐。”她小跑过去,“我来看瀚瀚。” “怎么不进去?” “里头的人不肯给我开门。” 傅染笑着示意她坐上车,“是我的意思,我让她们别随便带瀚瀚出门,也别让别人进来。” 尤柚手绞着安全带,“连姑妈都不行吗?” 傅染轻叹口气,“我现在每天都战战兢兢,最宝贝的就是瀚瀚了。” 尤柚闻言,若有所思望向窗外。 到了客厅,月嫂抱着才换好尿布的瀚瀚准备给他喂奶,傅染接过后让尤柚在客厅内坐。 她边给孩子喂奶边问尤柚,“现在住在李家,他们对你好吗?” “挺好的,”尤柚盯向傅染怀里的瀚瀚,“我想回学校,可是李琛不让。” 李家跟明家当时所谓的规矩,应该是如出一辙的。 傅染抱起瀚瀚给他后背轻拍,尤柚走到她身侧,“姐,给我抱会。” “留在这吃晚饭吧,我让厨房多准备些菜,你也好久没跟我说说话了。” “嗯。”尤柚神色心不在焉。 傅染去了趟楼上,尤柚抱起瀚瀚走到客厅门口,家里的佣人和月嫂见是傅染带进来的亲戚,自然也没多加防备。 尤柚紧张地带瀚瀚来到花园,她装作散步的样子,嘴里边跟宝宝说话,人却在往门口的方向而去。 瀚瀚喝过奶,睁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四处张望,尤柚抬起头,见周边都没人,要想带他离开现在是个最好的机会。 孩子喉咙口发出叽里咕噜的动静,说完后自己又在那乐。 尤柚手指拨弄他粉嫩的脸颊,目光看了眼三步开外的大门。 她逗了孩子几句,又折回客厅内。 恰好傅染从楼上下来,尤柚将孩子交还给她。 “姐,瀚瀚长得像姐夫多点。” 傅染让小家伙在怀里找个舒服的姿势,“好多人这么说,可儿子不该像妈妈吗?” 尤柚也知道明成佑病逝的消息,李韵苓对李家人没有隐瞒,她看到傅染的样子,心里倍感难受,“像爸爸好。” 那样的话,至少傅染每天对着也算有个慰藉。 心有忐忑地回到家里,果然李韵苓也在。 看到尤柚空手而归,李则勤不悦开口,“孩子呢?” “我没找到机会。” 李韵苓冷哼,“我就说她跟傅染是一路的,你们偏还不信,让她抱个孩子都抱不到,以后还能有什么大的指望?” “姑妈,”尤柚走到众人跟前,“姐夫走了,我姐现在唯一的希翼就是瀚瀚了,再说孩子应该跟着妈妈。” “尤柚,你住口!”李太太出声呵斥,又软下语调对李韵苓道,“姐,您别放心上,小孩子不懂事。” “呵,不懂事?”李韵苓拿起手拿包,“我看是你们调教的还不够。” 李琛回到家,谁也没向他提及今天发生过的事,他走进卧室看到尤柚还没睡。 几步来到她身后,两手圈住她的腰,“怎么还不睡?” 尤柚敛起眼里的暗色,“你今天回来好晚。” “有个应酬。” 尤柚转过身,整个人窝进男人怀里,“以后早点回来好吗?多陪陪我,我们多久没一起吃过晚饭了?” 李琛只当她随口抱怨,“老婆,对不起,”他薄唇蹭着尤柚的嘴角,“我争取,这个周末带你出去玩,忙过这段日子我能清闲一阵了。” “真的?”尤柚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早点休息吧。” 李琛躺到床上没多久便沉沉睡去,尤柚抱住肚子翻来覆去睡不着,起来想找些吃的,可卧室内干干净净,李太太对她管得很严,别说是吃东西,就连穿什么衣服都要插手。 尤柚小心翼翼走出房间,想去冰箱内找些食物,脚才跨下楼梯,看到在餐桌前收拾的李太太。 “妈……” 李太太头也不抬,“大半夜下来做什么?不怕吵醒琛子。” 尤柚立在原地没动。 李太太知道今天儿子回来的晚,刻意准备了宵夜,她抬起头正眼望向尤柚,“你别忘记,你现在已经是李家的人了,孰轻孰重你还不清楚的话,以后我怎么放心给你当家,今天的事,琛子不知道吧?” 尤柚摇头。 “好,”李太太见她站着,“还不上去?一顿饭而已饿不坏的。” 尤柚转身上楼,手掌扶着楼梯把手,这儿,连脚底下踩着的地板据说都价值不菲,一盏好点的灯可能就能抵寻常人家一套房子,可尽管金碧辉煌,尤柚却始终觉得与这格格不入。 若不是爱的人在这,她真想不用委曲求全。 第223章 潜规则(1) 公墓。 一名男子手里捧着束康乃馨来到范娴的墓前,他弯腰将花插入花瓶内,入目的另一侧,是大朵的黄色金丝菊。 男人蹲在墓前,抬起头看向墓碑上的照片,他摘掉墨镜,漆黑如墨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喉间轻滚后,滑出一个单薄的音节,“妈。” 范娴的容貌似是永远定格在那一瞬间,记在心里,不会模糊。 体内的心脏有力跳动,连周身血液都犹如焕然一新,男人抬起头望向正南方斜洒下来的阳光,古铜色的肌肤赋予新生后不再苍白,有种破茧成蝶的惊艳。 男人微闭起眸子,阳光渗入皮肤的感觉,竟是许久都不曾感受过了。 孱弱的身体得以重生,濒临死亡的绝望,那种睁开眼都能感觉到沉入冰潭湖底的恐惧,他终于能够摆脱了。 男人伸出手,将沾在范娴照片上的尘埃拂去。 他重新戴回墨镜,走出墓园后驱车离开。 马路两旁都是培植的松柏,前方有个红绿灯,明嵘接完电话减速,车子稳稳停在线内,他不经意回过头,眼里一阵恍惚好像见到个熟悉的人影。他陡然心惊,对方的车子已经蹿过去,他赶紧拍档,“成佑!” 前面的车开得很快,透过后视镜男人看到尾随其后的车,他踩了油门加速,明嵘也不甘示弱,几番追逐,男人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前几年张狂过,飙车的速度自然是惊骇的。银白色跑车如闪电雷鸣般刷地飞越,两旁的绿化仿佛被苍劲有力的利刃划过,道路蜿蜒,男人却驾轻就熟地打着方向盘,他许久不玩,而今的刺激回到体内,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明嵘按响喇叭,想让前面的人停车。 几个路口后,却被男人甩得个没影。 明嵘重重捶向方向盘。 心里越发犹疑。 他快速回到明家,李韵苓见他满头大汗的样子,“怎么了,急成这样?” “妈,”明嵘将李韵苓拉到沙发前,“我今天好像见到成佑了。” 李韵苓惊愕,半晌后方甩开明嵘的手,“说,说什么呢?” “妈,是真的,”明嵘接杯水后一饮而尽,“我看到个侧面有些像,只是不能确定。” “当初在加州的医院,成佑的遗体你不是说你亲眼看过吗?”李韵苓在沙发上坐定,明嵘听她这么一说,也觉有些不可能,“对,况且傅染也进去……” “再说,倘若他真活着,为什么不回来?”李韵苓起初的激动慢慢平复,她手掌撑住前额,“身影相像也不足为奇,也许是我们都太思念的缘故。” 明嵘赞成地点下头,但还是觉得不对劲,“我在后面拼命按喇叭,对方的车却开得很快,没多久便把我甩掉了。” “骨灰都带回明家下葬近半年,怎么可能还有这种事发生?” 明嵘手掌撑起下颔,李韵苓不由叹息,“如果成佑真活着的话就好了,让他回来看看现在的场面,想来也只有他能收拾这残局。” 傅染接到电话,匆忙开车赶到别墅。 她推开房门大步进去,看到男人躺在床上,“怎么了?” “没事,”他不以为意拉过傅染的手,“看你急得。” “还说没事?”傅染有些恼,伸出拳头落向他胸口,“还想再跟以前一样是不是?那些苦头还没吃够吗?” 话音方落,喉咙口稍有哽咽。 男人撑坐起身,双臂将她抱紧,“真没事,方才飙车太快,回来后稍微有些不适,医生方才来看过说没有大碍,只是一下子太过激烈心脏有些难受适应。” “你做什么去了还飙车?”傅染将他推开,神色恼怒。 “就出去一趟,回来看到二哥差点被撞破,我心想应该没事,就提了速度。” 傅染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在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男人前额同她相抵,“回来吃过药,这会好多了。” 傅染两手圈紧他腰际,“如果你再有事,我跟瀚瀚要怎么办?” “谁打电话给你的?” “这你别管。” 男人手掌揉着她的后脑勺,聿尊没那么无聊,他一下想到陌笙箫,所以说呢,女人都同情心泛滥。 尽管医生说不要紧,傅染还是心有余悸,她让男人休息会,医生还在二楼的书房内,傅染敲门进去,聿尊说了几句话后便将空间留给她。 “医生,他真的没事吗?” “动完手术一年内最好避免这种极速的运动,况且以后都需要服用抗排斥药物,心脏移植后虽然能同寻常人一样,但我的建议,还是要自己小心。” 傅染手掌撑住桌沿,“我之前看过资料,我想请问,像他这样生命能够持续多久?” 医生面有难色,傅染蹙紧眉头,眉尖拢起一道暗伤。 之前,只奢望他能够活下去,现如今,便贪心的想要他真正能够跟正常人一样。 “也可能是几年,也可能是几十年,”医生说出实话,“再说我认为心脏移植本来就是个奇迹,你何不期待另外一个奇迹呢?” 傅染闻言,心头尽管还有沉重,但也不由豁然。 那时候总希望他能够活一天是一天,如今,以后的事情既然难料,何不也乐观面对呢? 陌笙箫推门进来,看到傅染站在书桌前,医生已经出去了。 她走到傅染跟前,“一起去吃些东西吧?” 傅染的目光不期然又落到笙箫手腕处,她顺着傅染的视线盯向自己的手,“你是不是想问我的手为什么会这样?” “很痛吧?” “反正现在挺过来了,”陌笙箫抬起手臂,“当时医生告诉我,我的手几乎废掉时,我觉得整个世界坍塌了,因为我的钢琴梦和人生几乎都毁掉了。” “是谁?”傅染不禁动容,“谁把你害成这样?” 笙箫笑着将袖子拉回去,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听说过一句话吗?爱我的人伤我最深。” 她拉起傅染的手走出去,傅染指尖摩挲到她腕部的伤口,有些心悸。 来到三楼,男人背对她躺在床上休息,傅染坐到床沿,她倾过身,手掌梳过他短削的黑发,男人拍了拍她臀部,“放心了吧?” 她和衣躺到男人身边,“你都没问过我宝宝的名字,怎么知道叫瀚瀚?” 男人笑着搂住她的腰,“你不是偷看了我的电脑才给孩子取得名吗?” “呸,那是你自愿给我看的。” 男人手肘撑了下后居高望着傅染,“从哪学来的?” “什么?”她一脸懵懂。 “那个呸。” “谁不会说啊,你装什么正经。”傅染勾翘起唇瓣。 “再说一遍?我得好好治治你。”他压下身要去吻她,傅染忙用手捂住嘴,“你安生些吧,医生让你静养。” “亲个小嘴没事。” 傅染侧过身用肩膀抵住男人凑过来的下巴,“生这么大一场病也没见你有所收敛。” “就是因为久了,才想着过过嘴瘾。” 要想在他身上讨口头上的便宜,没门。 傅染适时握住男人拉开她拉链欲要深入的手,“现在不行。” “我不做。” “那也不行。”傅染扣好拉链,“我得赶紧回去,最近被盯得很紧。” 男人趁她穿鞋之际将她拉坐到腿上,“家里人没为难你吧?” “放心,我能应付。”傅染弯腰去够鞋子,背后的衣服拱起,能看到光滑细腻的腰线,男人喉间轻滚下,她这双鞋子才买的,穿起来有些费劲。 男人单手绕到她跟前解开裤扣,另一手顺腰线往下滑。 手掌有些凉,傅染本能地尖叫声,人突然往后仰,后脑勺砸在男人坚挺的鼻梁上。 他闷哼声,傅染被他带向后,男人反手将她压在身子底下,手还在原来的地方。 这个不正经的。 mr最近的精力全部都在新项目上,这是傅染能站稳脚跟的第一步。 在部门忙着推动的关键期,一则惊猛的爆料却席卷而来。 有人称,明成佑不是出国,明家将这个消息瞒的滴水不漏,是因为明成佑已经死了! 起先还只是猜测,傅染知道这会不能承认,她尽量避开媒体,哪怕不小心遇上也是三缄其口。 事情却并未因此而被藏匿,反而越是捂着掀起的浪花便越是迅猛,直到有一天的头条,各大新闻及报纸全是这样的标题:明成佑英年早逝,魂牵青山墓园。 附着的,还有一张被放大的照片,墓碑上明成佑的名字清晰可见。 这个被藏了近半年的秘密,以铺天盖地之势被掀开。 李韵苓不免一阵伤心,傅染的意思是拒不承认,毕竟这种事只要没人站出来说个准话,传言便永远是猜测而已。 李则勤知道事情后,赶往了明家。 “姐,你还不如承认的好,傅染藏着掖着还不是怕影响她现在在mr站稳脚跟?你坚持做什么,公司在她手里,说不定以后都没瀚瀚的份,况且成佑的事,连墓碑都被拍出来了,她倒一拍手说别管那些媒体,可明家这样的身份,您能逃得过去吗?” 李韵苓接过萧管家递来的毛巾,擦拭眼角后又递回去,“我自己也知道,起先说要藏着是为mr好,可现在都这么久了,我也在担心傅染这丫头心里打什么鬼主意。” “姐,mr里头没自己人,你能放心吗?” “不然怎样?”李韵苓蹙眉,“你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吗?” “我想让琛子进董事会。” 李韵苓眼睛浅眯,“你心里该明白,琛子还不具备这个资格。” “我最近在想法子,只要花得起价钱,还怕弄不到少量股权吗?” 李韵苓没说话,明成佑病逝后,mr无疑成了块肥肉,谁都想过来分一口,关系近的,自然更方便下手,她唯一坚持的,便是替明成佑守住mr,因为那只能是留给瀚瀚的。 一时间,舆论的压力几乎灭顶,狗仔真可以用无孔不入四个字来形容,之后也有不少记者赶往青山想一探究竟,尽管都被看守墓园的人拒之门外,但明成佑病逝一事,在外人眼里已成事实。 一辆香槟色车停在堑堃门口。 明铮瞥了眼,眸底渐沉,打算开过去。 李韵苓见他的车过来,赶紧下来。 她拦在跟前,“明铮。” 明铮徐徐放下车窗,“有事?” “我们找个地方谈谈,”李韵苓手掌落向他的车窗,“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给我十分钟也好。” 堑堃周边是条商业街,繁华热闹,服务员送上两杯热咖啡,明铮翘起条腿,上半身往后靠,“说吧。” 第224章 潜规则(2) 男人的手机放在桌上,似乎在看时间。 李韵苓见状,掩饰不住的怅然。 “明铮。”李韵苓啜口咖啡,将来意跟他说清楚。 男人喝着咖啡,动作顿住后眼帘抬起,似是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妈一心为你好。” 明铮好笑地把咖啡杯落向桌上,“你让我对付mr,你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不是对付,现在外面觊觎mr的人很多,妈希望你能帮我。” “既然是帮,何来你方才的说法?”明铮眉宇间的嘲讽很明显。 “难道你认为傅染会真心实意帮着明家吗?妈现在能相信的只有你和明嵘,你是我亲儿子,我自然什么都要优先考虑你。”李韵苓对明嵘不设防,但毕竟是抱养来的。 “其实我了解你,”明铮放下翘起的腿,“就像你以前对明成佑一样,你认定我不是你亲生的,所以处处防备打压,现在又想以同样的手段对付傅染,优先考虑我,你也要问问我稀不稀罕。” “明铮?”李韵苓无力地喊了声,她跟他的嫌隙竟是至今都难以消除,“你如果想的话,你需要什么妈都会帮你。” “我对mr不感兴趣。”明铮冷冷吐出句话。 “他也是成佑的心血,难道你忍心?” “别打着别人的幌子再来找我,”明铮从钱夹内抽出两张红色大钞,拉开椅子后起身,“你们明家的事,与我无关。” “你别忘记,你也是姓明!” 李韵苓朝着他的背影大喊道。 几辆黑色轿车停在某楼层的停车场内,司机下去打开车门,傅染收起笔记本电脑,随着跨出去的右腿,一身熨烫整齐而干练的套装随她简单的动作跃然呈现于人前,她长发简单盘起,珍珠耳环越发衬得一对耳垂圆润。 从另外一辆车上下来的韩隽跟几名人员相继跟在傅染身后,她微抬起头,仰望目前这幢耸入云间的建筑。 “总裁,进去吧。” 傅染点头,7cm高跟鞋踩上石阶,不远处的玻璃门映入眼间,视界豁然开朗。 忽然,从大厅内涌出来一大片记者,傅染事先有过准备,但还是下意识地皱眉。 “明太太,请问最近传得沸沸扬扬有关明三少已经逝世的消息是真的吗?” 韩隽跟另外几名员工挡在傅染跟前。 她被围在中间,水泄不通,“这件事完全是造谣,我不想再多做解释。” “可为什么三少这半年来从未露过一次面,况且此次您所谓的谣言如果再继续,势必会影响mr股价,你们难道不担心吗?” “他现在的近况我不便透露,确实是在国外有新的项目需要他,况且我执掌mr以来,业绩从未有过明显的下滑,以一句谣言便想否定我的努力,恐怕对我不公平吧?”傅染被韩隽护到门口,可记者依旧没有退让的意思。 “有消息称三少是因为心脏病过世,这让我们想到明老爷子也是这样的病,倘若真像你说的他还活着,那么请问,青山墓园内的墓碑又作何解释?” 傅染索性缄默,媒体认定的事,你休想有转圜余地。 出来的保安帮忙将记者堵在门外,傅染和韩隽等人才得已脱身。 经过大厅来到走廊,看到明铮和罗闻樱站在电梯口,傅染含笑打声招呼。 不用问都能知道,这次项目吸引的人真可谓不少,堑堃和mr无疑是最大的有力竞争者。 电梯率先下来,站在门口的两人先进去,傅染抬起脚步,韩隽轻拉下她的衣袖,“总裁。” 她停住脚步,示意明铮和罗闻樱不用等她。 待电梯门合上后,她这才沉声问道,“怎么了?” “在这当口却有这么多记者出现,而且是出现在这儿,您不觉得奇怪吗?” 傅染方才便细想过,“韩隽,你想说什么?” “纵观迎安市,跟我们最有竞争力的恐怕就是堑堃。” 傅染挥下手,“先上去再说。” 罗闻樱和明铮率先从会场出来,两人走进电梯内,罗闻樱握紧手里的资料,“为什么要在最后关头更改报价?” 男人并未正面回答,“怎么了?” 罗闻樱语调微变,“没什么,只是瞎问问,有些好奇。” 电梯很快来到底楼,明铮修长的腿率先迈出去,罗闻樱跟他一路走出大楼,阳光有些刺眼,拂洒在肩部令人招架不住。 走到停车场,明铮替她打开车门,罗闻樱站定在副驾驶座前,“你这样做,是为mr吗?” 明铮抬头看她,“你以前从来不问这些事,最后关头,我有决策权。” 罗闻樱点点头,对,这公司都是明铮的,她没什么好担心的。 罗闻樱坐进去,明铮关上车门后回到驾驶座内,罗闻樱打开车窗,只是,这个项目是她争取了近一个月,最后为赶计划甚至好几个晚上通宵不睡觉,倒也不是别的想法,可明铮连试一试的机会都不曾给她,便硬生生刷了下来。 她抬头看到半空的太阳,一把明亮照进眼中,心却沉至谷底。 明铮透过内后视镜看到罗闻樱脸上的失落,他不习惯跟她解释,这次也不例外。 傅染和韩隽等人走出大楼,司机将车子开到门口,傅染半晌没说话,韩隽瞅了眼她的侧脸,知道事情有些棘手。 坐进车内,傅染面色铁青,手里资料啪地扔到车座上。 韩隽脸色也不好看。 “照理说不可能,我昨晚还仔细核查过不会有错。” “除了你核查之外,还有人动过吗?”傅染正色问道。 “没有,”韩隽刻意强调,“绝对没有。” 傅染手指按向眉宇间,也未再开口。 最近要避风头,别墅那边傅染也没去过,男人的电话打进来,傅染正为此事头疼。跟她大概一说,男人给了套程序给她,说是能发现异样。 傅染登陆后,确实有些不对劲,尽管对方隐藏的很好,具体地址和信息没有显示,但确实有病毒篡改后的痕迹,傅染心有余悸,这样看来,她存在电脑中的所有文件随时随地都能被别人擅自更改。 傅染不动声色,又合上电脑。 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傅染两手环在胸前,眼睛抬起望向半空中的弯月,之前她经营着fu,从未涉足过商界,接手mr之后才知道,这番尔虞我诈太激烈,也真正明白明成佑那时候是处在怎样的旋涡中。 瀚瀚睡得正香,傅染走到床前,心里的烦躁随之也被驱散。 傅染遇到媒体尽量会避开,可三天后,明成佑病逝的消息还是得到证实,明家开了个小型的新闻发布会,李韵苓亲口承认,明成佑已经由于心脏病去世近半年。 一时间,迎安市一片哗然。 李韵苓在新闻发布会现场痛哭流涕,意有所指,mr目前处在风雨飘摇时期,却再要受此重创,而隐瞒了这么久,他们都是遵循傅染的意思。 mr股价连日来暴跌,所有的矛头自然都对准傅染。 明成佑病逝的消息,恐怕连小弄堂内的老爷爷老奶奶都能知道,本就是迎安市的风云人物,现在英年早逝,消息越发传得比风速还要厉害。 记者都堵到了依云首府大门口。 李韵苓不止打过一次电话来,傅染听明她的意思还是要瀚瀚,直截了当说不可能。 赵澜最近索性搬到依云首府,生怕傅染和孩子被吓到。 驱车去往mr,走出电梯看到倪秘书神色怪异地望向她,傅染让她赶紧准备开会需要的资料。 才打开门进去,就闻到一股清淡的花香味,电脑旁的红玫瑰颜色尽管艳俗却花开正浓,倪秘书恰好走进来,声音不咸不淡,“方才有人送来的,我替你签收了。” 傅染拿起花束,没看到名片,她想到近期烦心事特别多,估计是他送来的。 唇角不由勾起,眼里也温润些许。 倪秘书见状,脸色微黯,果然是逝去的人最可怜,亲者痛也是一时的。 傅染把花小心翼翼插进花瓶内。 下班后出公司,却又看到李蔺辰的车。 傅染摇下车窗,李蔺辰倚在车门前,“花还喜欢吗?” “你送的?” “不然你以为呢?”男人精明的眼睛浅眯。 傅染没有下车,“谢谢。” 李蔺辰两手趴至她车窗处,“一起吃晚饭吧?” “不了,我还要回家带儿子。” 李蔺辰目光诚恳,“小染,我以为我们即使不是恋人也能做朋友,明三少的事你有意隐瞒我知道你有苦衷,但你难道不为自己留条后路吗?” “蔺辰,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现在没心思想别的事。” 李蔺辰似乎要从傅染的眼里看出些什么,她收回视线,“我们改天再聊,我先回去了。” 傅染踩了油门,李蔺辰识相地退开身。 想到要给瀚瀚去买些衣物,傅染在商场出来后打了个电话回去,听到赵澜的声音她一松,心间有股暖流,。 她之前给赵澜带过生煎,赵澜很喜欢吃,傅染又恰好顺路,想着过去买些。 折腾个把小时,天都黑了,傅染把车停在不远处,由于正好是晚饭时间,她跟明成佑去过的那家店生意火爆,门口连停车的地儿都没有。 她拿起包走出驾驶座。 公园旁边的矮树丛内,一抹人影蹲着,见到傅染的身影,她赶紧起身跟上。 傅染穿过马路,她也跟过去,眼见傅染要进入店内,女子张嘴要喊。 一只大掌猛地捂住她的嘴,“傅——” 店内声音嘈杂,傅染下意识顿住脚步,她转过身却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一辆车子关闭车门后飞驰而去,尤应蕊被两人按住肩膀,她惶恐地张望四侧,“你们是谁?” “我们找你找了可快半年了。” 尤应蕊闻言,猜出个大概。 “他在哪,带我去见他。” “好。”身侧的男人不怀好意拍下她的肩膀,“你让我们一通好找,说什么都要补偿下。” 车子越来越往偏僻的地方开,尤应蕊全身汗毛直竖,“你们想做什么?” “带你去个好地方。” 尤应蕊肩膀躲开男人伸过来的手掌,“你们告诉他,他还有把柄握在我手里,倘若不想事情曝光的话最好见我一面。” 男人似乎不信。 “到时候,你们可别后悔。” 副驾驶座上的男人拨通电话,半晌后示意司机调头。 第225章 潜规则(3) 约见的地方是在郊区一间宽敞的房子内,两名男子将她推进去后守在门外。 尤应蕊握着撞疼的胳膊。 男人站在灯光底下,背对着她。 尤应蕊冷哼声,倒也不若先前那般害怕,“没想到你这样心狠手辣。” 男人转过身,“这半年来似乎过得不怎么样,瞧你这狼狈的样子。” “还不是拜你所赐?”尤应蕊环顾四侧后走上前,“我躲到现在,想不到还是落在了你手里。” “要不是明成佑的死讯被公开,恐怕你还要躲着吧?” “是你故意散布的消息?” “呵,明成佑是真死了,”男人拉把椅子索性坐定,“说说,你今天本来想做什么?” 尤应蕊警惕地紧盯向男人。 他兀自笑开,“你不说我都能猜得到,你得到明成佑死后的消息,就想找傅染做笔交易是吧?” 尤应蕊见此,也干脆承认,“对。我妈变成植物人的真相我会告诉她,我顶多是失手伤人。” 至于明成佑的事,她以此为交换条件,傅染应该会同意不追究。 男人听闻后,却笑出声来,“难道你没听说范娴已经死了吗?” 尤应蕊惊怔,傅家不像明家,一点风吹草动登得全电视台报纸都是。再说,遗体捐赠事宜本就是保密的。 “我妈死了?” “她的心脏给了明成佑,只可惜,他没挨过排斥期,也死了。” 尤应蕊凄厉地尖叫声,扑过去想要厮打,“都是你!” 男人擒住她挥过来的手掌使劲一扫,尤应蕊重重摔倒在地,手肘磕破后腾地爬不起来。 “你现在跟我在这装什么,要真有良心你妈会死?” “那件事与我无关。” “好笑!”男人拍了拍袖口要起身,尤应蕊手掌支地,“你想怎么样?” “我不容许任何对我有威胁的人和事存在。” 他提起脚步要走,尤应蕊难掩心里的恐慌,却仍然强自镇定道,“你也别想得太得意,我既然出来肯定也有面对万一的法子,事情的经过我都告诉给了我的朋友,如果我出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哼,你能抓到我什么把柄?”男人居高望着她满脸狼狈。 “有没有你可以试试,况且现在谁都没怀疑到你头上吧,傅染是聪明人,相信只要一次点拨她就能留心,况且现在成佑都不在了,你难道想在这节骨眼上让我坏你的事吗?” 男人蹲下身,大掌握住尤应蕊的下巴,“你这半年来都在哪?” “当初你让我去医院,说只要让成佑按下手印就行,没成想我匆忙跑出去你却让人开车想撞死我,若不是深夜我逃得快,早就没命了,半年来我有家不能回,在哪……我自然是不会告诉你的。”她用力拍掉男人的手。 “那你想怎样?” 尤应蕊爬起身,手掌屈起疼的厉害,掌心里有血。 “我变成这样跟你也有关系,你至少要帮我度过这一关。” 男人挑起眉,“你现在可是过街老鼠。” “你本领那么大,不会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吧?”尤应蕊心里其实怕的要死,这男人阴晴不定给她一闷棍都有可能,“我只想跟你一样,有条生存的路就行,你倘若不给我活,你也休想好过。” 男人盯着她半晌,握紧她的手腕。 尤应蕊尖叫出声,“你做什么?” “放心,不会让你去死。”尤应蕊被他推出门外,“我会给你个重生的机会。” 尤应蕊脚步趔趄得同时,门砰地一声合上。 依云首府。 傅染开车来到铁门前,李韵苓从她自己的车上下来。 傅染开口打过招呼,“妈。” 李韵苓三两步走到车窗前,“瀚瀚呢?” “在里面。” 傅染看到铁门在眼前徐徐打开,“妈,您为什么要公布成佑的死讯?” “如今已近半年过去,我不认为这件事会对mr有多大影响。”李韵苓说得理所当然。 她态度鲜明,傅染也无话可说。 赵澜见傅染半天不进来,索性抱着瀚瀚走到门口,“小染……” 李韵苓听到声音,难以置信地转过头,“你怎么会在这?” “我,我过来看看孩子。” “你居然让她带孩子?傅染,你还拿不拿我放在眼里?” 傅染心力交瘁,“妈,她也是我妈。” 她把车开进依云首府,出来后从赵澜手里接过瀚瀚,“mr现在的危机我会想办法解决,如果能安然度过这关,您能不能放手让我接管?” 李韵苓的目光定在瀚瀚脸上,又望向赵澜,口气怪异道,“我早该看出来,争来争去一辈子还不如你。” 傅染站到赵澜跟前,同李韵苓道,“妈,进去一起吃晚饭吧。” 李韵苓瞅了眼,转过身大步离开。 赵澜有些不知所措,傅染轻拍下她的肩,“妈,我们进去吧。” 傅染望向李韵苓坐进去的背影,依照mr目前的情况,再加上资金短缺,唯一能安然渡过的法子便是继续遮掩明成佑病逝的消息。 她跟明家,俨然成了势均力敌的两方,且李韵苓背后还有个庞大的李家。 mr要召开新闻发布会的事,一早已经传开。 为稳定公司人心和此时局面,在国外的明成佑尽管没来得及赶回来,但还是通过傅染向外界宣布了要召开发布会的意思。 当天,mr会场内挤满各方记者。 李韵苓在明嵘的陪同下也赶来,傅染站在高台,望出去满眼的人影,有翘首以盼的,也有等着看好戏的。 照样是李经理在做准备,电脑投影仪能将另一头看的清清楚楚,傅染坐定后,手指开始在键盘上操作。 没多久,一道清晰的人影投射到屏幕上,李韵苓惊怔,身边的明嵘亦是满脸吃惊。 旁人或许还有怀疑,但明成佑毕竟是李韵苓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别说是看一眼,就算一句话都能将他认出来。 不少记者纷纷站起来,场面几近失控。 “吵死了!”男人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影像也随即消失,韩隽示意台下安静。 “真的是明三少!” 傅染出神地盯着电脑屏幕,里面的声音清晰传来,“不是真的还能是假的吗?” “那么请问,您在青山的墓碑又是怎么回事?” 李韵苓激动地想要站起身。 明嵘按住她的手腕,“妈,您先听下去。” 男人未加思索,“算是提前占个地儿。” 记者还有一大堆疑虑需要解答,男人的声音已然透出不耐,“傅染,我还有事要忙,这儿交给你。” 说完,已经掐断。 所有的矛头自然而然都指向李韵苓之前承认明成佑死讯的事,不少人见到李韵苓,一哄而上。 傅染赶紧制止,“这件事我妈事先也不知道。” 她抬首,看到明嵘深不可测的眸子和李韵苓满脸的愠怒。 “成佑确实是有心脏病,因为心脏移植后一直需要静养,医生也说过有半年的观察期,我们都瞒着家里,是怕有个意外我妈再也受不住打击,这段日子成佑也在着手国外公司的事,我们原也打算等过去些时候就告诉我妈。” 李韵苓双脚冰凉,激动难以言表,瘫坐在位子上一句话说不出来。 傅染应付得体,几乎将一个谎言编织成一张巨网,台下所有的人都被网罗其中,只不过这其中的真真假假,又有几人能知道? 新闻发布会散场后,傅染交代韩隽让他们全部先出去,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掌握紧,掌心内满手的汗,毕竟从未应付过这样的场面,之前她深陷囫囵,但想怎样面对媒体便怎样面对,而今却不一样,随意的一句话,都有可能令mr万劫不复。 记者们有序地被请出会场,mr内部人员也相继散场,明嵘和李韵苓坐在原位。 傅染合上电脑,李韵苓撑住椅背起身,走过来的脚步趔趄不已。 傅染弯下腰,两手紧紧抱住手臂。 脸也被垂下的头发给挡住。 李韵苓的声音在身前响起,“怎,怎么回事?” 焦急的却等不到傅染地回答,明嵘也站在李韵苓身侧。 李韵苓情急之下推了下傅染的肩膀,“成佑在哪?他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怎么可能?你们当初不是带着他的骨灰吗?还有转院的时候,明嵘分明一道跟过去的啊?” 她一串问题问出口,急不可耐,想到什么便全部说出来。 傅染抬起头,李韵苓见到她的神色,又是一怔。 傅染满脸泪痕,眼圈通红,“妈,除了这样我想不到别的法子,成佑病逝的消息几乎将mr给压垮,我不想他的心血就这么没了。” 明嵘眼里藏着疑惑,又难以置信,“傅染,你到底什么意思?” “方才成佑的影像只出现一会,那是因为我让人照着以前的视频给剪辑的,声音也处理过,妈,二哥,我也不想这样,可现在mr由我独自撑着,年底之前,成佑的死讯还不能公布。”傅染神情沉痛,眼里也看不出丝毫的异样。 “也就是说,这都是假的?”李韵苓怔怔出神,眸光黯淡,“我就说,世上怎会有这种事?” “妈,对不起。” 李韵苓的伤心事被勾起,越发觉得胸口堵得慌,她手掌撑住台面,“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至少不会有希望。” “我没想到您会来,本来想着等新闻公布后再跟您说。” 李韵苓眼眶酸涩,“我知道你防着我,可你若要真为mr好,我自然会同意你的意思,小染你也说一个人撑着很累,为什么不肯让别人帮你一把,你这样让我怎么相信你?” 李韵苓坚持至此,无非是公司里没个自己人,她生怕傅染会只手遮天。 傅染抬起手背擦拭眼角,“妈,既然是您的意思,那好,我同意。” 李韵苓没想到她这次这么爽快,“真的?” “现在成佑不在了,我们应该齐心协力将mr撑下去。” 李韵苓闻言,顿生些许欣慰,“好。” “妈,我扶您先回去吧。”明嵘见她精神不好,适时开口道。 傅染坐在原先的位子上,两人走到门口时仍能听到身后传来的啜泣声。 李韵苓忍着悲伤走出去,到了外头,明嵘从她包里翻出纸巾递给她。 李韵苓拿了条帕子,神色已然好转些,“明嵘,你也听到小染的话了,你准备准备,自己的公司和mr这边都要兼顾到,妈现在能相信的就只有你了。” 傅染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她把东西收拾后回到顶层的办公室,简单洗把脸,补了个淡妆。 第226章 潜规则(4) 迎安市,某座别墅内。 男人做完运动下楼,看到聿尊坐在客厅内。 “呦,没出去?” 聿尊翘着条腿,头也不抬,“我这已婚男人可不想跟有夫之妇牵扯些暧昧出来,”他指指厨房的方向,“会有好果子吃。” “切,”男人笑着在他对面坐定,“我还没喊吃亏。” 陌笙箫一身藕粉色居家服从厨房出来,“不是要回白沙市吗?还不准备。” “你们要回去?” “嗯,”聿尊放下手里东西,“这房子暂时腾出来给你,够折腾吧?” 笙箫过去,手里还牵着个男娃,“说话永远不知道收敛。” 男人状似认真地环顾四侧,“勉强来个房震吧。” 聿尊从笙箫手里接过男孩抱在怀里,“奔奔,我们走。” 男人也起身,“过段日子我就回去了。” “你不是说有计划么?” “我不想让傅染一个人撑得太辛苦,再过段日子吧。” 他在她背后,她若真的再无法撑下去,他也只能不按计划行事。 傅染从公司驱车出去,透过后视镜看到李蔺辰的车跟着,她加快速度,但男人跟得很紧,傅染跟男人约好的地方就在不远处,她没敢再开过去,把车停到了路边。 李蔺辰走向她,脚步微微能看见有些跛。 傅染下了车,看到李蔺辰手里的玫瑰花。 “蔺辰,你不必这样。”她拒绝的干脆,李蔺辰把花递给傅染,“今天的新闻我看了,也知道你不容易。” 傅染见他伸出来的手没有收回去的意思,她勉强接过花束,“谢谢。” “当时三少的视频和说的话我也看到听到了,尽管我不赞成你用这样的方法但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最有效可行的,只是有些伤疤揭开,痛得不是自己吗?” 李蔺辰话语诚恳,傅染目光盯向自己的脚背,“蔺辰,成佑是真的还在。” “是吗?” 傅染点点头,却也没把话说清楚,至少明成佑在,也能断掉李蔺辰不必要的念头,“嗯,他一直都在。” 傅染见李蔺辰似有疑惑,“他一直都在我心里。” 她语焉不详,李蔺辰很难从她话里辨出真伪。 “一起吃晚饭吧。” 傅染看下天色,“不了,我还有事。” 她拿起李蔺辰送的花坐进驾驶座内,李蔺辰看着她的车子开出去,傅染目光望向窗外,看到某家酒店的标示,她还是踩了油门经过。 兜了一个大圈,直到确定没人跟上,傅染这才回到方才的路口,她把车停到停车场内。 拿起包走进楼道,又垂着头进入电梯内,看着数字键一格格往上,傅染悬起的心总算稍有落定,她不经意看到电梯内的监控探头,又心虚的脑袋往下压。 这弄得,跟偷情有什么两样? 电梯门叮地打开后,傅染逃也似地冲出去。 她找到房间,伸手按向门铃。 傅染生怕见到旁人,幸好里头的人几乎没让她等,门打开的瞬间,一只大掌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拖进去,一块非诚勿扰的牌子也挂在了门把上。 她趔趄间身子撞进男人怀里。 “做什么要来酒店,吓死我,要被那些记者跟踪我明儿又得上头条,估摸着得说我来这偷情。” “偷就偷吧,我光明正大给你偷,想偷哪就偷哪。”男人将她抵在墙壁上,里头窗帘拉起,只有微弱的自然光,“放心,这儿是况子的地儿,没人敢打扰我们。” 傅染腾出只手,理了理被撞散的头发。 男人笑着松开她束在脑后的长发,“现在倒是越发正经了,这打扮。” 傅染面色还是藏匿不住的紧张,伸手捶了下男人胸口,“以后还是在别墅吧,来开房感觉怪怪的。” “总在自己的地方,不够刺激懂么?”男人同她前额相抵,傅染鼻翼间闻到满屋子香水玫瑰的味道。 她一颗心至今还在砰砰直跳。 男人伸手在她臀部一击重拍,“那个李蔺辰为什么还缠着你?” “他就是怕我心情不好,来安慰我。” 男人在她耳边冷哼声,“人面兽心,我看他八成有鬼。” 傅染想拉开男人的手臂往屋内走,他却使劲将她捞回来,她后背紧贴墙壁,脚也不由踮起后看向他。 他在她唇角反复亲吻,意欲深入,却又悄然退出,总之弄得傅染如一把火在心头直烧。 她有些恼,倒想去亲他,男人噙笑让开,只在她额前不住浅吻,“这李蔺辰,之前要跟你结婚的时候不说你们没感情么?这会又找上门,还装成一副痴情种,我最见不得这个样子。” “那你想见什么样子?”傅染抬起头笑他。 男人伸手拉了下她的衣领,荷叶袖的衬衣扣子因他这番动作而挣开,男人单手撑住墙壁,将傅染包围在怀里,他指尖顺着傅染纽扣间的缝隙钻入,还能勾到里头的蕾丝文胸。 “我想见你脱光衣服的样子。” 她差点将无耻二字丢到他脸上。 男人见她这幅神色,蹙起眉头,伸手拍向傅染的肩膀,“满身俗气的香味,赶紧去洗了,待会弄得我身上全是。” 傅染抬起手臂,应该是方才的玫瑰花放在驾驶座内,这会身上全都沾染了这个味道。 她要走,男人的手臂还挡在她胸前。 傅染推了把也不见他有让开的意思,话到嘴边,猛然一阵失重,傅染下意识两手抱住男人的脖子。 二十来平米的浴室内,门口的镜子上这会氤氲出一道道模糊的身影,纠结缠绵的水渍顺着蜿蜒而下,热气腾腾的薄雾聚在天花板处,里面的水声暧昧而激烈,伴随着的,总有些不堪入耳,却又异常美妙的嘤咛声。 浴缸内的水总也承载不满,顺着洁白色的瓷砖铺开一层又一层。 深浅交错的喘息,和着浪花般的激涌,一双纤瘦的手掌难耐地按向墙壁,继而,整个人又被抵过去。 贴近的胸前感觉到冷,她缩起肩膀,男人两手按在她肩胛处,用力地将她倾轧。 半晌后,如火山的熔岩爆发后,又陡然恢复平静。 傅染洗过澡,伸手去够衣架上的浴袍,男人拿起一条浴巾,自胸前缠住她的身子,在她腋下搭扣后,“穿那么好做什么?” 傅染垂眸,将浴巾往上拉了拉,两条白皙的腿还露在外头。 男人照例裹住下半身,拉住她的手走出去。 房间内停着辆餐车,他替傅染吹干头发后,拥住她走到窗前。 大掌一挥,天色尽管依然沉暗,但有胜似火的晚霞在天际流延,男人脸埋在傅染颈间,深吸口气后只觉身心舒畅无比,“这会,全是我的味道了。” 傅染身子往后,同他面颊相贴,“总算能这样安安静静地在一起了。” 男人手掌在她腹部摩挲,“生孩子的时候,很痛吧?” 她点头,小脸微皱,“从来没吃过那样的苦头。” 傅染又想起那个晚上,眼眸轻垂后,满目怅然,男人也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肚子饿吗?” 她随手拉上窗帘,“有点。” 男人将她带到餐桌前,开了瓶红酒,掷入冰块后能看到一层层叠起的泡沫,他手腕微微晃动,浓郁的红色漫过透明,将里头的冰块也染成同色。 傅染接过他手里的酒杯。 “你还是少喝点吧。” “之前一直忍着,是真没办法,”男人将杯口压到唇边,那种色泽,将他的唇也浸出了潋滟之色,他唇角勾起抹不怀好意,“再说做都做了,还能有什么比这更激烈吗?喝点酒而已,无妨。” 傅染浅啜口,还未来得及吞咽。 抬头看到男人凑过来的俊脸,依旧是眉目疏朗,五官深刻有型,他食指挑起傅染的下巴,舌尖启开她的唇,她一口未能咽下的红酒硬是被他掠夺个干净。 唇齿留香的冷冽,伴随着红酒,刺激中却又温婉。 傅染伸手抵在男人胸前,被男人拉下后改为环在她腰际。 他同傅染交换个位子,让她跨坐到自己的腿上。 由于裹着条浴巾不方便,男人索性一把向上推,让她的两条腿完全挣脱束缚。 舌尖带着纠缠,如一场你追我赶的游戏,他扫过傅染的贝齿,手臂难耐地圈紧她。 她气喘吁吁推开他,男人手掌在她腰际轻拍。 “以后时间还多得是,慢慢来。” 傅染光脚踩着地板,男人脑袋微侧,手掌撑着下颔,“要来个裸舞吗?” 她整了整身上的这件‘衣服’,没好气地瞪他眼。 男人将切好的牛排递到她手边,傅染晃着两条腿,“不过喝着红酒吃着牛排穿成这样,我们应该是第一例吧?” “谁说的?”男人唇瓣浅弯,“这酒店里的事不用猜都能知道,有些可能索性光溜着用餐,我们这还是文明人。” 傅染忍俊不禁,又似想起什么,开口道,“我答应了妈让二哥来mr的事。”她抬起眼帘瞅着男人的神色。 他自顾咀嚼,抬首见她望向自己,“我说过mr的事你不必来问我,自己决定就好。” 傅染放下刀叉,“总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让妈放心的唯一一个法子也只有这了,二哥之前也接管过公司一段时间,倘若真的能帮我,未尝不是件好事。” 男人叉起块切好的牛排放到傅染嘴里,“那你现在在担心什么?” “不知道,”傅染摇摇头,“说不清楚的感觉。” “没事,”男人又叉起块递向她,“自己留个心就好。” 傅染点下头,张开嘴咬到嘴里才发现方才的还未咽下去。 “还有,我舅舅那边……” 她略有吃惊地抬头,“你都知道?” “总之,小心点,我虽然不知道里头的事,但也能料个大概,傅染,我爸之前的那个秘密未揭开前,大家就都顾着自己的利益,何况现在知道私生子并不是明铮,如今就剩下你守着mr,那边是无论如何都要插一脚的。”男人啜口红酒,眼色平静如常。 傅染顿时食欲全无,“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摆脱掉那些纷争?” “除非你从未涉足过这样的地方,”男人把酒杯放回桌面,“不然的话……” 傅染也懂,尔虞我诈向来不是哪个时代的专利,别说不是亲舅舅,就算是亲的,也不一定会全心全意对你好。 春色被红酒给滋润后,越发娇艳。 男人朝她招招手,她面色警惕,“做什么?” “哎。”他说的并不是爱,而是拼音ai。 傅染目光从他胸前扫了圈,又落回男人脸上,“你!” 他照着她方才的路线也看了圈,“我怎么了?” “你刚才没带套子!” 第227章 潜规则(5) 男人身子倾过去,“你不想再生个吗?” 傅染摇头,“要想也是两年过后的事。” “可是我想,”男人执起她的手,手指在她手背来回摩挲,“这回我要从第一天开始就陪着她,你生的时候我也会在旁边,傅染,我们再要个女儿吧?一男一女多好。” 傅染握紧他的手指,“对,我生瀚瀚的时候你没在我身边陪着,是你欠我的。” “好,我欠你的。” 他指尖在她掌心内打转,轻轻一带便将傅染带到自己身前,他脸蒙在她胸前,“想我吗?” 傅染双手环紧男人的脑袋,“在等待消息的这段日子内,特别想,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挨过去,心里难受的要命,那种痛,真的是跟失去你一样的。我既盼望电话,又怕,还好,接到电话的那天我跟瀚瀚说,瀚瀚,你有爸爸了。” “傅染。”他沉沉叹口气,便不再说话。 傅染看到满屋子的香水玫瑰,足有上千朵,两边的床头柜分别摆着一瓶,她不禁笑出声,“怎么买这么多?” “听况子说,姓李的总给你送花。” “你还吃醋不成?” 男人拉起她走到落地窗前,外面是个很大的阳台,举目望去能看到无边美景。 傅染跟着明成佑来到泳池前,这儿有一条水晶走廊能通过去,傅染张望四侧,“回去吧,要不我换件衣服再来。” “怕什么,这儿今天没有别人,我全包了。” 男人走到泳池前,“游会吧?” 这么疯狂的事傅染可不干。 她站在藤椅旁边,“我技术不好,还是在边上看你吧。” 男人一把扯掉浴巾递给傅染。 她瞅了眼,这? 裸泳?太太疯狂了。 男人许是觉得自个身材恢复的不错,将手里的浴巾塞给傅染后纵身跃入泳池,古铜色的肌肤衬着湛蓝色的瓷砖底色,将静寂无波的水面自中间劈开。 傅染脸色通红,一点不夸张,她和他除了一条浴巾外,里头什么都没穿。 男人矫健的身姿穿过去,又折回来,溅起的水花落到傅染脚边,这幅声色场景,实在令人吃不消。 傅染来回张望,生怕有人不注意会闯进来,她赶紧将男人的浴巾披在自个肩上,他兴致盎然,又来个仰泳,傅染目光定在某处,只觉全身血液往上冲。 尽管是,看过的,也摸过的,但刺激程度着实不小。 哗! 傅染手臂挡在眼前。 溅起的水花湿了她两条腿。男人跃出水面,双手撑于池沿,“下来吧。” 傅染往后退,却不料被他握住脚踝,脚底一个打滑,男人顺势将她抱入泳池内。 “会游泳吗?” 她站在泳池中间,水波袭来,漾在胸口如一双撩拨的手。 “我教你。”男人不由分说,又赶上兴致大好,傅染双手圈紧他的脖子,“我会游泳。” “那游一圈吧?” “你围上吧?” 男人垂首盯着自己掩在水下的风光,“这样不好吗?” 傅染伸手在他胸口掐一把,“这样子只能我看,你还想卖肉不成?” 这句话自然引得男人心情畅快,他单手扯过傅染将她圈在怀里后抵向石壁,水波拂过腰际,傅染手肘撑住池沿,“回房吧,。” “不回。”他回答的也干脆。 手指在她背部一寸寸压过,看来这笔帐是还不清的了,男人拉高她双手,令一条手臂穿过傅染身前,“我们再要个女儿吧。” “过两年再说,”傅染坚持,“再说,生儿生女是你说了能算的?” “当然是我说了算,不信试试。” 傅染被他抱回房间,两人在浴室冲过澡,外面华灯初上,傅染站到窗口,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有时候还真羡慕下面这些人,跟相爱的人可以出去逛逛街,看中什么就买,生活得也简单,真好。” 男人自身后圈住她,“那我们也下去?” 她摇头,“以后吧。” 男人松开他后拿起放在旁边的衣服开始往身上套,他边穿裤子边冲傅染道,“想去就去,要什么事都经过深思熟虑,就没一件能办成的了。” 傅染裹着条浴巾,转身看到明成佑已经在穿鞋。 “愣着做什么,走。” “不行,会被认出来。” “今天不是周末,没那么多人,又不是步行街,再说没可能谁都认识我们。”男人把傅染的衣服递给她。 傅染犹豫片刻后,瞅了眼外面的天色确实有些心动。 她拉上窗帘,开始一件件换上。 男人自身后接过她手里的文胸,替她整顺后扣起,两人走出酒店,傅染去下面的专卖店买了套藏青色情侣衫,套上后,戴起帽子,一副墨镜出门,倒真没人能认出来。 男人搂住她的肩,傅染另一手自然地环在他腰际,两旁的商铺内挤了不少人,街的正中央是棵七八米高的景观树,上面布置着数以万计的碎小灯光,类似于金元宝的图案寓意富贵吉祥。 傅染指着最高处,“上面的这颗元宝最大,据说是迎安市一当官的亲自放上去的。” “是么?”男人不以为然,“我知道是谁。” “难道是你?” 男人指指上空。 傅染望了眼,明白过来。 应该就是明云峰了。 男人拉着她走到街边卖小串的地方,“想吃吗?” 傅染指着旁边的玉米,“来串这个吧。” 老板娘将东西给她,见男人盯着旁边的羊肉串看,“要来几串吗?” “你要吗?”男人冲傅染道。 她摇摇头,“我吃这个就够了。” 顺着人潮往前走,男人向后瞅一眼,“幸亏你刚才说没要,据说羊肉串都是猪肉用羊尿浸泡出来后才有的味道。” 傅染顿时胃口全无,挥过去的手被他攥紧在掌心内。 “骗你的。” 他们几乎没买东西,一路十指紧扣后走得很慢,两人的话也不多,傅染的手握紧他后塞进男人衣兜。 回到酒店时已经将近十点。 傅染双手摊开躺在床上,男人脱掉外套,单膝压住床沿,拽了下她手臂,“洗澡去。” “好累,我想睡觉。”她蹬动腿,“出去时不是洗过了吗?身上都要脱层皮了。” “现在该到还债的时候了。” 傅染听到这二字,脑袋一阵生疼,“还要还?” 男人拖住她的腿将她拉过去,“赶紧的,尽早还完我们以后还有新帐算。” 傅染精疲力尽从浴室出来后再度趴在床上,男人双手撑在她身侧,胸前的水渍滴到她脸上,傅染杏目微闭,男人捧住她的脸逐一细吻,似乎总也吻不够。 她眼睛被头顶的灯光刺得睁不开,说出来的声音带着旖旎,“把灯关了吧。” “这次我们不关灯。” 傅染有些不习惯,手臂抬起要去遮住眼睛,男人将她的手拉下去。 他撑起身,从花瓶内取过枝玫瑰,摘掉花瓣后手掌朝着傅染肩胛处揉开,花香味瞬时溢出,浓烈而馥郁,连傅染都有些沉醉。 一路来至平坦的小腹前,男人夹起一片玫瑰花瓣放到傅染嘴边,另一只手掌的力道也在加重,白皙的肌肤呈现出令人惊艳的粉红,他双手圈紧她的肩膀同她拥吻。 傅染也被挑起一把火,碾压碎的花瓣沾落至两人身上,白色的床单早已被揉得不像样。 夜色,明明是黑幕一般的沉重,却蹿燃的如火如荼,几层窗帘交叠,透过皎洁的夜色能看到床上缠绵悱恻的两道身影,时而起伏,时而碾轧,又时而交相辉映出完美的乐章。 情欲散尽,房间内几乎闻不到以往的浓烈,只觉香的奇异。 傅染疲倦地抬起手臂,床上凌乱,连地面都狼藉一片,她想要起身,“你先去洗澡,我换个被单。” “这不好吗?” 傅染在男人背后一推,“明天要是被别人看到,指不定怎么想。” 男人洗完澡出来,房间内果然收拾干净了。 他擦着头发看到傅染胸前还残留的花瓣,潭底一沉,眸色变得越发惊艳。 傅染哪里还禁得住折腾,只能装没看见。 翌日醒来,男人还睡着,傅染要赶去mr,她尽量小心地起床没吵到他,洗漱好换了衣服出来,傅染走到床前,弯腰见男人睡得正沉。 她在他额前轻吻,并发了条短信给他,告诉他自己要先去mr。 临走时,傅染将昨晚的那条床单给顺走了。 男人醒来后并未见到傅染的身影,拿起手机想看下时间,这才发现傅染的短信。 他手掌抚向前额,身体倒不觉得疲惫,掀开被子起身坐在床沿,他拨通傅染的电话。 “喂。” “醒了?”傅染眼睛不经意瞥到旁边副驾驶座上装着那床被单的袋子。 “嗯,到公司了吗?” 傅染一边开着车,“马上就到,你待会自己回去,药要记得吃。” 男人眼里满是温润,“我知道,都随身带着的。” 挂了电话,他准备去洗漱,却不料右腿猛地不能动弹,男人动作收不回,手掌撑住旁边的床头柜后才勉强坐回床沿,他蹙紧剑眉,手掌按向腿部肌肉。 脚试着动了动,却发现能动了。 方才的一幕仿若是错觉,男人也未放在心上,也许身体还在恢复期,以前瘦的厉害,现在要长回去,怕是一时难以适应。 明嵘之前在mr就有独立的办公室。 这会回到公司,傅染刻意召开会议以表欢迎。 李韵苓想让明嵘在mr站稳脚跟,新接的项目便有意让明嵘跟进,傅染还未完全放手,mr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看似合作互帮互助的项目,其实是一个明家内部的厮杀战场。 谁都没有明说,但也谁都知道,这是傅染和明嵘两个人之间的争斗,谁赢下,谁便能在mr站得更稳。 于傅染来说,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于明嵘来说,同样机不可失。 韩隽拿着叠资料走进来,顺手掩起门,傅染抬起头,示意跟前的人先出去。 待门再度关起,韩隽这才落座,“我刚才让倪秘书通知了公关部,挑了几个能力好且漂亮的姑娘今晚跟我们一起出去。” 傅染头也不抬,“做什么?” “您忘记今晚跟宋局约好的事了?” 傅染停下手里的工作,蛾眉螓首,挽起的长发越加衬得一张脸如巴掌大,“我们的方案如果够硬,不需要搞这么多嘘头。” “总裁,”韩隽颇为头疼,“当所有人都把这个规矩视作正常,倘若我们不遵守,等同于违反了游戏规则。” 傅染手里的签字笔在a4纸上画圈,“那种地方不是有漂亮的小姐吗?” 第228章 潜规则(6) 韩隽笑着说道,“关键是那些妞只想着往自己口袋捞钱,公司的可不一样,那可是在为您捞钱,你想,一左一右把个宋局往中间一夹,再加上耳旁风吹吹,钢铁做的骨头都酥了,这项目的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傅染眉宇间极快地闪过厌恶,“以前三少在公司,是不是也经常这样做?” 韩隽没想到她语锋突然会这么一转,他食指抚过眉梢,“那,那倒是没有。” 天知道他这慌撒的有多不纯洁。 明成佑做事向来喜欢挑最简单的方法,爱钱?行,砸!爱女人?行,打包扔上床! 傅染脸色稍有不悦,“你把方案的细节抓好就行,其它的不用多操心。” 韩隽见她听不进去,也就不再勉强。 傅染下班后走出办公室,她没走专属电梯,员工电梯的门即将合上,里头一只手快速隔了下,“总裁。” 傅染看到里头挤着三个漂亮的年轻姑娘,另外两个在对着镜子补妆。 傅染点下头算是招呼,“今天下班的比较晚吧。” “明经理让我们陪他出去应酬。” 傅染恍然,旁边的另外两人朝同伴挤眉弄眼,傅染也没再多问。 她透过明亮的电梯镜看到三张艳丽青春的脸,心里不由感慨,是不是自己老了才不能接受?特别是同样身为女人,始终觉得前面是个火坑,才会不忍心。 尽管之前也有应酬过,但大家忌惮她的身份,顶多也就说要让她喝酒,手上和嘴头的便宜都不敢讨。 等电梯到了之后,她率先走出去。 “你们干嘛瞪我?”先前的女员工不悦发问。 “你个猪脑子啊,现在明经理和总裁都争着这个项目,你这摆明了告诉她我们在跟她作对,你当心吧,以后有你好果子吃!” 女子急忙捂住嘴,“哎呀,我怎么给忘记了?可我想着反正为mr好,再说到时候给我们的奖金不还是mr发出来的吗?” “你!”另一人恨铁不成钢,“是不是学校才出来的妹纸都这么很傻很天真呢?” 确实,职场,本也是一滩深水,就看你怎么淌了。 回去的路上,接到男人的电话。 傅染把车速放慢,戴起耳际,声音懒洋洋不愿搭理,“喂。” “今晚我们……” 傅染截断他的话,“今晚我要赶项目。” “你把电脑带来,我帮你出出主意。” “你出主意?”傅染一边看着前方的车流,一边没好气道,“你那都馊主意!” “怎么了,吃枪药了?”男人的声音带着笑意。 傅染不说话。 “怎么不吭声?” “开车呢。” “不就是一宋局吗?好搞定。”男人不以为意。 “mr多正经的公司,里头小姑娘全被你们给带坏了。”傅染眼前闪过电梯内看到的一幕,现在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堵得厉害。 男人笑意不减,“傅染,你要搞清楚,有些事情也是你情我愿的,不要觉得她们就很委屈,谁都没拿刀子架在谁的脖子上,于她们来说,不违反底线的情况下能获得更好的报酬,而且是比敬业工作得到的更多,所以有些事,取舍之间而已。” 傅染经他这么一说,有些明白过来,但还是不赞成,“反正我有自己的办法。” 男人扯开话题,“晚上过来吧?” “不行,还有很多细节需要敲定,我今晚得在家里加班。” 他不依不饶,“我可以帮你。” 傅染最终还是没过去,到了那边,别说方案,估计连觉都不能睡。 一直忙到深夜,她疲惫地摘掉防辐射眼镜,电脑里上次泄密的痕迹还在,傅染还是用了同一个笔记本,装作从来未发生般,将做好的资料存进去,只不过将报价给拔高了一大截。 翌日来到mr,在电梯口碰到精神焕发的明嵘和另外几人。 他们跟傅染打过招呼,便逐一走进员工电梯内,明嵘按了专属电梯,门打开后傅染跟他一前一后走进去。 “准备的怎么样了?” 傅染指指自己的手提,“差不多了。” 明嵘两手撑着把手,“其实我很明白妈的意思,但你别担心,终有一天她会明白。” 她抬首看向他。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我的,”明嵘满脸不在乎的样子,“我也有自己的公司,倘若不是妈的意思,再多权和利对我来说都是空的。” 傅染莞尔,没有接口。 两人到达顶层后相继走出办公室,傅染推门,倪秘书和韩隽也紧跟着进来。 倪秘书将泡好的花茶递给傅染,“总裁,我今天去公关部听到她们在说,项目基本上由明总拿定了,据说昨晚她们陪着宋局到很晚,谈的也很好。” 这早就在韩隽的意料当中,“依我看,我们今天也约见下宋局,昨天他推了您的约定,想来是明总先到一步。” 傅染用匙子搅拌里面的花茶,“倪秘书,你里头加了什么?” “蜂蜜,小半勺。” 傅染忽然抬起头望向她,“你怎么看?” 倪秘书一怔,平日里也不参与这些,“如果有帮助的话,我觉得可以按照韩特助的法子试试。” 傅染点下头,“我知道了,你们都出去吧。” 韩隽跟倪秘书走出办公室,倪秘书小声道,“可行吗?” “我看悬,总裁性子比较倔。” 傅染走到窗前,她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越是站得高的人,越是喜欢在办公室设置这样的落地窗,远远望去,至少能让蓝天白云洗涤心间此时的躁乱。 还有,可能的良知。 傅染相信,有些是必须要坚持的,这就是所谓的原则。 让秘书约了今晚见宋局的事,傅染特意腾出半天时间将资料准备好,确保万无一失。 走出办公室,正好碰到韩隽。 “总裁,您去哪?” “我有个饭局。” 韩隽跟上前,“我同您一道去吧。” 傅染想了想,“好。” 司机载着两人来到迷性,傅染和韩隽找到宋局所在的包厢,前面的服务员打开门,傅染走进去,“宋局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宋局起身同傅染握手,回头瞅了眼就见她和韩隽两人,脸色稍变,韩隽已经察觉出不对劲。 傅染把包递给服务员,“上菜吧?” “不急,不急。”宋局笑眯眯坐在沙发上,“今天怎么没见明经理过来?” “他还有事。”傅染让韩隽去安排上菜的事。 宋局眼睛盯望向傅染,“昨天你们mr公关部的几个小姑娘可真够厉害的,把我灌到差点连家都回不去。” 傅染岂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她笑着给宋局倒茶,“所以今儿个我就单枪匹马上阵,谈完项目的事我保准将您早早地送回去,省得挨了夫人的说。” 宋局闻言,脸色悻悻。 “我也是难得,难得。” 韩隽推门进来,与此同时服务员陆续上菜。 宋局瞅了眼,“韩特助,今天这方案的事我想跟你们总裁单独谈谈。” 韩隽整张脸都皱起来,傅染也没想到对方会有这样的安排,“宋局您看,项目的事韩特助兴许比我还要了解得多。” 宋局笑着摇摇头,就是不说话。 傅染不得已,冲韩隽道,“你先出去吧。” 第229章 潜规则(7) 心里倒也没有过分担忧,毕竟他就算真的色胆包天也不敢拿她怎样。 宋局态度比方才好了不少,亲自给傅染斟酒,这样的场合她不喝也不行,本来奶水不多也给瀚瀚断了奶,傅染拿起酒杯抿了口。 “都说傅总裁在外面是滴酒不沾的,今儿算是给了我极大的面子。” 场面上的话谁不会说? 傅染给宋局忙着倒酒。 傅染把准备好的资料交到宋局手里,男人却摆摆手,“昨天明经理给我的我尽管收下了,但老实跟你说,我连看都没看,在你们眼里也许都觉得我们这些人很好应酬,塞钱塞女人无非这两样,官场同商场一样,”宋局自嘲笑道,“傅总裁,相信我一句话,只要自己的实力够硬,不用来这套虚的,当然,这仅仅是我的意思,不代表你以后碰到别的人也能行得通。” 傅染搀着醉醺醺的宋局出去,韩隽守在门口如临大敌,傅染把宋局交到他手里,“一定要安全送回家。” “您没事吧?” 傅染手里拿着方才的资料,“我没事。” 夜幕降临,一辆银灰色跑车在街头呼啸而过,偶尔有路人驻足,再回头时哪里还有车的影子。 傅染独自站在走廊,看着韩隽将宋局搀扶出去,她垂眸瞅着手里的资料,分不清男人方才的话是真的还是在敷衍。 她走出迷性,自己没开车,向前行了两步突然看到一辆跑车咻地驶入广场,漂亮的转向后,车轮在地面抓过半个圆圈的弧度,傅染一眼认出是谁的车子,她赶紧跑过去打开副驾驶座,进去后又砰地关上车门。“走!” 可谓一气呵成的动作。 男人的手还落在方向盘上未收回,没料到她会这样冲进来。 傅染脸凑到车窗前左右张望,见车还停在原地不动,“赶紧开车。” 男人冷哼声,重新发动引擎,“是不是被宋局骚扰得跑出来了?” 傅染系好安全带,“瞎说什么呢?” 啪! 一巴掌拍在傅染的腿上,她穿着黑色的丝袜,男人没用力倒是不疼,只不过声音很大。 傅染气地在他腿部狠狠掐一把。“总这样不声不响打人,谁教你的。” 男人伸出手臂勾住傅染的脖子将她拉进怀里,“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谁让你单独跟那老色鬼在一个房间,胆子够肥啊。” “是包厢,不是房间。”傅染纠正他的措词。 男人照着她胸前狠狠掐一把,“没有你辩护的权利。” 傅染扬起小脸,“都多大的人了还吃醋。” 嘴里醇香的酒味扑到男人脸上,他一双黑幽的眸子越发显得深邃不见底,两道剑眉几乎能拧到一处,“你还喝酒了?” “就一点。” 男人眸底藏匿不住的怒气,“这是最后一次,知道吗?要真出事怎么办?” “放心,”傅染伸手勾住男人的腰,“我会保护自己,在不确定能够万无一失的前提下,我连酒杯都不会碰的。” 尽管知道她有分寸,却还是心有余悸,男人薄唇吻在她头顶,“女人不比男人。” 傅染笑着接口,“我知道,以后,我就算少一笔生意都不会喝一杯酒,能谈则谈,不能谈也不勉强。” 男人闻言,脸色稍有缓和。 “你把我在前面放下来,我自己打车回去。” 省得,又被不必要的麻烦给跟着。 男人握紧她的手,“今天我跟你回依云首府吧?” 傅染倾起身,手掌按住男人的肩膀,“我们只需要再多一些时间,我知道你怕我撑不住,放心吧,我很好,只要你好,我什么都能挺过去。” 男人动容,伸手揉了揉傅染的脑袋。 “我被送进急救室的时候,一点意识都没了,傅染,”男人脸颊枕着傅染的前额,“那晚,我是跟你做了最好的告别,我只知道那个晚上的记忆很清晰,我们跳了舞,包括在床上我抱着你,后来是真的一点力气没有,手松开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要走了。” 事隔近半年,想到那时候的光景,傅染的心还是忍不住会抽痛,她手指紧掐着男人腰际的衬衣。 “我推了推你,见你躺在那里不动,当时也明白……” 男人伸手打开音响。 傅染把头搁在他肩上,“你那时候并不知道能做手术,后面的事又是怎样安排的?” “是我提前交托给聿少的,倘若有一天我能够找到供体,又来不及安排以后的事,让他务必要通知你,怕你会被吓个半死。” 确实,若不是笙箫给她的那个电话,傅染非疯掉不可。 而偏又那么巧,他的意外,却碰上了范娴当晚的意外。 是个劫,也是因果的轮回吧。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 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真好。”傅染念道。 “我抄来的。”男人老实接了句。 “我当然知道你抄来的。”傅染笑着闭起眼睛。 车子飞快向前,傅染一再示意他靠边停车,最后选了个算僻静的地方,傅染准备下车。 男人伸手拉住她手腕,“凑过来。” 她过去在他脸颊处吻了下,男人这才放她走。 翌日,傅染去到mr,韩隽已经将资料全部送到相关部门,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便是等消息。 堑堃。 罗闻樱在网上看着新闻,上次的项目堑堃已经无缘,mr内部又分为两排,你争我夺相当激烈。 她手掌撑住侧脸,看得有些出神。 明铮开门进来她也没听见,直到男人双手撑住桌沿,上半身倾过来,“在看什么?” 罗闻樱吓了一跳,迅速关掉网页,“查些资料。” 明铮看在眼里,却没说破。 他从兜里掏出个首饰盒递到罗闻樱手边,她翻开资料夹,遇上这一幕,她抬起头满脸疑惑,“这是?” “我看最近的新款很不错,有一样很适合你。” 罗闻樱看着小小的四方盒子,拿在掌心内有些颤抖,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对铂金耳环。 虽然有心理准备,却还是难掩失望。 “怎么会突然想到送我东西?” 明铮翘起条腿,“之前的项目,我知道花费了你很多心思。” 不提也就罢了。 罗闻樱沉下脸,他这算什么,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 明知她花费了巨大的心思,他拱手相让她无话可说,可这样拿着份东西过来算什么? 罗闻樱把东西推回去,“我不要。” “为什么,不喜欢?”明铮听了小朱的建议,据说是女人都喜欢的。 罗闻樱头也不抬,“我不缺这些。” 明铮瞅了眼,见她话已至此,拿起首饰盒后起身往回走。 恰好小朱进来,“老大。” 明铮把手里的首饰盒递给她,“你拿着吧。” 小朱看着被硬塞在手里的首饰盒,不明就里走向罗闻樱,待打开后才发现是她推荐的那款耳环,“这不是老大要给你选的吗?” 罗闻樱头疼的用手指轻叩桌面,“把资料放在这,没事就出去吧。” “你拿着吧。” “我不要,”罗闻樱口气激动,“给你,你就拿着。” 小朱闻言,忙不迭点头,乐呵乐呵地捧着首饰盒走出去。 办公室的门被掩上,罗闻樱心情越发觉得烦躁。 第230章 欢迎回来,我的明先生(1) 项目的事有了结果,中标的居然是前段日子处在风雨时期的mr,更令人吃惊的,还是傅染的方案得已获胜。 韩隽初听到这个消息时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傅染去相关部门取了文件,将东西交到他手里时他才敢确认。 明嵘来办公室恭贺,倒也看不出有多失落。 “总算是mr拿下的,傅染,恭喜。” “谢谢。” 待明嵘走后,韩隽止不住摇头,“总裁,那晚您和宋局在包厢究竟都谈了些什么?” “谈他的女儿。” “女,女儿,不是女人吗?”韩隽口不择言。 傅染瞪他眼,“每个人都有能够触动心灵的一处,最好的沟通方式,肯定是孩子。” 倪秘书见韩隽满脸难以置信的样子,拿起手里资料在他头上轻敲,“就你们男人,龌龊思想。” 傅染忍俊不禁,“所以,有些潜规则也不一定是真理,该坚持的东西还是要坚持。” 倪秘书闻言,头越发点得勤快以示赞成。 下班后,傅染跟倪秘书和韩隽走出专属电梯,说好要一道去吃晚饭顺便交代些工作上的事。 电梯门打开,就听到一群人从员工电梯内出来后唧唧喳喳的声音。 “我说明经理怎么会输了呢,我们三个都不顶用,原来是总裁亲自上阵的。” “啊?不是吧?” “外面是这么传的,总裁接手公司的时候不是什么都不懂吗?不可能有那能力拿下项目的,我那天陪那色鬼喝得差点胃穿孔,都这样了还没拿到,你们说,总裁靠的是什么?” 倪秘书要出去。 傅染伸手挡了下电梯门。 几人的声音还未走远,“不至于吧,为个项目赔上自己?” “错,这可是谁以后能掌大权的事,能马虎得了吗?再说这一次之后,往后可就安逸了。” 连韩隽都变了脸色。 傅染唇角漾起冷笑,率先走出电梯。 前头三名女子脑袋凑到一处。 “你这消息从哪听来的,可靠吗?” “总之外面都在传。” 靠最左边的女子点头,“那八成就是了。” 傅染一路往前走,也没喊住几人,一直出了大厅,其中一人停下来找手机。 傅染大步越过她们身侧,倪秘书见她没有动静,难免吃惊,才要开口,却见傅染陡然站住身后转向几人,“你们,是公关部的?” 找手机的姑娘惊忙抬头,旁边两人面面相觑,“是,总裁。” “什么时候进来的?”傅染仗着身高优势,睨望三人。 “才来不到一个月。” “噢,”傅染了然地点点头,“怪不得,我看你们社会关系和人际关系这两门课程还得好好学学。” “总裁,您这是……” “明天去财务部领取三个月工资,走吧。”傅染说得直截了当。 几人也大抵猜到方才的话可能被傅染给凑巧听去,“总裁,对不起,但我们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再说也没向别人说起过,真的。” 傅染无心理会,“知道团体的意思吗?一件事不论真伪,你们作为mr的员工,我不求你们能做到捍卫,但连最基本的素质都不懂,外人还没攻进来,照你方才那些猜测,mr内部就先垮了,我留你们有何用?” 女子一张脸憋得通红,旁边两人也欲哭无泪。 “mr不是个能走捷径的地方,所以你们留在这也是浪费。”傅染说完,头也不回往外走。 倪秘书斜睨向几人,挺起下颔跟过去。 韩隽摇摇头,到了外面,倪秘书往后瞅一眼,“这样对她们是不是太严厉了?” 毕竟能进mr,定是经过层层考核后好不容易才有的机会。 傅染迎面承接艳色朝阳,“自己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到头来为之埋单的还是自己。” 倪秘书跟在她身后,傅染穿了身黑色的套装,考究严肃,但却是第一个她见过的能将这般颜色发挥至最好的人,跟前的人后背挺得很直,一肩重压却都无畏。 明家的院子内,满园的花色争相竞放。 李韵苓修剪花枝的手猛然顿住,随之咔嚓用力剪向一株长势正好的玫瑰,花骨朵掉落在脚边,她将手里剪子用力掷在台上,“我不是让你竭尽全力吗?明嵘,你究竟有没有放在心上!” 明嵘站在一边,“妈,傅染的确也有那能力。” 李韵苓半句话听不进去,“是不是成佑不在了,你也只顾着自己的公司?” 明嵘面无神色,李韵苓见状,强忍下心里的一口气,对明嵘毕竟还没到肆无忌惮想什么能说什么的地步,她软了语气,“我说过,傅染她不是自己人。” 明嵘捡起那枝玫瑰花放到李韵苓手边,“妈,您真的不打算让傅染管公司的事吗?” 李韵苓示意明嵘跟他进屋,“通过这件事,我心里是越来越不安了。” 傅染最近都在忙新项目的事,好不容易步上正规,才得已抽出时间在家陪瀚瀚。 赵澜又在市场买了些新鲜的红枣,切碎后在煮粥,傅染跟月嫂在客厅内陪着孩子玩。 李韵苓进来时看到这一幕,紧绷的脸色稍有缓和,傅染抱起瀚瀚,“妈。” 李韵苓让萧管家把带来的东西拿进去。 “我以为你要永远不让我见瀚瀚呢。” “那怎么可能?”傅染把瀚瀚交到李韵苓手里。 她抱着孙子在客厅内来回走动,一个劲哄着他,赵澜端着粥来到餐厅,李韵苓抬起头看到,又熟视无睹般收回视线。 “小染,过来吃点粥。” “妈,您别忙了,我不饿。” 赵澜给她盛了碗端到手里,“红枣粥,吃点吧。” 傅染拉开椅子坐到餐桌前,李韵苓也问道,“公司最近忙吗?” “还好,最艰难的一段过去了,这会能轻松很多。” 李韵苓抱着瀚瀚走到沙发旁,傅染陡然觉得胃里面一阵翻腾,她推开粥碗,手掌捂住嘴呕吐出声。 李韵苓听闻异样回头,神色惊愕。 赵澜赶紧给傅染背后轻顺,“这枣子应该是新鲜的,是不是有味道?” “妈,没关系,我就是胃里面不舒服。”傅染强忍几下,还是不住在干呕,她推开椅子后快速走向洗手间。 李韵苓一张脸迅速沉下去,她把瀚瀚交到月嫂手里。 傅染出来,赵澜接杯温水给她。 喝过后这才舒服些。 李韵苓走至她身侧,“小染,你不是怀孕了吧?” 傅染一口水呛在喉间。 赵澜率先说道,“不会的。” “这没你什么事,再说她有没有怀孕,难道你知道?”李韵苓堵住赵澜的嘴,傅染手掌在胸口轻揉,本来没往这方面想,生完孩子月经总是不准,再加上前不久断奶,跟他的那么多次确实也没做措施。 李韵苓望入她潭底,看到傅染的犹豫,她尖了把嗓音,“你,你难道真的怀孕了?!” 傅染惊醒,赶紧敛起神色,“妈,怎么可能呢?” 李韵苓面色犹疑,“小染,你有事可别瞒着我。” 傅染继续喝了两口水,“最近可能是熬夜的次数太多,胃总不好,有时间要去医院看看。” 李韵苓扣住她的手腕,“这会你有空,妈带你去趟医院吧。” 傅染被吓得不轻,赶忙拒绝,“妈,我改天自己去就行。” 李韵苓见状,也不好勉强,只是脸色微带着些愠怒,“好,你别又不放在心上。” “我知道。” 李韵苓看了下赵澜,待傅染上楼之际,她把赵澜拉到旁边,“你还住在这吗?” 赵澜略微尴尬地点头。 李韵苓这回却没在意,“你改天跟小染一起去医院,成佑才走半年,她倘若真的怀孕,这要让成佑怎么闭得上眼睛?” 傅染吃过晚饭出门,开了自己的车,李韵苓临走前一再嘱咐她要去医院。 经过药店时傅染买了个试纸,她来到别墅内,刻意绕过了几圈确定没人跟着后这才进去。 她捏紧手里的包走向三楼,男人的卧室门关着,傅染抬手叩响门板。 门很快被打开,男人将她拽进去后抵在墙上。 “怎么才来?” 傅染两手抵在他胸前,使劲将他推开,男人倒退一步,见她笔直朝卫生间方向走去。他扣住傅染手腕,“怎么了?” 她心急如焚,甩开男人的手,“我可能怀孕了!” 丢下句话后,傅染几步走进浴室,门当着男人的面砰地合起。 他反应过来后,眉眼笑开,走过去,手臂靠向门板,“有了就有了,说不定是个女儿。” 砰。 一阵东西砸过来摔在门上的声音。 男人笑着摸了摸坚挺的鼻梁,半晌后,傅染打开门,他颀长的身子往前倾去,男人收回步子,“怎样?” 傅染手落在小腹上。 男人一惊,眉梢瞬间染了阳光般的金色,“真有了?” 她重重舒出口气,“可能真是近段日子胃不好。” “瞧把你吓得,”男人顺手将她搂到胸前,“要真怀上,就生下来。” 傅染拼命摇头,“这才多久,怀孕难受的滋味我到现在还没忘记。”还有,想到生养时的痛,傅染越发后怕。 男人笑着将她搂到床前,“不过也好,你要现在再怀孕,我又得禁欲吧?” 傅染推开他不规矩的手,“方才在依云首府,妈就怀疑我了,我真吓个半死,倘若怀了孕,这事情可就闹僵了。” 依照李韵苓的性子,势必要折腾个够呛。本来就疑心傅染在外有人,若弄个孩子出来,越发了不得。 “也无妨。”男人不以为意,船到桥头自然直,顶多打乱原先的计划而已。 傅染躺倒在床上,这会觉得浑身哪里都舒畅,“我要再有孩子,一定要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去迎接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男人就势躺倒在傅染身侧,他手臂勾住傅染腰际,“你把项目拿到手了,有些人自然要心急些,”男人撑起手臂,端睨着傅染的脸,“我对你抱了希望,同样,你也没让我失望。” 她微微睁开眼,盯着头顶的吊灯,“对了。” “嗯?” “我跟二哥争取同一个方案,我把报价改动后存放在电脑里,用了你给我的程序,并没有人再进去,我想,倘若之前那次真是二哥,那么这次他更加不会错过,但……”傅染心有疑惑,随即又摇摇头,“倘若不是,还能有谁呢?” “还有种可能,假如这次真再侵了你的电脑,如果跟二哥有关,这个目标是不是太明显了?”男人挑起傅染颊侧的一缕发,“但仅仅都是猜测而已,跟明家有关联的人我都想过了,二哥的话,我实在想不出他的动机,他自小生长在明家,跟我关系也好,再说他自己的公司办得也不错。” 第231章 欢迎回来,我的明先生(2) 傅染伸出手臂勾住男人的脖子,“藏得再深还是会显露出来的,再等等吧。” 李韵苓这边,自从上次让傅染去医院后,她便一直焦急地在家等消息。隔了几天,她心想傅染就算真的怀孕也不会告诉她,思忖半晌后还是自己过去。 傅染不在家,赵澜正好从外面回来,李韵苓走进客厅,目光环顾四周,“住的还习惯吗?” “我偶尔过来住,帮着照看瀚瀚,大多数时间晚上还是要回去的。”赵澜见李韵苓面色紧绷,赶紧解释道。 “小染在公司?” “是,一早就出去了。” 李韵苓从月嫂怀里接过瀚瀚,“她晚上每天都在依云首府过夜吗?” 赵澜拿菜的动作稍顿,“当然。” “真的?” “可能偶尔也会回家吧,毕竟家里只有一个人了。” 李韵苓一边逗怀里的孩子玩,一边同赵澜说话,“对了,你跟小染去过医院了吗?” “嗯,啊。”赵澜含糊其辞,“去过了。” “怎么样?” “医生说是胃不舒服。” 李韵苓将信将疑,“去的哪家医院?” 两人说着话,听到外面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不一会傅染拎着袋宝宝用品进来,“妈。” “小染,你真去过医院了?” “嗯。” 赵澜赶紧把东西拿进厨房,傅染用试纸测过后赵澜也问过她身体不适的原因,她说了胃不好,赵澜自然深信不疑。 “医生怎么说?” 傅染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盒酸奶,“让我别经常熬夜,没什么大问题。” 李韵苓哪里肯信,只是嘴上没说出来。 她抱着宝宝站在窗口,目光透过落地窗望向外面,她心里越发思念明成佑,那个嘴上总是没有把门,在她眼里永远是个孩子的男人。 李韵苓余光瞅向餐厅,看到傅染双手趴在赵澜的肩上两人正有说有笑,心里的悲凉越发恣意蔓延,明成佑走后,她现在唯一的亲人,怕是只有瀚瀚了。 李韵苓手指拨了拨瀚瀚的小脸,“还是我的乖孙子最好。” 回到明家后,明嵘很少回来,傅染也不在,偌大的一座别墅,李韵苓能说话的就只有萧管家。 “夫人,您还是怀疑少奶奶怀孕了?” “之前报纸上登出来的照片你也看到了,小染肯定在外过过夜,况且我让她去医院,她情绪很不对劲,赵澜也帮着她,这事所以很难说。” 萧管家站在李韵苓身后,“夫人,那您有什么打算?” 李韵苓颇为头疼,“我也不好硬拉着她去医院,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等,倘若她真的怀孕肚子总有大出来的那天。” 萧管家吃了惊,“难道您不怕?” 李韵苓手掌撑起前额,“除了这样我还能有别的办法吗?她若想去拿掉……哎,纸包不住火,再说她总要在家休息。” “也是。” 李韵苓阖起双目,“这都是些什么事啊?成佑要活着,我现在说不定开心地抱着孙子,什么都不用操心。” “夫人,您就是操心的事情太多。” 李韵岺没再接话,可实在是有些事她放不下。 mr公司的事在逐渐走上正轨,关于明成佑的新闻却从未间断过。 毕竟上次新闻发布会只是出现了影像和声音,这么些日子过去,尽管媒体肆意挖掘,可还是没有关于明成佑的丁点消息。 所处的上流社会,所谓的豪门,有时候就像是娱乐圈一样,真真假假令你分不清楚。 傅染同往常一样开车来到公司,在电梯口看到明嵘。 “二哥。” 明嵘面色不若平时般轻松,专属电梯打开时,明嵘率先走进去。 傅染随后站到明嵘身侧。 她眼睛盯着上行的数字,明嵘似在考虑着什么,直到电梯门叮的打开,他伸手拍了下按键,傅染看到重新合起的门,“二哥?” 明嵘从公文包内掏出份东西递到傅染面前,“这是一早有人送到家里来的,恰好我要出门,傅染,有些东西有些事情还是你自己解决得好,要是再惊动到妈耳朵里,指不定又闹成什么样子。” 傅染从明嵘手里接过,打开来一看,是张医院的检查单,抬头写着她的名字,下面却清清楚楚写着她怀孕两个月。 傅染微微吃惊,心里升起了重重的疑团。 门再度打开。 傅染没动,明嵘也站着没有迈开脚步。 傅染把报告单捏在手里,“二哥,你为什么要给我?” “小染,尽管成佑不在了,但我始终把你当成明家的一份子,也不希望你和妈之间闹出不愉快。” 傅染微勾起唇瓣,抬起眼同他对视,“二哥,不管怎样都要谢谢你,但这件事真是无稽之谈,我不可能怀孕,这张报告单是假的。” 明嵘瞅了她一眼,“妈之前也跟我提过,总之,你的私生活我们都不好过问,即便你真的要寻求自己的幸福我也觉得无可厚非,这次我把报告单截下了,指不定以后还会有什么事,你要自己当心。” 傅染把东西随手塞进包内,“二哥,你相信我吗?” 明嵘倚在电梯墙上,“小染,那你信我吗?” “这话怎么说?” 明嵘两手环在胸前,“妈执意让我进mr,其实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我跟你说句实话,我对mr没有丝毫兴趣,我也想帮你把mr撑起来,我希望今后我们能没有芥蒂地共同处事。” 傅染一只脚迈出去,站在电梯口等着明嵘,“二哥,这同样也是我希望的。” 明嵘手掌自然地落在傅染肩部,“改天带瀚瀚回家看看,妈心情好了自然也不会凡事都挑刺。” 两人并肩往前走,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将办公区域分割成一道道金黄色,洒在脸上别样的温暖,傅染自然也想能做到明嵘所说的那样,有个能相信的人撑着,她也不用孤军作战。 明家。 萧管家在门口拿了快递走进去,偌大的别墅内,除去一波接一波的的佣人外,能陪着李韵苓的也只有她了。 明云峰走后,明家的辉煌也不若之前,虽然有明嵘,但明成佑和明铮的事情一出再加上明成佑的逝世,明家这座原本寓意仕途高升的宅子,似乎也在趋近衰落。 李韵苓坐在花园内,看到萧管家大步走来,她眼睛盯着跟前的盆景,“谁来了?” “夫人,这儿有份快递。” “你打开吧。” 萧管家撕开,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她抽出来后看到抬头的名字,往下扫时吃惊地睁大双眼,“夫人,您快看。” 李韵苓想着事情,冷不丁被唤回神,“什么事?” 萧管家把东西递到她手里。 李韵苓定睛一看,大惊失色,摘掉手套后脸色铁青,“她果然怀孕了。” “夫人,这是谁寄过来的啊?” “管它谁寄来的,”李韵苓攥紧报告单大步往屋子里走去。“萧管家,这件事不要对外说。” “夫人,我知道的。” 萧管家跟上时,李韵苓已经走进了客厅,她站在明云峰的照相跟前,看那背影,一下子似乎苍老不少。 李韵苓上了柱香,萧管家站在旁边没有打扰。 待她走来时,这才上前搀扶她来到沙发旁。 “夫人,要打电话叫少奶奶回来吗?” 李韵苓撑起前额,眼睛闭着没精打采的样子,萧管家见她不说话,也就没再开口。 半晌后,才听到李韵苓的声音传来,“萧管家,成佑走了……很久了吧?” “夫人,改天我陪您去趟青山吧。” “傅染现在这样子,我都没脸去见成佑,”李韵苓眼睛内酸涩,被烫的都睁不开眼帘,“他才走多久啊?” “夫人,”萧管家坐到她身侧,“其实,您想开了也就好了,少奶奶毕竟还年轻,这是迟早的事。” “我知道迟早,”李韵苓叹口气,“但这也太快了。” “倒是可怜了小少爷,”萧管家在旁说道,“少奶奶的心思倘若不在孩子身上,最苦的还是小少爷。” 李韵苓心口不住抽痛,萧管家给她倒杯水,“夫人,您也别太操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再说少奶奶的肚子要真大起来……” “等肚子大起来,明家的脸还要不要了?她倒是无所谓,可瀚瀚还跟着她呢。”李韵苓越想越头疼,“你赶紧打个电话,让明嵘和傅染都过来。” 傅染接到萧管家的电话时,大抵已经料到是什么事。 在车库碰到明嵘,明嵘才挂完电话,本来要去办公室,“妈让我们回家一趟。” 傅染打开车门,车子跟在明嵘后面一路驶出去。 两人走进客厅,李韵苓抬首盯着明嵘,傅染穿过玄关来到李韵苓跟前,“妈。” 李韵苓若有若无地勾起抹笑,“明嵘,今早你接到快递了吗?” 傅染心里咯噔下,明嵘笑着走去,修长的腿坐在沙发把手上,“妈,您把我们叫回来就为了这事,什么快递?我不知道。” 他手臂跟往常一般搭住李韵苓的肩膀。 李韵苓脸色越发难看,“现在连你都要帮着她瞒我是吧?” 明嵘和傅染对望眼,傅染看到茶几上一张揉碎的纸团,索性也就开门见山,“妈,那张报告单是假的,您如果不信的话我这就可以跟您去医院。” 李韵苓回过头看向明嵘,“你事先也知道了?” “妈,您听听小染的意思。” 李韵苓却充耳不闻,“我还是那句话,你把瀚瀚带过来。” “妈,这不可能。” 傅染拿起茶几上的纸团,“您相信我,我不可能做出对不起成佑的事。” “我信不了你,”李韵苓直截了当道,“这单子是医院出来的,假不了,傅染,你看看你之前的反应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其实就是怀孕罢了,你真要承认的话我也不会拿你怎么样,你把瀚瀚交给我,你也可以解脱了。” 这是个解不开的死结,李韵苓不相信她,傅染说什么都没用。 自然,又是不欢而散。 回到依云首府,傅染站在门口看着赵澜抱了瀚瀚在客厅内走来走去,她每天都要去公司,根本拨不出多余的时间陪瀚瀚,况且李韵苓现在认定她怀着别人的孩子,她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她想过带孩子去傅家,但范娴过世后傅颂庭精神状况也很差,傅染实在不忍再让他多操心,况且陈妈还在家里,傅染望向窗外,依云首府也不能放太多的人,不然消息传出去,外面都会以为她存心不让李韵苓见瀚瀚。 “小染,回来了。” 傅染走到赵澜身侧,“瀚瀚乖吗?” “方才下来爬了会,还挺有样子的。” 第232章 欢迎回来,我的明先生(3) 傅染抱过瀚瀚,“妈,我刚从家里过来,今天出了点事,我寻思着想把瀚瀚送走。” “送走,”赵澜吃惊,“送去哪?” “我怕我留不住瀚瀚。” “李韵苓还想着把瀚瀚带在她身边吗?” 傅染拉起瀚瀚的小手放到嘴边轻吻,“妈,我离不开瀚瀚,每次都想着能够早点回来看看他,要是哪天他突然不在我身边,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赵澜拿过纸巾给瀚瀚擦着嘴,“你别担心,我天天在这不会让她把瀚瀚带走的,送去别的地方也要自己人照看着才能放心,再说你工作那么忙。” 傅染环顾四周,这儿是她跟明成佑的家,她当然不想带瀚瀚走。 “小染,明天我去家里多拿些衣服来,往后买菜我就让佣人去,我在家带好瀚瀚。” 傅染抱紧怀里的孩子,这无疑是最好的办法,“妈,谢谢您。” “你放心吧,公司的事不能丢又要照顾孩子,我别的帮不了你,每天带着瀚瀚我心里也开心。” 傅染点下头,对赵澜是放心的。 李韵苓倒是也没把事情闹开,毕竟关系明家声誉,傅染照常上班,依云首府那赵澜照看的很好,几乎不用她操心。 傅染走到二楼的阳台,赵澜抱着瀚瀚在院子里玩,一辆车陡然出现在依云首府门口,开得很慢,傅染如临大敌,手里的电话也不由攥紧。 通体茶色的玻璃,可望出去却看不到里头的身影,赵澜脚步不由自主走向门口。 也许天生有种反应,是任何东西都取代不了的,赵澜手扶着栏杆,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停在路口的车窗。 傅染赶紧下了楼,脚步急促走到门口。 “妈,是谁啊?” 赵澜一手抱着瀚瀚,另一手猛地抓住傅染腕部,“小染,会不会是成佑?” “怎,怎么可能?”傅染心惊,手里的电话不期然响起,她退到边上后接通,“喂。” 男人干净利落地丢下两字,“上车。” 还真是他。 傅染还穿着家居服,她望向赵澜,“妈,是我的一个朋友,我跟他出去有些事要谈。” 赵澜杵在原地没动,傅染伸手去抱瀚瀚,赵澜见状,转过身道,“那你赶紧去吧,瀚瀚留在家我会照顾好的。” 傅染闻言,衣服也没换就出了门。 她打开车窗时看到赵澜探望过来的眼神,傅染赶紧钻进后车座内,男人的眼睛盯着后视镜,“她住在家里?” “嗯,以前会过来依云首府,最近我让妈住下来也好有个照应。” 男人手指按向眉宇间,“把瀚瀚交给她你放心吗?” 傅染挨过去,头靠着男人的肩,“我在医院的时候,妈很照顾我,我相信她。” 男人没再说什么。 傅染推了下他的胳膊,“谁让你到家门口来的?说不定外面有记者跟熟悉的人。” “我想过来看看瀚瀚。” 傅染笑着翘起嘴角,似有撒娇之意,“你怎么没说看我?” 男人凑到她耳边,手掌圈拢后薄唇轻逸出一句话。 傅染脸腾地通红,一巴掌拍向男人的腿,“下流。” 赵澜走出去,站在门口看着已然消失的车影,这次,她是亲眼看到傅染上的车。 眼睛不由落到怀里的瀚瀚身上,这时,月嫂从屋内走出来,“夫人让您接电话。” 赵澜手掌在瀚瀚背部轻拍,“进去吧,把门关好。” 回到客厅,赵澜一手抱紧孩子另一手拿起电话。“喂。” 李韵苓声音带着几分虚弱,也没想到赵澜会这样顽固,“你还是不肯带瀚瀚去医院?” 赵澜却并没像平常那般态度强硬,“我怕小染知道,会怪我们。” “哼,”李韵苓冷笑,“现在都不知道你抱着的是不是自己的亲孙子,你管她会不会怪你,再说,你趁她不在家时候出来没人会知道的。” 赵澜抱着瀚瀚的手不由收紧,孩子蹬着小腿开始哭闹,赵澜心有不忍,李韵苓见她好不容易松口,“这是以防万一而已,倘若瀚瀚真是成佑的骨肉你再疼爱也来得及,我也是瀚瀚的奶奶,你的心情我还能不理解吗?” 赵澜见状,点了点头,“那好吧,小染这会出去了估计一时半刻不会回来。” “我这就让王叔过来依云首府。” 赵澜挂上电话。 瀚瀚哭得小脸通红,月嫂拿了奶瓶过来,赵澜抱起他走向另一侧的沙发,她在瀚瀚粉嫩的脸上轻啄,“宝宝,别怪奶奶。” 赵澜心里默念,一定,瀚瀚一定要是明成佑的孩子。 傅染回到依云首府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刚进客厅就听到瀚瀚不住哭闹的声音,赵澜抱着孩子满脸疼惜,眼里藏匿不住的愧疚。 “妈,瀚瀚怎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没有睡好。” 傅染从赵澜手里接过瀚瀚,赵澜站在边上,原本亲子鉴定不一定非要抽血,可李韵苓执意,瀚瀚抽血回来后就哭闹不止,兴许是被吓到的。 傅染拍着瀚瀚的背,“瀚瀚乖啊,不哭,不哭。” 赵澜紧张地捏紧衣角,生怕被发现什么,瀚瀚的哭声已经嘶哑,一阵阵揪得她心里难受。赵澜不住后悔,傅染回头看到赵澜的样子,“妈,没事,孩子哭闹很正常,您别担心。” 赵澜坐回沙发,傅染抬起瀚瀚的手放到嘴边轻吻,又用手试了试额头发现并没有发热,她眼尖,几乎一眼看到瀚瀚手指上的红点。 傅染纤细的手指颤抖下,她意识到不对劲,将瀚瀚的手放到眼前,这才确定是个针眼大小的红点。 傅染眼眶内止不住酸涩,看着瀚瀚哭红的小脸,她心里难受万分,赵澜也如坐针毡,傅染出门时瀚瀚还好好的,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个针眼是她离开后被扎上去的。 月嫂泡了奶粉拿过来,傅染接过后抱住瀚瀚坐到赵澜对面。 “少奶奶,小少爷不会发烧了吧?” “今天有带瀚瀚出去过吗?” 月嫂闻言,抬头望向对面的赵澜。 赵澜怔了下,“我带他出去走了会,顺便去买些东西回来。” 傅染把奶瓶塞到瀚瀚嘴边,可孩子哭得一口奶不肯喝,她朝月嫂吩咐道,“去煮些米粥来。” 赵澜赶紧站起身,“我去吧。” “妈,”傅染及时唤住她,“您坐会。” 赵澜神情尴尬,杵在原地没动,傅染手指抚向瀚瀚指尖,赵澜眼神似有闪躲,她听到傅染叹口气,尔后声音传入赵澜耳中,“妈,瀚瀚是成佑的儿子吧?” 赵澜大惊,没想到傅染会直接开口,她无所适从地看向傅染,见她垂着头,似乎方才的话只是赵澜自己听错了。 “小染?” 傅染抬首,眼睛这会直勾勾盯着赵澜,她将方才的话重复问道,“瀚瀚,是成佑的孩子吧?” 赵澜咚的几乎是两腿一歪砸在沙发上。 “小染,我……” 傅染视线收回后垂落到瀚瀚脸上,“妈,家里再怎么闹腾,我一直相信您是我能够相信的人,刚生完孩子的时候我没人照顾,是您一趟趟跑来医院,我没能从我妈那里得到的安慰和体贴,都是您给我的。” 赵澜双手捧住脸,无颜以对,“小染,对不起。” 傅染让瀚瀚贴在自己胸前,孩子哽咽不住,小脸上都是泪水,一下撕裂一下戛然而止的哭声令傅染越发自责和难受。 月嫂煮好粥过来,傅染给瀚瀚喂了几口,连拍带哄,瀚瀚这才慢慢止住哭声,吃了些东西后在傅染臂弯间睡熟。 她把孩子放进婴儿床,回到沙发跟前,赵澜脸埋在两手间肩膀轻耸,隐约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哭声。 傅染坐回原位,心里百感交集,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小染,都怪妈糊涂,不应该怀疑瀚瀚。”赵澜抬起头,“我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是妈的意思吗?” 赵澜点点头,“她一早就让我跟瀚瀚去做亲子鉴定,起先我不同意,后来看到你在依云首府上了那辆车,你说是朋友,我……” 傅染双眼望向窗外,花园内的景观灯刺得心头阵阵迷离恍然,“既然这样,做了也好,至少以后瀚瀚不用再被怀疑。” “小染,”赵澜现在是满心的后悔,“报告单还要过两天出来,可我心里难受,我不应该带瀚瀚去医院,这要以后瀚瀚长大了知道这件事,肯定会怪我。” 傅染收回视线,“妈,您回去吧。” 赵澜怔了怔,却也能想到傅染这番话的用意。 她应该想到,她在依云首府是留不下去的。 赵澜连夜上楼收拾行李,其实东西也不多,下楼的时候看见傅染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面朝翠绿色的灌木丛,白皙的侧脸被打出一道道斑斓。 赵澜眼角噙泪,她总是心疼傅染,可在傅染靠近她的时候,又是自己把傅染给推出去的。 听到脚步声,傅染回神,并执意让司机将赵澜亲自送回家。 傅染站在外面,眼见车影消失在眼里。 月嫂走到她身侧,“少奶奶,夫人为什么要回去?” 傅染收起一把视线,“她夹在中间会很累,”傅染瞅了眼月嫂,淡然笑道,“你不懂。” 明家带瀚瀚去做亲子鉴定的事不知道是怎么传出去的,尽管报告还未曝光,可各种各样的传言已经遍及。 傅染把更多的心思放到依云首府,赵澜走后瀚瀚需要照顾,而mr这两日又遭遇股价暴跌的危机,明嵘敲响办公室的门,进去后看到傅染正全神贯注盯着电脑。 “小染。” 傅染眉宇间藏匿担忧,“二哥,这次股价似乎有人在蓄意买进,你看这,”傅染指向电脑,“这大幅度的揽进,我怕到时候会让mr面临崩盘的危险。” “我找你也是因为这件事,”明嵘满脸愁容,“小染,公司目前的账上没有足量的流动资金,而趁机想让mr垮台的可不在少数。” 傅染面上并未表现出什么,可心里却担忧起来。 来到别墅,远远看见男人坐在泳池边沿,拿着根钓鱼竿在钓鱼。 傅染提步而去,波光粼粼的水波打到脸上,映衬出湛蓝的颜色,泳池内清澈见底,别说是鱼,就连一道人影走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傅染脚步落轻,男人右手拿着鱼竿,眼睛却阖起正在闭目养神,她身子挨近后,双手落到他肩膀处,男人握住她的手背,“来了。” “钓到鱼了吗?” “你不是上钩了吗?” 第233章 欢迎回来,我的明先生(4) 傅染坐在他身侧,男人旁边连个装鱼的桶都没有,他看见傅染四处张扬的样子,笑着搂过她的肩,“凡事不要急躁,不到最后一刻谁都无法预料接下来的事。” 傅染撇不开眼里的黯淡,mr此次的危机,她怕是躲不过的。 但她并没有告诉男人,他还需要静养,再说这关系到巨大的资金问题,哪怕他真的知道也没有别的法子。 傅染双手勾住他的手臂,头枕在男人肩上,心里有片刻的宁静,在慢慢沉淀。 眼里的场景迅速转变,她看到头顶的灯光很亮,男人赤裸的胸膛挨到她眼前,伸手拍拍傅染的脸,“今天怎么老走神?” 他都进去了,她的思维却还停留在公司的事上。 傅染回神,始终觉得姿势不舒服,又调整了下,他是进入了状态,傅染不一会又开始想别的事,男人双手捧住她的脸同她直视,她这才逼着自己全神贯注。 情欲散尽,傅染枕在男人肩膀处,他手指捏着她光滑的手臂,“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傅染双手圈紧男人腰际,“没有,”她侧过身,“瀚瀚的事你也听说了吧?” “嗯。”男人轻应声。 傅染见他没有说话,索性噤声,只是觉得男人握着她肩膀的力道越来越紧。 mr办公室内。 傅染胸口觉得憋闷,室内的中央空调一直是恒温,她只觉气氛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来,一双双眼睛盯着她,似乎要让人无所遁形。 倪秘书给她泡杯热茶,“总裁,您没事吧?” 傅染摆摆手,这几天胃又在难受,但旁人丝毫不给她适应的时间,几乎是咄咄逼人,“我们要看到的是mr一步步往上走的实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人勒住脖子,倘若总裁不能妥善地解决好此事,我还是那句话,希望您趁早退下来,以免mr受到更惨重的损失。” 傅染一口热茶还裹在嘴中,这个社会多得是落井下石之辈,她目光抬起看向众人,“现在还看不清对方是敌是友,你这番话说出口,恐怕太早了吧?” 方才那道声音继续开口,“这般分明的局势,难道真要撑到最后的收盘有些话才能说吗?要是这次能安然渡过,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傅染落在膝盖上的手不由收紧,经济社会,不止是尔虞我诈,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残忍地吞噬干净。 傅染右手落向电脑,明知结局已定,她站起身,旁边传来韩隽的惊呼声。 “总裁。” 她恍惚的失神一下被拉回去,傅染调头望向他。 “股价涨了,涨至开盘以来的最高点,前几天大幅度揽进果然是有人想蓄意整垮mr,索性最后的关键时刻,有大股资金入市,总裁……” 韩隽抬起头,只见傅染已经来到了窗口,她豁然想起男人昨天跟她说的话,当真,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温暖的阳光洒在脸上,拂去这萧瑟,原来只需要一点点的暖意。 傅染双手贴上窗面,声音干脆而清醒,“你们瞧瞧,今儿的太阳居然是从西面出来的。” 倪秘书忍俊不禁,先前说话的男人满脸猪肝色,傅染走回办公桌前,她两手撑住桌沿,“我还需要退下来吗?” 几人面面相觑,她啪地合上电脑,率先离开。 韩隽和倪秘书跟出去,傅染走得很慢,待韩隽走近后,她才落低声音道,“能查出对方是谁吗?” “一般都会做得比较隐秘,哪怕知道些信息也有可能是假的。” 傅染点点头,“你们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隔天,李韵苓便跟萧管家亲自去医院拿报告单。 找得是自家熟悉的医院和医生,dna鉴定书被锁在办公室里头,医生取好后走出去,在走廊上却跟一个病人撞了个满怀,对方忙不迭说对不起,又把文件袋捡起后交回他手里。 李韵苓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等到医生回来,“怎么样?” “这涉及到个人隐私,您还是自己看吧。”医生说完,将资料袋递过去。 李韵苓手忙脚乱打开,眼睛迅速扫过资料,最后落在一排结论性小字上,她重重吐出口气,“幸好,幸好瀚瀚是成佑的孩子。” 医生原本面无神色的脸陡然一僵,他从李韵苓手里接过鉴定书,果然,上头清晰记录着瀚瀚跟赵澜之间的关系。 可,那份鉴定书不应该是这个结果。 明明是动过了手脚的。 李韵苓满脸欣慰,拿回鉴定书后同医生去握手,对方脸色尴尬,却又觉得诡异,只得皮笑肉不笑道,“恭喜,恭喜。” 走出医院,李韵苓心情大好,萧管家笑着开口,“夫人您看,我就说小少爷肯定是三少的儿子。” “我还不是以防万一吗?现在知道瀚瀚是我的孙子,我可就放心了。” 萧管家将随身的东西都收拾好,“今天都是好事,二少说mr的危机也解了,您啊总算能放宽心。” 李韵苓脸色稍变,满面的晴色转为阴郁,“mr这次解围需要大笔的资金,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傅染哪里有钱周转?” 萧管家不懂这些,“可能是三少之前留下的吧。” 一语却无意中令李韵苓惊醒,她眼睛陡然圆睁,“之前成佑被绑架不是讹了十个亿吗?”她眼睛微眯,萧管家掩不住惊讶,“夫人,您的意思是?” “不然,傅染这一关如何能过得了?” 李韵苓眼睛望向后视镜,“她做的事真是越来越出乎我的意料,不行,瀚瀚不能留在她身边。” 萧管家望进李韵苓潭底,这个想法李韵苓从未放弃过,如今证实了瀚瀚是明成佑的骨肉,便越发坚定了。 赵澜离开依云首府后,傅染尽可能抽时间在家陪着瀚瀚,这天是预约好要去打针的日子,她跟月嫂一前一后走出依云首府,傅染抱着瀚瀚便没有开车,车子顺高速驶出去。 外面是晴空万里的天气,傅染一边哄着孩子,无意中在后视镜内看到一辆紧跟着的车子。 本来有车在后头也属正常,可为防万一,傅染还是吩咐司机减了速,对方却并没有越过去的意思,她不得不暗自小心。 “少奶奶,前面不远处就是医院了。” 傅染抱紧怀里的瀚瀚,“别从这个路口下,去前面的高速吧,宁可绕一段路。” 至少路上来往车辆多,可以避免可能有的危险。 “是。” 后头的车子盯得很紧,傅染细看后才发现并不止一辆,怀里的瀚瀚似乎隐约意识到什么,正在不安地蹬着小腿。 从高速下来后,途径一座天桥,不远处便是医院。 傅染也希望是她疑心过重,驾驶座内的司机如临大敌,紧张地时不时望向窗外。 眼见就要到医院门口,月嫂率先松了口气。 “少奶奶,里面停车位满了,只能靠在路边。” 傅染望出窗外,车水马龙,她抱起瀚瀚另一手推开车门。 她不相信,还能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些什么来。 右脚才跨出去,猛地听到阵刹车声传来,原先紧随其后的一辆车忽然停在边上,下来的男人二话不说要来抢傅染怀里的孩子。她下意识赶紧退回到车内,伸手去按车门锁,对方却抢先一步拉开了门。 傅染背贴着月嫂往后缩,眼见男人的手已经伸进来。 “救命啊!”月嫂撕开嗓门呼喊。 瀚瀚被吓得啼哭不止,傅染双手紧紧抱住怀里的孩子,她眼睛掠过后视镜,猛地看见一辆车子快速飞驰而来,车头直撞向她们的车门,男人吓得赶紧缩手,但还是晚了一步,傅染听到阵凄厉的惨叫声传来,她赶紧捂住瀚瀚的耳朵。 男人右手全是血,一道血口子顺手背撕开。 傅染完全没想到当街抢孩子的事会明目张胆发生在她身上,更没想到会凭空冒出这样的一幕。 门已被撞得变形,她伸手将门带上,“快开车。” 司机闻言,赶紧踩了油门。 “少奶奶,不去医院了吗?”月嫂的声音战战兢兢。 “快把电话给我,报警。” 傅染从后视镜内看着两辆车被围在中间,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他,毕竟除此之外不会有这样的巧合。 傅染报警后,将脸贴向瀚瀚,“宝宝不哭,不怕。” 眼眶内却忍不住滚烫,方才连最基本的反应都顾不上,这会想起才真正的是后怕连连。 回去依云首府的路上接到李韵苓电话。 傅染示意月嫂接过瀚瀚。 “喂,妈?” “小染啊,你在哪?怎么不在依云首府?” 傅染瞅了眼月嫂怀里的瀚瀚,“我带瀚瀚去打预防针。” “在回来了吗?” “嗯,马上到家。” 傅染挂完电话,有那么一瞬间想到是李韵苓,但继而又摇了摇头,李韵苓哪怕再怎么想要瀚瀚,应该还不至于会用这种手段。 车子平稳地开回依云首府,傅染看到李韵苓站在门口,她下车之际朝月嫂道,“你……”顿了顿,还是吩咐道,“你先把瀚瀚带回屋内,别让旁人经手。” “是。” 傅染让司机把车停稳,她下去后径自走向李韵苓,“妈,您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瀚瀚。”李韵苓越过她走向车子,“出什么事了,把车撞成这样?” “方才在医院门口不小心被撞到的。”傅染轻描淡写道。 李韵苓满脸犹疑,“谁会不小心撞成这样,好像是车门开着的时候被擦碰的吧?” 月嫂抱着瀚瀚正要往门口走去,李韵苓抬起头看到她怀里的孩子,“瀚瀚今天打的什么针?” “脊灰。” 李韵苓走向月嫂,“来,奶奶抱抱。” 月嫂犹豫地望向傅染。 “妈,我们进去吧,您也别在门口站着。” 李韵苓挡在月嫂跟前,两手伸过去,“我的孙子我还不能抱吗,来瀚瀚,奶奶看看今天打哪只小手臂上了?” 月嫂下意识抱紧孩子,李韵苓脸上已见不悦。 她强行将瀚瀚接过手,月嫂不得不退开身,李韵苓抱住瀚瀚走到车的另一侧,她垂首看着怀里的孩子,眼睛注意到傅染紧跟着的脚步。 “小染,这是什么东西?” 傅染见李韵苓指着某一处。 “怎么了?”傅染上前。 李韵苓背对着她,“你还说是意外?这分明是有人故意的。” 傅染听闻,方才的怀疑越发浓烈,她走到李韵苓身侧,“妈,您发现了什么东西?” 第234章 欢迎回来,我的明先生(5) 李韵苓目光抬起掠过她,王叔将车开到身侧,萧管家悄然下了车。 李韵苓趁傅染不备,赶紧钻进后车座内,傅染只看到人影在车玻璃上快速闪过,她惊忙回身,萧管家拦在她跟前,“少奶奶,您别怪我。” “瀚瀚!” 李韵苓示意萧管家上车,傅染欲要跑过去,萧管家推了她一把后赶紧坐回车内,随手用力带上门。 王叔见状,赶紧踩了脚油门。 “妈,瀚瀚!”傅染脚在原地崴了下,追上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她跑了十多米,全身气力仿佛被抽尽,精疲力尽,双手不得不撑住膝盖才使得身体不垮下去。 她尽管对李韵苓有防范,但还是没想到她能做出这种事来,方才的情况,且又是防不胜防。 月嫂也完全怔住,她几步来到傅染身侧,双手搀扶着傅染的手臂,“少奶奶?” 傅染用力甩开她的手,快步冲回到车边,她开了先前的车急速打过方向盘后一路追过去,十指紧紧收拢,眼里的景物已然朦胧模糊。 李韵苓听到瀚瀚的哭声,既紧张又焦躁,“开快点。” 萧管家望了眼后头,“夫人您别急,少奶奶一时半刻追不上来。” “瀚瀚别哭,奶奶也是为你好,”李韵苓不住拍着孩子的后背,“乖,今后我们明家的一切都是你的。” 王叔车子开得很快,傅染抬起手背拭去眼角的湿意,她踩了油门,手背迸出一道道藏青色,瀚瀚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谁都不能将他抢走。 兜里的电话猛然响起,傅染越发急躁,可眼见王叔已经将车子开进明家,铁门也缓缓拉上,傅染提着的一口气不得已松懈,整个人像是丢了魂般,她将车停靠在路边。 电话铃声响过一遍又是一遍。 她没有看来电显示,直接接通。 “傅染。” 听到男人的声音,傅染几乎崩溃,她双手捂住脸后趴在方向盘上,“成佑,明成佑!” 男人嗓音拔高,“你怎么了?” “瀚瀚被抢走了。”傅染说完这句话后,便再也开不了口,她哽咽着抬起头看向紧闭的明家大门,傅染失魂落魄推开车门下去,耳边掩起男人的喊声,“傅染,傅染!” 她几乎是小跑着来到铁门前,李韵苓和萧管家早已进了屋,傅染伸手按向门铃,里面的人始终不见出来,她索性按住不放。 可能是实在受不了,萧管家打开门快步走来,傅染盯着客厅的方向,却连李韵苓的人影都没见着。 “少奶奶,您还是回去吧。” “萧管家,你让我进去。” 萧管家满脸难色,“自从三少走后,夫人也不容易,成天又想着小少爷,您既然有自己的生活,为什么不肯将小少爷留给夫人呢?也好让她有个念想。” “萧管家,难道您不懂瀚瀚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傅染难以置信地盯着萧管家,“他是我儿子,是我痛了一天一夜才生下来的!” 萧管家叹口气,“您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再说小少爷跟着夫人不会吃苦头的,您放心吧。” “这就是你们的自以为是吗?”傅染双手紧握住栏杆,“哪怕今后我还会有孩子,我的瀚瀚也只有这一个,难道你想说,把瀚瀚带离我身边是为我好吗?” 萧管家无言以对,半晌后,她垂下眼帘,“夫人确实是为您好。” 傅染唇角轻漾讽刺,“倘若亲子鉴定出来瀚瀚不是成佑的儿子,今天是不是我的好与坏就同你们无关了?” 萧管家微吃惊,“少奶奶,您知道?” “瀚瀚是成佑留给我的,也是我的念想,我真没想到她能做出当街抢孩子的事。”明家总是将名誉道义挂在嘴边,没想到轮到自个的身上,也没显得多清廉正直,原也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 萧管家为难地站在原地,“少奶奶,这是夫人的意思,要不您让小少爷待一段时间在夫人身边。” 客厅的门被打开,李韵苓抱着瀚瀚走到花园檐角处,瀚瀚这会哭累了趴在她肩上睡得正熟,李韵苓把孩子交给保姆后大步走来,“吵什么,没看瀚瀚睡着了吗?” 萧管家见状,赶紧退开身。 “妈。” “我不是你妈,”李韵苓直截了当地打断傅染的话,“成佑在时我才是你妈。” 傅染脸色掩不住得怅然,尽管知道这是李韵苓心里的意思,她沉默片刻后,声音带着些微讶异,“那按照您的意思,瀚瀚也不该是您的孙子。” “那不一样,瀚瀚跟成佑有血缘关系,如今成佑走了,你对我们明家来说,就什么都不是了。” 傅染握着栏杆的手紧了紧,李韵苓把话说得如此直白,她想逃避都逃避不了。 这便是,人与人之间最淡漠的关系了。 李韵苓回头瞅了眼,“我要抱瀚瀚上楼睡觉,你也赶紧回去吧,我是不会把瀚瀚给你的。” “您就不怕这件事闹开吗?一旦到了法庭,瀚瀚也只会判给我。” 李韵苓满脸不屑,“你大可试试,傅染你在外是怎样的名声你也不是不知道,况且你真想弄得满城皆知?受伤害最大的到头来还不是瀚瀚?” 说完,李韵苓便看也不再看她一眼,转过身后大步离开。 傅染两手抓住栏杆后使劲摇晃,“妈,您把瀚瀚还给我,您别走!” 萧管家抱着瀚瀚在客厅门口,孩子听闻叫喊声被惊得小手乱挥,又使劲哭闹起来,李韵苓侧过来瞪向傅染,“你还想吓着孩子吗?” 傅染心疼得无以复加,她手掌用力捂住嘴,眼看着李韵苓抱起瀚瀚后走进屋内,嘴巴张着却说不出话来,真正是有口难言比吃了黄连还要苦。 眼泪抑制不住往下淌,砸在了手背上,傅染看到萧管家把瀚瀚交到李韵苓手里,沉重的大门渐渐掩上,傅染喉咙口疼痛难忍,扯开嗓门喊道,“瀚瀚!” 她跑到围墙处,眼里,只有那扇紧阖起的朱红色大门。 “非要闹成这样吗?”傅染喃喃道,她把李韵苓当成亲人,可亲人跟亲人之间,也必须要到拔刀相向的这一刻吗? 瀚瀚,傅染是绝不会放手的。 李韵苓抱了瀚瀚上楼,可孩子些许是不习惯,哭闹不止,约莫个把小时后一个电话打到明家。 萧管家听闻后赶紧把话筒递给李韵苓。 “喂?” “喂您好,请问是明擎瀚的家属吗?” 李韵苓把孩子交给萧管家。“我是。” “明擎瀚才打过预防针你们怎么就走了?不是让你们在医院观察两小时吗?”护士的声音劈头盖脸砸过来,“两小时后还要在医院吃一颗糖丸才能走的,你们这样对孩子太不负责任了。” 李韵苓眉头微皱,“应该不要紧吧,之前也打过预防针。” “孩子现在哭闹的厉害吗?要是没什么反应还好,倘若一直在哭你们可要当心了,孩子的事可马虎不得。” 李韵苓瞅了眼瀚瀚涨红的小脸,当即心一沉,“他回来后就在哭,那要怎么办?” “还不赶紧来医院?糖丸是必须要吃的!” “好,”李韵苓乱了方寸,“我让司机过来取。” “你最好把孩子抱过来,兴许是有了反应才会哭的,有些宝宝不适应会引起发烧头痛,他自己也说不出来。” 李韵苓忙不迭点头,挂上电话后示意萧管家出门。 “夫人,”萧管家有些怀疑,“一般打预防针应该不要紧吧,再说她们怎么知道家里的电话?” “傅染当初留了两边的号码,”李韵苓赶忙接过瀚瀚,“你看他哭成这样子,肯定是没在医院观察的缘故,你赶紧让王叔备车,我们去医院。” 萧管家走出去,看见傅染已经不在门口。 王叔开了车带着几人赶往医院,傅染坐在一辆出租车内,她朝电话那头说道,“暮暮,替我谢谢你的护士朋友。” “请问我们现在去哪?” 傅染合上电话,“跟着前面的那辆车。” 别墅那边,男人抄起车钥匙下楼,穿过客厅正好碰见回来的聿尊和陌笙箫。 聿尊把两个孩子交给笙箫,冲男人道,“去哪?” 他扬了扬手里的车钥匙,“回家!” 聿尊眉角轻扬,“不是还要养一段时日吗?” 男人已经换好鞋子,高大的身影走出去,只留了道背影在旁人眼里,“我老婆儿子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能在这待得住吗?” 聿尊了然而笑,不多会,听见跑车的轰鸣声撕开尘嚣,男人拔高速度,车子犹如离弦之箭咻地穿过别墅正门。 李韵苓带着瀚瀚着急去到医院,老远就看到有个护士在大厅门口等着。 萧管家抱了瀚瀚下车,护士也认不出她们,还是萧管家上前问信,“请问给孩子打预防针的地方怎么走?” 护士垂首瞅了眼她怀里的瀚瀚,“是刚才我通知过的吗?可能有药物反应的那个孩子?” “对对。” “赶紧跟我来吧。”护士说完伸手要去接孩子。 李韵苓留个心眼,把护士的手隔开,“我跟你们医院的王主任很熟悉,她在吗?” 护士摇头道,“王主任逢双休息,您说的是儿科的主任吧?” 李韵苓稍微放下心,“那麻烦你给我们带个路。” “好的。”护士带着两人赶紧穿过大厅。 在电梯口,一名同样身穿护士服的护士从里面出来,看到门口的人,神情明显一怔,“小顾,你怎么?” “颜姐,我手头上还有些事要处理呢,回头中午请你吃饭啊。” “那敢情好,还没恭喜你呢。” 李韵苓跟萧管家进入电梯,护士也随后按了楼层数,她凑过去看向瀚瀚的脸,“以后千万要注意,打过预防针都要在观察室留一会,最短也要半小时后才能刷卡离开。” 李韵苓手指摸向瀚瀚的脸,冲萧管家道,“听见没?这就是傅染做的好事,你说她存了什么心思?” 护士先走出电梯,带着几人来到门诊室,“我带他进去吧,直接找我老师可以插个队。” 李韵苓面色犹豫,“萧管家,你打个电话找找关系,瀚瀚应该没什么要紧,看完我们就马上离开。” 护士闻言,语气些微带了些不屑,“这医院来儿科的大多非富即贵,您要看不上呢就自己找关系吧,我手头还有事反正也将你们带到门口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萧管家犹豫地望向李韵苓。 李韵苓又瞅了眼瀚瀚,她朝萧管家递个眼色。 第235章 欢迎回来,我的明先生(6) 护士将瀚瀚抱进门诊室,李韵苓和萧管家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候,李韵苓心有不安,“应该没事吧?” “夫人放心,就这么大点的地方,再说谁吃饱撑着还能将我们骗到医院?小少爷瞅着确实不舒服,看一看您也放心了不是。” 医院九层。 罗闻樱双手抱住肚子痛苦地蜷缩着,明铮坐在旁边,满脸严峻几乎看不到任何松懈的神色,罗闻樱咬紧下唇,面色苍白。 “没事吧?”男人沉寂半晌后说了句。 她摇摇头,却痛苦难耐。 明铮挨过去些,“还要排队,你先靠在我肩上。” 罗闻樱犹豫片刻,将脑袋枕过去。 她脸颊摩挲着男人宽厚的肩膀,偶尔抬起头,男人坐在窗口的位子,阳光透过普通的玻璃色照在明铮的俊脸上,几乎能清晰地看清楚每个五官间暗藏的深邃,浓密的睫毛且又长,随着垂落的视线打出一排暗影,他侧过头,潭底寒冽将暖阳拉黯了些许。 罗闻樱正对他的视线,由于看得出神,收回眼时不由尴尬,嘴里无意识吐出两字来,“我疼。” 明铮抿了抿嘴角,抬头盯着诊室门口挂着的牌子。 上头写着:妇科。 “要不我去催催?” 这原也只是罗闻樱为避免尴尬说的一句话,这会听明铮这样说,肚子仿佛疼的越加难受,“你一大男人还能进去吗,等会吧。” 他听过女人一个月来一次,有时候会疼的厉害。 今天跟罗闻樱出去应酬,喝完酒出来,她就撑不住了,起先以为是胃不舒服或者喝酒太过,没想到会被推到妇科来。 明铮两根手指在眉宇间不住轻点,嘴里有话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说。 罗闻樱脸枕在男人肩头,透过彼此接触的地方能感受到明铮每一次呼吸的频率。 里面的护士喊到罗闻樱的名字,明铮将她搀扶起身,门口护士台的人冲他道,“家属止步。” 李韵苓在外头等了会,却迟迟不见瀚瀚出来,她心急如焚,隐约觉得不安。 护士抱着瀚瀚走进隔壁房间,打开一扇通往b超室的门,她越过后从另一侧离开。 傅染焦急地在走廊拐角处等她,护士回头还能看到李韵苓在门外张望的身影,她背身抱紧瀚瀚来到跟傅染约好的地方。 看到那抹熟悉的小身影,傅染大步上前从护士怀里接过孩子,“瀚瀚。” 护士瞅了眼不远处,“你们赶紧离开吧,我看你婆婆挺厉害的。” “谢谢你。”傅染双手抱紧瀚瀚,“这样会给你带来麻烦吧?你放心,我会尽量将这件事处理好。” “没事,”护士挥下手,“你也是暮暮的朋友,再说我已经调到别的医院,今天是来办手续的,她以后想找也找不到我。” 护士在前面带路,“从这下去吧,别坐电梯了。” “好。” 李韵苓想着不对劲,让萧管家进去找,起先里头的人不让进,闹了半天才得已进门,可找完一圈哪里有瀚瀚的影子。 李韵苓急得几乎晕倒,萧管家及时反应过来,“肯定是少奶奶,应该没走远,夫人我们赶紧去找找吧?” 傅染抱着瀚瀚下楼,她累得气喘吁吁,两条手臂像是要卸掉般,心跳加速仿若即将要跳出胸口,脚步踩着坚硬的地砖发出急促的声响,她手掌握紧瀚瀚的衣角。孩子仿佛懂事了,头挨过来蹭着傅染的脸颊,她眼圈微湿润,“瀚瀚乖。” 不知下了几层,傅染背部贴向墙壁,冰凉顺血液传入体内,她大口喘息,推开门后往外走。 罗闻樱正好从诊室出来,明铮起身。“没事吧?” 她摇摇头。 “什么病?”男人遂又问道。 罗闻樱欲言又止,手还抱住肚子,“没事,就是受凉了。” 一道身影突然跌跌撞撞走过来,站在外侧的罗闻樱被撞到,脚步趔趄下,明铮脸色一凛,傅染急忙说句对不起。 “小染?” 傅染听到声音顿住脚步,眼里的急切在看到两人后这才散去些,“哥哥,闻樱。” 她想问他们两人怎么会同时在医院,抬起头看到妇科两字,傅染眉角渐软,既然是妇科又是明铮陪着,那…… “闻樱,你怀孕了吗?恭喜!” 罗闻樱满脸吃惊,明铮则神色茫然,细想后,两人面面相觑,明铮的视线随后落至罗闻樱腹部。 罗闻樱赶紧摆手,“不是,我就是不舒服过来看看。” 明铮也掩不住尴尬。 “小染,你怎么会在这?” 傅染将怀里的瀚瀚换过手,“今天瀚瀚打预防针,我……” 明铮抬头环顾四周,“就你一个人?” 傅染语焉不详地错开话题,“我得赶紧回家了,还有事。” “一起吧,我顺路送你。”明铮说完,人已率先向前走去。 罗闻樱身体不适,傅染拒绝的话才到嘴边,明铮已经拿了单子先去取药。 “闻樱,你哪里不舒服?” “月经还有个把星期才来,可肚子却提前痛了,医生说喝了太多酒,又冻到,吃几天药估计就没事了。” 两人来到大厅时,明铮已经拿好药去取车。 傅染焦急地张望向四侧,生怕李韵苓突然蹿出来。 “带宝宝打预防针怎么就你一人,司机和月嫂呢?” 傅染跟罗闻樱一前一后走到医院门口,傅染也不知该怎样说,“今天发生了些意外。” 话音未落,却听到萧管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夫人您看,是少奶奶!” 傅染头也不回,抱起瀚瀚就要走,罗闻樱着急喊了句。 李韵苓几步追过来,傅染转过身,“妈,这儿可是医院。” “傅染,没想到你连这种法子都能想出来,把瀚瀚还给我!” “我不可能把瀚瀚拱手让人。” 旁边的罗闻樱大抵猜出个大概,李韵苓不顾一切要上前争抢,明铮的车开到门口,猛地刹车后男人推开驾驶座的车门,“小染,怎么回事?” 李韵苓见是明铮,动作不得不收敛。 傅染赶紧走到明铮身侧。 李韵苓望了眼傅染怀里的瀚瀚,“明铮,你也在这。” 明铮没有说话,她看向旁边的傅染,并从她怀里接过瀚瀚,“跟上次见着又大不一样了。” 傅染急着想离开,也料到明铮在这李韵苓应该不至于做得太过分,他把孩子交还给傅染,“我送你回家。” 傅染点了点头,明铮替她打开车门。 李韵苓眼见傅染要走,她手掌握紧下,“等等!” 傅染下意识抱紧怀里的瀚瀚,明铮目光自两人之间逡巡,大抵也觉察出不对劲,他握着傅染的肩膀后将她塞进后车座,“eve,你也上车。” 罗闻樱二话不说,跟着坐进去。 李韵苓几步走到车旁,“傅染,你把瀚瀚还给我。” 第236章 欢迎回来,我的明先生(7) 明铮啪地合起车门,站在李韵苓跟前比她高了一大截,“你有什么资格要傅染的孩子?” 李韵苓张张嘴,“明铮,傅染迟早要找人你也应该清楚,再说我是瀚瀚的奶奶。” “哼,”男人冷笑出声,“对,你是他奶奶。” 李韵苓听闻后,脸上黯然无光,她无法做到两全,明铮话里的嘲讽她岂能听不出来。 罗闻樱目光越过傅染,看着窗外。 李韵苓要去开车门,明铮先一步挡在她跟前,“孩子当然要跟着母亲,傅染以后想找人也是她的自由,你管得未免太多了。” “明铮,”李韵苓着急想解释,“你不懂这里面的事情。” 明铮嘴角的冷笑越发明显,“是,我怎么忘记了,你最喜欢做这种将别人孩子带在自己身边的事,但瀚瀚是傅染的,尽管成佑不在了,要论资格,也轮不上你。” 他说话丝毫不留情面,李韵苓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明铮,我到底跟你有血缘关系。” 明铮索性不再理睬,转过身打开驾驶座的门,右脚跨进去之际抛下句话道,“有这时间,还不如留在家里养老,有些事已经不是你能做主的了,何必给自己寻麻烦?” 说完,便关上车门,发动引擎驱车离开的动作一气呵成。 李韵苓瞅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她微弯下腰,脸部是承受不住的悲伤。 傅染在后视镜内看到她们没再跟过来,这才重重舒出口气,“谢谢。” 明铮递了瓶水给傅染,又拿一瓶递向罗闻樱,不等她拒绝,明铮拿着矿泉水瓶的手收回去,“医生吩咐让你多喝些热的,你就别喝了。” 傅染把水放在腿边,瀚瀚已经在她怀里睡熟。罗闻樱挨近,“你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吧?” “还好。”傅染眉角染笑,“其实有个孩子很幸福。” 明铮打过方向盘,“时刻还要担心孩子被抢走,你这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傅染想起今天发生的事,真是心有余悸,“我只是没想到,当街被抢孩子的事会发生在我身上。” 明铮不屑地扬眉,“她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你以后出去要格外小心。” 傅染放在兜里的电话从刚才起就响个不停,罗闻樱见她没有接通的意思,“小染,你电话。” “可能是妈打来的。” 这铃声傅染其实知道是谁。 在医院时全身神经绷得很紧再加上抱着瀚瀚一直在跑没有接,她掏出手机掐断不间歇的彩铃声,给对方回过去没事两字。 明铮将她送到依云首府门口,傅染也没留他,“闻樱身体不舒服,你快送她回家吧。” 明铮看着她抱了瀚瀚进去,这才发动引擎。 眸子透过内后视镜望向头枕着椅背的罗闻樱,“肚子还难受吗?” “好点了。” 明铮拿起放在副驾驶座上的药,“待会回家后马上吃药,还有,”明铮把袋子递向罗闻樱,“那个,医生说吃药期间不能同房。” 罗闻樱闭起的眼帘陡然睁开,她接过袋子,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晕,“我跟谁同房去?” 明铮笑着提速,“护士说这话的时候直盯着我看,我差点脱口而出这药不是我吃的。” 罗闻樱忍俊不禁,手掌贴向腹部,“看吧,还是做男人好。” “你除去身体差异外,倒是跟男人没什么两样,”明铮左手腕的金表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以后别这么拼了,我看跟着你的小朱不错,适当将担子分担出去些。” 罗闻樱没有接他的话题,“那你呢,你把我当成男人还是女人看?” 明铮目光自后视镜内同她对上,罗闻樱敛起了笑意,全神贯注等着他的回答。明铮不假思索,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大多时候当你是女人,有时候,又不得不把你当成男人。” 罗闻樱眼角稍黯,目光别向窗外。 傅染抱着瀚瀚回到客厅,月嫂和保姆见到孩子都彻底松了口气。 傅染把瀚瀚带上二楼,放进婴儿床内后赶紧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喂,你在哪?” 那边,男人的声音急坏了,依稀能听到跑车的嘶吼声。 傅染走向阳台生怕吵到孩子,她特意将门拉上,“我刚把瀚瀚接回来,你在哪?” “那我现在回依云首府。” “别,”傅染出声阻止,“你告诉我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挂上电话,傅染下楼嘱咐了月嫂几句后驱车出去,眼见依云首府的门紧密掩起这才落下心来。 她找到跟男人约好的地方,远远便能看到他冷着脸神色难看,傅染加快步伐,上前不等他开口,两手用力缠住了男人的脖子。 他被她勒得差点喘不过气,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掌落向她腰际,满心的焦躁和烦闷瞬间消散,只得软了声音,“是不是被吓坏了?” 傅染用力点头,踮起脚尖更用力地抱紧他,“幸好我把瀚瀚抢回来了。” 他下巴摩挲着她的颈窝,“是妈吗?” 傅染没再开口,眼里一阵滚烫漾开,只是掩饰的很好,男人将她拉开,“很累吧?” “再累我也不想让你现在回来。”傅染伸手抚向男人的脸,“我都能处理好,你放心。” 只不过,都累在她一人身上而已。 男人双腿倚向线条流利的跑车,他将傅染拥在身前,“我身体没事了,再说回家更能静养,弄出这么多事来全都因为我没在,找到我们的敌人重要,但你和瀚瀚更重要。” 傅染渐有动容,她前额贴向男人,“我还是觉得不甘心。” 他抬手拍向她臀部,“没什么甘心不甘心的,我们最难的一关都能迈过来,以后的事,时间很多很多,慢慢找慢慢耗,也不急。” “你就这样回去,估计能吓死不少人,”傅染挽起唇瓣,“要不我跟家里人先说一声吧?” “过两天,”男人凑过去在她唇角处轻吻,“我今晚还要回别墅有些事要处理,等我回去后带你和瀚瀚一道去明家。” “好。” 男人同她十指交扣,又用力握紧,“以后,我不会再让你置身于这样两难的境地了。” “欢迎回来,我的明先生。”傅染拉开嘴角,睁开的眼帘有些微湿意,她双手使劲缠在男人背后,他人往后靠,带着傅染坐进车内。 男人也未明说会在哪一天回来,不到最后一刻,傅染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心里想着瀚瀚,傅染没有在外面多待,回到依云首府,老远能听到客厅传来的笑声。 傅染推开门,在玄关处换鞋子,月嫂正在陪瀚瀚玩,小家伙屁股撅起后要爬,手里的摇铃用力晃动后不小心敲在自己脑门上,却也没哭,依旧咧着嘴直乐。 傅染跟着扬起笑来,想到依云首府内即将回来的那个人,心里止不住欣慰。 她走到瀚瀚身侧,将孩子托举过头顶,瀚瀚咯咯笑个不停,傅染仰起脸,嘴里默念道,瀚瀚,爸爸要回来了。 第237章 甜蜜的契合(1) 傅染以为这件事后李韵苓必将打消要瀚瀚的念头,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她就被大帮的人堵在依云首府门口出不去。 月嫂慌忙跑进来告诉她外面的情况,傅染让她抱着瀚瀚别出门,换好鞋子来到花园内,隔了老远便能看到为首的李韵苓和李则勤,后头是明家好几位长辈,车子几乎将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傅染走过去,目光扫向诸人,一一又开口喊了人。 李韵苓不等傅染发问,开门见山道,“小染,今天我把明家诸位长辈也给请来了,让他们说说,孩子应该跟着你还是跟我?” 明成佑‘逝世’的消息对外一直瞒的很好,可经过上次青山的墓碑事件再加上李韵苓在记者招待会上公然承认后,明家的长辈定然也都知道了这件事。 傅染没有开门,“妈,您一定要这样吗?难道真要闹得整个迎安市都知道?” “我已经不在乎了,你只要把瀚瀚给我,小染,你别想躲着,这么多长辈在场,你不把瀚瀚交出来我们就站在这不离开。” 傅染太阳穴突突的往外跳,李则勤站在李韵苓的身侧,“你若执意要留着瀚瀚,今后在生意场上,李家也不会对你留情面。” 人群几乎将依云首府的铁门全部给围住,这时,一辆车子悄然开到路边,男人滑下车窗,虽然看不到傅染的神色,可一幕幕她被逼无奈的场景却清晰呈现在他眼里。 带着残忍跟血肉模糊的所谓亲情。 男人下了车,合上车门后,脚步落轻走向人群。 “舅舅,”傅染也毫不犹豫地拆穿,“自我接管mr之后,你何时对我心软过?” 李则勤面色一阵难看,“我担不起你舅舅这声称呼,现在成佑都走了,我更加高攀不上。” 傅染笑了下,“既然这样,我们更加没什么好谈的。” 明家的那些长辈也站出来,你一言我一语。 “瀚瀚必须留在明家,他是明家的骨血。” “把孩子交出来,对你对孩子都是最好的选择。” 男人已经走到人群的后面,他就势倚着一辆车,双手环在胸前,脸上神色瞧不出喜怒,整张脸却已布满阴鸷。 傅染拒绝的声音被淹没,干脆而虚弱的语调显得很是无力,李则勤拔高音调,“今天你不答应也得答应,要不然的话以后连这个地方都别想住!” 李韵苓始终不急不缓,“小染,我会带好瀚瀚的。” 男人上半身挺起,两条腿绷直后大步走去。 傅染只听到一阵熟悉的男音传来,“呦,这是唱的哪出戏呢?” 傅染绷紧的神经,到了某个极点,猛地就被撑开,然后便全身无力,头顶的阳光聚成一团团倾洒在面部,犹如一双温暖的手,顺了她的颊侧抚过。 也直到此时傅染才深有体会,女人再坚强,可撑不住的时候还是需要男人。 而他,就是在她孤零漂泊在海平面上时,适当推住她的那只手。 李韵苓丢了魂般杵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更别说是掉过头去看一眼。 李则勤方才的神色还僵在脸上,傅染伸手按向开关,只见拦在中间的铁门徐徐打开。 男人一袭纯白色的手工西服,领口和袖口两道耀眼的金边,发尖很短,却显得异常精神,脸上五官隽永深刻,狭长的桃花眼,拉得极长,锋利黑色的眉角隐入发梢,他脚步悠闲,似是真的在看着出好戏。 有人转过头,一双双眼睛睁得老大。 男人逐一跟他们打过招呼,李则勤侧首,这一瞅可不得了,那样的白色刺入眼球几乎令他盲了双眼。 男人走到他身后,个子比李则勤高,他两手环起,下颔微扬高,“舅舅也在呢,依云首府何时这样热闹过?” 李韵苓只觉冷汗汩汩顺脊梁淌出,瞬间就让她前额也冒出了细汗,这声音她哪能听不出来,可大白天的日光下,她是产生了幻听还是真见鬼了? 她别过头,看到李则勤的脸色,说不清,好像是夹杂着尴尬、难以置信,又有恐惧。 日光穿过蔷薇花架一束束迎面扑向她面部,李韵苓真好像白天见到鬼般浑身冰凉,这会更是置身于冰窟内,手脚麻木的不知该作何反应。 李则勤眼睛越睁越大,想从男人的脸上瞧出些端倪来。 这般长相,这般桀骜不羁的姿态,这般肆意张扬的个性,不是明成佑,他还能找出第二个人选吗? “成,成佑?” 李韵苓侧脸的暖意被一道压过来的身影给遮去半边,她感觉到一只手落到她肩部,有人凑到她耳边喊了句,“妈。” 傅染也从依云首府内走出来,脸色平淡,似乎没看见李韵苓身后的人般。 她又有种错觉,难道,只有她才能看见? 李韵苓强打起精神,慢慢转过头。 明成佑挨她很近,黑亮的眸子近在咫尺,李韵苓倒抽口冷气,忽然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傅染见她身体一软,然后径自往下栽。 “妈!” “姐!” 明成佑手臂勾住李韵苓瘫软的身子,朝傅染吩咐道,“将长辈们都请进依云首府。” 傅染点了头,看着明成佑抱起李韵苓后率先进去。 傅染望向李则勤,“舅舅,请吧。” 李则勤嘴唇灰白,同身边几人对望下,这回没再让傅染别喊他舅舅,“好,好。” 保姆打电话喊了家庭医生过来,明家的诸位长辈都留在客厅内,傅染则上楼照顾李韵苓。 “成佑,你,你没事?那当初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成佑坐在李则勤对面,他翘起左腿,“我当时病重,再加上之前被绑架的事,跟傅染商量过后打算先瞒着你们,说不定挨不过排斥期也就死翘翘了,舅舅,我没在的这段日子,家里你挺照顾的吧?” 李则勤脸色不免难看,“自己人,都是应该的。” 明成佑唇角挂着抹讳莫如深的笑意,“后来我一直在外养病,只不过公司和家里的事倒是知道些,我没看懂,怎么今儿你们都上依云首府来了?” 明家的几位长辈面面相觑,谁也不先开口。 李则勤索性把李韵苓推出来,“还不是你妈?说不放心瀚瀚跟着小染,毕竟都以为你不在了……” “我不在怎么了?”明成佑冷笑着反问,“我要死了,今天你们是不是都打算踢开依云首府的门绑着我儿子走呢?” 李则勤哑口无言,明成佑看向保姆端上来的一杯杯热茶,他端起就近的茶杯,指尖在杯沿处轻弹,“你们不相信傅染就是不相信我,同样的,跟她过不去也就是跟我过不去。” 李则勤面色从进来开始就没好看过,“成佑,我们没跟小染过不去,就是来帮你妈要瀚瀚。” 家庭医生从楼上下来,告诉明成佑李韵苓没有大碍,只是情绪波动过大,一时身体受不住。 傅染抱着瀚瀚陪在床边,李韵苓醒来的时候望向窗外,视线一点点收回,确定自己是在依云首府。 “小染?” 傅染先将睡着的瀚瀚放进婴儿床。 李韵苓看向四周,可并没有明成佑的影子,“我是不是在做梦?” 傅染坐到她身边,摇了摇头。 李韵苓情绪再度激动起来,“成佑,成佑真的没死?” 尽管心里之前是有埋怨的,可这会看到李韵苓的样子,她对明成佑的感情毕竟是真挚而难以泯灭的,哪怕她选择了错误的方式。 “对,成佑回来了。” “他在哪?”李韵苓焦急地撑起身,要去拔手背上的点滴管。 “他在楼下,还有舅舅他们都在。”傅染赶忙起身按住李韵苓的动作。 李韵苓看向傅染的脸,“你事先都知道对吗?” 傅染不打算再瞒,“对。” “你!”李韵苓右手已经从被面抬起,可想到明成佑这会在楼下,她硬生生将手掌压回去,“你们这样瞒着我,到底什么意思?” “妈,主要是成佑抗排斥期间反应很不好,后来又担心有人趁机对他不利,所以对谁都没有说。” 傅染替李韵苓拿个靠枕垫在她身后。 李韵苓目光直勾勾盯向对面的墙壁,“你待会让成佑上来。” 一楼的客厅内,明家长辈和李则勤问过明成佑最近的情况后有意要离开,明成佑见他们起身,“今晚我摆宴,你们务必都要来,舅舅,你也是。” 傅染从房间内退出来,听到楼底下传来的脚步声,她站在转角处,明成佑掉过头能看到她。 男人朝她招手,示意她下楼。 傅染走向他,“还要设宴吗?” 明成佑双手撑开后放在椅背上,脖子往两侧转动,眼睛轻阖满脸的惬意,“怎么不要?有句话说得好,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欺负了我的人,我要他们吐得连胆汁都不剩。” 明成佑跟傅染上楼,李韵苓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向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儿子,“小染你先出去,我想跟成佑单独说些话。” “好。” 房间门被合上,明成佑走过去,也没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直接往李韵苓床沿坐去。 “妈。” 李韵苓迫不及待伸出双手摸向明成佑的脸,戒指的冰凉扫过男人颊侧,李韵苓两眼溢满激动,“真是成佑。” 他拉下她的手,“你还在挂水,别乱动。” 李韵苓手掌探向明成佑胸口,“都好了吗,没事了吗?” “我不是好好地坐在您面前吗?” 李韵苓欣喜万分,各种滋味萦绕在心间,“好,好,我的儿子回来了,真好。” 明成佑看着李韵苓垂下的头顶,发丝中夹杂着几根银线。 她趴在明成佑肩头,“成佑,你真狠得下心,我理解你的处境,可你怎么连我都瞒着?” “妈,我当时只想着,要是我挨不过去,你痛一次总比再多痛一次好。” 李韵苓眼圈通红抬起头,视线扫过门口,她顿了顿后问道,“成佑你跟我说句实话,傅染有几晚没在家,是不是去了你那?” 明成佑眼里恢复清冽,“妈,您什么意思?” “没去你那吗?新闻上的照片不会乱说话,成佑,你别太相信傅染。” 明成佑搀着李韵苓的手松开,他怎么忘记了,刚才对傅染咄咄相逼的那一群人里面,李韵苓还是第一个。 见他不说话,李韵苓以为明成佑在考虑,“她本来有很多机会可以告诉我,可她偏偏瞒着,成佑,她究竟动什么心思你不会知道的。” 第238章 甜蜜的契合(2) 明成佑眼睛直盯着李韵苓,她头发睡过一会后显得有些散乱,李韵苓望入男人潭底,依稀瞧出滋生的淡漠和疏离,明成佑抽回手,颀长身子站起来,“妈,你休息吧,晚上我在清风雅苑摆了几桌。” “我不累,成佑,让妈好好看看你,”李韵苓想要抓住他的手臂,“妈现在开心得只想和你说会话。” 明成佑却悄无声息避开,他抬起脚步朝门口走去,“我待会让傅染喊你起来。” 话音刚落,他已经拉开了门,李韵苓掩饰不住潭底的失望,手还僵在半空中。 傅染站在离门不远处的走廊上,这距离又恰到好处,至少不能听到卧室内的说话声。 她双手插在居家服的口袋内,正垂着头,脚尖一下下踢向钳在墙角里的毛毯,明成佑走到傅染身后,她听到脚步声蓦然抬头,清冷的小脸忽而拉开笑来,双手勾向明成佑的脖子。 这本来应该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日子。 他对上傅染含笑的眸子,心里方才结冻的地方,蓦然又是一软。 明成佑想起方才在房间内李韵苓同她说的话,有些不是滋味,他伸手捏住傅染的面颊,她想躲开,“做什么?” 他扯了几下后,也没回答,伸手在傅染腰际轻拍,“来,缠上来。” 傅染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你说什么?” “你不喜欢用腿缠着我的腰吗?” “要不要脸你?”她张望向四侧,所幸二楼走廊上没有其他人。 明成佑趁她不备,拦腰将她抱起,傅染搂住明成佑脖子的手臂越发收紧,他将傅染在怀里掂了掂,现在,他已经有足够的力气抱起自己的女人,傅染把脸贴向明成佑颈间,回想起他病重时,连个公主抱都是奢望。 明成佑用脚拨开卧室的门,别的摆设几乎没动,有些尽管换过了,但还是以前他在时候的式样。 紧挨kingsize大床的是张婴儿床,里面的瀚瀚睡得正香,明成佑将傅染放到床上,他坐在床沿,双手趴在婴儿床上,傅染半坐起身,“他刚喝过奶,让他睡会别吵醒他。” 明成佑头也不回道,“是喝你的奶吗?” 傅染抬腿踢了他脚,“我给他断奶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男人笑着握住她的脚踝,顺势一个用力,将傅染拉到自己身边,他手指在婴儿床的床沿轻敲,“睡来睡去,还是自己家最好。” 傅染头枕着他的肩膀,手放入明成佑的掌心内,他眼见瀚瀚睡得熟,身体一侧便将傅染压到床上。 她两手抵在他胸前,“晚上很多人吗?” “嗯,多。” 傅染手臂压在脑后,“那我回去把我爸也接过来吧?” 明成佑躺在她身侧,目光炯炯有神盯着顶头天花板,“不用,爸那里我们改天自己过去趟。” 傅染闻言,心有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 明铮接到傅染的电话时,正在罗闻樱的办公室内盯着她喝药,罗闻樱眼见他脸色一点点变换,苦涩的中成药喝到一半。 “怎么了?” 明铮挂断电话,然后手背撑着前额,罗闻樱方才扫了眼见到来电显示是傅染,他既然不说,她也不便再多问。 明铮满脸的难以置信,他把手机放到桌上,深邃目光望向罗闻樱,却是半晌后才听到自己的声音空洞,略带些紧张的嘶哑,“成佑回来了。” 罗闻樱嘴里的苦涩还未来得及散去,她赶紧抓起手边的水杯猛灌几口,“你说什么?” 明铮没有再重复,他也觉得很难令人相信。 罗闻樱拈起个话梅塞到嘴里,“明成佑回来了?” 明铮高大健硕的身子靠向椅背,“傅染是这样说的,让我今晚去清风雅苑,说明家的长辈等都会到场。” 罗闻樱神色犹疑,“既然这样,你晚上去看看就都明白了。” 李琛和尤柚换好衣服下楼,见李则勤夫妇坐在客厅内。 “爸,不是要过去吗?”李琛走到沙发跟前,李则勤满脸阴沉,“去去去,有什么好去的?说不定就是鸿门宴,你没听成佑在依云首府说的话,绵里藏针,我要去赴宴,指不定被生吞活剥。” 李琛不以为然,拉着尤柚的手让她坐定,“爸,这怪不了别人,谁让你觊觎mr?” “我这都是为了谁?”李则勤大怒。 尤柚忙起身拉住李琛的袖子。 李太太不满地瞪她眼,软了声音跟自己丈夫说道,“既然这样,寻个理由别去。”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再说今晚人肯定多,我倘若不去,谁都要认定我心里有鬼。” 李太太望向坐在对面的尤柚,“你已经是我们李家人了,待会能开口的时候可别装哑巴,要你爸脸上不光彩,你也别想好过。” 李琛蹙眉,“妈,这关尤柚什么事,”他握紧尤柚的手,“我不在家的时候,你难道都是这样跟她说话的?” 李太太别开眼,“谁这样跟她说话?你自己问她。” 尤柚疲惫地拉住李琛的手,这种氛围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跟打掉牙和血吞没什么两样。 李韵苓挂完水睡过一觉,精神也恢复大半。 傅染意识到晚上的宴会可能不会那样简单,她叮嘱明铮这件事先别让赵澜知道,省的她也要过来。 明成佑作为宴请一方却是最后才到的,果然来了不少人,大多数都想证实这个消息的真实性,明成佑携了傅染走进厅内,活生生的人站在那比什么话都具有说服力。 他包了整座大厅,特地没有设置包厢。 明成佑拉着傅染的手走到高台,另一手拿过话筒,“我在外养病的这些日子,多亏各位亲戚朋友照顾mr,这顿饭就当做我的谢礼,当然,以后生意场上用得着我的,你们也尽管开口。” 李则勤等人和李韵苓都坐在距离高台最近的圆桌上,尤柚瞅着台上的二人唇角不由勾起笑来。 明成佑跟傅染坐在李韵苓的身侧,明铮也在,李琛率先起身给明成佑敬酒,“哥,身体好了怎么也不事先跟我们打个招呼?” 明嵘笑着接腔,“就是,还要我累死累活替你跑腿,改天给我开工资。” 明成佑端起酒杯,“没法子,我也早在外面待腻歪了,可要回来的太早也没劲,哪里有那么多好戏看呢?”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和脸色都在转冷,狭长的眼角锋芒毕露,傅染按住他手腕,“还是别喝酒了。” “没事的,”明成佑拨开她的手,“难得开心么。” 李韵苓梳洗过后,又换了身衣服,这会精气神不错,只是听着明成佑的话,心头难免不是滋味。 明铮偶尔会和明嵘说些话,傅染也猜出明成佑这设宴的意图,她往自己杯子里斟满红酒,推开椅子后,端起酒杯正对明铮,“哥哥。” 明铮抬首,有些意外。 明成佑眼睛也随着傅染的动作往上抬,落到她侧脸。 “哥哥,这段日子谢谢你,”傅染把话先落在前头,省得明成佑待会脾性上来,又把这兄弟俩的关系一同闹僵,“你尽管没说,但我也知道你暗地里让了不少项目给mr,让我可以凭此度过难关。堑堃和mr本就该是一家,我敬你这杯酒,希望以后我们两家能有合作的机会,我相信,这也是爸的初衷。” 明铮端着酒杯同她轻碰,目光望向明成佑,两人谁都没说话,明成佑拉着傅染让她坐回去。 李韵苓总算觉得有些欣慰。 李则勤坐在一边,能不说话尽量不说话。 李琛给尤柚布菜,明成佑撑起下颔,眼角含笑,“琛子,对老婆倒是不错。” 尤柚面带娇羞,“姐夫,你对姐一向都好。” 明成佑笑容温润,似是无害,李则勤见他心情不错,也就落下心来。 没成想,男人却陡然语峰一转,“前段日子有个项目,mr一直看中的,后来不知怎么到了舅舅手里,我这会睡觉吃饭都还惦记着。” 李则勤心里咯噔下,当初从傅染手里可是使了不少招才弄来的,想着明成佑不在不会有后顾之忧。李韵苓抬头看向明成佑,有意替自己弟弟说话,“成佑,不就是一个项目吗?你现在养好身子,以后能接的多得是。” “妈,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明成佑手臂伸直,人往后靠去,“再怎么多,那也该是mr的,俗话说亲兄弟还明算账,舅舅你这样明摆着从我手里抢,算怎么回事?” 明成佑的态度,摆明是不依不饶了。 傅染往自己碗里夹菜,接下来的事,她不闻不问,自顾填饱肚子便好。 “我这人打小就这脾气,我想给的,谁也拦不住,可若是被硬抢去的,我争个头破血流也要夺回来,这可怎么办才好?” 傅染嘴里不住咀嚼,明成佑这句倒是实话。 李则勤的脸色难看之极,“那你的意思,是要我把项目拱手让给你,成佑,为这个项目,我已经向银行贷了一期款,再说合同都签了,岂能当儿戏?” “不是让,是还。”明成佑强调。 李琛拿着的筷子也落在手边。 明嵘和明铮不参与这样的话题。 李太太急得不住向李韵苓求助,李韵苓握住明成佑的手腕,人挨近过去,“成佑,我们和李家一荣俱荣,不过是个项目而已,别撕破脸。” 明成佑盯着李韵苓手指上的祖母绿戒指,他慢慢抬起头,目光同她相对,“妈,李家是李家,我是我,舅舅眼里恐怕只当我是私生子。” 最忌讳的私生子三字,被明成佑堂而皇之说出口。 李韵苓赶紧接道,“怎么可能,你舅舅一向对你好。” 明成佑仿若听到个天大的笑话,明铮也抬起了眼帘。 “妈,”他一杯酒端到李韵苓面前,“我活着,你也才当我是你儿子,对吗?我倘若死了,还是明家利益为大,傅染是我妻子,瀚瀚是我儿子,我得亏能回来,不然的话,我的妻我的儿岂不是一个都守不住?亲子鉴定要的不是一个结果,瀚瀚还这么小,您难道不知道这些对孩子的伤害有多大吗?还有你们,”明成佑望向对面的李则勤,“我留下的跟我已经拥有的,有你们什么事?但凡念着些所谓亲情,我何必为个破项目兴师动众?” 李韵苓眼眶湿润,嘴角颤抖着不知还能说些什么话。 明成佑端起酒杯,红色浓郁的液体一饮而尽。 第239章 甜蜜的契合(3) 傅染眼里暗藏担忧,李韵苓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成佑,是我让瀚瀚去做亲子鉴定,可我也是为明家考虑,那时候有关小染的新闻不少,我不知道你还在,我能替瀚瀚守着的只有mr了,你要怪我的话,妈也无话可说。但你舅舅的项目,现在马上要开工了,成佑,妈希望这件事能就此过去。” 李太太坐在尤柚身侧,她脚轻踢向尤柚腿侧。 傅染目光不经意扫过尤柚,尤柚为难地握紧筷子,明成佑现在咄咄逼人的样子,怕是谁冲过去都要被噎得够呛,再说这种事她哪里能插嘴。 李太太见她垂着头,索性掐了把她的腿,“你倒是说话啊?” 尤柚放下手里筷子,可实在找不出话来说。 “姐,瀚瀚怎么没来?” 傅染喝口饮料,“在家由月嫂带着呢,你改天多来依云首府玩玩。” 傅染扫过李太太难看的脸色,她拾起筷子,给尤柚夹了个蟹腿,“他们男人谈公事,我们也不懂,你只管吃就好了。” 尤柚闻言,越发开不了口。 明成佑手指轻敲杯沿,他抬起头对上李韵苓,薄唇逸出两字来,“不行。” 隔了许久后,他才开得这口。 傅染有些接不上,毕竟他们之前的对话她也未放在心上,可李韵苓统共提得这个要求,又一直在等明成佑的回复,自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之前的事想要一笔勾销,他说不行。 李则勤的脸色变了又变,“成佑,那你想怎样?” “该是我mr的,你怎样拿去的怎样给我送回来。”明成佑仍旧不留情面。 李则勤嘴角气地颤抖,话锋一转,“这项目我交给琛子负责,你若执意,你们两个商量去。” 李琛抿口酒,年轻的脸上有异于同龄人的沉稳和干练,李则勤也知道明成佑跟李琛的感情,李韵苓在旁劝,明成佑目光平视,看着对面的李琛,“琛子,这件事你怎么看?” 李琛声音平静,“既然该是mr的,我同意移交回去。” “好,”明成佑点头,“很好。” 李则勤愤然出声,“琛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李琛别开视线不说话。 “现在移交,我们的一期贷款怎么办?你知道公司要损失多少?有可能以后连翻身的余地都没有!” 李太太赶紧插嘴,“成佑,事情何必闹成这样?” 明成佑嘴角勾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嘴里吐出的却还是不行两字。 李则勤也坐不下去了,“这就算应该是mr的项目,可哪条法律规定我们不能接?成佑,你非要撕破脸的话,也行,我们大家就各凭本事,看看你mr有没有这个能吞掉李家的本领!” 邻桌不少人都起身看过来,李韵苓沉下脸,“则勤,有话好好说,你给我坐下!” 李则勤被他拉了把,却使劲甩开袖子,“姐,现在成佑回来你倒落得清闲,当初是你说要我帮忙,这会也不见你站出来替我说句话,你怕mr落到小染手里,又怕瀚瀚不是成佑的孩子,好,我搅进这滩混水出不来,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 明家诸位长辈一一别过脸,李韵苓脸色大变,“则勤!” 傅染手掌按向明成佑手背,“成佑。” 明成佑不等她开口,使劲回握住傅染,“吃你的饭,有些事有些话都是他们该受的,年纪比我大,难道还用我教吗?不是自己的别觊觎,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尺,可人若犯我一尺,我必还人一丈!” 傅染噤声,想起这段日子来所受的,到了嘴边的话都被她硬生生吞咽回去。 李则勤推开椅子大步离开,李太太自然也跟上去。 剩下李琛和尤柚,这般光景下也坐不住,随后便起身告辞离开。 李韵苓脸色煞白,明铮余光看见她微微垂下的脸,他正视望过去,见李韵苓满目难堪,眼圈微红。 明铮瞅了眼,脸部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 明成佑端起倒满酒的酒杯去挨个敬酒,傅染拉住他袖子,“少喝点。” “我有分寸。” 尤柚跟李琛走出酒店时,正好看到李则勤的车飞速离开,尤柚放慢脚步,一手勾住李琛的胳膊,“这下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李琛手指夹根烟,站在酒店大门口。 尤柚看着洒下来的一条条彩虹色灯光,“姐夫方才说的话,到底是真有这意思还是随口一说?” 李琛脚尖踢动几下,眉间紧蹙,“依着他的性子,没有随口这样的说法。” 尤柚小脸溢满担忧,“生意场上的事我不懂,事先也不知道姐夫话里的意思,难道真是李氏抢了mr的项目?” 李琛拉住尤柚的手,“这些不是你要操心的,走,回家吧。” 他向来不喜欢傅染,尽管当初李琛没有出手,但这件事他事先也有所耳闻,明成佑走后,李则勤对mr的落井下石他也都看在眼里,只不过没有阻止罢了。 明成佑有句话说的很对,他在,傅染才是他们眼里的亲人。 尤柚紧挨着李琛,想到即将要回的那个家,忍不住有种惧怕,仿佛是龙潭虎穴般,她使劲想融入进去,可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她只觉如履薄冰,抬起头看着身边的男人,那份年少轻狂早已被磨砺干净,如今要承受的,远远比她以为的要多。 明成佑当晚喝了不少酒,却也让不少人都无地自容。 傅染看着他谈笑风生的模样,眼角暗藏的讽刺却瞒不过她的眼睛,他是为了她讨一口气,他始终站得高高的,听着一群人的追捧和客套话。 明铮是先离开的,傅染起身去送他。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酒店门口,明铮手里拿着车钥匙,“你回去吧。” “哥哥,我今天说的话是真心实意的,堑堃和mr以后应该多多合作。” 男人转过身,薄唇轻抿,“有合作自然好,但毕竟是两家公司,恐怕今后的竞争力不小。” 傅染回到酒店内,明嵘正在安慰李韵苓,见她过来,朝她摊开两手。 傅染坐到明成佑的位子上,“妈。” 李韵苓拿起包,“明嵘,你送我回去。” 傅染见状,也没再挽留。 明成佑带她离开的时候已近晚上10点,他握紧傅染的手带着她走向停车场,在明成佑即将坐进驾驶座之际,傅染从他手里拿过车钥匙,“你喝成这样还怎么开车?” 傅染将明成佑扶到副驾驶座上,这会都散场,所以人多,可他却已经不管不顾撒起酒疯,两条腿才塞进去,手臂便缠住傅染腰际一把将她抱坐到自己腿上,傅染去掰他的手,“松开!” 明成佑时轻时重的呼吸喷灼在她颈间,两手钻入她衣角,一手霸住胸前的丰盈,另一手手指快速解开文胸扣子,傅染只觉原先的束缚挣开,冰凉的手掌拨开文胸后直接贴在她胸前。 旁边一辆黑色轿车驶过,由于是在停车场,所以速度都不快,驾驶座上的人似乎认出是明成佑,又把车子倒回去些,放下车窗后要打招呼,傅染赶紧背过身。 “三少!” 明成佑手还留在傅染衣服内,他紧贴她脊背的手掌伸出后挥动几下,“明儿见,都散了吧。” 往来的车辆不少,打招呼的人也不少,傅染要下车,明成佑却抱住她不肯放。 傅染关紧车门,拉扯几下都没让明成佑将手拿开,“这儿都是人,要发疯回家去。” 明成佑胸口紧贴傅染后背,“傅染,我开心。” 她绷紧的音线瞬间软下,“开心也不能喝这么多酒。” “他们欺负你的时候我都没看见,傅染,以后我一样样替你讨要回来,他们平时为难你要你喝一杯酒,我就让他们喝一缸,他们要你赔笑,我就让他们哭,不,”明成佑声音陡然冷冽,“我让他们都哭笑不得。” 傅染手掌轻按住明成佑的肩膀,“成佑,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饶不了。”明成佑贴着傅染的脸颊,嘴里有醇香酒气随深浅交错的呼吸逸出,他吻向傅染唇瓣,她有意避开,“赶紧回家吧。” “我现在就想要。”男人声音透出沙哑。 都说酒精能催发欲望,这话果然不假。 傅染手伸向车门,“说什么胡话呢,这儿是停车场。” 又有一辆车驶过,傅染指着上头的监控探头,“你想做av男主?” 明成佑拉过她的手,牙齿在她指尖反复轻咬,“你看过av?” “没有!”傅染急忙否定。 明成佑眯起眼睛,摆明不信她的话,他脸在她颈间使劲磨蹭,“我们今晚回去看看吧?” “恶不恶心你?” 明成佑笑着争辩,“这怎么叫恶心?这叫互相勉励,互相学习。” 傅染双手掐着明成佑的脸颊,“你还需要学习?” 男人的笑意沁入眼底,他忍俊不禁,傅染紧挨着能感觉到他胸腔处传来的起伏,“谢谢夸奖。” 傅染索性咬紧唇角不说话,她用手去推车门。 明成佑手臂圈紧,“我们在车上试试吧?” 傅染只当他在说醉话,也不跟他当真,她挪开明成佑的手后,挤过去坐在驾驶座上,“想瀚瀚了吧?” 明成佑见她错开话题,他手臂枕在脑后,“嗯,想。” “今晚让你搂着瀚瀚睡。”傅染说完,发动引擎。 明成佑差点一口气没憋过去。 傅染驱车离开清风雅苑,她打开音响,外头夜色漆黑如墨,繁华的大都市有这个好处,蔓延的路灯照亮了回家的路,哪怕是冷清的,也觉得时刻有个伴。 明成佑握住傅染的手,“我们去买几张片子看看。” 傅染咬了下唇肉,话语压抑后爆发,“去!” 明成佑又把车窗打开,呼啸而来的风势吹乱他额前碎发,他出神地盯着窗外,傅染见他半晌不说话,望过去只能看到他坚毅的侧脸。 明成佑手肘横出车窗外,“傅染,我真不喜欢躲在背后的感觉,像现在这样多好,想要去哪就去哪。”明成佑修长的手指收拢,似是抓了把了无痕迹的夜风。 傅染莞尔,自由,谁都喜欢。 她聚精会神盯向前方,明成佑手伸过去控制方向盘,傅染不得不靠路边停稳。“又怎么了?” “有些难受。”说完,他已经推开车门出去。 傅染赶紧下车,明成佑见她挨近,一把扣住她手腕将她拉到跟前,傅染端睨着他的脸色,“是不是晕车?” “我晕人。” 傅染眼见四周没人,“快坐回去,都要11点了,瀚瀚还在家呢。” 第240章 甜蜜的契合(4) 他一把擒住她下巴将她人往下压,薄唇带着滚烫的温度趁虚而入,明成佑打开后车座的门将傅染塞进去。 四周升起墨色,两人被困在狭窄的空间内,完全同外面成了隔绝的世界,傅染不用想都能料到他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 明成佑将她抱坐起来,手掌分开她的腿,让她跨坐在他腿间。 他亢奋无比,手掌顺傅染脊梁往上,触摸到光滑而细嫩的肌肤,明成佑眼帘微阖,“我差点忘记,刚才解开过。” 他手指勾住傅染的裤沿,拉开,又收回,再拉开。 傅染双手环紧明成佑的脖颈,“你今晚想要几次?” 她语气缱绻,眼角缠绵,竟是不曾以这样的口气同他说过话,如果人的骨头真能发酥发麻的话,明成佑早招架不住了。他喉间轻滚,“当然越多越好。” 傅染食指压在他唇间,“那好,二选一。” 他微挑起眉角,似乎对这选择感兴趣,“说说。” “你喜欢在这呢,就一次,要是回到家,我就听你的。” 明成佑笑容邪肆,手臂搂住傅染让他紧贴向自己胸前,“要是我两个都要呢?” “那,再给你做个选择。” “说。” 傅染菱唇凑到明成佑耳畔,“身体是我的,你想要我有反应呢,还是躺着不动呢?” 这诱惑,足够大。 明成佑手臂维持先前的力道。 傅染同他四目相接,“这一点上,我自己还是有选择权的。” 他双手伸进她上衣内,又将傅染的文胸扣起来,抽出时手掌拍向她臀部,“算你狠。” 好不容易才把男人弄回副驾驶座,傅染踩了油门,将他带回依云首府。 客厅内的灯还亮着,月嫂跟保姆都还没睡,闲暇的谈资全是明成佑的死而复生,傅染搀着他走进客厅,明成佑臂弯间挂着件黑色西服,月嫂直挺挺站起来,“三,三少。” 傅染目光穿过明成佑看向几人,“怎么都还没睡?” “小少爷才睡下不久。” 明成佑指着几人,“明儿一早都来领红包。” 傅染搀扶他走过客厅,几人忙不迭道谢。明成佑顺楼梯上去,到了拐角处便迫不及待一把抱住傅染。 月嫂瞅了眼,赶紧招呼她们,“走走走,睡觉去。” 她差点跌倒,没好气道,“让你别喝这么多酒。” 傅染喝得也不少,且后劲十足,这会脑袋昏沉沉,两人也不知道是谁扶着的谁回到房间,傅染还不忘将房门掩上,“别吵到瀚瀚。” 明成佑脚步像是踩在棉花上,他来到瀚瀚的婴儿床边,蹲下身想要伸手抱孩子。 傅染拉住他的手,“还能抱得稳瀚瀚吗?” 明成佑两手撑着床沿,傅染给他找出内衣,依云首府他的衣服一直准备着。 傅染洗完澡出来,见明成佑坐在大床中央,电视屏幕闪烁着彩色亮光,男人侧过头,一把视线邪魅撩人,“洗好了?” 傅染擦拭头发的动作顿住,眼睛看到电视内播放的成人频道,她大步冲过去拿起遥控器掐断电源。 明成佑把手伸向她。 傅染塞了个遥控器给他,“没看见瀚瀚睡在边上吗?” “睡着了。” “万一醒过来看见怎么办?” 明成佑朝旁边一躺,“是不是有了孩子连做个爱都要遮遮掩掩?” “那当然。” 傅染擦干头发上床,明成佑关掉灯,手精准地拉开傅染腰际的睡衣带子,“知道出来还是要脱的,总是喜欢多此一举。” 傅染竖起双耳,听着旁边小床内的动静,“你轻点,会把瀚瀚吵醒。” 明成佑从被窝内钻出来,声音压抑,“我这还没开始呢你就让我轻点。” 傅染小心翼翼拿掉被脱下来的睡衣,明成佑两手撑在她耳际,身上的被子因翻动而滚落到地上,他咬住傅染的耳垂,时而用力时而松开。 两人紧拥后激吻,这是回到依云首府后的第一次,明成佑难掩亢奋,全身滚烫,抚摸傅染的手掌带着颤抖,她下巴扬起,发丝在枕头上散开。 情难自禁,明成佑在她娇嫩的肌肤上轻掐把,他全身绷紧,手掌摩挲而过。 身体的某处。 更是蓄势待发。 明成佑做足前戏,又迫不及待,他调整了姿势后,有所准备。 “哇哇哇——” 一阵响亮的啼哭声猛然打破暧昧生情的气氛,明成佑脑子一懵,还是傅染反应及时,她双手推开男人,“瀚瀚要喝奶了。” “什么?”明成佑难以置信,声音挫败无比,“他大半夜还要喝奶?” 傅染打开灯,果然见瀚瀚睁着眼睛,她忙披了件睡衣下去,明成佑坐在床上,眼里情欲未散,傅染目光扫过他下身,顺手抓起个枕头丢过去,“挡着,有伤风化。” 明成佑没动,任由黑白相间的枕头压在他重要部位。 傅染手忙脚乱给瀚瀚泡奶,奶瓶塞到他嘴里,小家伙裹住后一个劲盯着明成佑看。 他修长的五指张开,按向自己的俊脸。 有些事中途被打断,可是比什么都来得要命。 明成佑眼睛透过指缝看向瀚瀚。 傅染垂首盯着儿子,冲明成佑道,“你先睡吧。” 他一听急了,“怎么,他要喝多久奶?” “不一定,有时候喝完了不肯睡觉。” 瀚瀚可能也知道老爹猴急,倒是给面子,奶喝到三分之二的时候便睡着了。 傅染将他重新放回婴儿床内,明成佑挥开枕头,傅染一个手指竖到唇边,“轻点,待会再吵醒我让你抱到天亮。” 明成佑指着自己,“它也不肯睡,你先抱着它再说。” 傅染拿起枕头抽向他,明成佑身子侧开,双手拦腰将她抱起。傅染不敢大声,“做什么?” “我们去客房。” 明成佑是再不敢在办正事的时候跟瀚瀚一个房间了,方才的啼哭声惊得他这会还心有余悸,生怕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又被搞砸。 傅染踢着双腿,“你好歹穿件睡衣。” “这个时间点没人敢上楼。”明成佑迫不及待,客房就在旁边,他抱着傅染推门进去,“这房间隔音效果不比主卧差。” “等等,”傅染开口,“待会瀚瀚要是哭怎么办?” 明成佑一把将她抛到床上,“没人吵着他不会哭的,你再不专心致志我让你待会哭都来不及。” 傅染勾起笑意,他释放起来当真猛如野兽,至少一般人是招架不住的。 她依稀记得自己很累,面对明成佑的索求只有告饶的份,他拍着她的腰向她抱怨,“不是说你会有反应吗?赶紧的。” 傅染最后说的话倒是记清楚了,“待会记得回房间,瀚瀚还在那呢。” 脖颈处觉得刺痛,似乎被人咬了口。 翌日醒来,傅染感觉到刺眼,她抬起手臂遮住眼帘,好不容易适应后才睁开眼。 旁边的婴儿床内是空的,她手掌探向身侧,也没人。 傅染强撑起身,穿好睡衣环顾四周没见到人影,拖着疲软的双腿走了几步,耳边听到阵声音。 她循着来到落地窗前,定睛细看,见明成佑抱着瀚瀚坐在阳台的沙发上。 孩子还穿着睡袋,连衣服都没换,睡醒后精神好得出奇,明成佑将他举过头顶,“瀚瀚,喊爸爸。” “唧唧咕咕。” 明成佑手臂搂住瀚瀚的身子,傅染脸贴向落地窗,清晨的依云首府显得格外宁静祥和,孩子时不时传来的笑声如铜铃般清脆。 傅染环起双臂,明成佑抱起孩子后,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傅染。 两人相视而笑,如果生活能始终安逸,平凡不就是幸福吗? 尤柚从李则勤的书房出来,她满脸黯淡,走到楼梯口恰好看见李琛出门。 李琛揽过她,在她额前亲吻,“快下去吃早饭,我先去公司。” “还是吃些东西再去吧。” “不了,这几天我都要早出门。”李琛说完,脚步急促下楼。 尤柚来到客厅时已见李琛驾车离开,李太太坐在餐桌前。 “妈,我出去一趟。” 李太太自顾吃早餐,头也不抬。 尤柚走到大门口,她垂首盯着自己的脚尖,李则勤要她解决这件事,说的轻描淡写,尤柚深叹口气。 傅染抱着瀚瀚坐在傅家的花园内,明成佑和傅颂庭相对入座。 傅颂庭手里执着颗棋子,眼睛定在明成佑胸口处,“它,在你体内好吗?” 明成佑落定棋子,手掌按向心房,那颗本该属于范娴的心脏在有力地跳动,“很好。” 傅颂庭面色有些微的动容,“半年前,有一对家长带着女儿找到家里,她接受了角膜移植后恢复得很好,尽管遗体捐献资料都是保密的,但他们还是找了过来。我当时看到一双清澈湛亮的眼睛,那对家长带着姑娘给你妈上香,小姑娘才10岁不到,她站在旁边说了句,妈妈,奶奶的眼睛给了我,她现在在哪?” 明成佑握着棋子的手猛然收紧。 傅颂庭却不以为意,悲伤远去之后,一切都已淡薄。 “我当时跟她说,奶奶再也出不了远门看不到漂亮东西了,你要多看多玩,这样奶奶也能开心。” 傅颂庭端起旁边的茶杯,里头的茶水是凉的。 “哎,还是不习惯。” 以往范娴总是陪在他身边,手里的茶从未让它凉过。 明成佑接过杯子要去续茶,傅颂庭让他坐回原位,“当天她出事的时候家里总共就这么几个人,尽管没有证据,但小染的话不会有假,把她推下楼的肯定是尤应蕊。” “我让人查过出入境资料,都没有,”明成佑身子靠向后,“这样看来只有两种可能,一,她还在国内甚至是迎安市,二,除非偷渡出境。” “我托了不少关系去找,至今没有消息,”傅颂庭意兴阑珊,推开棋盘,“这一天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爸,您放心。” 明成佑抬起头,看到经过的陈妈。 一家人在傅家吃过午饭后才回去。明成佑开车,傅染抱着瀚瀚坐在后面,驶出傅家门口,陈妈将各式点心和傅颂庭给瀚瀚准备的礼物都放上车。 明成佑目光盯着后视镜,“她还留在傅家?” 傅染系好安全带,“嗯。” 明成佑发动引擎后驱车离开,“尤应蕊是怎么进去的,至今不得而知,但最大的可能,还是跟陈妈有关。” 傅染手掌轻拍瀚瀚肩膀,“我知道,所以才一直把陈妈留在家,我爸也清楚,想来陈妈心里也有感觉,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尤应蕊。” 第241章 甜蜜的契合(5) 明成佑迎面正对阳光倾斜的方向,他感觉胸口似乎抽痛下,“傅染,之前没有过问是因为我身体不允许,现在我们不能再纵容,至少要弄明白,你和妈出事之后陈妈究竟有没有回来过,她又究竟知道多少。” 这一直也是傅染想知道的。 开车回依云首府,却看到尤柚正垂着脑袋站在门口。 明成佑一下猜到她来的目的,傅染抱了瀚瀚先下车,明成佑则将车开往车库。 “尤柚?” “姐。” 尤柚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傅染,“给瀚瀚带了点玩具和衣服。” “你过来玩就是,还买东西做什么?” 尤柚跟在傅染身后进去,明成佑在客厅口等她们,“姐夫。” 明成佑点下头,从傅染怀里抱过瀚瀚后转身上了楼。 尤柚嘴角轻张,瞅着男人的背影却最终没有开口。 傅染看见尤柚面部的犹豫,她弯腰从鞋柜内拿出双拖鞋,“怎么事先不打个电话给我?” 尤柚心不在焉换好鞋子跟在傅染身后,“我正好路过,就想来玩玩。” 傅染让保姆从厨房端两杯果汁过来,“你最近怎样,学校的功课还行吧?” “嗯。”尤柚含糊其辞,自从跟李琛订婚后,她不得不放弃很多东西,一边要兼顾学业一边李太太要带她出席各种酒宴,还要学习社交礼仪等,订婚那一天之后,她就再没穿过平底鞋,也没有了朋友。 这些就是身处豪门,不得不放弃的东西。 “在李家,他们对你好吗?” 尤柚挽起抹苦涩笑意,“在他们眼里,我能进李家的门已经不容易了。” 傅染把手里的果汁端给她,“如果选择相爱,你必须要学会融入。” “姐,你这样姑妈都对你有所防范,更别说是我。” 傅染在下面陪了会尤柚,明成佑跟瀚瀚始终没下楼。 傅染要留尤柚在家吃晚饭,她看了眼天色后起身,“不了,今晚李琛说要早些回来。” 尤柚穿过客厅向外走去,傅染也知道她这次来的目的,只是尤柚开不了口,李则勤做过的事她不知道还好,如今知道傅染当时被逼的处境,尤柚哪里还有脸向她开口? 傅染将她送出去。 “姐,我车就停在对面马路,你别送了。” 见她转身要走,傅染叹口气,上前一步,手掌落向她肩膀,“别担心那晚你姐夫的话,他真有那个意思,但顾及到李琛,不会让你们太为难的。有些关系毕竟是泯灭不掉的。” 尤柚悬着的心总算落地,方才尽管战战兢兢揣着心事,到底还是被傅染给一眼看穿。 送走尤柚,傅染走回院子,抬起头看到明成佑站在二楼的阳台上。 尤柚走进李家时,李琛还没回来,保姆正将晚饭一一摆上桌。 李则勤和李太太坐在餐桌前,见她进来,李太太率先发问,“事情办得怎么样?” 尤柚杵在原地没敢乱动,“应该没事,我姐说姐夫会顾及我们……” 正说着,外头传来汽车喇叭声,李则勤放下手里报纸,有这句话也能放心了。 李太太指着对面的位子,“坐吧。” 李琛拿着一大束玫瑰走进来。李则勤朝妻子递个眼色,李太太赶紧夹起一筷子鳕鱼放到尤柚碗碟内,“快多吃点,到我们家来也不见长肉,一把骨头看得我都心疼。” 李琛将花递给保姆,让她送上楼。 他坐到尤柚身侧,拉起她的手,“瞧我爸妈对你多好,我们得赶紧生个孩子。” 尤柚不自然地拉开唇角,李太太也目露深意地瞅向对面两人。 吃过饭,尤柚和李琛先上楼,李则勤放下酒杯,“听听琛子说的话,他还真打算跟尤柚结婚生子?” “放心吧,”李太太给他夹菜,“别说孩子,她连个蛋都生不出来的,不过要抓紧让琛子断了这条心,不然这岁数大上去,真正耽误我抱孙子的时间。” 他们李家的媳妇,定然不能是尤柚这种人。 傅家。 阳光被流动的乌云给遮掩,偶尔勉强挣出几缕,方才还是晴朗的天,这会却阴沉的仿佛有东西压在头顶。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就近的保姆接通,目光在四周找了圈,“陈妈,找你。” 陈妈放下手里的活,难以置信走过去,“找我?” “对,你的电话。” 陈妈满腹疑惑,她拿起话筒放到耳边,“喂,哪位?” “陈妈,”一阵女音传入陈妈耳中,“你赶紧过来一趟。” 陈妈没听出来对方的声音,“你是谁?” “我是蕊蕊啊,你这么快把我忘记了?” 陈妈瞳仁圆睁,被吓得不轻,她手掌拢在话筒边,“你,你是蕊蕊?” “是啊,陈妈你赶紧拿一万块钱过来,我连个躲的地方都没了。” 陈妈目光瞥过客厅内挂着的范娴的照片,她差点魂飞魄散,“我,不关我的事。” “陈妈你是打算不管我了,行,我反正也无路可走,索性把当日的情况都说出来,我要坐牢你也没好下场。” “别,”陈妈急的满头大汗,“小姐,您别这样。” “你拿钱过来,我今天就要。” “行,”陈妈想了想后点头,“您现在在哪?” 对方报出个地址,“快点!” 陈妈挂上电话,旁边的保姆走过来,“是谁啊?我记得你儿子找你一直打你手机的。” 陈妈手忙脚乱,站在原地不住徘徊,“待会老爷要是问起,你就说我有事出去趟。” 所幸才发过工资,在加上平时的积蓄,一万块钱勉强能拿出手。 陈妈出去后拦了辆的士车,约好的地方是在一家小咖啡厅门口。 由于地处偏僻,往来车辆并不多,陈妈攥紧包站在咖啡厅外。 一辆车子徐徐滑至她身侧,驾驶座上的人将车窗打开,“陈妈。” 看清楚来人,陈妈大惊失色,“小,小姐?” 傅染把车门锁打开,“上车吧。” 陈妈心存侥幸,“不用,我在这等我儿子,他一会就过来。” “电话是我打给你的。”傅染摘掉耳机,“用了变声器,所以你听不出来。” 陈妈一张脸煞白。 傅染开车向前,陈妈看见不远处的山,再望向两边的路牌,猛然想起这是在去范娴的墓园。 傅染停好车,径自向前走。 远远看见明成佑蹲在范娴的墓碑前,陈妈紧张地一颗心几乎要跃出嗓子眼,傅染来到目的地后,从明成佑手里接过已经点燃的香。 陈妈看到墓碑上的照片,“夫人!” 傅染跪在墓前,陈妈见状,心里越加不安。 “小姐,家里还有事,我想先回去。” “陈妈,”傅染唤住她,“那件事你还要隐瞒到什么时候?”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傅染站起身,连膝盖上的尘土都未掸去,“我和我妈出事后,你究竟有没有回来过?” “我,我说过我当天有事回家了。”陈妈脚步不由后退。 “那尤应蕊又是怎样进的门?” 陈妈不敢去看墓碑,“小姐,警察都说当天没有她进来过的痕迹,您别多心,夫人可能真是意外。” 傅染只觉一口气堵在胸间,上不去下不来,人心当真可以冷漠至此,明成佑拉了下傅染的手,将她拖到身侧,“陈妈,你有个孙子是吧?” “三少,你?”陈妈猛然一惊。 “别紧张,我一直好奇凭你们家里的条件怎么能上那种学校?” “我,我儿子儿媳很注重孩子的教育,赚的钱几乎都花在我孙子身上。” “也就是说,你孙子是你们全家的希望了?”明成佑似在同她拉着家常,陈妈却不敢懈怠,“对。” “进个好学校不容易吧?” 陈妈几乎要哭出来,“三少,我真不知道那天所发生的事,你们别逼我了。” 傅染蹲下身,眼睛正对范娴的照片,她手掌抚过冰冷的墓碑,满目苍凉和冷寂。 “你家里的情况我都打听得一清二楚,或许是明天,不,今天就行,”明成佑逼到陈妈跟前,“你待会回家看看,你孙子明天肯定是不用上学了,你儿子儿媳的铁饭碗应该也保不住,至于你,傅家更加不敢用了。” 陈妈满脸惊恐,“三少,小姐,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明成佑转过身走向傅染,头也不回冲陈妈道,“你走吧,不过我提醒你一句,方才傅染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录了音,与其害的家里人跟着遭殃,你索性自己承认,相信你之前也跟人做过买卖,这笔帐应该能算清楚。” 陈妈提心吊胆到今天,以为尤应蕊一日不出现,有些事就能藏着掖着一辈子,可报应到的时候,你真是躲都躲不过。 她失声痛哭,“是我对不起夫人。” 傅染尽管背对着她,听到陈妈的这句话,眼泪却忍不住簌簌而落,耳朵甚至有片刻的排斥,接下来的话她不想听,那一幕如果真的得到还原,她能接受得了吗? 明成佑将傅染拉起身,紧紧抱在怀里。 陈妈嗓音颤抖,那日的情景压在心底始终不敢多想,这会重新回忆,仍旧觉血腥而凄凉。 那一年,那一天,那一个时段。 陈妈尽管让尤应蕊进门,但也知道她和傅染之间尴尬的关系,陈妈没敢走远,买完东西后急匆匆赶回去。 才走进客厅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玄关处凌乱无比,陈妈赶紧丢下东西进去。 入目的一幕,几乎令她昏厥。 傅染晕倒在楼梯口动也不动,范娴则整个人趴在她肚子上,地面有浓郁的鲜血散开,陈妈抬起头,看到尤应蕊瘫坐在台阶上。 “夫人,小姐!”陈妈大惊失色。 尤应蕊猛然从游离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听到陈妈的尖叫,她飞快跑下来,“陈,陈妈。” “是你把夫人害成这样的?” “你听我说,”尤应蕊神色焦急,两手胡乱挥舞,“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意外。” 陈妈蹲下身,范娴双手全是血,指甲断裂,触目惊心,她伸手要去搀扶范娴。 尤应蕊忙拍掉陈妈的手,“别动!” “我要报警。” “你敢!”尤应蕊犹如一把绷紧的弓箭,随时都有攻击人的可能性,“你别忘记,你也是帮凶,要不是你放我进来就不会有现在的事。” “小姐,她可是养了你二十年的人啊!”陈妈说完,手再度伸过去。 尤应蕊猛地将陈妈推倒在地,“我让你闭嘴,是她,她偏袒傅染,我到底不是她亲生的女儿,你看见没,她到死都要护住傅染的孩子!” 尤应蕊双目布满血丝,“我不能留着傅染的孩子。” 第242章 甜蜜的契合(6) 她用脚想要将范娴踢开,可范娴却死死趴在那动也不动,尤应蕊吓得收回脚,手腕处传来疼痛,她抬起手才看到有道伤口,可自己的镯子却没了。 “陈妈,快帮我一起找,要是落到警方手里我就死定了。” 陈妈被尤应蕊推着走上楼梯,她双手抱住扶手,这样的角度望去正好能看见范娴惨白如纸的脸,“小姐,我们报警吧,会出事的。” “不行,”尤应蕊找了圈始终没发现手镯掉在哪,她焦急起身,“我们快离开。” 陈妈被她拖着又下楼,“难道连救护车都不叫吗?” 尤应蕊猛然回头,两眼透出凶狠,“待会会有人过来清理现场,陈妈,你想坐牢吗?你想想你家里的情况,你要敢乱说话我不会放过你,快走!” 一阵微乎其微的呻吟传入两人耳中,陈妈老泪纵横,看到范娴似是动了下手指。 “夫人,夫人!” “走!”尤应蕊不知哪来的力气,拖着陈妈一路穿过客厅,最后的犹豫随着尤应蕊地坚持而化为乌有,陈妈离开时,看到范娴脑袋动了动。 离开云水千山,陈妈惊惧万分,连忙打车回到家里躲了起来。 尽管心里有准备,可这样听到陈妈亲口说出来,傅染还是差点招架不住。 陈妈跪在范娴的墓碑前不住磕头,额头撞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没多久便能看到血印子,“夫人,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傅染冲过去,双手使劲将陈妈拉扯,“为什么要这样对她,难道她平时对你不好吗?陈妈,你孙子一个所谓的好前程,难道要别人用一条命来换吗?” “小姐,”陈妈身子左右摇晃,“我当时真的太害怕了,事后我也想说,可是时间越久我就越难开口了……” “你打个急救电话总行吧?你们就眼睁睁看着她陷入绝望?”傅染痛心疾首,一把将陈妈甩开,“尤应蕊在哪,她在哪?” 陈妈不住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会有报应的,”傅染掩不住哭声,“你们都会有报应的。” 明成佑站在傅染身后,今天天气不好,夜幕降临时分尚早,傅染跪在墓碑前,明成佑想将她抱起身。 傅染身体却软绵绵朝他怀里倒去。 “傅染,我们回家吧?” 她眼睛闭着,满面泪痕,“成佑,我们把妈带回家吧?” 明成佑握紧她肩膀,将她强行拉起来。 傅染被他塞进副驾驶座内,“放心吧,她们都会得到应有的代价。” “给假口供,见死不救,陈妈最多也是坐牢,”傅染双手掩面,“如果她当时打一个电话,兴许就不会这样吧?” 明成佑握紧傅染的手,让她别再多想。 回去的路上开到一半就下雨了,雨势越来越大,雨刮器左右摇摆,街头的人影看在眼中却还是模糊的。 傅染头靠着车窗,明成佑把车停在路边,街口有家coco奶茶店,里头的布丁奶茶是傅染喜欢的。 他打开车门一路跑出去,买了杯热饮回到车中,肩膀和裤腿上都湿透了,傅染听到车门关起的声音才抬起头,明成佑见她双手紧握成拳。他一根根掰开傅染的手指,她指尖冰凉,明成佑把买来的奶茶塞到她手里。 挎包内的手机响起,傅染两手颤抖,眼睛盯着某一处。 明成佑翻出她的手机,见是傅颂庭。 他接通后压低声音,简单跟对面的人说了几句话。 车辆旁边有没带伞的行人埋着头一个劲跑,脚步声窜入耳中异常沉闷。 明成佑把傅染的手机塞回包内,身子才侧过去,她脑袋便枕在了他的肩上。 他维持原先的姿势没动,傅染喝口热饮,尽管如此,体内的寒气还是难以驱散。 两人在车内坐了大半小时,明成佑手掌抚过傅染头顶,“只要尤应蕊出现,她就逃不掉。” “都要一年了,”傅染难掩眼里的黯淡,“她要是永远不出现呢?” 毕竟谁都不知道尤应蕊在哪,谁都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出现。 “陈妈没有说现场还有第三个人,看来妈身上的伤也是她弄出来的。” 傅染不寒而栗,闭上了眼睛,“别说了,成佑我们回家吧,我想回家。” “好。” 明成佑从后车座取个抱枕让她抱在怀里,又把暖气开至最大。 城郊的某处农家乐饭馆内。 仅有的一个包厢今天也被人包了。 一辆车飞速驶来,然后停靠在树丛跟前。下来的男人脚步有些跛,由于走得急,脚上的缺陷便也暴露无疑。 他顺着木地板走向建在池子中央的饭馆,门口服务员迎过来,“您好,请问几……” 男人挥下手,表示有人定了位子。 他穿过走廊来到包厢门口,没有敲门,直接拧开门把后坐进去。 靠窗的位子坐着个男人,窗户用一根木棒撑起,望出去能看到正在嬉戏的鸭群。 “你来得够早的。”李蔺辰走过去后在男人对面坐定。 “我不习惯比别人迟。” 两人似乎很熟悉,男人给李蔺辰倒杯酒,“我点了菜,应该都是你喜欢的。” “开车还是喝茶吧。” “也行。”男人不勉强。“最近跟傅染见过面吗?” “以前就对我没兴趣,更别说现在了,”李蔺辰语带嘲谑,“我看原本的法子还是行不通。” “是差了一点,不然的话,他的女人儿子包括所有财产都将是你的。” 李蔺辰啜口清茶,“关键是他的女人和儿子,你说落在我手里,我会怎样对待呢?” 男人眼里露出兴味,“我拭目以待。” 李蔺辰手掌按向自己的伤腿,男人瞅了眼,“当时要不是龚愿出来搅和,你跟傅染的事说不定已经成了。” “放心,”李蔺辰眼角扫过狠戾,“我已经给她吃过教训了。” “家里逼得还紧吗?” 李蔺辰手指按向眉宇,“除了傅染,我是不会跟任何人结婚的。” “我看那个龚愿不错,拿她当挡箭牌也行。” “哼,”李蔺辰面色带了抹复杂,“然后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没了生育能力吗?” 男人手里动作稍顿,李蔺辰神情显露出不耐烦,“之前你说明成佑就要死了,我才耐着性子接近傅染,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后来好不容易得知他死的消息,可傅染那边始终也不肯表态,我倒是想用些手段,是你跟我说让我等着他死,这会倒好,明成佑如今活生生站在我眼跟前又算怎么回事?” 男人身子靠向椅背,目光望出窗口,“这些也都在我意料之外。” “如果再让我等到明成佑死后,我怕是没那耐性了。”李蔺辰端起旁边斟了半杯的酒,一饮而尽。 “还有机会,”男人收起视线,“让他等死,才是最好最简单的方法,不费一兵一卒,他能有的只能拱手相让,我们只需等着不是更好?” “你说得简单,”李蔺辰打断他的话,“他这会身子好得很,说不定比你我都活的久,你这些鬼话说给谁听?” 男人胸有成竹,满脸的笃定,“我当时就防着这么一手,放心吧,他得意不了多长时间,我想,他的身体应该快有反应了。” 李蔺辰眯起眼睛,“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慢条斯理地执起茶壶,将李蔺辰面前的茶杯倒满,男人干净利落地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亲自将茶杯端起递给李蔺辰。 他面带犹疑地接过手。 第243章 甜蜜的契合(7) 男人抿口茶,薄唇启开,他眼睛盯着李蔺辰的双腿,总算缓缓道出一句话,“最先开始的应该是腿吧,你肯定很好奇,他腿跟你一样后会是怎样一副有趣的场景?然后,慢慢扩散到四肢,乃至全身!” 李蔺辰眉头紧皱,似乎能想到那样的情景。 他表情有些古怪,想要笑,手捏着自己的腿后笑意却又僵在脸部。 “你什么时候对他下得手?” “我没有那个能力,只能通过旁人,你且看着他得意,好景不长。” 李蔺辰手伸向茶杯,指尖激动地在颤抖。 男人眼角往下压后盯着李蔺辰,“不是一直都在暗中找医生看吗?” “你觉得还能看得好吗?”李蔺辰一口苦涩的茶水咽入嘴中。 “总归会有办法的。”男人坚持。 李蔺辰摇摇头,“一条腿倒是没什么,毕竟只是短了截而已,但我也是个正常的男人。” “你跟他直说。” “上次不同意我跟傅染结婚,我脱口而出,可家里始终接受不了,你也知道,像我这样的岁数一般来说早就该结婚生子了。” 男人站起身,离开了窗口,他在包厢内反复踱步,李蔺辰眼睛望出去,“你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吧?” “我不会骗你。” 有服务员进来上菜,男人待他出去后这才再度开口,“傅染之前不接受你是因为明成佑还活着,你这会先去接近她,暂时做个关系热络的朋友也可以。” 李蔺辰点下头,“我要的是万无一失,不然的话也不用忍到今天。” 男人轻挽下嘴角,时机自然会越来越成熟。 一阵阵门铃声在别墅内响起,声音穿过偌大的园子,傅染这会正坐在花园内怔怔出神,月嫂带着瀚瀚在玩,明成佑把自己关在二楼的书房内。 保姆过去开门,回来时身后跟着脚步急促的赵澜。 傅染起先没注意,眼睛盯着脚边出神,直到赵澜的声音压到了头顶。 “小染!” 傅染抬首,双眼一下不适应射过来的阳光,她眯起眼角,“妈。” 赵澜四处张望,“是不是成佑回来了?” 明铮尽管没说,但这几天的新闻已经大篇幅报道,赵澜也从原先的震惊及难以置信中抽身,傅染点了点头,“是。” “他在哪?”赵澜急得开始寻找。 正好明成佑从屋内出来,赵澜眼睛一下定在他身上,她大步跑过去站到他跟前,眼睛上下逡巡,确定了一遍又怕弄错,明成佑居高睨望,眼神很冷。 “成佑!”赵澜一把抱住明成佑,眼泪刷过脸颊,“真的没事,真的没事!” 傅染走到二人身侧。 明成佑双手垂在裤沿处,手掌抬起后又落回去,赵澜瘦削的身影抱着他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她踮起脚尖,也不管不顾他是否会毫不留情地推开,失而复得的喜悦早已淹没理智。 傅染鼻尖泛出酸涩。 明成佑杵在原地不动,半晌后才用手隔开两人间的距离。 赵澜不住擦拭眼泪,“明铮起先也没告诉我,后来我看了新闻问他才确定这个消息,成佑,以后都会没事吧?排斥期都过了是吗?现在还要吃药吗?” 她一连串问题随着哽咽声说出来,明成佑却始终表情冷淡,他越过赵澜向前走去。 从月嫂手里接过瀚瀚,明成佑举着瀚瀚的腋下转圈,赵澜眼圈泛红,走过去来到明成佑身边。 “瀚瀚。” 男人一把搂住瀚瀚,目光扫向赵澜,“你来这儿做什么?” 赵澜没想到明成佑会这样开口,“我,我想来看看你们。” 明成佑走过去拉起傅染的手,“当时带瀚瀚去做亲子鉴定,也有你的份吧?” 赵澜嗫嚅着不知该怎样开口,那件事过后她悔恨至今,“成佑。” 傅染不忍,握紧明成佑的手指,“别这样,你不在的时候都是妈在照顾我和瀚瀚。” 亲子鉴定,尽管是一张薄薄的纸,横亘于中间却是不小的伤害。明成佑难以释怀,甚至能想象得到瀚瀚当初撕心裂肺的哭声定然是一把最锋利的尖刀,哪怕瀚瀚还不懂事,但对于这件事上,他却原谅不了李韵苓和赵澜。 月嫂拿了件瀚瀚的外套过来。 赵澜接过手后想给瀚瀚穿上,明成佑却拿了她手里的衣服递给傅染,赵澜局促得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 傅染留她在家吃饭,明成佑抱起瀚瀚进了屋。 赵澜摇摇头,“不了,成佑这会不想见到我,你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别因为我闹得不愉快,还有小染,”赵澜叹口气,“妈一直想跟你说对不起,你对我好我也能感觉得到,带瀚瀚去医院确实是我错,我最对不起的是瀚瀚。” 傅染把赵澜送出依云首府,明成佑和瀚瀚在客厅玩,她走过去坐在他身侧,“过去的事算了吧。” “如果真能这么简单过去,傅染,她们谁都不会长记性,以后只会周而复始,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 这就是明成佑,谁哪天想糊弄他怕是比登天还难。 瀚瀚吃过饭习惯睡午觉,明成佑在健身房内运动,没有打搅他,公司的事大多数还是她在跟进。 午后,两人在院子里头散会步,傅染这几天始终闷闷不乐,明成佑知道她是为范娴的事,“我们去游会泳。” “我不去。” “免费美体看不看?” 傅染被他拉着手向前走去,两人来到泳池前,阳光洒在池面映射出波光粼粼,明成佑换了泳裤站在池边,纵身跃下时的水花溅到傅染脚边。她跳开好几步,双手下意识挡在面前。 他身形矫健,劈开的水纹煞是好看,傅染在躺椅上坐定下来,脑子里总是想起陈妈说起的话。 明成佑猛地蹿到她跟前,古铜色双臂撑在池沿,俊脸随之也浮出水面,“下来游一圈?” 傅染缩回两脚,脚背没有幸免于难,她低头瞅着湿透的裤腿,“我怕冷。” “恒温,不冷。” 她懒得动,“你赶紧游两圈上来,别贪凉。” 明成佑双手一撑,哗得又退回泳池内。 傅染手里拿着浴巾,准备他上来后给他围上。 明成佑游到一半,腿部猛然觉得抽痛,再要用劲时却整条腿都麻木,身体使不上劲,哪怕泳池内并不深,明成佑还是整个人往后栽去。 水面淹过鼻息,漫过脸跟脑袋,身体失去平衡,一口水呛在喉咙口,人便往下沉去。 傅染看到扑起的水花,意识到不对劲,“成佑!” 她想也不想丢开手里的浴巾后跳入泳池内,水不深,傅染双手抱住男人腰际将他提起身,“成佑,你怎么了?” 明成佑手掌扶住傅染的肩膀,重重舒出口气,“没事,腿好像抽筋了。” 她吃力地将明成佑带到池沿,隔了好一会男人的腿才能重新动弹,傅染搀扶着他让他坐在藤椅上,“现在怎么样?” “没事了。”明成佑手掌按向腿部,这次的感觉同上次在酒店中一样,他眉头微蹙。 “好好的怎么会抽筋?” “傅染,”明成佑握紧她的手,“别紧张,我觉得这可能不是抽筋。” 这种感觉很不好,整条腿像是不在自己的身上般,他刚才用力掐了把,居然没有丝毫的痛觉。明成佑盯着腿上的一块淤青,傅染整颗心悬起,“那究竟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明成佑伸了伸退,已能行动自如。 “之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吗?” “这是第二次。”明成佑接过傅染递给他的浴巾,将身上水渍拭干。 “还是去医院检查下吧。”傅染不放心。 明成佑站起身,“明天我们去趟白沙市。” 毕竟身体动过大手术,一点点不适明成佑都不敢掉以轻心。 第244章 以身试险(1) 聿尊和陌笙箫都在白沙市,傅染跟明成佑到时,已经有车子侯在那。 傅染看到驾驶座上的聿尊,眉头不由蹙起,聿尊视线自后视镜内望向明成佑,“瞧你女人虎视眈眈的眼神,她不会真以为我讹了你十个亿吧?” 明成佑手臂揽住傅染,“她还不知道呢。” 傅染联想到之前,面朝明成佑,“原来不是一千万,是十个亿,之前mr危难时有人花巨资抬高股价,想来用得正好是这笔钱了?” “我老婆就是厉害。” 聿尊发动引擎,“我跟徐谦定了他今儿的时间,现在过去正好。” 傅染也没再多说,明成佑跟聿尊合作的目的很明显,那十个亿是要留着在他真有不测的时候给她的。 车子一路来到某家医院门口。 这是家私立医院,光看外墙跟林立的建筑便能知道斥资不少,医院门口往来的人倒是很多,停车场的车子大多是百万以上豪车,傅染跟着明成佑走进大厅,心莫名紧揪起。 明成佑感觉到傅染握紧他的手,他侧首看了眼,“没事。” 聿尊走到电梯前,有护士过来带着他们去往徐谦办公室。 傅染以为医院的院长怎么说也是个半老头子,至少不会年轻到哪里去,看到男人的背影时她稍有吃惊,对方听到脚步声后转身,入目的是一张年轻的脸,眉目俊朗,一袭白大褂丝毫不像传统印象中那般所认为的呆板。 徐谦跟明成佑握过手,护士进来送茶。 “你的情况,尊跟我提了,现在抗排斥的药在吃吗?” “在。” 徐谦目光落到明成佑腿部,“我这新进了台仪器不错,正好给你试试。” 聿尊在旁揶揄,“别把什么人都当成小白鼠。” “我倒是想把你试试,你肯么?” 徐谦眼角淬了抹笑意后望向明成佑,“如果我估计没错的话,你平时检查应该都正常,要是查出来没事最好,不过……”徐谦顿了顿后,“先去做检查吧,也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 傅染听完徐谦的话,整颗心悬在了嗓子眼。 明成佑在护士的带领下去做完各项检查,等待往往比任何时候都要煎熬,明成佑面色倒是没有表现出异样,时不时跟聿尊说着话,一叠厚厚的报告单是由护士送到徐谦手里的。 傅染紧张地端详着徐谦的脸色。 男人倒是表情如常,慢条斯理将每一项指标都看过,聿尊翘着腿,明成佑也抬起视线望向徐谦。 半晌后,才见他放下手里东西。 “美女,看过科幻片吗?” 傅染对这跳跃性话题不感兴趣,“挑重点说。” “呵,”徐谦轻笑,“倒是有这么些辣味儿。” “废话少说,”聿尊也等着结果,“赶紧的。” “你们看过科幻片,可能对一种药物有所了解,”徐谦报出个英文名,“不过我给它起了个中文名,叫活冷冻,好听吧?” 傅染只觉冰凉从脊背蔓延至全身,明成佑眼角浅眯,“什么意思?” “顾名思义,它是黑市新出的一种新型药物,注入体内后随着血液流动,也有潜伏期,起初反应是四肢局部麻木,说不定走走路腿就僵硬到不能动,但时间很短,不出一分钟就能恢复正常。所以有些人不放在心上,随着发病时间的缩短,会导致全身不能动,最后脏器失去应有的功能,人也就咔嚓了。” 傅染听得心惊肉跳,“居然真有这种药?” 徐谦睨她眼,“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 傅染唇色发白,双手紧握住明成佑的手,“怎么会这样?” “我吃的药应该不会有问题。”明成佑细想过后说道。 “不是药物,是通过注射到达体内的,也就是说,你在意识清醒或者昏迷的时候,注入的这种药物连你都不知道。” 傅染倒抽口冷气,眼泪几乎逼出眼眶,明成佑神色肃冷,“心脏移植手术之前和当时,都有过注射,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 “那要怎么办?”这是傅染最关心的,“怎样才能治好?” 徐谦摊开两手。 傅染眼眶内的泪水烫得双眸微红,她怔怔望向明成佑,连擦眼泪的动作都忘了。 明成佑片刻出神后望向傅染,手掌替她擦掉眼泪。 聿尊瞅着徐谦的脸色,“你瞧把人都给吓哭了,有法子赶紧放,你那点小心思还能瞒得住人吗?” 徐谦拿起桌上的纸巾盒放到明成佑手边,他语带笑意,“对不起啊,我的意思是说还没到不能治的地步,瞧你怎么哭起来了?” 傅染听闻,手落到明成佑的腿上,心情并未因徐谦的这句话而有所改善。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也搞过几支活冷冻在小白鼠身上做实验,最近有了些进展,要不今天给你试试?” 傅染听他的语调,哪里把人当人看,她担忧地握紧明成佑的手,徐谦生怕丢了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立马指着聿尊道,“我的药几乎没有失灵过,不信你们问尊。” 聿尊别开眼,“我什么时候用过你的药?” “有什么好不承认的?上个月你跟爵一人拿了一份是不是?不过你们是没病,那药是用在床上的。” 徐谦所说的另一个男人是南夜爵,跟他们关系一直要好,在白沙市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滚!”聿尊丢过去个厉色。 徐谦倚在办公桌前,“每个月过来注射一次,我亲自动手,药量的掌控很关键。” “如果我今天没有过来,以后会有怎样的后果?” 徐谦伸出根手指,“最多再一个月后,你的腿就残废了。” 傅染惊愕,这时候有的不是后怕,而是庆幸,明成佑一场大病让他对自己的身体不敢懈怠,男人俊脸绷紧,显然也处于震惊中。 聿尊端起旁边的水杯,徐谦冲他说道,“你怎么料定我有法子?” “瞧你脸色就看出来了,要是遇到你没辙的事,当我面就撞墙了。” 徐谦笑了笑,带着明成佑起身往外走。 傅染不住在手术室外徘徊,时间很短,也就十来分钟,徐谦跟明成佑出来后,傅染赶紧上前。 “有哪里不舒服吗?” “放心,这一针下去包治百病。”徐谦不忘揶揄。 “是么?”傅染话是冲着徐谦说的,脸却对着明成佑,“有治话多的药吗?” 得,是跟他计较方才的事呢。 徐谦笑着向前走去。 傅染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谢谢你。” 徐谦挥下手,“一个月后记得再过来。” 两人连夜回到迎安市,傅染开车,双手紧握住方向盘,眼睛时不时盯向旁边的明成佑。 男人侧脸别过望着窗外。 “成佑?” 明成佑转过脸来。 傅染右手同他紧握,指间扣得生疼,“这件事我们需要对外瞒着吗?” “我刚才也在想。”明成佑正起身。 “我怕说出来对你不利。” “不,”明成佑撑起下颔,“我能感觉这个人应该就在我身边,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看看究竟是谁。只有断了他的希望对方才有可能狗急跳墙,傅染,我不会再慢慢等着了。” “我实在想不出,谁会跟我们这样过不去,如果是身边的人,”傅染无力轻叹,“一张张面具戴在脸上,不到撕开的那天,我无法辨认。” 回去依云首府,洗过澡明成佑难得肯乖乖躺在床上。 傅染今天将瀚瀚放在月嫂房里,她蜷起身体头枕在明成佑腿上。 男人放下手里杂志,“给我捏捏腿。” 傅染起身,两手放在明成佑腿上,她才要捏,明成佑拽着她的手将她拉到身边,“什么时候起这么听话?” “我是真怕你的腿有什么事。” “倒是,腿要废了以后怎么抱着你到床上?” 傅染抬起头,“能说几句正经的吗?” “多正啊,多经啊,是床上不是上床。” 傅染笑着一手拍过去。 徐谦关照过明成佑近段日子还是不宜太过劳累,mr的事已经上手,傅染索性让明成佑在家休息。 人群陆陆续续走出会议室,傅染在旁整理资料,明嵘坐在椅子上伸个拦腰,“总算不久之后能卸下包袱,回我自己公司去。” “二哥,这段日子来多亏你帮忙。” 明嵘捶打肩膀,“成佑呢?回来后就知道在家躲清闲,让他赶紧来mr。” 傅染脸色渐黯,“我让他在家休息段时间。” 明嵘拉开椅子坐到傅染身侧,“这么心疼他,指着我们俩当牛做马给他印钞呢?” 傅染不由被逗乐,她把资料整理后归拢在一处,合起电脑时眼睛望向明嵘,“二哥,成佑身体出了些状况,目前只能在家静养。” “身体怎么了?”明嵘剑眉蹙起,神色一凝。 傅染没有瞒着,“被查出来打过药,现在要接受治疗。” “打药?”明嵘目光茫然,“什么药?” 傅染说了个药名,“前两天在泳池内腿突然觉得不对劲,到医院一查才发现问题,医生说再晚一个月就不行了,可能残废。” 明嵘难掩担忧,神色愤怒,“谁干的?” “不知道,”傅染轻耸肩,“毫无头绪。” “应该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所幸发现得早,也可以治,所以公司的事还得要二哥你帮忙撑着。” 明嵘叹气,“树大招风,做明家的人本来就不容易。” 傅染莞尔,拧开矿泉水瓶递给明嵘,他摆摆手,“我只喝依云的牌子。” “呦,”傅染自顾喝一口,“还有这爱好?” 明嵘把手里的资料递给傅染,“你让成佑好好在家休息,公司的事别担心。” “嗯。” 傅染跟明嵘是最后走出办公室的,倪秘书刚签收完东西,她挥手向傅染示意,“总裁,有您的花。” 傅染看到一束白百合放在倪秘书的办公桌上。 她跟明嵘走过去,拿起上头的卡片,是李蔺辰。 明嵘瞅了眼,这是傅染的私事他也不便插嘴,转身便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总裁,这花要帮你拿进办公室吗?”倪秘书声音僵硬。 傅染失笑,这丫头脾性直,跟着明成佑倒也总知道护着他,脸上摆明写着你敢收我转身就告密的意思,傅染将卡片插回去,“找个花瓶吧,正好给你办公区换换味道。” 倪秘书赶紧点头,一溜烟插花去了。 午后两三点,傅染临时有事外出,谈完合作将人送出酒店,出来的人不小心撞到傅染肩膀,她侧身望去,见李蔺辰脚步不稳地差点跌倒,傅染赶紧拽住他胳膊。 “小染,你也在这。”李蔺辰神色略有吃惊。 “好巧。”傅染待他站稳后才松手。 第245章 以身试险(2) “这儿的咖啡不错,进去喝一杯吧?” “不了,刚送走客户,这会肚子撑得厉害。” 李蔺辰跟上前,“那我陪你走走。” “你不用回公司吗?” “最近挺清闲的。” 傅染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心里对李蔺辰总觉愧疚,傅染也不好每次都拒绝,“那还是进去坐会吧。” 热气腾腾的咖啡端上桌,傅染端起后朝对面的男人道,“谢谢你的花。” “实在想不到应该送你什么。” “干嘛这么客气?”傅染夹起块糖放在咖啡杯内,“你要吗?” 李蔺辰摇头,“自从车祸之后,我很多习惯都变了,包括喝咖啡不再加糖。” 傅染分外不解,脸上却未显露,“其实你用不着经常给我送花。” 李蔺辰笑容温润,眸子盯着对面的傅染,“怕明成佑吃醋吗?” “那倒不是,”傅染指尖弯曲随手捋了下碎发,“一束花也要不少钱呢。” “如果,没有如果,”李蔺辰前面半句话傅染犹在斟酌,“我们现在说不定是夫妻。” 傅染抬眼,目光冷静,犹如一滩幽然恬静的湖水,李蔺辰当然没给她说话的机会,“这会你家庭幸福,我还在漂着,送你几束花作为祝福我觉得很值。” 她啜口咖啡,“最关键的一点,我们彼此不相爱。” 李蔺辰并未否认,却也恰到好处的指出一点,“你提出解除婚约,我二话不说同意了,因为我知道你的幸福不在我身上,小染,我一直没结婚是因为再找不到合适的人了,想跟你走近,不是有什么念想,只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明成佑在你身边一天,我就一天不会打你的主意,小染,我今天把话给你说开,是不想你每次见到我心里都有芥蒂。” 说到这会,傅染倒觉得像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而李蔺辰这席话,也旁敲侧击地提醒傅染当初违背婚约的事。 “蔺辰,我一直把你当朋友。” 李蔺辰端起咖啡杯同傅染轻碰,“有你这句话就好。” 傅染坐了会,掏出手机看下时间。 “最近过得还行吗?明成佑身体恢复得怎样?” “挺好的,”傅染接着道,“前两天腿有些问题,不过看过医生,没有大碍了。” “腿?”李蔺辰瞳仁一闪。 “嗯。”傅染大致告诉他情况,“幸好发现得早。” 李蔺辰放在膝盖处的手紧握成拳,“那就好,有后遗症的话可就麻烦了。” 傅染神色轻松,不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你呢,要是找到条件差不多的就结婚吧。” 李蔺辰有片刻失神,还想着傅染方才的话。 直到咖啡匙滑过杯口的声音传来,他这才猛地回神,“我这样恐怕很难成家。” “是你要求太高吧?” 依着李蔺辰的才貌家世,哪怕腿有缺陷,可想要找个结婚对象那还不是满大街一抓一大把的事。 李蔺辰抬起头正要说话,猛地眼睛睁了下。 傅染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一道黑影遮住眼角,抬起头看到龚愿的脸,竟是满面淤青,右边眼睛应该是磕在了硬物上,几乎睁不开。 傅染吃惊,若不是细看,很难辨认出她的长相。 李蔺辰神色泄露出紧张,却装作没看见般别开眼。 龚愿目光自两人身上逡巡,“蔺辰,我都跟你在一起了,你为什么还要出来见她?” “龚愿,你胡说什么?”李蔺辰脸色咻地难看。 龚愿出来没有经过刻意打扮,脸上的伤到哪都是焦点,李蔺辰起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想要让她坐下来,没料到龚愿却使劲一甩,李蔺辰本来腿就不好,这会直接栽倒在沙发上。 见他摔倒,龚愿又冲过去想要搀扶,李蔺辰难掩怒意,“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龚愿收回手,目光望向坐在对面的傅染,“她有什么好啊?有丈夫有孩子,蔺辰,我是真的想跟你好好过日子,以前的事我们都不要再提,我会跟着你……” 傅染也不便再坐下去。 李蔺辰眼见周围不少人的目光望过来,他低声斥责,“龚愿,你先回去。” 龚愿不仅没走,反而坐到傅染身侧的沙发上,“你知道吗?他变态的,我脸上的伤就是他打的,我是为你好才让你别来蹚浑水,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龚愿,”李蔺辰忍无可忍,“我不管你身上的伤怎么来的,我们之间不会再有可能,你赶紧走!” “怎么,怕我跟她说出你有多变态吗?”龚愿指着脸上的伤,“这是我被他按住脑袋往茶几上砸出来的,这儿,是他用酒瓶砸的,还有这儿……” 李蔺辰站起身,一把拽住龚愿手腕,“你既然说我打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龚愿,我最后跟你说一遍,哪怕我这辈子不结婚我都不可能要你。” 龚愿歇斯底里,伸出手掌去抓李蔺辰的脸。 傅染拿了包起身,准备离开。 在她和周围人的眼里,龚愿同一个疯子没什么两样。 李蔺辰望着傅染走出去的背影,他攥着龚愿的手指收拢,恨不能直接掐断她腕骨,龚愿疼地尖叫出声,李蔺辰一把将她往外拽。 “蔺辰,我知道错了,你松手。” 李蔺辰修剪整齐的指甲几乎全部没入她皮肉内,两人拉拉扯扯来到停车场内,龚愿被他一把塞进副驾驶座。 他开了车迅速离开。 车子飚到160码以上,龚愿吓得不敢吱声,李蔺辰又猛地一脚刹车,她来不及系安全带,脑袋砸在车窗上瞬时眼冒金星,还未痊愈的伤口再度被撕裂。 龚愿还未反应,头皮猛地传来疼痛,李蔺辰抓着她的头发将她按倒,龚愿背部弓起,“蔺辰,放开我。” 他果然松手,龚愿手掌按住头顶,迎面却又被一巴掌。 “说我变态是吗?那你滚!” 龚愿捂住脸,身子蜷缩在副驾驶座上,“当初是我丢下你不管,现在我不会再走。” 李蔺辰胸腔剧烈地起伏,一拳砸在方向盘上,龚愿手捂向脸,肿起的颊侧痛得钻心。 傅染驱车回到公司,将一些明天要用的资料备份后带回家。 车子驶进依云首府,明成佑抱着瀚瀚正在玩,见到傅染走来,男人扬起笑,“老板,回来了。” “去。” 傅染把东西随手放在石桌上。 “你这会养着我和瀚瀚,你就是我老板。” “行,”傅染往那一坐,“给老板我捏捏肩。” 当然,公司的事明成佑并不是不管,遇到棘手的事,都要他通过电话会议解决。 傅染端着做好的点心上楼,明成佑醇厚而性感的嗓音自书房内传来,门没有关紧,傅染推开道隙缝,看到明成佑靠在椅背内,即使是电话会议,坚毅的下巴依然扬起。神色冷峻目光透出不容置喙的强硬,这般模样,是傅染平日里很难看见的。 她倚在门口,阳光透过明成佑的双肩,书房内的每个角落被点缀出条条金黄色。 傅染勾翘起嘴角,她和明成佑的开始,她一眼见证这个男人的飞扬跋扈,有些事情不得不说是缘分使然,至少在傅染面前,至少在明成佑所说的一眼相中之后,他的高姿态和傲慢从未向她显露过。 明成佑不经意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傅染,他朝她招了招手。 傅染推门进去,知道他在开会,脚步放轻,手里的盘子放到明成佑手边。 明成佑示意她走近。 他将傅染拉坐到腿上,说完两句话后退出程序,傅染手掌落向明成佑的腿,“有感觉吗?” “有。”他脑袋枕着椅背,笑意已然藏不住。 “是不是打过针后不舒服?”傅染对徐谦的试验始终抱着担忧,明成佑拉起她的手放到唇边,“你左摸右摸我要没有反应,我还是个男人吗?” 傅染抱住他的脖子才要咬,明成佑放在桌上的手机猛地响起。 傅染拿起一看,是明嵘。 她接通后拿到明成佑耳边,“喂。” “成佑,你们赶紧回家一趟,妈出了点事。” 明成佑慵懒的神色一紧,“出什么事了?” “从楼梯上栽下去把腿摔断了,现在在医院。” 明成佑挂起电话,带着傅染赶紧去往医院。 萧管家和明嵘坐在病房内,李韵苓腿打着石膏,脸色痛苦,疼得嘴里不住哼唧。 “妈,怎么这样不小心?” 明成佑跟傅染走近。 李韵苓嘴唇干裂,话也说不出来,萧管家拿起棉签给她润湿嘴唇,“三少,少奶奶,你们别再管夫人了,这些天我都看在眼里,夫人时常神色恍惚地躲在老爷书房内,茶饭不思,今天下楼的时候我眼见她一脚踏空摔下来,这摔着腿还是万幸的。” 傅染坐到李韵苓床沿,明成佑跟明嵘则前后站着。 李韵苓拉起傅染的手,“以前是妈不对,你也别放在心上。” 萧管家赶紧在旁道,“少奶奶怎么会放在心上呢,再说夫人您也是有苦衷的。” 明成佑睇一眼,见李韵苓神色憔悴,也没再说什么。 李韵苓拉着傅染叨叨不少话,医生进来告诉他们随时可以出院,也没什么东西好整理的,萧管家要扶起她,李韵苓手掌撑住床沿,腿不好动,动作便变得越发笨拙起来。 明成佑走过去,将她抱坐在床沿。 李韵苓眼里渐有湿意,伸手握紧明成佑的腕部,“成佑,别再怪妈。” 萧管家也在旁帮腔,“少爷,少奶奶,夫人现在最需要你们在身边,她现在腿脚不便,要不你们还是搬回家里住段时间吧?房间东西都是现成的,也方便照顾。” 李韵苓等着两人开口,傅染和明成佑对望眼,她点点头,“好。” 本来,照顾老人便是应该的,更别说李韵苓这会摔断了腿。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 李韵苓没想到傅染这么快答应,她神色不由激动,“好,妈就盼着你们能回来住。” 一行人回到明家,明成佑要将李韵苓背上楼,明嵘将他的手隔开,“我来吧,你的腿自己要当心。” 李韵苓伏在明嵘背上,“成佑你的腿怎么了?” “没事,”明成佑跟傅染一道上楼,“前几天不小心崴了下。” “你总是这样,不知道注意。” 将李韵苓送回房间,要搬到明家,还要带着瀚瀚,傅染先回去整理东西,当晚便按着李韵苓的意思暂时回去住。 这天,傅染到了mr,又见到李蔺辰送来的花。 几乎一星期一次,倒也不出格,至少从来没送过玫瑰。 第246章 以身试险(3) 倪秘书也乐得签收,索性不再问傅染,直接换掉凋谢的,有免费清新剂,何乐而不为? 傅染吃过饭准备出去。 李蔺辰站在mr公司楼下,正在打电话,他背光而立,眼里狠戾和愤怒尽显,说出来的话很冲,“还让我等吗?他这会又好好的,生病期间尚且没机会,还说什么以后?” “蔺辰,你别胡来!”对面传来男人扬高的音调。 “我等不及了,索性这样还不如靠自己。”李蔺辰手指收拢,面色狰狞,男人似乎意识到什么,“你在哪?是不是去了mr,你给我回去!” 李蔺辰看到傅染的车缓缓驶出来,男人的话他一个字听不进去,挂上电话,李蔺辰将手机塞进兜内。 “小染。” 傅染把车停在路边,打开车窗。 “能借你半天时间吗?” 傅染面有难色,“恐怕不行,我还有事。” 李蔺辰神情失望,“今天是我生日,想找个人一起过。” 傅染微讶,“你怎么不早说,对不起,我连礼物都没准备。” “上次龚愿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李蔺辰自嘲道,“说不定哪天你真能接到我跟她结婚的喜帖,成天这样闹,我都精疲力尽了。” 傅染瞅向李蔺辰,男人唇瓣是似有似无的苦笑。 她时间尚且有余,方才那样说,也不过是拒绝的方式而已,“好吧,我请你吃饭当做是送你的生日礼物。” 李蔺辰也没客气,二话不说便答应,“好。” 傅染见李蔺辰直起身走向自己的车,“我在前面带路,知道有家馆子不错,你跟着。” 兜里的电话响个不停,李蔺辰坐进驾驶座后,随手掐断。 他发动引擎,开出去一段后目光盯着后视镜,李蔺辰手落向自己的伤腿,用力猛捶几拳。 傅染跟着李蔺辰来到餐厅内,环境倒是不错,只不过地方有些偏僻,李蔺辰先将车子停进去,傅染趁此间隙拿出手机发条短信。 发送成功后,又点击删除。 李蔺辰跛着脚走来,傅染将手机塞回挎包内。 停好车,李蔺辰替傅染拉开车门,“就是这儿,菜色环境都好。” 傅染走出驾驶座,跟着李蔺辰进去,“我在公司吃过饭出来的,早知道就留着肚子。” “这餐厅里的饭菜好吃,保管你喜欢。” 李蔺辰在这订了位子,两人相继走入包厢内。 傅染坐在靠窗,服务员动作利落地上菜,李蔺辰让她先坐着,他转身出去,回来时拿了瓶开封的红酒,“过生日怎么能少了酒?” “回去还要开车呢,喝饮料吧。”傅染指着桌上的橙汁。 “喝一点点不要紧。”李蔺辰起身要给傅染倒酒,她手掌按住杯口,“要是被查出来,我还要重新去拿证,多不划算。” 李蔺辰给自己的杯子里倒满红酒,“没事,交警大队我混的熟,绝对没人敢拦你,今天难得,喝一口就成。” 傅染闻言,也就松开手。 李蔺辰倒得也不多,傅染端起酒杯,看着杯口漾起的红色,“定蛋糕了吗?” “没有,”李蔺辰坐回去后摇头,“买了也是浪费,我不喜欢甜腻的东西。” “那待会让厨师给你下碗面条。” 李蔺辰端起酒杯跟傅染轻碰。 “生日快乐。” “谢谢。” 傅染杯口凑到唇边,李蔺辰眼睛盯着她的动作,傅染闻到酒味,把酒杯移开,“这儿真的没人拦吗?” “你还不相信我的话?” 傅染笑着看向杯中的液体,“为了减轻我的罪恶感,我先干为敬。” 她一口猛地灌入喉中,由于太急太猛,不由咳嗽出声,傅染拿过纸巾压住嘴角,唇瓣微启后红色的液体被纸巾吸附,李蔺辰赶紧起身,“没事吧?” 傅染伸手拍向胸口,“喝太急了,全咽进去了。” 她顺手将纸巾丢在旁边。 李蔺辰坐回去,“你慢点喝。” 傅染拿起旁边的果汁,拧开瓶盖给自己倒满,“还是喝这个吧,除了出门应酬我很少喝酒。” 李蔺辰也没再坚持。 上菜的速度很快,傅染盯着琳琅满目的菜色,“要这么多也是浪费,我都吃过了。” “好歹尝尝味道。” 席间,傅染的手机响起,李蔺辰见她正从包内拿出来,“怎么,你老公查勤?” 傅染头也不抬,“可能问我现在在哪呢。” 指尖才要按向接听键,手机却突然被拿过去。 彩铃声不间断,傅染满脸吃惊盯向李蔺辰,男人掐断电话后把手机放在桌面上,“我跟你也难得吃顿饭,小染,吃过后再回给他吧。” 李蔺辰显然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出了格,所幸看傅染似乎没在意。 明成佑的电话不止响过一次,傅染放下筷子,“我还是接吧。” 李蔺辰看着她拿回手机,傅染眼帘抬起望向他,“是不是空调开得太高,我好像有些头晕。” 李蔺辰见状,再度从傅染手里拿过手机,这会力道却有些粗鲁,傅染手背硬是被带出道红痕。 她手掌撑住前额,李蔺辰将她的手机关机。 傅染知道不对劲,李蔺辰起身后走到她身侧,架起傅染往外走去。 走廊上有人经过,男人给傅染披了件外套,“外头可能凉,让你别多喝酒你又不听。” 傅染脚步虚软,被他一路拖着走出饭馆。 李蔺辰将她塞进副驾驶座,然后系好安全带,发动引擎后倒车时,两手握紧方向盘,手背处因激动而绷起一道道青筋。 傅染疲软无力地瘫坐着,“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放心,只是一点让你浑身无力的药物而已。” 傅染望向窗外一道道后退的景物,“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李蔺辰侧脸紧绷,咬肌因用力而凸起,他没有回答傅染的话,只是加快车速。 车子来到城郊的某处。 傅染想拖延时间,下车时用力扳住车门,李蔺辰使劲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他腿脚不便,只能抱住她将她强行带向前。 这儿属于简便的度假村,跟城里的旅馆一样,有单独的每间房,李蔺辰拿出房卡的时候,傅染才开始害怕,她右脚下意识往后缩,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自己能听个清晰。 李蔺辰手伸向她肩膀,傅染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 脚步趔趄栽进去,傅染一眼看到坐在床上的龚愿。 她比那天傅染看到的时候,更加憔悴,满脸新伤,惨不忍睹。 龚愿目光呆滞抬起,落到傅染的脸上,嘴唇张了张,“我跟你说过他是变态的,你非要往火坑里跳。” 李蔺辰走到桌子前,倒了杯水后灌入嘴中。 傅染被龚愿扶起后坐在她身边,傅染抬头见她裂开的唇角,“知道他变态你为什么不走?” “你不懂。”龚愿没有再跟傅染说话,别开了眼。 李蔺辰跛着脚坐到二人对面的床上,他目光毫不掩饰射向傅染,潭底的冷戾及阴狠藏匿不住。傅染被他盯得全身发毛,也不知道她跟李蔺辰是何时结下的梁子。李蔺辰胸膛剧烈起伏,太阳穴处的青筋一道道犹如要爆开,龚愿眼见不对劲,推了把傅染,“你赶紧走!” 李蔺辰猛地起身,抄起龚愿的头发将她掼到地上。 龚愿脑袋撞到床头柜,眼冒金星,傅染弯腰想拉她,“你居然对个女人下这样的狠手。” 李蔺辰擒住傅染的肩膀后将她推到床上,他拖着条腿走向衣柜,从里头翻出个袋子,找了根绳索后回到傅染身前。 “李蔺辰,你想做什么?” 他几乎不费力气将傅染的双手绑在身后,龚愿手掌按向额角,鲜血汩汩顺她的指缝间淌出,整只白皙的手被血染红,她背贴着床头柜,黑白分明的眸子死寂沉沉盯向李蔺辰。 李蔺辰坐回床上,目光触及龚愿,他一脚踢过去,“当初走得那样狠,为什么还要回来?” 脚上力道很猛,龚愿却咬住唇肉没有喊出声。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李蔺辰两手撑在身侧,视线重新望向傅染,“你说明成佑当时心脏病死了多好?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 傅染从他话里找出端倪,“难道你跟成佑之间有事?” 李蔺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自顾往下说,“傅染,你当初就不该悔婚。” “难道仅仅因为这样?”傅染难以置信。 “如果他死了,你就会跟我结婚,还有你儿子是叫瀚瀚对吧?应该很可爱,我想想我这个‘爸爸’会怎么对他,今天折断他一条小胳膊,明天折断他一条腿?”瞅见傅染眼里的惊骇及愤怒,李蔺辰笑着又道,“放心吧,我会替他治疗的,治好了再重新开始,肯定很有趣。” “变态,神经病!”傅染怒喝。 李蔺辰站起身,弯腰后眼睛逼向傅染,“至于你,我想过很多种方法,每每都心痒难耐,可是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我们究竟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你说,你喜欢粗一点的鞭子还是细一点的?粗点的抽到身上会皮开肉绽,就是看着难看些,假如是细鞭子,伤口倒很好看,不过很疼,剜进肉里面跟被针刺过一样,你先告诉我你会选哪一样?”李蔺辰喷灼出的热气让傅染觉得全身冰凉,她艰难地咽下口气,李蔺辰冲脚边的龚愿道,“你可以问问她的感受,她两样都挨过。” 傅染猛地用额头撞向李蔺辰,男人猝不及防往后倒,手掌撑了把床沿但由于腿脚不便还是狼狈地栽倒在地上。 傅染头晕目眩,手肘撑起往后倒的上半身,李蔺辰掌心扶着额头,半晌后才回过神。 他坐回床沿,肘部撑着膝盖,傅染看向男人头顶,他猛地抬起眼,目光凶狠。 傅染咬紧唇肉,紧张地挣动下,发现手被扎得很紧。 李蔺辰随手抓过地上的龚愿,他卡住龚愿脖子将她按进被褥,“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肯在要你吗?真要知道是吗?” “蔺辰,你松开,我好难受。” 李蔺辰加重手里力道,“我这辈子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也不可能成家,车祸夺去的不仅仅是我一条腿,你懂了吗?” 龚愿想着男人话里的意思,她脸色涨红,痛苦地摇晃脑袋,“我不介意,真的。” 李蔺辰松手,一巴掌抽向龚愿,“不介意?有哪个女人不介意?” “李蔺辰,”傅染在他身后喊道,“你想杀了她吗?这样会死人的!” 李蔺辰气喘吁吁盯向傅染,他手指向龚愿,“你知道当初那场车祸怎么发生的吗?” 第247章 以身试险(4) “不是意外吗?”龚愿两手放在脖颈处,难受的吐也吐不出来。 “哼,意外?”李蔺辰失笑出声,“要真是意外我也没什么怨言,当时飙车的那些人我都认识,车子开到半山腰,一辆车临时加入,我也没看清对方是谁,你坐在我旁边应该知道,要不是因为避让不及我会出车祸吗?车子翻掉的时候你有见那辆车停下来吗?开车的人就是明成佑,傅染,你问我跟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些算不算?” 傅染嘴唇颤抖,龚愿完全记不清那时的情景。 李蔺辰异常激动,似乎陷入一种难以自拔的仇恨中。 “如果真是这样,你一早就可以报警,或者找明家解决,犯不着把事情弄得这么僵。” “报警?你不知道明成佑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太子爷吗?迎安市哪个敢动他?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再说他就算肯解决,我的腿跟我的身体,谁能赔给我?”李蔺辰拉紧傅染的头发往后拽,她痛得闭起双眼,头皮一阵阵发麻。 傅染额际渗出细汗,李蔺辰将她压倒在床上,手伸向傅染的领口。 倒在床沿的龚愿这会却立马撑起身,使出浑身力道将李蔺辰推开。 “蔺辰,我们好好过日子好吗?别再扯上别人了。” 李蔺辰手一挥,“你给我滚!” 龚愿侧首望向傅染,见傅染对着她使了个眼色,龚愿边擦拭眼泪边越过李蔺辰往外走,“好,我滚。” 在龚愿即将走到门口之际,李蔺辰却陡然清醒过来,他大步上前拽住龚愿的手腕将她拖回去,“现在你还不能走。” 傅染蜷缩起身,事已至此,有些事必须问清楚。 “给成佑打针的也是你?还有暗中跟mr作对,包括当初成佑在青山墓园的墓碑照片……” 李蔺辰打断她的话,“我以为那一针,足够能要了他的命,可你却说他没事,你说上天是不是不公平?” 傅染摇着头,“你倒真能沉得住气,我们准备结婚之前的那段日子,我以为你是真心肯接受我和肚子里的孩子,没想到我一开始就走进了你设好的局,李蔺辰,既然你心有怨恨,当初又怎么肯轻易答应取消婚约?” 李蔺辰坐回床沿,“原因很简单,因为我知道明成佑就要死了!” 傅染眼里露出犹疑,“你怎么会知道?” 那时候,明成佑瞒的极好,连她都被蒙在鼓里。 李蔺辰稍怔,神色似有闪躲,他随后不以为意开口,“因为我比你更加关心他,得知他将不久于人世的消息,一点不夸张,开心的一天一夜没能合上眼。” 傅染紧咬贝齿,能感觉到牙关处传来的愤怒,她知道这时候任何的谩骂都起不到实质性作用,她唯一能用的法子就是拖延时间。 李蔺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眼眶内重新逼出凶狠,摇着傅染的肩膀大声问道,“你告诉我,他该不该死,该不该?” 傅染因他此番动作几乎要呕吐出来,李蔺辰发了疯似的,傅染真怕自己等不到明成佑过来就要死在这个男人手里。 她尽量不去惹怒他,“李蔺辰,这样对你也没好处,那件事真的是意外,你就算拿我撒气,也回不到飙车之前的那天,我们静下心好好谈谈行吗?” “好,你说怎么个谈法?” 傅染紧张到不行,话语连不成一串,却依旧强自镇定,“这不是唯一的办法。” 李蔺辰站起身,跛着腿在房间走来走去,龚愿坐回到傅染身边。 李蔺辰似在思索,傅染以为还有机会,没想到男人却踱步回到她身边,“在我看来,这就是最好的法子。” 他说完,脸逼向傅染,眸子内跳动着傅染看不明的异样和复杂,龚愿却紧张地缩起肩膀,全身发颤。 李蔺辰嘴角扯起抹怪异的笑来,他直起腰,转过身往浴室方向走去。 傅染心一松,侧首却见龚愿吓得脸色苍白。 “你帮我解开绳子,我的车就在楼底下,我们快走吧。” 龚愿却摇了摇头,“我不会再走的。” 傅染听到浴室内传来水声,她心再度悬起,隐约知道不详,“你没看到他已经不正常了吗?你继续留在这会被他打死的,你当年就算真的离开也不用这样来偿还,你看看他还是你爱的那个李蔺辰吗?” 龚愿神色似有犹豫。 傅染看到床头柜上的座机,“你快帮我打个电话。” 傅染双手用力挣扎,可绳子绑得太紧,越是用力就越是勒到皮肉中去,她疼的冷汗涔涔,龚愿目光自座机上收回,“不行,我知道你想打电话给谁,倘若那样的话蔺辰就完了,不行!” 傅染看向浴室的方向,急出一身汗来,“那你帮我松开,我们一起走。” 龚愿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 “你还执迷不悟吗?他现在满心都要报复,你真想被他打死是吗?” 龚愿想了想,手落向绑着傅染的那根绳索。 由于系得太紧,一时结不开,傅染索性站起身,“我们先离开这吧?” “不行,这儿的门被反锁后要有钥匙才能离开。”龚愿说着,替傅染将绳索解开,与此同时,浴室内的水声陡然消失,突如其来的静谧令人浑身不适,傅染双手抓着那根解下的绳索,跟龚愿挨近后坐回床畔。 李蔺辰穿戴整齐再出来,竟还是先前的那套衣服。 龚愿挨着傅染的身子在颤抖,这也间接向傅染传递了一种危险的讯息,他看到李蔺辰拉开衣柜,从里面翻找半天后竟然取出根一米多长的鞭子。 傅染大惊失色,龚愿下意识要躲开。 李蔺辰拖着两条腿走到傅染跟前,“你方才还没告诉我,粗的跟细的鞭子你喜欢哪一根?” 傅染呼吸一窒,盯着那根垂在李蔺辰脚边的长鞭,“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嗜好。” “女人不打是不会听话的。” 傅染脸色尚且镇定,“这么粗的鞭子打到身上我可不喜欢,你,你不是有细的吗?” “原来你还是喜欢好看,行,我给你换一根。” 李蔺辰说完,竟真的转身走向衣柜。 傅染看着身边瑟瑟发抖的龚愿,“你还坐在这干什么?” “他每回打人之前都习惯先洗澡,然后就往死里打,傅染我刚才应该帮你打电话的,我怕你会被他打死在这。”龚愿说完,捧着脸害怕地哭出声来。 傅染也怕,她又不是神,见到这样的场面没吓得魂飞魄散算是好了的,“你有机会离开的话,别再奢望他还能变回去了,被打成这样难道你自己也会习惯吗?每次的死里逃生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李蔺辰换了根小拇指粗细的长鞭走来,傅染看着鞭子一寸寸在地面拖过,她浑身发毛,牙关打颤。 李蔺辰执起鞭子,“喜欢吗?” 傅染维持着先前被绑的姿势,“这根太细了,还有中号的吗?” 李蔺辰盯着她,“你在耍我呢?” 傅染抬起头,认真地看向李蔺辰,“在我眼里你一直是个绅士,我把你当成朋友一样看待,那段日子你为我顶下的各种压力我都看在眼里,蔺辰,你也给自己个机会好吗?” “想要感动我?”李蔺辰冷笑,“傅染,我这辈子就毁在了飙车上,毁在了明成佑手里。” 傅染还想开口。 李蔺辰扬起手里的鞭子,“别再说了!” 傅染松开手,猛地在他胸前一推,提起脚又朝他胸口一脚,李蔺辰退了几步,傅染抓起龚愿的手,“赶紧走!” 才转身,她想起钥匙还在李蔺辰手里,傅染用膝盖压住李蔺辰的手臂,男人没想到她直接动武,傅染手探进李蔺辰兜内,一下找出自己的手机和钥匙。 李蔺辰用力将她推开,傅染双手死死按住他的肩膀,她把钥匙丢向龚愿,“快去开门,快!” 龚愿手忙脚乱拿起钥匙,李蔺辰怒吼出声,“龚愿,你敢!” 龚愿瞅了眼傅染,二话没说拿起钥匙抛向门口。 傅染力道到底不及李蔺辰,龚愿还未将门打开,她便被李蔺辰一把给推开。 外头,车子飞快地来到饭馆前,明成佑神色冷峻,下车后直接提起脚步往前走,服务员出来,“先生,请将您的车子停好。” “废什么话!”明成佑挥开手。 他脚步急促,走过去后又折回,一把揪住服务员领子,“看没看到一个跛子带着个女人过来?” “没,没。” 明成佑掏出手机,指着定位后显示的房间号,“赶紧带我过去。” 他打电话给傅染,已经关机。 在之前只接到了她的一条短信,想来是紧张状态下发出的,只有简单凌乱的几个字:怀疑李蔺辰。 龚愿钥匙还未插进去,她看到李蔺辰挥起长鞭啪地扫向傅染。 沉闷的声音传入耳中,龚愿自己挨过知道那种痛,她紧张地把钥匙对准。 服务员带了明成佑穿过走廊,指着其中一间房,“就是这儿。” “看什么看,给我打开。” 服务员擦把冷汗,“钥匙在领班那儿。” 明成佑骂了句,一把推开服务员,“给我滚开。” 跟在明成佑身后的两辆车总算赶到目的地,好几人相继走来。 明成佑飞起一脚踢向门板,门先是纹丝不动,他情急之下连踹了几脚,龚愿赶忙要退开却已经来不及,飞过来的门猛地撞向她,几乎将她给当场砸晕。 明成佑闯进房内,龚愿倒在床前,搂着自己的胳膊不住喊疼。 李蔺辰眼见有人进来,惊得要去擒住傅染,傅染趴在床上的身子往后缩,明成佑急欲上前,李蔺辰挥起手里的鞭子,“不要过来!” “你脑子有病是不是?要敢伤害傅染我把你另一条腿也给你弄瘸。”明成佑话语虽然狠戾,但眼见傅染还在李蔺辰近侧,想要上前的脚步不得不顿住。 李蔺辰冷笑出声,“是,你毁了我一条腿是不够。” “谁他妈毁你腿了?” 傅染尽量不去牵动身子,明成佑瞅着她的样子心里又急又气,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后咯吱作响。 李蔺辰也不跟他多说,好几个男人先后进入房间,李蔺辰面色微变,朝着傅染吼道,“他怎么会知道这儿?怎么会过来?” “你只要拿着我的手机,他就能通过定位找到我。”傅染脸色微微发白,嘴角噙起抹笑来,“李蔺辰,我就是一直很好奇,总想要对付我们的人是不是你?” 第248章 以身试险(5) 李蔺辰眼角闪过怪异,手里的鞭子紧紧握起,心里愤怒和挫败已经到了即将要爆发的边缘,“你给我闭嘴!” 明成佑以眼示意傅染别去激怒他,“你既然苦心积虑到这一步,总有想得到的东西,你说。” 李蔺辰目光死死盯着傅染,这会傅染是他唯一的筹码,他手里的鞭子指向傅染,视线随之落向明成佑,“我要的东西很简单,我想在你面前一鞭子再一鞭子抽到她没气为止,你想看吗?” 明成佑彻底被激怒,握紧的手背皮肉似要绽开,可李蔺辰这会禁不得一点刺激,他压抑得心口直疼,呼吸哽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 傅染趴在原地没动,触及到明成佑眼底的担心,想笑却笑不出来。 其实想制服李蔺辰并不难,他手里除去根鞭子外并没有什么别的东西,明成佑一再顾忌也是怕李蔺辰伤了傅染,这么一鞭子下去非皮开肉绽不可。 “既然你这么想出气,要打就打我吧。”明成佑冲着李蔺辰道。 李蔺辰眼睛从头到脚扫了明成佑一遍,“好,你要是今天在这弄残一条腿再把自己废了,我就放掉傅染。” “废了?”明成佑挑高眉角。 傅染手掌伸向床单,五指紧紧攥着床单的一角。 李蔺辰笑容阴寒,“废了你也不解气,你都有儿子了。” 明成佑目光落到李蔺辰腰部,然后再往下。 李蔺辰陡然恼羞成怒,手里鞭子指向明成佑,“你答不答应?” 傅染趁他分神之际,两条腿落地后猛地拽过床单,李蔺辰反应过来兜头却被白色的床单给遮住,他慌忙要扯掉,傅染情急之下给了他一脚,趁李蔺辰身子站不稳时,傅染飞快爬上旁边的另一张床。明成佑赶紧要将她带过来。 李蔺辰手忙脚乱把床单扯开,他扑过去拽住傅染的脚踝,明成佑直接长腿跨到床中央,一脚踢中李蔺辰下巴,他拽了把傅染将她丢出危险区域。 傅染背部牵扯,赶紧起身,几个男人将她护在了身后。 李蔺辰嘴里吐出鲜血,明成佑站在床上居高望向趴在地上的李蔺辰,有人要上前,明成佑挥下手,“全躲开。” 他一条腿跨下去,然后伸手擒住李蔺辰的领子将他揪起身,明成佑怒不可遏,迎面给了李蔺辰一拳。 男人侧过头,半边脸立马可见淤青。 明成佑提住他衣领,钢铁似的拳头砸得他直发懵,李蔺辰挥出一拳被明成佑避开,明成佑将他拉起后膝盖屈起顶在他胸前,一声闷哼传来,李蔺辰趴在地上半晌起不来。 龚愿蜷缩在墙角直哭,“别打了。” 傅染手掌摸向背后,旁边有个沙发,她腿一弯便陷入其中。 明成佑这会在气头上,愤怒无法排解,他一把揪起李蔺辰的领子将他拖到柜子前,上头摆满各式各样的红酒,明成佑将李蔺辰的脑袋压上去,“说,那样处心积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李蔺辰满脸是血,他眼睛扫向傅染,“你可以问你老婆。” 明成佑想到晚来一步可能有的后果,心里更是后怕,他扯住李蔺辰的领子猛地将他向另一侧扫去,脑袋撞着一排酒瓶飞了出去,落地的红色液体纷纷飞溅出来,明成佑的鞋子和裤腿上的不能幸免。 傅染坐在沙发上,龚愿想要走到她面前,被其中一个男人给拦阻。 “傅染,你们放过他吧,自从车祸之后他一直有病,可从来不肯看医生,这种事挨到谁身上谁都过不去,我求求你了。” 明成佑将李蔺辰丢过去,男人的身体砰地摔倒在龚愿腿边,龚愿吓得惊叫出声,忙抱起李蔺辰的脑袋,“蔺辰,蔺辰!” 傅染别开眼,“成佑,我们回去吧。” 明成佑踩着李蔺辰的另一条腿,“不是要废了我吗?我索性废了你另一条腿再说,省得你出去干净坏事!” 他脚底用力,李蔺辰咬着唇倒也忍着,龚愿过去双手抱紧明成佑的腿,“你放过他吧,我求你了。” 她身子贴着明成佑,男人想要收回,“松手!” 龚愿吓得只知道一个劲抱紧明成佑右腿,男人想着自个老婆还在这呢,他一把扯开龚愿,目光不经意扫过地上的鞭子,明成佑顺手捡起,将鞭子在手里用力拉开,然后指向李蔺辰,“你不是喜欢这样吗?我今天也让你尝尝鞭子的味道。” 抽出去时似乎带着冷风,傅染能听到明显的呼啸声,一鞭子啪地却抽在了趴向李蔺辰身上的龚愿背上。 龚愿咬紧牙关,明成佑把手里鞭子丢开。 他似乎不解恨,傅染忙起身过去拉住他的手,“算了吧。” 明成佑看了眼一动不动的龚愿,傅染声音很轻,“我们不能跟他一样。” “把他丢局子里去。” 明成佑说完,目光瞅向身侧的傅染,什么话也没说,拨开她的手便大步走出了房间。 傅染拿回自己的手机,扶着墙壁顺走廊向前,她走得很慢,似乎一动就能感觉到钻心的疼。 明成佑在拐角处等她,见她走得慢,他上前满脸的脾气,一把拽住她向前。 傅染几乎被他拖着来到停车场,明成佑二话不说把她推到副驾驶座内,傅染背部触及到椅背,下意识缩起双肩。 明成佑坐在她身侧后,却并未立即发动引擎,他怒气冲冲朝傅染吼道,“如果我晚到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傅染知道他在气头上,“我有分寸,他给我的酒我全吐了,我就是想弄清楚他做那些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一句弄清楚你就以身试险?” “成佑,我们太被动了,要不是李蔺辰最近频繁同我偶遇,今天又非要约我出去说是他生日,我完全想不出那个人应该是谁。”傅染深知危险,但有些事必须要有人揭开,她不喜欢这种被人耍的团团转的感觉,别人想害你,自己总是防不胜防,因为一个在明处一个在暗处,她连招架的能力都没有。 “我没想到你性子这么急,”明成佑手掌捶向方向盘,“我最近派人在查李蔺辰的底,我回来后他追你追得比我‘死’时还要紧,这是最大的疑点。” 他渐渐压抑怒意,说到底还是担忧跟后怕,“我们现在有的是时间,有人想玩我们就陪他玩,狗急跳墙是迟早的事。” “你说,一直藏在背后的人真是李蔺辰吗?” 明成佑侧过身,“你说呢?” 傅染摇头,“说不准。” “这件事还没完,以后还是要小心。”明成佑说完这句话,准备发动引擎。 见傅染侧着坐,明成佑手收回,“把安全带系好。” “不想系,你开慢点吧。” 明成佑挨过去,“这怎么可以?” 傅染躲了下,背部却撞到硬物,疼的她直冒冷汗,明成佑瞅着她的神色不对劲,“怎么了?” 傅染手掌摸向背后,“我刚才被李蔺辰抽了一下。” “什么?”明成佑用力扳过傅染的肩膀。 她疼地直叫唤,“疼,轻点。” 他动作放柔,果然见到一条清晰的鞭痕,只是傅染穿着深色的衣服先前并未留心。 “我去杀了他!” 傅染握紧他的手,明成佑欲要出去的身子再度挨近傅染,他拉起傅染的领口,能看到背上一道浅红。 这样看也不能确定伤口的程度,明成佑二话不说扣起安全带,“我送你去医院。” “回家吧,应该没事。” 明成佑哪里敢大意,“万一发炎可就麻烦了。” 去医院清理过伤口,配了些消炎的药,傅染走路只能绷紧身体,明成佑揽住她肩膀,开了车带她回到明家。 李韵苓坐着轮椅,看到傅染和明成佑回来,“去哪了,打你们电话一个都不接。” “有点事。”明成佑眼见傅染不适,着急带她回房。 第249章 以身试险(6) “公司的事那么忙吗?”李韵苓紧跟着追问,“小染,你还是多在家陪陪瀚瀚吧。” “好,”傅染随口答应,“接下来一星期我都会待在家里。” 李韵苓还想说什么,萧管家双手放在轮椅上,“夫人,我推您去院子走走吧。” 明成佑拉起傅染的手进了大厅。 “萧管家,你当我傻,我知道你怕我说些不好听的,这成佑住不住在这全凭小染一句话的事,是吧?” “夫人,我也是怕您口不择言。” 李韵苓笑了笑,“这点分寸我还是知道的。” 傅染好不容易走上楼梯,由于鞭伤是在背部,明成佑看她脸色痛苦自己却爱莫能助,抱也不能抱,背也顶不了什么大作用。 明成佑将手里的袋子放向床头柜,一把掀开薄被,“赶紧躺上去。” 傅染只能乖乖照做,她趴在床上,明成佑掀开傅染衣摆,她脸紧贴枕头,很明显的一道鞭痕,甚至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倒不是皮开肉绽那种,只是一道自尾骨处贯穿半个背部,扫过的地方均红肿着,明成佑不忍再往上掀起,可还要上药,这该死的衣服必须拿开。 傅染见他不再有所动作,她手伸过去,明成佑将她手给拨开。 “是不是挺厉害的?” 明成佑动手解开傅染的文胸,带子松开后向两边散去,能看到压在身下浑圆的弧度,可明成佑这会即使看在眼里也没那个色心,他将药膏涂抹在指尖,顺着她尾骨往上抚弄。 原本火辣尖利疼痛的地方明显感觉到舒缓,药膏有种冰冷的清凉,明成佑动作细致地给她涂抹。傅染侧着脸,能看到男人往下压的胸膛,白色衬衣领口也随着他的动作而下倾,傅染想要起身。 明成佑手掌撑开压住她臀部,“躺着。” “我不喜欢趴着睡。” “你现在这样的伤也起不来。” 傅染只得躺回去,“你打算将李蔺辰怎么办?” “他为什么见我不痛快?莫名其妙!” 傅染双手抱住枕头,“成佑,李蔺辰出车祸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在现场?” 明成佑想也不想开口,“他车祸关我什么事?”手里的动作却在片刻后顿住,“什么时候的事?” “李蔺辰说他毁在了飙车手里,当时有车中途加入,他避让不及,就翻了车。” 明成佑神色冷凝,傅染见他不动,回过头见明成佑坐在床沿,半晌后,他才开口道,“以前做的事情哪里记那么清楚,有段日子是挺喜欢飙车的,至于李蔺辰说的……” 明成佑也无法断然否定。 傅染手肘支起上半身,“既然这样的话……” 明成佑手臂搂住傅染的腰,“你别管了,我不会对他怎样的。” 他让傅染重新趴回床上,起身倒了杯水,将消炎药送到她嘴里,“好好睡会。” 傅染精疲力尽,明成佑给她手臂底下垫个枕头后她才能睡会。 吃晚饭时候,萧管家在厨房吩咐佣人将菜肴一道道端出去,明嵘从楼上下来,“萧管家今儿安排了什么菜,香味我在房间都能闻到了。” “是二少喜欢的松树鳜鱼和红烧蹄髈。” “还是萧管家懂我。”明嵘跟明成佑一前一后下楼,李韵苓坐在轮椅上,“这么快把我忘记了?” “妈,哪能呢。”明嵘过去挨着李韵苓入座,“小染呢?” “她身体不舒服,待会把饭菜送上去。”明成佑拉开椅子坐定。 “怎么了,连吃饭都不下楼?”李韵苓面色些微透出不悦,明家的规矩摆在那,连她断了腿都没让人把饭菜端进房,傅染这趟回来是越来越不把她放眼里了。 “妈,您还记得李蔺辰吗?”明成佑突然问道。 李韵苓点头,“记得,不就是之前跟傅染订婚的那人吗?” 明嵘想到之前在公司见到花束卡片上的名字,“他怎么了?” “明天看新闻吧。”明成佑没有多说,“这几天让傅染在家休息,可能明天也不会下楼吃饭,如果我不在家,萧管家你记得把饭菜端上楼。” “好。” “有这么严重吗?”李韵苓端过汤碗。 明嵘见李韵苓脸色不好,给她夹了筷子菜,“妈,你看你总操心成佑的事,也不想想我早过了成家的年龄,到现在却还是孤家寡人。” 李韵苓果然不再盯着明成佑,她望向旁边的明嵘,“我天天张罗着给你介绍好人家,可你肯吗?性子打小野惯了,要么就搪塞我,要么总说自己没有看对眼的。” “妈,”明嵘难得正色说道,“给我准备订婚宴吧。” “媳妇都没有跟谁订婚去?”李韵苓不以为意,没有当做一回事。 明成佑挑眉,“有看中的人了?” “嗯,”明嵘夹了筷子菜,“她明天回国,我让她先来家里让你们见见?” “真的假的?”李韵苓对明嵘的话不能百分百相信,他吊儿郎当习惯了,突然说要安定下来,这消息事先又没一点准备。 “妈,这种事还能有假吗?” “是谁家的姑娘?哪儿人?家境怎样学历怎样?” 明嵘头疼地撑起前额,“妈,你在调查户口呢?” “别贫,赶紧说。” 明嵘作投降状,“是美籍华人,跟我同龄,我出差时候遇上的。” “家境怎样?” “妈,我娶老婆又不是娶她家。” 李韵苓还是难以消化这个消息,“你怎么事先一点风声不透露?什么时候开始谈的?” “总之我这次是真心的,看吧,还是把你吓到了。” 明成佑喝了口鸡汤,皱眉道,“有些咸了,萧管家,你重新去做个汤,傅染不喜欢喝太咸的。” 李韵苓这会也没心思管这些,追着明嵘问对方家里的事,明嵘头疼不已,“书香世家行了吧?” 幸亏萧管家晚上让厨房准备了两个汤,明成佑拿着盛好的饭菜端上楼,耳边李韵苓和明嵘的声音没停过。 进到房间,傅染还没醒,明成佑将饭菜小心翼翼放到床头柜上,他打开壁灯,傅染趴在床上睡得并不安稳,眉头深锁,上衣和文胸脱掉后丢在一边。 明成佑褪下被单,背部的伤口看来一时半会好不了。 傅染觉得疼,睁开眼,眼眶内被灯光刺得有些酸涩,明成佑亲吻着她的伤口,他抬起头,薄唇凑到傅染耳边,“好些没?” “好多了,只要不动的话。” “起来吃饭吧。” 明成佑伸手去搀扶她,傅染趴着没动,“妈没说什么吗?” “没有,”明成佑两手撑在傅染身侧,“大不了我们搬回依云首府。” “别这样,”傅染拉起被单环住肩膀,“本来是要过来照顾妈的,没想到自己也遇上事。” 明成佑将暖气开高些,他端着碗,“萧管家说是鸽子汤,起来喝两口,对伤口恢复有帮助。” “去帮我拿件睡衣过来。” “你这样别穿衣服了,碰到伤口又要喊疼。” 傅染不肯,“我总不能光着起来吃饭吧?” 明成佑目光自她背后扫了眼,“除了你老公又没别人,你身上还有哪里我没见过的?我瞅瞅,研究研究。” 傅染拨开他的手,“我不起来。” 明成佑把碗放回床头柜,另一手扯掉被单,他索性自己也上了床,将傅染提着胳膊抱坐起身。 知道她别扭,明成佑拿起被单自身后环住傅染双肩,垂下的正好能挡住她胸前。 明成佑盘膝坐稳后端起碗,用匙子舀了汤送到傅染嘴边,她启开唇,轻抿口。 “好喝吗?” 傅染点点头。 明成佑自己尝了口,“不错,明儿让厨房给你换些花样。” 汤也不算烫,可明成佑习惯舀起一匙后送到嘴边轻吹,傅染盯着他认真专注的神色,明成佑抬起眼帘,眼角处拉开,“我这几天要想的话,是不是只能从后面……” 傅染板起脸。 男人笑着把汤送入傅染嘴中,他收回手后,又倾过身拥住傅染,“对不起,让你挨了这一鞭子。” 傅染手掌搂住明成佑背部,“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他在她前额轻吻,傅染拉下明成佑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第250章 二少的神秘未婚妻(1) 翌日,明成佑也没去公司,明嵘将事情交代给韩隽后又回到明家,换了身衣服出去说是接女朋友。 傅染尽管不适,但这样的场合自然是不能缺席的,明成佑给她找了套宽松的衣服换上,两人来到楼下,李韵苓也盛装打扮,明嵘好不容易带个女人回来,自然稀罕。 家里佣人将客厅内打扫的窗明几净,明嵘直到快吃晚饭的时候才接到女友,外头传来汽车喇叭声,李韵苓激动地让萧管家推着她出去。 明嵘从后备箱内取出女友的行李和礼物,傅染远远看到一个身影跟在明嵘旁边。 仿佛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待人走近后,对方不算高,中等个子,傅染瞅着那张脸,长相标致气质出众,看身影自然都差不多。 明嵘将女友介绍给大家认识,“许容。” 许容跟诸人一一打过招呼,她视线望向明成佑,偶尔又落到傅染身上,“你是傅染吧?我之前听明嵘提过,他说你能力不比男人差,还让我学着点。” “过奖了。” 许容伸出手,傅染同她相握。 似乎,握着的力道紧了紧。 李韵苓让萧管家将许容请进屋。 明嵘给她提着行李,傅染随后也跟进去,明嵘经过明成佑身侧,“怎么样,还算正点不?” “能拴住你心的都是正点。” 兄弟二人相继进入客厅。 李韵苓自然是不忘打听对方的家世,包括她跟明嵘是何时开始,学历怎样。 傅染跟明成佑坐在沙发上,许容一一得体地回答,目光时不时瞥向傅染跟明成佑,眼底炙热,隐约有种难言的复杂。 客厅内的电视开着,有关李家的新闻今天占据了全部头条。 李家独子李蔺辰涉嫌绑架被拘捕,李家尽管动用关系但仍然于事无补,况且媒体时时关注着,看来不坐几年牢是不会出来的。 李韵苓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绑架?” 她望向对面的傅染,想到昨晚明成佑的话,却当着许容没问出口。 “什么时候双方父母先见见面,然后再安排你们的婚事。” “伯母,都听您的。” 明成佑手臂搭着椅背,让傅染的肩膀紧贴他臂膀,这样一来不用依靠背部用力,也能让身体不那么紧绷着。 许容微笑开口,“傅染和三少感情真好。” 明嵘握紧她手掌,“羡慕别人做什么?以后我们比他们更好。” 李韵苓神色轻松,“真好,等明嵘成家后,就剩下个老大了……” 想到明铮,李韵苓嘴角处浅淡的笑意又压回去,许容接过萧管家递给她的茶杯,“伯母,您说的老大应该是大哥吧?照理说他年纪最大应该早成家才是。” 明嵘握了下她的手,“家里的事回头我慢慢跟你说。” “没事的,”李韵苓错开话题,“明嵘给你订好了酒店,等办完订婚宴,你也搬到家里来住吧。” “好,我最喜欢热闹了。” 吃过晚饭,明嵘将许容送去酒店,萧管家在差人收拾,李韵苓住在底楼的房间,傅染和明成佑想要上楼时,被她唤住,“成佑,你先去看看瀚瀚,让小染陪我会,现在时间还早,我一个人也没事做。” 傅染走过去想要推轮椅,明成佑见状,从她手里接过后推着李韵苓进到房间他才离开。 这是傅染第一次进李韵苓的房间,原先她住在楼上,这会一应东西全都搬了下来,床头一副巨大的老式结婚照,傅染瞅着莫名觉得心酸,别人进来看到或许会觉得害怕,但李韵苓能坚持的,似乎也只有这些了。 “小染,你推我到窗边坐会。” 傅染推动轮椅,用力的时候背部还是会绷紧地痛,这会夜色如墨,李韵苓是习惯了坐在窗边。 她指着书桌前的椅子,“你也坐吧。” “妈,你要看电视吗?” “小染,”李韵苓唤住她,“我刚看到关于李蔺辰的新闻,你昨天和成佑回来之前是不是见过他?” 李韵苓问得委婉,傅染自知没什么好隐瞒的,再说这些事迟早有天大家都会知道。 傅染将昨天的事前前后后告诉李韵苓。 李韵苓不住摇头,“看不出来,我也见过李蔺辰,倒是看着他斯斯文文的,”她看向傅染,“成佑说你身体不舒服,没事吧?” “没事。” 李韵苓瞅着傅染之前走路身体绷紧了,也寻思着傅染应该是有心瞒她,“这成佑年轻时候犯下的糊涂事也真不少,小染,这次是苦了你。” “夫妻间有什么苦不苦的,他好了我才能好。” 李韵苓盯着傅染半晌,她目光渐渐放柔,“你上楼休息吧,这几天在家好好待着。” “没事,我再陪您会。” 萧管家过了没多久后进来,傅染这才起身离开。 李韵苓来到床边,“明天你去老王家买几个家养的鸽子,成佑说那汤不错,炖了后给小染端楼上去。” “夫人,”萧管家满面笑意,“你对少奶奶是越发好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况且成佑的心在她身上。”李韵苓让萧管家扶她起身。 瀚瀚这两天都由月嫂带着,也没睡在主卧内。 傅染上楼时看到明成佑经过楼梯口,“你去哪?” 明成佑顿住脚步,“见你不上来,我找你。” 傅染把手放进明成佑掌心内,“我在妈那儿留了会,有什么好担心的。” 明成佑拉着傅染回到房间,里面暖气开得很高,明成佑合上门,将她带到床边。 他把手伸向傅染领口,她穿了件衬衣,傅染握住明成佑手掌,“二哥带了个未婚妻回来,我这心怎么有种不安呢?” “她又没你好看,有什么可不安的?” 傅染无心跟他开玩笑,“可能是女人的第六感。” 明成佑解开她第一颗扣子。 “我不想睡觉,趴得难受。” “这样坐着更难受。”明成佑将她扣子全部解开,“你的伤口不能碰水,我抱你去洗澡,待会尽量不冲到后背。” 傅染坐进按摩浴缸内,里头的水刚好漫过腿部,明成佑调好水温,将水洒在掌心内,然后掬了把落到傅染胸前给她洗澡。 又生怕她后背浸到水,明成佑取来一块毛巾搭在她背部。 “我可以自己洗。” 明成佑蹲着身,手掌抚过傅染腿侧,沐浴乳揉开后顺她脚踝处往上,这一番动作,无关情色,每个细节他都认真专注。 傅染手落向明成佑的脸,掌心微凉,男人头也不抬,“好看吗?” “百看不厌。” 他挑起眉角,似乎很受用,谁不喜欢被人夸好看? 洗完澡,傅染披着条浴巾坐在床沿,明成佑边擦拭头发边走出浴室,时间尚早,他挨近傅染身侧,“要不要做些别的事?” 傅染爬上床,这会侧着身体,“看电视吧,最近有没有好看的片子?” 明成佑掀开薄被躺到傅染身后,“还没上药,怎么差点把这正事给忘了?” 伤口恢复得不错,明成佑指尖顺傅染尾骨往上。她闭起双眼,还是会觉得疼。 肩膀处传来痒意,明成佑呼吸深浅交错至傅染颈间,涂完药膏,他手掌摩挲着傅染裸露在外的双肩,牙齿一道道咬着她颈窝,傅染耳后漾起红晕,明成佑含着她的耳垂。 嘴里藏匿不住的娇吟声。 男人身体咻然绷紧。 “我在后面吧,行吗?”他嗓音带有哑意,傅染见他绷得难受,“轻点。” 他手掌探向傅染并拢的双腿…… 翌日醒来,傅染睁开眼人下意识往后,肩膀却触及到男人胸前,明成佑睡眠浅,她一动他也醒了。 “几点了?” 男人声音慵懒,“管那么多做什么?又不用去公司。” “我想起床。” 明成佑搂着她腰际,“让我抱回,昨晚忍着憋坏了。” “我又没让你忍。” 他睡眼惺忪地亲着傅染的肩膀,“忍着总比做到一半让我慢动作好吧?又不能激烈,那会估计真能憋死我。” 傅染掀开被子,看到外头阳光大好,“我想去下面走走。” 明成佑拉住她的手,“我给你找套衣服。” 尽量宽松的板型,明成佑拿起黑色蕾丝文胸给傅染穿上,她两条手臂伸进去,男人帮她系扣。 鞭子抽下去时,穿着文胸的地方有一条间隔。 “好了吗?”傅染见他动作慢,催促道。 “等等,”明成佑小心翼翼将文胸穿在傅染没有伤口的地方,“要是对不准,估计碰到你又该喊疼了。” 傅染扭过头,看到明成佑凑到跟前的眉目,他将暗扣一排排对上,“行了,待会走路慢些别太大动作。” 他替傅染将衣服穿上,两人下楼看到李韵苓从房间坐着轮椅出来,萧管家端上才做好的早餐,“少奶奶,这是夫人特意让我准备的,您赶紧吃一点。” 傅染走近餐桌,今天的早餐异常丰富,几乎能摆满整张桌子。 明成佑替傅染拉开椅子,又走过去将李韵苓推到桌前,“妈,二哥呢?” “他现在哪里还待的了家里,接许容爸妈去了。” “这么快就要安排见面?”明成佑将盛好的粥端到李韵苓手边,“二哥够心急的啊?” “瞅着你们都有了瀚瀚,他要再不心急,我都急了。”李韵苓吃着碗里的粥,“晚上的飞机,我让明嵘在外订了一桌,你们待会跟我一起去。” “妈,你都摔成这样还出门?” “总不能失了礼数,许容父母是第一次来迎安市。” “我看还是安排在家里吧,厨子也不比五星酒店的差,再说是家访,总要看看我们家不是?”明成佑说完,放下手里的碗,“我给老二打个电话。” 李韵苓闻言,觉得也有道理,“那你安排吧。” 明嵘接了许容父母傍晚才到家,明成佑将他们请进客厅,萧管家忙着张罗点心茶水,傅染陪在边上,许容挨近明嵘坐着。 许父许母平易近人,话很少,话不久后便谈及到两人的订婚宴。 明嵘是个说要就要的主,嫌一个月时间太长,也不给李韵苓太多着手准备的时间,李韵苓笑着说他猴急,订婚宴时间便敲定在十天后。 明家的厨子全体出动,各色菜式包含了粤菜川菜等,每一道都浸润着十足的手艺,许父许母叹为观止,“好久没吃到好的中国菜了。” “妈,以后我跟明嵘结婚后,你常过来住。” “这丫头。” 明嵘宠溺地握住许容放在桌面的手,“那我们得早些结婚才是。” 气氛其乐融融,瀚瀚由月嫂抱着,明成佑戴起一次性手套将剥好的虾子送到傅染碗里。 第251章 二少的神秘未婚妻(2) 明家人对这一幕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当着客人,傅染却反而拘谨,她推了下明成佑的手,“我自己来,你赶紧吃吧。” “这有什么,你把它当做习惯就好。”明成佑不以为意,拈起个虾蘸好佐料送到傅染碗碟内。 许母微笑,由衷展颜,“对,有时候习惯了就是幸福。” 傅染眼带潋滟之色。 明成佑剥了十来个虾后,这才摘掉手套。 李韵苓早就见怪不怪,起先还说不成体统,可明成佑都是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这眼睛看的次数多了,居然也能够接受。 明嵘撑起侧脸望向许容,“羡慕嫉妒了?” 许容收回视线,“你以后也得这样对我好才行。” “你没见成佑之前可是个无法无天的主,结婚后性子却收敛不少,真让我吃惊。” 李韵苓笑着插嘴,“不是我夸自己的孩子,别看明嵘嘴上没个正经,可这会在感情上面绝对是动真格的,以前我总催他赶紧结婚,介绍的女孩子他没一个看上的,许容是他自己认定的,不用说,肯定是桩好姻缘。” 许容目光飘忽望向前,视线逐一扫过客厅的每个角落,然后定在埋首一处的明成佑和傅染身上。 许父许母连连点头,明嵘见旁边的出神,轻推了她把,“看什么呢?” “那是瀚瀚吧,长得真可爱。” 傅染抬头笑道,“等你们结婚后,说不定瀚瀚能开口喊人了。” “我来抱抱。”许容说完站起身。 “容容,”许母喊了句,“这孩子被惯坏了,哪有饭还没吃完站起来的道理?” “没事。”李韵苓笑着开口。 许容从月嫂怀里接过瀚瀚,“小家伙,快睁开眼睛看我。” “哇——” 瀚瀚才睡醒,扯开嗓子便哭。 许容手足无措,一时连抱都不知该怎么抱,月嫂接过后去给瀚瀚喂奶,明嵘笑着示意她坐回去。 饭后,傅染去厨房煮咖啡,许容说要帮忙便也跟了进去。 “小染,我来洗杯子。” “不用,”傅染笑容温婉,“我一会就好。” 许容站在身染身边,偶尔搭把手。 “你怎么不在客厅坐会?” “他们谈订婚宴的事,我不感兴趣。”许容身子倚靠向流理台。 “订婚不是好事吗?” “但也太烦,”许容小脸微扬,“我喜欢旅游结婚,多好,带个单反相机想去哪去哪,我最怕结婚受累。” 傅染将醇香的咖啡豆放入机子内,许容瞅向她,“小染,你跟三少感情很好吧?” “你们也不错啊。”傅染抬起眼,看到客厅内的明成佑正抱着喝完奶的瀚瀚。 许容目光游离,面色被厨房的灯打出些微晦暗,她垂在身侧的手不由攥紧,眼睛盯向谈笑风生的明嵘。 “我也希望。” 这话,她却说得很轻。 傅染视线扫向许容,总觉得她脸部的笑容似乎带了种恍惚的虚假,透过虚荣的眼睛傅染看不到她该有的笑意。 咖啡煮好后,萧管家也进来帮忙。 回到沙发跟前,许容坐在明嵘身边,“小染,订婚宴要准备不少东西吧?你有经验,陪我去商场吧?” 李韵苓习惯喝茶,萧管家将茶杯端到她手里,“这些家里都会备好的,你不用操心。” “但有些还是要自己买,”许容看向傅染,“后天一起去怎么样?” “不行,”明成佑直接拒绝,碍于许父许母在这,又把话润色得委婉些,“傅染这几天不舒服,过个个把星期吧。” 许容也爽快,“好。” 接下来的日子明家可谓忙翻了天,傅染待背上的伤好些后便陪着许容去商场买东西。 女人都是天生的购物狂,两人从商场出来后准备找家饭馆吃东西。 路过一个公交站台,傅染不期然同一对中年男女碰上。 她打了招呼,随口却喊出声,“妈!” 顿了顿,复又开口,“叔叔,阿姨。” 沈素芬率先走向傅染,“小染,这是去哪啊?” “准备去吃饭,你们呢?” “我找了个在饭店洗碗的工作,这两天正好要招保安,我让你爸去试试。” 沈素芬目光望向傅染身边的许容,“这是你朋友吗?” “对,是明嵘的未婚妻,许容。” 沈素芬朝许容点了点头,“长得真是漂亮,气质又好。” 尤招福眼睛望着天,插进来句话道,“有我们蕊蕊好看吗?” 沈素芬难掩尴尬,“别听他胡说。” “最近有尤应蕊的消息吗?” 沈素芬闻言,眼圈止不住红透,“没有,这孩子是铁了心不跟家里联系,以前跟我们就不热络,现在估计早就忘了我们这对父母。” 许容脚往后移,下意识想离开。 她只觉胸口压抑得厉害,尤招福站在公交站台的垃圾桶边,目光不经意抬起后看到许容,她神色紧张的急忙避开,心跳剧烈加速,手脚冰凉。 “阿姨,你们也别太辛苦,要注意身体。” “放心吧,也没什么大的开销,两个人的工资够用了。” 沈素芬看到许容手里提的袋子,“要订婚了吧,恭喜。” 许容手一抖,差点连手里的东西都拿不住,她轻拉扯傅染衣角,“我们走吧,饿坏了。” 沈素芬也赶时间,“小染,改天来家里玩。” 许容挽着傅染往相反方向而去,“你妈妈不是……他们是谁?” “是我养父养母。”傅染也不知道这样的称呼是否贴切。 尤招福在前面气冲冲地走,沈素芬好不容易追上,“走这么快,饭店在哪你知道吗?” “天下的女人加起来都没你这么傻,小染总要给你钱你每次都不要,他们手指头缝隙随便漏一点出来就够我们吃喝的了,你什么脑子!” 沈素芬双手插进兜内,“我是不会再要小染一分钱的,你想要?你自己开口去,看你有没有这脸。” “你明知道我开口她不会给我!” 沈素芬径自往前走,不去理睬他。 傅染和许容来到饭馆,点了几个招牌菜,许容喝口饮料,“他们经济条件是不是很差?” “不宽裕,我想给她钱,可她总是不要,后来我过去就买些吃的用的,也许这样更好,我现在看到他能自食其力,挺开心的。” 许容拆着筷子,漫不经心道,“刚才你们说起的尤应蕊是谁?她离家出走了吗?” “嗯,算是吧。” 服务员很快上菜,傅染吩咐要两碗米饭,“赶紧吃吧,不是饿了吗?” 许容见她似乎不愿意深谈,也就没有再问。 明嵘和许容的订婚宴几天后举行,李韵苓还坐着轮椅,但掩不住满心的激动,几乎所有跟明家有关系的人都来到现场,给明铮发了帖子,他将礼送到,起先李韵苓以为白欢喜一场,临近入席时,他倒还是来了。 当晚,许容便住进了明家,跟当初的傅染一样。 李韵苓特意让萧管家将三楼一层整理出来,这会人多热闹,她言语间也提起让傅染跟明成佑在这多住些日子,明云峰走后,明家也是难得有此人气。 许容性子开朗,但大多时候很沉,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明嵘对她倒是极好,从公司一回来就往家跑,连朋友应酬都很少。 傅染背上的伤总算好些,所幸不会留下疤。 回到家,傅染打算换件衣服下楼吃晚饭,明成佑放掉手里杂志走过去,他双手落向傅染肩膀,手指从衣柜内挑出套内衣,“换这个。” 傅染眼睛圆睁,“你哪来的?” “买的。” 这居然是套情趣内衣,还是特暴露那种,还是纯白色,比纱还要透。 傅染旋身,手掌抡起抽向明成佑,“让你在家不好好待着成天想这些玩意,休息够了是吧?明儿起给我去公司上班,还有,晚上你给我穿着这衣服在房间跑三圈,你个厚脸皮的!” 明成佑急忙躲开,伸手握住傅染的手腕,“我也是看着新奇才买的,我保证。” “谁买的谁穿,你说,你穿不穿!” 明成佑手臂绕过傅染胸前将她抱起身,“这是女人的玩意,晚上你穿给我看看,你还没穿过……” 傅染两腿挣动,“我才不穿!” 明成佑将她压到床上,傅染忍不住惊呼,两人闹成一团。 “哇哇哇。” 门外陡然传来孩子的哭声,傅染猛地睁开眼,双手将明成佑推开,“是瀚瀚。” 明成佑手肘支起上半身,傅染随手顺了顺长发,边走边整理着衣服,打开门瀚瀚的哭声越发清晰激烈,许容应该是抱着瀚瀚才走到门口,“小染,瀚瀚哭个不停还不让我抱。” 明成佑从房间内出来,他从许容手里将瀚瀚接过。 许容望着男人的背影,“没打扰到你们吧?妈让我上来喊你们去吃晚饭。” 傅染将许容让进房间,“我换件衣服就下去。” 许容跟着傅染来到卧室,明成佑抱起瀚瀚坐在沙发上玩,男人倒是寻常休闲的打扮,深蓝色牛仔裤加黑色v领毛衣,随性而不失格调。 傅染走进衣帽间,明成佑将瀚瀚放到自己腿上,瀚瀚双手抓着明成佑的两根手指,咯咯笑个不停。 许容走近,“看来瀚瀚还是喜欢跟爸爸玩。” 明成佑头也不抬,“那当然。” 许容环顾四周,傅染换好衣服出来,“走吧,别让妈她们等急了。” 几人下楼时,恰好明嵘上来,他伸手拥过许容,“瞧你,抱瀚瀚弄得他直哭。” “没抱过小孩子嘛。” 李韵苓坐在餐桌前,晚饭都已经准备好,傅染跟明成佑才落座,李韵苓便抬头道,“过几天小染的生日就要到了,你们打算怎么过?” 傅染双臂压在桌沿,“还是在家里过吧,一家人吃顿饭。” 明成佑第一个不同意,“好好办一场吧,地方就选在家里。” “就是啊,”许容在旁附和,“热热闹闹多好,到时候还可以请很多朋友。” “就这么说定了,”明成佑给傅染布菜,“到时候让爸一道过来。” 李韵苓也点头,“是,你到明家后似乎也没好好办过一场生日宴。” 傅染其实都习惯了的,也并没有将生日宴看成多么特殊,以前就没有办过,回到傅家后办了比不办还要令她难过,慢慢也就失去憧憬,失去了所谓的期待。 背部的伤尽管好了,但肉眼还是能看到红痕,明成佑给傅染挑的礼服正好能挡住后背,他说是要大办,但傅染不想麻烦,也就请了些亲人和朋友。 堑堃办公室。 小朱敲响办公室的门后进去,看到罗闻樱埋首正看文件,桌上摆着个包装好的礼品盒。 “这是要去哪呀?送给谁的?” 罗闻樱抬头从小朱手里接过文件,“噢,有个朋友今晚生日。” “老大也去吧?” 第252章 二少的神秘未婚妻(3) 罗闻樱抬起视线,“你怎么知道?” “以前老大要有应酬买礼物都让秘书去,我今天在电梯口碰到他从外面回来,lv的包装袋,一看就是送给女人的,老实交代,是不是老大要跟你一起,打算给你打扮打扮啊?” 罗闻樱轻耸肩,“别瞎猜。” “还不承认,”小朱这人就爱八卦,“我还记得有一回我进办公室,听到你们说……” “嫌坐在办公室太悠闲是吧?外头人手紧缺,要不我安排你到风口站一天试试?” 罗闻樱赶忙制止,自然也知道小朱说的是某个晚上,她跟明铮两人那样都能相安无事,是不是说明真的没有缘分? “好好好,我不说。”小朱抿紧唇瓣走出去。 明铮进到办公室,看到罗闻樱单手托腮盯着桌上的东西,他走近后拿在手里,“买的什么生日礼物?” 罗闻樱回神,将套子套向签字笔,“都是些女人喜欢的玩意。” 明铮拉开椅子坐到罗闻樱对面,她状似漫不经心道,“你呢,买了什么?” 明铮翘起腿,“应该也是女人喜欢的东西吧。” “你选的自己不知道吗?” “她现在要什么有什么,最稀罕的东西也不是我能给得了的。”明铮手指拨着礼品盒上的丝带,罗闻樱错开话题,“伯母也会过去吧?” “嗯。” “待会你坐我车吧,喝了酒估计你也开不了。” 明铮也没觉得不妥。“好。” 明成佑替傅染将颈后的盘扣系起,他转身走进衣帽间换衣服,傅染提起裙摆来到阳台,院子内有景观灯照明,还有自助餐车及叠起的红酒区,她两手握住栏杆,当时不想过生日还有个最大的原因。 在这天给与她生命的范娴都不在了,傅染觉得生日的意义也就没有了。 在她的坚持下,明成佑没请多少人,他换好衣服在房间找了圈并未看到傅染的身影,明成佑来到落地窗前,傅染寥落的背影在夜风中有些萧瑟跟单薄,明成佑走过去,双手自身后搂住傅染腰际,“怎么出来了?” “想提前适应下。” 明成佑笑着松开手,尔后扳过傅染的脸同她前额相抵,“不用适应,以前你身边没有我。” 或者应该说,即使有他,他那时候也没想过要过多保护她。 两人来到楼下,傅颂庭和李韵苓坐在沙发上说话,傅染过去打招呼,许容从二楼下来,“小染,生日快乐。” “谢谢。” 赵澜由司机送到门口,明铮打过电话说是跟罗闻樱一起过来,就不回家接她了。 明铮将要送给傅染的礼物放在车后座,罗闻樱发动引擎,“待会你可要记得少喝些酒,我车上可不搭载酒鬼。” “又不是我生日我喝那么多酒做什么?”明铮手肘支起,罗闻樱开车很快来到明家。 傅染接了赵澜进屋,萧管家从外头进来,将一样东西交到傅染手里,“少奶奶,这是那边的人让我给你的。” “那边?”傅染一时没听懂。 “尤家。” 傅染拿在手里,虽然很轻,掂在掌心却觉沉甸甸的,她提起裙摆大步走出去。 小跑着来到门口,看见沈素芬骑着电瓶车正要离开,傅染赶紧追过去,“阿姨。” 沈素芬刹车不怎么好,使半天劲才让开动的电瓶车停稳,她一条腿跨下来,“小染,你出来做什么?” “你怎么不进屋?” 沈素芬摆手,“我没想到你家里这么热闹。” “才下班吧?” “是啊,”沈素芬示意她回去,“穿成这样站在这会冷,赶紧进屋吧。” 傅染手里还拿着她给的东西,她上前拉住沈素芬手臂,“进去吃完饭再走。” “我就不去了,小染,”沈素芬挣开手,“你爸还在家等我,我要做饭。” “他自己没有手脚吗?”傅染拉住沈素芬的手臂没松开,“你也给我过一回生日吧?” 沈素芬闻言,眼泪差点掉出来。 她将电瓶车停靠在路边,“方才物业那里不让进,幸亏我记得你手机号和地址。” 傅染带着沈素芬进到花园内,沈素芬有些拘谨,她拉了拉傅染的手,“我也没给你准备像样的礼物,就织了条围巾和一副手套,还有瀚瀚的几双小鞋子。” “这就够了,别的我都不缺。”傅染将她带进屋,李韵苓看见了也没当众说什么,傅染知道沈素芬的脾性,她将她带到餐厅内,又给她弄了些食物,“晚饭没吃肯定饿,你先填饱肚子。” 傅染上楼将沈素芬给的东西放好,找了半天也没看到明成佑的身影,罗闻樱跟明铮相携而来,也没让傅染招呼,李韵苓推着轮椅过去,“明铮,闻樱。” 罗闻樱看向她的腿,“伯母,您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明铮视线落到她腿部,尔后又别开。 “我看你们俩总是出双入对的,之前我就觉得合适,闻樱啊,以后常来家里坐坐。”李韵苓伸手拉过罗闻樱的手,罗闻樱脸色闪过尴尬,“伯母,明铮是我老板,所以有时候……”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们本来就定过婚,再说又不是彼此真没感情。” 明铮握紧手里的高脚杯,李韵苓在这一点上从未改变过,她认为的合适,不就是看中门当户对吗?当初傅染跟明成佑的开始,大半也是因为她,明铮嘴角漾起讽刺,说话时也没想到顾及罗闻樱,“我对谁有感情你看得出来吗?再说合适不合适也不是你一句话就能定的,倘若真像你所说的,我们俩应该也像你儿子和儿媳那样了吧?何至于还有今天。” 李韵苓稍怔,明铮对她向来是毫无顾忌的。 她面带愧色抬头望向罗闻樱,罗闻樱强颜欢笑,“伯母,您就别瞎操心了。” 一颗深藏着的心却在泣血,原来不是时间未到,是真的毫无感觉。 明铮迈开脚步率先走向前,罗闻樱鼻尖止不住酸涩,她仰起脖子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李韵苓叹口气,也没再多说。 罗闻樱将空酒杯放回去,又拿了杯倒满的,抬头看到明铮正和傅染在不远处有说有笑,杯口贴至唇瓣处,滑入喉间的液体酸涩苦辣。 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入座。 傅染找遍客厅都没看到明成佑的身影,才要去问李韵苓,灯猛然被熄灭,傅染差点踩住裙角,明亮的光线掩去,再度亮起时,换了五彩斑斓的射灯,傅染感觉到有人握住自己的肩膀,她转身看到对方戴着银质面具,男人将她两侧头发拨开,手里的蝴蝶面具贴住傅染的脸。 桑巴舞曲热情洋溢,傅染望着男人面具外的半张脸,她配合他的节奏与他共舞,他们具有天生的契合性,无需磨合,举手投足便能化为风情。 许容站在明嵘身侧看得出神,明嵘好笑地拍向她肩膀,“要不我也陪你跳一曲?” “我不会这样激烈的。” 罗闻樱杏目朦胧望过去,这不像是一支舞,而是充满肢体语言的舞台剧,每个动作都能令人感受到那种沁入骨中的幸福,而她,却只可远观。 傅染跳得很尽兴,手掌贴合时她紧握住明成佑的手。 一辈子,这只手都不会再放开。 曲毕,掌声轰鸣,明成佑摘下傅染的面具后丢在边上,她才要开口,男人捧着她的脸已经深吻下来。 更加激烈的掌声传来,傅染眼角拉开笑意,起初的躲闪抛之脑后,她双手穿过男人腋下用力抱住明成佑背部,加深了这个他给予她的吻。 尤柚和李琛也在场,李琛搂过她,“女人都会羡慕这样的场景吧?” “难道作为男人不羡慕吗?” 李琛笑道,“我哥是那种为了美人宁可舍弃江山的人。” 尤柚同意地点头,她转身双手抱住李琛腰际,神色半分玩笑半分认真,“那你呢?为了我,你肯舍弃一切吗?” 李琛眸子晦暗,嘴角含笑点头,“会的。” 尤柚头枕向男人肩膀,有他这句话,什么都够了。 赵澜把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傅染,明成佑摘掉面具,二话不说径自离开。 明铮穿梭在客厅内,罗闻樱方才还站在这,不过片刻功夫却人影都不见。 吃过晚饭,赵澜身体不适要回去,她跟傅染和明成佑道完别后走向明铮,“明铮,我先回去了,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吧?” 明铮想着也好,这样就不用罗闻樱多跑一趟,“我去找eve跟她说声。” 他试着拨打罗闻樱电话也没人接,可她的车明明还停在这不可能先回去,明铮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敲,抬起头不经意扫过自助餐车前坐着的人影,他记得罗闻樱出来时的打扮。 明铮走近,罗闻樱坐在石桌前,上头摆着十几个空酒杯,看来喝得不少。 明铮从她手里接过喝掉一半的酒,“不是说让我别做酒鬼吗?怎么自己一个人躲在这喝上了?” 罗闻樱手背撑着前额,抬起头环顾四周,“散了吗?是不是要回家了?” 明铮走过去将她拉起身,“我送你回去。” “不行,说好的我送你。” 酒味很浓,明铮下意识皱眉,“你到底喝多少酒?” “你,”罗闻樱突然将他推开身,她两颊通红,平日里酒量也一向好,今天实在是心情差,都说酒不醉人人自醉,“我真想抽你一巴掌。” 明铮眯起狭长的眼眸,“说醉话不打草稿是吧?” 罗闻樱拍拍胸口,“我心痛。” “哪痛?”明铮拽过她的手,拥着她肩膀往外走。 罗闻樱使劲将他推开,“男女授受不亲,躲开点。” 看着她踉踉跄跄连站都站不稳的双腿,明铮暗自发笑,他上前手臂紧搂着她,“别动,我送你回去。” 赵澜还在门口等,看到明铮和罗闻樱过来她迎上前道,“怎么喝这么多酒。” “我先送她回家。” “好。” 明铮将罗闻樱塞进副驾驶座,又从她包内找出车钥匙,发动引擎才开出去不久,罗闻樱又嚷着难受。 明铮拿了瓶矿泉水给她,罗闻樱推开他的手。 “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罗闻樱意识模糊,是真喝醉了,她手掌落向颈间,明铮放慢车速,“你怎么没系安全带。” 他手伸过去想帮忙。 罗闻樱啪地打在他手背上,几个手指印瞬间明显的呈现出来。 “处男了不起吗?我也是处女,我精神比你还要处……” 第253章 二少的神秘未婚妻(4) “你说什么?”明铮猛地踩住刹车,惯性使得罗闻樱身子飞出去,他记得她没系安全带,手臂赶紧抱住她身子,两人便这样撞在了一处。 罗闻樱扯着自己的领口,“我想吐。” 明铮面色铁青,“你刚才说谁处?” 罗闻樱伸手要去推车门,眼睛内的焦距半晌后才落定到明铮脸部,“知道我平生最大的糗事是什么吗?” 明铮不关心这个,罗闻樱径自往下说,“我朋友都说我老处女,我好不容易肥了一把胆子想跟人上床,可对方也不会,哈哈,是不是很搞笑,笑死我了。” 明铮嘴角抽搐,双手扣住罗闻樱肩膀,“我也是喝醉酒没意识,谁跟你说我不会?” 罗闻樱头一歪埋在了明铮颈间。 睡过去前抛出句这样的话,“解释等于掩饰,这,这没啥丢脸的,多好,咱俩,咱俩都是稀有物种。” 明铮气结,一张俊脸几乎扭曲。 沈素芬吃完东西干坐着,许容拿了盘水果坐到她身边,“阿姨。” 沈素芬盯着她瞅了半晌,“噢,你是明嵘的未婚妻是吗?” “你吃水果呀。” 沈素芬目光望向四侧,“小染呢,我要回家了,也没见到她。” “应该在应酬客人,”许容盯向沈素芬,“再玩会吧。” “家里还有事情要做,”沈素芬看着腕部的手表,“这都快10点了。” 许容握着杯子,喝口果汁。 “我也有个女儿跟你差不多年纪。” “咳咳。”许容一口橙汁呛在喉咙间,她别开眼,半晌后才平复,“那她现在在哪?” 沈素芬满脸担忧,“虽然她不及小染一半懂事,但毕竟是我亲生女儿,我现在也不管她能不能回来,只要她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许容闻言,握着杯子的手指使劲收拢,沈素芬苦笑着拉起嘴角,“今天的日子不说这个了,我去看看小染在哪。” “阿姨,你等等,”许容拉住她的手,“我先前在商场买了好几套衣服准备给我妈,可她嫌小,我也懒得退,你拿去穿吧?” “这怎么可以?”沈素芬赶紧摆手,“再说我也穿不了那么好的衣服,谢谢你的好意。” “阿姨,我放在那也是浪费,你就当帮我个忙,”许容说完站起身,她拉住沈素芬的手将她带到客厅,“你跟我上楼吧,我拿给你。” 沈素芬坚持不要,许容手劲很大,硬是将她带到了二楼,“你放心吧,衣服款式很一般,我妈也不喜欢花俏的东西,你穿估计刚刚好,我发票什么的都丢了,放在衣柜也只是占地方。” 许容把沈素芬拉进房间,又让她坐,打开衣柜,将里面一排衣服全部塞进了袋中,沈素芬站起身,“这么多?别,我真穿不了。” 许容将满满一大口袋递到她手里,“拿着吧,你是小染的妈妈,我跟小染又一直要好。” 沈素芬道了谢,两人走出房间,正好明嵘上来。 “你怎么在这?” “是我让阿姨上来的。”许容挽住明嵘的手臂,“有些衣服我妈穿不了,放着也是浪费。” 明嵘眉宇间藏有疑虑,许容掩起不自然的脸色,“阿姨,我送你下楼。” 沈素芬离开前去跟傅染道别,小染将让萧管家准备的食物拿出来,“这些你带回去放冰箱,也不容易坏。” “你看我来一趟,东西都拿不下了。” 傅染注意到她手里的袋子,“这是什么?” “是上次跟你一起的姑娘送的,说是买了给她妈妈不合身,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在商场买肯定很贵。” 傅染随意瞥了眼,还是大牌子。 “没事,反正穿不了也是浪费。” 将沈素芬送出明家,傅染想开车但沈素芬坚决要自己回去,看着她骑电瓶车的身影消失在眼中,傅染脑里不期然想到方才那袋衣物。 照理说许容要买给她妈妈,按照平时的码数不会出错,再说那一袋子看着应该有不少。 傅染回到客厅,秦暮暮和宋织这会才跟她说上话,秦暮暮离婚后脸色反而好了许多,也渐渐恢复以往的自信。 宋织将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傅染,“祝你们有一个火热的夜晚。” 傅染抡起手来,宋织赶紧竖起手指放到唇间,“嘘,这么多人可都看着呢?” “什么火热的夜晚?”明成佑端着酒杯凑过来。 宋织笑开,不由揶揄,“呦,我们说了这么多悄悄话你一句没听见,倒只对火热的夜晚感兴趣是吗?” 跟他比脸皮厚,明成佑啜口酒,“我对晚上是比白天感兴趣,我家傅染也是。” 能不能别把她拉下水? 秦暮暮和宋织忍俊不禁。 明嵘看着正在吃水果的许容,他手掌落向她肩膀,“你怎么会认识她?” “谁啊?” “小染的养母。” 许容目光稍有闪躲,她嘴里咀嚼,“先前在街上碰过面,听小染说家里很穷,我就想给她些衣服,也没别的。” “我不是说你给她东西,”明嵘手指下的肌肤绷得很紧,许容叉起块西瓜送到男人嘴边,“这有什么的啊?以前在美国我也经常送别人,你别多心。” 明嵘咬着块西瓜,“以后你少跟那家人有接触,妈看见了会不开心。” “为什么?” “不是跟你说过吗?尤应蕊之前跟成佑有过些事,你也别多问了。” 许容垂下眼帘,明嵘掏出手机搜索新闻,许容望向男人的侧脸,她目光怔怔出神,心口却像是压了块巨大的石头。 傅染跟明成佑将客人一一送出去,趁人不备,明成佑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拽到跟前,“我有神秘礼物送给你。” 傅染不由好奇,“是什么?” 男人故意卖关子,“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傅染拧眉细想。 明成佑出声提示,“你的愿望是什么?” “合家欢乐。” 明成佑满意地点头,“有了我送你的礼物,往后生活会更加和谐。” 这么笼统,她真猜不出。 傅染踩着高跟鞋,精疲力尽,再一次将客人送出门口,“赶紧说是什么礼物。” 被撩拨的心痒痒。 “说不管用,要眼睛看。” 傅染将所有可能的都想了一遍,项链?戒指?手镯?车子? 好不容易等到生日宴结束,两人拖着脚步要上楼,明成佑见她累得走不动,“我背你?” 傅染听到后面跟上的声音,她眉眼浅弯,“要背回房间再背。” 礼物被一字排开放在卧室的茶几上,傅染伸手勾住明成佑脖颈,“快把礼物给我。” “先去洗澡。” “跟洗澡有什么关系?” “刚才不是喊累吗?快去!”明成佑手掌在她背后轻推了把,“我替你拆礼物。” 傅染褪掉礼服,确实想洗个澡舒缓下紧绷的肌肉,她用香精泡澡,穿好睡衣走出浴室,见成堆的礼物像是被打劫过似的,明成佑埋头还在拆,不少开了口,凌乱地摆在地上。 傅染边擦拭头发边走过去,“做什么看别人的?” 明成佑抬起头,手里的东西显然也不是他要找的,他起身坐进沙发,“宋织送的是什么?” 傅染记得,她手指扫过琳琅满目的礼物盒,挑出一个递向明成佑,“应该是这个。” 男人脸色一喜,迫不及待接过手后要拆。 “是我的礼物,你干嘛拆?”傅染不满。 明成佑垂着头,满眼兴味,“我最喜欢拆盒子。” 三下五除二跟扒衣服似的速度,明成佑伸手进去,脸部表情继而怪异,傅染想到宋织之前说的话,心里不由紧张,“她不会又送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明成佑将东西掏出来,傅染差点晕倒。 这会比上次那大象的鼻子还要令人喷血,直接换成成人用品上了。 明成佑拿着手里的模具,“啧啧,你朋友真是满脑子黄色。” 关键,傅染用得着这东西吗? 明成佑放回去,“别看了,你没机会用的。” 傅染只是在想,这宋织还真是什么东西都敢送。 明成佑站起身,傅染伸手拽住他,“你的礼物呢?” “等我洗完澡出来。” 男人说完边脱衣服边往浴室走去,出来时面对傅染满脸期待的眼神,明成佑只围了条浴巾坐到傅染身边,他双手捧住傅染的脸,“今天开心吗?” 她由衷点头。 “这还只是个开始,我会让你一整天一整夜都开心。” 傅染见他弯腰打开床头柜,“我送你一样最实用也最有意义,别人绝对想不到的礼物。” “是什么?” “原声大碟。” 这么有雅兴,想陪她看通宵电影? 是奥斯卡获奖影片还是生死大爱或者历史灾难片? 傅染在想着。 东西递到她眼前。 上头写着:夫妻性福房事三十六招。 她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明成佑挨过去,那眼神那恢复好的肌肉可叫一销魂。 “是不是个能促进和谐的礼物?” 傅染拨开明成佑的手,“我生日你送这样的礼物,我!” 男人双手搂住傅染腰际,“今天我刻意将瀚瀚交给月嫂带,你背部受伤后我们俩都没尽兴过。” 傅染揉着小腿肚,“站大半天我腿都麻了,想睡觉。” “现在天还早着。” 傅染掀开被子钻进去,明成佑将碟片送入影碟机内,他躺回床上,让傅染的腿叠着自己,手掌在她腿肚处轻捏。 起先还能老实,发展到后来傅染越发想踹他一脚。 可明成佑嘴里的话也没错啊,性福幸福,说得像是她总在苛刻他似的。 傅染想到先前看到的事,她双手推在明成佑胸前,“成佑,我跟你说件事。” “怎么了?”明成佑声音含糊,继续在她颈间煽风点火。 傅染将许容给沈素芬衣服的事告诉给明成佑,“那些都是专卖店的尺码,许妈妈平日里的码数许容不会不知道。” 明成佑咬着傅染的耳垂,“嗯,你想说什么?” “我觉得奇怪。”傅染手掌落向明成佑的脸,却又被他拨开,“奇怪什么?” 男人脸埋进傅染胸前。 “我也说不上来。” “你倘若问她,她应该会说跟你关系好,衣服放着也是浪费,再说你还不准别人有尺码买不准?”明成佑支起上半身,薄唇轻吻傅染额前,“许容是明嵘的未婚妻,你别太多心。” 傅染伸手搂住明成佑腰际,“自从尤应蕊的事情后,我怎么看所有人都像尤应蕊呢?” 明成佑失笑,薄唇压在傅染唇角用力吻过去,笑话,要把他也看成尤应蕊那还了得? 翌日,两人洗漱好后下楼,明嵘和许容坐在餐桌前,明成佑拉开椅子坐到他们对面。 “小染,昨天累坏了吧?” “妈,休息一晚现在好多了。” 第254章 二少的神秘未婚妻(5) 明成佑拿起块新烘烤好的面包片,动作娴熟涂上千岛酱,再加入火候适当的火腿,他漫不经心拒绝,“许容以前在哪上的学啊?” “美国啊。”许容喝了口粥,告诉明成佑学校的名字。 “你和明嵘怎么认识的?” “他有次出差的时候,其实我们谈了也很久了,我总想跟他回国来拜访趟,可明嵘总拖着,”许容瞅向旁边的男人,“我这会算是知道了,他就想好好挑挑呢,不乐意吊在我一棵树上是吧?” 明嵘给她夹菜,“之前忙着事业,女人就是多心。” 傅染看向身侧的明成佑,看来昨晚她在他耳边的话他不是没听进去。 许容掰着手里的面包,“你看小染跟成佑感情多好,你还说我多心,分明是你忙得顾不上我。” 李韵苓眉角扬笑,“明嵘这孩子还是头一次带人回来呢?一看一个准,说订婚就订婚了。” “妈您偏心,”许容喝口牛奶,“难道成佑还带过好几个女人回来不成?” 李韵苓脸色微变,明成佑倒是毫不介意的模样,明嵘朝她手肘轻推下。 许容陡然想起明嵘之前跟她说的话,“对,对不起。” 她满面愧色望向傅染,“我失言了。” “没事,”傅染接过明成佑递给她的面包,“尤应蕊的事早就不是秘密,在这个家也没有什么禁忌。” 明成佑端起牛奶杯,“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许容望向明嵘。 明嵘手指轻敲杯口,“最起码明年吧,反正订婚了也一样。” “抓紧生个孩子,家里虽然有了瀚瀚但始终太冷清,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吃过早饭后都各自离开餐桌,明嵘要去公司,许容将他送到外面,“对不起,我刚才好像又说错话了。” “没事,”明嵘拉过她的手,“你在家要是无聊就出去逛逛,在这也没几个朋友,跟着小染吧。” “嗯,好的。”她满口答应。 酒店。 罗闻樱醒过来时头痛欲裂,张开眼望向四周,脑子里混沌的没有一点意识,她记得在傅染的生日宴上喝了不少酒,似乎记得那酒的味道不错。 她手掌敲了敲脑门,除了头晕还是头晕。 罗闻樱甩甩脑袋,盖在胸前的被子往下掉,她整条手臂伸在外头,浴室内传来水声,她猛然被惊醒,拉开被子往里面瞅了瞅。 她目瞪口呆,扫了一圈竟然诡异得没有发现自己的衣服被脱在哪,地上沙发上都没有,罗闻樱手掌贴近前额,用被子将胸前裹起后使劲想。 但没用,想不出来。 她后来到底跟着谁走的? 明铮从浴室走出来,一边擦头发,“你醒了。” 醇厚清冽的嗓音传入她耳中,罗闻樱抬起头看到男人的脸,神色骤然一松,还好。 明铮围着条浴巾大大咧咧坐在罗闻樱对面的沙发内,罗闻樱肩膀露在外面,她将被子全部遮住只露出一张脸,“我们怎么会在这儿?” “你昨晚喝醉酒,要这样把你送回去你爸妈估计要劈了我。” 罗闻樱下意识两腿交叠,“我们?” “什么?”男人装糊涂。 水渍顺精壮的胸膛蜿蜒而下,别提有多诱惑人。 罗闻樱清了清嗓子,“我们没做什么吧?” “我不是不会吗?又没经验,还是处。” “老大,你说什么呢?”罗闻樱伸手随了把短发。 明铮双腿伸直,“昨晚喝醉酒后说的话真都忘了?” “啊?我说醉话了,”罗闻樱杏眸圆睁,模样竟与平日里的样子完全不同,她不由心虚起来,“其实你可以忽略不计的,我酒品真不好。” 明铮慢条斯理擦着头发,眼睛盯向罗闻樱也不说话,视线却一刀刀像是在将她凌迟,她努力回忆,但脑子当机没办法。 “我,我的衣服呢?” 明铮目光自周围扫了圈。 罗闻樱用被单环紧胸前,身子倾出去想要找,胸口挤出的沟壑很是明显,明铮喉间轻滚,他起身走到罗闻樱跟前,“你也单身到现在,要不我们开始试试吧?” 罗闻樱惊怔,猛然抬起头。 明铮头发还湿着,发尖有水滴,“你昨晚吐了,所以衣服被我丢了,待会有人会送来。” 罗闻樱还未来得及消化明铮话里的意思,男人俊脸凑到她跟前,“跟你重申一遍,上次是我喝醉酒,我没做成并不代表我不会,eve,今天我准你一天假,有些事是不是需要我们两个钻研钻研?” “你。”罗闻樱一向口齿伶俐,这会却焉了,“我昨晚到底说什么了?” 要不怎么把明铮刺激成这样? 明铮抬手落到罗闻樱肩部,手掌握住她肩胛后将她拉到自己跟前,“你说你想告别你朋友给你的老处女外号,问我有没有兴趣?” “什么?”罗闻樱差点跳起来,她能说出这样的话? 果然,酒壮色胆啊。 明铮双手将她环紧,微凉的肌肤相触,罗闻樱白皙的颈子立马一片潮红,他将她压到床上,明铮也是男人,只不过对男女之事向来不算太过热情,这会冲动窜至脑门后想忍都忍不住。 罗闻樱却紧张起来,“不行。” 男人呼吸急促,“怎么不行了?” 她没有心理准备,一点没有。 果然有些事是与生俱来的能力,不需要过多磨练。 但经验确实是没有,罗闻樱之前坚持的真理吧,也算正确。 “啊,痛死啦!” “啊,不行,赶紧出去,你准没准?” 冲动是魔鬼,可冲动也是要代价的。 罗闻樱记得她这辈子最大的痛就是小时候用刀子割破手指,那痛叫一个钻心那,可跟今儿这事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 她的闺蜜一个个在她耳边说,闻樱赶紧找个男人去吧,真的,保管你爱上那种感觉,那销魂那滋味,每次看到她们脸上的表情,罗闻樱尽管毫不留情表现出鄙夷,可暗地里还是小有期盼。 难道真是她跟明铮两个人没有找对方式方法? 冲破阻碍时,她差点昏死过去。 明铮额角渗出细汗,胸前肌肉紧绷起,有汗顺着淌到罗闻樱身上,她两手推搡,“别动了,痛死了。” “你别乱动。”明铮往下压。 “啊啊啊!” 罗闻樱双手双脚都在动,明铮全身犹如拉紧的弦,他咬着罗闻樱的肩膀,将她身子狠狠压在被褥中。 门外有人敲门,应该是送衣服过来。 两人躺在床上谁也没说话,罗闻樱不适地屈起双腿,平躺着不行侧着也不行,反正怎么都难受。 明铮起身准备去洗澡,“我抱你进去。” 罗闻樱被单裹紧身子,“你先去吧。” 男人洗完澡出来,她还维持着先前的姿势躺在那,罗闻樱让他去拿衣服,自己则踮着脚去浴室。 要不怎么说有些事会上瘾呢,明铮没尝试过之前自然不知道,这会同放虎归山有什么两样? 幸好有那么两次,还真是不痛的。 两人走出酒店,罗闻樱手掌扶着腰,明铮回头望向她,“想去哪吃饭?” “我想吃火锅。” 明铮见她站在原地不动,他走过去牵起她的手,“还不舒服吗?” 她觉得这话听着别扭,“嗯,有点。” 明铮捏了捏罗闻樱的手,“你这样子,人家一眼就看出我们昨晚做什么了,两条腿叉那么开做什么?站站好。” 说得简单,可被分开的又不是你。 罗闻樱跟着明铮一路向前走去,她的车还停在酒店门口,视线落到两人牵着的手上,罗闻樱不由展颜,她跟明铮也算是兜兜转转,她不是真找不到结婚的对象,而是想要结婚的那个人当初走得太决绝。 她回握紧明铮的手,一路跟在他身侧。 罗闻樱只希望,他这会不要再头也不回地走了。 明家三楼。 许容从外面逛街回来,说是累得慌想先睡会。 傅染在房里上了会电脑,萧管家上来喊她下去吃晚饭,她电脑也没关,推开椅子跟出去。 走到楼梯口时,傅染随口问道,“许容下楼了吗?” “没有,我正要上去喊二少奶奶。” “啊!”三楼陡然传来的惊叫声令人蓦然失色,傅染跟萧管家对望眼,两人二话不说赶紧上楼。 声音是从许容房间传出来的。 傅染才要拧开门,想了想还是抬起手掌拍门,“许容,许容。” 萧管家不等里头的人回应,赶紧推门进去,“二少奶奶!” 傅染瞅着萧管家的动作,她杵了半刻后跟进去,许容双手抱着膝盖屋里灯也没开,萧管家走得太急,傅染随手打开吊灯,看到许容瑟瑟发抖坐在床上。 “二少奶奶,您怎么了?” 傅染来到床前,许容满脸泪痕抬起头,看到傅染,她双手掩面,“小染,我做了个噩梦。” 傅染缓口气,过去轻拍许容肩头,“不过是个噩梦而已,醒过来就好了。” “明嵘回来了吗?”许容眼睛通红望向四周。 话音才落,门口传来明嵘的声音,“怎么了这是?” “二少奶奶做噩梦了。” “萧管家,我们先出去吧。”傅染示意萧管家离开。 明嵘把手里买的东西递向许容,“这是你爱吃的零食。” 许容坐起身,两手圈住明嵘的脖子,“以后多在家陪陪我好吗?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这儿。” “怎么是一个人呢?”明嵘放柔嗓音,“还有妈跟小染她们。” “那都不一样,”许容声音带着哭腔,“我想你陪我。” “好,”明嵘手掌在她腰际轻拍,“我以后多抽出时间来陪你。” “你现在已经不在mr了,怎么还这么忙?” “我的公司也需要扩展,”明嵘倾起身,替她拿过沙发上的外套,“下去吃晚饭吧,眼泪擦擦,做个噩梦还能哭成这样。” 两人来到楼下时,傅染正将盛好的汤端给李韵苓,许容眼圈还红着,下来刻意戴了副框架眼镜。 明嵘替她拉开餐椅。 傅染抬起眼帘望向许容,“没事吧?” “梦到美国遇到海啸,家里房子都淹了。”许容嗓音还有些哑意。 李韵苓笑着开口,“怎么会做这种梦?” “可能想家了,”许容小口吃饭,咀嚼几下后对上傅染的视线,“小染,你明天有空吗?” “有啊,怎么了?” “这儿附近哪里有庙,我想去烧香。” “二少奶奶您在美国也信佛?”萧管家将菜端到许容手边。 “我妈妈一直信佛。” 傅染满口答应下来,“好啊,我跟你一起去,明天让王叔开车送一趟。” 傅染带许容去的是含山寺,王叔将车停在外面,虽然不是节假日但往来香客也不少。 在门口买票进去,许容挽着傅染的胳膊,“你以前来过吗?” 第255章 二少的神秘未婚妻(6) 傅染微微仰起下颔,任由金黄色暖阳抚过明媚白皙的脸,“以前成佑生病的时候,我来过。” “看来含山寺果然如那些香客所说,只要虔诚而来,肯定会灵验的。” 傅染了然而笑,没有说话。 两人步入正厅内,傅染跟许容在后面排队,“怎么想到要来烧香,是被那个噩梦吓到了?” “我爸妈都在国外,我以后过去的机会也少,我想祈求他们身体都健健康康的。” 傅染含笑点头。 两人依次跪在佛像前,傅染双手合十,她如今有的生活,已经不再奢望还能更好,唯一的愿望是许给范娴的,祈求她能留在天堂。 睁开眼时,看到许容嘴里不住默念,两人上完香走出去。 傅染看到园子里挂满黄色布条的梧桐树,“许容,要许愿吗?” “刚才不是许过了吗?” 傅染带她来到树跟前,指着树上挂满的愿望,“我以前也挂过一个,特别灵验,你也可以试试。” 许容觉得新奇,傅染将她带到一名僧人跟前,取过笔和布条递给许容,她则退到旁边,也专注地写了自己的愿望。 写完后两人来到树底下,傅染踮起脚尖指着上头,“挂的越高越灵哦。” 许容试了下,她将手里布条交给傅染,“你替我挂吧,你人比我高。” 傅染瞅着一束高枝,她将自己的先绑好,眼光瞥到不远处的凳子,“许容,你把那凳子端过来。” 许容二话不说,转身走过去。 傅染趁此间隙,将许容给她的布条飞快塞入兜内,又解下了先前自己挂上去的那块,待她搬了凳子过来,傅染垫上后给许容将愿望绑得高高的。 两人走出含山寺,傅染手下意识贴近衣兜,毕竟没做过坏事,这会心里平生出几许愧疚,倘若真是寻常的保佑平安等愿望,她可真是冤枉了许容。 坐上车回到家,萧管家迎出来,“回来了。” 许容觉得累,先去三楼休息。 傅染也着急回到房间,明成佑见她行色匆匆进来,“回来挺早的,没出去逛?” “没有。”傅染几步走到床沿,她坐在明成佑身侧,“老公,我今天做了件坏事。” 男人目光自电视上收回,听着傅染的一声老公骨头都快酥了,他伸手揽过傅染,“说吧,老公赦免你无罪。” 傅染从口袋内掏出那张布条递到明成佑跟前,男人微蹙眉,“这是什么?” “是许容许的愿。” 明成佑指尖拈起一角,“怎么会在你手里。” 傅染收回手,“打从许容进明家开始,我总觉得她有些怪,具体也说不上来。” 明成佑打开布条,看到上面写着四个字,他眼神一凛,傅染凑过去,“是什么?” 明成佑将布条转过后对向傅染。 灵魂,安息。 傅染吃惊,“难道许容家里有谁……” “没听老二提起过,”明成佑盯着布条上的字瞅了半晌,“还有种可能,做过太多亏心事,才想要灵魂能得已安息。” 傅染只觉凉意从脚底往上蹿,一时难以理清头绪,“许容才到迎安市,况且二哥跟她认识的时间不短,她是怎样的人二哥应该比我们了解。” 明成佑拿起床头柜上的铂金打火机,将布条烧毁。 “目前来看,这些都是你的怀疑,我派人查过许容的底,倒是一切正常,”明成佑合上打火机,刺出的火光衬得男人潭底一片凉冽,“在她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之前,我们只能静观其变。” “我知道。”傅染双手掩住脸,可能是她的想法太过匪夷所思,明成佑请了聿尊帮忙,连他都没有法子找到尤应蕊,她就像是在这世上凭空消失了一般,而许容的出现,又恰恰刚是时候。 傅染静不了心,再联想到许容之前对沈素芬的态度以及那天在公交站碰到尤家夫妇后,所提的各种问题,她越想越不对劲。 傅染想弄清楚,许容跟尤家是否真有什么关系,还是真的仅仅因为中间有她,才有了这份特殊? 明嵘见许容成天嚷着没劲,就在公司寻了个闲差事给她,过几天就能去报道。 这天,萧管家带着李韵苓去医院复查,许容有事出去了一趟,回到明家才发现一个人都没有,连瀚瀚和月嫂也不在家。 许容在三楼睡了一觉,来到餐厅想找些吃的,刚打开冰箱,客厅内的座机便响了起来。 她环顾四周见没人,只得上前接通,“喂。” “请问你们家里有个人叫傅染吗?” “有,怎么了?” “麻烦你让她接电话可以吗?” 许容喝了口果汁,“她去公司上班,这会还没回家。” “她养母今天发生车祸,至今联系不到家人,我们打傅染的手机号没人接,这号码也是她养母昏迷前告诉我们的,我是二院的护士长。” “什么?”许容大惊失色,“出了车祸,严重吗?” “很严重,现在被送进了急救室,但由于手术费未交上,只能先做简单的抢救,您能帮忙联系到她吗?” 许容右手颤抖,里头的果汁漾到手背上,她赶紧开口,“不管怎样你们都要尽全力抢救,我马上送钱到医院,你们要救她!” 傅染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她双手合十后抵着下颔,眼帘抬起若有所思盯着人来人往的走廊,光可鉴人的地砖映出一道道匆忙经过的影子。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陡然从不远处传来,傅染抬头,看见许容不住张望,似在找急救室在哪边。 傅染两手垂放在身侧,抬起头对上许容。 许容眼里的焦急藏匿不住,目光扫过一圈后陡然看到病房门前的傅染。 她先是一惊,脚步下意识停住,视线在门口转了圈后大步又走向傅染,“小染,你在这。” 傅染面色犹疑,“你怎么会过来的?” “噢,那个,”许容拿着包坐到傅染身侧,“家里突然接到医院的电话说阿姨出车祸又联系不到你,我生怕延误抢救,所以带了钱过来了。” 傅染靠向墙壁,原也是借着这件事稍作试探,可从许容方才紧张焦虑的神色来看,她真不能相信许容是跟沈素芬才见过两次面的可以算是陌生的人。 “对了,阿姨没事吧?” “没事,”傅染见病房门打开,医生护士从里头出来,她站起身,“骑电瓶车和一辆小车不小心刮了下,刚拍过片子应该没什么大碍。” 许容闻言,松口气,“没事就好。” 两人走进病房,沈素芬的腿才包扎过,这会正挂水,需要消炎。 第256章 二少的神秘未婚妻(7) “小染,”沈素芬也看到傅染身后的许容,“二少奶奶也来了。” “阿姨,您喊我名字就好。” “怎么这么不小心?”傅染上前,见她伤的不算严重,还好。 “看到车子冲过来我一下急得忘记刹车了。” 许容跟傅染在医院陪了会,待沈素芬挂完水,傅染将她送回去,许容急急忙忙出来是在门口拦得出租车,这会正好可以坐傅染的车回去。 “阿姨就住在这种地方?” “是啊,”傅染倒车,车子缓缓从弄堂口滑出,“你没见过这样的地方吗?” 许容扣好安全带,“真可怜,我看家里环境也挺差的,再加上女儿不在家什么事都要靠他们自己。” 傅染目光从窗外收回,“是啊,再加上一个脾气不好,她有时候会挨打。” “有什么办法吗?”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不懂,”傅染的车开到大道上,窗外晦涩的光线也一览无遗,“我从小也是在这被打大的,那时候的心愿很简单,就想早点脱离出去。” 许容眼睛盯着后视镜,傅染看向她阴郁的脸色。 两人回到明家,王叔的车紧接着也开进车库,李韵苓看到两人一同从车上下来,“去哪玩了?” 许容率先走到她身侧,“阿姨被车子刮到进了医院,我和小染去了一趟。” “阿姨,”李韵苓蹙眉,“哪个阿姨?” “小染的养母啊。” 李韵苓脸色陡然大变,“小染,你还跟那家人有来往吗?你生日她来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你想想尤应蕊当初是怎么对傅家怎么对我们明家的,小染,那家人的生死由着他们就好,你之前帮他们不少也够了。” 许容听着李韵苓这番话也没再开口,傅染搀扶李韵苓进去。 回到客厅,李韵苓坐在沙发上,“我跟萧管家出去的时候许容还在家,怎么两个人一起到医院去了?” “我接到医院电话说找傅染,我就过去了趟。” 萧管家听在耳中,接过佣人泡好的茶端给李韵苓。 明成佑和明嵘几乎是同一时间回来的,沈素芬的事李韵苓也未太过责备傅染。吃过晚饭在客厅坐了会后,几人相继回房。 傅染走在明成佑跟前,明成佑拉了把她的手,“方才吃晚饭就见你魂不守舍的样子,怎么了?” “成佑,你说有些事是不是真是我多心了?” “还在想许容?” 傅染转身双手抱住明成佑腰际,“成佑,明天起我们别都去公司吧,留个人好好在家陪着瀚瀚。” “要不我和妈说,我们寻个机会搬回依云首府。” “不用,”傅染头挨向明成佑,“有些事只有在这才能找到答案。” 堑堃。 罗闻樱提着包站在电梯前,小朱老远看到她。“eve。” 罗闻樱见惯她风风火火的样子,“跑慢点,都打过卡了还怕迟到吗?” 小朱举着手里的早餐,“李纪小笼包,待会分你一半。” “我在家吃过了。”罗闻樱手指将碎发别至脑后。 小朱盯了她半晌,“不对劲啊,真不对劲。” 罗闻樱莫名地心虚起来,目光望向别处,“有什么不对劲的?” “以前你就一工作狂,十天有九天早餐直接在办公室解决的,今天怎么变样了?” 罗闻樱听罢,神色稍松,“我这叫注意养身。” “我知道,最近有个词特别火,叫修身养性是吧。” 罗闻樱一听这个性字,心情再度紧张,“说什么呢?” 越来越多的人过来等电梯,偏偏今儿的电梯比平日里要慢很多,她下巴抬起盯着闪烁的数字键。 也正是这个动作,令小朱一眼看到怪异。 她不由惊呼,“草莓!” 罗闻樱没反应过来,“你想吃草莓?” 小朱捂住嘴不住笑起来,罗闻樱陡然想到什么,她手掌按住颈间,朝小朱一个瞪眼。 “eve,这会你赖不掉了吧,昨天是老大亲自打电话来给你请假的,我也一天没见老大的影子,你老实交代。” 罗闻樱眼瞅着电梯下来,门刚打开,挤在门口的员工一拥而入,她赶紧上前,她跟小朱几乎同时进到电梯内。 嘀嘀。 电梯显示超重。 不少人面面相觑,这领导在这总不能让领导出去再等吧,靠门口的人心不甘情不愿迈起脚步。 小朱眼里陡然看到明铮正走向专属电梯的身影,她二话不说一把将罗闻樱推出去,“eve,下班后记得请我吃草莓啊。” 罗闻樱穿着高跟鞋,冷不丁被她一推,脚步趔趄出去,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众人看到一双手适时搀扶住她。 “小朱,你胆子够大的啊!”电梯内有人笑道。 小朱拍拍胸口,“这叫牺牲大我精神。” 罗闻樱整个人几乎挂在明铮的手臂上,他手掌贴紧她腰际,“怎么被人推出来了?” 这话问的,罗闻樱也觉丢脸。 她站稳脚跟,“电梯超重。” “你身上也没几两肉,挤进去还能超重吗?” 罗闻樱听着,脸不由蹭地发红,什么叫身上没几两肉,还挤进去。 明铮眼见专属电梯的门打开,他率先进去,站了会见罗闻樱还杵在原地,他手掌隔开即将阖起的电梯门,“愣着做什么,进来。” 明铮伸手拽了把她。 罗闻樱进入电梯。 他垂首盯着满脸不自在的罗闻樱,神色漾出好笑,“怎么这会知道害羞了?” 罗闻樱视线就是不往明铮的方向看,“谁害羞?” 男人颀长的身子压向墙壁,目光透过镜子盯向罗闻樱,她早上起来梳洗也注意到颈间的吻痕,还不止一个,整了半天才找条丝巾勉强遮住,这会半边红痕露在外头。 明铮想起那晚的激烈,他喉间轻滚,俊脸凑过去。 罗闻樱在镜中发现男人的动作,她一个激灵回过头,“做什么?” 明铮嘴角扬笑,伸手落向罗闻樱颈间。 微凉的指腹接触到她细嫩的肌肤,罗闻樱抬头看向明铮近在咫尺的俊脸,男人将她丝巾整了整,“其实不用遮掩,拿掉也挺好看的。” “谁不知道我单身,我可不想上头条。” 明铮眼睛犹定在罗闻樱颈间,那抹吻痕随着罗闻樱的说话而鲜活起来,他似乎能想象到他当时情难自禁时的模样,若不是克制不住,又怎会有如此痕迹? 罗闻樱别过头,见他还在看。 她手掌按向颈间,恰在此时电梯门叮地打开,罗闻樱赶紧冲出去,脚步急促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过了会,小朱推门进来,“专属电梯到底快啊,咻一下就上来了,而且里面没有摄像头。” 罗闻樱打开电脑,头也没抬,“今天下班之前将上个月的会议资料全部整理出来交给我。” 小朱下巴差点掉地,这也太狠了吧。 第257章 三少震怒(1) 许容这两天身子不大舒服,李韵苓不方便上下楼,傅染又去了公司,萧管家在厨房将烘烤后的点心盛入盘中,准备端上楼。 许容坐在电脑桌前,听到敲门声头也不抬,“进来。” 萧管家走过去将盘子放到桌上,“二少奶奶,这是才做的。” “谢谢萧管家,放着吧。” 许容毫无兴致的样子,萧管家站在书桌旁,并无离开的意思,“二少奶奶,要不下去走走吧?” “我不想去。” 萧管家朝门口瞅了眼,她眼睛望向许容,“二少奶奶,有些话我想跟你说说。” “什么话?” “您说那天您去医院是接到了电话是吗?” “是啊。” 萧管家面带疑问,“您难道不觉得太过巧合吗?当天我们都不在家,您还记得对方在电话里怎么说吗?” 许容撑起下颔,仔细回忆那天的场景,“说是阿姨身受重伤,急需要钱,让我赶紧联系傅染。” “但看你们回来后的神色,尤家那人应该没事吧?” “对,医生说是轻伤。”许容抬头,这才正眼对上萧管家,“你什么意思?” “二少奶奶,在这豪门中有些事情您还是要当心,很多并不像你表面上看的那样简单。”萧管家适时提醒。 许容深思,“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这样做?” “我不能确定。”萧管家说话极为谨慎,“总之,二少奶奶您要多长个心眼,防人之心不可无。” 许容细想,“萧管家,谢谢你的提醒。” 傅染从公司回来,见许容从楼上下来,两人打过招呼,许容停住脚步,“小染,阿姨的伤没事了吧?” “没事了。” “噢,那就好。” 傅染指了指自己的房门,“我先去看看瀚瀚。” “好。” 傅染回到房间,瀚瀚躺在婴儿床内睡觉,明成佑合上电脑,见她进来朝她伸出只手。 傅染走过去被他拉到怀里,“回来这么晚。” “正常的下班时间啊。” 她双手勾住明成佑的脖子,“问你件事。” 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明成佑抬起俊脸,“什么事?” “尤应蕊身上有没有胎记,或者痣?大多数人都会有。” 明成佑怔了怔。 傅染推他把,“说话呀。” 男人回过神,咬牙切齿,“我怎么知道?” 傅染专注地想着,“也许长在看不见的地方。” 明成佑手指在她腰际用劲掐了把,“我又没脱她衣服!” 傅染视线收回,望着他绷紧的俊脸,“我就随口问问,想着兴许你知道呢,翻脸做什么?” 明成佑一把将她抱起后丢向大床,“谁兴许知道,把话说清楚。” 傅染笑出声来,“我说错了还不行吗,别压着我好重。” 明成佑双手触摸到傅染胸前,“胆子越发大了,得将它搓圆揉小了。” “明成佑你下不下流?” “还敢说?”男人手掌钻进傅染衣摆内,她连番讨饶,“好了好了,不说还不行吗?” “嗯啊。”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小床里的瀚瀚睁着眼瞅向两人。 傅染推了把明成佑,男人大大咧咧亲她脸,尔后撑起身走向小床,两手将瀚瀚高举过头顶,“小宝贝,爹地的大宝贝不听话,我在教训她。” 傅染整了整凌乱的衣物,她走过去从明成佑手里接过瀚瀚,明成佑揽住她肩头让她坐在床沿,“你刚才的那些话究竟什么意思?” “我错了还不行吗?”傅染连撒娇这招都用上了。 这会明成佑倒开始正经了,“你问我尤应蕊身上有没有胎记,你难道怀疑……” “匪夷所思是吗?” “那简单,跟尤家做个dna就出来了。” 傅染抱紧瀚瀚,“可这完全是我瞎想出来的,应该不会有这种事,许容的行为其实也属正常,真可能是因为我的关系。” 明成佑见她一副头大的样子,他伸向扳过傅染的脑袋让她枕着自己肩膀,“别太紧张,我知道你想早点找到尤应蕊。” 傅染也希望是自己太紧张。 连着几日,许容同她的关系似是突然冷淡了,出门到哪也不会再缠着傅染。 傅染开车从外面回来,许容陪着李韵苓坐在客厅的沙发内。 “妈。” “今天回来的早啊。” “嗯,”傅染满面笑意,将手里的包放到茶几上,“刚谈成个项目,过两天去把合同签了就行。” 李韵苓展颜,“那是好事。” 许容也微微勾起嘴角,“我听明嵘说最近他们公司也在忙一个大项目,要谈成了就能半年衣食无忧。” “是啊,挺大的,”傅染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很多公司都在争取,二哥那儿也是。” 听傅染的意思,也就是明嵘没戏了。 许容有些出神。 李韵苓瞅着她的神色,心里自然是向着明成佑这边的,“容容啊,商场上这种事很正常,再说取得这个项目的是mr不是别的公司,以后让明嵘继续努力,会慢慢好的。” “妈,我知道。” 许容垂下眼帘,视线看到傅染放在茶几上的电脑包。 “你们先聊,我上去看看瀚瀚。” “去吧。” 李韵苓瞅着傅染上去的背影,“当初倒也没看出来,小染还真能一个人顶半边天。”她看向旁边的许容,“你和老二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怀个孩子。” 萧管家端来新榨好的果汁,许容瞅着色彩鲜艳的浓稠汁液,喉咙一阵翻滚差点呕吐出来。 傅染不久后跟明成佑下楼,手里还抱着瀚瀚。 “妈,我们出去趟。” “不回来吃晚饭吗?” 明成佑接过傅染手里的瀚瀚,“在外面吃,别等我们了。” 许容眼见一家人离开,她陪着李韵苓一会后推说身体不舒服要上楼。 脚步经过二楼时不由顿住,她踌躇片刻后,大步朝傅染的房间而去。 傅染带回来的电脑就摆在书桌上,许容掩起房门小心翼翼走过去,她不担心这会有人上来,如今李韵苓腿伤不便,傅染和明成佑又出去了,她有的是时间。 打开电脑,有密码设定,倒也不难,许容挨个输入最后换了瀚瀚的生日。 电脑显示正常运作,她坐在书桌前,开始浏览傅染电脑中存放的资料,有些是加密的,但都简单。 那个项目之前许容也在明嵘那看过,所以并不陌生,她找到文件夹内的相关内容然后打开,插入u盘后快速复制。 尽管没人,但许容还是心虚地瞅向四周,待文件拷贝好后快速退出并关机。 没有签约就是没有最后定下来,只要明嵘到时候的出价比mr略低,还是有反超的机会。 傅染和明成佑将近晚上9点才回到家,两人上了楼,傅染走到电脑前将笔记本打开,明成佑自身后搂住她,“睡觉吧。” “你先去洗澡吧。” 男人手掌顺脊梁来到傅染颈间,又摩挲着她的肩膀,“今晚我跟你一起洗。” “给我十分钟时间,马上就好。”傅染转过身,手掌按向明成佑胸口,“你先去。” 男人抱怨几声,凑过去在她嘴角处轻吻,傅染有些心不在焉,明成佑抬起一掌拍向她臀部,“待会在床上再这副样子有你好看的!” 傅染在电脑跟前坐定,打开后显示有登陆的痕迹,笔记本后面摆着盆装饰用的小盆景,她纤长手指拨开它茂盛的枝叶,从里面拿出一个微型摄像机。 傅染将东西放到眼前,或许有些事,她应该找许容开诚布公地谈谈,也是时候让家里人也都知道。 许容忐忑不安,直到明嵘从外面应酬回来。 见她坐在书桌前动也不动,明嵘走过去弯腰将脸凑到她跟前,“吃过晚饭没?” 许容回过神,双手抱住他脖子,“怎么才回来。” “我不是说了吗,最近在争取个项目。” 许容抬起头,“小染不是说已经由mr拿到手了吗?” 明嵘两根手指扯了扯领带,“还没有最终敲定,我尽量在争取。” 许容脸色微变,张开嘴咬着手背,明嵘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内,“每次紧张都喜欢咬手背,怎么了?” “我可能做错事了。” 明嵘不以为意,心想她在家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我先去洗澡。” 许容拽住明嵘的手臂,“我今天进了小染的房间。” 明嵘走出去的脚步顿住,“你说什么?” 许容双手捂住脸,待情绪稍微稳定后从书桌抽屉内翻出个u盘,“我听小染说她谈成了项目,我知道你为这个项目付出了多少努力,也知道对公司来说意味着什么,我,我把她的报价等资料都拷过来了。” “你?”明嵘大惊,从许容手里接过u盘。 他将东西插在电脑上,打开后细看果然是mr的东西。 明嵘神色冷峻坐到许容身侧,许容眼瞅着他的表情越来越冷,“我没想那么多。” “你怎么能拿到这么重要的东西?” “当时小染他们带着瀚瀚出去了,二楼也没有别人,她设置的密码也不难。”许容仔细回忆后,一一说给明嵘听。 “不可能,”明嵘摇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我们做这一行的不可能这样轻松就让别人找到敲定的报价,况且小染怎么会无缘无故在你面前提起这谈成的项目?” 许容方寸大乱,“我也不知道。” 明嵘将u盘拔出后拿在掌心内,“我刚和对方公司的老总吃过饭,也没听出他们要和mr合作的意思,一切都还只是在争取。” 许容再度咬住手背。 明嵘拉掉她的手,眸光透出晦涩,他伸手将许容揽在怀里,“没事的。” “小染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明嵘下颔抵着她的头顶,“明天看看吧,别担心。” 另一间房内,明成佑走出浴室见傅染坐在床沿,他手臂搭住傅染肩膀,“洗澡去。” 傅染从他手里接过毛巾,替他擦拭头发上的水滴,男人惬意地微闭起眼帘,就势躺倒在她腿上。 “别,你头发还湿着呢。” “反正你一会也要洗澡。”明成佑拉过傅染的手,“来,给我按按。” 傅染在他肩膀处轻按,半晌后,男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腿,“还是去洗澡吧,隔靴搔痒把我倒弄得浑身难受。” 傅染心想着明天应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这件事明嵘究竟参与多少,还是连他都被蒙在鼓里。 明成佑见她不专心,他一个翻身让傅染坐在上面,身子越发被撑开,傅染这会不得不收回神。 她双手圈紧明成佑脖子,他手掌在她身后拍,“倒是动啊。” 傅染脸埋入明成佑颈间,语气略带些撒娇跟妩媚,“我累了,不想动。” 男人真想掀翻她狠狠占上风,出神到现在跟条木鱼似的,好不容易进入状态又说自个累了。 第258章 三少震怒(2) 行,有能耐是吧,要在床上连个女人都制服不了他还是明三少吗? 两人拥紧的肌肤在橘黄蜜色的灯光下交相辉映,衬托出一种欲望同感情水乳交融后的美丽。 傅染洗漱好后准备下楼吃早餐,恰好明嵘携许容从三楼下来。 “二哥。” 许容看向傅染,“瀚瀚起床了吗?” “小家伙这会估计玩得正欢,他已经不肯睡懒觉了。” 许容见傅染神色并无异常,悬着的心骤然一松,应该没事。 明嵘握紧她的手,示意她别紧张。 几人分别坐在餐桌前,李韵苓率先动筷,傅染一口早饭没动,寻思着该如何开口。 明嵘抬头望见她的脸色。 “妈,有件事……”傅染张嘴。 许容吓得手里筷子都握不住。 明嵘打断傅染的话,“小染,有件事我想替许容向你道歉。” 李韵苓抬起头望向二人,“都怎么了?” 明嵘放下手里的汤匙,“许容知道那个项目对我的重要性,她为了让我有胜算,私自进入你房间拷贝了资料,这是u盘,对不起。” 许容无地自容,两手紧张地交握后放到膝盖上。 明成佑仿若置身事外,安静的在旁动作优雅地吃着早饭。 李韵苓目光看向许容。 傅染冷不丁听到这样的话,她手里动作微顿住,看着明嵘伸手递向她的u盘。 倒是李韵苓在旁忍不住,“容容,商场如战场,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办公司靠的是自己的实力。” “妈,对不起。”许容低下头去。 傅染接过u盘,明嵘不忍见许容难堪,“妈,她也是为我好。” “明嵘,话不是这样说的。” 明成佑叉起一块切碎的面包放入嘴中,又替傅染拿了个荷包蛋。 “妈,算了。”傅染开口。 明嵘手边的早餐几乎没动,他双手压住桌沿,“小染,我想知道你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萧管家站在边上,视线也不由落向傅染。 傅染迎上明嵘,“二哥,我不明白你话里的意思。” “项目谈成的消息应该是你故意透露给许容的吧?” 傅染脸色不变,“mr确实有胜算在这次项目中脱颖而出,况且对方项目经理也口头答应了签约的事。” 明嵘拿起手边的叉子,随意叉了块牛肉,“我不知道你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许容是我未婚妻,如果你们不能将她当成是一家人的话,我们可以搬走。” 明成佑擦试下嘴角,目光这才抬起望向对面,“老二,你要搞清楚,没人逼着她将资料拷贝过去,再说当时电脑在我们房间里,她怎么拿到的,不用明说吧?” “算了算了,”李韵苓出来打圆场,“容容,以后别做这种事。” 许容点了下头。 几人也没再多说什么。 这件事尽管过去但心里始终有个疙瘩解不开。 傅染在院子里陪着瀚瀚,明成佑跟明嵘都去了公司,许容站在三楼的阳台上瞅着底下的一幕,在这个豪门的漩涡内,每个人都戴着虚假面具,她也深刻的明白过来,她想要在这站稳,第一个依附的是明嵘,第二个则是李韵苓。 许容来到花园内,傅染拿着小球在逗瀚瀚。 一道黑影投射过来,傅染抬起头看向许容。 她将玩具交给月嫂,尔后跟着许容走向不远处的石桌前。 许容率先坐定,“小染,那天家里接到的电话和这次的事,真的是你自导自演的吗?” 傅染目光从瀚瀚身上收回,“你觉得我有这样做的必要吗?” “我自己也不明白。” 傅染不知不觉也为自己戴了层面具,“你别多心,要不是二哥说你进过我的房间,我压根都不知道,那个项目确实在私底下对方经理有签约的意思,倘若二哥公司真的急需要,我们也可以适当的帮忙,许容,我们都是一家人。” 许容盯着傅染的眼睛,除去诚挚认真外,似乎看不到别的东西。 在院子里头坐了会,许容起身走回屋内,李韵苓在房间午睡,萧管家送些新鲜水果上楼。 才走进房间便听到剧烈的呕吐声传来,萧管家放下后赶紧来到浴室门口,“二少奶奶。” 半晌后,才听到冲水声传来,许容面色苍白扶着墙壁,打开门看到萧管家。 “二少奶奶,您没事吧?” 许容摇摇头,“这两天总是胸闷难受,还想吐。” 萧管家面色一喜,“二少奶奶,您是不是怀孕了?” 许容走到沙发跟前,她手掌按向胸口,“怀孕?” “要不我赶紧让王叔送您去趟医院,做完检查您也安心不是,太好了,夫人可一直盼着您怀孕呢。” 许容双手掩面,“萧管家,你帮我个忙好吗?” “您说。” 许容瞅了眼门口,她压低声音,“你帮我去药店买支验孕棒,这件事先别告诉别人。” “好,我这就去。” 萧管家起身离开,许容走到阳台上,瀚瀚在爬行垫上爬的欢,咯咯的欢快笑声连她站在三楼都能听到。 傅染看到萧管家出去也没多问,家里不少东西都要由萧管家亲自出去采购。 许容一直在阳台上站到萧管家回来。 她在厕所内留了许久,出来时萧管家还在房间内。 “二少奶奶,怎样?”萧管家满脸期许。 许容关紧房门,“没想到真的怀孕了。” 萧管家大喜,“太好了,我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去告诉夫人。” “萧管家等等,”许容急忙唤住她,“验孕棒毕竟也有不准确的时候,改天我去医院检查过再说吧。” “是,这样也好,万无一失嘛。” 许容抬头看向萧管家,“先别告诉家里人,怀孕这么大的事我希望自己亲口说出来。” “好好。”萧管家忙不迭点头。 傅染在房间安静地做着方案,敲门声传来,傅染生怕吵醒瀚瀚,她大步走过去开门。 许容手掌按住腹部,脸色难看,“小染,你陪我去趟医院吧好吗?” “怎么了你这是?” “我小腹急痛,不知道怎么回事。” 傅染闻言,二话不说进屋抱起瀚瀚,拿了包跟许容出去。 她将孩子交给月嫂,搀扶着许容下了楼。 萧管家和李韵苓坐在客厅内,“容容,你怎么了?” “我肚子难受,让小染送我去医院看看。” “不要紧吧?”李韵苓看向二人,“要不要让萧管家跟去。” “妈,不用了。”许容跟傅染走出客厅,傅染开了车去往就近的医院。 挂的是妇科,诊室内家属不能进入,傅染在外面的大厅等她,许容在里头逗留很久,出来时说是病人太多,让她先去做检查。 报告单还要过一会才能取,许容双手抱住腹部坐在长椅上,傅染买了杯热饮给她,“要不要让二哥过来?” 许容摇摇头,“小染,你帮我在这等着报告单吧,我先去上面看病。” “好。” 约莫半小时后,许容的报告单才出来,傅染瞅了眼,大抵是验了血,数据她也看不懂,傅染问服务台的护士,“没什么大碍吧?” “没事,很正常。” 傅染神色一松,才来到电梯口便看到许容下来。 “这是报告单,还要上去吗?” 许容手里拿着另一份单子,“医生让我配药,你帮我拿上去吧,她方才在电脑上看过数据说是没事,小染你替我将病历卡拿下来。” “你身体不舒服,要不我替你排队吧。” “没事,我还想上个厕所。” 傅染进入电梯内,来到所在的楼层后找到看诊的医生。 由于很多人都在排队,加上又给许容开了药,傅染拿了病历卡直接离开就行。 许容在楼底下等着傅染,见她出来便起身,“走吧。” 傅染将手里的东西系数交到许容手里,两人一道走出医院,傅染见她神色好了些,“没事吧?” “刚才吃过药好多了。” “医生怎么说?”傅染专注地望向前方。 “女人就是毛病多啊,应该是痛经吧,不过我大姨妈才过的。”许容手抚向肚子,“中午没好好吃东西,这会倒肚子饿了。” “前面有家店的下午茶不错,我们去喝点东西。” 许容要了杯冰镇山楂果,傅染看了眼,“肚子不舒服还是喝点热饮吧。” “我一直想喝这个味道的,好不容易大姨妈过,没事的,吃过药了。” 两人在店里坐了约莫个把小时才回家,许容上楼。李韵苓吩咐萧管家上去看看。 许容躺在床上,萧管家进去见她背对着门口,“二少奶奶。” 许容撑起身,萧管家放低声音,“怎么样,是有喜了吗?” 许容面无神色点头。 萧管家喜上眉梢,“好事啊。” “有什么好的?”许容声音充满寂寥,她示意萧管家走过去,“你也看到了,我可能没有这个能力保护好他。” “二少奶奶别这样说,还有夫人呢。” 许容双手抱起膝盖,“妈说到底还是会向着小染,明嵘毕竟没有他们贴心。” 萧管家闻言,神色复杂地噤声。 许容手掌按向腹部,“能不能顺利生出来还是个问题呢。” “二少奶奶,您只要让夫人站在您这边就没事,实在不行,住到外面也行。”萧管家提议。 “说的简单。”许容嗓音暗哑,“萧管家,上次谢谢你的提醒,在这儿除了妈也只有你关心我了。” 萧管家满脸的笑意,“这个消息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家里?” “我总要确保孩子万无一失了才能说,”许容抬头,目光深沉盯着面前的人,“萧管家,你说是吧?” 直到晚饭时间,许容还是没下楼,明嵘从公司回来,跟李韵苓说上几句话,“萧管家,去喊容容下楼吃饭。” “好的。” 傅染从房间出来,看到萧管家急急忙忙从三楼飞奔下去,“二少,夫人,不好了,二少奶奶直喊肚子疼。” “怎么会这样,不是才看过医生吗?”李韵苓着急要起身。 明嵘忙按住李韵苓的肩膀,“妈您坐着,我去看看。” 傅染走到客厅内,不一会,明嵘抱着许容冲下楼,神色匆匆似乎要出去。 “明嵘,”李韵苓唤住他,“怎么了?” “容容肚子疼,不知道怎么回事。” 许容抱紧明嵘的脖子,“让我先坐会,萧管家,我包里有配好的药,你帮我拿出来。” “好的。” 许容坐定在沙发上,傅染替她接杯热水,许容抬起头却没有接。 萧管家慌忙翻着许容的包,一时间里面的药和病历卡都掉了出来,萧管家赶紧按照说明书倒出两颗药,李韵苓看着脚边的病历卡,她弯腰捡起,里头凌乱的几张报告单飞出来。 其中一张,上面的结果显示为阳性。 第259章 三少震怒(3) “等等,”李韵苓细看后瞅向许容,“都怀孕了怎么还能吃药?” 傅染一惊。 许容更是满脸的不解和震惊,明嵘蹙眉,“怀孕了?” “怎么不是?”李韵苓将手里报告单递过去。 明嵘接过后细看,眼角不由拉开拉长,“还真是,容容我们有孩子了。” 许容茫然地摇头,“不可能啊,今天去医院才做过检查,没理由我怀孕做不出来的。” 李韵苓沉着脸,“真是的,有些药能乱吃吗?” 许容手掌按住腹部喊痛,萧管家语露关切,“二少奶奶你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我不知道,回来的时候跟小染去喝下午茶,我就吃了几个山楂果。” 李韵苓听闻后越发气得不轻,“怀孕吃山楂?容容,你——” “妈,我不知道怀孕,真的不知道。”许容语带哭腔,“我刚才在医院没看到这张单子,不然的话我肯定什么都不敢吃。” “还能糊涂成这样!”李韵苓已然不悦。 傅染杵在原地,许容的报告单她都问过护士,见鬼的,李韵苓手里拿到的那张她也没见过。 “当时我在上面看医生,报告单都是小染替我等的,她说了没事我才放心。”许容头枕着明嵘的肩膀。 李韵苓抬头看向傅染,“小染,是这样吗?” “是,”傅染毫不犹豫点头,“但当初我也没见到这张。” 她这话说出来,有几个人会相信? 李韵苓赶紧拿过许容的药,“幸好幸好,孕妇能吃,难道医生没告诉你怀孕吗?” “没有,”许容摇头,“我着急取药,病历卡都是小染替我拿的。” “医生也没对你说吗?”李韵苓看向傅染。 她抿紧唇瓣摇摇头。 李韵苓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明嵘脸色难看,“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告诉我?” “我想你工作忙,再说小染陪我也是一样的。” 明嵘抬眼望向站着的傅染,她有口难辩,这会的意思是她故意藏了报告单? 这话没人说破,傅染自然也不会去争辩。 许容捧着肚子,“报告单可能是一时疏忽夹在了里面,但小染你上去医生肯定会告诉你我怀孕的事,在店里我贪嘴喝凉是我自己不好,可你好歹也应该提醒我一句。” 李韵苓眼瞅着,她挥挥手,“萧管家,赶紧让王叔备车送容容去医院。” “妈,谁要去医院?”说话的是明成佑,今儿回来的晚,“正好我带了个人过来,给瞅瞅?” 傅染听到自家男人的声音,紧绷的神经先是一松,明成佑总能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出现,给她一只手,让她足以撑起几乎要坍塌的意志。 男人在玄关处换了鞋子进来,跟在后头的人有几分面熟。 许容看到对方,脸色越发的惨白。 明成佑走到傅染身侧,“这是医院的宋主任,今天你去医院不是找了她吗?” 傅染这才想起,是今天给许容看病的医生。 宋主任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许容,“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还给你配了保胎的药,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许容咬紧唇肉,宋主任每天接诊的病患不下病人,居然能记得她? 明成佑握向傅染的手,掌心冰凉,想来是被吓坏了。 “宋主任那儿有你的号,以后过去看病直接找她就行,我一早把你资料给她了,今天她看到你跟许容,原本还想跟你说几句话你倒好瞅着人多拿了病历卡先走了,多亏宋主任记性好,要不然光是许容估计还真记不住。” 明成佑让傅染坐到沙发上,萧管家令人上茶。 李韵苓面色僵着,“宋主任怎么有空过来?” “三少说少奶奶来看病也没看成,估计是有难言之隐让我来家里瞅瞅。” 傅染抬起头,明成佑朝她递个眼色,嘴角挽起潋滟笑意。 李韵苓瞅着两人片刻,目光随后又望向许容,“宋主任,这是我家明嵘的未婚妻。” “原来是今后的二少奶奶,恭喜恭喜,如今奉子成婚,又是在我手里检查出来的,明太太您怎么着也要给我送份喜糖才是。”宋主任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客厅内异样的状况。 明成佑坐在傅染身侧,偏偏有好位子又不坐,端着那凸出一截的沙发把手,翘着条左腿,多少增添了些桀骜不驯的模样,他手掌揉揉傅染的脑袋,“多大点事儿,方才怎么回事,我瞅着你怎么要被人生吞活剥似的?” 李韵苓出来说话,“容容,你刚才说你不知道自己怀孕,宋主任当时究竟有没有说?” 许容头垂着,怎么都抬不起来。 宋主任插话,“当然,这种事可不能马虎,再说还做了尿检和血样,我还嘱咐二少奶奶些要注意的事项。” 傅染目光平视,看到明嵘手臂环住许容的肩膀。 萧管家杵在边上没说话,李韵苓脸色越发铁青,却也没有当着宋主任的面说破,“谢谢,这是我们明家的大事,以后一定给宋主任备份大礼。” “好,我就等着明太太这句话,”宋主任从沙发上起身,茶一口没动,“三少,少奶奶还需要我给看看吗?” 明成佑扭头瞅向傅染,“需要吗?” 她抿紧嘴唇摇头,“谢谢宋主任,改天我去医院吧,还能方便些。” “行,那我就不打扰了。” 李韵苓让萧管家将宋主任送出去。 许容垂着头半晌,明嵘握紧她的手。 许容神色稍缓后看向对面的傅染,再望向李韵苓,“妈,小染,对不起,报告单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没看见,宋主任说我怀孕,但当时诊室人太多我真的没听见。” 李韵苓也不是简单的人物,目光逡巡后,嘴角勾起抹似有似无的嘲弄来,“容容啊,我们明家一向太平无事,他们两兄弟感情也向来不错,在这不需要玩弄别的,实实在在我都能看在眼里。”李韵苓说完,正好萧管家进来,“我先回房休息会,闹腾的慌,这晚饭也吃不进了。” “妈。” 李韵苓挥下手,示意许容别再说下去。 萧管家推着李韵苓进房间。 明嵘一句话没说坐在沙发上。 明成佑起身走向餐桌,“让我看看今晚有什么好吃的?菜色不错啊,傅染,过来吃饭。” 见她坐在那没动,明成佑颀长的身子又折回去,握住傅染手腕将她拉起身,“老二,吃饭吧。” 许容眼眶湿润,被明嵘拥着走到餐桌前。 萧管家送完李韵苓后出来,眼见气氛不对劲便想调和,“这是厨房准备的鸡汤,二少奶奶您怀着孕更要多喝点。” 许容目光始终往下压,明嵘手掌贴向她腹部,“还不舒服吗?” “好多了。” 萧管家将盛好的鸡汤端到许容手边。 明成佑看向餐桌中央的大闸蟹,“吃蟹的季节过了吧?” “三少,这是有名的苏州阳澄湖大闸蟹,全部母蟹,出水的晚,据说肉头很紧。” 明成佑瞅了眼,拿过个个头稍大的,手一扬,“把那套工具拿来。” “好。” 所谓的工具,是讲究的蟹八件,明成佑接过后便专注地对付手里的大闸蟹,一句话没说过。 明嵘自顾给许容夹菜,她本来就没有胃口,这样的环境压抑下越发吃不进去。 “小染,你是不是认定了我是有意的?” 傅染味同嚼蜡,“为什么这样说?”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我说的是实话。” 明成佑将手边的碗碟递到傅染跟前,她瞅了眼,掩不住惊讶,大闸蟹被极有技术的拆分开,里头的肉一段段摆放在碟内,几乎还都是完整的,明成佑夹起块蟹黄蘸取些许酱汁递到傅染嘴边。 她张开嘴,咬了口。 “好吃吗?” 果然是黄多肉紧,傅染拿起纸巾抵在嘴角处,明嵘落下筷子,几乎也一口没动。 “明嵘,我想上楼休息。” “好。”明嵘推开椅子起身。 明成佑视线这才望向对面的二人,“老二,这件事你难道没有解释的意思吗?” 明嵘站起的身子又坐回去。 “成佑,这事是许容的错。” 明成佑笑了笑,“听听,你说的谎话连你男人都不信,有些事有些路并不是靠踩着别人才能上去的,你这不是逼着我们兄弟俩撕开脸吗?” 许容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她只想保住孩子,拉拢李韵苓站在她这边而已。 明嵘自然是向着她的,“成佑,许容固然有错,但我们俩的关系又岂是这点小事能左右的?” 明嵘想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傅染不是听不出来。 明成佑神色间已暗藏怒意,傅染今儿受得委屈就想这么一了百了了? 别人在他身上动刀子他都能摊开身子说没事儿,可傅染是谁啊,那可是他捧在心尖的老婆。 “要我今天不遇上宋主任这件事你说怎么收场?老二你们都认定是傅染做了对不起许容的事,也没人给她机会辩解,这前前后后安排的倒是挺溜啊,就等着我老婆往里头钻,老二,她才进明家几天旁的没学会,这一刀刀的倒是很能砍啊。” 明成佑说话是向来不留情面的,这点傅染和明嵘都知道。 许容受不了这样的言辞,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明嵘适时握紧她手腕。许容挣了下没挣开。 “她有错在先,我道歉,但先前小染所说方案的事十有八九也是故意的,成佑,有什么话都可以明说,以后不必这样互相防备着。” 说完这席话,明嵘起身带着许容向楼上走去。 傅染如鲠在喉,目光别向李韵苓紧闭的房门,忽然觉得身心俱疲,她放下手里的筷子,完全失了食欲。 明成佑筷子夹起块烤鱼放到傅染碗里,“倘若真像老二说的不用互相防备,我们哪里还有今天?” 许容回到房间,二话不说趴在大床上一个劲哭。 明嵘焦躁的在房间走来走去,他掏出根烟,想到许容还怀着孕,又沉着脸将才点燃的火星掐熄在烟灰缸内。 明嵘坐到床沿,许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明嵘叹口气,手掌按向她肩膀,“别哭了。” 她撑起上半身,双手抱住明嵘的脖子,“对不起,对不起。” 明嵘掌心贴向她背后,半晌后才捧着许容的脸,“为什么要这样做?” “家里有了瀚瀚,我又争不过小染,我只能让妈站在我这边做我的护身符,”许容两手圈得很紧,“我好怀念在美国的时候,明嵘,我们以后回去好吗?再也不要在这了。” “又说傻话。” 第260章 三少震怒(4) “我说真的。”许容抬起脸认真地道,“我们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好吗?” 明嵘眸光充满犹疑盯向跟前的人,“你这是怎么了?” 许容前额抵着明嵘,“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睡也睡不好。” “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明嵘抬起她的下颔,“你想,你完全没必要这么做,别说妈会不会相信你,就算真的信了,可傅染心里能好受吗?她清楚当时的事,你能保证以后她不会用同样的法子对付你吗?” “我没想那么多。” 明嵘手掌替许容擦拭干净眼泪,“以后有什么事都告诉我,别自作主张。” “我搞不明白,我想跟小染做朋友的,可她为什么处处都防着我?” 明嵘下巴枕在许容头顶,“别想那么多了,现在我们有了孩子,孩子为大。” 许容破涕为笑,“嗯。” 明成佑吃过饭,用湿巾擦手,见傅染撑起下颔,面前他夹给她的菜几乎一口未动,“气饱了?” “我有什么好气的。” “那怎么不吃,”明成佑拿起傅染的筷子和碗,将碗沿凑到傅染嘴边,“来张嘴,妞儿吃一个。” 傅染一瞪眼,“以前经常这样哄别人吃饭是吧?” “哪敢啊?”明成佑笑容悻悻,手臂搭住傅染肩膀,“我的服务不对外开放,对你提供的还有优惠,赠送春宵一晚。” 傅染张开嘴,就着碗口吃了口饭。 跟在明成佑身后上楼,傅染下意识瞅了眼三楼的方向,明成佑停了半刻拉住她的手走向房间。 傅染掩起房门,有些话迫不及待问出口,“你怎么那么巧带着宋主任来家里?” “有人看到你跟许容进了医院,我知道后拨个电话给宋主任,许容去取药的时候跟宋主任交代了一句,让她先别将怀孕的事告诉你,说是要回来后亲自给家里个惊喜。” “可这件事只要一问就藏不住的。” 明成佑坐在床沿,将傅染拉坐到自己腿上,“你认为妈真会让你去问?有些事传出去不好听只能在家里一了百了,再说宋主任每天看诊的病人多则几百,你能保证她记得住你们?” 傅染沉默,她当然保证不了。 明成佑挑起抹笑意,“怎么谢我。” 原也不过是随口说说,傅染却双手抱住明成佑的脖子,“谢谢你。”末了,还加一句亲昵的称呼。 这两字可是明成佑的软肋,他双手圈住傅染背后,一个侧身将她压到床上。 傅染颈后的长发散开,有种与生俱来且对明成佑尤为吸引的魅惑,他手指挑起一缕长发,傅染若有所思,“是不是我上次试探之后,许容才想到这一招?” 明成佑摇了摇头,“说不准。” 傅染犹在出神,“成佑。” “嗯。”他状似漫不经心,实则答得极为认真。 “你说……”傅染尖利的贝齿咬了咬唇瓣,后半句话还是咽在喉咙间。 明成佑抬起头,触及到傅染潭底的一汪幽暗,“要我说什么?” 傅染瞅向明成佑的眼里多了些复杂。 他手掌贴合在她颈后,指尖如施了魔法般在她耳后煽风点火,拇指指腹和食指有一下没一下按着傅染的耳垂,“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想问,这件事究竟明嵘参与了多少?” 傅染认真点头。 明成佑把脸埋在傅染颈间,似在轻叹,又有些怅然,“傅染,我跟你说我不知道,你相信吗?” 傅染双手抱紧明成佑,“相信。” 明成佑躺到她身侧,将手垫在傅染脑后,“如果这件事跟老二有关,他这样做跟自杀有什么分别?无论如何,明家的人也不可能这么笨。” 傅染双手遮住脸,“但愿是我多想。” 明成佑亲着傅染的颊侧,“有这心思还不如钻研些别的,对了,上次那些招式我们研究到第几招了?” 傅染冷不丁神被拉过去,她翻过身,明成佑又挨近,“到哪了啊?” 傅染扯起被子,“你上次不说都琢磨透了吗?” “是我说的吗?”明成佑似乎想不起来,傅染踹他脚。 男人语带笑意,“想起来了,我还说改天找个72招来看看是吧?” 傅染身体被他扳过去,她微蹙眉尖,“你先去洗澡吧。” 明成佑躺到床上笑的前俯后仰,“我没说今晚就要做,不过我最喜欢你这种迫不及待的样子。” “谁迫不及待,谁迫不及待?!” 明成佑一翻身将她狠狠压住。 然后…… 天亮了。 傅染在浴室刷牙,明成佑睡眼惺忪走进来,双手抱住她脸贴在她背后,傅染专注地漱口,肩膀往后轻拱,明成佑随着她的动作动了动。 “好累。”男人微眯着眸子,唇间呢喃。 “累再睡去。”傅染头也不回,将嘴里的泡沫漱干净,“也不怕身体吃不消。” “肉债肉偿么。” “我还还不清了?”傅染洗干净脸。 “是我偿还给你,那些日子让你受苦了。” 傅染湿漉的手指摸向明成佑的脸,“赶紧洗漱。” 两人来到客厅,许容和明嵘比他们早,萧管家体贴备至,将煮好的鸡蛋剥好壳放到许容碗里。 “妈呢?” “夫人说没胃口。” 许容拿起筷子的手一顿,想要起身。 萧管家看出她的意思,“二少奶奶,夫人这会在气头上。” 明嵘也示意她坐回去。 傅染和明成佑今天打算带瀚瀚回趟傅家,自从范娴走后,傅颂庭唯一等得就是每逢周末他们一家的到来。 明嵘公司有事,走时嘱咐萧管家要照顾好许容。 他车子开出去不久,李韵苓从卧室内出来,伤筋动骨一百天,她这会还坐着轮椅。 许容早餐吃到一半,好不容易傅染和明成佑离开,这逼人的气氛也随之消散,咽了两口的鸡蛋卡在喉间,许容赶忙起身,“妈。” 她过去想推轮椅,李韵苓仍旧冷着脸,“不用,到时候身体再有个不舒服我可担待不起。” 许容杵在原地,满眼的委屈,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李韵苓来到餐桌前,接过萧管家递过来的碗。 许容坐回去,“妈。” 李韵苓眼帘抬都不抬。 “妈,您别生气。” 李韵苓目光扫向许容,“知道之前尤应蕊为什么得不到成佑的心吗?” 许容握着筷子的手一紧。 “她没有自知之明,做了她所不能做的事。” 许容眼泪滑出眼眶,“妈,你听我解释。” “容容,”李韵苓打断许容的话,“昨天当着明嵘和成佑他们的面我是给足你面子,要不然的话你也别想好受,你叫我一声妈我自然拿你当媳妇看待,但有些事不得不提醒你,你要知道我是为你好。” 许容咬紧唇肉,“是,我知道。” 李韵苓瞅着她手边的早餐,“快吃吧,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孩子考虑。” “妈,”许容试探着开口,“我想过几天和明嵘搬出去住。” 啪。 李韵苓用力将筷子掷在桌上,“我才说你两句就跟我闹脾气?” “不是,我……” “这儿有我和萧管家,照顾你也方便,这件事别再提,也别让我从明嵘嘴里听到。” “好。” 这样的情景下,许容草草吃了几口后便上楼。 李韵苓慢条斯理喝着牛奶,萧管家瞅了眼许容的背影,“夫人,您是不是对二少奶奶太苛刻了?” “我对她算客气的,”李韵苓擦净双手,“萧管家,云峰死后也就你还能跟我说说话,好不容易家里又热闹开,这些孩子却没一个令我省心的。” “是啊。”萧管家重重叹口气。 这几天,许容都很少下楼,明嵘有空会带她出去,尽量避免同家里人一起吃饭的尴尬。 傅染推着李韵苓来到院子,“妈,我扶您走走吧?” 李韵苓手伸向伤腿,“不过是摔坏腿,却一直恢复不好。” “明天我带您再去医院看看吧?” “有什么好瞧的,”李韵苓双手撑着轮椅,“左一句静养右一句没有这么快恢复罢了。” 傅染带她在院子里转了圈,回到客厅,李韵苓示意傅染将她推进房间。 “小染,你替我将床头柜的药拿出来。” 傅染在床头柜找到李韵苓的药,“今天还没吃吗?” “这两天腿痒的厉害,可能在恢复。” 傅染倒出药丸递到李韵苓手里,卧室内没水,傅染拿起她的杯子要去客厅。 李韵苓伸手落向自己的腿。 萧管家从外头进来,“少奶奶是要倒水吗?我来吧。” 傅染将杯子放到萧管家手里。 转身见李韵苓抓着自己的腿,傅染到她跟前,“妈,很痒吗?” “嗯,痒的难受。” “照理说过了这么久,再说是摔断腿又不是皮肉伤怎么可能一直发痒呢?”傅染蹲下身,李韵苓穿着旗袍,隔过层丝袜细看不到。“妈,你把袜子脱掉吧。” 李韵苓按住下摆处,“你又看不到里头,别瞎担心。” 萧管家端着水杯进来,“少奶奶这是关心夫人您呢。” 李韵苓在傅染的搀扶下坐到床沿,她接过萧管家的水吃完药。 傅染被李韵苓这么一挡,只得暂时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过两天家庭医生来家里,简单地检查过后说是李韵苓的腿伤恢复并不好,可能还要些时日,并叮嘱些让她放宽心多静养的话。 李韵苓听闻,越发焦躁。 今天家里有客人,李韵苓说不上几句话便用手敲打着腿,傅染都看在眼里,她走过去替李韵苓挡了会,待客人走后,傅染来到李韵苓身侧,“妈,我带您去医院看看吧。” “家庭医生不是都查过了吗?” 傅染可不再听她的,“妈,我开车去,也不麻烦,您就当好久没出去坐在后头看看风景也行。” 李韵苓闻言,也就没再说什么。 萧管家见傅染在房间找出李韵苓的病历卡,“夫人和少奶奶要出去吗?” “嗯。”傅染将病历卡塞进挎包内,也没多说。 “夫人,您的腿可以吗?”萧管家面露担忧,“医生一再吩咐您要在家休息。” 李韵苓敲了敲腿,“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痒。” “可能恢复好的缘故。” 李韵苓听闻,也觉得是,傅染推着她往外走,“妈,反正我今天没事,陪你出去一趟。” 去医院也不烦,傅染带着李韵苓也没挂号,直接去了办公室。 明成佑和明嵘急忙赶到医院时,李韵苓做完检查坐在办公室内不明就里,“怎么你们都来了?” 傅染从外头进来,一同走进的还有医生。 医生认识李韵苓,他招呼几人落座。 李韵苓隐约意识到不对劲。 “明太太,不幸中的万幸。” 李韵苓一懵。“什么意思?” 傅染瞅向明成佑,医生进来时大致跟她说过情况。 第261章 三少震怒(5) 医生犹在斟酌着怎么开口,“你的腿最近总是痒,并不是好转的迹象,虽然看不出来,但通过片子来看,却在逐渐坏死,马上就要转移到骨质,如果那样的话只能截肢。” 李韵苓倒抽口冷气。 明嵘和明成佑亦是一惊。 “幸好少奶奶带您来医院,所以我说是不幸中的万幸,我今天下午就为您安排手术,但是……” 李韵苓唇角发抖,“但是什么?” “手术之后,可能会留有腿疾,但我们会尽量让您走路的时候看着不明显。” 李韵苓几乎承受灭顶之灾。 对她来说,她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的。 医生将片子取下后拿在手里,“你们商量商量。” “还商量什么?”明成佑率先开口,“赶紧安排。” “不,”李韵苓双手护住腿,“我不做!” “不做然后等着腿被锯掉吗?” 李韵苓手指紧掐着腿肉,明嵘蹲下身,“妈,听医生的,到时候看不出来的。” “不可能。”李韵苓手握成拳后重重敲打膝盖。 傅染扭头看向明成佑,男人步子略些凌乱来到窗边,早起的阳光透过百叶窗被分割成均匀的一道道后洒在男人脸部,傅染看不清明成佑此时的神色。 李韵苓尽管一时难以接受,但也知道不肯手术的后果是什么。 明嵘去办理住院手续。 傅染打电话让萧管家送了些东西过来。 挂上手机,傅染走过去来到明成佑身侧,她手掌落到男人肩头,“成佑。” “医生是怎么说的?” “药物不当。”傅染想了想,遂而再度开口,“但那些医院开出来的药都没问题。” 明成佑点下头,双目紧阖后,手掌撑起前额。 李韵苓躺在病房内做术前准备,傅染进去时见她眼睛别向窗外,“妈。” “你们都到外头等着吧。” 李韵苓眼眶稍有湿润,萧管家提着两个包进来,“少奶奶,夫人。” 傅染安静地走出去。 萧管家将东西一一整理出来后放到病房的衣柜内,“夫人,您的腿不是要好了吗?怎么又要手术?” 李韵苓闻言,好不容易平稳的情绪再起波澜,“说是没有恢复好。” 萧管家走到她床边,“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最近明家总这么多事。” 李韵苓轻叹,“这次要不是小染执意送我来医院,我可能就要把整条腿都给锯了。” “这么严重?”萧管家惊呼。 李韵苓屈起另一条腿,她示意萧管家坐到床边。 “萧管家,最近有你儿子的消息吗?” 冷不丁李韵苓会这样问,萧管家有些措手不及,她站起身将另一个袋子里头的东西也整理出来,“都20几年了,夫人,我哪里还敢抱有希望?” “哎,”李韵苓撑起上半身,“我也一直在想方设法替你打听。” “有劳夫人多心了。”萧管家背对着李韵苓,心不在焉继续手里动作,“您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我是生病了才能体会到有儿有女在身边的好处,当年那次意外,两个孩子中要不是你拼死抢住成佑,被抢走的也不会是你儿子了。” 萧管家声音黯淡,“夫人,您还提那些做什么?” “这些年都是明家欠你的。” “您和老爷也竭力替我找了,那个孩子流失在外也许是天意,”萧管家说完眼圈微红,“夫人,您不必自责。” “你对成佑和明嵘怎样我都看在眼里,也难为你了。” 萧管家把一切都安慰成是天意,“我没有保护好他,所以老天一辈子就给了我这么个孩子。” 李韵苓跟着红了眼圈。 萧管家赶紧擦拭,“夫人,还提这些做什么?马上就要手术了,您现在放松心态才是最重要的。” 李韵苓的手术很成功,但以后尽管恢复得再好,留下腿疾也是难免的。 将李韵苓接回家的这天,明成佑将她从车上抱进客厅内,傅染跟在后头,目光盯着明成佑挺直结实的背部,他尽管不说,尽管未显露,尽管对李韵苓之前的做法心里有了嫌隙,但打小跟在身边的感情假不了。 明成佑将李韵苓放到沙发上。 萧管家急急忙忙去端水。 “夫人,吃药吧。” 李韵苓也有些渴,伸手时却被明成佑先一步拿过萧管家手里的水杯,里头的水随意泼进果盘明成佑将杯子递向傅染,“去重新倒一杯。” 傅染伸手接过,也没多问。 萧管家手还僵在半空,李韵苓倚进沙发内,“成佑,你做什么?” 明成佑视线扬起睇向萧管家,“平日里的药都是你拿给妈的吧?” “是。” “还用我再问你吗?” “三少,我不知道您什么意思。” 许容闻讯从三楼下来,“妈,您出院了。” 李韵苓点点头,目光却仍定在明成佑身上。 “夫人,难道您也怀疑我?” 李韵苓毫不犹豫摇头,“成佑,你怀疑别人都行,但唯独萧管家没有这个可能。” “妈,越是平常你想都不会想到的人才越值得怀疑。” 李韵苓执意,“不会的,萧管家如果真要这么做,当时就不会抢住你,而自己的亲生儿子现在还飘零在外。” 这件事,傅染还是第一次听说。 “妈,您的腿是吃了药才会变成这样,这药也不可能只吃一顿两顿,您自己想想,您坐着轮椅的时候谁照顾您的时间最长?” 萧管家意图解释,“三少,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从小是我看着长大,我跟夫人……” 明成佑目光盯向萧管家冷冷吐出四个字,“人心难测。” 傅染接了杯水回来,许容想替萧管家说话,明嵘拉住她的手示意她别介入其中。 “三少,既然您要这样说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但我也不想平白无故受了冤枉,您总要给我个说法。” 明成佑心里是认定了的,几个佣人从萧管家的房间出来,朝明成佑摇了摇头。 他一点也不意外,傅染带李韵苓去医院后,如果真是萧管家,她有足够的时间做好全部准备。 “萧管家,我也没说你怎样,但现在我妈出了事,这座屋子里头所有的人都有可能,你跟在明家近三十年,也是时候回家休息休息了。” 萧管家望向李韵苓,李韵苓沉着脸,“成佑,这件事妈自己心里有分寸。” “萧管家,我把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你还留得住吗?”明成佑目光直睇向萧管家。 萧管家点了点头,“好,我走。” 李韵苓脸色越发冷,傅染将包里的药和水一起递到李韵苓手里,她才要动怒,瞅了眼傅染后接过,将药丸咽入肚内。 萧管家长期生活在明家,东西自然也多,明成佑给了她一天的时间整理。 李韵苓心里自然是舍不得,明嵘倒没说什么,明成佑却是铁了心的,傅染知道明成佑有时候虽然不正经,但性子内敛的时候近乎于阴沉,又极能忍,从宋主任来家里这件事上就能看出来。他哪里是肯睁只眼闭只眼的人,这会若不是伤到了李韵苓身上,他也不会直指萧管家,也不管有没有证据,总要将这定时炸弹先扔出明家再说。 几个佣人在帮着萧管家整理东西,傅染送李韵苓回房,明嵘让许容上了三楼别下来,自己则有急事要外出。 李韵苓躺到床上,家庭医生过来输液,明成佑经过这件事后对李韵苓的事越发小心。 家庭医生也是战战兢兢的,毕竟先前一直以为李韵苓是在恢复,没想到让她去医院做个检查。 所幸明成佑没有多加责备。 傅染在旁边给李韵苓削着苹果,李韵苓手掌贴向前额,“我不相信是萧管家。” “妈,有些事慢慢往后看都会明白的,您想想您的腿,这一刀子总不能白挨。” 李韵苓手掌摸向被子底下的腿,“差点这条腿都保不住了。” “所以,”傅染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她,“时间能证明一切。” 许容见明嵘的车子开出去,她下了楼,客厅内空无一人,许容避开李韵苓的房间,行过走廊站在门口看到萧管家在里面整理东西。 “萧管家。” 她错愕转身,“二少奶奶。” 萧管家将许容让进房间,尔后关了门,“二少奶奶您现在不应该还跟我走得这么近。” “萧管家,难道真是你吗?我不相信。” “二少奶奶,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萧管家将许容拉到自己床边,“我待会晚上就要离开,以后您要照顾好自己。” “他们为什么会怀疑你?” 萧管家拉住许容的手,“我走了之后您自己在明家一定要小心,特别是傅染,这次她及时将夫人送到医院,夫人对她肯定要比之前都好。” “萧管家,明家这么多人里面也就你和明嵘对我好。” “二少奶奶,一定要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 许容坐在床沿看着萧管家整理东西,先前她不想下楼,还有萧管家一天好几次的上来关心,许容站起身来,萧管家从拖出来的皮箱内翻出块玉佩,她走过去拉起许容的手,“二少奶奶,这是我送给小少爷的一点小礼物。” 是个用玉雕刻而成的长寿果,许容急忙摆手,“我不能收。” “拿着吧,这本来就是给小孩子戴的。”萧管家塞到许容手里。 她攥紧东西走出房间,上了楼后给明嵘拨打个电话。 男人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容容,这件事我们不能管。你乖乖待在房间哪也别去,现在成佑怀疑萧管家,所有人都避她远远的,你别去凑这热闹。” 许容只得答应,挂上了电话。 萧管家临走时去李韵苓房间道别,李韵苓也没再留她。 明嵘没有回来吃晚饭,餐桌上很安静,几乎听不到说话声,吃过后傅染和明成佑相携上楼。 李韵苓接过佣人递来的毛巾擦手,“萧管家。” 许容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李韵苓意识到不对劲,叹口气,“还真是习惯了。” “妈,要不让萧管家回来吧?”许容试探说道。 “这些事你别插手。”李韵苓坐着轮椅,保姆过去将她推到客厅内,许容也跟了过去。 萧管家不在,李韵苓觉得别人做什么事都不称心,一会嫌茶水烫了,一会又嫌别人没眼力劲,许容都瞅在眼里。 “还是回去休息吧。”李韵苓朝身边的人吩咐。 “妈,我推您进去。” 李韵苓开口制止,“算了吧,你怀着孕自己还当心不过来。” 第262章 三少震怒(6) 话虽这样说出去了,许容还是跟在李韵苓身后进了她的房间。保姆将李韵苓扶到床上,许容替她将窗帘全部拉起来。 李韵苓知道她有话要说,“这两天肚子还难受吗?” 许容掩不住尴尬,“好多了。” 她替李韵苓拉好被子,“妈,您真的相信成佑的话吗?” “不然呢?” “萧管家毕竟陪在您身边近三十年,她怎样的为人您应该很清楚才是。” 李韵苓沉默半晌,许容坐到她床沿,“妈,现在成佑又都听小染的,倒不是我在背后说什么话,可萧管家毕竟是家里的老人了……” 李韵苓应声,“是啊,”她抬起头,目光若有所思盯着许容,“容容,你似乎跟萧管家很投缘?” “萧管家平时待我不错。” 李韵苓有片刻的出神,许容犹豫再三,“妈,其实萧管家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吧?” “容容,你早点回房间休息吧。” “妈?” “萧管家和成佑摆在一起,你说我会相信谁?” 许容张了张嘴,李韵苓朝她挥下手。 刚走出李韵苓房间,正好明嵘从外面回来,看到许容的身影他大步上前扣住她手腕,“不是让你待在房间吗?” “我想让妈找萧管家回来。” 明嵘脸色一凛,“你跟妈说了?” “嗯。” 明嵘拉着她的手将她往楼上带,一路上许容问他话男人都置之不理。 二楼。 明成佑俯身两手撑住栏杆望向远处,傅染端着杯子走到他身侧,“还是热的,捂捂手。” 明成佑挺起上半身看了眼她,从傅染手里接过杯子。 “是心有余悸对吗?” 男人点了下头。 傅染学着他的样子,手肘撑住栏杆,“我以为你回来后至少不会这么心急让萧管家离开。” “我也以为她做不出这种事。” 傅染手握向明成佑,“有没有我们估算错的可能?” “有。”明成佑带着傅染走进卧室,“萧管家这样做,也不怕对她来说目标过于明确,几乎所有人都会想到她的头上。” “可能,她也被蒙在鼓里?” 明成佑喝了口水,温润的液体滑入喉间,“如果真的是她,傅染,你说,有什么理由非让她这么做?” 他让她帮忙分析,傅染静下心来,目光落向窗外后又落定到明成佑脸上,“肯定有什么事驱使着,但明家最近尚算太平,唯一能让我想到的只有许容的怀孕以及我跟许容间的不痛快,可这次是冲着妈去的。” 明成佑狭长的桃花眼浅眯,电光火石间似乎从傅染的话里捕捉到些什么,“那如果是妈做的事说的话危及或者伤害到了别人,而对方恰好又是萧管家想要保护的呢?” 傅染蹙紧眉间,一时间很难理清楚这些关系。 “萧管家跟着妈几十年,她最想要保护的,应该是明家才是。” 明成佑眼眸咻然睁了下,“如果萧管家是为了自己,过去有大把的机会,我爸死的时候跟我身体不行明家跌入谷底时她都陪在我妈身边,可现在却为什么沉不住气?” 傅染突然很排斥再往下想,萧管家在明家没有别的亲人,而且薪资方面一向优渥,她这样做还能为了什么? 睁开眼,忽然觉得面前结了层层的浓雾,任她双手使劲都难以拨开。 翌日,傅染吃过早餐并没有立即离开,明成佑去了公司,保姆将李韵苓推回房间准备输液。 “容容,过段日子就要准备去做产检了吧?” 许容没想到傅染会主动跟她说话,“对。” “前三个月还是在家多躺躺,适当也在院里走走,但尽量避免多走楼梯。” “嗯。”许容抬起眼看向傅染,她站起身来到许容身侧,傅染手掌落到她肩膀处,“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我不少育儿类的书还在房里呢,待会拿给你。” 许容喝了口牛奶,傅染不经意看到许容背后有几根头发紧贴在背上,她手指顺过将许容的头发丝攥在掌心里。 两人在客厅逗留会,又说了些话,彼此都有戒心面上却又装作亲热。 走到二楼,傅染在许容的身前,“对了,我的书放在客房里面。” 她走过去打开房门,许容也跟进去。 “这儿好久没人住过,我改天将这屋锁了才好。” “为什么?”许容环顾四周。 傅染从书桌上拿起几本书,“当时进来吩咐佣人整理东西,竟然把我东西给放在了这,妈没跟你说过吧?以前这间房是尤应蕊住的。” 砰。 傅染转身,见许容不小心踢翻了脚边的垃圾桶,她倚在书桌前,“没事吧?” “没有。”许容弯腰忙要捡起。 傅染过去将垃圾桶踢到角落,“你也知道,我是女人,多少对这个名字有所顾忌。” “她,”许容脚步不自觉挪向房门口,“她是个怎样的人?” “你怎么会突然对尤应蕊感兴趣?”傅染眯起眼角。 许容心跳漏过一拍,“我,我只是听你这样说,随便问问而已。” 傅染把手里的书递向许容,“有些事二哥应该也跟你说过,现在尤应蕊失踪了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她,但我相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许容目光闪过惊恐,看着傅染递过来的书却不敢伸手,“算,算了,明嵘给我买了不少。” “拿着吧。” 许容手指颤抖,浑身一股寒意从背部直往上窜,她转身走出房间来到走廊内,傅染眉宇间堆起疑虑,她返身带上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上楼休息会吧?” 许容按住胸口,脸色苍白,“这几天吐的厉害,我先去睡会。” 傅染目送许容走向三楼的身影,她翻开其中一本书,里头夹着几根许容的头发丝。 抽空也给明铮打过电话,告诉他李韵苓腿动过手术的事,明铮问了几句傅染的近况,也没说要去探望,对李韵苓的事依旧表现的很冷淡。 第263章 三少震怒(7) 一家人围在餐桌前吃饭,冷不丁听到有门铃声响。 保姆过去开门,没多久回来时拎着好几个礼盒,“夫人,说是送您的。” 李韵苓抬头瞅了眼,“谁送的?” “对方没说。” 是些补品等东西。 李韵苓犹在细想,傅染抬起头,“会不会是大哥?我下午才跟他通过电话。” “明铮?”李韵苓面露欣喜,“快,快把东西拿过来。” 其实也就是商场买的一些营养品,李韵苓却像是宝贝似的看个不停,“小染,真是明铮吗?” “妈,肯定是的。” “夫人,我替您去放好吧。” “不用,”李韵苓从佣人手里接过,“都放在这,我待会自己拿。” 明成佑踢了下傅染的脚,她抿唇朝他一笑,有些事情不用说他也懂。 吃过饭上楼,明成佑回到房间后伸手将她拉到怀里,“老大能有那么软心肠?你挺好啊,最近撒谎脸不红心不跳的。” “我哪里心不跳了?”傅染争辩,“那就成死人了。” “我摸摸跳没跳,”明成佑照着她胸前探去,傅染穿着紧身毛衣,男人握紧后笑道,“不跳啊。” “松开。” 他使劲握了握,“这样就跳了。” “明成佑!” 男人伸手抱紧傅染,“老婆,再来个天黑到天亮吧?” 正在说笑间,傅染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陡然响起,窗外夜风萧瑟,这一声犹如惊魂般刺得人耳膜直颤。 房间内温暖如春,傅染轻推下明成佑肩膀。 来电显示是沈素芬。 傅染接通后将手机放到耳边,“喂。” “小染。”那边的声音炸开,就这么哭得撕心裂肺起来。 傅染大惊,“出什么事了?” “小染你快来警察局,我和你爸刚才接到通知说是找到蕊蕊了,你赶紧过来……” 明成佑凑上前,薄唇染在傅染颈间,她伸手躲开,人猛地坐起来,“你说清楚,找到尤应蕊了?” 明成佑潭底的欲望硬是往下压。 沈素芬那边声音听上去很乱,“对,说是找到了蕊蕊,让我来认尸,小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快来。” 耳边传来急促的嘟嘟声。 傅染手垂到跟前,目光扫过床头柜,上面有一本书,里头是她还来不及送去鉴定的许容的头发。 明成佑从傅染手里接过手机,“怎么了?” 她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警察局说,让去认尸。” “认尸?”明成佑一惊,“谁?” “尤,应蕊。” 两人急忙起来穿好衣服,默契的谁都没有再开口说句话,明成佑出去前取来围巾给傅染系在颈间,脚步匆忙地下了楼。 保姆在客厅内清理,“三少,少奶奶,这么晚还要出去吗?” 明成佑几不可闻应了声,傅染则早已冲出客厅。 明成佑从仓库内取来车子,许容站在三楼阳台看到疾扫出去的车尾,“小染他们这么着急去哪?” “可能有什么事要处理。”明嵘坐在布艺沙发内,许容倾出去的身体收回,“工作还没完吗?” 明嵘朝她招手,许容走过去坐在他身侧。 “你不一直想去旅游吗?过段日子生意忙完,你身体稳定些后我带你出去。” “真的?” “要在家实在无聊,就出去走走。” 许容等这一句话已经等好久了。 傅染坐进副驾驶座内,双手揪住身前的安全带,明成佑眸光透过内后视镜瞅向她,“紧张吗?” 她握紧手掌,居然满手心的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紧张。” 明成佑拉过傅染的左手攥紧,“没什么好紧张的,如果真是尤应蕊,这是她的报应也省得我们再费心,如果不是,我们也总有找出她的那天。” 听闻明成佑的话后,傅染绷紧的心口总算放开些。 车子加速向前,傅染跟明成佑来到警察局,说明来意后有人领着他们,沈素芬跟尤招福都坐在外面,沈素芬早已魂不守舍,两条手臂直抖个不停。 傅染走到她跟前,嘴巴微张,“阿姨。” 沈素芬抬起眸子,看到傅染忽然双手掩住脸,“可怜的蕊蕊啊!” 傅染心更是一惊,“是她?” 尤招福头抵着墙壁,满面失神,一张老脸布满泪痕,傅染似乎是第一次见到尤招福这个样子。 有法医从室内出来,“等鉴定书出来后会通知你们。” 沈素芬抓住傅染的手忽然扯开嗓门恸哭,“我知道是蕊蕊,肯定是。” 女法医摘下口罩,“虽然她身上的东西你认识,但尸体已经高度腐烂,又被丢弃在江水中这么久,鉴定书没有出来之前谁都说不准。” 沈素芬抓紧傅染的手臂哭得像是要背过气般,傅染喉间犹如被堵住般,她手掌落向沈素芬肩膀,“这还没到最后的结果,可能不是这样的……” “小染,”沈素芬哭声自唇齿间泄露,“有些东西是天性,蕊蕊是我怀胎十个月生下来的,哪怕跟我再不亲相处的时间再短,可我知道啊,那就是蕊蕊。” 尤招福手掌捧住脸,忽然也哭起来。 “蕊蕊被丢在江水里头,身上到处是淤青,残缺不全,法医说是经过的船桨将她打成这样的,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报应全都在我女儿身上。” 这样让人认尸,又是至亲至爱的人,如何能受得了? “我先送你们回家吧?” 沈素芬喉咙嘶哑,“我们又没得罪什么人,为什么会这样?” 好不容易从警察局出来后,傅染将沈素芬和尤招福送到酒店,家里暂时还是别回去了,触景伤情怕是更难受。 安顿好一切,傅染跟明成佑走进隔壁的房间,这样离开她实在不放心。 明成佑给她泡了杯热茶,傅染双手不住在搓揉,明成佑把茶杯塞到她手里。 她看也不看凑过去喝了口。 “嘶!” 男人从她手里猛地将茶杯夺回去,“想什么呢心里,烫也不怕。” 傅染伸出舌尖,被烫的通红,她右手捂住嘴,明成佑将她手拨开,“我看看。” 她瞅了眼男人,手臂穿过明成佑腰际落向他背后,明成佑顺势将她紧搂住。 第264章 幕后黑手浮现(1) 第二次到警察局去,是傅染跟明成佑陪着的。 沈素芬一路很少话,直到到了警察局门口,才哑着喉咙抓住傅染的手腕,“小染,你说不会是蕊蕊的对吗?” “对,不会的。” 沈素芬到底心存希翼,尤招福垂着头推开车门,沈素芬下去时一脚踏空。 傅染赶紧抓了她把。 头顶是穿过树梢其暖融融的金黄色阳光,沈素芬好不容易站稳脚步,傅染搀扶她进入警察局。 负责整个案件的是黄警官,明成佑过去跟他握过手。 “结果怎样?” 虽然面对的不少,但黄警官翻开鉴定书时还是心有不忍,“从dna鉴定来看,死者是已经失踪的尤应蕊。” 沈素芬哇的尖叫出声,尤招福也瘫坐在了地上。 傅染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明成佑接过黄警官递给他的鉴定书,“千真万确?” 黄警官点了点头。 “蕊蕊,蕊蕊!”沈素芬弯腰,似是全身都在剧烈抽痛,她手掌按住桌角,“怎么会这样?你跑出去就为了躺在那冰冷的江水里面吗?当初我们那样做究竟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啊?” 错位的人生,也才导致尤应蕊回到尤家后错误的那些选择。 傅染鼻尖不由酸涩,她却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唯一能肯定的,她绝不是为了尤应蕊。 沈素芬伤心欲绝,劝也劝不住,明成佑过去环住傅染的肩膀。 她全身重量交到明成佑怀抱内,“是真的吗?” “黄警官的话,不会有假。” 傅染沉沉吐出口气,手掌按向前额,“我把所有的可能都想过了,成佑,我就是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确实,出人意料。 但一个人注定之下的生和死,本就不是能预料到的,谁都不知道今后的路会拐向哪里。 明成佑脸颊贴着傅染,黄警官惊呼了声,“你没事吧?” 沈素芬贴着桌面的人直挺挺栽倒在了地上。 傅染又马不停蹄跟去医院。 明成佑出手,自然是要最好的地儿。 可有些东西哪怕有再多的钱都拉不回来。 医生给沈素芬打过镇定剂,平日里满面凶悍的尤招福也焉了似的坐在旁边一动不动。 傅染和明成佑先回去趟,正好是周末,明嵘也在家,李韵苓见他们进来赶紧招手,“快过来吃饭,去哪了?” 傅染神色略显憔悴,许容手里的筷子拨着碗里的米粒,毫无食欲。 明成佑替傅染脱下外套交到佣人手里。 “我吃不下。” “多大的事,再说跟我们没多少关系。”明成佑牵住傅染的手将她带到餐桌前,拉开张椅子后,将傅染按坐在自己身侧。 “什么事弄到连睡觉都不回家?” 面对李韵苓的发问,明成佑抬起头,目光扫向诸人后缓了嗓音道,“妈,尤应蕊找到了。” 许容目光一闪而过的惊愕,明嵘尝口鸡汤,特意让厨房撇干净上头的油,他盛了碗给许容,“找到了?好事啊,天网恢恢,她藏得也够久的。” 李韵苓想起这个名字,面色便往下拉,“在哪找到的?” “是她的尸首。” 许容喉咙口一阵恶心直往上窜,她捂住嘴角要吐。 李韵苓放下筷子,“她死了?” 佣人盛两碗饭过来,可此时餐桌上的氛围谁还咽得下去? 明成佑点头,“警方在江里找到她的尸首,已经找尤家人做过dna,确定是尤应蕊。” 李韵苓也胃口全无,“报应。” “呕。”许容侧过身不住干呕。 明嵘赶紧让佣人去倒杯水,“快喝。” 李韵苓瞅了眼,“死就死吧,反正抓回来也没好日子过,这件事就过了吧,容容还怀着孕多说也晦气。” 傅染几乎没动筷,许容吃了颗话梅后才好些。 回到房间,傅染临走时放在抽屉内的那本书还在老位置,她小心翼翼翻开,从里面取出许容的头发。 “这是什么?” “我想最后确定一下。”傅染将从沈素芬那拿来的发丝同许容的放到一起。 明成佑随手接过,“我去趟白沙市,找徐谦亲自做。” 许容回到房间后一直在吐,好不容易止住些,昏昏沉沉又睡着了。 明嵘听到尖叫声从阳台大步进来,许容抱紧怀里的枕头,身子缩成一团。 “怎么了,是不是又做噩梦?”明嵘伸手将她捞进怀里。 “好冷。”许容两手紧抱住明嵘,她不敢睁开眼,只得紧紧阖起了眸子。 “容容,”明嵘半晌后退开身,手掌摸向女人的脸,“你以前性子开朗有什么话都不喜欢藏在心里,我怎么觉得你变了很多?” 许容被方才的梦境吓得惊魂未定,冷不丁又听到明嵘的话,她脸埋入双膝,“我们离开这吧好吗?去美国,走得远远的。” “你说什么傻话?”明嵘再度将她带进怀里,“你之前不是说想回中国,这儿才是我们的家吗?” 许容伏在他的肩头,便没再说话。 傅染开车去到医院,护士从病房出来,说沈素芬别说是饭了,就连一口水都没喝过。 傅染把手里的保温饭盒放向床头柜。 沈素芬本就显老,这会沉重的一击下来,越发弱不禁风。 望向四周,扫了圈没发现尤招福的影子。 “吃点东西吧?” 沈素芬在身后垫个枕头,“你爸去处理蕊蕊的后事了。” 傅染坐在床边,“不论她怎样对你们,也不论她做过些什么,终究还是不舍得是吗?” 沈素芬眼泪夺眶而出,“她是我女儿啊。” 傅染看着透明的点滴液顺沈素芬凸起的青筋送入体内,她拿起保温饭盒,“不管怎样你饭都要吃。” “小染,你说蕊蕊躺在那样冰冷的江水里该有多害怕啊?警察说她是被勒死的,我不敢想象,真的不敢想象……”沈素芬捂着被子恸哭,傅染抱紧保温盒,手里似有千斤重,她忽然将保温盒朝床头柜重重一放,转身走出了病房。 白色宝马车飞驰在高速公路上,广告牌争先恐后似要迎面撞来,大冷的天她将窗子敞开,冷风自领口悉数灌入,很快眼泪飞砸在脸上,眼睫毛刷得两个眼眶通红,她手掌捂住唇角,踩足油门。 到达墓园脚下,傅染将车停在外面,连车钥匙都没拔。 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上的山,沿途有人经过,因为是周末,鼻翼间有清淡的菊香味,傅染鼻尖微红,来到范娴墓前一句话说不出来。 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傅染蹲下身,手掌抚过墓碑上的照片。 尤应蕊躺在冰冷的江水里害怕,那妈妈呢? 当时范娴趴在傅染身上,一下下承受重击时,她难道不害怕吗? 心里有放不下的丈夫和女儿,还有未出生的外孙以及女儿下半辈子幸福无所依,她现在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下,她不怕吗? 午后,天际阳光分外慵懒。 可苍郁茂盛的墓园脚下却阴气很重。 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傅染没有回头,男人蹲到她身侧,手掌落向傅染肩膀,她浑身一怔,指尖自墓碑收回。 “傅染。” 她看到明成佑的侧脸近在咫尺,一眼望去,才发现天都黑了。 “怎么样?”傅染发问,嗓音颤抖。 “我把东西交到徐谦手里,担心你我就先回来了,结果出来后他会通知我。” 傅染蹲得两腿发麻,想要起身却整个人向前栽,明成佑适时抱住她。傅染半弯着腰,虚软无力地倚在明成佑怀里。 “我忽然希望,那个人不是尤应蕊。” 明成佑唇色微抿,“为什么?” “我不想她就这样死去,死时还要得到所有人的怜悯,她应该为她所做的用时间和痛苦一点点来偿还,而不是将不甘和无力都给我自己。”傅染下车时连外套都没穿,这会冻得瑟瑟发抖,明成佑敞开大衣将她裹在胸前,“回家吧。” 汲取到暖意,傅染冷若冰霜的神情也些微散开,明成佑搂住她转身离去。 傅染的车停在路边,明成佑没让她再开车。 到了车上还怕她冷,明成佑开高暖气,又将外套披在傅染肩上。 临到吃晚饭,李韵苓放下手里报纸,“小染和成佑怎么还不回来?” 许容穿着防辐射服在看电视,“妈,小染这两天都让厨房准备饭菜,她可能去了医院。” “又为那尤家人奔波?”李韵苓想到此,将手里报纸丢向茶几。 许容把电视机音量调轻些,“毕竟也是小染的养母,肯定放不下。” “有什么好放不下的?”李韵苓打断许容的话,“这种人家最该老死不相往来,你也是,以后在路上偶尔遇到也别搭理。” “噢。” 傅染在玄关处换好鞋子进去,许容抬起头瞅了眼,“小染,阿姨没事吧?” 李韵苓扫她眼。 傅染摇头,“没有大事。” 她脚步走向客厅,李韵苓示意她坐到身边,“别想尤应蕊的事了,什么人什么样的命,上天注定好的。” “妈,我没想到她,”傅染目光抬起,同许容不期然碰上,“我想到了我妈。” 李韵苓侧过头,看到傅染眼底的黯淡和怆然,有些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吞咽回去。 她拍了拍傅染的手背,“别多想了,你这两天都在外面,保姆都快抱不住瀚瀚了。” 晚上几乎整夜未眠,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向男人伸出薄被外的手臂上,明成佑自身后抱住傅染,她睁着眼睛看向某处,只是没说话。 明成佑手掌在她肩膀处一下下轻拍。 陡然响起的彩铃声令人如临大敌般有片刻茫然和难以应对的怔神。 许久后,直到第二遍铃声响起,明成佑才窸窣着爬起身,他接通手机放到耳边,“喂。” 傅染竖起耳朵,却始终再听不到明成佑的声音,她翻过身,明成佑轻应了声,尔后将电话丢向床头柜。 “谁啊?” 他垂下眼帘盯着傅染,“徐谦。” “怎么说?” 明成佑撑起上半身的手臂收回,他用力抱紧傅染,“许容和她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 傅染闭起眼睛,只觉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下去。 黄警官手里的鉴定证书不会有假,徐谦那边就更不用说了。 这么久时间她对许容的试探,竟然都是多此一举,傅染也觉心里蓦地一松,是啊,她的想法本来就匪夷所思。 “成佑,你说尤应蕊为什么被杀?” “还能为什么?”明成佑翻过身,平躺后望向头顶的天花板,“被灭口。” 傅染躺在他胸前,“难道是李蔺辰?或者,还有别人?” 第265章 幕后黑手浮现(2) 明成佑手掌握住傅染的肩膀,“妈当初被推下楼梯后,满身的伤真是尤应蕊弄出来的吗?” 傅染不敢想起那一幕,她将被子拉高过头顶。 许容跟李韵苓到花园里头散步,明成佑和傅染还没下楼,谁也没有上去催。 “妈,您的腿好些了吗?” 李韵苓还坐在轮椅上,“好多了。” 许容目光不时看向二楼阳台,“妈,我今天想出去走走。” “你在这又没认识几个人,要买东西还是让司机送你吧。” “我就在附近的商场随便逛逛,有个小姐妹来迎安市出差,我说好陪陪她。” 李韵苓闻言,就没刻意去阻止。 许容去楼上拿了包下来,见李韵苓还坐在石桌前,“妈,我前两天在家无聊绣十字绣,给您绣了个钱包。” “是吗?” 许容从包里翻动半晌,拿出个做好的钱包,“您可别嫌弃啊。” 钱包的拉链勾住条红线,下面带了块玉。 许容将玉拿在手里。 李韵苓面色波澜不惊,“是什么东西啊?挺好看的。” “是块玉。” “我看看。” 许容犹豫片刻后将手里的玉放到李韵苓掌心。 “成色挺好的,哪来的啊?” “噢,之前在一家玉器店买的。” 许容生怕说了萧管家惹李韵苓不高兴。 李韵苓把东西还给许容,“应该价值不菲吧,赶紧收好了。” “妈,我出去了。”许容将玉塞回包内。 望着她头也不回走出去的背影,李韵苓面带疑虑,这东西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萧管家给她看过,说是将来要传给儿媳妇的。 如今萧管家的儿子虽然没有找到,但也不至于将这么贵重的东西给许容才是。 李韵苓手指触到桌上的十字绣钱包,她拿起看了眼,又丢回去。 这种东西她怎么可能用的出手。 晚饭过后,明成佑推开房门进去,傅染还在床上昏昏沉沉睡着,他也没有开灯,脚步挪近后弯腰凑到傅染跟前。 她其实睁着眼,也看到明成佑的黑影过来。 他将傅染往里头推了推,自己挤上去。 明成佑穿了件薄毛衣,手掌微凉抚向傅染腹部,“饿吗?” “不饿。” 明成佑窸窣后翻身,双手撑在傅染身侧,他膝盖顶开傅染的两条腿,将被子掀开后脱去身上的毛衣。 傅染感觉到男人贴过来的身体,她双手绕过明成佑腋下在他背部交扣,他肌肤极好,一点粗糙感都没有,傅染十指紧握,双手又慢慢围拢。 明成佑两手拉住傅染的上衣,她配合地伸出手臂让他一件件脱掉。 继而,是裤子。 耳边只有金属纽扣细碎的声响,以及逐渐紊乱的呼吸,明成佑手掌托在傅染颈后,薄唇近乎激烈的在她颈间啃咬,傅染挺起上半身迎合,指甲尽管修剪整齐,却还是因用力而在男人背上留下一道道血印子。 明成佑深吻住她,傅染抱紧他脖颈回应,空虚的体内始终无法得已释放,如置身于汪洋,尽管飘零却无所依。 占用,狠狠地占用。 近乎于疯狂的折磨,带着欲要撕裂对方拆骨入腹的激情,他们彼此紧拥,彼此带领对方徜徉在痛苦与巅峰的彼端,一瞬间,又像有一团火光迎面击来,短暂的脑部缺氧后,空气中残留着浓郁而沉浊的靡乱气息。 “傅染。” 交颈相贴的地方,湿腻不已,傅染喘着气,久久回不过神。 明成佑手掌拨开她紧贴在额前的碎发,“我们只能选择怎样活,却选择不了别人怎样死,也没有什么应该和不应该,就算尤应蕊站在你面前,把她最狼狈最卑微的一面呈现出来,你也不会有丝毫的快慰,傅染。”明成佑垂首亲了亲她的前额,“我爱你,会连带之前,所有人都来不及给你的那份一起爱。” 傅染眼底酸涩,伸手紧紧抱住了身上的男人。 在确定许容并不是尤应蕊之后,傅染心情也未因此得到太多的平静。 只是面对许容的时候,不用再满腹疑虑,全身神经都绷起。 许容成日里越发恍惚,再加上孕吐吃不进东西,整个人瘦了一圈。 李韵苓在家做康复训练,但走路已经不能像之前那般稳健,步子能看到稍稍有些跛。 傅染从楼上下来,许容抬头同她打招呼。 傅染走过去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之前有些事也算是她挑起的,不管许容是怎样的想法,但一家人住在同一个屋檐底下,傅染和许容起先的关系不错,若不是因为她怀疑许容是尤应蕊,也不会闹得这么僵。 “小染,你要出去吗?” “我今天去上班。” 许容点下头,“真好,不用成天闷在家里。” “你也可以跟着二哥去公司看看,反正离家也不远。” “他说让我好好在家养身体,别乱跑,”许容双手趴在沙发椅背上,“小染,阿姨出院了吗?” “嗯,”傅染轻应声,“尤应蕊今天下葬。” 许容目光避开,“阿姨肯定很伤心吧?” “唯一的女儿死了,一时肯定难以接受。” “警方找到凶手了吗?” 傅染摇头,却猛然一怔,她装作若无其事般开口,“还没有。” 许容望着某处出神,傅染稍加试探,“容容,为什么这样问?我好像没有说过尤应蕊是被人杀死的。” 许容陡地回神,后背不知不觉惊出身冷汗,她双腿弯拢,“噢,谁会无缘无故死在那种地方呢?可能是电视剧看多了,第一个念头就迸出了他杀。” 傅染状似同意地点点头,“是啊,警方说是被勒死的。” 许容噤了声,面对傅染不敢再说些旁的话。 她总觉得傅染的眼睛看得太深,似乎能将她的心看穿一样。 沈素芬和尤招福仍旧住在那个弄堂里面,现在唯一的女儿死了,似乎活得好跟不好也没有一点区别了。 许容坐出租车来到弄堂口,这儿一看就是笼罩在迎安市光鲜亮丽外表下的旮旯之地,是个被遗忘了的地方,路两边有被随意丢弃的垃圾。 许容强忍住喉间不适,找到尤家所住的楼层。 透过一层破陋的门板,能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声从里头传来,许容越发心惊,沈素芬喉咙嘶哑,犹如破旧的铜锣般直敲得人心惶惶。 “就是这家女儿被杀了。” “是吗?”楼上邻居下来,“真可怜啊,听说死的很惨?” “对啊,反正是看不出形状了,送去火葬场连衣服都要请人刻意去做。” “那是真惨啊。” 说话声渐行渐远,许容紧揪住领口,越发觉得即将要吐出来。 她从包里拿出个纸袋放到尤家门口,尔后抬起手拍了拍门板。 里头很快有脚步声传来,尤招福打开门,一眼看到放着的纸袋。 拿起后回到屋内,不大的客厅内挂着尤应蕊生前的照片。 “谁啊?” “没看见。”尤招福走到桌前,袋子往外一倒,竟是几叠钱。 “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尤招福打开门跑出去,外面哪里还有人影。 许容走得很急,生怕有人发现,她扶着根电线杆喘口气,猛然眼帘内印入一双黑色的皮鞋。 她抬头,看到是明嵘。 许容大惊失色,“明……” 男人沉着张俊脸,拉起许容大步走向前。 许容冷不丁被拽着,她脚步趔趄,“明嵘你走慢些。” 他顾及到她肚子里的孩子,果然放慢些步子,可掐着她手腕的力道却在越收越紧,明嵘的车停在弄堂外面,说好等许容的出租车也在。 他一把将许容塞进副驾驶座,尔后发动引擎绝尘而去。 一路上明嵘始终紧绷着脸,许容双手握紧安全带,“明嵘,你怎么会在这?” 男人踩了油门,许容见状,噤声不敢再开口。 回到明家,李韵苓在花园里,明嵘下车后也没管许容,径自走向李韵苓,“妈,腿好些了吗?” “还是老样子,今天怎么有空回来这么早?” 明嵘不动声色,“容容在家无聊来公司找我,我带她出去逛了会。” “好,是要抽时间多陪陪她。” “妈,我们先上楼了。” 李韵苓也瞅出气氛有些微的不对劲,许容紧跟在明嵘身后上楼。 回到房间,明嵘扯开领带坐到床沿,许容后背紧贴着墙壁。 半晌后,明嵘的脸色才稍微好转。 “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 许容低头瞅着自己的脚尖,“我看他们可怜。” 明嵘冷笑声,“可怜,天底下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你每个都施舍个几万?” “这些钱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 “这不是钱的问题!”明嵘声音拔高,意识到这是在明家,又不得不往下压,“容容,你自己说多少次了?先是送衣服,现在直接给钱,我真怀疑你到底欠了那家人多少东西?” “我不欠他们什么。” 明嵘起身走到她跟前,拉起许容的手带到自己床边,“你这样真的让我很为难,也很麻烦,要是被家里知道,有些事我们还能撇干净吗?小染跟妈会怎么想?” “明嵘,我都是瞒着家里人的,现在我们有了孩子,帮助别人也等于在给宝宝积德。” 明嵘叹口气,双手抱紧许容的腰,脸埋在她胸前,“告诉我,你这样做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许容垂放在明嵘肩头的手一僵,“我不懂你的意思。” “什么时候开始,你连我都要这样瞒着?” 明嵘将她推开,“你不是个会多管闲事的人,尤应蕊说到底跟你也是陌生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尤家?” 如果以前是看在傅染的份上,那么现在呢? 她们之间的关系,还会好到让许容一次次慷慨解囊吗? 许容握紧手里的包,“明嵘,别这样,别怀疑我。” 明嵘忍不住脾气,一把拉过她的包,“跟我说句实话这么难吗?” 包里的东西因为拉链的敞开而全部被倒在地上,明嵘眼尖,伸手捡起块玉佩,“这是什么?” “是萧管家送我的。” “萧管家?”明嵘蹙起眉尖。面色明显带出不悦,“容容,你还有多少事是瞒着我的?” “真的没有,是萧管家非要给我,说送孩子的礼物。” 明嵘握着玉的手掌陡地收紧,凉意沁入掌心,他一张脸越发阴沉,“这东西还有谁看见过?” “那天我拿东西,妈看到了,不过我骗她说是我自己买的,我生怕扯到萧管家妈会生气。” 明嵘右手落到膝盖上,忽然起身越过许容向阳台而去。 许容紧跟上前,“你做什么?” 第266章 幕后黑手浮现(3) 明嵘走出去,手臂用力一扬,掌心内的东西呈现道抛物线后落向茂盛的花草间,待许容想要细看哪个方向时,哪还找得到玉佩。 “你干嘛把东西丢掉?”许容扯开嗓门。 明嵘一把抓住她手腕将她重新拉回房间,“容容,过两天我送你回美国。” 许容张了张嘴,“为什么?” “你现在的身体还是跟在爸妈身边为好,到时候我会过去看你。” “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明嵘伸手将她拥在怀里,“我的公司在这,等稳定些后就过去陪你,然后等着我们的孩子出生。” “为什么突然让我离开?” “你不适合这样的地方。”明嵘手指拂开许容前额的头发,她明显瘦了一圈。 傅染接到沈素芬的电话,匆忙赶到尤家。 两夫妻刚才经过一番大吵,甚至还为此动手,客厅内满地狼藉,到处是被砸坏的东西。 沈素芬鼻青脸肿,尤招福也没好到哪去,两边脸颊都是暗红色抓痕,桌上凌乱地摆着几叠钱。 傅染抬头,同照片中的尤应蕊四目相接,她直勾勾盯着半晌,没有丝毫惧意。 “小染,”沈素芬拉傅染入座,“这些钱你拿回去,我们不能要。” 傅染视线落向手边的几叠钱,“这是哪来的钱?” “尽管你放到门口,但除了你还能有谁?”沈素芬眼睛通红望向尤应蕊挂在墙上的照片,“蕊蕊对不起你,这就算让她还债了吧。” 傅染拿起其中的一打钱,应该足有四万。 “我今天没有来过家里。” 沈素芬一愣,“不是你放的?” “不是。” 尤招福也别过脸,他起身二话不说将钱全部都揣在兜里,“你看吧,有人送钱上门不要白不要,这会你找不到人去还了吧?” “你给我把钱拿出来!” 沈素芬欲要上前争抢,尤招福一甩手,大步进了房间。 屋内光线晦暗,墙壁到处是年久后留下的斑驳,沈素芬看着尤应蕊的照片流泪,“我们认识的人不多,谁会无缘无故送钱来?” “是不是有人不小心掉在门口的?” “不会,”沈素芬摇头,“当时听到敲门声,出去就看到个纸袋躺在门外。” 这样看来,是有人刻意留下的。 尤家即便要有,也都是些穷亲戚,再说对方不留姓名,实在奇怪。 傅染离开尤家,带上门时不由抬头看向楼道,这种地方,连个监控的影子都不会有。 李韵苓做完康复训练后来到花园内,除草的声音格外响亮,傅染把新榨好的果汁端给她。 “妈。” 李韵苓瞅着自己的腿,手掌一下下敲打膝盖。 “王太太这两天要办生日宴,帖子方才送到家里来了。” 李韵苓叹口气,“买份礼物送去,你帮我推了吧。” 这幅样子让她还怎么走得出去? 傅染才要开口,一名花匠大步走来,“夫人,这是在花丛里面找到的。” 傅染细看,是块玉佩。 李韵苓将东西拿在掌心内,“这不是容容的吗?” “成色挺好的,估计是不小心掉出来的吧?” 李韵苓端详片刻,将玉佩放在桌上,“这块玉是萧管家的,应该是送给了容容。” 傅染含了口果汁,目露疑惑。 “萧管家把它当宝贝似地藏着,说是要给以后的媳妇,可自己的儿子到现在都没有找回来,这么宝贝的东西,她倒真肯送的出手。” 傅染看到李韵苓唇角边的讽刺。 许容在园子里看到两人,“妈,小染。” 李韵苓不动声色,“容容,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不知道放好随便乱丢呢?”她拿起桌上的玉佩递向许容。 许容明显怔了下,尔后小心翼翼接过,“我说找来找去找不到,原来丢了。” 李韵苓神色同方才截然不同,“怀孕了多休息,少下楼,想要什么东西打个电话让佣人去买。” “妈,”许容坐到李韵苓身侧,“我过两天想回美国。” 傅染侧目,许容的这个决定多少令人意外。 “怎么想到回去?” “这也是明嵘的意思,我爸妈老早让我回美国,到时候拿了结婚证后孩子也生在那边。” 李韵苓同傅染对望眼,傅染从她眼底看到了同自己一般的怀疑,李韵苓拿起桌上一口未动的果汁给许容,“是在这儿我们照顾的不好吗?”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许容急忙摆手。 “那为什么要回去?” 还偏偏是这种时候? 傅染的眼睛不由落到那块玉上。 李韵苓沉下脸色,“你跟老二去说,我不同意将你送回美国,你现在好歹是明家的媳妇,再回娘家像什么事?传出去还以为我们怎么着你,容容,明家不是那种小人家,你想怎样就怎样。” 许容完全没想到李韵苓会不同意,傅染坐在边上也没说话。 这时候,她自然也不希望许容离开。 有些人,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最安全。 明嵘刻意早回来收拾行李。 走进客厅发现气氛不对劲,李韵苓沉着脸坐在沙发上,许容则垂头一声不吭。 “妈?” 李韵苓抿紧唇,半晌后方叹口气,“明嵘,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妈吗?” 明嵘走过去挨近她身侧,手臂往李韵苓肩头搭去,“妈,怎么会这样说?” “你想让容容回美国是吗?” 明嵘翘起一条腿,目光淡定,“妈,容容留在她妈妈身边,有些事也许照顾起来更方便。” 李韵苓脸色依旧端着,“在明家有什么不好?有小染在,还有月嫂和保姆,再说容容才到我身边就回去,以后传出去外面的人指不定怎么说我,难道,我照顾容容不方便吗?” “妈,”明嵘也知晓李韵苓的脾气,“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起先容容说想搬出去,现在又要回美国,你们两个还把我这妈放在眼里吗?” 倘若今天换成是明成佑或者明铮,兴许坚定一下就成,可明嵘这养子的尴尬身份摆在这,从小到大李韵苓又都是说一不二,倘若明嵘执意,也只会落得个养子便是养子的口舌。 许容小心翼翼抬起头看向明嵘。 李韵苓依旧沉着脸。 心里的希翼黯淡下去,许容强颜欢笑,“明嵘,就在这吧,有妈照顾着挺好的,回美国的事以后再说吧。” 明嵘冲她点点头。 “妈,这会总满意了吧?” 李韵苓脸色稍缓,明嵘起身拉住许容的手,“我送你上去睡会。” “对,让容容多躺着。” 两人擦身经过傅染跟前,她抬起头,不经意捕捉到明嵘眼底一闪而过的阴沉。 许容跟在明嵘的身后,两人一直上了三楼,关上房门,许容才伸手抱住男人腰际,“明嵘,为什么我们想回美国都不行,妈应该知道我不是嫌弃明家不好。” 明嵘背对着她,拍了拍许容手背,“这跟你没有关系。” “难道你当时不能执意地给妈个答案吗?” 明嵘回答的也干脆,“不能。” “为什么?”许容绕至明嵘跟前,“我们强行要走,妈还能怎样?” “是不能怎样,”明嵘带着许容走到卧室中央,又拥起许容的肩膀将她带到落地窗前,“如果换成是成佑,他大可二话不说直接走人,妈生完气也不会有什么,可我不一样,特别是在明家这样的大家庭里面,一旦有嫌隙产生,我肯定是孤立无援的那个。” 许容转身,脸埋在明嵘颈间,“你是被抱养的,当初这件事应该不会让你知道才对,又是谁跟你说的?” 明嵘手掌有一下没一下揉着许容的头顶,“你不懂。” “可我想知道。” 出于对孩子的保护,父母不都会隐瞒吗? “如果对外面隐瞒的话,也就失去了抱养我的真正意义。”明嵘并未将话完全说透,还留有余地,许容伸手抚向男人俊脸,“在这样的地方长大,很辛苦吧。” 明嵘让她转过身,双手交叠后抱在许容腹前。“所以,我们的孩子我一定要让他在自己的身边出生,成长。” 傅染漫不经心喝着水杯里的花茶。 李韵苓的视线从方才起便盯着通往二楼的方向,直到傅染手里的杯子落到茶几上,她这才回首。 傅染从保姆手里接过瀚瀚,这会的孩子完全抱不住了,挣扎几下就要自个行动,嘴巴里咿咿呀呀,用明成佑的话说,不知道他说的啥鸟语。 傅染将瀚瀚放到沙发上,他立马手脚并用向前爬,月嫂过来看着,傅染则手臂张开生怕他栽下去。 瀚瀚还不乐意,抓着她的手推开,“咿咿,啊啊。” 李韵苓嘴角这才含有笑意,“小染。” 她回过头,示意月嫂看好瀚瀚。 “妈,怎么了?” “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傅染目光对上李韵苓,“只是好奇萧管家的事罢了。” “萧管家跟着我近三十年,没有特殊的原因,她是不会这样对我的。” “妈,您相信了?” 李韵苓手掌撑起身子,挪到离瀚瀚近的沙发处,“成佑的话我不是没听进去,只是难以置信而已,冷静下来想想,似乎除了萧管家也没有别的可能。” 傅染点下头,“您现在最主要的是安心养好腿。” “不用拿话搪塞我,”李韵苓敲了敲自己的腿,“哪里还能恢复成之前那样?谁让我自己大意,我是真的从来没有对萧管家设过防。” “少奶奶,外面有人找。” 傅染起身去门口才发现是尤柚,她赶紧让她进来。 走进客厅,李韵苓正在逗瀚瀚,尤柚喊了声姑妈,李韵苓对李琛的这个未婚妻从来没有正眼看过。 应了声后,李韵苓便重新拿起摇铃陪瀚瀚玩。 傅染将尤柚带上二楼。 阳光正好,拨开云层后悉数撒进严整宽敞的卧室内,傅染将窗帘一道道拉开,越发使得光线肆无忌惮。 尤柚觉得刺眼,抬起手遮了下。 “今天怎么想到来这儿玩?” “好久没看到瀚瀚了。” 傅染跟尤柚相继坐到沙发跟前,尤柚环顾四周,看到茶几上插着的玫瑰花。“姐夫送的吧?” “嗯,对。” 明成佑这些小把戏倒从来不断,女人么,自然也受用。 “姐,你觉得幸福吗?” 面对尤柚突然地提问,傅染拿起一个橙子,“怎么突然这样问?” “肯定很幸福,”尤柚由衷拉开嘴角,“我以前总想着,只要两个人足够相爱,什么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可现在才知道错了,婚姻也需要门当户对,不是你情我愿就行。” 傅染手里的动作进行到一半,她拿起纸巾擦拭掌心的橙汁,“是不是跟李琛有什么事?” “姐,我好累。” 第267章 幕后黑手浮现(4) 傅染走过去揽住尤柚的肩膀,“有些事轮到头上,我们必须要面对。” 尤柚疲倦地闭起眼帘,傅染也没多劝她,婚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凡是还能走下去的,一般也不会轻易去结束。 尤柚待了会,眼里的湿意硬生生被逼回去,她握紧傅染的手掌,“姐,我回去了。” “在这吃过晚饭再走吧,你姐夫也快回来了。” “不了,”尤柚说完,人已站起身,“我回家还有事。” 傅染将她送到门口,尤柚看到即将要打开的门板,“姐,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先前姐夫没回来的时候,我去依云首府那次其实是他们让我去的,想让我趁着你不注意将瀚瀚给带走。对不起。” 傅染替她将头发拨到耳后,“但你没有动手,所以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很多事琛子不知道,你也别怪他,他们总说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我多到你这儿来,还让我有机会上你的电脑,最近的项目爸也盯着,你要当心。” 傅染按住门板的手收回,“尤柚,你是不打算跟琛子往下走了吗?” “姐,我以后还会来你这儿玩的,到时候,我就能挺起胸膛不用畏畏缩缩地进来了。” 傅染将尤柚一直送到门口,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回到李家,李琛这段日子去国外跟进个项目,李则勤夫妇对待尤柚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回来了?” 尤柚在玄关处换好鞋,“爸,妈。” “有什么收获吗?” 面对李则勤的质问,尤柚语气平淡,“没有。” 李则勤翘着的腿落下去,“你去明家了吗?” “去了,”尤柚点头,“爸,我觉得做生意应该光明正大,而不是靠一些小手段,即使能够获得短暂的利益对公司以后的发展也不见得会好。” 李则勤哪里料到尤柚会说出这样的话,当即一张脸气地铁青。 李太太冷笑声,“说话总是这么不冷不淡,我看琛子能受得了你多久,对了老公。前两天跟宋太太吃饭,我约好时间改天让宋家小姐跟琛子见见面,名门出生的女孩子到底不一样,这样的家世才能配得上琛子。” 李则勤冷哼声,却是冲着尤柚的。 “我看也行,正好琛子过几天就回来。” 尤柚转身上楼。 李太太面色阴沉瞅着尤柚的背影,“真是不懂规矩。” 回到跟李琛的房间,尤柚像丢了魂似地走向衣柜,又从里面拖出个不大的行李箱。 自己的衣服她拿了几套,李琛给她买的大多数都搁置在那,还有一些参加宴会的礼服等也都挂在原地没动,尤柚在衣帽间逗留了许久,临走时,拿了件李琛的衬衣。 拎着皮箱走出房间,她最后瞅了眼这个自己住过的曾经给过她幸福的地方,尽管短暂,但有些东西得来不易。 听到脚步声,李太太抬眼看去,视线胶着在尤柚瘦削的身影上,她赶紧推了推身旁的李则勤。 尤柚吃力地提着皮箱下楼,到了客厅后,拉起拉杆,轮子滑过地面发出清脆刺耳的响声。 尤柚目不转睛,即将经过沙发时,李则勤开口,“等等。” 她驻足,将箱子竖放着。 李太太朝李则勤递个眼色,压低声音,“叫住她做什么?也不是我们赶她走的,回头琛子怪不到别人身上。” 李则勤闻言,觉得也是,这样子一看尤柚就是要离开李家。 李太太满面得意,“你这样走,也不知道有没有带走些不应该拿的东西。” 尤柚将箱子拖到他们跟前,又将拉链打开,把里头的衣服一件件翻出后放到地上。 就连李琛给她的首饰,除去个订婚戒指外,其余的也一样没带走。 李太太眼尖,“这不是琛子的衬衣吗?” 尤柚蹲着,像是没听见般又将衣物塞回去,然后把拉链重新拉上,她起身过猛,眼前有片刻晕眩,尤柚重新拉出拉杆,“李家的东西,我就带走了一件他的衬衣。” 李太太伸出双手,瞅着自己才做好的指甲,“琛子回来后说不定还会去找你,到时候该怎么解决,不用我教你吧?” 尤柚眼里漾出讽刺,“我的事我自己懂得怎么处理,再说跟着你们也没学到些有用的。” 说完,便拉着皮箱向外走。 身后应声而落的水杯爆裂开,砸在了墙角处。 尤柚拖着皮箱漫无目的向前,回头看了眼这座金碧辉煌的别墅,这样的地段这样的建筑,怕是尤家穷极一生都买不到一个房间。 尤柚眼泪不知不觉往下掉,若不是因为她爱的男人在这,她又何须如一只金丝雀般被囚禁于此? 心里忽然松口气,总算能自由自在地呼吸,可有一角,却空了,怎么都填补不回去。 酸涩加疼痛令她胸口剧烈一绞,尤柚哭着大步离开,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赶紧回到那个温暖的家里。 mr大多数事情还是傅染在操办,明成佑很少去公司。 车子飞速驶在高架,急转弯后,来到一家温泉会所。 明成佑双手悠闲地搭着池沿,他闭目养神,温泉水面袅袅的水汽蒸发得人每个毛孔都张开,揉去满身疲惫。 哗啦! 一道身影纵然跃入,扑起的水花直溅向明成佑面门,他侧身,手臂挡住脸。 脸色明显一暗,微咬牙,明成佑手掌挑起水泼向况子,“靠,你以为这是泳池啊?” “有何不可?” 明成佑想抽他。 况子舒服地用温泉水拍了拍胸口,然后靠着池壁坐下来。 明成佑拧开毛巾后拍在自个脸上,两人谁也没说话,兀自享受。 许久后,况子才发出声长叹,“真爽。” 明成佑的声音透过层毛巾,“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有眉目。” 明成佑取下毛巾扫向况子,“别卖关子,赶紧说。” “你舅舅那边确实一直没有收敛过,我查了这么久,还有意外惊喜。” “什么?” “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怀疑老二?” 明成佑靠回去,转个身趴在池沿,“让你查你就查。” “李蔺辰那边,尽管身陷囹圄,但李老爷子那也始终没有松懈,而且我还查到,明嵘跟对方有些秘密的资金往来,现在还理不清楚,这也算是给你点个醒。” 明成佑脸上并未表现出丝毫吃惊。 外界传言,他大病一场后便将什么事都抛开了,如今mr的掌权人是傅染,而明三少则落得个游手好闲的名声,这种流言挨在他身上明成佑也没觉得有何不妥。说得又不是别人,傅染是谁啊,是他老婆,再说这叫夫妻搭档干活不累。明成佑只有替傅染扫清了前头的路,mr才能越走越远。 况子在边上又跟他说了些情况,明成佑睁眼,“还有件事怎样了?” “萧管家几乎都留在家里没动,但有一次,许容出门时,有辆出租车一直跟着,到了广场后才发现是你家的管家,两人说了会话,萧管家还陪着许容在母婴用品店买了不少东西。” 明成佑倾起身,伸个拦腰,“是么,这样看来还真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两人在温泉会所没逗留多久,况子先穿衣离开,隔了会,明成佑也开车出去。 目光定在后视镜上,方才从明成佑进入会所的时候,就有双眼睛一直盯着进去,他不是不知道,明成佑微扬唇线,手指敲打方向盘,车子始终均速开在路上。 回到家里,傅染抱着电脑坐在阳台,瀚瀚跟月嫂在花园里头。 楼底下传来瀚瀚咯吱咯吱的笑声,傅染抬首望去,见明成佑抱着瀚瀚,边将他举过头顶边大声道,“瀚瀚,叫爸爸!” 他总喜欢高高托起儿子。 傅染笑着皱眉,下次得好好说他才是。 瀚瀚笑得小脸通红,半晌后憋出两字,“啊,打!” 边上月嫂差点笑岔气。 明成佑挑高眉头,“喊爸爸。” “打!” “爸爸!” “打!” 傅染抑制不住嘴边的笑意,她双手撑住栏杆,明成佑将瀚瀚抱回怀里,“还收拾不了你。” “三少,小少爷这是想开口讲话呢。” “是吗?”明成佑面露新奇,“你平时多教教他讲话,改明儿我去买些育儿类的书,先从一二三四开始吧,要不认水果也行。” 月嫂忍俊不禁,“当然是爸爸妈妈先开始喽。” 瀚瀚这会乖乖地趴在明成佑肩头。 男人笑着点头,“当然,先从爸爸喊起,来喊一声爸爸?” “打!” 明成佑抬头望向傅染,他们这宝贝也太极品了。 说不定长大后真是个骑在他脖子上的主。 傅染回过身合上电脑,下楼来到花园内,她从明成佑手里接过瀚瀚,“瀚瀚,叫妈妈。” 小屁孩尽管叽里咕噜乱说一气,却没说那个打字。 明成佑不服气,“是不是你每天在家教他打我?” “别把我想那么坏,”傅染瞪他眼,“谁让你没有小人缘?” “是吗?”明成佑接过瀚瀚,让他跨坐在自己肩头。 才坐着不久,瀚瀚两手直接不客气抓着老爸的头发。 “我的发型!这小子是真欠揍!” 傅染赶紧抱瀚瀚下来,“瀚瀚乖,不能对爸爸动手。” 明成佑郁结,他堂堂少爷从小到大还没被人揪过头发! 明嵘回到家,找了圈并没发现许容。 李韵苓说许容下午就出去了,怀着孕也不让人省心。 明嵘开车去找,没多久便在路口遇见她。 也没坐车,一个人晃晃悠悠垂着头往回走。 明嵘怒火中烧,甩上车门过去拽住许容的手腕,“你知不知道自己肚子里还有孩子?” 许容冷不丁被吓了一大跳,抬头看到明嵘晦暗的脸色,“对,对不起,我就想出去走走。” “家里不是有司机吗?” “我想一个人安静下。” 明嵘掩去些怒意,话语却仍然带着僵硬,“容容,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许容伸手抱住男人,“别为我担心,可能是怀孕后想的事情也多了。” 明嵘手掌落到许容肩头,“回家吧,这么晚还在外面也不想想家里人会担心。” “是不是妈生气了?”许容小心翼翼抬头。 明嵘一声不吭将她拉到车前,两人回到家里,李韵苓坐在餐桌前正在准备让厨房开饭,抬头看到明嵘夫妇,“容容,以后出去记得让司机跟着,也好有个照应。” 许容勉强拉起抹笑,“妈,我知道了。” 吃过饭各自上楼,明嵘洗过澡便让她早早睡觉,许容辗转难眠,看着男人坐在电脑跟前的背影。 “你不睡吗?” “你先睡。” 第268章 幕后黑手浮现(5) 许容最近的睡眠越来越差,她睁着眼盯向头顶的灯光,明嵘走过去把灯关掉,压下身在他前额亲吻,“好好睡一觉。” 见他要走,许容伸手拽住明嵘手腕,“陪我睡会吧。” “乖,我手头的工作忙完马上过来。” 许容闻言,不得不松开手。 明嵘坐到电脑跟前,她白天出去半天也确实累了,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无边的梦境压得许容几乎喘不过气,甚至能知道自己这是在做梦,可就是醒不过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她身上,她害怕地想要尖叫。 明嵘往床上看了眼,似乎觉得不对劲,提起脚步走去。 “啊,不要,啊——” 尖锐的叫声伴随着许容豁然起身的动作,睁开的眼里猛然看到明嵘近在咫尺的脸,许容吓得倒抽口冷气,连连后退,“别,别过来!” “是不是做恶梦了?” 许容屈起双腿,两手用力抱住头,“我好怕,好害怕。” 明嵘想要抱住她,却被许容使劲推开,“别,别!” 明嵘坐在床沿,联想到她这些日子来的不对劲,“容容,你真没事瞒着我?” 许容泪流满面,巨大的心理压力令她几欲崩溃,她双手抱紧脑袋,明嵘强行将她手臂拉开,“看着我说。” “明嵘,我受不了了,再这样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有什么事,你告诉我。” 许容一个劲流泪,喉间的声音突然变得压抑且悲怆,她眼睛直勾勾盯着跟前的男人,生怕引来旁人,她咬紧唇肉,字语便这么一个个从她喉间迸出来。 “我……我有次从国外回来想给你个惊喜,我去到我们那间屋子,明嵘,我……我看到那个叫尤应蕊的女人被杀过程了,”她双手十指狠狠抓住自己的头发,“我好怕,真的好怕!” 明嵘难以置信望向她,眼里的眸光陡然一暗,忽然变得很沉,很沉。 月色如泼下的墨水,洋洋洒洒挥在漫无边际的天空。 那一晚,抬头能看到血色的月光,原本白皙的脸被衬出异常的惨淡红光。 许容没有带多少行李,原本就想回来给明嵘个惊喜。 她挎着包打车来到屋前,这是明嵘一早买下的,说是让她回国偶尔能歇脚,有个像家的地方。 许容有钥匙,回来前也没事先跟明嵘透露一点风声。 二楼房间有柔和的灯光,看来明嵘在,其实他也极少来这个地方,除非她在。 还没有正式见过明家的长辈,明嵘说不着急,年轻时候应该先以事业为重。 许容小心翼翼打开门,轻声掩起后,脚步经过玄关处不小心踢到样东西,发出的动静还不小,她弯腰一看,吃了惊,竟是双女人的鞋子。 鞋摆在门口,至少说明房子里头还有个女人存在。 许容捏紧手掌,脚步越发落轻走向二楼。 两条腿忍不住发颤。 走廊上的灯光一盏都没有打开,这也就使得没有关紧的卧室门缝间透出来的亮光显得突兀般明显,许容脱下鞋子,悄无声息踩着地板向前。 房间里有对话声传来。 “你究竟要把我藏到什么时候?我不想一辈子躲着不见人!” 是一道尖锐的女声,毫无预警刺入许容耳膜。 她只觉全身冰凉,不得不靠着墙壁,心里的猜测越发令自己忐忑。 “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声音她分外熟悉,除去明嵘还能有谁? “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离开这鬼地方?你不是答应我重生吗?为什么不把我送到国外去?我想有天能光明正大回来!” 男人冷哼,“就你现在这样的处境还想光明正大?尤应蕊,你知不知道外面都在通缉你?离开这间房子你可能直接进监狱!” “是,”尤应蕊歇斯底里,“我疯了才会听你的话,现在你倒好好的,谁都怀疑不到你头上,可我图的是什么?我差点害死自己丈夫,把我妈害成那样,自己又成了过街老鼠!” 明嵘自始至终情绪都比较稳定,“尤应蕊,谁都没用刀架在你脖子上,别说的好像多么逼不得已一样,什么样的路都是自己选的,既然走到了现在就别谈后悔两字。” 许容手掌不由探向门板,由于没有关闭严实,只一下力便能将门缝隙拉开。 透过并不明亮的灯光,她看到明嵘背对她坐在沙发上,明嵘的对面则坐着个年轻的女人。 听这名字许容有印象,之前明嵘跟他提起过,说是明成佑的妻子。 “你差点害死成佑,要不是你贪图明家钱财,哪里用得着落到今天的下场。”男人话里多多少少带有讽意。 “这中间还要多亏你的推波助澜。” “不管怎样,下手的始终是你。”明嵘背光坐在原地,“再说现在成佑和傅染感情好着呢,你就算出现又怎样,不说能否撼动得了什么,你以为成佑见到你还有旧情?落在他手里,远远比你将牢底坐穿好。” 尤应蕊原本就惨白的脸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她从沙发上站起身,手指直指明嵘,“你什么意思?想过河拆桥是吧?现在才说不管我的死活,你把我推出去时怎么说的?明嵘,真没想到明家藏得最深的人居然是你,这是所有人都没料想到的吧?” 明嵘自烟盒内掏出支烟点上,许容站在门口仿佛都能闻到那种刺鼻却又带有莫名魅惑的味道。 尤应蕊铁青着脸。 明嵘掸下烟灰,许容目光往里探进去些,竟发现房间里还有个陌生男人。 尤应蕊望向四侧,忽然捧住脸哭道,“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要不是你,我妈说不定还好好的,至少她能原谅我,不会让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躲在外面。” 明嵘听闻,脸色越发暗沉,“你可别忘记,范娴是你亲手推下楼的。” 尤应蕊瞅向不远处站着的男人,“可却是他将我妈踢成重伤,都是你们两个!” 明嵘倾出上半身,手里烟头狠狠掐灭,“这是为你掩埋线索懂吗?不然的话你还能有以后的逍遥?” 尤应蕊强忍住哭声,“你打算将我的以后怎么安排?” “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要去国外,还有,你得想尽办法帮我把通缉令撤除,成佑和傅染那边你也要解决好,我不想下辈子躲躲藏藏活着。” 明嵘笑声几不可闻,“你以为我是大罗神仙,手一挥就什么都能抹去?” “我不管!这是你欠我的!” “尤应蕊,注意你的措词!” 尤应蕊真要被这样的日子给逼疯了,整天跟坐牢又有什么两样?她猛然站起身,“也好,大不了撕破脸,我把什么事都捅出去,我顶多是过失伤人加杀人未遂,这样的日子我也受够了!” 说完,人便猛地向门口冲去。 许容站在外面有些措手不及,一时也不知该往哪里躲,眼看尤应蕊就要拉开门撞上。 她全身僵硬地杵在原地,许容看到尤应蕊向前冲的脚步陡地刹住,脖子里的丝巾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拽住,自手掌缠住两圈后将尤应蕊拉到跟前。 明嵘依旧气定神闲坐在沙发上。 “尤应蕊,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杀人灭口吗?” 尤应蕊双目惊骇圆睁,许容也手脚冰凉,如若不是亲耳所闻,她完全意想不到这种话竟是出自明嵘之口。 “你,你想杀我?”尤应蕊踮起脚尖,身形完全不及身后的大男人,她目露惊惧,双手卡着自己的丝巾使劲摇头,“不要,不要。” 明嵘背对着诸人,“我只是想提醒你,我想要你的命轻而易举。” “放了我吧,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明嵘朝那个男人挥下手,“david,放了她。” 尤应蕊和门口的许容心里皆是一松。 男人健硕的双臂却猛然使劲,尤应蕊才落下的脚尖再度踮起,许容倒抽口冷气,尤应蕊仰起的视线似乎忽然看到门口有人,她张着嘴想开口,面部表情扭曲变形,手指甲狠狠嵌入男人的手背,“放开我!” 明嵘听到动静回头,“david,你做什么?!” 男人没有松手,许容杏眸圆睁,看到尤应蕊两只脚慢慢被带离地面,她使劲挣扎,人呈现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来扭去,带血的双眼紧盯向门口那道敞开的隙缝。 许容手掌撑住墙壁,只觉马上要断气似的,尤应蕊的眼睛好像要在她身上扎出个洞,她胸口闷得难受,看到明嵘站起身大步朝男人走去。“松开!” 男人最后猛地使劲,然后将尤应蕊丢出去。 她像个破麻袋似地栽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二少,她必须得死,她知道您太多的事情,一旦捅出去对您也不利。” 明嵘望了眼躺在地上的尤应蕊,“david,我没想过杀人。” “她不死,可能死的就是您。” 明嵘转过身,再也不去看,他疲倦地挥下手,“找个地方处理掉,记住要小心。” “是。” 许容手掌紧按住胸口,心扑通扑通即将跃出嗓子眼,她悄悄退出一步,贴着墙壁离开这座屋子。 明嵘听完后,久久地沉默。 他站起身走向阳台,片刻后,又回到卧室。他坐回床沿,许容抱紧双肩犹在哭,明嵘脸色稍黯,“既然你都看到了,也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为什么还要答应跟我订婚?” 许容抬起眼,“明嵘,你真的不懂吗?” 男人只觉眼睛酸涩,他伸手将许容拽进怀里,“我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 “为什么会这样?”许容眼泪渗入他肩头,“我来到明家,第一眼看到傅染和成佑,我想起尤应蕊死前说的话,如果她和成佑能幸福,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我会不自觉将你做的事怪罪到他们身上,而且越往后接触,他们的那种恩爱也深深刺痛了我,我害怕你的事情有天会暴露,所以我看不得他们好,我甚至坏心思地想拆散了他们,可现在我觉得好累,为什么我们都会变呢?” 明嵘手掌抚过许容脑袋。 “所以对尤家格外照顾,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在他怀里点点头。 明嵘叹口气,“我早该看出你的不对劲。” “明嵘,我们以后要怎么办?” “我走到这一步,退不回去了。” “为什么?” 第269章 幕后黑手浮现(6) 他紧紧抱住怀里的女人,“如果早知道,我肯定不会让你踏进来一步,也不会招惹你,可事到如今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容容,你只能陪着我错下去。” 许容难掩嘴里的哭声,“你既然知道是错的,怎么就抽不了身呢?” 明嵘搂紧了她,便没再说话。 翌日。 早餐依旧是一大家子人围着餐桌,瀚瀚有个专门的吃饭家伙,小家伙往里头一坐,也能像模像样由傅染喂着吃早饭。 许容眼眶通红,而且黑眼圈很重,魂不守舍坐在明嵘身侧。 “容容,昨晚没睡好吗?”李韵苓面露关切。 “噢,这两天睡眠不怎么好。”许容眯起眼角看向对面的傅染和明成佑,明嵘现在也知道她眸子里的那抹复杂是因为什么。许容握紧筷子,回头朝明嵘抿起浅笑,男人怔了怔,似乎从她眼底看出些什么。 昨晚他说的话,许容记得很深,是啊,既然不能再抽身离开,只能陪着他错下去。 明成佑坐在傅染的身侧,傅染顾着喂瀚瀚还没吃上东西,他将盛好的稀饭端到她手边,回头冲李韵苓道,“妈,您的腿好多了吧?” “嗯,好多了。”李韵苓埋头吃早饭。 “我们搬过来也有段日子了,想跟傅染回依云首府。” 许容抬起头看向两人。 李韵苓沉下脸,“什么?” 傅染冷不丁明成佑会这样开口,事先也没经过任何的商量,明成佑慢条斯理地咬了口煎蛋,“妈,我们夫妻俩总要过自己的小日子不是,在这人多不方便的,依云首府离这也近,再说我会经常住过来。” 明嵘没有插嘴,许容目光小心翼翼望向李韵苓,想看她怎么开口。 “不行,家里难得热闹,再说容容和老二也在,你们单独住一层还有什么不方便的?”李韵苓瞅着傅染,“小染,这是不是你的意思?” “傅染不知道,妈,是我想回去。” 明成佑护着自个老婆。 李韵苓面色不悦,手里的匙子放在手边,“我想让瀚瀚跟在身边,马上容容的孩子出生,两个孩子也有个伴。” “妈,看您考虑的多远,以后我们再回来不就是了,”明成佑抬眼,“再说家里不还有老二和许容吗?” 李韵苓知道明成佑的性子,她再怎样他也不会听进去。 见李韵苓不说话,明成佑笑着给她盛粥,“这就算答应了吧,来,孝敬您的,赶紧趁热。” “你这死孩子!”李韵苓忍俊不禁,从明成佑手里接过碗。 许容握着筷子的手不由紧了紧,她看向身边的明嵘,见他微笑着在吃碗里的瘦肉粥,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果然,李韵苓在对待这个问题上,采取了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许容越发觉得在明家如履薄冰。 明成佑将瀚瀚和傅染接回依云首府,佣人一早将屋子收拾好,傅染抱着瀚瀚在园子里等他,明成佑将车停入车库后回到母子二人身侧。 把手里简单的几样行李交给佣人,两人相携上楼,明成佑推开主卧的门,进去后二话不说仰躺在床上,“还是家里最舒服,床也舒服。” 傅染把趴在肩上睡熟的瀚瀚放入小床,明成佑兜里的手机响起,他接通后几乎没说话,傅染起身回头,听到男人嗯了声,目光同她对上。 她走近时,明成佑挂了电话。 “谁啊?” 他手臂压在颈后,眼睛盯向上头的天花板,“一个客户。” 傅染伸手掐了把,“客户会这么神神秘秘的?明成佑,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呢?” “哪敢啊,”明成佑握住她的手,“以后想掐可以,能不专门掐脆弱的地方吗?” “你哪地方弱啊?” 她就在他腰际掐一把,用得着把她说成色女似的吗? “我哪哪都弱。”明成佑随口开了句玩笑,但傅染看得出他心不在焉,“成佑,我们这样离开家里,二哥他们会起疑心吧?” “起也好,不起也罢,事到如今,已经到了差一步就能摊开的时候了,有些事情被蒙着太久,掀开后的神秘感也会完全荡然无存。” 傅染躺到明成佑身侧,“也许,心里早就有过怀疑,却始终不肯相信罢了。” 这才是人性最最脆弱而无法改变的一面。 明成佑侧过身,将傅染捞进怀里,俊脸埋入她颈间后,在她耳边道,“我出去趟。” 傅染下意识抓住明成佑的衣袖,“小心点。” 他笑着凑回去在她前额亲吻,“别担心,一会就回来的。” 傅染看着明成佑走向门口的背影,他步子坚定,但傅染却多多少少看出了男人的犹豫。 明嵘从明家出来后并未直接去公司,后视镜映照出的脸满面均是肃冷,他想将许容送回美国,那样的话至少也能没了后顾之忧,可李韵苓这一关挡在跟前,硬生生将他的计划给切断。 明嵘收回神,眉宇间蹙起,倘若不是身边有许容,有些事原本都能捂得很好,也不会露出马甲,明家表面上是风平浪静,但各人的心思多少也能猜出些,他叹口气,每个人都有软肋,许容便是他的软肋。 车子一路来到栋灰白色的别墅跟前,明嵘径自将车开进去,客厅门口站着个高大的男人,“二少。” “david,尸体被打捞上来,这件事听说了吧?” “二少放心,就算找到尸体也不可能会有丝毫的线索,如果有人敢站出来阻碍您的路,您放心,我会一一替您铲平。” 明嵘脸色不由一凛,扫了david一眼后大步走进去。 第270章 幕后黑手浮现(7) 他没有换鞋子,直接踩着光可鉴人的地砖来到客厅,有个中年男人背对他坐在沙发上,听到脚步声,男人也没有回头,直到明嵘越过茶几坐到他对面。 男人抬起头,身子陷入沙发后对上明嵘,“来了。” 明嵘轻应声。“嗯。” 这张脸,是李蔺辰的父亲,李老爷子。 偌大的别墅内,连一个佣人都没有。 平时几乎没人在这过夜。 “蔺辰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明嵘摊开两手,“没办法,这件事成佑不肯松口,上面压得很紧,我想要帮忙也是力不从心,可能还是要以绑架罪定案。” “你都没有法子?” 明嵘下意识皱起眉头,“你有办法也不用让我出面。” 李老爷子闻言,脸色越发阴暗,“我就这么个儿子,先是出了场车祸,现在又要坐牢,蔺辰算是完了。” 明嵘掏出根香烟点上,透过薄雾袅袅看向对面的李老爷子,“我一再告诫让他别轻举妄动,是他自己按捺不住才会被明成佑这么给揪出来,说到底也是咎由自取。” “明嵘,他好歹也是你堂哥。”李老爷子不悦道,缓了缓神,他翘起条腿,“我怎么忘记你现在不姓李,姓明了?” 明嵘倾起身,将手里的烟掐灭在烟灰缸内,“既然这样,我们也没什么好多说的。” 说完,就要起身。 李老爷子敛起神色,“你坐下,是大伯语气不当。” 外头的david听到动静,推门而入,“老爷子?” 男人挥下手,david这才退回去。 明嵘瞅着门口的方向,身子重新坐回沙发内。 李老爷子名唤李培宁,是李家培字辈的老大。 “明嵘,现在蔺辰的事暂且就这样吧,即使以后出来,我这边在他身上也没什么希望了,前几年好不容易认回你,你父母知道后也总算能安息。” 明嵘手掌握成拳后撑起前额,“我查过当年的事,记录的档案里头确实说我爸妈所坐的车子刹车被人恶意破坏,发生车祸的时候您说明云峰也在场,所以料定这件事跟明家脱不了关系。” “如果这是一起简单的车祸,我也不会想到明家,按照路边撞击的情况来看,你爸妈并不是当场死亡,由于车头撞毁严重,导致他们被困在驾驶室出不去,警方的结论也给出了,他们是被烧死的。” 明嵘用力闭上眼,这席话李培宁一早就跟他说过。 “我当时跟你爸正好在通电话,得知出事马上赶到现场,老远就看到明云峰站在车前,那时候车子里的火已经蹿出老高,明云峰在旁边站了会,居然就这么不动声响离开了。明嵘,我当时可都看在眼里啊!”李培宁每每想到那一幕,依旧老泪纵横。 明嵘没有太大的表情,放在膝盖上的手用力的一点点紧握起来。 “你爸妈走后,我本来打算将你接到家里,你那时候才出生不到一个月,可我去的时候,竟然得知你外婆去世以及你失踪的消息。我出动所有的关系几乎把整个迎安市都要给翻过来,也就是半年后,你爸妈‘意外’死亡的消息早就被遗忘的干干净净的时候,明家却高调放出抱养你的消息,那时候明家已经有了明成佑这个儿子,外人都说明家人心肠好,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孩子会是你,他要了你爸妈的命,又把你养在身边,而且每次从报纸上传递出来的消息看,他对你似乎并不比自己的亲生儿子差。” 这也就是李培宁始终没有怀疑明嵘就是自己亲侄子的原因。 “你没有证据指证明云峰,所以才有了后来抢孩子的事?” “对,明家向来戒备森严,也只有那天,李韵苓和她的管家从娘家回来,好不容易将跟在后面的两辆车隔开,没想到车里面却有两个孩子,那管家拼命护住一个,后来才知道,被抢走的是萧管家的儿子。”李培宁娓娓道来,二十几年前发生的事仿佛就在眼前。 明嵘似乎是觉得这样的话题太过沉重,他站起身在李培宁面前踱步,“以后的事我自有安排,明家如今的堑堃在明铮手里,明成佑又有实力雄厚的mr,我只能以退为进。” “就像当年那样多好,不费吹灰之力借助别人的手行动,还怀疑不到你头上。” “你是说毁容案的视频和照片吧?” 李培宁点下头,“现在和当时一样,明铮那边要盯紧,最近他和罗家的丫头走得很近,不能让他们成事,否则再多个罗家我们更难出手。傅染和明成佑那边,当年那样想尽办法都没能拆散,哼,眼瞅着她和蔺辰就要结婚,还以为能水到渠成。” “这方面你就别再想了,”明嵘打断李培宁的话,“我想成佑可能起了疑心,一旦把目标确定到我身上,他应该很快会有行动。” “你之前在mr做的几笔帐,被发现了没?” “目前还没有,那时候做的很干净,”明嵘坐回沙发上,“本来以为能搞垮mr,如今看来,当初成佑被绑架敲诈去的十个亿肯定有猫腻。” “你自己在那边要当心。” 明嵘再度掏出支香烟。 抽完后,他起身往外走,李老爷子在他身后道,“要不让david跟着你吧。” “现在还不用,人多反而目标太大。” 明嵘拉开门走出去,李培宁几年前找到他说明来意后,明嵘尽管将信将疑,但科学的手段骗不了人,他确实是李家的人。 还是个孤儿。 第271章 血色迷情(1) 明成佑驱车出去,跟况子在外面碰了头。 明成佑瞅了眼从况子车里出来的年轻男人,“行不行啊?”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明成佑朝那男人招下手,“来吧,上车。” 萧管家的家在一个小区里头,明成佑将车停稳后带着男人直接上去。 明家给她的薪酬高出外面的行情至少两倍,所以萧管家家里的条件不错,明成佑按响门铃,没多久萧管家便过来开门。 “三,三少?” 见到明成佑,萧管家满脸意外。 明成佑越过萧管家跟前往里面走,转身朝门外的人招呼,“进来吧。” 萧管家关上门,见明成佑带着男人已经来到客厅,房子不大,60平米,收拾得倒是干干净净,萧管家忙着倒茶,明成佑单手撑起下颔。 “三少,请喝茶。” “萧管家,最近还好吧?” 她站在茶几前显得有些局促,“挺好的。” 想到之前的事,萧管家越发抬不起头。 明成佑没有喝茶,“萧管家,我们不是一直在帮你打听儿子的消息吗?现在总算找到了。” “什么?”萧管家满面惊怔。 明成佑指了指站在旁边的年轻男人,“按着当时的线索一步步摸过去,应该不会有假,他就是你的儿子。” 男人目光同萧管家对上,萧管家手掌轻掩嘴角,“不可能,不可能。” “萧管家,你是高兴的反应不过来了吗?”明成佑盯着她面部变幻的神色,“找到儿子是好事啊。” “你,”萧管家难以置信地摇头,“你真是钧钧?” 年轻男人反应很冷淡,他瞅了眼明成佑,“我对小时候的事情一点记忆都没有,更别说是叫什么了。” “对,我钧钧被抢走的时候哪里记得了事呢?”萧管家暗自说了句,可立马又觉得不对劲,如果他的亲生儿子是眼前的这个男人,那…… 她摇摇头,“三少,你现在就算随便拉个人来,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钧钧。” “那简单,不是还有亲子鉴定吗?别的都能作假,血缘是骗不了人的。” 萧管家抬头瞅了眼男人,似乎有些动摇,明成佑仔细观察她脸上的神色,不放过一分一毫,“之前的事我也是在气头上,我妈也说了我几句,替你找儿子的事家里从未松懈过,这也是我妈的意思。” 萧管家嘴角轻颤,“谢谢夫人。” “你别着急谢,等鉴定结果出来再谢也来得及,况且这是我们明家欠你的。” 明成佑当即带着萧管家和男人去医院,结果不能马上出来,萧管家坐在车上有些魂不守舍,时不时看向坐在边上的男人,“你现在住在哪?跟谁住一起?” “我家就在城郊,我妈说当年是在园区一带捡到的我。” 萧管家忍不住热泪盈眶,当时孩子被抢就在离园区不远的地方,明成佑透过后视镜盯着萧管家的脸,“我会催下那边的结果,你放心,就算不是我也会第一时间告诉你,毕竟关系到血缘,不过听说亲子鉴定也会有假,像电视里头那些别有居心的人,现在这个社会弄张假单子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明成佑将话点到即止,萧管家本想打个电话告诉给对方这件事,如今这样听来,也另有了打算。 拿单子的这天,是明成佑亲自带着萧管家去医院取的。 萧管家迫不及待看了结果,一阵晕眩后栽倒在地,居然靠着墙壁恸哭起来。 明成佑没有丝毫意外,萧管家半晌后方抹干净眼泪,“他人呢,我的钧钧在哪?” “前两天是周末,今天他还在上班,”明成佑瞅了眼萧管家手里的东西,“结果怎样?” “他是我儿子。”萧管家激动地紧紧抱着手里的鉴定书。 “那还哭什么?好事啊。”明成佑将她搀扶起身,“我先送你回去,待会再派人把你儿子接过来让你们聚聚。” 萧管家一路跟着明成佑往外走,她两条腿打颤,手里的鉴定书越捏越紧,直到将纸面掐出个洞来。 明成佑过去取车,“我送你回去。” 萧管家无地自容,连忙摆手,“不,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行。” “上来吧,反正顺路。” 萧管家坐在副驾驶座,她满心忐忑,半晌后才决定开口,“三少,对不起。” “怎么了?” 萧管家重重吐出口气来,“您怀疑的没错,夫人的药是我下的。” 明成佑放慢车速,眼睛对上萧管家,“你一直在我妈身边,为什么要这样做?” 萧管家瞅着手里的报告单,“说出来您可能不相信,”她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门,“三少,我想见夫人,有些话想当面跟她说行吗?” 明成佑开车将萧管家带到明家。 许容坐在二楼阳台的沙发上,听到汽车喇叭声以为是明嵘回来了,探出脑袋却看到明成佑和萧管家。 她面色一喜,看来他们是将萧管家给找回来了。 许容穿着拖鞋回到房间,打开门后径自下楼。 在客厅看到萧管家,许容碍着先前的事没敢表现出太热情,“萧管家,你回来了。” “二少奶奶。”萧管家眼底平静,李韵苓打开卧室的门,“萧管家?” “夫人!”她大步上前,可碍着许容在场并未说太多话,“您的腿怎样了?” “还能怎样,好不了了。” 萧管家目露愧疚,许容平时都待在楼上,这会见没她的事,索性转身上了楼。 明成佑将李韵苓搀扶进屋。 萧管家也跟进去。 李韵苓瞅着萧管家半晌,“成佑,你们?” 萧管家咚的直接给李韵苓跪下去,“夫人,是我错了,我对不起您。” “怎么了?” 明成佑倚在书桌前,“萧管家,你还是说说你那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吧。” “都是我鬼迷心窍,先前有人找到我,说知道我儿子的下落,问我要五万块钱,我心里着急,就给了那人,他说二少就是我失踪的钧钧,我也悄悄去做过dna鉴定……” “结果出来,明嵘就是你儿子?” 萧管家忙不迭点头,“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李韵苓头疼地撑起脑袋,“难道,让你下药的也是他?” 说出这句话,李韵苓自己都觉得心惊。 萧管家摇摇头,“不是,二少爷并不知道这件事,我……我知道二少爷是钧钧后,就觉得您对他和容容不够好,那天我看到容容被您说,我知道她伤心,我也是一时心急。” 李韵苓气地接不上话。 明成佑冥思细想,“对方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不知道,”萧管家流着泪摇头,“对方说我是二少爷的亲人,应该帮着他,让我先别说破这层关系还让我继续留在夫人身边,以后肯定有帮得了忙的时候。” “你们谋划得倒是好!”李韵苓怒不可遏,“萧管家,除去那件事外,我们明家还有哪里对不起你?” 萧管家羞愧难当,“夫人,对不起。” 明成佑手掌落向李韵苓肩头,“你跟明嵘的关系,他自己知道吗?” 萧管家摇摇头,“我没敢跟他说。” 李韵苓手掌按向自己的腿,“你跟了我三十年,没想到我最不设防的人,却偏偏对我下这番狠手。萧管家,我把你当自己人,平时什么话都跟你讲,你居然!” 萧管家垂着头,一动不动。 明成佑也顺势理清些思路来,萧管家将玉佩送给许容,平常对许容格外好,说到底,是有这层关系在。 “你真是糊涂啊,”李韵苓指着萧管家,“怎么会有那样巧合的事,云峰抱来的会是你的孩子?他说什么也会将这个孩子的来龙去脉查个清楚,你说你……” 明成佑弯腰将萧管家拉起身。 “夫人,我一心想找回钧钧,我哪里还能想那么多?” 明成佑瞅了眼萧管家,满腹复杂。 直到萧管家走后,明成佑这才开口,“妈,这件事您先别透露风声。” “不是已经找到钧钧了吗?我得当面问问明嵘,这件事他究竟知道多少。” 明成佑眉头深锁,“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是我找人来故意演了出戏,没想到萧管家心里果然藏着个秘密。” 李韵苓吃惊,“没找到?” “都二十几年过去了,时间越久越难找。” 李韵苓闻言,一张脸色越发的难看,“也就是说,明嵘还有可能是钧钧?”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妈,”明成佑抬头看向李韵苓,“你觉得是吗?” 李韵苓目光别开后定向某处,“不会,肯定不会。” 明嵘回到家时,明成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兄弟二人对视眼。 “成佑,什么时候回来的?” “来混顿晚饭吃。” 明嵘笑着走进去,“不回家老婆热炕头去了?” “天天腻着也要换换花样不是。”明成佑调头看向电视。 明嵘拾阶而上,明成佑扭过去盯着男人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许容听到脚步声,打开门正好看到明嵘,她将他拉进房间,“我刚才看到萧管家了。” “萧管家?”明嵘语调一低。 “嗯,是跟成佑一起回来的,我看她神色怪异,后来进了妈的房间很久才出来,我以为她是回来工作,可看来不像。”许容将方才看到的情况一一告诉给明嵘。 他揽住她肩膀走向前,萧管家以为他不知道,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萧管家在他们手里,也不过是颗棋子,只不过这颗棋子还未派上用处,便生生被踢出了棋局。 “明嵘。” 她唤了声。 男人回神,“可能是萧管家回来看看妈的腿怎样,别担心。” 许容抱住他腰际,“我现在就像是惊弓之鸟似的,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觉得有事要发生。” 明成佑留在家里吃晚饭,餐桌上的气氛还算融洽,明成佑时不时跟李韵苓开着玩笑。 “妈,听说萧管家今天来了?”明嵘不动声色道。 “嗯。”李韵苓只轻应了声。 明成佑却接口道,“萧管家的儿子找着了,她过来刻意跟我们说一声。” 许容有些不明所以。 明嵘握着筷子的动作不由一僵,嘴角噙起抹笑来,“是吗,好事啊。” “嗯,原本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回的。” 李韵苓看了眼明成佑,也未插嘴。 明嵘目光抬起同明成佑碰上,他话里的意思,明嵘也似乎听出来些,明成佑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有些事情,真到了明了化的时候。 明成佑吃过晚饭在家里坐了会才回去。 停好车出来,抬头看向二楼房间,灯亮着。 提起的脚步不由觉得欢快,明成佑大步上楼,小心推开房门看见傅染坐在书桌前,他进去后双手落向她肩膀,“瀚瀚呢?” “保姆带去洗澡了。” 第272章 血色迷情(2) “让你儿子的裸体随便给别的女人看,小心将来儿媳妇找你算账。” 傅染抬起头,戴着副黑色边框的防辐射眼镜,“你小时候就不给人看了?” 明成佑朝她身边一坐,将傅染往里侧挤去,“我不记得了,待会你给我洗,我让你看个够?” “我可不稀罕。”傅染别过眼,重新对上电脑。 明成佑将她脸扳回去,“多看看就稀罕了。” “别闹,”傅染拨开他的手,“我刚才发现组数据不正常,你快帮我看看。” 明成佑顺着傅染的视线落向电脑屏幕,“哪不正常啊?” “看不出来吗?”傅染指着其中一页,“这些往来的资金尽管做得很好,但还是有漏洞,以前怎么没查出来呢?” 明成佑手掌搂住傅染腰际,“睡觉吧,我想睡觉。” “如今不查清楚的话,”傅染眉头紧锁叹口气,扭头望向明成佑,“关键我不知道还有多少糊涂账。” 明成佑手一伸,替她合上电脑。 他顺势抱起傅染往床边走去。 “我还没分析完呢!” “女人,生活要有情调又忘记了是不是?别把工作带回家里来。”以示他的惩罚,明成佑将她重重抛到床上,他伸手摘去黑框眼镜,让傅染一双晶莹黑亮的眸子呈现于前。 “成佑,究竟有多少是我们不知道的呢?” 明成佑封住她嘴里接下来要问的话,他也觉得疲惫,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傅染似是感觉到他的排斥,她双手拥住明成佑的背部。 他一下下辗转印在她唇角处,然后脸便埋进她颈间,许久都不起来。 “成佑。”傅染抱住他的动作越收越紧,手臂几乎紧勒住明成佑的脖子。 他轻应了声,鼻息惹得傅染一阵痒意。 她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沉默。 明成佑脱着傅染的衣服,她刚洗过澡,睡衣扣子被一颗颗解开,男人手掌滑进去,顺着傅染白皙细嫩的肌肤轻抚摸,他起身将自己的衣服也全部脱去,然后抱着同样赤身的傅染。 她身上很暖,能给他需要的暖意和慰藉。 明成佑唇瓣贴至她耳际,“明天开始,可能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我很难想像,当兄弟不再是兄弟,母子不再是母子,朝夕相处的二十几年时间究竟算什么?” 傅染鼻尖蓦然一酸。 明成佑话里的怆然她不是听不出来。 翌日,李韵苓坐在窗边,听到从楼上下来的脚步声。 明嵘穿过客厅,也没吃早饭,在玄关处换好鞋准备出门。 “明嵘。” 李韵苓背对他喊了声。 明嵘神色间难掩着急,也未再换回鞋子,直接穿着皮鞋来到李韵苓身侧,“妈。” “这么早去公司?早饭也不吃。” “我在路上随便对付两口就成。” 李韵苓示意明嵘在自己身边坐会,“萧管家找回了儿子,过两天我想让他们来家里坐坐。” “妈?” 李韵苓瞅着明嵘的侧脸,“萧管家承认了下药的是她,可我想毕竟她跟过我三十年,就当是一时糊涂吧。” “妈,我不同意,”明嵘话语僵硬,“有了第一次就不保证以后还会有,这种人不把她交到警察局已经是最大的宽恕了。” 李韵苓垂首盯着自己的腿。 “萧管家有说为什么会下药吗?” “可能是因为儿子被抢的事对明家有怨言,而且先前找了二十几年都没结果,心灰意冷。” “就因为这样?”明嵘挑高眉头,“这种人还有什么好来往的,妈,您对她有情意,她却趁着您给她的这份信任害您,以后断了往来最好!” 李韵苓闻言,点点头,见明嵘要起身,她伸手拉过儿子的手,“明嵘啊,容容怀孕了你抽出时间多陪陪她,公司的事慢慢来,说什么都是老婆孩子最重要。” “妈,我知道,我尽量。” “妈平时对你们要求都太高了,明嵘……” 男人抬起头,瞅向李韵苓潭底,恰好许容从楼上下来,“明嵘,不是着急去公司吗?” 明嵘目光别开站起身,“妈,我走了。” 李韵苓转过身,看着明嵘大步穿过客厅的背影。 孩子们都长大了,不知不觉,不会再像小的时候那样,明嵘和明成佑总是绕着她跑圈,最后两兄弟撞到了一起。 外面,风打着卷儿,带起了几瓣枯树叶子撞在凸起的路牙石上。 尤柚拎着一袋子菜从外面回来,她垂着头,脚步很慢。 每天都不知道要做什么,翻开从前的书本,发现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 “尤柚,在家啊?” 有邻居经过,高声同她打招呼。 尤柚抬起头,“嗯。” 她回家的这些日子,不是不知道,有些流言蜚语经过好事者的传播,就像是瘟疫似的一发不可收拾。 “那天我看见尤柚回家了,是坐的出租车。” “啊?不会吧,李家那么有钱,先前回来不都豪车接送吗?” 两名邻居还未走远,便肆无忌惮将别人的生活当做饭后谈资,“什么豪车啊,还拖着行李箱呢,这尤柚打小学习好,我还以为这儿能有个金凤凰飞出去呢,可这会还没结婚就让婆家给赶出来,以后我得教教我女儿,做人还是踏踏实实的好,结婚嘛,首要门当户对啊。” 尤柚唇角勾起抹嘲讽笑意。 是啊,结婚还是要门当户对。 大步走到楼道口,尤柚走楼梯上去,今天爸妈都不在家,中饭要自己对付。 脚步走到一半后不由顿住,她抬首看到站在门口的男人。 显然是等了好一会,李琛目光紧锁在尤柚身上,她转身要走,可想了想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再说这儿是自己家门口,她还能躲哪里去。 “尤柚。” 她索性走上楼梯,省的又给别人看笑话,尤柚掏出钥匙准备进门。 李琛跟在她身后进去,尤柚将提着的东西放到餐桌上。 “为什么搬回来?” 尤柚坐到沙发上,“李琛,我们还是算了吧?” “你这是什么话?”李琛话语带着隐怒,“我下了飞机直接往家跑,结果却被告知你带着行李回家了!尤柚,你总要给我个理由吧?” “我高攀不上,这个理由够吗?” 李琛脸色越发阴沉,“你以前怎么不觉得高攀不上?” 尤柚手里端着水杯,腕部颤抖,里头的水几乎要泼溅出来,“李琛,你什么都不知道,我现在离开你家,觉得很轻松也很自在,我不会再回去的,我一早就该认清,我们这样的家庭和你根本无法融入到一起。也怪我,想着给彼此个机会,却没想到害了你也害了自己。” “你觉得跟我在一起,是害了你?”李琛蹭地从沙发上起身,他绕过茶几走到尤柚跟前,“在我们家,难道让你觉得那么难吗?” “不难吗?”她杏眸圆睁望向他,“是,可能在你眼里我过的很好,而且很充实对吗?” 李琛半晌没说话,他坐到尤柚身边,双手插入浓密的头发中,“既然这样,为什么从来都没跟我说过?” 尤柚手掌掩面,忽然觉得精疲力尽,她身子靠回沙发内,“我想留下,是因为我在乎你,在乎这段感情,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果然,爱情并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事。” “是你把它想得太复杂,尤柚,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搬出去。” 尤柚抬起头,看着男人扬起的下巴,目光逐渐转移到他脸上,“李琛,没用的,他们不能接受我是事实,不会因为不住在一起而改变,我得不到你爸妈的认可,就永远跟你走不到一起去。” 男人二话不说伸手将她拥紧。 尤柚泪水浸入他颈间,“李琛,我不是冲动之下有这样的决定,我不否认你对我的感情,可我真的好累,我们都放手吧好不好?” “你觉得我能放得了吗?”李琛退开身,双手捧住尤柚的脸深吻。 唇齿间有咸涩的眼泪,尤柚紧紧咬住牙关将他推开,“这是我的决定,说什么都不会改变的。” “别这样,”他亲着尤柚的前额,“我们之间不是好好的吗?” 尤柚摇头,“可那是我和你,并不代表我和你爸妈。” 李琛瞅着尤柚半晌。 她擦干净眼泪,“别让我对你最后的一点爱都消耗殆尽了,好吗?” 尤妈妈中午回来趟,才进小区就看到李琛的车子飞快开出去。 她焦急回到家打开门进去,站在客厅就能听到透过一层门板传来的哭声。 明家。 明嵘从外面回来,行色匆匆地上楼,许容才睡过午觉,“怎么了?” “赶快收拾东西。” “去哪?” “搬到我自己的房子里去。” 许容越发不明所以,“为什么?” “别问那么多了。”明嵘拖出个行李箱,将一些重要的物品放进去,许容也赶紧帮忙,收拾了些衣物和自己的东西。 “还有我的护照。”许容从抽屉内找出来,明嵘随手接过后丢进皮箱,“估计也用不上。” “怎么突然想到要搬走?明嵘,妈能同意吗?”许容边跟着男人大步下楼,边问道。 明嵘自始至终都脸色绷紧,也没有回答她的话,李韵苓坐在沙发上,抬头看到二人下楼,“你们两个这是做什么?” “妈,我跟容容搬去外面住。” “为什么?” 明嵘拉着许容的手走近李韵苓,“就想两个人住,我替容容找好了保姆,有人照顾,您放心吧。” 这话若放在平时,李韵苓定会勃然大怒。 明嵘也不等她斥责,攥紧许容的手走出去两步。 “等等。”李韵苓喊了声。 许容颇为紧张地顿住脚步,李韵苓瞅着二人的背影,“有空的话,常回家坐坐。” 明嵘目光望向李韵苓,“妈,您多照顾自己。” 将行李放进后备箱,明嵘让许容坐进副驾驶座,扣好安全带后车子一路开出去。 李韵苓站在窗口,这个家里的人,一个个都走了。 许容看着后视镜内一道道后退的街影,“明嵘,究竟出什么事了?” “你先在我安排的地方住下来,等我手里事情解决后,我马上带你离开迎安市。” “是不是……” “别多问了。”明嵘打断她的话,尔后一声不吭将车开到目的地。 许容来不及看屋内的布置及周边环境,她伸手挡在明嵘跟前,“别瞒着我,是不是遇到麻烦了,你想让我担心死吗?” 第273章 血色迷情(3) 明嵘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到床边,“尤应蕊的尸体找到后,由于她之前在傅家生活了二十年再加上扯上个明家,还有跟范娴的死有关,警方盯这个案子盯得很紧,目前已经有线索,可能david很快会暴露,慢慢也会查到我身上。” “什么?”许容大惊失色,双手不由攥紧明嵘手腕,“那我们走吧好吗?现在就走。” “现在还不行,”明嵘揽住她肩头,将她按进怀中,“再等我几天。” “你还想做什么?” “总要把这边的尾巴都清扫干净。” 许容害怕地咬紧手背,明嵘随口安慰几句,“记住,这个家里面我只请了一个保姆,需要什么东西我都会买回来,你和保姆不到万不得已都别踏出这个屋子一步,说不定警方已经将注意力放到我身上,知道吗?” 许容忙不迭点头。 明嵘由于有要紧事要处理,逗留了没多久就离开别墅。 偌大的房子内,只剩下许容和新来的保姆。 她魂不守舍抱着个抱枕坐在客厅内,外面门铃声响起时,她猛然一惊,后背竟出了身冷汗。 保姆出去后马上回来,“二少奶奶,外面有警察找您。” 许容吓得怔了片刻。 “他们让我开门。”保姆见她不说话,催促道。 许容站起身,“我去看看。” 门口果然站着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许容强自镇定,“你们找谁?” “明嵘在吗?” “他,他不在。”许容两手伸进兜内,藏匿住不经意泄露出来的紧张。 其中一名警察目光自她脸上逡巡,“你是明嵘的未婚妻吧?一有他的消息希望你赶紧跟我联系,我姓黄,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许容略有颤抖地接过,“你们找他做什么?” 警察讳莫如深道,“就是了解些情况。” “他还没回来。” “我们去公司找过他,但他并不在,你如果见到他的话希望你也能劝劝,让他能够尽快配合我们的工作。” 许容攥紧手里的联络方式,直到此时,她才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两名警察相携离开,许容步子僵硬回到屋内,透过落地窗望向大门口,总感觉被无数双眼睛给盯着。 她拿起电话,想问问明嵘的情况。 保姆站在她身边,“二少奶奶,警察找二少是有什么麻烦吧?” 许容自然是不能说的,只含糊其辞点点头。 保姆赶紧提醒,“那您给二少爷打电话可要当心,电视上不都放着呢吗?说不定二少爷的电话已经被监控,你们说什么都会让别人给监听。” 许容拿起的电话急忙挂断,她怎么会没想到这些? 来来回回在别墅内踱步,一直到夜幕降临,保姆准备好了晚饭,按着这个时间明嵘平时应该回来了。 就算有事,也会记得打个电话。 可今天却异常的安静,许容偶尔在沙发上小憩会,就是为了等明嵘的电话。 “二少奶奶,吃晚饭吧?” 她坐在餐桌前,心不在焉用筷子拨着米饭,“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 到了晚上9点,还是没有明嵘的消息。 保姆将饭菜都给他留着。 许容做了整晚的噩梦,几乎没有阖眼,醒过来时天空才被撕出一道鱼肚白,万籁俱寂,许容赤脚走到窗边,花园内的树景全被蒙上层冰霜,寒彻心骨。 床头柜上的电话突然响起。 她惊得心跳漏掉好几拍。 几乎是小跑着过去,许容拿起电话接通,“喂,明嵘。” “是我。” 许容眼泪刷得掉下来,“你在哪,为什么整晚一点消息都没有?” “对不起,把你吓坏了,容容,你晚上6点想办法到码头去等我,今晚有船的话,我们今晚就离开迎安市。” “你知道吗,警察都在找你。” “已经这么快了?”明嵘也来不及细想,“到时候我会手机联系你。” “明嵘,我们走得了吗?” 那边的声音顿了顿。 “走不了也要走,到时候实在不行,你先回美国,你虽然是我未婚妻但我做的事与你无关,到美国后找到你父母,孩子……”许容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夹带了沉重,“你不想要的话,拿掉吧。” “明嵘!”她握紧话筒,“你居然说出这种话?” “容容,我没得退路了。” “不管怎样,我们一起走。” 明嵘叹口气,“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 两人许久沉默。 “容容,我得挂了。”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声,许容心跟动作均是一紧,将话筒挂回去。 吃过早饭来到花园,要准备的东西事先都没有从皮箱里面拿出来,走时只需拎着便行。 雾气太重,她逗留片刻打算进屋。 “少奶奶。”门口有小心翼翼的声响传来。 由于隔得远看不清,许容踩着地面上前,等那张脸豁然出现在眼跟前,她吓得倒抽口冷气。“你?” “我是二少的朋友。” 许容尽量藏匿起眼里恐惧,david自然以为她不认识自己,“我过来只想给您带几句话。” “你,你说。” “二少今晚准备带你走,但手里没有相对的筹码,您也知道现在明家已经对他起疑,走不走得了还要看天意。” 许容尽可能平静下来,目光对上david,“我知道。” “所以,少奶奶应该也为二少有所打算。” “你这话什么意思?” david左右张望,见四处无人这才压低声音,“你们手里需要有个人,才能顺利离开迎安市。” “谁?” “能让明成佑束手束脚的人。” 话已至此,不需要再明说。 许容怔怔出神,盯着男人身后一片苍茫的景物。 “您想办法将她或者那个孩子带出依云首府,我保证您跟二少可以顺利离开迎安市!” “真的?” david点头,“我不会伤害别人,只是想借此拖延时间。” “我究竟应该怎么做?” “依云首府我进不去,您想法子将人带出来就行。” 许容回屋拿了包走出去,保姆还在厨房忙碌,她拦了辆车后直奔依云首府。 傅染这几天都在家,且一步都没有踏出过依云首府。 得知许容过来,傅染将瀚瀚交给月嫂后下了楼。 许容坐在客厅内,见到傅染,她站起身,“小染。” “容容,你怎么有空过来?” 许容瞥向四侧,并未看到瀚瀚,“我成天闷在家里无聊,想着出去透透气给孩子先准备些东西,想到你是过来人有经验,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 “去哪啊?” “随便逛逛,反正现在身体也舒服了不少。” “先坐吧,”傅染走到许容身侧,“你现在才几个月,买那些东西太早了。” 许容坐进沙发内,“先准备着嘛。” 保姆将新榨好的果汁端上桌,傅染拿起一杯递向许容,“新鲜的。” 她满腹心事,只想着今晚能不能跟明嵘安全离开。 视线垂落至平坦的腹部,许容收回神,“谢谢。” 坐了会,许容尽量使得语气平和,“瀚瀚呢?” “睡着了。” 许容抬起腕部的手表看下时间,“今天天气真的不错,我们出去逛逛吧?” 傅染目光对上许容,安静而从容,“我手里还有不少工作要忙,这几天都积压了,马上又要月底。” “再忙也要消遣,总不能逼着自己加班。” “对了,听说你们也从家里搬出来了?”傅染转移话题。 “嗯,是。” 许容应了句。 “在这吃过饭再走吧,中午我让厨房多准备几个小菜。” “成佑不回来吗?” “他今天有事外出,可能很晚才会到家。” 许容闻言,心稍微一松,至少到晚上还有时间。但她丝毫不敢松懈,“前几天明嵘带我去家西餐厅不错,好像是新开的,要不我们午饭在那边解决吧?” 傅染嘴角不由噙笑,“今天怎么非要我跟你一起出去似的。” 许容脸上笑意不减,“以前那些事你别放在心上,我们相处的时间还会很长,我想跟你试着好好地走近。” 傅染点头,“午饭还是在家吃吧,等到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我正好也要带瀚瀚出去,到时候我们再逛街吧行吗?” 许容算了算时间,还来得及,“好。” 在依云首府吃过午饭,傅染让许容去客房睡会,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时针一分一秒似乎是踏着她的心尖在滑动。 傅染关紧房间门,然后给明成佑打了个电话。 许容辗转难眠,索性起身下楼,看到瀚瀚跟月嫂在客厅,偌大的地方再没有旁人。 许容心一动,下了楼。 “二少奶奶没多睡会?” “睡不着。”许容走到月嫂跟前,“瀚瀚真可爱,给我抱抱。” “您还怀着孕呢,可不能抱孩子。” “没事的,就抱一会。”许容双手伸出去,月嫂犹豫片刻,将瀚瀚递过去。 “容容。”傅染走下楼梯,笑着将她拉到一边,“胡来,你可不能抱瀚瀚。” 傅染侧过头吩咐月嫂,“带瀚瀚去洗澡吧,午后天气暖和,还能晒会太阳。” “是。” 许容眼见瀚瀚被抱走。 两人坐着说了会话,许容瞅向客厅内的挂钟,已经显示下午两点。 她不曾落下过的心再度悬至嗓子眼,“小染,我们出去吧?” 傅染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时间,“好,我去看看瀚瀚洗完澡没,你跟我一起上去吧?” 许容不疑有他,跟着傅染上楼。 两人来到一间房前,傅染将房门打开,“瀚瀚?” 她示意许容走在前面,待许容脚步跨进去时,只觉背后被人轻轻推了把,紧接着是门锁关上的声音,许容这才看清这是间卧房,哪里有瀚瀚和月嫂的身影? 惊觉到不对劲,许容赶紧转过身,双手拍向门板,“小染,你做什么?放我出去!” 傅染的声音静冷中夹杂着温淡,“容容,你在这好好休息会。” “你究竟什么意思?赶紧给我开门!” 傅染脚步退出门口,转身时,只丢给她一句话,“我们这是为你好。” “让我出去!” 许容的声音随着傅染走远的脚步而落在身后。 许容急得眼圈通红,她看了眼时间,来不及了,她可能连跟明嵘会和的时间都会错过。许容背部紧紧抵住门板,又转过身使劲拉了拉门把。 却依旧于事无补。 时间争分夺秒而过,以前觉得一下午漫长而枯燥,这会却是眨眼的功夫。 许容拍得双手通红却依旧撼动不了这严实的门板丝毫,她焦急地在卧室内走来走去,手机落在包里,刚才上楼时包就放在沙发上。 明嵘这会说不定正在焦急地找她,万一联系不到可能会回家,到时候遇到警察可怎么办? 第274章 血色迷情(4) 许容目光扫过屋内,看到床头柜上摆着的复古式座机。 她走过去坐在床沿,犹豫地不知该不该伸手。 说不定她说的每句话,都会被听去。 许容怔在原地,起身走到窗前向外看,david应该还在等着她出去,可从傅染方才的反应来看,难道他们已经有所察觉? 许容想了想,还是打算给明嵘个电话。 她拿起话筒,打定了主意手指便毫不犹豫拨通明嵘手机。 “喂。” “明嵘。” 男人嗓音一紧,“你在哪?” “我今天走不了了,明嵘你赶紧离开这。” “你在哪?!”男人厉声打断她的话,“告诉我!” “你别管我在哪,我让你快走!等你安定下来后再想办法联系我,明嵘,不管怎样我都会照顾好孩子,记住,他是我们的孩子我一定会留。” 电话那头声音充满焦急,“容容!” 这时,一道声音不轻不重插入,“二哥,我是傅染。” 明嵘语调急促,“你?” “容容现在在依云首府,放心吧她很安全,二哥方便的话过来将她带回去吧,容容怀着孕,还是待在自己家最舒心。” 许容握紧话筒,“小染,你太卑鄙了!” 傅染的笑声几不可闻,“二哥,容容今天来依云首府想让我陪她出去,是为了你吧?” 明嵘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一出,许容这样跟自投罗网有什么两样?“小染,这些事都跟容容没关系,别扯上她。” “是容容自己过来的,我只是看你没有陪着,我不放心,所以才让她在依云首府留会。” 许容赶紧打住傅染的话,“明嵘,你走啊!” 那边许久沉默,半晌后,挂断了电话。 许容心惊,知道傅染在外面,“你究竟想怎样?让他走!” 傅染没有说话,也把电话给挂断了。 听着对面传来的嘟嘟声,许容几乎崩溃,一下将电话砸向墙壁。 这会,每个人都觉得焦头烂额。 明成佑开车到家里,李韵苓神色焦急地在客厅里等他。 “怎么样?” “没找到明嵘。” 李韵苓头疼的手掌按向前额,“那么,那边呢?” “妈,我请人去查,总算得到些有价值的东西,”明成佑坐到李韵苓对面,“有个人可能知道些当年的情况,我正在让人把他带到迎安市来。” 李韵苓沉默着。 明成佑面色也好看不到哪去,“您为什么会觉得明嵘跟李家有血缘关系?” “从你告诉我明嵘跟李家有资金往来,还有李蔺辰之前对小染的事后,我突然联想到二十几年前曾经轰动迎安市的一件大事。” “什么事?”明成佑眉间紧拢,隐约觉得这件事可能会关系到明嵘。 “由于我们李家和李培宁家是远亲,再加上那次事实在是大,迎安市老一辈的都多多少少知道些,李培宁还有个弟弟,他跟未出月子的妻子死在一场车祸中,才出生的儿子随后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李培宁尽管多方寻找却始终没有结果。但是这种事谁知道呢,李培宁弟弟的东西全都归进了李培宁的手里,天晓得他希不希望这个孩子还活着呢?”李韵苓嘴角挑起抹讽刺,陡然想到明嵘,眼里又是一阵黯淡。 “所以您觉得,明嵘有可能是那个孩子?” 李韵苓点点头,“我忽然有这种想法,但又觉得有些讲不通,就算明嵘真是,你爸把他抱回来免他在外飘零,他没有理由还要回头对付我们明家。” 明成佑十指交扣后抵住前额,“妈,如果按照您的说法,明嵘跟李培宁可能早就已经相认,能让他倒戈相向的唯一理由,肯定和李培宁有关。” “成佑,你赶紧想办法找到明嵘,有些事能遮掩就遮掩过去,毕竟是明家自己内部的事情,明嵘走得还不算远,是妈的疏忽,我还不想失去这个儿子。” 明成佑抬起头看向李韵苓,“妈,您有没有想过,尤应蕊的死……” 李韵苓似有逃避,“不可能。” “如果尤应蕊的死和明嵘真有关系,又是为什么?还有傅染被推下楼梯,妈摔成植物人的时候,到底有没有第三个人在场?” 李韵苓轻闭起眼帘,“别说了,成佑,先找到明嵘吧。” “许容现在在依云首府,傅染打电话来说,她已经告诉了明嵘,现在就看看许容在他心里的重要性究竟占到多少。” 李韵苓无力地倚进沙发内,“要不是容容这丫头做事情莽莽撞撞的,我们哪里会怀疑到老二的头上?” “妈,有些事是注定的,就像老二,即使天衣无缝,可他坏就坏在了感情上,坏在了将许容带进明家。” 明成佑说完要起身,“我这就回依云首府去等着老二,妈您留在这,没接到我电话之前别外出。” 李韵苓跟着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您还是待在家吧。” 明成佑话音方落,李韵苓已经走到玄关处,准备外出。 明成佑将她搀扶上车,没多久便来到依云首府。 傅染抱着瀚瀚在客厅内焦急地踱步,听到喇叭声往外一看,总算缓口气。 “妈,您也过来了。”傅染迎上前。 李韵苓目光望向四侧,“老二来了吗?” “没有。” 明成佑让李韵苓坐向沙发,“短时间内除非老二自己出来,跟踪的人被甩开了。” 傅染把瀚瀚交给月嫂,“你带去三楼,我没上来之前别下楼。” “是,少奶奶。” 明成佑笑着揽住她的肩膀,“别这么紧张,没事。” 夜色逐渐笼罩而来,很快依云首府花园内的景观灯自动一道道打开,犹如天然的屏障般挡住了屋内越发紧张的气氛。 保姆从楼上下来,“少奶奶,二少奶奶一直在喊着要出来。” 傅染没有答话,眸子透过落地窗直盯向大门口。 忽然,一道车头灯滑过玻璃,亮光闪出尖锐,明成佑眯起眼角,他侧过头向旁边的佣人吩咐,“去开门。” “是。” 佣人朝外望了眼,灯光骤然停歇,不注意看的会以为只是路过的车辆。 李韵苓由于背对着,她转身看了眼,“是明嵘吗?” 明成佑淡淡吐出几字,“应该是。” 傅染默契地站起身来,她上楼将卧室门推开,里头漆黑一片,傅染随手把灯打开,许容快步冲来,脚步突然顿在傅染跟前,“他来了是不是?” “对,在楼下等你。” 许容二话不说推开傅染出了门。 三步并作两步下楼,正好明嵘走进客厅,许容越过诸人扑进他怀里,“不是让你别来吗?” 说话间,眼泪浸湿了明嵘肩头的衬衣。 他手掌在许容头顶摩挲几下,目光却逐一扫过客厅内的众人。 明嵘拍了拍她背部,将她拥在怀里后往沙发走去。 许容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都8点了。 “明嵘,我们快走。”她手掌揪住明嵘的衣袖,脚步排斥向前。 “今天不走了。”他说完后在李韵苓对面坐下来。 “妈。” 李韵苓神色微微动容,“明嵘,为什么要这样?” 男人目光同她平视,半晌没说话。 明成佑和傅染也相继入座。 气氛一时间陷入僵硬和窒闷,李韵苓一瞬不瞬瞅着对面的儿子,“明嵘,你能跟妈交个实底吗?” “妈,你想知道什么?”他抬首,潭底是李韵苓所陌生的冷冽,她眼里的明嵘油嘴滑舌性子也极好,她却从未见过他如此深沉的一面。 果然,明云峰手里的三个儿子都不是泛泛之辈。 “我想知道你和李家的关系。”李韵苓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 “你们应该已经查到了。”明嵘自始至终握着许容的手。 “那我是不是可以断定,你不是萧管家的儿子,而是李家人?” 许容目光不解望向身侧的男人,“明嵘,妈说什么啊?你怎么跟萧管家有关系,还有,又是哪个李家。” 明嵘没有回答许容的话,沉默足有半晌。 “是,我几年前就知道我和李家的关系。” 李韵苓仿若被重重一击,面色有些难看,语调不由扬高,“可你却一声都没有吭过,你究竟还想做出多少不利于我们明家的事?” 明嵘眼里藏匿些许复杂,他嘴角轻勾,又把话题丢回给李韵苓,“妈,能告诉我当初抱养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吗?” 李韵苓张了张嘴,面对诸人齐刷刷投过来的目光,她不经意避开后看向远处,“这个很重要吗?当时云峰见到你,说是有眼缘就抱了回来。” 傅染同明成佑对望眼,这个理由根本说不通,明云峰那时候已经有两个儿子,再说明家会是那种突然发善心的地方吗? 至少傅染不觉得。 明嵘也不信,他冷笑声,旁边的许容满腹疑虑,可这时候没人会替她解答。 明嵘身子陷入椅背,“妈,您知道我亲生爸妈是车祸死的吧?” “这个我知道。” “当时汽车刹车被人动过手脚,还有人说在出事现场见到明云峰下了车,他没有任何施救,眼睁睁看着车里的人被活活烧死了。” 在场的人皆是一惊,也包括李韵苓。 明成佑适时开口,“老二你有没有想过,二十几年前的事,我们都没有亲眼见到,不是别人说什么就一定是什么。” 许容双手紧抱住明嵘的手臂,发现自己的身子却在抖,她紧咬唇肉一句话都没说,将脸枕在了明嵘的肩上。 “我知道,”明嵘垂首看了眼许容,尔后视线扫向李韵苓,“这件事,我不会全信,但是妈,”他目光灼灼,直逼得李韵苓不敢直视。“当时抱养我,肯定是爸的意思吧?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其它的目的,但唯一能确定的,我的存在,是为了以后能方便明铮的进门吧?” 李韵苓难得的没有辩驳。 “迎安市哪个不知道我是抱来的?这是做好事,但最终目的却是为了掩护明铮那时候的私生子身份。因为明家的脸面,老爷子的声望,起初明铮也是以养子身份进门,有我这个例子在前,再有他,也不奇怪是吗?” 李韵苓哑口无言,明成佑看向李韵苓,真相被剥开,原来竟渗透着赤裸裸的残忍。 可能是从小就在优渥的环境中成长,明成佑从未往这方面想过,而明嵘虽然被捧得高高在上,养子的身份却始终压在他肩头。 李韵苓叹口气,“既然有些话要说开,好,我承认,我也是事后才知道你爸将你抱回来的目的是为了明铮,但是明嵘,从小你跟成佑一起长大,妈从未亏待过你。” 第275章 血色迷情(5) “这些我都记得,”明嵘答道,“但亲生的跟抱养的总有区别,妈,我不要求您做到一视同仁。但确实只有在不伤害成佑利益的情况下,您才会考虑到我是您儿子。当初老爷子将堑堃留给明铮,而我和成佑分别得到5%的股权,我知道总有一天握不住,果不其然,成佑回到迎安市后,您旁敲侧击要我让出股权,为的便是让成佑得已顺利重回堑堃。” 李韵苓神色疲惫,她的护犊之心,她不是不清楚,以前明嵘不说,她只当他全然不在乎。 明嵘伸手握住身边人的手,紧了紧,“但是妈,明家养了我二十几年,也让我衣食无忧地长大,所以对你……” 李韵苓知道他话里的意思,“萧管家也说了,那件事和你无关。” 明成佑站起身,背光而立,他走了几步,只觉心情愈加沉重。 李韵苓直到此时才恍然大悟,萧管家为的不仅仅是许容,明嵘在明家遭受的待遇,是她打小看着过来的,一旦得知那是自己的‘儿子’,不相干便成了仇恨,再加上一直在眼皮子底下看到却不得不因为她的主仆关系而纵容,后来爆发了,才会让她萌生那样的心思。 “那么,我的腿呢?”明成佑问道。 “我将你得心脏病的情况告诉给李培宁,他借着跟傅家的关系让李蔺辰刻意接近小染,觊觎的自然是mr,你腿上的药,是在被推进手术室前,李培宁买通了一名护士混着别的药水给你打进去的。为的就是以防万一,怕你有存活的机会。” 李韵苓眉头紧锁,“明嵘,你既然对你爸妈出车祸的事将信将疑,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付明家?” “妈,有句话是您自小教我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傅染坐在旁边安静地听着,李韵苓闻言,有些难以置信,明成佑也目带犹疑。 傅染来来回回将事情理清楚,尔后插嘴说了句,“二哥,恐怕事情没这么简单吧?” 明嵘抬起眼帘瞅向傅染。 “您能瞒着我们几年,足以见得你心思缜密,自然也不会完全相信了李培宁的话,如果仅仅因为猜测而对付明家,更甚至想要成佑的命,说不过去吧?” 明嵘笑了声,目光黯淡下去,“看来真瞒不过你的眼睛。” “你一不为钱,二也不完全为了报仇,你究竟想要什么?” 明嵘却闭紧了嘴唇不再回答傅染的话。 许容害怕地偎向他,明嵘捏着她的手背,“吃过晚饭了吗?” “他们不放我出去,我就不吃。” 明嵘抬头看向傅染,“给容容煮碗面吧,我不想饿到她。” 陡然变软的语调,似乎同方才的明嵘又是判若两人。 许容眼眶潮湿,“我不想吃。” “不想吃也要吃,现在不是你一个人了。” 傅染起身去厨房煮面。 李韵苓心里更是觉得难受,毕竟一手带大的儿子,说不难受也是假的。 “明嵘,回头吧,趁着还没有铸成大错。” “我错得还不够大吗?”明嵘仿若在自言自语,“当初推范娴下楼梯的是尤应蕊,而造成她重伤的是david,他是李培宁身边的一条狗,那条狗当时却跟着我。我在云水千山用别人的名字买了房子,所以尤应蕊进去时,才会有vip通行证。” “竟然真是你!”明成佑怒不可遏,冲过去一把拉住明嵘的领子挥出拳头,李韵苓惊呼出声,傅染端着面碗走进客厅。明成佑看到她的身影,紧握的拳头一点点松开,傅染看到两兄弟剑拔弩张的样子,也没有听到方才的话,她将面碗端到许容跟前,“吃点吧。” 许容眼泪忍不住滚落出来,她盯着跟前的傅染,喉咙口犹如堵住棉花般一个字都说不出。 “我真的吃不下。” 明嵘端起碗,用筷子卷住面后送到许容嘴边。 她张开咬进去,热气腾腾的面条氤氲了彼此的视线。 明成佑跟着傅染坐回沙发内。 屋外又有人进来,一名年轻的男子身后跟着个中年男人。 男子将他带到明成佑身侧,“三少,就是他。” “你是李家以前的司机?”明成佑开口问道。 明嵘将碗交给许容,转过身望向那名中年男人。 “是,是的。” “你当年在李家做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不干了?甚至消失了二十几年?”明成佑问道。 “那年李家发生起车祸,我怕牵累到自己,连夜就离开了迎安市,连当月的工资都没结算。” 明嵘听出男人话里的蹊跷,“既然是车祸,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记得特别清楚,二少爷本来说好第二天要用车,带着正在坐月子的少奶奶说是去医院,我一早就擦好车子等着他们出发,大少爷却说他有要紧事要出去,非让我开车载他。我事后才知道,二少爷是自己开得另一辆车,当我们得到消息赶到车祸现场的时候,已经救不回来了,火势冲天,熏得山边的石壁都成了黑色。” 明嵘垂在身侧的手掌握紧,“你看到当时还有别人吗?” “很多人都围着,还有的用车上的水救火,可是没用。我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对劲,而且当天我跟大少爷说过,车子是二少爷一早订的,可他抽了我一巴掌,说我瞎了狗眼,而且凑巧的是家里当天都需要车,我载着大少爷出去时,就留了最后的一辆给二少爷。” 明嵘脸色铁青。 许容双手自身后按住他颤抖的肩膀。 “老二,这样你还不明白吗?” 明嵘目光对上明成佑,“这也不过是你找来的人,你们的片面之词而已。” “明嵘,”李韵苓在旁规劝,“妈不想你再错下去,以前是妈不对,我会尽力补偿。” 明嵘转过身,拍了拍许容的手。 明成佑挥手示意,“把他带回去吧,记住答应他的事,给他一笔钱,并保证不会有人找他的麻烦。” “是。” “明嵘,你既然知道这么多李培宁的事,你应该和成佑联手,让李培宁得到应有的下场。”李韵苓再度劝道。 明嵘看向李韵苓,“还来得及吗?” 李韵苓神色一松,“当然来得及。” “妈,”明嵘唤了声,他走到李韵苓身前,却突然一把将李韵苓拽起,她察觉到有东西顶着自己的脑门,余光一瞥,吓得魂飞魄散,“明嵘,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明嵘三两步回到许容跟前,“别怕。” “明嵘,你这是做什么啊?” “把妈放开!” “成佑,我知道你今天不会让我离开依云首府,但我还有事必须要处理,我把妈带走,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一根毫毛,”他侧首盯向旁边的许容,“我把容容留在这,你们一定要照顾好她。” “我不要,”许容拽紧他的手臂,“我要跟你一起走。” “容容,你听话。”明嵘意味深长盯着她,许容眼泪就这么肆无忌惮往下掉,明嵘单手胁持李韵苓,另一手往许容背后推去。 她趔趄向前,傅染赶紧将许容搀扶住。 明嵘往后退了两步,“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会把妈放下来并通知你在哪。” 男人的视线从明成佑脸上别过,转而紧盯向许容,“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想开始新的生活把孩子打掉,我不怪你。” 在场的人听了这句话,心里皆是一沉。 莫名的悲凉。 李韵苓毫无畏惧,却满心地焦急。 “明嵘,你想去做什么?” “妈,对不起。”明嵘淡淡说出句话,手臂勒住李韵苓将她向门外带去。 许容大步上前,“明嵘,别这样,既然妈跟成佑将话说到这份上,你别再坚持了好吗?你赶紧回头吧,顶多坐几年牢我等你回来。” 明嵘带着李韵苓已经走出客厅,“成佑,替我看好容容。” 说完,身影便消失在依云首府的门外,汽车传来发动引擎的声音,许容大步跑出去,冷风抚面,如一道道冰锥刺入骨中,她握紧双掌朝消失的方向喊道,“明嵘!” 傅染跟明成佑站在她身后,傅染收回视线,“他会不会去找李培宁了?” “我得想法子赶在明嵘之前,要不然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许容急得泪流满面,她拦在明成佑跟前,“求你将他好好地带回来好吗?他欠你们的,我以后跟他一起慢慢还。” 明成佑跟傅染嘱咐几句后要走,许容却仍旧挡在他身前,“他不是真想将妈胁持,而是没办法……” 傅染将她拉开,见明成佑脸色越发铁青,“当心点,快回来。” 明成佑冲她点点头,大步朝车库而去。 明嵘发了疯似的开车穿梭在马路上,李韵苓坐在副驾驶座,男人的枪就放在仪表盘上,李韵苓双手被领带绑着,侧首盯着明嵘紧绷的俊脸,“明嵘。” “妈,您什么话都不用说。” “妈错了,”李韵苓身子紧挨向椅背,“命运总是喜欢跟我们开不同的玩笑,我一昧偏心成佑,让你们都将老大当仇人似的对待,到头来,明铮却才是我亲儿子。明嵘,你原谅我。” “我没怪你。”明嵘目光紧盯前方,头也不回道。 李韵苓轻叹口气,夜色如墨,走得又是小道,万籁俱寂,耳边连一点点的风声都听不到,枪边上的手机响起,明嵘接通后拿到耳边,“喂,大伯。” “今晚可能走不了,我待会要过来,您帮我安排个时间,明天也行。” 那边有说话声,但李韵苓听得并不真切。 “嗯,就我一个人,容容在明成佑手里,我不打算过去,省得暴露。” 挂完电话,明嵘在距离李家不远的地方将车子停下,他解开绑着李韵苓的领带,“妈,您下车吧。” “明嵘,你究竟想做什么?” “容容这个人很简单,您也看到了,她想学着在明家生存,却总是弄巧成拙,妈,如果她想留着孩子的话,您一定帮我照顾好她。”明嵘声音微变,李韵苓眼眶湿润,“这种事应该由你自己去做,容容和孩子最需要的是你。” “妈,还记得小染先前在依云首府问我的话吗?她说我一不为钱,二也不完全为了报仇,我究竟想要什么?” 李韵苓也百思不得其解,屏息等着明嵘的回答。 第276章 血色迷情(6) “我让自己一步步走进李培宁设好的局里面,不管他说的话是不是当年的真相,我都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妈,很多事都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你说我还能回头吗?我让自己泥足深陷,只为李培宁的一个信任,让他以为我已经深信不疑,如果不是我把容容接到迎安市,如果不是小染他们怀疑到容容,说不定更多的事还会就这样发生。我把话说到这儿,您还能原谅我吗?” 李韵苓半晌没说话,明嵘单手握紧方向盘,“这样也挺好的,若不是容容的出现打住了我的计划,我可能现在还在做着我认为对的事,妈,我也很累。” 李韵苓鼻尖止不住酸涩,“老二,为什么会是你啊?” 明嵘苦笑下,“妈,您下车吧,我这就给成佑打电话。” “明嵘,跟我一起回去吧。” 明嵘拨了个电话,告诉对方大致的方位,他下车后绕过车头来到另一侧,打开车门将李韵苓拉下车。 “明嵘!” 男人回过头瞅了眼李韵苓,尔后头也不回开车离开。 李韵苓追上前两步,明嵘的车子很快消失在黑暗中,李韵苓站在原地等明成佑,不想却有一辆车缓缓接近而来,待停在她身后,一把将她拽进去后车轮飞速滑出。 明嵘驱车来到李家,李培宁坐在客厅内等他,明嵘推开车门之际将仪表盘上的枪揣在腰际。 他匆忙走进客厅,却只看到李老爷子一人,明嵘心有怀疑,“david呢?” “他出去办事了。” 李培宁手里捧着个茶杯,“不是说好今天走吗?” “容容还在他们手里。”明嵘坐到李培宁对面。 “不就是个女人吗?今后有的是机会,我会安排她也过去的。”李培宁不以为意,目光盯向明嵘,“关键是你,你现在可是我们李家唯一的希望。” “大伯,您之前不是说我爸妈死之前给我留了一笔钱吗?我现在想带走。” “大伯说好会给你,等你到了那边,我想办法给你汇过去,”李培宁吹了口茶叶尖儿,“你爸妈过世后,人心涣散,公司基本上也垮了,我不忍心让你爸的心血付之东流,想尽办法才将公司重新弄起来,明嵘,李家以后可还要指望着你。” “放心吧,”明嵘抬头看向李培宁,“大伯,您以后可要当心着明家。” “这话什么意思?” “成佑做手术时被人打针的事他们已经知道了,还有有关李家的种种似乎也已调查清楚,我想接下来您会有不少的麻烦。” “什么?”李培宁脸色一惊,手里的茶杯颤抖,“怎么会查到李家的头上?” “大伯,您很怕吗?” 李培宁垂下眼帘啜口茶,“明嵘,这件事是不是跟你有关?” “纸包不住火,我来只想问您一句话,我爸妈当初的车祸您参与了多少?” 李培宁掏出烟点上,知道明嵘这样问肯定有原因,“是不是明家跟你说了什么?明嵘,你可别相信。” “这样跟您说吧,大伯,我知道蔺辰是个沉不住气的性子,可不断了您对您儿子的念想,您又怎么能够全心全意为我呢?他那场车祸不过是意外而已,至于说是因为明成佑的中途加入而翻得车,里头也有我帮了这么一点点忙。” “你!”李老爷子一口气忍不住,“明嵘,你存的什么心思?” “我怎样的心思您还不懂吗?” 李培宁盯着明嵘半晌,继而冷冷笑道,“好,好,说到底我也被你给摆了一道。” “若不是你觊觎明家的财产,李蔺辰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说话间,外面有声音传来,李培宁看到一道车头灯打来,没多久,david带着李韵苓进入客厅。 明嵘目光越过李培宁头顶。 李培宁回头瞅了眼,皱起的老脸不由笑开,“我也是怕你走的时候有麻烦,这不,请明太太过来坐会。” 明嵘面无神色,david推了把李韵苓,她脚步趔趄向前,站稳后拍了拍自己的肩头,“这就是你们李家的待客之道?” 李培宁朝david挥下手,男人点头后守到一边。 李韵苓径自向前,也不待李培宁开口,直接坐在了沙发上。 明嵘目光自几人身上逡巡,自然也想到方才在路上发生了什么事。 “大伯,我都不打算走了,您还是把她请回去吧。” 李培宁半开玩笑道,“请神容易送神难,明太太,就委屈您在这待着了。” 明嵘从口袋里掏出支烟,打火机开开合合,“既然这样,大伯,有些事我们还是开门见山吧。” 李培宁脸色一沉,“蔺辰的事,我倒是真没想到你在里头搅浑了一滩水。” 明嵘深抿口烟,眯起眼睛没有答话。 李培宁拿起旁边的拐杖放在掌心内摩挲,“这是蔺辰腿刚恢复的时候在家用的,明嵘,我一直喊你明嵘,是因为从来也没想过把你当李家人来看,到了今时今日,你在我手里也没了价值,同样的,我在你手里也一样。我们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爸妈的事,想必你现在也知道不少,我也不否认,但也不会承认,再说没有确凿的证据谁能定得了我的罪?” 明嵘透过吐出的一个个烟圈望向坐在对面的李培宁。 david就守在李培宁身后,明嵘倾起身将烟头掐熄在烟灰缸内,见他有所动作,david一把手枪快速顶住李韵苓脑门。 明嵘坐回去,笑了笑,“你们未免也太紧张了吧?大伯,您不是合法的商人吗?居然还有这种玩意。” “以备不时之需嘛。” 明嵘翘起条腿,“让他把枪收回去,要是走火了怎么办?” 李培宁朝david挥下手,男人虽然收回动作,人却依旧站在李韵苓身侧。 明嵘冷笑,“你不会妄想用她来威胁我吧?” “我知道你也恨明家,但许容在他们手里,我到时候用明太太去换,你说明成佑会不会同意?换了个筹码的话,你还能这样同我说话吗?” 明嵘点点头,“说说你现在的目的是什么吧。” “明嵘,大伯真是在为你考虑,你要是能一走了之多好?” 明嵘调头看向李韵苓,“你这样想方设法对付明家,还有个目的是吗?你有一份重要的资料据说在老爷子手里,他死后,你更加处心积虑,生怕有天东西会曝光。” “你知道?” 李韵苓微吃惊,这件事竟连她都被蒙在鼓里。 “我有一天进过老爷子书房,无意中他打开保险箱时我看到了。” “那东西现在在哪?” 明嵘但笑不语。 李培宁铁青的脸色逐渐舒缓,嘴角强忍着勾起抹笑,“明嵘,说到底也只有我们是自家人,李家好了,今后还不都是你的?” “大伯,你放心好了,这东西老爷子没有拿出去的意思,说是跟李家毕竟是远房亲戚,他才想法子压下来的。” 李培宁再也笑不出来,明嵘却拉开唇瓣,“你说你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老奸巨猾的狐狸也有被人玩在手心里的这天?” “明嵘!”李培宁喝断他的话,“那东西,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 李培宁神色怪异,忽然又笑出声来,“david,送明太太和明嵘出去,我看在你是我侄子的份上,我还是要为你留条后路。” 明嵘见david把枪再度抵向李韵苓,“走吧。” 他心里明白,李培宁话里的后路便是死路。 只有他和李韵苓都死了,那份资料才失去了重见天日的可能。 李培宁不傻,都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十有八九资料是在明嵘手里的。 “大伯,”明嵘眼见李韵苓被揪起身,“您不想要回您的东西吗?” 李培宁皮笑肉不笑,“有些东西藏得别人找不到,也挺好的。” “可要是别人有意再翻出来呢?” 李培宁盯着明嵘半晌,“东西在哪?” “你跟我走一趟吧。” 第277章 血色迷情(7) 李培宁目露犹疑,明嵘见状说道,“你把我妈留在这,实在不行,就照你说的去跟明家交换也行。” 李培宁犹豫片刻,“还是辛苦明太太再跟我们走一趟吧。” 依着他谨慎狡猾的性子,哪里肯只身一人跟着明嵘。 明嵘跟李韵苓被带出李家,车子开在道上,david坐在明嵘身侧,李韵苓则紧靠车门,男人手里的枪抵在明嵘腰际,司机按着他所说的地点正开过去。 车子约莫半小时后才来到目的地,是在半山腰的一座屋子前。 明嵘率先被推出去,李培宁抬头瞅望,周边整个都是静悄悄的,偶尔有惊鸟飞过头顶,他看了眼李韵苓,“david,你们待会在屋子外面等着,千万要看住她。” “放心吧,干爹。” 李培宁跟着明嵘进去,david也将李韵苓带向前。 明嵘从压着的地毯内找出钥匙,转动锁芯时发出的吧嗒声异常清脆,李培宁走到david跟前吩咐道,“记住,待会我如果出不来或者听到异样,你带着明太太先离开,去明家换回许容,要是我有个什么不测,就让我侄儿媳妇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给我陪葬。” 这话自然是说给明嵘听的。 明嵘推开门径自往里走,李培宁让david守在门口。 在二楼取出个资料袋交到李培宁手里,他迫不及待打开后仔细翻看,确定是自己要的东西,他掏出打火机当场烧毁。 明嵘脚步往后退,李培宁眼疾手快掏出兜里藏着的枪对准明嵘,手里才要有所动作,却听到外面一阵异响传来。 “出去。” 明嵘放慢脚步向外走,来到门口,李培宁用枪顶住他,“开门。” 明嵘打开门,外面却并没有李韵苓和david的身影。 李培宁不由慌张,跟在明嵘身后走出屋子,他意识到不对劲,推着明嵘来到车前,发现司机也没了踪影,“赶紧上车。” 明嵘坐进驾驶座,李培宁示意他开车。 车子离开半山腰,在一个路口转角处有好几辆车子挡道,李培宁拔高音调,“快,调头。” “这儿是下山的必经之路。”明嵘却显得异常冷静,李培宁枪口朝他顶了顶,“退回去!” 明嵘一脚油门,车子如野马般乱闯,他猛地踩住刹车后抬头,为首的车前站着个男人,是明成佑。 “为什么停车?信不信我真的开枪?” 明嵘指了指后视镜,“你还能走得了吗?” 李培宁探过去一看,两边的路都被包围起来,他爆了句粗口,双方对峙了许久,直到后面的车子开到明成佑跟前,李韵苓不顾劝阻下了车。 david也被反绑着丢在边上。 李培宁收起手里的枪,“下车。” 明嵘离开驾驶座,明成佑倚在车前,“呦,李老爷子。” “三少,我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李培宁笑着站在明嵘身后,“有话好好说。” 明嵘立在山崖之间,脸上的冷笑跟嘲讽昭然若揭,他朝着明成佑说道,“在容容随身携带的包内有一份资料,是有关李家背地里那些肮脏的事,成佑,我给你这个报仇的机会。” “你,”李培宁恼羞成怒,“你居然骗我?” 说话间,他手按向腰间,明嵘一脚踢过去正中李培宁手腕,才拿到手的枪飞出去,砸在石壁上后滚滚落入深渊。 李培宁脸涨成猪肝色,情绪稍稳后笑道,“你们报警好了,随便警方怎么处置我,”他靠向明嵘,压低声音,“你问问david,他到时候一口咬定的主谋是谁?” 明嵘居高睇望李培宁神色间的得意。 “干爹!”那边,david喊了声。 李韵苓揉着被勒破皮的手腕,“明嵘,你赶紧过来,至于李培宁法律会惩罚他,容容还在依云首府等你回去,快过来。” 李培宁到了这步也打算破罐子破摔,再说凭借李家的关系,哪怕东西曝光后顶多也是坐上几年牢,再加上减刑的话,忍忍挺过去还算容易。 最重要的,是离开这回到自己的地方。 “我跟你们走,有话好说。”李培宁说着,提起脚步上前。 明嵘神色间一闪,突然伸手拉住李培宁的领子将他揪回来,李韵苓大惊,“明嵘,你做什么?” “他如果真的能够得到制裁的话,就不会逍遥法外这么多年,当年的车祸就算那个司机出来作证,又能说明得了什么?” “明嵘,”李韵苓知道他的想法,赶紧劝阻,“就算得不到公平审判,你也不可以用你自己的方式,那样就真的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听妈的话,赶紧跟我们回家。” 李培宁挣扎,“放开我。” 明嵘掏出事先藏好的枪,之前david出发时粗略检查过,若不是他藏得好,早就被搜去了。 李培宁感觉到太阳穴传来的冰冷,吓得一声不敢再吭。 傅染带着许容匆忙赶到,许容看到这场景,几乎站不稳脚步,“明嵘!” 男人抿紧唇瓣没有应答。 明成佑倾起身上前,明嵘拉着李培宁退到车门一侧,“老二,别犯糊涂,上辈子的事总会有个解决,你把李培宁交给我,我保证让他老死在监狱内。” 明嵘目光对上明成佑,“是我自己无法回头,也不想再回头。” “明嵘,别这样。”许容吓得直哭,“你回来,你说过将来有了孩子要将他带在身边,这个孩子我一定会要的,你别丢下我们行吗?” “容容,”明嵘坚毅的神色被暗光隐退,“你跟小染先回去。” “我不走!”许容上前两步,“我们还能回头,为什么就不能走回去呢?明嵘,有我陪着你,哪怕你坐牢我也等你出来,以后家里还有妈和小染,她们都会帮我一起照顾宝宝。” 许容走过去一段路,明嵘打开车门,李培宁趁机挣开他的手,明嵘一枪打在李培宁肩膀,将他整个人推进后车座,“容容,别过来!” 许容被这阵枪声吓得怔在原地,她双手捂住耳朵,“明嵘你别吓我,别再错下去了!” 李韵苓急的眼泪掉出来,“明嵘,妈原谅你,你赶紧回来!” 明嵘望出去的目光分外模糊,今晚月色犹如涂了一层瑰丽的血,明嵘嘴角颤抖,半晌后方说出一句话,“妈,对不起。”他看向许容,视线一寸寸移至她腹部,“容容,对不起,孩子,对不起。” 说完后,头也不回坐进车内。 李培宁按住肩膀,整个手掌都是血,“你,你想做什么?” 明成佑示意两边的车都将明嵘围在包围圈内,明嵘发动引擎,目光森冷透过内后视镜落向李培宁,“你说我爸妈是被活活烧死的是吗?” “你想做什么?放我出去,救命啊!” “大伯,这么多年过去,你有没有问过我爸想不想你?” “疯,疯子!” “今天,我也让你尝尝那种滋味!” 明嵘猛地调转方向,一脚踩着油门轰出去,面对的方向竟然是设有护栏的悬崖边,车子飞速向前,前方黑暗被劈开,犹如一道巨浪袭来,明嵘眼里淬有血色,他盯着后视镜,看到紧紧追过来的许容。 眼里一阵湿润,明嵘紧咬牙关,车子哐当撞出护栏,向着万丈悬崖下方栽去! 明嵘! 许容的一声凄厉瞬间撕破山谷间原有的寂静,她小步冲到被撞毁的护栏前,下方什么都看不见,许容魂不守舍对着山谷喊,“明嵘!” 李韵苓率先来到她身侧,傅染和明成佑也赶紧大步向前。 砰! 山谷底下传来一阵巨响,紧接着,爆炸出来的火源将周边的杂草树木顷刻间点燃。 “不!” 火势呈燎原之姿,熊熊燃起的苗子倾吐了人的视线,许容急火攻心,眼前一阵晕眩袭来,猛地向前栽。 幸亏身边的李韵苓适时拉住,这才将她带回安全区。 明成佑让人过来将许容抱到车上,“妈,您赶紧跟她一起回去,我和傅染在这守会。” 尽管知道没有可能,但再渺茫也总比直接放弃来的好。 第278章 我只要你(1) 傅染倚在明成佑跟前,方才的一幕至今还令人心有余悸,在场的大部分人下去搜救,明成佑表情严肃盯着山底下冒出来的红光。 半晌后,他折身往回走。 “成佑。” “你待在这,我去找找看。” “不,我跟你一起去。” 明成佑没有再执意,他拉起傅染的手顺着山路而下,这儿有便道,是爬山爱好者为逃避门票而自行踩出来的一条路,傅染跟在他身后,两人穿过荆棘,后头跟着的人打着手电,斜伸出来的枝桠犹如一双双张牙舞爪的手。时不时会勾到衣服,划到裸露出来的皮肤,走了也不知道多久,才来到谷底。 明嵘的那辆车还在燃烧,火势缠绕住旁边的树木,烧到最头顶的地方,所幸风不大,慢慢也在呈现偃旗息鼓之势。 明成佑站在原地环顾向四周,不少人围在车边,并不能看到里头的情景,但两边的车门都敞开着,车头因重力而严重变形,整辆车是倒栽而落的,后车座方向能看到一半挂在车门外的人形。 明成佑目光掠过,伸手捂住傅染的双眼。 她转过身,两手紧紧抱住明成佑。 “三少,还要继续吗?” 傅染听到男人坚毅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继续。” 短短的两字,却异常冷冽和坚定。 身后的男人将手里的望远镜给他,明成佑拉着傅染站到旁边,没多久,有火警和搜救队也加入进来,傅染踩着高低不平的石块跟明成佑向前走,他拿着望远镜调试好焦距后一点点搜索。 傅染安静地跟在旁边,也没有说过一句让他放弃以及不可能的话。 脚底下被藤蔓绊住,傅染不小心往前栽,明成佑揽住她的上半身,“坐会吧。” 捡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谷底雾气湿重,明成佑脱下外套搭向傅染肩膀。 她揉着扭伤的脚踝,目光紧紧盯向正被扑灭的火源。 傅染侧过头去看着明成佑的侧脸,他视线胶着在某处,她试着唤了声,“成佑?” 男人回神,却没有看向傅染,“其实归根究底,所有的事都跟我有关。” 傅染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将脑袋靠向明成佑肩头。 “我爸为了让我过得很好,不顾她人意愿将我和明铮对调,明铮从小背负私生子骂名受到的侮辱我都能想象得到,傅染,二十几年前同现在不一样,现在我们也许能坦然接受,顶多是面上无光而已。从他第一次踏进明家的那刻起,我妈就教过我,这是爸在外养的儿子,跟我虽然是亲兄弟但却也是仇人。还有明嵘,他说的没错,明铮再不济,明铮再怎么被亏待也还是明家的孩子,爸想保护他,想让他进明家又要保全自己的面子,最好的方法是用明嵘来作掩护。”明成佑脑袋挨过去,头顶同傅染碰触到一起。 “我从小是被捧在心尖的,自然也认为明家最好的都该是我的。有些事变得理所当然,甚至也包括霸占别人的身世和地位。” “成佑,”傅染打断他的话,“你别这样想,你们的路是被爸给打乱了,可站在不同的方向该往哪里走却是自己选择的,就像二哥,他明明可以回头,也可以选择信任我们,但是他却太偏激,他也许想到容容和孩子了,却最终弃他们而去。他缺乏面对的勇气,我只是想不通,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难道还怕活着吗?” 明成佑缄默,垂首盯着傅染,他将她抱在怀里。 满腹郁闷和焦躁也都随之挥散,他忘了他跟前有个最好的例子,被打乱的人生,还有傅染。 可她却活得比所有人都好,光鲜亮丽,二十年被调换的时光,反而令她磨成坚韧且有棱有角的性子。 明成佑亲了亲她发尖。 傅染觉得有些冷,她双手抱紧手臂,头发上沾了一层湿意。 “回去吧。”明成佑将手里的望远镜放在腿边。 傅染抬首,“再找找吧,说不定有奇迹。” 两人一同望向山顶,突然一阵声音自远处传来,“有人!” 明成佑蹭地站起身,拉着傅染大步朝另一侧赶去。 搜救队拨开浓密茂盛的枝叶,指着半山腰的一棵松柏,明成佑拿起望远镜,傅染看到男人唇角紧抿,继而慢慢舒展开。 他手垂至身侧,“可那样的位子要怎么救?” 队长拿起对讲机,开始部署安排,但半山腰的位子,连人都很难上去,更别说是还要带个伤员下来。 “三少,我已经安排队里去调吊机过来,我去商量下,确定几套方案,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救人。” “好,麻烦你了,”明成佑目光瞅着半山腰,“就算是出动直升机也要将他捞上来,不管是死是活。” 整个抢救花去将近6小时,因为坡度的关系再加上高度难以企及,当明嵘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天已经微微泛亮。 明嵘经过一系列抢救,被转入重症监护室,然后是病房。 掉下悬崖的时候捡回条命,说出去还以为是电视剧里的特技,但毕竟是现实,明嵘挂在树上的时候由于重力原因断了腰,下半辈子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警方过来录口供,李培宁在车祸中被烧死,david也落网,全部线索指向李培宁。 明成佑在许容的包里找到明嵘所说的那份资料,关于明嵘从中所做的一切也全部被人为抹去,用明成佑的话来说,哪怕david真的指证明嵘,他也可以替他办理保外就医,按着明嵘的伤势,还是可以避过坐牢。 许容本来身体就弱再加上精神受到刺激有流产迹象,在医院保胎一星期后总算没有大碍。 明成佑忙着奔波于李培宁的案子,也从警方口中得到些关于david的事。 明嵘重度昏迷后苏醒的当天,病房内只有李韵苓和许容。 傅染接到消息跟明成佑赶过去。 老远能听到许容的哭声,李韵苓在旁说她,“容容,老二醒来是好事,你哭什么?” 明嵘目光扫向四周,却出奇的平静,想要挣扎,可两条腿根本使不上劲。 他手摸向腰际,“我的腰怎么了?” 许容把他的手握在掌心内,“明嵘,我下辈子肯定不要再认识你,就算遇到也要陌生人一样调头离开,或者我当着你的面跳进深渊,我也让你尝尝什么是失去。” “容容,你说什么傻话呢?” 明成佑和傅染走进病房,李韵苓抹着眼泪退到边上,明嵘目光注意到进来的二人。 明成佑站在他床尾处,“你的腰断了,下半辈子可能都要坐着轮椅,后悔吗?” 明嵘眼里转瞬即逝的茫然,他捶了捶自己的腿,许容哭得越发凶,李韵苓朝明成佑递个眼色,示意他不该在这种时候告诉明嵘这件事。 男人的反应却异常冷淡,也许是鬼门关走了圈回来,没有什么事是自己不能再接受的了。 “至少我亲眼看到他是怎么死的,我不后悔。” 明成佑摇了摇头,为明嵘偏执的倔强。 “那这样的结果你能接受吗?”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许容有说不完的话要告诉明嵘,明成佑和傅染在房间逗留会后出去,李韵苓也跟在后头。 几人来到休息室,李韵苓撑起前额,这段日子来所经历的事令她疲惫不堪,起初对明嵘甚有怨言,可这会除去心疼,别的什么都没有留下。 明成佑若有所思盯着李韵苓半晌,傅染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成佑,我去外面打个电话。” 明成佑眼见傅染起身往外走,待门掩起的瞬间,他轻声开口,“妈。” “嗯。”李韵苓有气无力答了声。 “记得李培宁身边的david吗?” “怎么会不记得,不是他干儿子吗?” “是。”明成佑一时不知该怎样开口,李韵苓蹙起眉头,“提他做什么?到时候肯定是死刑。” “妈,david从小被李培宁收养在身边,只不过外头的人都不知道,而且,成年后才回到迎安市,所以对他特别忠心。” 李韵苓完全不关心这些事。 “您不觉得奇怪吗?” “有什么好奇怪的,不少有钱人喜欢这样,抱在身边的以后做事方便,总比半路认得干儿子强。” “妈,”明成佑一语把话说破,“您不是奇怪萧管家的儿子为什么总找不着吗?” 李韵苓阖起的眼帘陡然睁开,难以置信看向对面的明成佑,“你是说?” “我当时也只是怀疑,因为明嵘说过当初抢孩子是李培宁指使的,这两天我暗中请人帮忙取了david的头发,鉴定结果今天才知道。” 李韵苓一颗心悬至嗓子眼,她面色紧张,几乎已经预感到明成佑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可能,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 “妈,”明成佑话语压住李韵苓的慌乱,“david是萧管家的儿子。” 李韵苓手掌按向胸口,片刻后才缓过神来。 “怎么会这样?” 明成佑上半身微往下弯,手肘支着膝盖,“妈,您别太难过。” “成佑,你想想办法,把david放出来,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我不能让萧管家唯一的儿子就这么毁了,况且我要怎么跟她开口?” “妈,这件案子影响很大,david不比明嵘,再说我现在尽管抹了明嵘所做的事,但david为求自保肯定会将他供出来,一旦证据确凿,我还有保外就医这一招。警方也需要有人出来承担这一切,李培宁死了,就只有david,再说他手上的确沾了不少血腥,如果我把他弄出来,我又怎么向傅染交代?” 李韵苓身子一沉,陷入沙发内。 明成佑走过去坐到她身侧,“萧管家一直认为先前的人就是她儿子,他也是从小被抱养来的,现在跟养父养母住在一起,萧管家经常会过去看望,周末有闲暇时候,他也会到迎安市来。妈,就让这个美丽的谎言一直延续下去吧。” “可他毕竟不是萧管家的儿子。” “david十有八九是死刑,你把这个消息告诉萧管家,不是要她的命吗?” 李韵苓站起身,这口气压在喉咙口迟迟无法疏散。 第279章 我只要你(2) 傅染和明成佑直到傍晚才回依云首府,胃里吃不下东西,面对保姆准备的饭菜两人都没有食欲。 到了二楼主卧,推开房门后傅染四肢张开趴在大床上,明成佑脱去外套,随后趴到她身上。 差点把她压得五脏六腑挤一起去,傅染手肘往他胸口撞,“起来,重死了。” “好累。” “明成佑!” 他身子摊开往旁边一倒,傅染累得动都不想动一下。 “起来洗个澡,会舒服点。” “你先去吧。” “你先洗。” 最后还是两个人一起进的浴室,傅染吹干头发躺到床上,明成佑脑袋搁在她小腹处,“怪不得有人说,男人在极累的时候连那种事都会有心无力。” 傅染将毛巾放到旁边,手指穿过明成佑黑亮的发间,“david的事,你告诉妈了?” 明成佑眼帘睁开,黑曜石般的眸子瞅进傅染眼底,“嗯。” 傅染靠着床头,手指一下下在他脸颊处摩挲,“妈怎么说?” “妈同意了我的建议,这件事瞒着萧管家。” 明成佑撑起上半身,前额同傅染相抵,“别多想了,明天我陪你去墓园。” 傅染两手穿过明成佑腋下同他紧拥,“成佑,这样的结果,谁都不会大快人心,为什么真相好不容易来了,我却觉得很难过?” “有什么好难过的?”明成佑在她前额亲吻,“咎由自取,我要想起来,还是会恨得牙痒痒。” 范娴身上触目惊心的伤,若不是她护着,别说傅染肚里的孩子,就连傅染的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我饿了。” 明成佑道。 “我也有点。”傅染看了眼时间,还不晚,“下去吃东西吧。” 来到客厅,餐桌上还摆着一口未动的晚餐,明成佑瞅了眼,准备动手热。 傅染食欲不佳,“我去煮粥。” 明成佑跟着她来到厨房门口,傅染直接盛碗米饭,加入水后开始煮,这样还能节省些时间。 明成佑倚着门框,他喜欢这样盯着傅染的背影,生怕粘锅,傅染用勺子不断搅动,她还穿着睡袍,白色的摆沿贴至小腿处,露出纤细的脚踝。 他走过去自身后搂紧她,傅染熄火,拿出小碗盛了两碗。 明成佑替她端着,到了餐桌前,傅染抬头冲明成佑道,“干嘛总盯着我的背影看。” “我喜欢看你在厨房的样子,十足十的老婆样。” “我什么时候不像样了?” 明成佑却不是在开玩笑,“真的。以前我没想过自己要结婚,我不喜欢被约束,我妈总爱在厨房捣鼓,说我爸喜欢吃这喜欢吃那,家里佣人那么多还有萧管家,我说她是精力太旺盛,他外头有女人,她却还要替他什么都张罗好。” 明成佑想到赵澜,脸色稍黯,他抬头看向旁边的傅染,“后来我跟你订婚了,你在厨房给我弄吃的我也看过几次,每回都觉得幸福,我这才想到,可能我妈那时候也是这种心境。” 傅染吃着嘴里的白粥,却跟灌了蜜似的,“油嘴滑舌。” “这可是说真的。” 明成佑将傅染的手握在掌心内,“我们给瀚瀚生个妹妹吧?” “你又来?”傅染眉头一皱,“三句话都正经不了。” 偏偏明成佑今晚还死命地正经。 “明嵘的事情后,我更想再要个孩子,以后瀚瀚一个人多寂寞?有了弟弟或者妹妹,我绝不对谁偏心,况且瀚瀚是老大,将来能保护好底下的。”明成佑说得颇为认真。 “再生一个就够了吧?” “当然是越多越好。” 温暖的白粥滑过喉间,傅染笑着瞪他,“明成佑,你生一个试试?你当生孩子是享受呢?” 男人攥着她的手紧了紧,“这次我肯定能陪着你,每一天每一晚,你生产的时候我也陪你。” 傅染勾翘起笑意,“算了吧,据说男人进去后会有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明成佑侧着头,“也会肚子疼?” 傅染差点被一口热粥呛住。 她凑到明成佑耳边说了句,男人满脸难以置信,“真的?” “嗯,所以你怕不怕?” “要真有这样的后果,倒是挺怕的,不至于吧?” “你可以试试。”傅染收回上半身,继续吃着碗里的粥。明成佑将信将疑,“看了之后为什么会连做都不想做?” “可能是觉得恐怖。” 明成佑埋下头,傅染吃好东西,见他头还垂着。 她推了下他的肩膀,“被吓傻了?” 傅染站起身,明成佑双手抱紧她腰际,“当时很痛,也很绝望吧。” 傅染回想自己在产房内的场景,“嗯,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回到楼上,傅染窝进被中,在明成佑怀里看会电视,不知不觉间睡意袭来,她感觉到有只手顺着她腰际在往下滑。指尖穿过睡袍,渐渐勾勒着傅染的腿。 她呢喃声,“别闹,我好困。” 电视机开着,男主角地道的英语流利极了,两人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上头。 傅染手无意识去推,“改天嘛,好累想睡觉。” 柔糯的嗓音带着娇嗔,明成佑知道她累。 指尖挑起她的底裤,傅染总算睁开眼来,她头枕在明成佑肩头,目光相触时却并未看到他眼底有任何属于欲望的东西。 “这儿还疼吗?” 他指着她某个地方。 傅染的瞌睡因明成佑这句话全跑了,她恍惚盯着他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明成佑重复问了句,薄唇几乎贴到她耳际。 傅染有种莫名酸涩,但并不是想哭,她并拢双腿,“真傻,这都过去多久了还能疼吗?” 他指尖轻按,傅染伸出手臂勾住明成佑的脖子同他深吻,“对不起,我刚才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明成佑将她抱紧在怀里,“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生下了孩子,你知道对她最好的报答是什么吗?” “是什么?”傅染耳朵贴至他胸口处。 “是忠诚,对自己女人对家的忠诚。” 她听到他心口有力的在跳动,似乎要一跃而起,按捺不住。 明成佑将明嵘和许容接回了明家,明嵘上楼不便,李韵苓刻意让人将底楼的一个房间整理出来。 明嵘坚持要带着许容离开迎安市,李韵岺自然是不让的,后来据说是在房间里跟明嵘单独谈了一整晚的心,才说服了他留下来。 一切恢复成以前的样子,明成佑也开始上班,慢慢将傅染身上的担子重新揽过来。 用明成佑的话说,老婆,你回去养身子吧,我女儿可就靠你了。 傅染也乐得清闲,偶尔有些熟悉的业务也会去mr帮忙,夫妻搭档干活不累,现在明成佑主管着公司,她能抽出大把时间陪着瀚瀚,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这天下班后回到主卧,明成佑往大床上一滚,傅染打开电脑,明成佑撑起上半身,“看什么?” “容容和二哥的婚礼现场,不是让我来布置吗?” 明成佑踩着柔软的地毯走到傅染身边,他左手臂撑直于桌沿,腰部渐渐往下压,“傅染。” 她拿起旁边的防辐射眼镜戴上,只轻应了声,目光重新定在电脑屏幕上。 不用亲临现场,看过这些效果图便能知道婚礼有多温馨浪漫,明成佑手掌落向傅染肩头,人也凑近她,“你心里会不会觉得有遗憾?” 傅染抬起头认真地端详着男人的俊脸,“为什么这样说?” “一个盛大而隆重的婚礼,应该是每个女孩子最大的梦想吧?”傅染略微出神地盯着明成佑,他指尖在她肩头摩挲,“但我那时候却给不了你。” “人生活在世上,不可能凡事都完满,总要有些缺憾,继而来提醒我们曾经经历过什么,成佑,我们缺失的这场婚礼恰好让我们以后更懂得珍惜,”傅染眼底蕴含复杂,她目光别过去望向屏幕,“就像二哥和容容,我即使将婚礼现场设计得再独一无二,可他们还是会觉得有缺憾。” 明嵘的腰,就是最大的缺憾。明成佑索性坐到傅染身侧,“我一直想给你一场婚礼,别人都能拥有的,我不想你得不到。” “瀚瀚都这么大了,再说,我得到你了,你是别人无法拥有的。”明成佑同她前额相抵,他凑过去在她唇瓣处轻吻。 傅染忙到将近11点才去洗澡,明成佑关掉电视,侧过去搂住她的腰,“我们回家一趟吧。”傅染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我知道妈的事和明嵘也脱不了关系,傅染,如果难以面对的话……” “成佑,我想得很开,”她转过身窝进明成佑怀里,“也许注定了要让我失去你们中的一个,很多事不能联想,那样的话所有人都有错,我也会觉得很累。”明成佑目光流露出疼惜,将傅染往怀里带了带。时间很快过去,越是安逸的日子,越是觉得不过转眼之间。 春暖花开,这天就到了明嵘和许容的良辰吉日。 明成佑和傅染坐在靠近前台的地方,同桌的还有明铮跟罗闻樱,以及李则勤一家。明嵘坐着轮椅,这段路他没让人推,许容站在礼台中央,一身洁白的婚纱,尽管腰部往下做了特殊的设计,但隐约还是能看到小腹处的隆起。婚礼现场热闹非凡,傅染凸显的主题便是浪漫。 当许容弯下腰,将手伸到明嵘跟前时,台下的亲眷们也不由动容,傅染看着许容脸上渐渐漾开的笑意,掌声融入无言的感动,李韵苓侧过头,眼角忍不住有泪水滑出。“姐,今天好事成双,哭什么。”李则勤在旁道。 “等你儿子结婚的时候,我看你激不激动。”李太太笑意盎然,“姐,还真被你说中了,我们琛子的好事马上也要来了。”李琛坐在旁边一语不发,目光自始至终盯着台上。傅染喝口红酒,同身侧的罗闻樱时不时说几句话。 李韵苓颇感好奇,“跟尤家丫头不是刚结束吗?难道接回来了?” “姐,”李则勤面色一沉,“你少给我找晦气,是宋家的女儿,你肯定也见过,过些日子我先安排他们订婚,琛子也同意了。”傅染抬头看向李琛,他正好回头,目光不期然同她对上。 “琛子,这事是真的?”李韵苓问道。李琛端起酒杯猛灌口,“是,到时候将订婚宴办得隆重些,这回我是认真想找个女人过一辈子的。”明成佑闻言,目光凛冽扫向他。 李太太高兴地合不拢嘴,“宋家女儿是我一早就看上的,要不是中途冒出来个尤柚,她跟琛子的事早成了。” 第280章 我只要你(3) 李韵苓也没再多问,“这样也好。” “什么样的家世就要配什么样的人。”李太太嘟囔句。傅染如鲠在喉,一下子连食欲都没了。李则勤想跟明铮套近乎,但明铮这人向来是冷冷冰冰的,李韵苓见李则勤脸色难看,她朝明铮身侧的罗闻樱道,“闻樱,以后有空常来家里坐。” “好。”李太太在旁搭话,“罗小姐这身礼服真好看,搭配的首饰也有眼光,到底是大家闺秀,穿衣服的感觉都跟别人不一样。” “多谢。”罗闻樱手掌按向颈后,只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这礼服和首饰还是明铮为带她来参加婚礼特意送的。席间,李琛起身去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到明成佑在外头等他。“哥。”明成佑掏出支烟递给李琛,他接过后自顾点燃,背靠墙壁狠狠吸一口。“跟尤柚就这么结束了?” “是她不想再跟我过。” “多大点事,”明成佑甩着手里的铂金打火机,“搬出去不就结了。” “她现在连个机会都不肯给我。”李琛三五下便将一支烟抽完,修长手指将烟头掐熄,明成佑再次递给他支。他接过后,重复方才的动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着什么主意,订婚也不是儿戏,非要把家里弄得鸡犬不宁。”李琛朝明成佑笑了笑,“哥,你说我还能有别的办法吗?”明成佑望见男人潭底的苦涩,“你怎么就被老婆和老娘夹在了中间?” “你跟嫂子那样总算还是门当户对,我爸妈从一开始就不同意,尤柚搬到李家后我很少有时间陪她,现在想来他们肯定给了她不少气受。想让我找大家闺秀,行啊,这会我肯定称他们的心意。”明成佑见劝不动,“你好自为之吧,到时候可别后悔,你爸非收拾你不可。” 李琛将第二个烟头掐熄,“这会他们称心如意,应该高兴着。” 许容跟明嵘过来敬酒,正好明成佑和李琛回到座位,知道两人不方便,谁也没难为。 明成佑跟明铮也相互敬了杯酒。 “eve,你可是堑堃的顶梁柱,什么时候考虑到跳槽,记得来mr找我。” 傅染手肘碰向明成佑,“哪有你这么公然挖墙脚的。” “不过是开个玩笑么,我就算把整个mr送给eve,她也不见得肯过来。”罗闻樱配合着明成佑话里的意思,“那可不一定,要不三少试试?”明铮抿着唇一语不发,罗闻樱举起酒杯,“你要把mr给我,我就自己是老板了,还管着堑堃做什么?”一只大掌在桌子底下,肆无忌惮放到她腿上,罗闻樱脸色微变。 明成佑噙笑,“怎么说句话就脸红了?原来女强人也不胜酒力。” 罗闻樱腿向另一侧移动,男人的手掌紧紧粘着甩不开,她扭头不着痕迹地朝明铮瞪了眼。 “来,干杯。”明成佑率先站起身,罗闻樱不得不举起酒杯跟着起来,明铮手掌趁势钻入礼服下摆,触摸到腿部细腻光滑的肌肤。 明成佑觉得好笑,原来老大也有这猴急的一面。他坐回去,薄唇凑到傅染耳边,“桌子底下有动静。” “啊?”傅染弯腰想去看。 明成佑忙揽住她的腰际,“我的老婆,你做得太明显了。”傅染笑着将手边的筷子‘不小心’拨到地上,她赶紧弯腰去捡。明铮意识到,不着痕迹将手缩回去。 傅染把筷子捡起后放在一边,她冲身边的明成佑道,“哪里有动静?” “等你发现,早就摸完了。”见他们交头接耳的样子,罗闻樱大抵也猜出是因为什么,她脸色染起不正常的红晕,傅染看过来,目光含笑且带有暧昧。罗闻樱轻咳声,“希望以后mr跟堑堃能多有合作的机会。” “这是自然。”傅染端起酒杯。 “若哪天对上,你可要手下留情。”明成佑跟身边的傅染一唱一和。罗闻樱回答的也干脆,“这可不行,若是为争项目,竭尽全力是对对手最好的尊重。” “好。”明成佑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爽快。” 李韵苓眼角轻扬,看到这样的一幕宽慰不少。她想寻个机会跟明铮说上几句话,可男人始终没有正眼看过她。席后,许容跟明嵘站在布满鲜花的草坪上,男女童手拉手围成一圈,摄影师以不同的角度捕捉幸福的画面,旁边的助理朝着人群喊,“没结婚的女孩赶紧都过来,抢捧花了,沾沾运气。” 不少人蜂拥而上,罗闻樱和明铮也在看热闹。傅染走到罗闻樱身侧,“你也过去。”罗闻樱直摆手,“我就不去了。” “图个好玩嘛,要我没结婚我也去。”傅染伸手将罗闻樱拽离明铮身侧,罗闻樱穿着高跟鞋站在人群后面,前头挡着黑压压的一片。傅染朝她挥手,“闻樱,加油,压过她们。” 她表情无奈瞅向明铮,男人难得的面带笑意,罗闻樱就想打打酱油,站那么远应该也没她的份。 “三,二,一!”随着摄影师的口令,许容手里的捧花往后使劲抛去。 “抢啊!” 太疯狂了。 大片人往前面赶,唯独罗闻樱一个人往后退,眼瞅着那捧花呈抛物线下落,直直栽进了她的怀里。 “哎呦,怎么抛那么远。” “就是,我还想今年找个好男人结婚呢。” 傅染带头鼓掌,“厉害。” 彪悍啊。 罗闻樱其实还未反应过来,摄影师拿着话筒走到她跟前,“让我们来采访下这位美丽的小姐,抢到新娘捧花意味着好运也来了,有打算过什么时候结婚吗?” 罗闻樱见一大帮人都盯着她看,“还没有。” “快了,快了。”傅染在边上笑着喊道。 摄像机给了罗闻樱一个特大镜头,“有男朋友吗?”她支支吾吾没出声,毕竟跟明铮的事未曾公开,再说她一个女的,总不能先承认,傅染走过去替她解围,“要没有男朋友还过来抢捧花做什么?这叫待嫁心切。”周边传来起哄声,摄影师说了些祝贺的话后这才放过罗闻樱。她抱着捧花回到明铮身边,脸还是滚烫的。“怎么就到我手里了?” “没办法,”傅染目光含有深意看向明铮,“说明你的好日子真要到了。” 李韵苓坐在桌前,见几个年轻人谈笑甚欢,这时候应该是个不错的机会,她上前看了眼罗闻樱手里的捧花,“这玫瑰都是院子里头长的,是我一朵一朵亲自剪下的,闻樱,我希望你和明铮也能赶紧成事。” 罗闻樱望着怀里的花,娇艳欲滴,代表爱情的玫瑰哪个女孩不爱?再说新娘捧花又具有特殊的意义,她手指拨向红艳的花瓣,才要开口,却见一只手伸过来将她手里的花接过后直接丢弃到地上。 明铮目光投向李韵苓,尔后又转向边上的罗闻樱,“这些花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凑热闹玩个游戏,还能当真吗?”说完,转身后径自往另一侧而去。 “哥哥!”傅染唤不住他,李韵苓一惊,边上有人经过,不免指指点点。罗闻樱手还维持方才捧着花的动作,她眼底的明芒分明黯淡下去,傅染没想到明铮每次遇到李韵苓还是会这么偏激。 “闻樱。”她喊了声。 罗闻樱收回神,把手垂在身侧。李韵苓眼圈渐红,“闻樱,你别放在心上,他这是冲着我,跟你没有关系。” “伯母,您别这样想。”傅染看着脚边的捧花,因为撞击后不少花瓣已经散开,再也没了方才的娇嫩及美艳。 “我去看看他。”罗闻樱提起裙摆,往明铮的方向走去。 傅染将捧花捡起后,插在了旁边的装点篮内。李韵苓掩不住失落,“小染,你说明铮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妈,人心都是肉长的,但是肯定需要时间,毕竟以前哥哥对您的芥蒂很深,二十几年,不是一两天就能消除的。” “我知道,”李韵苓回到座位,“他对我做的这些,比起我之前,真的算不了什么。” 罗闻樱走到明铮身后。男人站在喷泉前,背部挺得很直,周边的热闹及喧哗再也融入不进他的世界。她方才分明从他脸上看到了温暖如煦的笑意,不过顷刻之间,竟又幽冷的令人靠近不得。罗闻樱站到他身侧,溅起的水花迎面扑到脸上,沁凉无比。明铮拽住她的手,将她往后拖了把,“当心把礼服弄湿。” “你不也不怕吗?” 明铮这才向后走,站在罗闻樱身侧,“你身上就这一层布,湿掉的话可就露点了。”罗闻樱下意识环紧胸前,“说什么呢!” 其实别看这男人外表瞅着挺正经,骨子却可不正经了。当然,这要深有体会的人才有资格说。罗闻樱觉得这样的姿势有些奇怪,她把两手放回去,“为什么每次遇到伯母,你的反应都那么大?” “因为我不想看到她。”明铮回答的直截了当。罗闻樱没有再开口,有些伤埋在心底,确实需要时间才能愈合。 午后两三点,傅染站在台下,看着工作人员在适当地清理现场,场地待会还要用,傅染弯腰拾起掉在红地毯上的玫瑰花,明成佑从她手里接过后,将花插在一旁。 “不是在招待客人吗?” “用不着人招待。”明成佑拉起她的手,走向红地毯。傅染扣住他手腕,“做什么啊?” “带你体会体会。”明成佑顺着台阶走上礼台,傅染跟在他身侧,满眼是喜庆浪漫的红色,踩在脚底,犹如踩着棉花一般让人觉得不真实。 两人站在礼台中央往下看,过往云烟,也不过弹指之间。明成佑觉得是遗憾,可在傅染眼里,她已然完满。 晚上将近十来点婚礼才结束,许容怀孕再加上明嵘现在的身体状况,新房先布置在了明家。将一行人送回家,明成佑再开车带着傅染回依云首府,瀚瀚跟月嫂是先回的,这会睡得正香。 傅染精疲力尽,洗过澡趴在床上,明成佑在双手掌心涂抹过精油后给她按摩。 “我明天跟你一起去公司。” “在家好好休息段日子吧,多去家里陪陪许容和妈。” 傅染闲不住,“过段日子有机会的话,我想将fu重新开起来。” “好,你喜欢就行。” 明成佑两手在她尾骨处按摩,“舒服吗?” “有一手啊,往上再按按。” 第281章 我只要你(4) 他手掌穿过她腋下,触摸到傅染胸前的丰盈,“是这吗?”傅染也懒得跟他废话,“你想摸哪就摸哪吧。” 明成佑笑着压下上半身,凉薄的唇印在她颈间,尔后一寸寸顺着脊梁骨往下。傅染这会全身像是散了架似的。 夜色旖旎,春光自然是无限好。 翌日,明成佑和傅染一起去到mr,站在专属电梯前,倪秘书和韩隽也相携赶来。明成佑瞅着正在往下显示的数字键,“倪秘书,跟韩隽好事将近了吧?” “啊?”倪秘书脸陡然涨的通红,“lvan,说,说什么呢,这儿可不兴办公室恋爱。” 傅染忍俊不禁,就两人这小眼神还想瞒着谁?韩隽手撞了下倪秘书,“装啥啊,lvan又没说办公室恋爱扣你工资。” “谁装了,我什么时候同意嫁给你了?” 电梯叮地打开,明成佑拉着傅染走进专属电梯内,倪秘书才跟过去,明成佑冲她道,“有眼力劲没,我们两夫妻在这你进来做什么?” 倪秘书撇下嘴,瞪了眼旁边的韩隽,“都怪你。” 傅染后背贴向电梯镜,明成佑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做什么,这儿可是公司。” “谁规定在公司不能抱着自个老婆?再说公司还是我的。”说完,他凑过去亲她。 电梯门打开时,保洁员戴着手套拿了工具站在电梯口,瞅见电梯内的一幕后目瞪口呆,傅染伸手将他推开,转身看向镜子,掏出湿巾将唇角处晕染开的唇彩抹去。明成佑率先出去,在经过保洁员身边时垂首睇她眼。 保洁阿姨赶紧识趣地背过身,装作勤奋工作的样子将原本就干净的电梯口擦得一尘不染。傅染整了整衣服,随后也跟出去。 大公司内也有八卦,保洁阿姨一时口快没忍住,告诉了前台的姑娘,姑娘又没忍住,告诉了某某业务员。还没下班呢,整个mr就传遍了老板在电梯内火热激情的新闻。 傅染的办公桌就在明成佑隔壁,此时春风惬意,推开顶层的窗户,沙沙而入的风掀起窗帘,撩拨着颈侧细发,傅染只穿了件衬衣,一件薄外套挂在衣架上,她袖口挽起,垂着头专心看手底下的一行行数据。 倪秘书敲门后走进来,手里捧一叠资料。她将东西分别递给傅染和明成佑,“午餐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请问你们需要订餐吗?” 明成佑摆摆手,“不用,我和傅染出去吃。” 傅染不经意抬头,看到倪秘书唇角勾勒起的笑,“有什么好事?” 倪秘书伸手摸向自己的脸,“有吗?” “嗯,藏都藏不住。” 倪秘书凑过去在傅染跟前道,“方才我和韩隽幸亏没跟你们坐同一个电梯内,激情啊激情啊。”傅染手掌按向颈后,抬起手里的签字笔指了指对方,“上班时间讨论八卦,按照规定可以扣你半天工资。” “这已经不是秘密了,整个mr都知道呢。”倪秘书说完,一溜烟走出办公室。 明成佑起身走到傅染跟前,“忙完了吗?” “还有一点。” 明成佑坐在她桌上,一条腿搭起,傅染看着手里的文件,男人手掌按向傅染颈后,有一下没一下摩挲。她被弄得有些痒,抬头看向他,“别闹。” “我发现你个小秘密。” “什么?” “每次被猜中心事或者无地自容的时候,就喜欢按着颈后。” 傅染刚要把手伸过去,她下巴轻扬盯着明成佑,“那你呢?” “我会用实际行动让对方自己乖乖闭上嘴。” “比如?” 明成佑双手捧住傅染的脸,凑过去吻住她,“过两天,我们去佑染岛吧。” “公司的事怎么办?”傅染闭着眼睛,明成佑说话时的热气微微拂开傅染前额的碎发,她享受着此时的宁静。 “近几天没什么大事,我们加班处理好,然后给自己放个大假。” 傅染不由心动,此时又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出去玩最好。 依云首府。 傅染忙着收拾行李,明成佑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别带那么多,到了那边应有尽有。”傅染走到他身后,“忙完了吗?” “马上。” 傅染拉开明成佑的一条手臂,人就势往他腿上坐去,明成佑手臂搂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用力一带,下巴搁在她颈间。傅染手掌撑起下颔,指尖指向屏幕,“刚才我就是卡在这了。”明成佑按了几个键,然后关闭文档。 “你怎么处理的?赶紧教教我。” “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傅染心不在焉点头,想去重新开文档,明成佑拉住她的手,将电脑关机,“今天早点休息,我怕你明天出海会不舒服。” “没事。” 明成佑手掌落到她腿上,掌心触摸到她光滑的肌肤,“傅染,你还要多少次肉偿?”傅染想了想,掉过头去看他,“不是都已经还清了吗?” “你想赖账?”明成佑眯起眼睛。“反正你想多少次尽管拿去,再说我一次性还给你,你受得了吗?” 明成佑在她腿侧轻掐了把,另一手亲昵地掐向傅染的脸,“我摸摸,这脸皮是厚不少。” “跟你学的。” 明成佑推开桌上的电脑,让傅染坐上去,他站在中间,傅染双手紧搂住他的脖子,“我方才让月嫂将瀚瀚带过来,可能要一周不能见到他,今晚瀚瀚跟我睡。”明成佑脸埋在傅染胸前,“现在还早,就瀚瀚那闹腾的样,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将事情做完。” 明成佑的手钻进傅染裙底,“以后洗澡出来记得别穿衣服,我跟你讲过多少遍了?”他懊恼地使劲拉扯,将傅染一把抱起后转向大床。 她两腿松开,明成佑褪下裤子,傅染随即坐起身,用被单将自己圈紧。明成佑伸手去拽,傅染不肯松。他急得将她按倒,“做什么?想玩刺激的。” 傅染凑到明成佑耳边,“前两天吱吱又给了我一件东西。”明成佑脊背蹿上一阵阴寒,嘴唇贴到傅染颈间,“是什么?” “男士的,还记得她头一次送我们的礼物吗?”明成佑眯起眼睛盯着她。“然后呢?” “我想,”傅染压低嗓音,用只能两人听见的音调说道,“你穿给我看看。” 明成佑似笑非笑,“我穿你也穿?” “我不穿。” “改天,”明成佑想先糊弄过去,“今儿先办正事。” “不行,”傅染圈紧被单,“你不穿今天就洗冷水澡。” 明成佑手从她衣摆钻进去,直接卸掉了傅染的文胸,她四处逃避,抱紧双臂笑出声来,“别碰我,你不是喜欢那些东西吗,穿一个给我看看,这次还是豹纹的……” 外面有轻微的动静传来。 傅染忍住笑,明成佑褪掉她的裤子,傅染一把抓住裤沿,“别动,有人。” “有什么人?”明成佑动作越发迫不及待,傅染身子扭成一团,“不行,你不穿今天就别想。” “妈妈,妈妈。” 傅染竖起耳朵,一把推开明成佑,“是瀚瀚。” “不可能,”明成佑语气坚定,“瀚瀚还不会走路,再说月嫂知道我们在房里,不会现在带瀚瀚来的。” 有拍门声,很细微。傅染这会更加肯定,她赶紧起身穿好衣服,将裤子提回去,明成佑拉住她的手,门外传来月嫂说话声,“啊,小少爷怎么到这来了?” 傅染忙过去开门。看到瀚瀚被月嫂扶着站在门外,她一把将瀚瀚抱起身。月嫂笑意盈盈,“我将小少爷放在爬行垫上,没想到他自个竟爬到了你们门口。” 明成佑起身走来,从傅染手里接过瀚瀚。“行了,你也早点去休息吧。”傅染冲月嫂道。 “是。” 明成佑将瀚瀚放到大床上,“你这是成心坏爸爸好事,是吧?” 傅染躺到边上,“瀚瀚乖,今天跟妈妈睡开心吗?” 瀚瀚屁颠屁颠爬过去,一把抓在傅染胸前。 明成佑伸手将他捞回来,“瀚瀚,你是男子汉,从小要学会独立,别老腻着妈妈。”一只白嫩嫩的小手抓向明成佑的脸,他躲避不及,俊脸上立马一道红印子。 傅染拉起瀚瀚的手,在他手背啪地打了下,“瀚瀚,妈妈不是教你不可以对别人动手吗?” “好家伙,跟我小时候一样。” 瀚瀚颇感委屈,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明成佑凑过去在他小脸上亲口,“就要这样,以后谁欺负你,你就狠狠欺负回去,我明成佑的儿子自然得是小霸王。”傅染板起脸,“有你这么教孩子的吗?”瀚瀚两手再度招呼向明成佑的脸。傅染气不打一处来,揪过瀚瀚让他趴在床上,褪了裤子啪啪几下招呼到他小屁股上。 “哇哇哇——” 明成佑手摸向脸,只觉火辣辣地疼。这会倒没再开口,由着傅染教训他。闹了半晌后才算安定下来,傅染用力往明成佑肩膀推去,“以后你再敢这么惯着他,我第一个抽你。”瀚瀚这会睡在床中央,明成佑跟傅染躺到两侧,他摸着自个的脸,“生了儿子打老子,老婆,我算是看开了,还是你跟我最亲。” “少来,”傅染替瀚瀚盖好被子,“你自找的。”中间睡了个孩子,明成佑就算想做什么也做不了,瀚瀚睡相很不好,傅染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提放着他踢被子。 明成佑睡得迷迷糊糊,手一摸旁边竟然是空的,他吓出身冷汗,“瀚瀚?”傅染睡眠浅,伸手摸向边上,她撑起身打开床头灯。这一看,两人几乎笑出声来。瀚瀚转了个圈,身子睡到枕头上,脚几乎踢到明成佑嘴边,小家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自个睡的香,傅染躺回去,手掌撑起侧脸。 明成佑将瀚瀚抱回原来的姿势。傅染捏着瀚瀚的小手指,“估计待会还要转圈。” “是在画地图吗?”傅染唇角浅勾,“可能是的。”明成佑手臂越过瀚瀚,将老婆和儿子都抱在怀里,“以后我肯定不宠着他,脸到这会还在疼。”傅染伸过去摸了摸明成佑的脸,“你非要吃到点苦头,小孩子看你脸色,抓你两把你不教训他还夸他,自然认为这些都是对的。”明成佑点了头,看着身边的儿子,还是忍不住凑过去亲了口。 翌日,天空放晴,而且异常的暖和,是个出海的好机会。傅染跟明成佑上车,月嫂抱着瀚瀚在门口送他们,瀚瀚起先还哭闹,被月嫂一个苹果给骗去注意力。 明成佑收回视线,“出息,将来一苹果就能将他拐跑。” 傅染目光还盯着后视镜,“出去几天,还真舍不得瀚瀚。” “那给他带个小妹妹回来。”明成佑这脑子里,时刻不忘造人计划。 第282章 我只要你(5) 来到岛上,有观光车要接送,明成佑将行李放上车,带着傅染走了会,来到上次所住的那间别墅前,行李就放在门口,傅染将东西提进去,屋内整齐干净,不用她再动手。 “以后等瀚瀚长大些,一定要带他过来也住一段日子。”傅染拉开窗帘,能看到远处宽阔的海域。“我有一间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她张开双臂,眼睛阖起后,身子往后仰。明成佑手掌撑向墙壁,凑过去瞅着傅染脸上的神色,“傻吧。” 她自顾自的,明成佑顺势搂住她腰际,“晚上带你去吃海鲜。” 他们先在别墅内休息了一下午,醒来的时候天还不算晚,但是暮色已经降临,整座佑染岛沉浸在安静而平和的氛围内。身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傅染小心翼翼起身,明成佑脑袋睡在自己的手臂上,傅染将被踢至腰际的被单给他盖好,她没有穿拖鞋,赤着脚来到床边。地板下是恒温,所以即使大冬天踩着都不会冷。 远处有灯塔,依稀能看见海面被推波助澜的美景,岛上亮起的灯光蜿蜒至远方,打开窗子,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喧闹声。明成佑身子动了下,手探向边上,他掀开被单起身,看到傅染站在窗边。 “天黑了。” “嗯。” 明成佑走到她身后,“饿了吧?换好衣服我带你出去。” 离开别墅后,去海边还有一段路,两人坐观光车不过一会就到达目的地,周边热闹非凡,有从海里才打捞起的海鲜,绕着海滩一圈都是商贩,不少人在遮阳伞下吃着烧烤畅饮。傅染跟明成佑先过去选了些海鲜,旁边有前来度假的老外,拿起啤酒罐朝他们敬酒。傅染卷起牛仔裤的裤腿,穿了双运动鞋,这模样像是才从学校毕业的大学生。 很快,点的一些美食便被端上桌,傅染要了个海鲜汤,她拿起匙子舀起一口汤放入嘴中,“嗯,真香。” 明成佑将剥好的大个龙虾放到她手边,“尝尝。” “这儿真是个适合生活的地方。” 傅染手指挑开沾在唇角处的头发,由于贪嘴,一顿晚饭下来肚子明显觉得太饱。这会的海水还是会凉,明成佑扣着傅染的手走在沙滩上,当心沉淀下来,四周也会变得很安静。 很多人在这玩,明成佑停下脚步,退开后从沙滩内掏出个贝壳,“据说有些里面会藏着珍珠。” 傅染挨近后细看,“哪里有?” “找找看,说不定会被你捡到宝贝。” 傅染才不信,“要有也都藏在深海里。” 明成佑弯腰一路往前走,傅染瞅着他的背影暗自发笑,男人走了大约十几步路后停顿下来。 傅染在远处高声喊,“找到宝贝了吗?” 明成佑蹲在那,也没回答,傅染踩着细软的沙子向前,男人突然一个转身,单膝下跪。 她一惊,完全被这阵势弄得摸不着头脑,“做什么呢?” “欧!有人求婚!” 经过的人群犹如炸开的锅,不少人围过来凑热闹。 傅染措手不及,看着明成佑手里举着的贝壳,“又玩什么花招呢?”嘴角边的笑意却不由泄露出来。 “我们结婚的时候,我没有向你求婚,傅染,把你的下半辈子好好交给我吧。” 傅染拢紧肩上的披肩,“赶紧起来。” “你赶紧答应。” “真浪漫,快答应他的求婚吧。”旁边有小姑娘帮腔。 傅染笑道,“我们都结婚了。” “哇,那更浪漫了,赶紧滴他求啥你就答应啥嘛。” 傅染弯腰去拉他,“还不起来,让人看了笑话。” “你看,别人都让你答应着。”明成佑愣是不肯直起膝盖。 傅染见他还举着手里的贝壳,“就用这宝贝?” “把手张开。” 傅染听他的话,将掌心打开。 明成佑抓紧手里的贝壳,然后交到她手心内。傅染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滚动了下,她摊开后放到眼前,看到贝壳旁边躺着颗明亮的珍珠,个头饱满,足有指甲盖那么大。 “这?” “是我找到的宝贝。”明成佑站起身,掸去膝盖上的细沙。 傅染拿着贝壳端望片刻,“真是里面长出来的?” 明成佑拈起那颗珍珠在她颈间比了下,“改天拿去珠宝行,让人给你镶根项链。”傅染从他手里接过,“这么干净,哪有可能真是你找到的?” 明成佑将珍珠放进傅染兜内,手臂搂住她腰际带着她走向前,“要遍地都能找,以后我们就专门背个小桶来寻宝吧。” “明成佑!”傅染掐了他把,“你耍我呢。” “老婆,你这动手动脚的习惯可不好。”傅染手掌贴至兜口,能感觉到兜里的东西,明成佑揽住她肩膀将她往怀里带,手掌在她臂膀处摩挲,“冷不冷?” “不冷。”两人站在沙滩上,海水击来的声音很响,拍打着礁石发出震耳欲聋的动静。 明成佑拉着傅染走向西侧,“我再带你去个地方。”两人绕过沙滩,是一处凸出去的岩石,但是很陡峭,需要攀爬才能上去。明成佑先踩着缝隙而上,双腿落稳后把手伸向傅染,“来,上来。” 傅染脚底蹬动,顺着明成佑的力上去。不大的地方,恰巧能容得下两个人。傅染拍了拍掌心内的灰尘,“好险,但是视觉效果还真不错。” 这地儿举目望去能看见大片深邃的海域,低头则是绵长的沙滩,等于高高凌驾于别人的头顶,一抬头还不一定能看到他们。傅染晃动两条腿,小腿肚有些凉意,她将挽起的裤子落回去。 “傅染。” “嗯。”她轻应了声,别过头,明成佑手掌按住她颈后,将她拉近后吻过去。傅染轻咬着男人逾距的舌尖,明成佑并未退缩,越发强硬挤进后攻城略地。他手掌紧贴傅染腰际,慢慢收紧的动作将她更进一步带入怀中。 一阵口哨声从海滩处传来。傅染忙推搡。明成佑慢条斯理收回放在她胸前的手,唇瓣却并未离开,这儿尽管安全但并不是万无一失,傅染睁开眼睛,嘴角漏出声音,“有人。” “别管他。”明成佑贴近她嘴角,索性抱起傅染让她坐到自己腿上。“别动,下面人都看着呢。” “想我穿那些玩意给你看吗?”傅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明成佑张开嘴在她颈间轻咬,“你损友送你的。”她差点憋不住笑出声,“你肯免费给我参观了?” “你现在乖乖听我的,我就如你所愿。” 傅染抓着他欲要深入的手,“让我拍照留念行吗?”明成佑危险地挑起眉头,“玩过火了吧?” “我保证不让你的美态凳上头条。” 他手掌拍向她翘臀,一根手指顺着裤沿滑进去,傅染适时握住明成佑的手腕,“同不同意?” 他点点头,“同意。”说话间,已经解开她牛仔裤的扣子。傅染穿了件低领的t恤,低下头便能看到领口往下的风光,明成佑两根手指拨开她的文胸,所幸她的披肩很大,明成佑将它展开后放到自己肩头。 双手扣紧在傅染背后,吻贴至她颈动脉,从起先的细吻到最后的辗转反复,继而便是用力吸吮后留下的斑斑痕迹。傅染双腿不由紧拢,她每个敏感的地方他都控制的恰到好处,起伏的胸前能感受到明成佑同样因亢奋而绷紧的肌肉。 他手掌在她颈间摩挲,然后拉住一边的t恤往下褪。傅染睁开眼,气喘吁吁伸手,“别。” “放心,没人看见的。”明成佑将她的手攥在掌心内,同她十指交握,由于害怕,她不得不缩起肩膀,有风袭来,吹过单薄的身子,傅染只觉浑身每个毛孔都被迫打开。明成佑在她锁骨处轻咬,然后一路往下,将她原本就松松垮垮搭在肩头的文胸使劲往上推。 他攫住她胸前,傅染咬紧牙关,睁开眼望去,海水似乎越发的迅猛澎湃,犹如人体内的欲望,一发不可收拾。明成佑指尖抽出,俊脸抬起看见傅染的意乱情迷。“回去吧。”她两边脸颊酡红,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迷海中无法自拔。 明成佑将她的衣服穿回去,文胸尚还搭在肩头,他将披肩给她围上,膝盖屈起后拉着傅染站在高处,“走吧。”两人坐车回到别墅,傅染先给月嫂打个电话,得知瀚瀚很乖后这才放心。 明成佑接过手机放向床头柜,“睡吧?”傅染盘膝坐在大床上,“刚才答应我的事还记得吗?”记性倒真是好。 明成佑拉住她的手,“记得记得,你带了是吗?” 傅染忙不迭点头,“我去给你拿。”他手臂揽住她的腰将她抱在怀里,“傅染,越来越能耐了啊,心里使劲憋着坏吧?” 傅染拉开明成佑的手,她找到行李箱,掏了半天后从底层的夹袋里找出条情趣内裤,傅染手指勾着裤沿,将内裤一圈圈打转,她几步走到男人跟前,“喏,去洗澡吧。”明成佑抬头看向跟前的女人,他怎么早没发现傅染还有这一面。这是硬生生压在他头上呢。“想反悔?” “哪敢啊。”明成佑从她手里接过内裤,起身时嚷了句,“洗过没?” 傅染拿起床头上的手机,对准明成佑后咔嚓,“赶紧,洗完澡出来我还等着给你留念。”明成佑随手解开衣扣,“跟我一起洗。” “不要,”傅染回答的干脆,手里相机直对着明成佑不停摆弄姿势。男人伸出手指了指傅染,转身朝浴室而去。 没过多久,傅染手机响起。她瞅了眼是宋织。 傅染将电话接通后放到耳边,“喂,吱吱。” “小染,你没在依云首府啊?” “嗯,我跟成佑去岛上住几天。” “你们这小日子过得真够悠闲,”宋织声音响亮,“对了,前两天送你的东西收到了吗?” “什,什么东西?”傅染装作不知。 “啊?坑爹的快递,我觉得你们挺喜欢那些玩意的,就买了新款男士专用的给你老公,居然没收到?”傅染手掌按向颈后,“谁喜欢这些东西啊?你可别胡说。” “小染,咱两谁跟谁啊,你装给你老公看吧。” 傅染压低声音,“吱吱,你都是孩子妈了说话还这么不把栓,当心你女儿以后学去。”宋织不以为意,“切,咱家何平就喜欢我实话实说。” “得得,赶紧陪你老公去。” “真没收到啊?”宋织不死心问道,“那我非投诉去不可。” “真没……” 第283章 我只要你(6) 两人正说着话,明成佑一把拉开浴室的门,气急败坏朝傅染吼道,“以后买这些东西你能不能自己去?这么小尺寸的我穿上去像什么样子?” 傅染暴汗。电话那头顿了顿,紧接着宋织夸张的笑声几欲掀翻屋顶,“哈哈哈哈,小染,你老公给你拆台啊,哎呦对不住啊,我不知道你老公大尺寸的。”傅染差点呕死,二话不说把手机挂断。明成佑大摇大摆走过来,“给谁打电话呢?” “吱吱打来的。” 明成佑擦头发的手一顿,傅染目光抬起后对上他双眼,尔后慢慢往下落,扫过胸前,继而是恢复良好的六块肌,紧接着,便是……脸蹭地通红,明成佑将手里毛巾丢过去。傅染噗地笑出声,身子摔倒在床上,“你。” 下流啊下流啊。傅染拿起手机准备抓拍,明成佑扑过去压到她身上,二话不说将电话丢开,“今晚我非让你求饶不可。” “好好,”傅染笑着缩成一团,“我求饶。”明成佑擒住她双手将它们扣在傅染头顶,“别卖乖,我现在不吃这一套。” “我还没洗澡呢。” 明成佑想了想,“给你十分钟时间。”傅染起身时吩咐道,“不准脱掉啊。”进浴室时她还想着,回头宋织指不定又要怎么跟暮暮说,她那丫可是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傅染吹干头发回到卧室,明成佑乖乖躺在被窝内,只不过被单盖住了腹部以下的风光。傅染噙笑站在床边,明成佑被她盯得直发毛,伸手一把将她拉上床,“过来吧你。”她顺手,将那条被单给扯去,明成佑也不给她细看的机会,侧身将她紧紧压住。傅染头发自两旁散开,“很好看,真的。” 明成佑脸色一阵难看,“行啊,那可别客气,得多看看。”他拉开傅染腰际的睡袍衣带,手掌内满是滑腻的触感,明成佑脸压在傅染头顶,让她清楚看到他眼底的欲望。 “豹纹好看还是透明色好看?” 傅染忍着笑,“都挺不错的。” “可穿在里头实在憋得慌,不信你摸摸。”他说完拉着傅染的手往下探去,傅染手指蜷起,把脸别开。明成佑扳住她的下巴,“刚才还喜欢,这会怎么了?”傅染真的开始求饶,“把灯关了吧。”明成佑坐起身,手还攥着她没有松开,“帮我脱掉。” 她被他再度拉起来,往下那么一瞅,鼻子内有股温热差点喷涌而出,傅染连眼底都红了,“成佑,我以后不让你穿了还不行吗?” “不行。”明成佑双手落向腰间,“谁还想让我绕着卧室跑三圈来着?” 傅染想象着那副场景,差点笑抽。明成佑一把褪下,傅染尖叫声推搡,“你轻点。” 气氛也需要营造,在这方面,明成佑自然是高手。 月光扫过玻璃窗,折射出起伏悠扬的曲线,起初是贴合温和的,尔后便是火山迸发后顷刻间的剧烈撞击,傅染两手缠在明成佑背后,他压着她的腿。 凶猛映衬着不堪一击,形成两相对比。 床得亏是结实的,可有些动作之后依旧有暧昧缠绵的声音萦绕在耳间,投入后配合着浓郁的激情,傅染还是能听到床头撞到墙壁的动静,犹如一下下砸在心间,撩拨得阵阵难受。 明成佑喘息声粗重,傅染喉间的声音也完全不成调,待一阵白光扑面而来,明成佑压下去狠狠吻住她。傅染失去了回应的力气,两条腿软绵绵的散了架。明成佑生怕压疼她,侧过身躺到边上,“最后一下我可是用足力气的,”他伸出手,做出游泳的动作,“小蝌蚪翻山越岭应该能到达目的地。” 傅染拍掉他的手,“好累。”她手臂挡住眼睛,想休息会。手里被塞了样东西,傅染一看,是明成佑方才脱下来的玩意。 “明成佑!” 躲避开城市的喧嚣,晚上偶尔还能听到海浪击打的声音,傅染安静地躺在明成佑怀里,困了,便闭上眼睛,满足而沉沉地睡去。一夜好梦。 醒来时,明成佑不在身边,傅染在床上躺了会不舍得起来。她换了条连身长裙,推开阳台的门出去,清晨的空气一如佑染岛此刻般宁谧而自在,她等了会也不见明成佑,索性下楼去看看。傅染目光扫过厨房,看到里头有人影在走动。 她倚在门口,厨房的流理台上摆满各式早点,刚烤好还热气腾腾的面包,两份煎蛋一左一右摆在盘中,还有生菜上放着的火腿,鼻尖窜入一股香味,浓稠的小米粥也随时准备出锅。 傅染走进去,从身后拥着他,闭起眼睛侧脸摩挲着明成佑结实的背部,“今天表现这么好?” “除了收拾屋子外,我没让佣人进来。”明成佑端起盘子,傅染松开手跟着他走出厨房,“就想和你过几天清净的二人世界。” “没想到你煎蛋的功夫还不错。” 明成佑按着傅染的肩膀让她坐下来,“那两年在国外,我自食其力了不少。”他看到傅染稍黯的神色,明成佑把早餐端到她跟前,“快吃,吃完了我还要带你去个地方。” “你藏着多少秘密在佑染岛呢?”明成佑嘴角漾起抹神秘的笑,“我在你面前没有秘密。” 傅染咀嚼着嘴里的煎蛋,吃过早饭,两人换了套情侣休闲服出门,同样茶色的蛤蟆镜,连鞋子都是情侣鞋。傅染笑称,年轻时候没做过的事,这会全都补上了。 第284章 我只要你(7) 明成佑拉着傅染不急不缓走在路上,过了约莫20来分钟,来到一处四面筑起围墙的地方前。明成佑没有带着傅染进去,但依稀能看到里面才完成大半的设施。 “这是做什么的?”明成佑拉着傅染转身,手指向北边,“能看到我们的房子吗?”周边均是建筑群,哪有这样的视眼。傅染摇摇头。 明成佑笑着揽住她肩头,“等这儿建造好了,你站在二楼的阳台往外看就能看到,不出半年,一座游乐场将在这拔地而起,到时候,你就能看到摩天轮了。” “真的?” “佑染岛什么都不缺,就缺个给我儿子玩的地方。” 傅染转过身,由于还在施工,明成佑没有带她进去,“我让他们停了几天,省得扰人清闲,等我们回迎安市再继续。”傅染回头看了眼。 “我名字都想好了。” “佑染游乐场?”傅染几乎想不到任何属于明成佑该有的创意。男人笑着摇头,“这是给人玩的地儿,还有染呢。” “那叫什么?” “跟我们儿子有关。” “瀚瀚游乐场?”明成佑笑着揉向傅染头顶,“叫明儿游乐场。” 傅染眨眼,“明儿?”明成佑站住脚步,自身后拥紧傅染后望向那座半起的建筑,“游乐场应该是每个孩子心里存在的一个梦,傅染,你小时候缺失的,也由我来给你。”傅染唇角轻挽,没有说话。 “到时候我一手牵着瀚瀚,一手牵着你,我带你们来,让你亲自看着摩天轮转动的第一圈。”傅染眼角内微有湿意,明成佑面带宠溺,揉了揉她的肩膀。“走吧。” 翌日。傅染跟明成佑在佑染岛吃过中饭才回去,也回到了正常的生活中去。 李家那边,李琛按着家里的意思订了婚,李太太了了一桩心事,应该高兴才是,但这订婚才没多久,李家的气氛却比之前还要沉闷紧张。 宋媛鸢踩着高跟鞋下车,从后备箱内取出好几个袋子。 李太太在客厅瞅了眼,忙吩咐身边的佣人,“赶紧去给媛鸢提着,不然待会又要发火。” “是是。” 佣人出去后,跟着宋媛鸢又回到客厅。 “媛鸢回来了啊。” “妈,您在家呢。” 李太太瞅着宋媛鸢手里的东西,“又跟朋友出去逛街了?” 宋媛鸢听着李太太话里的意思,她示意佣人将东西摆上桌面,“妈,您放心吧,我用的都是自己的钱,我是家里独女,以后什么不都还是我的?” “你看,媛鸢,妈不是那意思。” 宋媛鸢鞋子也没换,直接坐到沙发上,从一个袋子内取出个首饰盒,里面是条钻石项链。 她比了比后戴起来,“现在的钱越发不禁花了,就这么个玩意刷去我几百万。” 李太太坐着越发觉得难受,“媛鸢,以后高跟鞋少穿穿,万一怀孕的话这可得了?” “怀孕?”宋媛鸢好笑地瞅向她,“妈,您是真不知道呢还是装糊涂?”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媛鸢?” 宋媛鸢脸色一沉,将才戴到脖子的钻石项链取下后往茶几上丢去,仿佛是夜市上十几块钱淘来的东西,“我搬进来的第一天起,李琛就睡在沙发上,我们哪里可能会有孩子?” “什么?”李太太大惊,“他,居然?” 宋媛鸢冷哼,“妈,琛子上个未婚妻是怎么离开的,您心里最清楚,但我宋媛鸢可跟她不一样,再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就算我们哪天真的有夫妻之实,35岁前我是坚决不会要孩子的。这点我先明确,省得您到时候不开心。” 李太太气的心跳都漏去几拍。 宋媛鸢站起身,朝边上的佣人道,“愣着做什么,帮我把东西提上去啊,妈,今后家里的佣人您可要多管管,惰性养出来后一时还真不容易改。” 李太太挥手,示意佣人赶紧跟上去。 李则勤回来后,李太太迫不及待将这消息告诉他。 两人均面色铁青在客厅等着李琛。 直到傍晚六点多,李琛才开车回来。 他站在院子里抬头看向二楼,阳台处,他再也看不到尤柚冲他招手的身影。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客厅,李则勤冷哼声,李琛打完招呼准备上楼。 “等等。” 李琛转过身看向二人,“有什么事吗?” “琛子,”李太太不打算拐弯抹角,“我刚才听媛鸢说,你们一直分床睡?” “是,有什么好奇怪的?” 李则勤暴怒,“像什么话?” 李琛目光对上他,“我答应订婚,但跟不跟她上床你们管不了,爸,妈,也别再白费心思,换谁都一样。我这辈子就打算这么耗着了。” 李太太唇角颤抖,“琛子,你真要气死我。” “你个混账东西,你敢跟我对着干试试。” 李琛不以为意,“反正我话撂在这,信不信由你。” 啪! 一只崭新的手机从楼梯转角处丢到李琛脚边,他看了眼,又一脚踢开。宋媛鸢穿了件紧身裙站在那,“原来你把我带回来不是真要订婚,是在置气?” 李太太没成想这些话宋媛鸢会听到,她赶紧站起身,“媛鸢,你别误会,别听琛子瞎讲。” “爸,妈,你们也都知道他是这个意思吧?” 李太太急得忙要解释,“不是……” “现在你知道了,”李琛打断李太太的话,他冲宋媛鸢道,“这样吧,你出去养个男人,我不在乎。” 李则勤暴跳如雷,“你给我闭嘴!” 宋媛鸢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指着楼下几人道,“好,既然这样,大家以后都别想有安生日子过。” 说完,噔噔噔地直上楼。 “不是,媛鸢!”李太太想追过去。 李则勤一把将她拽住,“由着她去,你真要让他们以后一个个都爬你头顶去?”李琛冷笑着扯开领带,径自上了楼。 “可是她跟尤柚不一样,宋家得罪不起。”李太太急得恨不得跺脚。李则勤手一松,身子重重坐回去。 第285章 世上最美的事,莫过于你爱我(1) 一早,傅染跟明成佑走进车库,想要取车,明成佑将她拉到自己的车前,“我也要去公司,你还开什么车。” “待会说不定要去见客户,开辆车方便。”明成佑将她塞进副驾驶座,“要用就用我的,有免费司机你还嫌弃。”傅染系好安全带,“好,不过你这车比金子还贵,我怕撞坏了赔不起。” “我人都是你的,你把我糟蹋成这样我也没让你赔过。” 傅染倾起上半身,“谁糟蹋你了?” 明成佑笑着拉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我糟蹋你,行了吧?” 果然如傅染所料,午后要出去见个客户。她问明成佑要了车钥匙。 “我把车停在mr广场了,没在地下车库。” “好。” 傅染拿起准备好的资料跟车钥匙走出办公室。在电梯口碰到倪秘书。两人相继走进电梯。穿过大厅,傅染看到门口站着不少人,倪秘书爱凑热闹,“今天什么好日子,都聚在这领钱呢?” “天上掉馅饼都不容易,更别说掉钱了。”傅染笑着继续走向前。 倪秘书拨开人群,“都看什么呢?上班时间打酱油当心扣工资……”话还未说完,傅染听到倪秘书哇的发出声惊叹。傅染走到诸人跟前,才看到mr大门口的广场上停放着两辆车。 其中一辆她认识,是明成佑的座驾。旁边停了辆白色的布加迪威龙,还是崭新的,那种颜色在阳光照拂下越发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极致的黑色同张扬的白色,怪不得引来那么多人围观。倪秘书提着双肩,“谁这么有钱?竟然把车开到mr来,今天也没听说有哪个重要客户啊?” “看看牌照是多少?” “看不见,用花插着呢。” 傅染一看,果然是。 牌照周边插着一圈粉红色的玫瑰,哪里能看清楚。 “难道是有谁来求爱?” “谁这么有钱啊?” 傅染从包里找出车钥匙,“好了好了,都赶紧回去工作,当心真被扣工资。”她边说着边走向明成佑的车,有些好奇,目光便不由瞥过去。 不远处的人群再度被分开,明成佑大步走来,傅染站在车前,直到他走近,“你也要出去吗?”明成佑拉起她的手,然后站到白色的布加迪威龙前,“这谁的车?怎么跟我一样?” “不知道,都在好奇。” “是不是想跟我情侣车?” “你出来做什么?赶紧的,客户那里还等着呢。”傅染说完,转身要走。明成佑扣着她手腕的力道并没有松开,“我们看看那牌照吧?” “喂,”傅染赶紧阻止,“别闹。” “有什么的,他停在mr门口,就得让我看。”这是什么歪理?明成佑拉着傅染站在车前,他手伸过去。傅染再度要制止,“不行,这样不尊重别人。” 明成佑将玫瑰花一朵朵拔出来,“呦,这牌照还挺有趣的啊。”傅染站着替他望风。“看一眼啊。”不远处,好奇的员工们都在走来看热闹。 “赶紧走吧。”一公司总裁蹲在这小偷似的,丢不丢人。 明成佑忽然抱住她的双腿将她举过头顶,陡然的失重令傅染吓得直搂住他脖子不放。“看到了吗?fr520。”傅染听了明成佑的话,这才将目光投向那辆布加迪。果然,牌照清晰显示:fr520。fr,傅染。她这才想起,明成佑以前说过要送她一辆车。 他方才说,情侣车,她怎么没有联想到?倪秘书带头鼓掌,“我说谁有这钱这情调,原来是lvan。”明成佑将傅染放下来,她脸色酡红,明成佑挥挥手,“这下热闹也看够了,都回自己工作岗位去。” “对对对,赶紧走。”倪秘书帮着打发。明成佑拉起傅染走到车前,将车钥匙放到她手里,“走吧,出去兜一圈。” “我还有要事呢。” “你把车开过去,处理完后我们在外吃晚饭,我位子都订好了。”明成佑说完,率先拉开副驾驶一侧的车门。傅染坐进车内,开这样的跑车有些不习惯,双手放在方向盘上一时忘记了怎样去发动。明成佑笑着轻拍她的腿,“放松,车子是为你服务的,你有足够的能力去驾驭它。”车子缓缓滑出mr大门口。 明成佑将音响打开,傅染开了车窗,暖风送入车内,上到高速后,不愧是好车,起先还会束手束脚不敢动,完全放开后傅染真想让它跟风比比速度。一脚油门踩下去。明成佑忙系好安全带,“女人,够彪悍的啊。” 傅染神色激动,“怪不得男人都喜欢车。”明成佑握住她的手,示意她把速度降下来,“说不定我们的女儿就在你肚子里,可别瞎折腾。” 傅染渐渐放慢速度,内后视镜衬出她一双笑眼。“老公。” 明成佑侧过头,“想谢谢我?”傅染嘴角一勾,“不,”她顿了顿道,“我爱你。” 风声将傅染的这三个字送入明成佑耳中,他眼底有种莫名的情愫在翻腾,猛地越过身,单手扣住傅染的后脑勺,狠狠吻住她的唇。“唔唔——” 傅染还开着车,况且在高速上,她视线受到阻碍,明成佑目光瞥了眼后视镜,将她手里的方向盘微微打过去,避过后头追上来的车。“要不要这么激烈啊老兄?色字头上一把刀。”旁边驾驶员道。 明成佑松开的手落向傅染腿部,她踩了油门将边上的车甩出去老远。到了跟客户约好的地方,傅染下车,明成佑则在车上等她。好不容易谈完合作,傅染迫不及待出来,她加紧步伐走向停车场。来到车边,才看到明成佑睡着了。 座椅向后仰,男人双手环胸,傅染隔了层车窗玻璃瞅着明成佑的俊脸,他剑眉舒展,于他来说,已不会再有什么烦心事能够难倒他。他睡得并不沉,似乎也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明成佑眼帘微动,睁开眼看到傅染站在跟前。 她直勾勾盯着,视线也没有避让的意思。明成佑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下颔轻扬,“看什么。” “看你啊。”两人相视而笑,傅染走向另一侧,拉开车门后坐进去。 此时,风钻入敞开的车窗内,连呼吸到的空气都带有甜味。 明铮接到电话去接罗闻樱,她总是这样,公司有培养起来的新人,可遇上大的案子她总会亲自出马,每次都要被灌得迷迷糊糊。老远就看到小朱扶着罗闻樱出来,明铮把车停在一旁后快步过去,“怎么又喝这么多?” “老大,你赶紧送eve回去吧,我自己打车就行。”明铮伸手揽过罗闻樱,“你自己路上也当心点。” “你放心,我酒量好着,没事。”明铮将罗闻樱塞进副驾驶座,又替她将安全带系好,他没有送她回家,而是去了他们经常过夜的那家酒店。一路搀扶她来到门口,才进去两三步,罗闻樱便使劲推开明铮后冲向洗手间。 明铮拿出水杯,给她泡了杯浓茶。罗闻樱索性洗漱好后出来,明铮将手里的茶递给她,“好多了吗?” “嗯。”罗闻樱接过茶杯,坐定在床沿。明铮将她颊侧的头发拨至耳后,“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这么拼,再说这次的项目我不打算跟进。” “为什么?”罗闻樱喝口浓茶,苦得只咂舌,“我花了一下午才搞定的,都要喝成胃穿孔了,而且这次堑堃绝对有实力拿下来,我想试试。”明铮抬起眼帘瞅向她,“eve,别再难为自己。” “我觉得很开心,每天面对工作才会觉得有精神。”她一向推崇女人要独立,也相信完全可以在男人的天地中给自己杀出条血路。明铮起身,拿起毛巾给她擦拭头发,“今晚喝了不少酒,赶紧睡吧。”罗闻樱两手捧着茶杯,“你,要回家吗?” “你说我要回家吗?”男人不由抿起抹笑。罗闻樱有些丧气,“我哪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明铮手指穿过她发内,“快把茶喝了,醒醒酒,我可不想抱着个酒鬼睡觉。”罗闻樱应了声。 明铮把外套丢向沙发,“我去洗澡,你等我。”这话说的。罗闻樱手掌贴向自己的脸,这会才发现是滚烫的,她暗骂自己一句,“出息。” 在商场呼风唤雨的女强人,怎么碰上个明铮就被堵死了,可悲可叹。明铮围着浴巾走出洗手间,罗闻樱想装醉也来不及了,他走过去一把将她抱到床上。翌日,从全身酸涩中醒来,罗闻樱轻揉眼角,明铮也睁开眼来,“我今天要出差一周。” “去哪。” “青岛。”明铮撑起身,捞了件衬衣往身上穿,“堑堃你给我看着,这几天就交你手里了。” 罗闻樱还不想起,“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明铮率先离开酒店,罗闻樱直到中午时分才去公司,就当给自己放半天假。 明铮去青岛后,罗闻樱这几天越发的玩命工作,反正下了班也没地方可去,索性就跟办公室死磕着。 小朱加完班,经过办公室敲了敲门,“eve,都快11点了,走吧,我们去吃宵夜。” “你带她们去吧,算我请客,明天把发票给我就行。”小朱走进去,“你连着几天没好好睡觉了吧,这样下去身体也吃不消。” “没事的,”罗闻樱头也不抬,“我想赶在明铮回来之前把方案敲定。”就算是,送给他的见面礼。 “好吧。”小朱拿她没法子,“你也早点回去。” “好。”凌晨。堑堃大楼就只有这一层的办公室内还亮着灯,罗闻樱合起酸涩的双眼,她关掉电脑,疲惫不堪起身走向窗前。夜色浓的几乎化不开,一轮圆月高高挂在半空。四周安静的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闻,越是这样,心里的想念便越是浓郁。 她掏出手机,想了想,还是没有拨出去。明铮出差在外,这会定然很累。她不忍心打扰他。罗闻樱走到办公桌前收拾东西,两条腿因长时间维持同一个动作而有些僵硬,她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形单影只走出办公室。 明铮回来的这天,在电梯口看到小朱满脸得意,“老大,你可回来了。”明铮神色不冷不淡,“怎么,有好事?” “当然,我还想着今年你给我们部门发多少年终奖呢。” “自然还是要看你们的业绩。”小朱抿着嘴直乐,也没说透,罗闻樱为这项目几乎熬了个半死,这好消息说什么都要她亲自说出口。 第286章 世上最美的事,莫过于你爱我(2) 明铮来到顶层办公室,看到桌上摊开的文件,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只需他签字即刻,明铮按了内线,“你上来。” 罗闻樱进去时没有敲门,她看到明铮垂着头,动作略显急躁地翻动手里文件。“你回来了。” “嗯。” 罗闻樱将门掩起,她大步走去,“怎么不在家休息一天,公司都挺好的。”明铮抬起头,目光直视罗闻樱,他拿过那份文件,“这是怎么回事?” 罗闻樱喜上眉梢,“虽然中间有些小插曲,对方要求比较高,方案也更改了无数遍,但好歹争取到了,你签完字我就送去。” 明铮却没有她想象中那般的高兴,“我不是说过,这个项目我不打算跟进吗?” “为什么?”罗闻樱那晚喝得有些模糊,哪里真将他的话听进去,“这是个好机会,再说我们是商人,难道摆在跟前的利益不要吗?”明铮深呼出口气,将资料放在桌上,“我给你三天假期,好好回去休息吧。”罗闻樱目光缓缓落到那份文件上,她双手撑住办公桌桌沿,“给我一个理由。” “没有理由。” 罗闻樱咬紧唇肉,感觉到痛后方松开,“明铮,你不像是会拱手相让的人,就算我们不接,还有别人,再说这是通过竞争,我光明正大拿来的!” “eve,你要我说多少遍?堑堃是我在做主,我说不打算合作,你先斩后奏也没用。” “你认为我这是先斩后奏?”罗闻樱声音不由拔高,办公室外,小朱等人跟着一颗心悬起,“怎么好像吵起来了?不是好事吗?” “不清楚啊。” 罗闻樱拿起桌上的资料,“这是我们整个部门熬了几晚才赶出来的,明铮,你现在让我放弃,你总要给我一个可以信服的理由。” “好,这个月你们部门奖金翻倍。” “这跟钱没关系!”罗闻樱一下将文件掷向桌面。 “eve,我早跟你说过,是你执意要跟进,这件事先这样吧,奖金方面我会通知财务部。”罗闻樱眼底蹙起一道暗伤,有些话积压在心底,至今没说出来,就是因为她不敢。这会,她却仗着两人都冲动,索性把一切撕开,“又是想让给mr是吗?”罗闻樱扣着桌沿的手指收紧,“还是因为傅染在mr?”明铮一抬头,望入罗闻樱眼底。他没有说话,也就意味着她猜对了。 “明铮,这是商场,私下里我和傅染是朋友,但在商言商,竞争也是良性循环,你告诉我一个你非要这么做的理由行吗?” 明铮盯着她半晌,“你说的很对,是因为傅染。” 心底,钝痛被撕裂后蔓延开,很慢很慢,却很痛。罗闻樱唇角干裂,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明铮从没有对她说过一句喜欢她,自始至终,他们的关系也是模棱两可,她时刻能看到明铮对傅染的关切,而今在生意场上,他都要做的这么明显。 “mr并不指望这个项目,况且我们的客户资源不同,我们和他们的利益并不冲突。” “堑堃也不差这么一个项目。”他话已至此,罗闻樱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明铮,你还喜欢傅染是吗?”明铮没有回答。以往遇到这样,罗闻樱都会率先逃避,这会,她却想要个真实的答案。 “明铮,你还喜欢傅染是吗?”她重复问道。明铮抬起头,紧紧盯着罗闻樱的双眼,她居高轻扬起下巴,潭底藏匿的害怕却已显露,“eve,我也不瞒着你,倘若傅染现在不在mr,我肯定不会阻止你,我不管她在不在乎这个案子,我不想跟她争,更不想跟她抢,最不想看到的是堑堃赢了,你懂吗?” 罗闻樱不是傻子,这话说得这么明显,她还能不懂吗?可到底是她傻,还是明铮傻。明铮从抽屉内拿出个首饰盒,“这是我在青岛的时候买的,觉得你戴着肯定好看。” 说完,他将首饰盒推过去。 站在外面偷看的小朱嘟囔句,“老大这是搞什么啊?” “难道怀柔政策?”办公室一侧的窗帘未拉起,站在外头的人自然能将里面的情景看个清楚。 明铮这会把东西拿出来,无异是雪上加霜。罗闻樱扣着的手指使劲收拢,她不是他养的小猫小狗,感觉受到委屈,就拿样什么东西来哄哄。其实明铮不是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要不然也不会在每次理亏后都买些东西想哄她开心。可罗闻樱却真的厌烦了。 她重新拾起桌上的文件,“为了这方案,明铮,我差点把眼睛都熬瞎了。”他绷着脸,等她接下来的话。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打算放弃?” 明铮坚持,“我还是刚开始的答案。” “好,”罗闻樱站直身,“这么多人的努力,你也打算让它们白费是吗?” “我会想办法补偿。” “补偿?”罗闻樱伤心欲绝,冷笑着右手使劲往后一扬,夹在里头的a4纸全部散开后犹如冰冷的雪花飞遍整个办公室,隔着一张张落下来的纸,罗闻樱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跟前的男人,“别以为什么事都能补偿。” “eve,”明铮声音暗沉,“别闹,这是办公室。” “不好,吵起来了。”外头看热闹的人伸长脖子张望。小朱赶紧将他们赶回去,“别看了,待会撞老大枪口上我们倒霉,快走快走。”她回头瞅了眼办公室里头,满面担忧。 罗闻樱脚步往后退,踩到一张纸,她低头瞅了眼,正是她连夜赶出来的报表。她嘴角勾起嘲讽,“你说的对,我不该坚持,我本来就是堑堃一个普通的员工而已,老板都不关心的事我瞎操什么心?以后我也看开些,该下班就下班,再也不会为些破事去烦神。” 明铮闻言,站起身,“eve,你听我说。” “不用,你已经说得够清楚了。”罗闻樱打断明铮的话,“还有,我们也没继续下去的必要了,虽然,可能连开始都没有,但算了,男欢女爱么,再正常不过的事,老大,就这样吧。” “罗闻樱,你这话什么意思?”明铮情急之下,唤出她的全名。 “你心里既然还装着别人,凭什么来问我什么意思?”罗闻樱语露怆然,随后装作不在意道,“反正都是玩玩,也别太当真,是吗?”她转过身,大步正往门口而去。 明铮一把抄起桌上的首饰盒砸向地面,“你现在敢走出这个门试试,以后,我们之间可就真的什么关系都没了。” 罗闻樱脚步不由顿住,她垂在身侧的手掌握紧,心里纵然有不舍,可她还是没有回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如果每回都让她活在傅染的阴影底下,罗闻樱迟早有天会痛死。她不允许自己这样没有出息的活着。 片刻之后,罗闻樱还是提起脚步走向门口,将门打开之际,她转过身望向明铮,强颜欢笑后故作轻松道,“老大,我的奖金就算了,毕竟这项目也没成,就当是你陪睡这些日子的报酬吧。”说完,人已经跨出去。 将身后的门带起,罗闻樱抵着门板,眼圈不自觉地湿润,想要忍却还是忍不住。她擦拭眼角,眼泪却越流越凶,罗闻樱索性由着它不住往外淌。反正也就这么一次了,哭过之后应该会好。 罗闻樱边哭边走向自己的办公室,路过的同事们看到后均诧异不已,在他们眼里她就是个铁人,何时见过她哭成这样?最后的一段距离,罗闻樱几乎落荒而逃。 她也没办法,只是心疼的实在忍不住。小朱看到想喊她,但罗闻樱自始至终也没看别人一眼,她满脸担忧瞅向紧闭的办公室门。须臾,小朱接到顶层办公室的电话。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明铮办公室,入目是满地的狼藉,明铮俊脸铁青,听到脚步声后抬头。 小朱杵在原地没敢向前。明铮一声不吭,半晌后才挥手,“出去跟你们部门的人说,这个月奖金双倍。”罗闻樱发脾气走人,可他还要稳定军心。 小朱听着心里一乐,“项目签约了?” 明铮抬头盯向她,“这个项目不打算跟进,但你们的努力也不会白费。” “什么?”小朱控制不住扬高音调,“怎么会不跟进?那可是eve好不容易争取来的。” 明铮本来也在气头上,“哪那么多话,是不是我做什么决定都要一一向你们报备?还想不想在堑堃待下去了?” 明铮这人平常尽管冷冷冰冰,但还不至于难相处。小朱见他发火,一缩脖子赶紧离开。男人瞅着满地挥散的纸张,心里越发烦躁起来。 傅染开车去步行街,天气好,中午约了秦暮暮跟宋织在外吃饭。宋织的女儿没有带在身边,今天正好何平休息,但秦暮暮不一样,单亲妈妈必须自己带着。 秦暮暮的孩子跟瀚瀚差不多大,傅染远远看到宋织在逗她玩,傅染看着秦暮暮的背影,鼻头不禁一酸。 “这边。”宋织朝她招手。 “来,圆圆,阿姨抱。”圆圆是孩子的小名,希望她长大后什么都能圆满。点了菜坐定在桌前,秦暮暮把孩子接过去,“平时我上班,我妈帮忙带着,今天好不容易休息,实在不忍心再让圆圆跟我妈。” “是,”宋织点头,“有时间多陪陪孩子。”菜上齐后,秦暮暮先照顾孩子吃饭。傅染和宋织也会帮忙。 “暮暮,顾磊那死人最近还缠着你吗?”傅染闻言,抬头看向宋织,“他又来纠缠做什么?” “切,死性不改,这会说想跟暮暮复婚。” “我看他是昏头了。”傅染不咸不淡说了句。宋织忍不住笑出声来,“对,这话经典。” 秦暮暮也权当在听着别人的事,“他生意也倒了,一直跟着他的女人又把钱给卷跑了,我现在眼睛擦得亮着呢,吱吱老担心我,我要再往这火坑跳,我就真是傻的。” “对,”宋织一点头,“这就叫恶有恶报,这报应来了,真爽。”傅染把剥好的虾放到圆圆手里。宋织手臂勾住傅染的脖子,“小样,有件事需要你交代清楚。” 傅染装傻。“什么事?” “暮暮我告诉你,小染这人忒不地道,”宋织这大嘴巴,一下将那晚打电话的事和盘托出,“你说说,还学会撒谎了。” 傅染挪开她的手,“这可是在餐厅,还有小孩子呢。” “吱吱说的对,小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看看,连最老实的暮暮都说实话了。” 第287章 世上最美的事,莫过于你爱我(3) 傅染招架不住,“好,我认错,为表诚意,我今天回送你一套火辣辣的内衣怎样?” “你们两个,”秦暮暮笑着直摇头,“小染,你已经被吱吱同化了。” 几人说笑间,一个身影自桌边擦过,傅染抬起头,对方也下意识回了下头。 “傅总裁。” 宋织一看,眉毛只差没倒竖着,“她不是尤应蕊的闺蜜吗?” 王絮婷跟傅染打过招呼后便继续走向前。宋织目光从她背影上收回,“脾气收敛了?居然对你毕恭毕敬的,那一巴掌的账她还欠着呢。” 傅染舀起匙冰激凌放入嘴中,“她家现在也好不到哪去,再不收敛还要等着被收拾吗?” “是嘛,”宋织不以为意耸肩,“活该,让她自认为自己多值钱。” 明成佑这人吧,向来爱记仇,有些事他一时兴起想到,就活该别人倒霉。 比如说王絮婷。他总说我老婆我自己都不舍得动手,每每想起就会气的牙痒痒,然后心情一个不爽就拿王家开刀,再一个不爽,继续开刀。 久而久之,王家听到明成佑三个字,只差没抱着头喊声爷爷了。 吃过饭,三人在商场逛了会,傅染给宋织家的皮皮和暮暮家的圆圆分明买了礼物,自然也没忘记自己的宝贝,在回家的途中,傅染想了想,还是去把赵澜接到依云首府,明成佑那时还没回来。 直到傍晚时分,男人在玄关处换好鞋子进客厅,“这么香,晚上吃什么?” 傅染从厨房出来,还系着围裙,“吃饺子,手擀的面皮,你肯定喜欢。” 她将捞起的饺子装了盘放向餐桌,明成佑拿起筷子夹起个放到嘴里,“嗯,是好吃。” “喜欢吗?”男人不忘讨好,“老婆做的就是不一样。” “不是我做的。”傅染指指厨房。“妈做的。”明成佑咀嚼的动作稍顿,赵澜端了两大盘出来,“成佑,回来了。” 男人面色一沉,“她怎么在这?” “我接妈过来的。”傅染从赵澜手里接过盘子,“妈,您快坐。”明成佑味同嚼蜡,赵澜也有些尴尬,“要不我还是先回去吧,改天再来。” “妈,在这忙活半天哪能让您饿着肚子回去,”傅染将她按坐在桌前,“我给您拿碗。” 明成佑碍于傅染的关系,也不好发火,只得坐在赵澜对面。傅染的心思他岂能不懂。 吃过晚饭,赵澜抱着瀚瀚玩到将近9点才回去。傅染执意拉着明成佑到门口,眼看着司机载了赵澜离开,两人才进屋。明成佑径自上楼,傅染跟在他身后。回到房间,明成佑伸手将她揽在怀里,“以后别这样了。” “成佑,我不想看到你们的关系一直僵着。” 明成佑下巴抵在她头顶。傅染双手抱住他的腰,“我妈不在了,所以我知道那种感觉,成佑,你心里的坎迟早是要迈过去的,其实第一步并不是那样困难。” 明成佑抱紧她没有说话。傅染头在他胸前微拱,“慢慢来,至少给彼此个机会。” “傅染,”明成佑叹口气,“我也有缺乏勇气的时候,我如果承认了,等于也承认我是私生子。”傅染抬起头,她双手捧住男人的脸,“那又怎样?就算我们藏着掖着也于事无补,况且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我们绝口不提,不等于别人不知道。” 明成佑跟赵澜,不比李韵苓和明铮,明铮对李韵苓,怕是更难以接受。明成佑点点头,没再说话。 翌日,傅染和明成佑一道去mr,将手头的工作交接完毕,她就正式退出公司了。傅染也没什么东西好拿走的,她走到整面落地窗前,看着楼底下的川流不息。 明成佑站到她身侧,“待会有部门聚餐,权当送送你。” 傅染看着远处林立的高楼,“真要离开,又有些舍不得。” “那留在mr,陪我。”傅染侧过头看向明成佑,拒绝的干脆,“不要。” “fu不是一直让人在看着吗?” “嗯,我想做大些,换个门面。”明成佑手掌握住她的肩膀,“走吧,吃过晚饭带你去个好地方。” 聚餐地点定在五星级饭店。 傅染捱不住劝喝了不少红酒,明成佑掌心贴在她脸上,“舒服些了吗?” “我没事,难得嘛。”由于是在五星级饭店,一伙人也没多闹腾,吃过晚饭都上了公司的车后离开。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个好地方吗?”明成佑给她系好安全带,“这就去。”明成佑把车开入地下停车库,刻意绕开前门,他拉着傅染走进电梯,然后七拐八弯来到一间更衣室。 “今天突然想跳舞,来,”明成佑给她选了套衣服,“你也好久没放松了,待会让你奔放一把。” “这是哪儿啊?” “新开的,玩的地儿。”明成佑简单回答,跟傅染换过衣服后走出去。 从后台到幕前,几乎没看到一个人,傅染若不是喝了点红酒才不会跟他过来。 前头有一排黑色的幕帘挡着,却像细纱般若有若无,隐约也看不真切台底下。激情洋溢的音乐响起,几乎就在耳边。伴随着恰恰恰的音节,明成佑手臂抱住傅染腰后,她两腿紧拢,全身力道交付于明成佑的臂弯,身子尽可能呈现出柔软的姿势向后弯曲,明成佑一个甩手的动作,傅染步子转出几圈。 明成佑给她选了件金黄色的舞衣,十几根细带子交叉扣在背后,裙摆上方包住臀部的部位则是黑色拼接而成,随着每一个舞步的摆动,金色流苏甩动到白皙的腿上。傅染双足前后站立,明成佑两手贴紧她腰际,尔后单膝跪至地面,她摆动胯骨,再配以妖娆细腻的身段,任何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无尽诱惑。 拉丁舞曲几乎掀翻全场,傅染知道没人,所以跳得很high,明成佑单手托在她腋下,另一手固定住她腰间,傅染左腿站立于男人双腿之间,另一条腿则紧贴他腰际向后拉开。身姿轻盈的犹如一片羽毛,明成佑手里动作变幻,傅染呈现交叉舞步向前,膝盖擦过男人大腿内侧,无一不彰显出极致的蛊惑。 额前渗出细密的汗水,直到一曲舞毕,傅染才喘口气,忽然听到台下掌声如鸣。一盏盏灯光全部拉开,她定睛细看,竟然全是公司的员工。 “啊!”傅染第一个反应双手捂住脸,她笑着扑进明成佑怀里。明成佑掌心按在她颈后,退开身后吻住她的唇。 傅染睁开眼看到男人潭底藏不住的笑意。倪秘书带头起哄,“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 明成佑伸手将傅染拥在怀里,冲着台下的人说道,“以为免费东西都那么好吃,让你们过来是捧场的。”倪秘书心领神会。拿起座位上的一束花冲上台献给傅染。 傅染擦着额角的汗,有些摸不着北,“怎么回事?” “傅染,”明成佑拉起她的手走出去几步,“这是我送你的,随时可以准备开张的fu。” 傅染惊愕,“这是fu?” “对。” fu的一名老师跑出来,将傅染的衣服递给她。 明成佑随手给她披上,“这儿分为上下两层,有可以单独演出的礼堂,上层是十间舞蹈室,你不必再担心场地的问题,还有你的办公室,我也给你设计好了。” 傅染紧咬住唇瓣,听着明成佑的话,想笑,却又感动的想哭。 他总是在她意料之外,给她足够的惊喜。 倪秘书自然是羡慕不已,明成佑让他们全部散去,他拉着傅染走出fu,来到正门的方向。 抬头,能看到fu两字高高悬挂在半空,明成佑拥紧怀里的傅染,“我站在mr顶层,每到华灯初上,我都能看到你这边,多好。” 傅染不由展颜,“是啊,多好。” 明成佑想了想又道,“不行,我们以后谁都不能加班,要抽出时间陪瀚瀚。” “嗯,”傅染点了点头,伸向指着上方,“我肯定在这儿亮起之前,保证回家。” “这才对。” 傅染转过身看向明成佑,她忽然双手勾住男人脖子,用力咬向他嘴角,“老公……” 后半句话被男人堵在齿间,明成佑逐渐加深,辗转反复同她拥吻。 须臾,两人回更衣室换好衣服,开了车沿路向依云首府而去。 傅染洗完澡出来,心情激奋难以平复,她将头发挽在脑后,明成佑躺到床上朝她招招手。 傅染过去,跨坐在男人腰际,“今晚,我犒劳犒劳你。” “是,赏点肉汤喝吧。” “说什么呢。”明成佑坐起身,一下下在她颈间啄吻,傅染前额同他相抵,“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多意外。” “你就是我最好的意外。”明成佑吻住她,翻个身将她压在身下。 “轻点。”半途,傅染手掌按向腹部,明成佑拨开她的手,激情酝酿的恰到好处,哪能说停就停。室内,一片旖旎平复后,傅染趴在明成佑胸前,“好像肚子有些不舒服。”他手掌在她小腹处轻揉,“可能是我刚才太用力了。” 傅染蜷起双腿,“让你别那么大劲。” “那也要忍得住才行。”明成佑掀开被单,人往下滑去,他脸紧贴她腹部,半开玩笑道,“不会是我女儿在肚子里抗议了吧?” “是,”傅染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刚才你还差点撞到她了。” 两人谁也没放在心上,直到后半夜,傅染觉得不对劲,她翻来覆去,明成佑睡眼惺忪,伸手打开床头灯,“怎么了?” “肚子有点疼。”明成佑闻言,咻地起身,“去医院。” “会不会是大姨妈要来?” “生完瀚瀚后不是好多了吗?”傅染蜷在床上,“我也不知道。” 明成佑率先起床,胡乱拿了件衣服给傅染披上,“走吧,去趟医院再说。”傅染也有些怕,明成佑抱着她下楼,开了车来到就近的医院。 值班医生拿着病例,“来例假了吗?” “没有,应该是昨天来,就过了一天。” “准备怀孕吗?”旁边的明成佑插嘴,“当然有准备,我们还要生个女儿。” “做个早早孕检查吧,不过例假才过一天,不一定能做出来。” 傅染拿了单子起身。 一通折腾下来,当拿到检查报告的时候,傅染知道她中招了。 上面清晰写着阳性。 “真怀孕了。” “啊?”明成佑一惊,继而一喜,再然后就是大惊,“肚子还疼吗?” “有点。” 明成佑脸色比傅染还要难看,“看来真是我太用力了。”傅染瞅着他煞白的脸色,“别担心。” 惴惴不安来到办公室,医生接过单子,“还真是怀孕了,恭喜。” 第288章 世上最美的事,莫过于你爱我(4) “但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医生拿过b超单,抬了抬鼻梁上面的眼镜,“前三个月最好避免房事,你怀过孩子应该知道,要尽量克制,现在没有大碍,运动太激烈了才会这样的。” 傅染整张脸红透,这都能看出来?这下可把明成佑乐坏了。几乎是搀扶着傅染走出医院,到了家也没让她走楼梯,直接拦腰抱起给送上去。 傅染靠着床头而坐,这会已经凌晨,两人却睡意全无。 明成佑小心翼翼将脸贴过去,“女儿说,老爸,你以后悠着点,我都替你难为情。” 傅染笑着推了下他的脑袋,“就爱瞎讲,说不定还是个儿子呢。” 明成佑撑起身坐到傅染身侧,“我一直在等你怀孕,傅染,我们又有孩子了,这次我能陪着你,再也不用害怕哪天会离开,我们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 傅染想起那段日子,鼻尖忍不住酸涩,明成佑将她抱在怀里,“别想,之前的事一点点都不要再想。” “嗯。”傅染眼里一阵温热,强忍住后点了点头。 翌日。 李韵苓大清早就赶到依云首府。 明成佑起来穿好衣服开门,“妈?”他难以置信盯着门口,“你怎么会过来,这才几点?” 李韵苓推开他走进去,“保姆给我打电话,说昨晚你们匆匆忙忙去医院,我能不着急吗?小染怎么了?” 明成佑走向床沿,“她怀孕了。” 李韵苓面色大喜,“好事啊,多久了?” “昨天才查出来的。” 傅染撑起身,明成佑递给她件外套披上。 “怎么会去医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李韵苓还是不放心。 傅染手掌按向颈后,目光朝身边的明成佑睇去,“妈,真的没事。” 明成佑接了口,“可能是昨天在fu跳了支舞,不过医生说没有大碍。” “真是胡闹,”李韵苓打断明成佑的话,“怀着孕能做剧烈运动吗?还有你们这样做父母的。”傅染听到剧烈运动几个字,不由觉得口干舌燥,绯红延伸至颈后。 “妈,”明成佑说了句,“不是还不知道么。” 李韵苓面露欣慰,“我马上就要再添孙子了。” “傅染生女儿。”明成佑强调句。 李韵苓瞥他眼,“孙子孙女我都喜欢。” “我想再要个女儿。”明成佑重复道。 傅染差点没笑出声来,明成佑执拗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 “好好好,女儿。”李韵苓完全败在他手里。 “肚子还难受吗?” “这话你都问一百遍了,”傅染起身,掀开被单,“早就不疼了。” “多躺会吧,今天我在家陪你。” “不用。”傅染穿好拖鞋,“我想去趟fu。” 李韵苓先下了楼,没多久,明成佑便紧盯着傅染来到客厅。“成佑,你既然不放心的话,还是搬回家吧,家里有容容,两个孕妇我好一起照应着。”李韵苓提议道。 “别,”明成佑二话不说拒绝,“回到家岂不是什么都在你眼皮子底下?” “翅膀长硬了是吧?” “哪能阿,”明成佑走到李韵苓身侧,“您就把全部心思放在老二那对上吧,我们还想过些清净的二人世界呢。” “妈,最近二哥恢复得怎样?” 李韵苓神色稍显黯淡,“还能怎样,还好他自己也能看开,容容心态也好,不然我看着更难受。” “妈,实在不行就请个管家吧,我看您最近气色差了很多。” “自从萧管家走后,我总觉得不习惯,再说明嵘是我儿子,交给别人照顾我不放心,别看我现在累些,可生活很充实,我觉得挺好的。” david果然如明成佑所料,将明嵘第一个给咬出来。这件案子至今还耗着,明成佑给明嵘办理了保外就医,对于明嵘来说,生活倒也没有多大的改变。李韵苓一度想请萧管家回来,但明成佑执意不让。李韵苓也偷偷让司机送她去找过,可萧管家说什么都不肯回去,她愧对李韵苓,再去明家的话更不知道要怎样面对明成佑他们。 david的事,萧管家更是被闷在鼓里,之前相认的儿子同她感情很好,时不时要去家里看望她,萧管家倍感欣慰,有时候也会去他家帮帮忙,日子倒也过的不错。 关于傅染再次怀孕的事,用宋织的话来形容,就是,傅染,你老公太他xx的牛叉。这瀚瀚还没周岁呢,一个又来? 傅染倒情愿早些生,她和明成佑都不是小年轻了,生完两个她也算圆满了,省得明成佑每天上床前都要念叨,恨不得求神拜佛赐他个女儿。 这天,明成佑环顾四侧,其实来过依云首府的人都知道,傅染和明成佑是没有婚纱照的。这也是他们的缺憾,明成佑提过要拍一组,可是傅染总说瀚瀚都这么大了,算了吧。明成佑坚持让傅染在家休息一周才能去fu,毕竟昨晚才进过医院,他不放心。 傅染坐在床上,翻看手里新一季的杂志。鼻翼间嗅到股香味,才抬起头,便看到卧室门被推开,明成佑端着碗鸡汤小心翼翼进来。傅染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发笑,“我不才吃过东西吗?” “这是正宗家养的鸡,保姆从乡下让人带来的。”明成佑嫌烫,将碗放向床头柜。傅染合起手里杂志,“我这才怀孕个把月你就这样,以后肚子大起来还得了?” “肚子越大我就伺候得你越舒服。”明成佑端起碗,舀起一匙鸡汤放到嘴边轻吹,他抿了口,“还好不咸,我特意嘱咐厨房少放盐。” 傅染不由扬起笑,“我自己喝就行。”明成佑自顾将匙子送到她嘴边,“喝完我陪你下楼走走。”傅染没再坚持,就着汤匙直到将一碗鸡汤都喝尽。 十来天后,明成佑才准许傅染去fu。明成佑高薪聘请了管理人员,但傅染第一天去还是有不少事要忙。男人从mr离开后径自去fu,坐着电梯来到办公层,路过窗口能看到傅染对着电脑屏幕的身影。明成佑下意识紧蹙眉,他推开门进去。傅染抬头,“下班了。” 男人绕过办公桌来到她身侧,傅染还在看着资料,明成佑二话不说将她电脑强行关机。“我还没忙好呢。” 明成佑指了指窗外,“这会几点了?”傅染转过身,看到落地窗外的夜色,“都这么晚了,”她收拾起东西,“我穿着防辐射服呢。” “穿了也不行。”明成佑将她的东西接过手,一刻也不让她多待。 两人走出公司,明成佑指了指上头的广告牌,“在这亮起之前就要回家,不然下次我拿根绳子将你拴在依云首府。” “好啦好啦。”傅染自知理亏,拉了拉明成佑的手臂,“明天还要去白沙市,赶紧回家休息吧。” 在徐谦的医院做完最后的检查出来,明成佑跟傅染走进办公室,徐谦桌上摆满了瓶瓶罐罐,不多久有人将报告直接传真过来。 徐谦一一看过后朝明成佑点了点头,“打完最后一针就没事了。” “以后不会有后遗症吧?”傅染不免担心。徐谦故作深思,“这可真说不准。”傅染笑了笑,一句话把他噎回去,“还有你说不准的事?看来有些传闻真够夸大其实的。” 徐谦看向明成佑,“你老婆真够猛的啊,平时没少给你罪受吧?”明成佑把傅染往怀里一带,“我女人有这优点,对着别人是老虎,对着我是温柔小白兔。” 徐谦连连点头,“看的出来,”他重新回到方才的话题上,“别担心,以后不会有后遗症的,保管你老公该干嘛还能干嘛。” “谢谢。”傅染笑道。 “别啊,我一听你说谢心里就发虚。” “怎么好好的话到你耳朵里都变味了,徐医生,想来是你钻研的东西太多,这心里的想法所以也跟常人不同些是吗?”她倒没跟徐谦的女人那样说得直白,虞谣就直接说他变态。徐谦大笑着求饶,“好好,我甘拜下风。” 明成佑大大咧咧坐在沙发上看热闹。徐谦指着桌上的新药,“拿俩瓶去试试?” “吃哪方面的?” “你可别瞎想,我要说壮阳的,你觉得聿尊和南夜爵用得着吗?就是些强身健体的药,身体底子好了那功能也强了不是?” “是么?”明成佑不以为意,“我可用不着,我老婆怀孕了。” “呦,恭喜啊。”徐谦推开办公椅,“你也可以揣着,以后试试。” 明成佑起身走到他办公桌前,拿了两瓶放在手里,“不会吃出问题吧?” “放心吧,”徐谦打包票,“改明儿过来打麻将,我们正好能凑一桌。” 傅染跟明成佑在白沙市逗留到午后两三点才回去。 明成佑尽量将车速放慢,傅染瞅着仪表盘上的两瓶药,“你还真打算吃。” “拿着么,我懂得克制,保证前三个月让你天天睡好觉。”傅染打开车窗,将系在脖子里的丝巾抽去,她扬在手里,任由风挽起了一角后飘向后方。 “傅染,我们改天去拍照吧?”傅染收回视线,“拍什么照?” “大肚照,现在不是很流行么?”傅染手摸向腹部,“我这肚子还看不出来,到时候再说吧。”明成佑将她的手拉过去,攥在自己掌心内,“我知道你怀孕就行,好多人拍照让老婆那么大个肚子露出来给人看,我可不准。” “那样才是大肚照嘛。光溜溜的挺着个西瓜似的。” 明成佑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拍出来不好看,你身材又好,可不能浪费。”傅染拗不过他。 拍照的当天,明成佑把瀚瀚也带着,孩子这会是最皮的时候,差点把影楼给掀翻。 月嫂忙着照顾瀚瀚,傅染这会肚子完全看不出来,就跟没怀孕似的。 总监给两人介绍了套餐,“你们可真是不一样,别人拍大肚照都到七八月份,肚子越大越好,你们倒是早。” 明成佑抢在傅染跟前道,“到了月份大顶着个肚子拍太累,反正我说她怀孕了,她就是怀孕了。” “是是,三少说的是。” “哎呦。”不远处,传来月嫂的惊呼。瀚瀚坐在个桌子跟前,将上下三层抽屉都给拉出来了,里头的东西歪歪斜斜倒在脚边。 月嫂在旁哄着要将他抱起身,小屁孩少爷脾气上来,两腿弯着怎么都不肯听话。 明成佑过去,二话不说将他一把抱起来。 瀚瀚倒也听话,瞅着是明成佑便没再闹腾。 第289章 世上最美的事,莫过于你爱我(5) 拍照自然少不了小家伙,明成佑将瀚瀚抱在怀里,另一手拥着傅染,手掌自然地贴紧她腹部,傅染偎在他身前,笑容温暖和煦。 生怕傅染累着,明成佑照片也没拍多,让影楼抓紧些,大约一周后,他亲自开车去取了照片。 “这张最大的摆在哪?”明成佑指着对面。 傅染在旁指挥,“当然是床头,人家都结婚照,我们是全家福。” 他伸手搂住傅染,“我把你的裙摆往下压了压,这样是不是能看到你的肚子?” “哪里有肚子,”傅染笑他,“不过我们自己知道就好。”明成佑目光含笑,“走吧,妈还在家等着呢。”说好今天带瀚瀚一起过去,傅染换了件衣服后跟着明成佑出门。车子才开到明家门口就看到许容和明嵘在园子里头晒太阳。 傅染怀孕后,明成佑就不让她抱瀚瀚了,许容走到她跟前,“小染,你们来了。” “容容,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现在已经能吃得进东西了。”明成佑抱着瀚瀚走向明嵘,两兄弟说了会话,傅染跟许容也在长椅上坐下来。 “你爸妈还是不同意你和你二哥的事吗?” 许容目光看向明嵘,“起初肯定是不答应的,可他们也拿我没有法子,再说我和明嵘都结婚了,刚才打电话给我说今天晚上的飞机,妈已经安排王叔待会去接了。” 傅染点点头,“是好事,总要一步步来。” 李韵苓在厨房张罗着晚饭,傅染陪了会许容后进去帮忙。李韵苓将两个孕妇赶回客厅,“都坐着歇歇,家里有佣人,用不了你们操心。” 傅染望向窗外,见明成佑把瀚瀚交给了月嫂,正推着明嵘朝屋子走来。 许容起身迎过去。“小染,”李韵苓唤住欲要起身的傅染,“你最近见过明铮吗?” “妈,怀孕再加上fu事情多,我也有段日子没见了。”傅染瞅着李韵苓的神色,“哥哥还是不肯见您吗?” 李韵苓点了下头,“他一直不肯原谅我之前所做过的事,上次明嵘结婚,他跟别人都没事,唯独我……” “妈,”傅染出声安慰,“也正是因为在乎,因为您给他的伤害太深,他才一时难以接受,放心吧,凡事都需要时间。” “但愿如此。”李韵苓叹口气,抬头见几人正走进来,她强颜欢笑站起身。 傅染看着她的侧脸,天下父母心其实都一样。 不期然的,便想到了沈素芬。一顿晚饭下来,傅染始终心不在焉,许容爸妈还留在明家,明成佑以为她不舒服,便带了她先行离开。回去的路上,傅染一语不发。 明成佑握住她的手,“要不要开窗?” 傅染摇摇头,“成佑,我想去尤家一趟。” 明成佑没有说话,傅染也不知道他是否同意,后来看着路是往尤家的方向而去。 车子停在弄堂口开不进去,明成佑下了车,拉起傅染的手陪着她进去。两边依旧是昏暗的路灯,二人的身影被拉得老长,明成佑站在楼道口,“你上去吧,我在下面等你。” “好,”傅染走出去一步,折回身道,“我马上下来。” 顺着楼梯往上走,傅染站在门前,隐约能听到里头传出的细微哭声。傅染敲了敲门。 不出一会,沈素芬过来将门拉开,“小染?” “阿姨。” “快,快进来。”沈素芬侧过身子将傅染让进屋,为节省电,里头开了盏灯泡,傅染抬起头一眼看到墙壁上挂着的尤应蕊的照片。 沈素芬擦拭着眼角,“喝杯水吧,我给你倒。” “不用了,”傅染示意她别忙,“我坐会就走。” 傅染环顾四周,“他人呢?” “蕊蕊走后,他就更加破罐子破摔了,我也指望不上他,家里没有了孩子,每天做什么都提不起劲,也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傅染心跟着紧揪起,望着这个她曾经住过20年的地方,“别这样想,人活着也要为自己。” “小染,你这么晚怎么过来的?” “成佑也来了。” “那他怎么……”沈素芬后半句话咽回嘴中,“以后有机会让他也上楼坐坐,我每次盼着你来才能开心些。” “尤应蕊的事,您别多想了。” “我知道,”沈素芬红着眼圈,“有时候会气她自作自受,又恨当年我们自己的贪念,可到底还是不舍得,你看这家里冷冷清清的。” 这种房子本来就阴暗,窗户还贴着旧报纸,再加上尤应蕊才走,屋子里时不时透出股阴冷的寒气。 傅染没坐多久,便下了楼。她看到明成佑站在楼梯口,听到脚步声,男人上前扶住她,“当心,这儿很黑。”傅染跟他走出弄堂,回头看着尤家的方向。明成佑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改天给他们找个房子吧。” “我也想过,也让人去看了,但我怕她又不肯接受。”明成佑打开车门,让傅染坐进去,“换个环境兴许会好些,房子我来找吧。” 男人坐进驾驶座,傅染将脸靠在他肩头,明成佑发动引擎,让她挨着自己休息会。 搬家的这天,傅染也去了。远远听到沈素芬的叫声,“你们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啊,再不走我报警了。”几个男人将尤家的东西正往外搬,门口聚集着不少邻居,尤招福恨不得跳起来,“我家这样的你们还来抢劫?” 傅染上了楼,有邻居看到她,“素芬,你家闺女回来了。” 沈素芬看到她赶紧上前,“小染,你看……” “是我让人过来搬的,成佑给你们找好了房子。” 沈素芬一愣,“什么?不行,这怎么行。” 尤招福争抢的动作停住,手也慢慢放开。 “素芬,你好福气啊,赶紧跟女儿去吧,换个地方省得老是想到伤心事。”有邻居在旁边劝。 傅染招呼几人,“厨房里那些东西和旧家电就别带着了,还有家具什么的都不用,”她掉过头去看向邻居们,“阿姨,你们有用得着的就拿去吧。” 都到这份上了,沈素芬只得进屋去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坐在车上,沈素芬扭过头看了眼,上次搬家是尤应蕊给他们买了新房子,可住进去后才发现,还不如这弄堂里的破屋子来得自在。 沈素芬心有忐忑,可毕竟是傅染的心意,尤招福倒没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早习惯了。 搬家公司的车开了没多久,来到一个小区前,这儿距离尤家不远,明成佑找的是二手房,老夫妻俩60平米足够了,房子太大反而心会觉得空。 而且是在二楼,上下也方便,沈素芬本来就用不习惯电梯。 房子是八成新的,里面的装修和家具都是现成的,朝向也好,尤招福将东西提上楼,傅染陪着沈素芬上去。 对门的邻居正好带着孙女要出去,“哎呀,这不是小染和素芬吗?” “王大妈?您也住这?” “是啊,”王大妈瞅着沈素芬,“前两天就听说有新邻居要搬过来,没想到是你。” 沈素芬也开心,“你搬出弄堂两年了,也不回来看看。” “我不要伺候这小祖宗吗?儿子和媳妇住在市区,给我买了这套房让我带着孙女接送上下学也方便,以后我们住在对面,又可以像以前那样经常串门了。” “可不是吗?”沈素芬悬着的心也落定,原本以为傅染又要找个高档小区,那地方住着人浑身不对劲。 王大妈让孙女喊人,然后跟着傅染和沈素芬进屋,“装修还挺好的,60平米老两口住着可宽敞了,楼下还有活动室,素芬,这儿住着好几个从弄堂搬出来的,我改天带你去认认门。” 王大妈热心地帮忙整理,沈素芬跟她说着话,心情也好了不少。 傅染环顾四周,她将窗子打开,迎接其暖融融的阳光,这才像个家么。 沈素芬执意要留傅染在家吃晚饭,尤招福进来时傅染正好要走,“小染,让你妈炒两个菜,你看,我买了基围虾。” 傅染看到男人手里拎着的菜篮子,有些动容,“你以后对她好些,尤应蕊不在了,你更要对她好。” 尤招福点头道,“我知道。” 沈素芬从他手里接过菜篮子,“小染,我让王大妈两口子和她孙女晚上都过来吃饭,你也留在这。” 傅染给明成佑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不回家吃晚饭。临走时,傅染也答应沈素芬会经常过来。走出小区准备打车,意外的看到明成佑的车停在门口。傅染快步上前,驾驶座内却不见人影。傅染好奇之余准备打电话,回头就看见男人从不远处走来。 他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看到对面有家店卖锅贴,给你买了份。” “怎么不上楼?”明成佑和傅染相继坐进车内,“我就不上去了,房子看过了还满意吗?” “嗯,”傅染用力点下头,“很满意。” “这儿的房子价格不贵,再说边上有个批发市场,相对也能缓解生活的负担。” 傅染拈起个锅贴放到嘴里,“还是你考虑的周到。” 明成佑笑着说道,“晚上没吃饱?” “吃饱了,不过看到锅贴又想吃。” “能吃是好事。” 傅染揉着肚子,“就怕到时候跟怀着瀚瀚一样,反应上来我可就惨了。” “那就趁着现在多吃点。”明成佑说,要在前三个月做到一个字,忍。可付诸于行动时,才知道难度那是相当大。傅染洗过澡躺在床上,明成佑嗅着鼻翼间传来的沐浴露香味,他伸手挑起抹她的长发,“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这么香。” “沙宣啊,”傅染随口道,“我不是经常用这个吗?”明成佑吻着傅染头顶,她感觉到男人越渐沉重的呼吸声,傅染伸手推了下,明成佑手臂紧缠在她胸前,脸埋在傅染颈间没起来。 “别忘记医生说过的话。” 明成佑平息半刻,打算扯开话题,好让自己也将这绷紧的难受给疏散些,男人垂首盯着身侧的人,“傅染,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 傅染慵懒地睁开眼帘,目光对上明成佑,“你还有事瞒我?” “嗯,有。” 傅染连忙问道,“什么事?” “在订婚宴以前,我就领教过你的厉害。” “那是什么时候?”傅染来了兴致,她撑起上半身,“难道你对我一见钟情?” 明成佑没有承认,更没否认,“好几年了,你可能不记得了。” “你说,”傅染催促,“赶紧说。” “有一次你和你朋友在外面小摊,还记得碰到过个酒鬼吗?”傅染蹙眉,冥思苦想,“这酒鬼不可能是你,不然的话在订婚宴上我不可能没有印象。” 第290章 世上最美的事,莫过于你爱我(6) 明成佑拨着她的头发,“我就说你记性差。” “我哪里会记得个酒鬼呢,你是怎么见到我的?”明成佑没有继续往下说,“还是不告诉你的好,成为我心里永远的秘密吧。” 傅染照着他胸口用力咬一口。明成佑差点没跳起来,“往哪咬呢。” “赶紧说。” 明成佑对当晚的事还是历历在目,包括之后找沈宁大闹订婚宴,以及后来跟傅染的种种不对付,也是跟那天的事有关。他清楚地记得每个细节,以至能够娓娓道来。 傅染听完后忍不住大笑,“当时你气死了吧?” “可不是吗?气地胃堵。” “不过我现在还是想不起来有那件事。” 明成佑让她重新躺回胸前,“我可是咬牙切齿地记着。” 傅染含笑,手掌在他腰际上下抚摸,“真小心眼。” 明成佑拉过被单给她盖上,傅染拥紧了他,只觉倦意袭来,枕着他的肩头便沉沉睡去。 傅染以为怀二胎反应会好些,没想到两个月左右的时候,又开始恶心了。起床时明显觉得胃被堵着,坐在餐桌前吃早饭,保姆将煎好的蛋端到她手边。傅染忙推开盘子,掌心捂住嘴角后剧烈干呕起来。明成佑赶紧起身在她背后轻顺,“是不是难受?” “嗯,有点。”明成佑接过佣人递过来的水杯,“来,喝口水。” 傅染手掌在胸前轻捶,明成佑将煎蛋端开,她喝了几口水,却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吃点粥吧。” “待会看吧,”傅染直摆手,“现在真吃不下。” “今天别去fu了,东西吃不进去人也没力气。”明成佑将傅染送回二楼,她脑袋昏沉沉的,索性钻进被窝内睡个回笼觉。 临近中午的时候,傅染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响起。她坐起身后接通,“喂。” 明成佑刚从会议室出来,“午饭吃了吗?” “没呢,”傅染揉了揉眼角,“不饿,不想吃。” “不行,不想吃也要吃。” 傅染随口敷衍,“好,我待会就下去吃。”明成佑嘱咐了几句后这才挂断,傅染的确不饿,她起床又喝了杯水,拿起本书走向阳台。看的正入神时,听到楼底下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傅染探出栏杆一看,明成佑下了车抬头正好看见她。 傅染忙丢掉书,大步往楼下赶。明成佑手里提着个袋子,在玄关处就朝傅染招手。保姆从厨房出来,傅染朝她递个眼色她显然没看见,“少奶奶,您想吃什么我给您准备。” “你还没吃饭吗?”明成佑道。 “没觉得饿。” 明成佑过去拉住傅染的手让她坐在餐桌前,他把袋子摊开,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番茄,草莓,猕猴桃,都有些酸,开胃的,还有这罐蓝莓,你先吃着,还想吃什么我回来给你买。” 傅染望着面前琳琅满目的东西,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明成佑起身,“我去给你准备些吃的。” “不用,”傅染抓住他的手,“我真的吃不下。” “不吃总不行。”明成佑颀长的身子迈向厨房,傅染张了张嘴,拒绝的话最终还是被吞咽回去。她二十几年的人生里面,也是遇到明成佑之后,才感觉到什么叫做呵护备至。心里跟灌了蜜糖似的甜蜜,保姆笑意盈盈走到她身边,“少奶奶,我帮你把这些水果拿去洗洗吧。” “好。” 明成佑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端着两碗面。番茄鸡蛋面。酸香的味道窜入鼻尖,傅染接过一碗。“你没在公司吃饭吗?” “着急赶回来,就想陪你吃顿午饭。” 傅染拨动手里的筷子,“厨房有饭菜,我给你端出来。” “不用,”明成佑已经开吃,“我吃完了要回公司,下午一点还有个会议。”傅染瞅着他略微有些急的动作,“以后中午别回来了,我答应你好好吃饭。” 明成佑握住她的手,再吃几口后将碗往跟前一推,“晚上想吃什么?” “都好。” “行,实在无聊就看会电视,少上网知道吗?” “知道。”傅染吃着面条,嘴里略微有酸涩,她看向明成佑大步出去的背影,推门的刹那,她心头一动,埋头吃掉了大半碗。午后,赵澜提了一大袋东西过来。恰好李韵苓也后脚赶到。赵澜有些尴尬,李韵苓对她没再恶言恶语,赵澜带来的多是些水果,李韵苓则带了不少补品,两人在客厅陪着傅染坐会,李韵苓见她面色疲惫,便让傅染先去休息。 赵澜起身要走,李韵苓下楼时唤住她。“明铮,他最近好吗?” “他经常早出晚归,我劝他赶紧成家,跟闻樱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问过他,可他二话不说,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明铮这孩子,”李韵苓叹口气,“如今最让我操心的就是他了。” “可不是吗?眼看着成佑和小染都有第二个孩子了,我也着急。”李韵苓示意赵澜一起坐,“我的话他完全听不进去,只能靠你劝劝了,明铮性子清冷,你要耐心同他说,闻樱这孩子是不错,千万别像上次那样错过了。” “你放心吧,我会劝他的。”两人没在依云首府逗留多久,还是一起离开的。 晚上,明成佑吩咐厨房准备些小米粥,炒了几个清淡的小菜。傅染吃得很少,胃口是越来越差。瀚瀚交给月嫂带,省得在傅染身边叽叽喳喳更难受。明成佑在茶几前剥橙子,房间内充斥着那种清新的味道。 傅染坐在床上看电视,吃不进东西,精神自然也是恹恹的。明成佑将橙子一瓣瓣切开,装在盘子里后插上水果叉。 第291章 世上最美的事,莫过于你爱我(7) 他走到床边,“吃点橙子。”傅染没有动里头的水果,她双手拉住明成佑,“快休息吧,我这些都是正常的反应,想吃的话我自己拿。” 明成佑喂着她吃了几口,“我看书上说,前三个月孕吐会很厉害,但母体内储存的营养对宝宝来说足够了,我是怕你身体吃不消。” “没事的,怀瀚瀚时候不也这样过来了吗?” “但那时候我没看在眼里。” 傅染躺回床上,迷迷糊糊睡到一半,只觉胸口难受地厉害,她想要起身也来不及,一口吐在了地上。明成佑打开床头灯,面色紧张坐起,“怎么了?” 傅染吐完后便舒服不少,“没事。”明成佑给她端来杯水漱口,转身去洗手间拿来毛巾准备清理。 傅染见他蹲下身,她忙拉住他的手,“别,我自己来就行。”明成佑推开她的手,“你快躺着。” 傅染就坐在床沿,看着男人蹲下高大的身影,将地上的脏污一点一点抹去,心里有种说不明的感觉在恣意蔓延,明成佑将毛巾拿去洗手间,傅染跟着走过去。 男人出来时,她从身后抱住他的腰。 “怎么了?” 傅染脸紧贴明成佑背部,“怀孕时候有老公陪着就是好。”这话说出来时,不知不觉却氤氲了视线。明成佑转身将她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傅染的头顶,“快睡觉,我给你倒杯水喝。”傅染点点头,提起脚步要走。明成佑拦腰将她轻放到床上,傅染笑着拉起被单,床头开了盏灯,灯光不算太亮,明成佑坐在床沿,“要不要我给你讲个故事才能睡着。” 傅染手里轻捧水杯,“不要,你就连讲故事都带着黄色的。”明成佑不由浅笑,“困吗?”傅染瞅了眼时间,都凌晨了,她却摇摇头,“不困。” “我陪你说会话。”傅染心有疼惜,“我也睡了,你快睡吧。” “我也不困。”明成佑目光落到傅染小腹,跟她随意扯着话谈,傅染安静地靠着床头,大多时候听明成佑讲,“到床上来吧。” 明成佑掀开被单钻进去,让傅染趴在他胸前。她特别依恋这种感觉,床头洒下的蜜色令人倍觉心安,傅染时不时跟明成佑说话,直到倦意再度袭来。 傅染的fu十二号有一场表演,她也答应了明成佑,等这场表演结束后,她会多在家休息,一切等到生完孩子再说。表演当天所邀请的名单都是傅染和明成佑亲自敲定的。fu扩张,自然也新聘了不少舞蹈老师,傅染和明成佑坐在第一排,大屏幕上播放着每个老师曾经得过的奖项包括擅长的舞种等。 傅染不住向后张望,礼堂能容纳好几百人,也有不少是家长,今天刻意来看表演的。明成佑见她心不在焉,“怎么了?”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都过来。” 明成佑揽住她,示意她别操心,“有些事是天注定的,开始了,看表演吧。” 整场活动持续了足有个把小时,表演的有学生,也有老师,随着舞曲带动的气氛,礼堂内不时传来如雷的掌声,傅染也慢慢融入进去。 表演者畅快淋漓,台下看得也尽致,主持活动的老师走到麦克风前。 “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来观看fu的首演,我们这儿有最优秀的学员,最优秀的老师,其实,大家可能不知道,我们这还有跳舞跳得最好的老板。不过大家今天是没这眼福了,因为老板肚里怀着小宝宝,但是……”主持人拉长语调,将气氛做足,“你们应该知道,三少的舞姿向来是一绝的,今天是fu的大好日子,我们让三人舞一曲怎样?” 台下传来掌声和起哄声。明成佑笑着摆手。 主持人拿了话筒向他走来,明成佑接过手后,转身朝着台下的方向,“今后有机会吧,等傅染生完孩子,我答应过她,双人舞我只跟她一人跳,要有足够的心有灵犀才能舞出最好的节奏,等一年之后,还是这个舞台,我和傅染会给你们不一样的期待。” 主持人说着拭目以待,活动结束后,礼堂的大灯全部打开。 明铮率先站起身,目光扫过一圈,却并没看到罗闻樱的身影,他随着人潮往外走。 尤柚出神地盯着台上,待到人走得差不多后,才站起身。前两排的一名男人几乎跟她同时站起来,她只觉得身影有些熟悉,直到对方转过身,才认出是李琛。 尤柚怔了怔,尔后一语不发走出去。男人几乎未加思索,跟在了她身后。傅染瞅着出场的方向,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该走的路,谁都帮不了谁,唯有听从自己的心意最好。 礼堂内的人全部走完了,傅染看向身侧,不知不觉间明成佑却并不在座位上 “成佑?”巨大的回音穿至耳中,傅染翻出手机想给他打电话。 “傅染。”她听到高台上有人在喊她,傅染抬起头,看到明成佑站在麦克风前。 她嘴角浅勾,隔着一座高台同他相望。 “你在上面做什么?” 明成佑没有回答,二人遥遥相望,身后的大屏幕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尔后,背景一转,傅染看到漫天的雪花似乎从天而降,效果做的极为逼真。 她伸出手,掌心内并没有预期中的冰凉。 “傅染,”她听到明成佑性感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礼堂,“我爱你。” 傅染笑意盈盈,视线于一阵滚烫中逐渐变得模糊。 “我也爱你。” 傅染走上前一步,眼看着幕布向中间合拢,一场戏,一段生活,仿佛就此拉上帷幕。 第292章 番外一:于万千人之中,一眼相中(1) 迷性。 迎安市有名的销金窟,有钱的玩命进,没钱的拼命想进。 顶级的消费,顶级的奢华,据说连里头的女人都是顶级的。 最近轰动迎安市的大事,只有一件。 明傅两家即将联姻,连日子都出好了。 况子搂着个美人儿来到vip包厢,今天据说是明成佑给包场了。 推开包厢门进去,大多玩伴都已到场。 明成佑坐在首座,左拥右抱,一张出类拔萃的脸在迷离灯光下越发衬出蛊惑及美艳。 况子摇摇头,祸害啊,这张脸就是十足十的祸害。 况子抱着美人坐到明成佑对面,“三少,几天后就要订婚了,还在这儿漂着呢?” 明成佑差点将嘴里的酒直接喷况子脸上,“呸,哪壶不开提哪壶。” 况子端起酒杯,松开手里的美女,“不过我可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早订婚。” “订婚又不是结婚,你得意个毛。”明成佑最近为这件事很烦,听不得别人嘴里说出来订婚两字。 “嚯,吃枪药了?”况子一饮而尽,朝明成佑举了举杯,“你也别烦,说不定是好事,男人么,最后还不得栽在女人身上?实在不喜欢呢,家里有个傅家千金,外头养着个沈宁,谁的日子都没你逍遥自在不是?” 明成佑身子靠回去,手臂搂住边上的美女,他招呼不远处的玩伴们都喝着,“要不是老爷子逼着,我才不要结什么婚,不过你有句话说的对,看对眼呢我勉为其难还能雨露均湿,要不然的话,我让她天天做活寡妇。” “三少,您可真够绝的啊。”明成佑怀里的女人笑道。 明成佑精致的唇角浅漾,潭底露出潋滟之色,他回过头,“我哪里绝了?” 女人硬是被他这般眼色迷得个神魂颠倒,况子索性坐到明成佑身边去,“沈宁那边安抚好了?” 明成佑摆手,“跟她无关。” “对了,傅家千金长得不差,还挺高挑的,模样我瞅着也好。” 明成佑挑眉看向况子。 “今天媒体把她试穿礼服的照片给登出来了,三少,你可是艳福不浅啊。” “模样如果不端正能入得了我妈那双眼吗?”明成佑分明嫌况子在说废话。 “这样看来你还是挺乐于接受的,就是,男人还能吃亏不成?” “我爸的如意算盘向来打得好,可我不想结婚,到时候得想个法子将这订婚宴搅了不成。” 况子吸口气,“小爷,这种主意你都敢打?” 明成佑翘着二郎腿,满脸沉思。 倚着他无法无天的性子,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 况子摇头,认识明成佑后他就是使劲折腾的命。 傅家。 傅染从楼上下来。 客厅内,范娴正跟人亲密地打着电话,傅染安静地下楼梯,每回这种时候她都不会去打扰,她知道范娴在跟谁打电话。 在这个傅家,永远还有一个女儿的存在。 范娴听到脚步声,抬头看着下来的傅染。 她没有立马挂断,招手示意傅染坐到跟前。 她乖乖走过去,半晌后,范娴才笑眯眯道,“好,蕊蕊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该吃吃该花花,别紧着自己。” 傅染坐到范娴对面,下意识握紧手里的包。 范娴放下话筒,“小染,你要出去?” “嗯,跟朋友约好了。” 范娴瞅了眼外头的天色,“马上你爸也该回来了,家里晚饭也备着,你又跟谁出去?” “妈,”傅染抬头看向对面的范娴,范娴跟她不亲,两人尽管是母女,中间却始终隔着层什么,“我订婚的时候想让和宋织和秦暮暮一起过来,她们都是我相交了几年的好朋友。” “宋织?”范娴眉头已然紧皱,“我倒是见过她,可小染,不是妈说你,以后这种朋友还是少来往,你也知道,明傅两家联姻到时候出席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万一你朋友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或者做出些丢人的事,我们在明家面前可要先矮一截了。” 傅染眼帘微垂,这结果早在她意料之中。 范娴似乎也觉得这样说太直接,“不过我看暮暮那姑娘还行,知书达理话也不多,你可以让她过来。” “妈,不用了。”傅染打断范娴的话,“我今天请宋织跟暮暮在外面吃饭。” 范娴闻言,点了点头,“那好,你出去吧。” 傅染在饭店摆了一桌,尽管只有她们三人。 吃过饭又去外面逛街,傅染马上要订婚,作为小姐妹宋织和秦暮暮尽管不能出席也要送上大礼。 宋织家条件一般,秦暮暮商量着跟她一起买了根项链,傅染也没太过客气,嚷着让她们给自己戴上。 “真好看。”透过街边的橱窗,傅染看着颈间的项链,宋织性子尽管咋咋呼呼,但秦暮暮却很细心,傅染倾起身看向两人,“吱吱,暮暮,对不起,订婚那天我就不喊你们过去了。” 宋织多少也猜到是因为什么缘故,秦暮暮体谅道,“没事,再说我和吱吱那天本来就有事,刚想跟你说呢。” “就是,”宋织手臂缠住傅染脖子,“不过事先得说好啊,订婚后你得再请我们好好搓一顿,我想吃西餐。” “成,”傅染眉眼笑开,“没问题。” 宋织摸了摸自个的肚子,“逛街逛时间太久,把我晚饭都给消化了,这样,为了表示你的诚意,现在请我们吃烧烤去。” “吱吱,”秦暮暮忍俊不禁,“你真是猪。” 宋织拉着两人走出步行街,来到一个露天的烧烤摊前。 傅染瞅了眼周边的环境,“还是去店里吃吧。” “就这儿多好啊,以前我们上学经常吃,”宋织将手里东西放到桌上后占个地儿,她去摊位前点菜。 傅染跟秦暮暮相继入座。 宋织尽管经常说要宰傅染,但每回率先心疼的都是自己,总要挑最便宜又能吃饱的地儿去。 明成佑一行人浩浩荡荡从迷性出来,各个都是开豪车的主,有人提议去外环飙两圈,这些公子哥全部喝了不少酒,明成佑也喜欢玩,当即同意。 但里头就数他今天喝得最多,玩伴们轮番敬酒下来,不把他喝趴下才怪。 况子将明成佑送进自己的车内,还有一名同样喝高的玩伴,“你们先去外环等着,对了,抄小路过去。” 前方一阵口哨声传来,“明白!” 明成佑把手搭向驾驶座上的况子,“我的车还在迷性呢。” “三少,”况子敛起几分玩笑,“飙车也需要状态,你喝成这样容易出事,今晚就听我的,再说改天有的是机会。” 明成佑身子挨回去,也没有再多说。 第293章 番外一:于万千人之中,一眼相中(2) 前方的车子一辆辆拉起大灯,咻地穿过城市街道,间或夹杂的跑车轰鸣声刺破夜间的寂静,况子笑了声,“这帮玩意非把交警给引来不可。” 明成佑确实喝得有些高,他示意况子将车窗打开。 车子经过一条小道内,前方是流动摊位聚集地,各种一次性饭盒等垃圾飘得地上都是。两边挤满了夜班族,炒饭混合着麻辣烫烧烤的味道窜入明成佑鼻尖。 他差点吐出来。 “妈的,改天得找人端了这地儿。” “别看这环境差,生意倒不错。”况子揶揄道,“要不下车给你来一碗?” 他目光扫过街边的小摊,车速不由放慢。 明成佑皱起眉尖,“搞什么,赶紧压过去。” “三少,那个是不是你媳妇?” “你妹!” 况子索性将车停在路边,“你看,真是的。” 明成佑顺着况子的手望向窗外,靠近路边的烧烤摊前坐着三个女孩,桌上摆着个大盘,里头有各式各样的烧烤,瞧那样子吃的正欢。 明成佑尽管不待见,但毕竟是要睡一起的人,这长相多多少少也是知道的。 “想不到你媳妇还能来这种地方。” 明成佑一瞬不瞬盯着傅染的方向。 “好吃,我还是最喜欢吃烧烤。”宋织大快朵颐,秦暮暮吃相优雅,“吱吱,你每次都说最喜欢。” 傅染忍住笑,宋织举了举手里的羊肉串,“就是好吃,好爽。” 明成佑目露嫌弃,他伸手去推车门。 况子急忙开口,“做什么去?” “我去会会。” “小爷,爷!”况子赶紧按下车门锁,“我差点要喊你爷爷,要去也不能你去。” 明成佑翘起腿,“那行,你去。” 况子目光透过内后视镜盯着明成佑身边的男人,“列子,酒醒没?” 名唤列子的男人推开车门下去。 “小染,明成佑你之前见过面吗?” “据说长得好看,是不?” “怎么这么八卦?”傅染拿着可乐喝一口,“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 “我好奇么,况且帅哥对我永远有无穷的吸引力。” 一只手突然撑着桌面,宋织抬起头,“哇!” 傅染也抬首,“你谁啊?” 列子这会酒还未全醒,再加上每次醉酒后脸都会出奇的红,傅染一眼认定他不是什么好人。 列子把手放到秦暮暮肩头,“美女。” 秦暮暮吓得花容失色,赶紧起身挤到宋织身边。 宋织爆脾气立马上来,“帅哥,喝多酒了吧?” “几位美女,陪我们哥几个坐坐怎样?”列子说完手朝不远处的车子指去。 傅染视线也不由随着男人的动作投向远处,况子及时将车窗掩起,“靠,想害死我们。” 傅染掏出钱包,打算结账走人。 列子二话不说拦到她跟前。 宋织腾地起身,“喂,酒鬼,要撒酒疯也不看看地方。” 列子手肘支向傅染肩膀,“美女。” 况子嘴里骂句脏话,“这小子看来真喝多了。” 明成佑一语不发盯着窗外。 傅染侧过身,手在男人腰后推了把,列子脚步趔趄差点跌倒,傅染拿起包及桌上半杯没喝完的可乐,“吱吱,暮暮,我们走。” 宋织瞪了男人一眼,“再过来当心老娘飞毛腿伺候。” 再走出去不过两步,列子却不依不饶将几人拦住,“怎么说话呢?爷不就想请你们喝杯酒吗?当自己是谁啊?那是小爷我看得起你们!” 秦暮暮缩在傅染身后,宋织暴跳如雷,“哪来的神经病啊,爱滚哪滚哪去。” “吱吱,”傅染拽住好友的胳膊,“犯不着跟个酒鬼废话,我们走吧。” 傅染在三个人中个子最高,相较秦暮暮的惊慌失措以及宋织的暴怒,傅染则要显得淡定从容不少。 况子拿出手机,“玩大了啊,我还是把列子招回来吧。” 明成佑起身将他的手机拿过去,“难得有热闹看看,挺好的。” 宋织骂骂咧咧带着秦暮暮离开,傅染也转过身,男人手掌再度伸过去。 傅染脚不着痕迹拨过旁边的圆铁凳子,凳子四脚朝天挡在男人跟前,他脚步不稳愣是被绊了一跤。 宋织扭过头笑的前俯后仰,傅染推了把她,“赶紧走,有什么好笑的。” 人喝醉耍酒疯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况子瞅着窗外的几人,“幸好她们看不到我们这,要不然你媳妇看到你的脸,以后非扒掉你皮不可。” 明成佑冷哼声,“会不会说话呢?” 傅染从包内找出车钥匙,宋织又开始咋呼,“对了小染,那辆奥迪车是新买的吧。” “嗯。”傅染不轻不重应了声。 “看吧,家境好到底不一样,奥迪呢,我这辈子的梦想啊。” 秦暮暮和宋织走在最前面,明成佑透过后视镜能看清楚傅染的脸,她微微垂着头,似乎还在找东西,眉眼精致,五官甚是好看,听到宋织的话也没回答,神色却有些许的复杂。 况子将车窗隙开道缝,薄唇一抿,吹出个尖锐响亮的口哨。 走在边上的秦暮暮吓得跳开一步。 宋织拉着她快步走,“神经病。” 况子不以为意,笑着将车窗合上,后面的傅染站定脚步看了眼身边的车,方才那醉汉随意一指,她这么看过来,满地方除了她的也就这辆汽车了。 隔了层墨色,里头的人能看到外面,她却看不到里面的人。 不过不用想也猜得到,定是些纨绔公子哥。 明成佑抬起头,这样的角度望去正好看见傅染的腰际,不过从后视镜却能清楚看到她的神色,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他此后也一直没有跟傅染说过。 况子抬起手指了指外面。 “小染!” 前头,她的两个朋友在喊她。 傅染应声,抬起脚步之际,做了个令明成佑差点郁结而死的动作。 手里的半罐子可乐直接被泼向车窗,尽管隔了层玻璃,明成佑下意识还是偏过头,仿佛被人直接用可乐灭了个顶。 溅起的水渍一道道顺着平面蜿蜒而下,况子两个眼睛都瞪直了。 傅染装作不小心似的,快步从身侧离开。 况子手指僵在半空,“她,她!” 转身一看,明成佑脸色铁青,潭底几乎要喷出火,况子强忍着笑,“我的车今天才做过保养。” 明成佑右手一拳砸在座椅上,“行!” 列子踉踉跄跄朝这边走来,明成佑睇一眼,“开车。” “他还没上车呢。” “我让你开车。” 况子眼见明成佑不像是开玩笑,他发动引擎,“兄弟对不住了,待会自个打车回去吧。” 车子经过傅染身侧,她回过头看了眼。 可乐印子还在车窗上,擦身而过之际,明成佑视线同她相触,傅染居高垂望,也仅仅是这一眼,有些事便这么注定了。 第294章 番外二:大儿子小儿子(1) 傅染怀孕五个月的时候,经常会看的一幕便是这样:明成佑腻着老婆和她那大肚子的时候,大小子会屁颠屁颠过来,一把抓着他的手。 “爸爸,宝宝,玩。” 明成佑伸手将他抱到腿上,“瀚瀚乖,爸爸在陪小妹妹聊天……” “宝宝,玩!” “是不是屁股上长了钉子,所以坐不住?” 傅染好笑地瞪他眼,“哪有像你这样做老爸的?” 瀚瀚一下从明成佑的腿上滑下去,揪着他的手,身子挺直往下倒,这是他的惯用招式,也不知从哪学来的,你要不跟着他起身,他立马就会摔倒,赚得就是同情分,明成佑每次都栽在这上面。 果不其然,做老爸的只能起来,然后被瀚瀚拉着走到那一堆积木跟前。 明成佑一直想再生个女儿,这不是秘密,应该说是众所周知的事。 傅染是不想做b超的,但最终拗不过明成佑。 躺在母子保健院的b超室,医生将润滑剂均匀地涂抹在傅染隆起的腹部上,明成佑握着她的手就坐在一边,她都能感觉到他的紧张,他将傅染的手指放到唇边,医生则一边移动手里的仪器,一边盯着屏幕。 “宝宝发育得很好,以后一定是生龙活虎,瞧,这是小腿,小手。” 明成佑凑过去,电脑屏幕上其实能看得很清楚,他眉梢染上愉悦,“傅染,你看见了吗?” “瞧把你激动的。” 明成佑能不激动么? 瀚瀚从怀孕到出生,他可以说是从他的这一段中缺席了,所以傅染怀了二胎后,明成佑尽量撇下公司的事,每次产检都会亲自陪伴左右。 医生继续做着检查,“呦,我看到小飞机了。” 明成佑一怔,“什么小飞机?” 医生抿着嘴笑,“可能是个男宝宝呢。” 明成佑懵了,傅染也懵了。 她想,她的贴心小棉袄是没了。 明成佑凑过去看,“确定是男孩了?” “不过现在才五个月,真正要确定,最起码七个多月之后,现在看出来的很多都会出错。” 明成佑补了句,“对,肯定错了,我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应该是女孩。” 医生一听这话,赶紧附和,“是是,现在月份还小,都不准。” 傅染看眼明成佑,心里却在想,八成是差不多了,估计就是个男孩。 做完检查,医生拿了些面巾纸给傅染,明成佑接过后替她小心翼翼地擦拭,然后又扶着她起来。 两人来到外间的休息室内,傅染手抚向腹部,“成佑,你说要是个男孩可怎么办?” “男孩就男孩,生个女孩还不够瀚瀚欺负的呢。” “可你喜欢女孩。” “我都喜欢,”明成佑伸手揽过傅染的肩膀,“不管是一儿一女,还是两个儿子,你现在肚里的,我对他都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为什么?” “他是我看着一点一点长大的,你受罪的时候我也陪在了你身边。” 傅染手掌在肚子上摩挲,“你可不能偏心。” “我哪里舍得。”明成佑双臂环住傅染,“瀚瀚没有得到过的,以后的生活中我会一样补偿他。” “两个儿子,”傅染头靠向明成佑肩头,“有的罪受喽。” “这不还没定下么,等月份大了些之后,我们再去查查。” 可真正等到傅染八个月的时候,明成佑却再也没提过。 这会,挺着个大肚子人已经觉得很吃力,走路时也明显力不从心,fu的事情有专人打理,傅染唯一要做的便是安心待产。 明成佑将洗完澡的傅染从浴缸里抱出来,一路走过去让她坐在床沿,傅染身上只裹了条浴巾,她松开环住明成佑的手臂时,耷在肩头的浴巾也散开,露出里面还光裸着的身体,以及一个大大的肚子。 这会的自己,她觉得是最丑的,傅染赶紧要将浴巾重新环起来,明成佑却扣住她的手腕,他双手掌心抚向傅染的肚子,仔细在边缘查看起来。 傅染左手撑在身后,“看什么呢,这么丑。” “老婆,你说这么大一个球,到时候那么点地方,他怎么能钻出来?” 傅染笑着盯向男人俊朗的侧脸,“到时候去产房,你跟我一道进去不就全明白了。” 明成佑抬起傅染的一条腿,“看,还是肿了。” 傅染早就习惯了,“没事,还有差不多一个半月,熬过去我就能解放了。” 他将傅染的腿小心翼翼放到床上,“待会睡觉还是要给你垫高。” 生瀚瀚的时候,傅染提前了差不多有二十来天,等距离预产期还有个把来月,家里早已该准备的东西全部准备好了,也天天提心吊胆着,生怕这老二再不肯在肚里乖乖待着。 一直忐忑到预产期前夕。 傅染坐在床上看会电视,手里端着个小小的果盘,她已经洗过澡了,双耳能听到浴室传来的哗哗水声,电视里,八点档的肥皂剧中,苦命不堪的女主逃亡之后正在野地里独自生孩子。 一声惨过一声的呼救传入傅染耳朵里,她赶紧要调台,肚子却隐约有种牵痛,她生过瀚瀚,所以这代表了什么,她很清楚。 傅染将果盘放向床头柜,“成佑。” 明成佑洗澡的时候刻意没关门,这会听到傅染喊,赶紧从里面出来,“怎么了?” “我,我好像要生了?” “什么?” 明成佑着急出来,可澡洗到一半,身上全是泡沫,他光着脚走进卧室,急得要去找裤子,再一看身上,又想回浴室,傅染瞅着他这幅惊慌失措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先把澡洗完了,我这离生还有段时间呢。” 明成佑闻言,快速进了浴室,“我这不是第一次生吗?” 他已经急得说话都语无伦次了,他其实想说,他这是第一次遇到生孩子的事,傅染手臂撑在身侧,想想好笑,不由勾起唇来。 医院里的房间是一早就安排好的,明成佑和傅染才进去不久,李韵岺和赵澜也到了。 傅染肚里的反应还不明显,可家里早已如临大敌的模样,等到真正感觉到剧痛袭来,已经是凌晨了。 医生看了眼,“还得等一段时间。” 明成佑在边上却急了,“没看到她已经痛成这样了吗?还等什么等!” 连边上的小护士都懵了,傅染痛得满头满脸的汗,也没力气去跟明成佑解释,医生擦把汗,“三少,目前宫口还没完全打开,是孩子不肯出来。” 医生瞅着明成佑近乎苍白的脸,“三少,要不您出去等吧?” 明成佑抓起傅染的手,拿着纸巾给她擦拭额头,“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赶紧出来?” “厄……”医生愕然,“这个,那个么,三少您还是再等等吧。” 傅染痛得受不住,便狠劲握紧明成佑的手,指甲虽然是修剪整齐的,还是刺穿了男人的手背。 他几乎急得不行,一下往她身下看看,据说小孩是脑袋先出来的。 医生和护士都帮不上忙,只在边上教傅染如何运气用力。 明成佑同她十指扣紧,“不怕,有老公在,来,吸气,用力……” 傅染手落向腹部,疼得五官都扭曲,“好痛啊,我受不了了。” 明成佑手放到傅染的肚子上,“快使劲,呼气。” 傅染照着他的样子做,“不行,更痛了。” 医生看得都满头大汗,“三少,您还是在外面等吧。” “啊——” 明成佑的手抖了抖,“做你的事去,别在这啰嗦。” 傅染疼了足足好几个小时,到早上六点的时候还没生出来。 明成佑急得衬衣都湿透了,在医生和护士看来这其实是正常的,一般女人生孩子这点时间是最起码的了,可这小爷不行,一边在催,一边那眼神狠狠扎在她们身上,好像生不出来全怪她们。 傅染已经完全使不出劲了,明成佑接受护士的建议,给她喂巧克力。 她摇着头,痛得哪里吃得下。 傅染的两条腿屈起,腿上盖了块薄毯,明成佑只看到医生在傅染腿间用力,她撑着最后的力气,伴随着一阵尖叫声,传入耳中的,还有一道响亮的婴孩啼哭声。 明成佑怔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医生笑着冲他道,“三少,恭喜您,是个儿子。” 医生接过孩子抱到一边要给他洗澡,傅染喘着气,两条腿也慢慢落下去。 等缓过神后,她看眼旁边站着的男人,“成佑?” 明成佑目光对上她,唇上血色全无,医生走过来将孩子给傅染看眼,又抱着孩子走到明成佑身侧,“三少?” 他回了回神。 这会,医生敢跟他开起玩笑来,“三少,您这样就吓住了?您要站在我的位子上看到,您还不直接晕过去?” 明成佑抱紧怀里的儿子,“谁吓到了?我自己老婆生孩子,我怕什么。” 医生抿起抹笑,傅染也牵了下嘴角。 自从明成佑的小儿子出生后,他就特别致力于小孩子的教育问题。 比如…… 小儿子有个特别二的小名,至于为什么说他二,据说是他老爸喜欢女儿,当得知生出来的是个儿子的时候,就开始不待见了,首先从名字上就能体现。 他小名叫:二子! 不错,各位并没看错。 傅染都喊不出口,李韵岺不止提过一次,二子二子,偏要这么埋汰他么? 可明成佑却有另外一番解释。 他说,“老婆,你生他的时候让你吃了那么多苦,以后就叫他二子,要不然大名直接明二子得了。” “明成佑,你敢。”傅染啪地合起手里杂志,明成佑一把将东西接过去,“还在坐月子呢,谁让你看杂志的?” 傅染坐起上半身,“你不说对他有特殊的感情吗?” “可他让你遭罪。” “我生瀚瀚的时候比现在还遭罪。” “那是我没看见。” 傅染怎么觉得这个男人比他们的二子还幼稚呢? “我不管,你要真让他直接叫二子,我跟你急。” 这一称呼,很快也被老大瀚瀚给学会了。 二子躺在婴儿床里美美的睡觉,傅染和明成佑则坐在沙发上,刚出月子,明成佑偶尔能同意她看会电视。 瀚瀚从果盘里拿出个苹果,他摸索着来到小床前,二子睡醒了也不闹,睁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张望四周。 瀚瀚扒着栏杆朝里看,这是弟弟,他知道的。 他手里的苹果递过去,“二二,二二吃。” 明成佑和傅染时不时聊几句,并未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二子伸手去抓,可怎么也抓不住。 第295章 番外二:大儿子小儿子(2) 瀚瀚见状,毕竟是哥哥嘛,总要有个哥哥的样子,他将苹果塞到宝宝嘴边,“吃,吃。” 二子也不会咬,小舌头舔了几下,瀚瀚便使劲往他嘴里塞,“吃嘛,甜。” “哇!” 傅染和明成佑同时扭过头,“瀚瀚,你干什么呢?” 瀚瀚也急了,这小弟弟可真会告状,他瞅了眼正在起身的爸爸妈妈,赶紧把手缩回去。 傅染走近一看,二子憋着张通红的脸一个劲哭,额头正中央摆了个苹果,傅染脸一沉,“瀚瀚,你做的好事?” 瀚瀚抓着自己的手指,明成佑将苹果拿起来,上头还有口水,“洗都没洗,你就往他嘴里塞?” “瀚瀚给二二吃,他不吃。”他嘟着嘴,满脸委屈。 “瞧你给起的小名,还二二呢。”傅染不满地弯腰,将小儿子抱在怀里。 明成佑绕过婴儿床,一把将瀚瀚提溜起来,两人抱着儿子回到沙发前。 “瀚瀚,以后不准给小弟弟乱喂东西。” 这不,刚才提到的,有关明成佑的教育问题便显现出来了。 瀚瀚举起右手,“妈妈,爸爸说,好吃的先给爸爸妈妈弟弟吃。” 傅染忍俊不禁,看着小大人模样的大儿子,视线又别向明成佑,“瞧你教的。” “养儿防老么,我们已经没了贴心小棉袄,就要教儿子孝顺,打小他爱吃的先孝敬我们了,以后的小良心肯定也好。” “这是什么理由?” 瀚瀚瞅着傅染怀里的二子,刚才爸爸妈妈都批评他,肯定是他不该把苹果给弟弟吃,肯定这样的。 下午三点钟左右,保姆将下好的鸡蛋面给瀚瀚端来。 二子又睡了,瀚瀚是形容不出来,他要知道世上还有猪这个词,肯定会直接套用在弟弟身上的。 明成佑翻看着手里的报纸,看到瀚瀚又在用手抓面条吃,“瀚瀚,让阿姨喂你。” 他还不会用筷子,傅染看了眼,“由着他吧。” 明成佑见他吃得香,“爸爸怎么教你的?有好吃的要先给爸爸妈妈……” 话还没说完呢,就看到瀚瀚猛地抓起一把面条狠劲往嘴里塞,傅染看得都呆了,小孩子的手又从嘴里拿出来,嘴边挂了几根‘胡须’,明成佑见状要起身,瀚瀚快步跑来,一手的油渍印上明成佑裤腿,“睡觉,睡觉。” 明成佑将手里的杂志往他脑袋轻敲,“你怎么又用这招?” 以前生怕别人吃了他喜欢吃的,瀚瀚一看见人接近就会张嘴让人睡觉去。 看来,他这孝心教育还得继续。 晚上洗完澡,傅染见明成佑不在房间,便去了书房,果然见他在那。 她走到男人身侧,“在弄什么?” “还不是老大的事,追了一年多,如今好不容易赶走罗闻樱身边最旺盛的一朵桃花,他不急就不是男人了。” “你是说宋锦卓吧?”前段日子,宋家和罗家有望联姻的消息传得到处都是。 “可不是么?这才把个闷骚的老大逼得不行。”明成佑指着电脑,“女人都喜欢浪漫,傅染,你说老大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我偏要给他将形象全毁了。” 傅染顺势坐到明成佑腿上,“你可别乱来。” “放心吧,不出几天,这条求婚视频势必会引起轰动。” 罗闻樱走进办公室,她伸手打开电脑,跟往常一样的开机画面之后,进入桌面。 罗闻樱拿起桌上的水杯,忽然出现的一幕令她喝水的动作顿住,是两个卡通形象,但画的极为逼真,罗闻樱的梨花头和明铮的眼神五官很是突出。 女卡通人物在前面跑,后面的明铮拿着束玫瑰花在追,脚下还画了筋斗云,罗闻樱捂住嘴笑,她生怕有人经过看见,忙敛起了神色。 男卡通人追得精疲力尽,索性跳下筋斗云单膝跪在地上,“老婆老婆,嫁给我吧,我追得腿疼手疼心肝疼,我保证以后只对你一个人好,我保证对你随叫随到,赚的钱都给你花,出门也不多看别人一眼……” 罗闻樱一口水差点喷出去,这么肉麻的话明铮真说得出来? 堑堃顶层办公室,明铮看到之后嘴角直抽,当初让明成佑帮忙设计这两个人物,造型是他最初定下来的,也设置了台词,没想到却被篡改成这样。 罗闻樱笑的脸通红,心想幸亏别人看不见,屏幕上出现了一小段话,意思是问她要不要答应明铮的求婚,有两个提示,同意和不同意。 罗闻樱看到同意的支持人数不断往上升,她伸手拿起鼠标,按向不同意。 屏幕上显示:对不起,要想您的电脑能正常工作,请慎重选择。 这不是霸王选择吗? 罗闻樱忍俊不禁,看着不断上升的支持人数陡然反应过来,与此同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小朱大嗓门吼道,“eve,老大真是太疯狂了,哈哈哈哈,现在堑堃每台电脑上都在直播他的求婚秀,笑死我了,我点了同意,你点同意试试。” 罗闻樱本想挡在电脑跟前,这会听到所有员工都能看见,她心想明铮这会可真是豁出去了。 小朱几步绕到她身边,“今天我们堑堃都别想好好上班了,天大的好消息啊。” “赶紧工作去。”罗闻樱将视线从电脑上别开。 “好好好,这么美好的时刻我也不能打扰对吧,赶紧点同意,说不定有惊喜呢。”小朱说完,大步又走了出去。 罗闻樱视线重新落到电脑上,明铮的卡通人物像还跪在那里不肯起来,可怜兮兮的小眼神看着令人揪心,罗闻樱心头泛起蜜意。她手臂压住桌沿,将鼠标点向明铮的头顶。 啵的一声之后,男人头顶冒出一个爱心,闪烁晃动。 嫁给我吧,嫁给我吧,嫁给我吧…… 屏幕上端反复出现一排小字,罗闻樱鼠标点向同意,想看看小朱说的惊喜是什么。 在她点下的那一刻,电脑发出类似于中奖的音乐,一个礼包从天而降,罗闻樱再度点了下。 按同意的可以领取红包一份,凭借电脑记录去财务部领取。如果是老板娘本人,那么恭喜你,可以得到绝世好男人一枚,票子面子身子都可任意支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罗闻樱差点笑抽,明铮看完全过程,只差没吐血。这一段求婚经历也成了堑堃史上最奇葩的新闻,甚至还有人将它做成视频发布到网上,自此之后,明铮算是出名了。 罗闻樱手指抚向屏幕,电脑上,明铮的小卡通形象因为兴奋而不住变换着动作,时而劈叉,时而翻跟头,时而旋转,嘴里发出欧拉欧拉的欢呼声。 罗闻樱嘴角笑开,拿起手机拍了张照。 明铮的事,好巧不巧还传到了罗家父母的耳中。 接下来几日,各大网站包括新闻媒体聚焦的焦点都是这份被人传播出去的视频,更甚至有商家抓住机遇,开始大卖求婚小萌,有劈叉时的造型,也有欠扁嘟嘴的造型。 罗闻樱抱着抱枕笑得前俯后仰,明铮从卧室出来,铁青着一张脸,“有这么好笑吗?” 罗闻樱指向电视,“求婚小萌,那不就是你吗?你说人家要看见你这真人模样,还会觉得你跟萌能扯上关系吗?” 明铮见电视内铺天盖地都是这样的新闻,“你还说,公司那些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暗地里不知怎么在笑话我。” 罗闻樱忍不住笑意,她丢开抱枕人挨过去,手臂压上明铮肩头,“实地来一个吧,我不要你翻跟头什么的,来个劈叉就好。” 明铮身子陷入沙发内,懒洋洋地搭起条腿,“我已经为你什么都豁出去了,你要看也行,等晚上吧。” 罗闻樱顺势一个抱枕丢过去。 迎安市机场。 一身黑色连体裤装的女子走出机场,印有神话图案的蓝色丝巾缠起发辫,尤柚拖着行李箱,脚底下的高跟鞋踩过光亮的地砖,时隔这么久,要不是听到傅染生了孩子,她趁着有假期,不然的话还不想回来。 身后,紧随而至的男人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走这么快做什么?” “我不想跟你一起回去。” 李琛臂弯间搭了件西装外套,“我们本来就是坐得同一班班机,有什么好避嫌的?” “我没想跟你坐在一起,更没想过你也会回来。” 李琛拉着她不让她走,“我一早说过你在哪我就在哪。” 尤柚甩开他的手,“我现在要回家。” “我送你。” “用不着。”尤柚避开李琛继续走向前,男人再度拉住她的手臂,“你回来也是要去依云首府,我跟你一起去。” “李琛,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尤柚戴上墨镜,都说时间能磨练一个人的性子,但面对李琛一再的纠缠,她还是无法做到不骄不躁。 第296章 番外二:大儿子小儿子(3) “关系不是你说没有就没有的。”李琛一把夺过她的行李箱,“走吧。” 尤柚跟着他走出机场,却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在李琛反应过来时直接走人。 李琛挥手进了另一辆出租车,“跟上前面那辆。” 尤柚摘下墨镜,看着这座陌生而熟悉的城市,她一共逃过两次,毁容的时候不得不去别的地方接受治疗,而第二次,则完全是为了治愈心伤。她没想到她的安静日子没过几天李琛就来了,她最想逃避的人却成天在眼皮子底下晃,甚至还能出入校园。 尤柚感觉到脸上滑过的冰凉,她伸手擦拭,在她眼里,她跟李琛的感情不是不够浓烈,而是中间夹杂了她根本就无法逾越的东西。 他有她的未婚妻,他不应该再以这样强硬的姿势留在她的生活里面。 尤柚按响依云首府的门铃,手里拎着一大袋子婴儿衣服和玩具,傅染在客厅的沙发内看着两个儿子玩耍,见她进来赶紧招手。 “姐,姐夫。” 明成佑伏在小床前逗弄,听到动静起身,“尤柚,傅染都念叨你好几天了。” “姐,你恢复得还好吧?” “挺好的。”傅染拉过尤柚的手,“去国外的这段日子明显不一样了,人看上去自信不少,精神也好了。” “当然,说什么都要对得起你给我交的学费嘛。” 明成佑让月嫂照顾小儿子,他走到傅染身边坐定,“琛子跟宋家的人解除婚约了,一直耗下去吃亏的还是女方,舅舅舅妈也被这请来的菩萨给搅得苦不堪言,顶多就是赔罪赔钱,但好歹也落得个清净。” 尤柚闻言,手指拨了下长发,“姐夫,这跟我没有关系。” 明成佑笑着点点头,“是,是没关系了,我也就这么说说,给你们找个乐子罢了。” 傅染瞅了眼自家老公,倒拿别人的痛苦来取乐了。 “不过解除婚约也好,李家闹得不成样子了,听妈说就差打起来。” 尤柚闻言,并没有过多的感觉,李则勤夫妇是怎样的人她不是不了解,“姐,过两天我就要走了,等放假回来我再看你。” “一个人在外面要多注意。” 尤柚点了点头。 明成佑留两人在依云首府吃饭,席间,李琛夹菜递到尤柚的碗里,她一口未动,只是拨着自己手边的两道菜。 “琛子,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李琛看向身侧的尤柚,“我还是打算在国外,等尤柚什么时候回来,我就回迎安市。” “你不用跟着我,说不定毕业后我就留在国外了。”尤柚头也不抬。 李琛紧接着开口,“那我也不回来了。” 傅染瞅了两人一眼,明成佑顾着给她夹菜盛汤,“多吃点。” “还让我胡乱吃,到时候一身肉可就减不下来了。” “没事,你还能长出几两肉来?” 吃过饭尤柚没坐多久,说是要去找同学,李琛见她要走自然也不留,大步跟了出去。 明成佑透过落地窗望向一前一后出去的两人,“琛子也算情深,跟了这么多年始终还是喜欢尤柚。”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就看缘分到没到了。”傅染起身,从沙发上拿起块尿不湿递给明成佑,“去给二子换尿布。” 李琛追着尤柚出依云首府,她走得很急,急于想撇开他,李琛上前拉住她手臂,“我的车在这,我送你。” “不用。” 李琛这会却不给她挣扎的机会,“我已经解除了婚约,尤柚,不管你到哪我都要跟到哪,我有很多时间等你。” 尤柚被她拽到车旁,“李琛,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我爸妈说了随我,尤柚,你也别着急答应我,我们之前在一起后我没有珍惜,让你受了很多委屈,接下来我会好好来追你。” “你!” 尤柚被他塞进副驾驶座内,在李琛合上车门时她索性闭起眼睛,有些事,任是怎么逃都逃不过去的。 时光荏苒这句话,用在明成佑身上最贴切不过了。 还有那焦头烂额四个字,也就是用来形容他的。 瀚瀚五岁的时候,家里简直是吵翻天了。 一个大不点,后面跟着一个小不点,况且这个年龄,跟他们是完全讲不通道理的。 瀚瀚抱个篮球在投篮,旁边的二子跟在他身后,时不时想去抱球,又时不时被瀚瀚弹倒在地。 他倒是不哭,立马就能爬起来。 瀚瀚看着张开双手要来抢球的二子,俊朗清秀的五官几乎扭成一团,“二麻烦,你走开点啦,没看到哥哥正在练习吗?” “宝宝玩,宝宝玩。” 瀚瀚踮起脚尖把篮球丢出去,可惜没投准,一个反弹后掉在了二子的脑门上。 瀚瀚一惊,忙瞅了眼坐在沙发上办公的明成佑,还好老爸没看见,不然屁股上又要被噼噼啪啪好一顿揍。 二子摸了摸脑袋,也不疼。他反应过来后弯腰去捡球,瀚瀚赶紧上前也将篮球抱住,一大一小谁都不肯撒手,二子的嗓门向来尖,喳一下便叫开了。 明成佑瞅着屏幕上的报表头疼不已,又来了! 他头也不抬,手指在键盘上滑动,“瀚瀚,别欺负弟弟。” “爸爸,是二麻烦跟我抢球啊。” 一阵怒喝飘过来,“跟你说过一百次了,不准给弟弟起绰号!” 瀚瀚嘟起嘴,瞅着跟前的小不点,“你放开啦,你再不放开爸爸又要打我。” 哼。 二子用力到小脸通红,反正打瀚瀚又不是打他。 “松开啦,我要练球,我幼儿园还有比赛呢。” 二子力道终究不及他,球被抢过去后身体趔趄几下一屁股坐倒在地,这下不得了,他撕开嗓门咻地爬起来后跑向明成佑,“哥哥打,哥哥打!” 明成佑正在处理mr的事,哪有闲心思管这些,二子见他不理不睬,索性双手抱着他的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那抽泣的样子分明像被欺负得不像样。明成佑哪里还能集中心思,他放下电脑,“瀚瀚,给我过来。” 瀚瀚手里还抱着皮球,他撅着嘴来到明成佑跟前。 明成佑手一指,不远处有个小凳子,“坐过去,半小时。” “爸爸,明明是二麻烦不好,偏心,哼!” “还喊弟弟二麻烦是吧?一个小时!” 瀚瀚到底是怕着他的,只得抱起皮球走到小凳子跟前坐定,这是明成佑给他定的规矩,凡是不听话受罚,明成佑都用这一招。 瀚瀚坐了几分钟就没劲了,“爸爸,我屁股好痛啊。” “爸爸——” 明成佑专注地盯着电脑。 二子屁颠屁颠走过去,“哥哥,哥哥。” “你走开啦。” 瀚瀚看了眼墙上的钟,这才过去八分钟,可他坐不住了,他拿出对付傅染的那一招求饶,“爸爸,我好渴啊,我真的好渴啊,嘴巴干死了。” 明成佑不吃这套,“坐满一小时才能喝水。” “我不骗你啊,我真的好渴。” 二子跑到茶几前,捧了明成佑的水杯后又回到瀚瀚跟前,“哥哥,喝,喝。” 瀚瀚气得直瞪眼,“我不要喝。” 二子把水放到地上,这会没人跟他抢,他跑到篮球架下拿起另一个篮球当球踢。 保姆小王从餐厅里出来,瀚瀚可怜兮兮地喊道,“小王阿姨,救救我啊,我屁股坐的好疼。” “瀚瀚,你又不乖了是不是?” 瀚瀚抱紧手里的篮球,一双大眼睛就差泪水汪汪的,“小王阿姨,你给妈妈打个电话吧,让她快点回来,瀚瀚可想她了。” 小王哪里会不懂他的意思,“瀚瀚,乖乖坐着别动啊,你妈妈到点了自然就回来了。” 瀚瀚听完,嘴巴几乎能撅到鼻子上。 傅染从fu回来,一见客厅就看到坐在角落里的瀚瀚。 “妈妈,妈妈救我!” 沙发上的男人听闻后抬头,“老婆,回来了。” 傅染完全没瞅见瀚瀚似地走向明成佑,“知道你今天在家,我刻意早回来的。” 明成佑揽过她的肩膀,在她脸上轻吻下。 瀚瀚扯开了嗓门,“妈妈救我,我好渴!” 傅染头枕着明成佑肩膀,“还在忙公司的事?” 两人尽管结婚多年,孩子也这么大了,可感情一如既往的好,跟新婚夫妻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明成佑合起电脑,“看得差不多了,老婆回来,自然要陪你。” 腻不腻啊?瀚瀚眼睛一翻,每次都这样,把他和二麻烦当成空气。 指望老妈也是指望不上了,他索性坐在那认命。 好不容易挨过去一小时,明成佑和傅染还坐在那,时不时低头交耳,时不时偷亲一个。 瀚瀚装没看见,别开了眼,“爸爸,一小时到啦。” 明成佑薄唇从傅染耳际移开,“到了就自己起来。” 瀚瀚丢开手里的球,摸了摸小屁股,重色轻儿子,每次老妈犯错,老爸说要打她屁屁,可都是晚上关起门来‘打’。 但他每次受罚都要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不行,今晚他要约上二麻烦,晚上去看看老妈究竟是怎么被打屁股的。 瀚瀚想到这,不由笑起来,说不定老妈也是坐小板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