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兴复汉室,从诛杀十常侍开始》 第1章 儿皇帝不是皇帝? 后汉,云台广德殿。 刘辩恭恭敬敬的给自己的牌位上了一炷香。 头七了! 他现在跟前尘往事算是彻底的没什么关系了。 父母早已故去,这一茬纸烧完,估计也没什么人会惦记他了。 头七,也是他穿越到东汉的第七天。 整整七天的时间,没有融合记忆的刘辩,唯一就弄清楚了他自己的身份。 后汉倒数第二位皇帝,惨遭董卓毒死的汉少帝刘辩。 这个皇帝是真踏马的惨! 在得知自己穿越成了汉少帝之后,刘辩差点当场投胎。 但最终还是没有狠下那个心,自己杀自己这种事,非狠人不能为。 现在是光熹元年夏五月,他继位刚刚一个多月。 大概在不久的将来,他就要面对何进杀宦官,宦官杀何进,袁绍率军破宫门,董卓率军勤王,然后把他这个皇帝先废后杀的一连串凄惨经历。 现在摆在刘辩面前的,好像只有两条路。 第一,赶紧跑! 第二,再挣扎一下,万一还能有一口气呢。 好不容易当了个皇帝,可差点没把刘辩给纠结死。 但在给自己过完头七之后,他还是决定挣扎一下,毕竟好不容易当了个皇帝。 如果实在不行,再跑路。 算算日子,他大概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可以挣扎。 “来人,诏何进、袁绍、曹操入宫议事。”刘辩朝着宫门外喊道。 刘辩熟读三国,对这三位那是相当熟悉。 但他并没有融合记忆。 除了大将军何进之外,并不知道曹操与袁绍如今身居何职。 为了不出错,索性全喊了名字。 “唯!” 侍立在殿外的小黄门畅快应了一声,转头就找到了他爹,中常侍张让。 嘴上没毛显得肤色格外白净的张让,四仰八叉的斜倚在榻上,“陛下要召见大将军?想必是忽然间兴起,想到什么好玩之物了吧,随他去吧,盯仔细了便是。” “唯!” 小黄门从张让这儿离开后,又脚步匆匆的去见了中常侍郭胜、孙璋二人。 挨个禀报完,这才兜里揣着沉甸甸的几贯钱,去传达了皇帝的旨意。 何进听到皇帝突然间召见他,也有点懵。 虽然皇帝是他的亲外甥,但在国事上,他一直没把这个儿皇帝当皇帝。 十四岁的娃娃懂个屁的治天下。 如有政事,他都是直接面见妹妹何太后的。 而且今天皇帝不但要召见他,还顺带要召见他麾下将领袁绍与曹操。 这事就反常的厉害! 何进故意拖延了一下时间,这才带着曹操与袁绍进了宫。 虽然何进打心眼里没把皇帝当一回事,但他表面的姿态却无比的扎实,人刚进殿,那腰瞬间就弯下来了,目不斜视,就盯着自己的脚面往前走。 “臣叩见……” 语调激昂的话刚起了个头,何进的目光就猛地一突。 他面前的白玉阶上躺着两个人,脑袋碎了一地,死状极惨。 那俩人何进不但认识,而且还很熟悉。 是中常侍毕岚、高望。 “陛下这是……”何进没有意识到他的语调忽然间有些急促。 刘辩手中拎着一方染血的砚台,从玉阶上走了下来,就坐在了那两具尸体的中间。 “朕听闻母舅为诛阉宦想尽了办法,却始终未竟寸功。”刘辩淡然说道,“方才顺手拍死了两个,母舅不妨瞧瞧,他们是不是你要诛的阉宦?” 天知道何进此刻的内心到底有多震撼。 儿皇帝发疯了啊! 他竟然亲手杀了俩宦官,他……怎么做到的?! 这在何进看来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这可是俩中常侍,不是寻常的小黄门。 何进的想法有些复杂,忽见此事,脑子不由得有些乱。 但跟在他身后的曹操和袁绍就单纯多了,那眼睛一个比一个亮。 皇帝威武,干了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的何进急忙说道:“此二人实为奸佞,但这等小事交给臣便可,何敢劳陛下亲自动手?” “朕也在等大将军动手,可这不是等不着嘛!只是除几个阉宦罢了,朕很担心手掌天下兵马的大将军会遍邀四方豪强助拳呐!”刘辩嘴角轻带笑意说道。 何进干过的离谱事多了去了。 但这一件,刘辩是真的有些难以理解。 几个宦官罢了,权势再大,他们手中掌的兵将是有数的。 可就是这样一件事,他竟然下令各地出兵勤王,威胁何太后。 最后,惹来了董卓那个狗贼。 玛德,简直脑子有坑! 董卓是绝对不能入京的。 起码在他这个儿皇帝掌握一定的兵权之前,绝对不能让那祸害入京。 何进的表情顿时就有些牵强,他已经这么干了。 “陛下容禀,实在是太后……不允!”他实实在在说道。 他总觉得今天的皇帝好像有些不一样,不但说话口齿伶俐,关键那眼神怪吓人的。 “太后临朝称制,将军便不把朕这个儿皇帝放在眼里了吗?”刘辩轻笑。 “臣……臣惶恐,万万不敢。”何进的声音中透着无比明显的紧张。23sk. 虽然他知道坐在他面前的是个不顶事的儿皇帝,但却怪异的不敢去面对他的眼神。 儿皇帝那本该懵懂无知的眼神,今天真怪吓人的。 “口称不敢,内心却不当一回事,没事,朕也是能够理解的。”刘辩面色平静,“若大将军无法下定决心处决十常侍,那你借朕一点兵马吧?此事,朕亲自来!” 既然要挣扎,那十常侍必须全部弄死。 他们是何太后钳制他的主要力量,一个都不能留。 皇帝这番话听在何进的耳中,那简直是要多刺耳有多刺耳。 侮辱他便罢了,皇帝还要明目张胆的夺他兵权。 “陛下恕罪,非是臣推诿,实在是十常侍在宫中服侍两代帝王,势力遍及朝野……” 何进还没说完,便被刘辩打断,“大将军深思熟虑是应该的,朕方才便说了,既然大将军如此为难,将兵马与朕吧!” 何进缓缓抬头看向了皇帝,咬牙沉声道:“请陛下与臣十日时间,臣必除十常侍!” 兵权,他是万万不可能交于儿皇帝的。 没了兵权,他还算个什么东西? “不允!”刘辩面无表情,“就两日!” “两日之内,不除十常侍,朕请大将军挂印自去,将兵权给朕还回来!” “大将军,我阿母不是吕后,她也没有吕后治国的手腕。” “朕的诏令,大将军可以不遵,但莫欺少年,朕是年幼,可不傻。” “此诏令大将军若不遵,待朕成年,尽诛何氏九族!” 第2章 东汉影帝! 何进被皇帝这一番话吓得腮帮子都抖起来了。 皇帝中邪了! 这绝不是他熟知的皇帝! 曾经的皇帝哪有如此凌厉的言辞,张口便诛人阖族的魄力? 一定是中邪了! 何进心中焦躁,他想着尽快知会妹妹,想个法子。 “大将军且退下,曹操、袁绍留一下!” 刘辩面色冷淡,如刀子般的目光扫过何进,留在了袁绍和曹操的身上。 这俩枭雄虽还年轻,但已不是省油的灯了。 何进与曹操三人闻言皆是一愣。 皇帝单独留下曹操与袁绍二人,让何进的心里瞬间不太踏实。 但他也无言可反驳,只得闷着头离了广德殿,急匆匆去了长乐宫。 何进走后,曹操与袁绍立于当殿,神色皆有些不安。 刘辩面色未改,心中却有些好笑。 都是个顶个的老狐狸,何必在这里装小绵羊。 若不是他把三国都快翻烂了,恐怕就真信了这俩人的表演。 “朕听闻国祚倾覆之际,必有能臣现世,在朕的心中,能臣这两个字非二位卿家莫属。”刘辩语气平和,娓娓说道。 “臣惶恐!”曹操纳头就拜,速度贼快。 袁绍慢了半拍,也急忙说道:“臣不敢当陛下如此夸赞。” “场面话多说不必。”刘辩抬了抬手,“太后临朝称制,大将军擅权专弄,十常侍卖官鬻爵,爪牙遍及朝野,朕无可依靠之人,思来想去,唯有二位卿家了。” “朕年幼,朝中无人将朕视做皇帝,但这也是朕的好处,足以让朕清楚的看见,什么人是臣子,而什么人反骨上长了个脑袋!” 天知道此刻曹操与袁绍的心中到底有多么的震惊。 皇帝方才震慑何进的一番话,就已让他们刮目相看。 此刻再听这一番对天下局势的分析,俩人恍然间都觉得他们面前站着的不像是当今陛下,而是高祖、武帝。23sk. 尤其是曹操,他惯有识人之明,曾经他对皇帝有多失望,此刻就有多顺眼。 不因其他,仅因皇帝这番话与他的想法当真是严丝合缝的不谋而合。 他也以为阉宦不足为虑,有一小吏便可尽除。 反倒是太后与大将军,才是祸国之源。 “陛下意欲让我二人如何施为?”曹操直截了当的问道。 当皇帝将他和袁绍留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很清楚,这是皇帝的阳谋。 不管他们如何去圆这一件事,与大将军的嫌隙已经有了。 曾经在皇帝与太后、大将军三者之间,曹操谁都不想选。 但现在嘛,他觉得尚可观望一二。 曹操直接,刘辩也不想多说废话。 若他猜的没错,太后现在应该在赶来的路上。 “两日之内,若大将军迟迟不愿动手,朕想请二位卿家率军入宫勤王!”刘辩说道,“董卓素有狼子野心,此人断不可入京,时间仓促,朕也只好如此了。” 曹操与袁绍瞬间被震的人都麻了。 曹操一直以为哪怕皇帝不愿再在太后的威慑下当个傀儡,也会徐徐图之。 哪知道手段竟是如此凌厉。 竟要直接逼宫! 但这做法,可太合他的胃口了。 “臣遵旨!”曹操稍作思量,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虽然他现在在大将军麾下,但他带的兵是自己的。 袁绍目光怪异的看了一眼曹操。 今天这个事,处处让他措手不及。 皇帝给他频频制造意想不到便罢了,现在连曹操的脉他都有点号不准了。 这小比崽子好像有点唯恐天下不乱。 但曹操都身先士卒了,袁绍不意思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于是纳头喊道:“臣遵旨!” 刘辩面带笑意,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这算得上是一步实打实的险棋,故意乱上加乱了。 在何进死后,屠了皇宫的,可就是袁绍、袁术二人。 何进虽然愚蠢,但相对较好制衡。 可袁绍与曹操二人,若让这两个人权利过盛,他这个皇帝可就真成玩意儿了。 但在眼下,哪怕是强行扶,他也要把这两个人扶起来。 没权和没命这一道选择题,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他这个皇帝,真正能利用的东西,仅仅只是他皇帝这个身份。 而且玉玺还在何太后的手中。 但好处是,大汉这些士绅阶层,大部分还认他这个皇帝。 “正事说罢,朕有一件私事想劳烦二位卿家。”刘辩的脸上终于带上了一丝的笑意,缓缓说道,“朕听闻二位卿家皆是好刀之人,手上有宝刀数柄,不知可否将佩刀留朕一观?” 曹操略显懵比,虽然他真的好刀,但这是什么地方流传出来的谣言? 养在深宫中的皇帝怎么可能会知道?! 曹操懵,袁绍更懵,他不喜欢刀啊! 他使的是剑! “臣固所愿也!”曹操虽然不知道皇帝要刀干什么,但他愿意成全皇帝。 被曹操步步抢在前面,袁绍心中有些不忿,“此乃臣之荣幸。陛下既然喜欢宝刀,臣出宫之后,立刻派人物色匠工,为陛下打造宝刀。” “朕心甚悦!”刘辩笑的很是舒心。 这一刻,他才感受到了皇帝是个什么样子的。 站在他面前的,那踏马是曹操和袁绍啊! 看看,此刻多么的乖巧听话。 刘辩抡起了手中染血的砚台,不轻不重的砸在了身边那到现在还抖得厉害的小黄门身上,“别抖了,去,将两位卿家的佩刀与朕取来!” 这个小黄门是贴身服侍刘辩的,就在前一刻,他亲眼目睹了刘辩如何一砚台一个的砸死了中常侍毕岚和高望,那残暴的样子到现在还在眼前。 “唯……唯唯唯……”小黄门颤抖的声音,像极了信号不好的样子。 外臣入宫,身上的佩刀是不允许带进来的,刘辩只能让人去跑一趟。 颤抖的小黄门弓着身子刚刚出殿,何太后的依仗就进来了。 “陛下意欲何为?!” 何太后面若寒霜,一只脚还没踏进殿中,高亢的嗓音带着浓烈的怒火便已充盈殿上。 刘辩非常明显的给曹操和袁绍使了个眼色,然后挥舞着袍袖,就冲了过去。 “阿母救我!” “救命啊阿母,中常侍欲杀我!” “这群贼子要造反啊!” 一把抱住何太后有些滑手的腿,刘辩瞬间嚎啕大哭,眼泪鼻涕一下子全下来了。 何太后愣住了。 刚要行礼的曹操与袁绍也僵住了。 这一幕,是他们二人万万没想到的! 他们都以为,凭皇帝刚刚那硬气的不能再硬气的话,怎么着也会跟太后硬干一下。 结果……竟然是这样的?! 袁绍对皇帝如此姿态,心中有些不悦。 但曹操看的可高兴了,陛下能屈能伸,能扶持,这皇帝真能扶持。 “我听说皇帝欲诛何氏九族?”何太后很快就冷静下来,面色冷酷的看着抱着她大腿的皇帝,言语之冰冷,好似不是母子。 “阿母糊涂啊!”刘辩张口就是一嗓子嚎了出来,“中常侍欲杀朕立协,而母舅却以阿母不允为由,竟不愿铲除宫中贼宦。阿母啊,若叫那些贼子得逞,他们岂会放过你我母子,岂会放过阿母宗族?” “那个叫高望的贼宦方才还威胁朕,称他都与董卓联系好了啊阿母!” 曹操的眼睛瞬间一片明亮,厉害啊儿皇帝! 第3章 一箭三雕术 刘辩这一手操作,差点让曹操拍手叫绝。 一通惨嚎,却达到了一箭三雕的目的,属实是高。 试问这样的儿皇帝哪有不辅佐的道理呢? 何太后听到这样的话,脸色终于稍缓,“高望当真是如此与你说的?” “阿母,你难道不信我,要信任那些宦官吗?他们拿来的上吊绳都还在那儿!”刘辩哭的越凶了,“他们二人进殿的时候屏退了左右,一个拽着我的胳膊,一个摁着我的头,意图强行将儿臣上吊。” “两个壮汉啊,我根本拗不过,拼命挣扎,方才抓住了案上砚台。” “儿臣一砚台砸死了毕岚,那高望许是被吓到了,竟呆立在那里。情急之下,儿臣只想脱身,便立马给他来了一下,谁知一下下去没砸死,只是把他的头给砸破了。” “那老阉人倒地的时候,威胁儿臣说他早与董卓商量好了,趁着母舅遍邀四方豪杰的时候率军入京,擒了我们母子二人,改朝换代。” “阿母啊,你也知道,我父皇一直欲立协为帝。” “若当真叫这些阉宦与董卓得逞,哪还有我们母子二人的活路?” 何太后的脸色渐渐难看,她轻喝道:“来人,将尸体处理了!” 说完她目光威严的盯着刘辩,沉声道:“是非曲直,我自会查明,这段时日,你安生在宫中呆着,哪儿也不准去。” “儿臣这也不敢出去啊。”刘辩抹了把鼻涕,一脸的委屈。 他话都说的这么通情达理,清清楚楚了,竟然还要被禁足。 这个白来的老母亲,看来是真没法要了。 何太后扫了一眼曹操与袁绍,“他二人在此地做什么?” 刘辩早就想到,他这个掌控欲极强的母亲是绝对不会允许他单独召见外臣的,腹稿早已打好,便直接说道:“阿母莫要怪罪他人,是儿臣被吓到了,又听说曹、袁两位卿家皆出身名门,韬略武艺样样皆通,这才将他们召入宫中,打算学一点自保手段。” “自保手段”这四个字,差点让曹操和袁绍破功。 真是神踏马自保手段! 在何太后进来之前,这位儿皇帝连大将军都敢威胁,直言灭你阖族。 之前有多凶狠,现在就有多可怜,完全一副被吓傻了的样子。 这手段,让袁绍与曹操二人不服都不行。 毕竟是亲生儿子,何太后的脸色虽不好看,但也并未再说什么。 她只是叮嘱道:“宦官之事,自有我去处置,不需要你再操心了。” “唯!”刘辩一脸乖巧的应了一声,可怜巴巴的看着何太后问道,“阿母今日可以留下来陪儿臣吗?这儿死了人,儿臣怕。” 何太后有些嫌弃的拍开刘辩的手,斥道,“你如今已贵为帝王,只是死了两个人罢了,有什么可怕的?好生在宫里歇着,不得我令,不得肆意妄为。” “奥……”刘辩噘着嘴看着何太后摆驾而去,眼神渐渐变的沉稳。 直到何太后的身影消失不见,刘辩才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瞬间,他的气场立刻逆转。 一下子又回到了方才那个杀伐果断的儿皇帝。 这无比明显的改变,曹操与袁绍感受的无比清晰。 他们其实是有些不解的,皇帝一直养在深宫中,怎么会养成如此本事? 这简直不像是先皇的儿子! “接下来之事,就有劳二位卿家了!”刘辩庄严而坐,目光寒气逼人。 “陛下言重了,臣愿拼死以效!”曹操又一步抢了先。 看着皇帝那双眼睛,竟让曹操不由自主的忽略了那张略显稚嫩的面孔。 这哪像是十四岁的孩子啊! 在先帝的身上他都未曾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威压。 袁绍目光颇为隐晦的瞪了曹操一眼,抱拳说道:“此臣之所愿也!” 在曹操与袁绍离宫之后,广德殿外很快就换了一批人手,大有严防死守之势。 刘辩腿上搁着一刀一剑,面无表情的看着外面的动静。 果然啊,他这位老母亲还是不信任他。 他在做权衡,显然他那位老母亲也在做权衡。 在权利和儿子之间,显然她还是选择了前者。 儿子可以再生,但权利绝不能丢。 这是刘辩早有心理准备的结果。 但当真正发生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意外。 权利,果真让人沉迷。 “赵野,去,给朕弄碗水来!”刘辩缓声说道。 赵野便是那个贴身伺候他起居的小黄门,与赵高仅有一字之差。 在刚开始的恐慌迷茫之后,赵野现在的心态也渐渐变得平静了下来。 “唯!” 赵野迈着小碎步离了殿,不大一会儿功夫就折返了回来。 他刚把托盘放到案上,一把刀就搁在了他的脖子上。 紧接着,皇帝冷冰冰的声音响了起来,“门外何人值守?有多少人?” 这是与皇帝交代他的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但今天被吓得足足多了百八十个心眼的赵野还真注意了,他稳稳的回答道,“回陛下,门外值守者乃中常侍夏恽、郭胜,南宫卫士令周全,左右都候张雄、英林,率卫士二百、小黄门约百人驻守。” 刘辩听完,心瞬间拔凉拔凉的。 何太后是真看得起他这个儿子啊。 这一口气差点将整个南宫守卫都怼他面前了。 “果然,还是得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呐!”刘辩颇为无语的感慨了一声,起身活动了一下被压麻了的腿脚。 其实,准确而言,这宫中的所有人都是他这个皇帝的敌人。 他的母亲何太后欲效仿吕后,垂帘听政,让他这个皇帝当傀儡。 何进身为大将军也想着总揽朝政,唯一看不惯的就是十常侍抢他的蛋糕。 可刘辩这位母舅有些怕何太后,除宦官之心倒是有,可始终无法付诸行动。 至于把控禁省,势力遍及朝野的十常侍,那自是不必多说。 刘辩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有一点自己的人手,好挣脱藩篱,方便行事。 他今天这一番布置,倒是有模有样。 可惜啊,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在何太后心中的分量。 他这个皇帝儿子显然比不上嘴巴抹了蜜的十常侍。 借何太后和何进这兄妹二人之刀诛杀阉宦的计划,已经夭折了。 “传旨,让夏恽、郭胜他们上殿来贴身保护朕,一群没眼力见的东西,朕方才遭遇刺杀,他们竟一个个躲得远远的,这便是保护朕的样子吗?”刘辩大声怒吼,确保他的声音能够传到殿外。 赵野低着头,嘴角微微抽搐着。 人毕岚、高望刚刚上殿,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就被您老一砚台给开了瓢。 这哪是什么刺杀,大概是来送脑袋的吧。 尽管心中腹诽,但赵野现在不敢将皇帝的任何一句话当耳边风,立马就出殿去传旨了。 他虽无七巧玲珑心,但常在宫中混,审时度势的眼力见还是有的。 跟着皇帝陛下好像有肉吃! 第4章 贼赃嫁祸 毕岚、高望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夏恽等人虽然进了殿,但对皇帝依旧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松懈。 但事实却大出他们所料。 皇帝手中没有握着砚台,也没有对他们表现出杀意。 反倒真的好像是被吓到了一般,在他们进殿之后,嘱咐了一句好好守着,就开始呼呼大睡。 而且,这一睡就是整整一天。 晚上用过晚膳,醒了一会儿,又接着睡了。 夏恽等人也不敢动,像木头桩子一样守了足足一天,上下眼皮都快翻起来了。 入夜之后,一个个都撑不住了,站在原地疯狂打盹。 但就在这个时候,皇帝醒了。 “诸位卿家就是如此保护朕的吗?”一道轻喝响彻殿内,“你们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吗?” 夏恽、郭胜等人齐刷刷的,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他们有苦难言,却也只好齐声告罪。 倒不是他们惧怕了皇帝,实在是这是太后的旨意,他们不得不遵。 恰在此时,一道苗条妖娆的身影上了殿来。 “臣妾见过陛下。”少女声音轻灵,眉眼有光,“臣妾问陛下,今日落榻何处?” 刘辩看着半蹲在面前的少女,脸上终于有了一些笑意,“你自去休息,朕今日宿眠此处!” 这是他的妃子,年方十四便已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唐姬。 年方十四啊,刘辩根本下不去手。 虽然曾经的刘辩,那个混账到家了的玩意儿把能开发的姿势都已经开发过了。 但看着面前稚气未脱的少女,这样的事情现在的刘辩可做不出来。 赏心悦目便行了,他还是当个人吧。 “那,妾身在此陪着陛下!”唐姬眉眼轻垂,我见犹怜。 刘辩笑了笑,道,“你要待就待着吧,不过待会儿可能会有些热闹!” 赵野很有眼力见的立马上前放下了珠帘。 后半夜,唐姬睡着了,但睡了足足一个白天的刘辩依旧生龙活虎的。 他自己不睡,还盯着不让夏恽几人打盹。 夏恽等人的心态彻底的崩了,却是有苦难言。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熬了一天一夜的夏恽等人是真扛不住了,站着都睡着了。 也就在此时,精神奕奕的刘辩抽出了搁在案下的刀。 一直集中精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赵野立刻上前,堵在了刘辩的面前,挡住了其他人的目光,低声道:“奴才请陛下赐剑!” 刘辩看着赵野轻笑了一声,抬手将袁绍的佩剑扔给了赵野,“藏着点,背后扎,别莽莽撞撞的直接冲上去。” “唯!”赵野的手微微有些抖,但目光却格外坚定。 睡得死沉的夏恽等人就这么死在了梦中。 夏恽、郭胜是被赵野从后面扎了个透心凉。 而南宫卫士令周全是被刘辩直接砍了脑袋。 穿越前,他从军二十二年,曾转战全球各地,打仗杀人就是他的工作。 现在杀个把人,他连眼皮都不至于眨一下。 唯一令他感到遗憾的是,这具身体过于孱弱,动手显得有些吃力。 三个首恶已诛,左、右都候张雄与英林却被刘辩留了下来。 几个大耳瓜子将这二人掴醒,刘辩杀气腾腾的喝道,“你二人为何梦中杀人?” 张雄和英林懵了。 梦中杀人?他们什么时候杀人了? 再一看横七竖八躺在他们面前的夏恽、郭胜三人,两个人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们要是还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们恐怕就是十足的傻子。 皇帝竟然栽赃陷害! 张雄眼疾手快,噗通一声就跪下了,“陛下恕罪,臣罪该万死!” 英林张了张口,又看了眼拎着宝刀虎视眈眈的皇帝,也紧忙跪下了。 这锅,他们背定了! 皇帝亲自给他们嫁祸,谁会信他们说什么? “朕这宫中真的是魑魅魍魉横行啊,太后派遣你们来保护朕,你们竟然都能梦中杀人,当真是让朕开了眼界了。若不是朕将你们打醒,你们是不是还打算将朕一起宰了?”刘辩面色铁青,说的那叫一个煞有其事。 张雄、英林以头抢地,脑瓜子嗡嗡的。 陛下啊,都这样了,您就别演了,直接点不好吗? 这锅我们不背也得背啊! 蓄着短须的张雄砰砰叩了俩头,沉声说道:“臣等愿为陛下效死,恳请陛下绕我二人一命!” “你们杀的可是两位中常侍,一位南宫卫士令啊,朕就算是有心宽宥,可你们以为太后会放过尔等吗?”刘辩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先起来说话吧。” 张雄、英林依旧跪着。 “陛下,十常侍意图谋逆,臣愿率人尽诛贼子!”张雄喊道。 刘辩眼前微微一亮,“你要这么说,确实能柳暗花明,让你二人逃过罪责。不过,中常侍也非等闲之辈,怎会让你们轻易诛杀?” “回陛下,北宫卫士令乃臣胞弟,我二人掌南北二宫卫士,若突下杀手,中常侍必无防备。除掉首恶,其余宦官,便不可能翻起大浪。”张雄说道。 “看在你们这么忠心耿耿的份上,朕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此时,天尚未大亮,赶紧动手吧,别让他们警觉。”刘辩说的自己差点都信了,“张让、赵忠服侍太后左右,就先留着吧,朕也不为难你们。” 刘辩就喜欢像张雄这样有眼力见的人,多省事。 那个英林嘛,很明显就差点意思。 “唯!” 张雄、英林叩首之后退着出了广德殿。 “张兄,当真要如此?”英林拽着张雄问道。 张雄冷笑一声,“怎么?你想给谁告密?” “陛下虽无权,但杀你我轻而易举。可若你我助陛下掌权,那将是从龙大功,你自己斟酌!”张雄嘴上说着让英林斟酌,手却已经将刀提了起来,刀尖稳稳的对准了英林的腰子。 英林:…… “愿遵张兄号令!”英林苦笑,他还有个屁的选择余地。 “不,你我是遵从陛下旨意!”张雄沉声道。 “是是是,遵从陛下旨意。” …… 刘辩坐在广德殿前的石阶上,看着赵野带人将尸体一一搬了出来。 事情到现在为止,虽小有波折,但进度还算顺利。 起码此刻他目光所及的卫士,小黄门,皆在他的控制之下。 接下来…… 只需等待曹操、袁绍这两个胆子邪的率军入宫,应该就可以请太后下课了。 唯一让刘辩感到不太踏实的,是何进这位母舅。 这个草包视他妹妹为君上,却眼里几乎完全没他这个外甥。 搞不定还得来一场血战! 第5章 血洗南宫 长乐宫,为太后居所。 何进忧心忡忡趺坐于殿前,“太后,陛下这些时日望之有些不同寻常,性情明显异于往常,会不会真的是被巫蛊所……” 虽已上了年纪,但保养极好的何太后端坐与珠帘之后,眼帘微抬,“兄长是想说什么?我儿中了邪祟?” 何进讪笑,“臣不敢如此妄议陛下,只是往日里一只老鼠都能吓得陛下龙颜失色,大喊大叫。今日他却抬手砸死了两位中官,而且口齿凌厉,言辞凶狠,他竟连臣都用上了威胁之词。” “皇帝威胁臣子,难道不是正常之事吗?为什么你不能觉得是皇帝忽然长大成人了呢?”何太后目光泛着一丝冷意,平静的看着何进,“传出陛下中了邪祟的谣言,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何进面色微变,“太后息怒,臣怎会传出这样的谣言!只是陛下性情大变,臣心里实在是有些不踏实,与太后言说一二罢了。” “陛下也就是一时兴起,这几日将会于宫中静养,大将军好生办好自己的差事便是。”何太后说道。 何进眉头轻蹙,试探着问道:“那诛宦之事?” “怎么?你要遵从陛下之意,而不听我的诏令吗?”何太后面色陡然冷厉,“宫中中官皆是先皇培养的老人,先皇在时,他们从未有过忤逆之举。新皇继位,他们怎会如此糊涂?” “既然首恶已除,此事就没有必要再纠缠了。” 何进想着皇帝对他说的那番话,心中却怎么想怎么不踏实。 皇帝迟早有一天会长大的,诛他何氏宗族之言,真不能当做一句玩笑话。 “臣请太后三思!”何进微微低头,沉声说道。 “连大将军也要威逼我这一介女流,欺我孤儿寡母不成?”何太后冷眼看着何进反问道。 一句话,让何进瞬间就趴了窝。 我这还不是担心你儿子有朝一日掌权,把咱何家连根子都给拔了嘛。 屠户之家,做到这个地步是真不容易。 …… 诛宦之事,正如刘辩所猜测的那样,完全相安无事的就这么过去了。 这也让刘辩非常直观清晰的,认识到了这已经无可救药的江山。 这可是朕的江山啊! “赵野,去告诉我阿母一声,朕还是觉得有些怕,让她加派点人手!”刘辩拍手喊道。 “唯!”赵野动作轻快而麻利。 皇帝想干什么,他哪里会不知道。 毕岚、高望就是这么死的,夏恽、郭胜也是这么没的。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以身做饵,关门杀狗吧。 赵野觉得他都快学会皇帝的战术了。 刚刚将何进打发走的何太后,听到赵野的禀报,眉头一下子拧的跟弯曲的蚯蚓似的,“我知道了,下去吧。” 她虽然不太相信皇帝是中了邪,但皇帝这两日确实是有些反常。 幺蛾子多的出奇! “张常侍,给广德殿那边再加派一些人手。”何太后有些气愤的吩咐道。 “唯!” 侍立一侧的张让闻言心中大喜。 他方才还在为难该如何给太后进言禁锢皇帝之权。 现在可真的是刚打了个盹就来了枕头,赶巧的紧。 皇帝竟然要诛杀他们这些中官,这让张让心中惶惶不已。 他们这些中官与大将军素有嫌隙,双方矛盾本就不小,打打杀杀已成常态。 可那小皇帝竟然也要横插一手,这是张让始料未及的。 伺候太后休息下之后,张让便立刻派人寻来了中常侍赵忠。 十常侍虽有不合,但总得而言,还是他与赵忠在拿捏着方向。 “赵公,陛下插手此事,恐无法善了,劳烦赵公亲自上云台驻守。”赵让言简意赅,直奔主题,“陛下年幼,看来是有人在陛下耳边说了对咱不利的话,这宫中啊,得尽快洗洗才是。” 张让往常自作主张,发号施令,赵忠必然会唱反调。 但这一次,他什么废话也没讲,直接就答应了下来,“此事,我本就打算与你好好合计合计。得知陛下竟要杀了我等,老夫我是怎么也睡不着了,这脖子后面就跟长了个刀似的。” “先皇在时,你我独得圣宠。如今到了陛下这儿,我等竟成了祸国逆贼,实在可笑!” 张让打断了赵忠的牢骚,“你先别念叨了,去了陛下身边后,多长个心眼子,替咱好好瞧瞧,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陛下耳边煽风点火。” “还有,陛下年幼,正是能听得进去话的时候。只要你伺候尽心了,我们未尝不能反杀了他何进。” 赵忠面色阴狠,微微点头,“这些事自不需你来教我,咱心中亮堂着呢。” “宫里宫外这些个小子们,哪个不是在咱们手心里攥着。现在能在陛下面前煽风点火的,不过那几个人罢了。” 张让一想也是,“那位娘娘派人给咱盯死了,蛊惑陛下,祸乱宫中,这是欺太后良善啊!” 赵忠阴恻恻笑了两声,“早日与太后言说此事,此事不平,咱这心里实在是不踏实的紧,年纪大了,这觉都睡不好。” “嗯。”张让微微颔首,“你我分头行事。” …… 赵忠亲自带人登上了云台,但却没能进得去广德殿。 “陛下有旨,令赵常侍在此地候着!”赵野居高临下看着赵忠,目光睥睨。 这一刻,他无比的神清气爽。 曾经他见赵常侍的时候,那都是趴在地上见的。 哪曾想他这个小黄门竟然还有今日。 赵忠那双苍老的眼睛中带着危险的光芒,斜睨着看着赵野,“你这姓好像还是咱赏的吧,这么快就忘了祖宗?” 对上赵忠的眼神,赵野心中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但他还是挺了挺腰杆,朗声说道:“赏姓之恩,小的铭记五内,但赵常侍也莫让小的为难。” “行,我不为难你,放心。”赵忠脸上忽然带上了和煦的笑意,“咱会让你与家人团聚的,生不能相见,死后同穴这点恩德咱还是给的起的。” 赵野顿时心中有些慌乱,他可是知道赵忠的手段。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张雄、英林二人率人走了过来。 几个捆的跟粽子一般的人被丢在了殿前,张雄向赵野抱了抱拳,“劳烦禀告陛下,臣等不辱圣命,诸常侍尽在此处!”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刘辩从殿中走了出来,手中还拎着把刀。 那刀身都快赶上刘辩的身高了,但他却拿出了浓烈的杀伐之气。 赵忠看着眼前这一幕,终于有些慌乱了。 已不需要再多言语,南宫卫士令显然已脱离了他们,投效了皇帝。 “老奴叩见陛下。” 赵忠心思转了百八十个圈,立马匍匐在地,将自己的姿态做足。 在刚刚那一瞬间,他动了挟持皇帝的念头。 但侍立左右的卫士,让他又迟疑不定。 刘辩扫了一眼这个被汉灵帝称作阿母的宦官,一脚踩在他的脑袋上,伸手拽下了他腰间一块玉珏,“老家伙,这玉珏(jue)倒看着不赖,你弟弟应该识得它吧?” 我弟弟? 赵忠耸然一惊,瞬间想到了皇帝的目的,身子一下子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陛下饶命,老奴一直兢兢业业伺候太后与陛下,从未有过谋逆之心,陛下莫要听信谗言啊!” “老奴虽然是贪婪了一些,但老奴一心为陛下,一心为了天下啊!” “社稷不宁,奸人横出,陛下不可听信谗言,他们那是借陛下之手铲除异己!” “陛下啊!” 刘辩抬手将玉珏扔给了英林,“带着这东西,去找城门校尉赵延。告诉他,有大变故将发生,让他立刻前来云台商议。” “唯!”英林狠狠一攥那块玉珏,抑制不住的心潮澎湃。 皇帝这一手关门杀狗之法,实在是太丝滑了。 “陛下啊!”赵忠忽然号丧一般,一嗓子嚎了出来,“陛下不可忠奸不分啊,臣侍奉三代帝王,怎么会是祸国乱民的奸臣呢?真正心怀不轨的是那些向陛下告密之人呐!” “将他的嘴给朕堵上!”刘辩不耐烦的喝道。 要不是劳资熟读三国,可能还真就被你这个老王八给装到了。 你是什么玩意,你以为我真不知道? 傻啦吧唧的! 刘辩之前还在考虑怎么才能将城门掌控在手中。 结果何太后竟然将赵忠给派了过来,简直太贴心了。 赵忠的弟弟赵延为城门校尉,掌管着雒阳十二座城门,与执金吾一内一外护佑禁省。 唯一一个例外的是北宫门平城门,那一道门属于卫尉辖下。 不过那一道城门暂时对刘辩而言,可有可无,他先彻底掌控南宫就足够了。 而且,如今的卫尉是张温,这个人刘辩知道。 他虽然也跟何进一样有些优柔寡断,但算得上是个忠臣。 张温年轻时候是一员猛将,曾位列三公,被征拜为太尉。 不过后面因为一些事被罢免,重新起用后,就当了卫尉。 董卓、周慎都曾是张温的部下。 …… 得到兄长传信的赵延来的很快。 虽然他有些疑惑为何这一次他兄长派的人,不是以前那几个小黄门,而且还用上了信物,但也只是心中略有疑惑。 这座皇宫都在他兄长与张让的掌控之下,他根本就不担忧什么。 可一上云台,他人就傻了。 他心中那个权倾朝野的兄长,此刻正跟死狗一样被皇帝踩在脚下。 “拿下,枭首!”刘辩淡蔑的扫了一眼赵延,直接下令诛杀。 赵延情急之下还欲反抗,结果被刚刚躲到他身后的赵野直接扎了个透心凉。 刚刚举起刀的英林看着被抢的人头,人傻了。 这些阉宦,真踏马个个不是东西,这功劳他竟然也抢! “都候见谅,这小子有点功夫。”赵野憨厚笑道。 英林垮着脸,劳资在宫中当差这么些年,会不知道这小子有没有本事? 玛德,赵野这个贱人! 第6章 自己借刀自己使 当何太后在午休的时候,宫中掀起了腥风血雨。 刘辩是一个做事讲究的人,他一点也没有惊扰到何太后睡觉。 虽然动作挺大,但动静一点也不大。 除了侍奉在何太后身边的张让、孙典两位中常侍。 余下诸人,刘辩一个都没有放过。 诛杀了赵延之后,刘辩实际掌控的兵力达到了非常可观的三千。 虽然糜烂的宫廷让这些人多是滥竽充数之辈。 但杀起人来,那刀子也挺利索的。 刘辩的步步筹谋,在此刻,终于见到了一点微小的收获。 他这个傀儡皇帝,算是真真正正的迈出了第一步。 起码这皇宫,现在是他当家做主了。 而这一茬子割下去,也让刘辩实现了财富自由。 这些盘踞宫廷数十年的中常侍,个个可是真的富的流油。 单只是银钱就装了足足数个宫殿。 具体数目刘辩还没有弄清楚,但大概有个几十亿钱吧。 灵帝大兴卖官鬻(yu)爵,这其中几近一半的收入都流入了十常侍的口袋。 而这,还不算他们这些年的大肆搜刮。 一个两千石的官就要交两千万钱,这满朝文武公卿何其多? 装几个宫殿在刘辩看来是完全合理的,甚至还有些少。 这些个没卵子的玩意,肯定还在别处藏了钱财。 除了钱财之外,金银珠宝更是数不胜数。 反正这几刀切下去,刘辩瞬间就从一穷二白站到了大汉财富的金字塔尖。 …… 天色将晚之时,曹操拉着足足两马车的财物到了小苑门。 他与此地的城门候王瑰有几份交情,这一次他准备赌上半个身家,搏一下。 “曹公何往?” 为了迎合宦官,而把自己剃的面白无须的王瑰冲曹操一拱手,目光却直往那两车财物上瞄。 曹操面带笑意下了车,“敢叫王公知晓,实在是差事难当,这不准备进宫弄点儿前程。” 王瑰看了看左右,手腕微微下压,“曹公说话也未免太敞亮了一些,这叫他人得知,岂不坏事!” “哈哈哈。”曹操拂须大笑,“在王公面前,我何必遮遮掩掩?” 王瑰闻言会心笑了起来,“曹公可真是个直爽人啊,下官听说陛下昨日还亲自召见了曹公,哪里还需曹公再为前程奔波?” 曹操脸一拉,低声说道:“可不就是因为陛下亲自召见,我这差事才难当嘛。陛下要诛宦啊,你说说,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嘛。” 王瑰瞬间秒懂,“曹公自去,自去!” 曹操笑着拱了拱手,“后面那车,王公稍后好好查一查。” 王瑰顿时笑的跟那花儿似的,那开心完全是由内而外,发自肺腑的,“曹公慢慢来,不着急,下官给曹公在这儿留着门!” “好说好说。” 曹操说着挥了挥手,然后一大群全副武装的甲士就从两侧涌了过来。 这一出,把王瑰瞬间给弄紧张了,他的手立马就摁在了刀柄上。 “王公见谅,实在是陛下和大将军现在干的事,让我这心里很不踏实,不多带点人手是真不行。” 曹操笑着解释道,“我去谋个前程,但不想把自己的命搭在里面。” 俗话说的好,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王瑰虽然觉得好像哪儿不太对,但也对曹操表示理解。 毕竟最近闹的风声确实是有些大,大将军要诛中常侍,陛下现在也火上浇油。 这不今天连城门校尉都换了,这事闹的他都心里不太踏实。 “曹公动静小点,切莫惊动了贵人,否则,咱也不好做!”王瑰小声叮嘱了曹操一句。 “多谢!”曹操拱手称谢,带着三百甲士迅速进了小苑门。 曹操离去后,王瑰立马派人将那一车财物拉了过来。 那脸上的笑意像喝醉了一般,都挂上了酡红。 只不过他的手还没有抚摸上那些质地优良的丝绸,就有人过来了。 王瑰(gui)此时想遮拦已经来不及了,只好连忙示意手下堵在车前。 “城门候王瑰里通外将,陛下敕令,就地格杀!” 阴影下,王瑰根本都没有看清楚走来的是何人,他的脑袋就已经飞了起来。 那人话喊出口的时候,手中的刀也同时挥了起来。 直到王瑰的脑袋怦然一声落地,骨碌碌滚落到一旁,张雄那张自带煞气的面庞,才从阴影下露了出来. 他面无表情的扫过城门守卫,喝问道:“家在雒阳者出列?” 一大群的人很谨慎的走了出来,剩下没动的寥寥无几,仅有不过十余人。 “你们!”张雄指向了那些尚未出列的将士,“能从本将手中撑过十招者,为小苑门城门候。” 张雄这一出,整的将士们都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人一旦多了,总归会有胆子邪的。 “我来!” 一名天然秃头的将士,一把摘掉头盔,阔步走了出来。 …… 广德殿。 曹操看着面前放了一排的首级,表情似哭似笑。 他好像被皇帝给玩了! 跟在他身边的夏侯惇还有些不明所以,轻声嘀咕道:“陛下这不是已经将阉宦给杀了嘛,还要兄长前来作甚?” 曹操暗搓搓的踹了夏侯惇一脚,“闭嘴!” “咋?实话还不让讲咧?”夏侯惇的嗓门瞬间提高了几度。 这一嗓子下去,曹操的脑门都见汗了。 刘辩笑吟吟的看着,“曹校尉如何看?” “陛下神威,不借外臣兵刃除宫中疾患,乃上上策!”曹操立马伏身说道。 刘辩缓踱两步,问道:“朕听闻,桥玄、许劭(shao)诸人皆对将军另眼相看,好像许劭还称赞将军,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可有此事?” 曹操脑门上这一次是真流汗了。 他想不明白皇帝幽居深宫,不过才十四岁的少年郎,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这是他年轻时候桥玄等人对他的评价。 而那个好点评时下人物的许劭,也不是这么说的。 在那孙子眼里,他就不是个好人! 生性多疑的曹操,一下子就认定,这是皇帝在故意试探他。 弄不好,他兴许就会成为这石阶上的首级之一。 “回陛下,倒是真有这么回事,不过许劭说臣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曹操埋头说道。 刘辩一愣,是这样的吗? 他明明记得是治世之能臣呐! 看来,曹操这老小子当丞相之后篡改史书啊。 不要脸的玩意儿,夸自己夸得是一点也不脸红! “幸好如今是乱世,要不然将军这番话,还真让朕有些难安。”刘辩自言自语般说道,“曹将军稍后将这些首级带出去,送与袁绍吧!” 曹操:??? 这位少年陛下的心计,真是一点一点的刷新着曹操的认知。 这下手也太黑了。 今日袁绍并未进宫,显然是怂了。 但很明显,他怂不怂,他说了不算,得皇帝说了算。 “启禀陛下,臣可伪装为袁绍家臣,纵马穿街过巷,高呼袁绍领了陛下旨意,已尽诛十常侍,以彰显其名。”曹操上言道。 对于曹操的锦上添花,刘辩还是很开心的,“将军此计甚好,那就这么办吧。” “我听闻曹将军身边有猛将数员,不知今日可在?” 曹操又是一愣。 陛下你连这事都知道?! “启禀陛下,臣身边确实有几位族兄勇猛过人,但皆声名不显,难当大用。不知陛下所指是何人?”曹操有些忐忑的问道。 刘辩掰着手指就给曹操数道,“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有谁在此?” 曹操脑子顿时那个懵啊! 他真挺恍惚的。 这少年皇帝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夏侯惇、曹洪等人是真的声名不显。 这天下,知道他们勇猛善战的,除了他之外真没几个人。 他就想不明白皇帝到底是什么地方得到了这些消息?! 和皇帝接触的越多,曹操便越是震惊。 这普天下的所有人,大概都小瞧了这位皇帝。 十四岁的年纪和垂帘听政的太后,完全把皇帝的光芒给遮掩了。 待这位陛下真正开始展露锋芒,天下人一定都会大吃一惊的。 “回陛下,臣身边仅有夏侯惇在。”曹操说着将夏侯惇推了出来。 夏侯惇虽然在听两人的谈话,但听的总有些云里雾里的,“陛下唤俺何事?” 此言一出,曹操脑瓜子顿时嗡的一声,当场就想给这厮来两巴掌。 你倒是一点也不客气啊! 没看见我脑门上的汗呐?! “朕将此人暂留宫中为左都候,曹将军可有意见?” 刘辩并未在意夏侯惇的态度。 “能为陛下所赏识,这是夏侯惇的荣幸。”曹操悄悄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沉声说道。 皇帝今天的行事做派,让曹操不是完全能看透。 但他很清楚一点,这位少年皇帝绝不是无的放矢,他这么做必有深意。 “好,那便有劳曹将军了。”刘辩笑着说道。 曹仁竟然尚未投奔曹操,这让刘辩稍有些遗憾。 夏侯惇不可否认是一员猛将,但论兵法韬略却远不如曹仁。 但有总比没有的强,刘辩也不嫌弃。 曹操就这样从宫里绕了一圈,扔下一个傻大个,换了大半车的首级离开了。 走的时候,他又过的是小苑门。 进来的时候是老熟人,可出去的时候城门候已经换人了。 人是什么人曹操不清楚,但那大光头在夜色中怪亮的。 出了小苑门,曹操立刻命人伪造了袁绍的旗帜,一路纵马高呼,穿街过巷。 袁绍此时正与何进对坐议事,聊得正是如何诛杀阉宦。 他在皇帝与太后、大将军之间,有些游移不定,但最后还是选择了违背皇帝的旨意,决定先跟大将军何进通个气,说服他出兵入宫,诛杀阉宦。 一座小围炉正噼里啪啦的烧着木炭,袁绍说道,“将军何以还犹豫不决?陛下都已有主张,此时正是良机!” “若将军忌惮太后,大可再传檄四方,举兵入京,给太后一定的压力。” “如此一来,定可保无虞。” 何进看重袁绍的出身家世,但凡事有不决都会问一问袁绍的意见。 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遵从的。 但此事牵扯极广,尚且不论十常侍在宫中经营多年的权势。 单单只是太后,便是他面前的一堵高墙。 他举着酒樽,摇头说道:“本初,陛下之言只是一时听信谗言,胡闹罢了。也许是有人暗中煽风点火,当不得数的。太后临朝称制,她若不首肯,陛下说再多,又能如何呢?” 袁绍幽幽叹了口气。 好像也是啊。 太后不发话,毫无权柄的儿皇帝说的话又能做几分数呢? 这朝廷诸事,说来说去还是要太后点头才行。 就在此时,忽有卫士高声在外禀报。 “启禀袁将军,阉宦已除,陛下令将军悬贼宦首级于广阳门外,布告四方!” 袁绍:嗯??? 何进忽的一下跳了起来,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第7章 兵困长乐宫 袁绍大眼瞪着小眼,一脸懵比。 “大将军,我……我真的……” “……我其实是想给将军一个惊喜!” “哈哈,这个嘛,我最初也没想到会成功,实属侥幸。” 他什么时候诛杀了那些阉宦? 完全没有的事,他都不知道。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有人想害他! 但这锅他好像不背还不行。 他若否认,后果貌似更糟糕。 何进目光凌厉,紧盯着袁绍,“既然袁将军已经下手了,为何还要在此地与我商议诛宦之事?袁将军是否觉得本将耳目不明,心志不坚,难成大事,故擅作主张?” 袁绍顿时亡魂大冒,这事踏马的真是见了鬼了。 “大将军息怒!”他立马说道,“我并未将此事及时禀报将军,是有原因的。” 在这片刻之间,袁绍的脑子转的跟那十二级狂风下的风车似的,“昨日陛下召见了我等之后,指名道姓要我与曹操二人入宫勤王,剪除阉宦。” “下官回来之后就很纠结。” “陛下的旨意我若是明着忤逆,这……显然就不太合适。” “可诛阉宦之事又非同寻常,怎么能说办就办呢,要是真那么轻易,大将军您也不至于这么为难!我思来想去,就想了个法子,先派几个人潜入宫中试一试。” “就算事办不成,下官左右也都好交代。” “可我也没想到,这……好像……成了。” 袁绍觉得自己只能这么说了。 昨日他与曹操被皇帝单独留了下来,本来就让何进已经有些怀疑了。 今天他要是再把这个事给否认了,何进必然怀疑更甚。 虽然他不知道这事是谁安排的,但很明显这就是要挑拨他和何进的关系。 何进听完面色终于稍缓,“当真只是派了几个人去试一试?” “那可不是嘛!”袁绍说的斩钉截铁的,“人手多了,这事下官也办不了啊!” 何进对袁绍的话还是有些怀疑,“走,出去看看!” 大概是他不觉得仅凭几个人,就能把这个事给办成了。 “唯!”袁绍跟在何进的身后,悄悄捏了把自己的大腿。 话虽然说的堂而皇之,但心是真的虚。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关键竟然还真有人把这个事给办成了。 自诛杀了蹇(jian)硕之后,严重缺乏安全感的何进就一直住在军中。 刀枪林立的辕门外,停着一驾马车,上面跟垒京观似的,整齐放着数颗首级。 左右除了戍守辕门的羽林军将士外,再不见他人。 何进一眼就看出了此中猫腻,黑着脸问道:“人呢?” 袁绍一看这阵势就明白了。 他这是被人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了啊。 但他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那怕是强行圆,也得圆过去。 于是赶忙上前说道:“将军容禀,末将找的人皆是江湖游侠儿。这些人将军也是知道的,收钱办事,不愿多与朝廷打交道。” 何进半信半疑的点了下头,“看来,你找的这些人皆是能人呐!” “仅凭数人之力,竟就铲除了祸乱天下已久的乱臣贼子,当赏,当赏!” “不,必须大赏特赏。他们不愿意与朝廷多打交道,本将可以理解,你将赏赐带去。” 袁绍没想到何进竟然这样就信了,心中不禁欣喜。 这临头之祸不但没成祸,好像还给他送了一笔功劳。 那个意图坑害他之人,貌似是个好人呐! “赵忠竟然也死了,真是大快人心啊!”何进将那些首级挨个看了一遍,不禁拂须大笑。 经何进这么一提醒,袁绍这才看了看这些死人,咂嘴叹道:“可惜,没有张让的首级!” “十常侍总共十二个人,这里就躺了七八个,足矣了。剩下的一两个,不足为虑。” 何进开心说道,“太后屡屡推辞不让我等诛杀祸国阉宦,这剩下的一两个,就当是给太后留个面子吧。” “大将军所言甚是,末将差点糊涂了。”袁绍立马找补了一句。 “好,本初且去,就依陛下之令,将这些脑袋挂到开阳门上去,也好让天下豪杰看看,本将并非那酒囊饭袋之人。”何进高声大呼,心情愉悦的看起来简直都快起飞了。 “本将在营中为本初置酒,今日当痛饮!” “唯!”袁绍拱手高应。 他也高兴啊。 还好他足够机智,这才让坏事变成了一桩大好事。 何进转身进了大营之后,立刻派人将自己的弟弟车骑将军何苗喊了过来。 “袁本初这小子有些不太老实,须当提防一二,我不便直接出面,这些时日,你加派人手,盯着点袁本初麾下,哪怕一丝风吹草动,也莫要放过。”何进沉着脸对何苗说道。 何苗刚进帐还没有弄清楚状况,就听到如此噩耗,不由心神一震,惊声问道:“袁绍欲反?” “那倒是没有,只是此人之心思,我现在有些拿捏不透。”何进沉声道,“此人暗中与人合谋,背着我将赵忠等数位中常侍尽数诛杀。还将首级送到了此处大营,他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震慑我,在威胁我!” 何苗又是一惊,“赵忠死了?!” 何进微微颔首,扫了一眼何苗,“我知你拿了那些宦官不少好处,此事就不必声张了,免得节外生枝。阉宦已除,这宫内宫外已无人能威胁到我们。” “袁本初就可以!”何苗忽然面色阴狠,“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兄长今与袁隗(kui)同录尚书事,稍有不慎恐会大权旁落。” “我说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嘛。”何进有些没好气的盯了何苗一眼。 感情我说了半天,你还没明白我什么意思? 防的就是他袁绍、袁隗叔侄二人。 何苗一愣,“我明白了兄长,那我应该怎么做?” 何进眼皮子哗哗跳了起来,怒气横生,“你说呢?” 何苗怔了怔,立马赔笑说道:“我明白了,明白了,盯死他,再想办法弄死他!” “弄死就不必了,袁氏颇受天下士人拥戴,你我出身不显,若能利用自是最好,若不能利用,将其逐出京畿便是。杀了他,天下士人的口水怕是都能将你我给淹了。”何进有些惆怅的说道,“我之本意,只消让他不阻碍你我大事便可。” “我何氏是要坐天下的,可不能让天下更乱,让那群士人盯上我们,大事必休。” 屠户出身,不识几个字,被天下士人所瞧不起,一直是何进的一块心病。 这也是他像对待兄弟一般对待袁绍的根本原因。 人家袁绍门楣好啊! 何苗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兄长宽心,我保管给他盯得死死的。” …… 何太后一觉睡醒,顿觉神清气爽。 宦官虽不是男人,但伺候人的本事可是天下一绝。 只是她的美好心情还没有持续两秒,就被站在床榻不远处的刘辩打断。 忽的一下翻身而起,何太后愤怒的盯着刘辩,“皇帝为何在此?” “前来给阿母问安!”刘辩平静说道。 “你眼睛长脚底下了,没看见朕在睡觉?”何太后厉声质问道。 刘辩面不改色,“阿母的朕说的比朕这个皇帝更有气势!” 大汉四百年天下,有过空前强盛,也有太多的混乱纷争。 它造就了数位文治武功的帝王,也成就了好几位太后。 吕后临朝称制之时,在各方面还都比较谨慎、含蓄。 可到了后面的几位,那步子就一个比一个迈的大了。 不论是仪仗、称呼还是玉玺印信等,都几乎与皇帝一般无二。 秦始皇将“朕”定为皇帝独有的自称,汉武帝更曾言后宫不得干政。 但这两点,在大汉这些女人们的手中,全给推翻了。 “我在问你话呢?”何太后对刘辩这种不冷不热,远看还有些冷酷的态度无比恼火。 刘辩低了低头,“朕来给阿母请安,顺带请阿母交出玉玺!” “刘辩,你是要翻天了不成?”何太后不顾形象的从榻上冲了下来,高声质问道。 母子对峙到这个地步,其实是刘辩不愿意见到的。 虽然说不管是他还是原主,都对这个母亲并没有什么感情。 但怎么说呢,母亲终归还是母亲,这一点刘辩不能忽略,也不可忽略。 如果何太后的野心没有那么大,手腕也没有那么强硬无理,刘辩也不至于用如此激烈的手段,可他知道何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汉灵帝身边两个顶重要的女人,就没一个是好人。 汉灵帝在时,已故的董太后和何皇后联合十常侍,那是变着法儿的给汉灵帝洗脑,让他往死里造,卖官鬻爵都只是其中之一。 汉灵帝死后,这俩女人那就更是彻底的放飞自我了,差点没因为争权狗脑子都打出来。 董太后依仗自己的弟弟,何太后依仗自己的哥哥,外戚斗的那是不可开交啊。 可不管是已故的董太后,还是现在的何太后,这俩女人都没长眼睛。 他们只顾着自己攥权享乐,根本看不见天下局势。 就这情况,刘辩若是再讲一下情义,大家就一起死算了。 “阿母莫让儿子为难,在这宫室之内妄动刀兵,不太吉利。”刘辩捏了捏眉头,“来人,太后手脚不便,帮太后一下!” 一声令下,英林带着全副武装的甲士,横冲而入。 何太后被气的顿时面色紫青,“好啊,好的很,我真的是养了个好儿子!” “你知不知道你能坐上这个帝位,全是因为我!” “这皇帝才当了不到两月,竟然就要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刀斧相加了,好,可太好了!” “来啊,你现在就杀了我,也让我好好看看,我的儿子,如何当好这个皇帝!” 刘辩沉默以对,静静的看着何太后在那里歇斯底里的大骂。 直到何太后骂累了,他才缓缓开口道:“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汉家天下分崩离析,祖宗基业毁于一旦,母亲且在此处好生将养吧。” “对了,张让朕给母后留着,我不会杀他。” 何太后面容狰狞,无数的狠话憋在心口喊不出来,竟是气的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英林,派人封锁长乐宫,无朕诏令,不得擅入!”刘辩看了眼何太后,一把将被卫士羁押的张让揪了过来,“伺候好我阿母,她若是有丝毫差池,朕诛你全族!” 张让早在刘辩带人闯入长乐宫的时候,就已经吓破了胆子。 今天早上的时候,他还在和赵忠谋划幽禁皇帝。 可这刚刚过了一个中午,皇帝就带人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张让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皇帝又怎么会忽然间掌控了宫中禁卫? 第8章 钝刀剌肉,小火烹油! 在拿道玉玺的第一时间,刘辩连下两道圣旨。 第一道旨意昭告天下,外将无诏令,不得入京,否则视做谋逆,天下共击之。 第二道旨意,刘辩给一群人升了官。 征拜卢植为骠骑将军,皇甫嵩为卫将军。 袁绍、曹操为左、右中郎将。 何进帐下从事张辽为下军校尉,黄门侍郎荀攸迁尚书仆射。 这一通大刀阔斧的诏令下去,京师震荡。 大家就都挺懵的! 这两年朝廷的局势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在两次党锢之祸的影响下,宦官与外戚越来越肆无忌惮,寻常士人根本无上升之路。 也就是皇族贵戚,以及如袁氏、荀氏这样的高门贵胄尚有一线余地。 刘辩即位之初,何进与袁隗战胜宦官同录尚书事,差点让百官弹冠相庆。 就这足以看出,在宦官纵横交错的爪牙下,士人的地位被压制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而刘辩的这一道旨意,无异于将一群即将晒死的鱼,忽然间给扔进了缸里。 希望来的过分突兀。 旨意下达当天,一片死气的百官忽然间开始走动了起来。 最热闹的当数大将军何进的府上,其次便是太傅袁隗,以及司空刘弘的宅邸。 但被府上管事急匆匆从军营里喊回来的何进,脸上并没有多少开心之色。 朝廷一道圣旨,把他的老底差点都给掏空了。 袁绍、荀攸、张辽皆是他从各地网罗而来的才俊,是他好不容易才组建起来的班底。 下午的时候他还在怀疑袁绍有二心,结果还没等他做什么,朝廷的圣旨下来了。 袁绍一转身就这么加官进爵了。 这事,简直离谱的紧。 何进一边与与他相熟的官员觥筹交错,一边却还在怀疑这件事。 这绝对不是他妹妹何太后下的旨意,她绝对没有这样的见识。 可若说这是皇帝下的旨,他也有些难以置信。 那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娃娃啊,脑子还不太好,话有时候都说不利索。 酒过三巡之后,主簿陈琳凑了过来,“敢问将军这是要交皇权与上吗?” 何进本来心中就憋着闷气,听着陈琳这话,眼睛直接就斜了起来,“你少在此于我阴阳怪气,这并非是我所主张的。” “下官猜测也是如此。”陈琳轻笑了一声,“陛下身边许有能人啊。” “陛下身边除了那些没得卵子的宦官,有个屁的能人。”何进骂道。 陈琳却不敢苟同,摇着头说道:“大将军不可小觑了天下人啊!高祖起于微末,太史迁身陷宫刑,却著述历史,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 “你少在此处与我拽这些酸词滥调,你就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做?”何进恼怒骂道。 陈琳揪着胡须笑看着何进,“陛下欲掌权之心,已如天上的太阳一般明亮,且眼光毒辣,卢植、皇甫嵩在下官看来是朝中为数不多的能臣干将了。” “下官建议大将军上书陛下,摘掉此二者之一,保留其一,给陛下一点面子。” 何进听着微微颔首,“余下诸人呢?”3sk. “余下诸人,难道依旧不是将军麾下吗?以陛下之恩成将军之美,岂不美哉?”陈琳反问道。 何进一听,脸上顿时有了笑意。 “对啊,我怎么就把这没想通呢。”何进摇头失笑,他这算是典型的钻进了牛尖角了。 皇帝的旨意,他完全可以说是他从皇帝那儿求来的加官进爵嘛。 曹操诸人加官进爵之后,还不是照样念着他的好。 心情瞬间阴转晴朗的何进,轻执酒樽给陈琳满了一杯,问道:“陈主簿又如何看陛下的另一道旨意?外臣无诏令,不得擅入京畿。” “陛下做的对!”陈琳极其干脆的说道。 何进被噎了一下,有些郁闷,“难道本将当真做错了?” 陈琳颔首说道:“俗话说:‘蒙着眼睛捕雀。’微小的东西,尚且不能用得志来欺骗它,何况国家大事,岂可用诈来取得呢?” “现在将军总皇威,掌握兵权,龙骧虎步,或高或下,全在您的心中。” “这好比烧着火炉子燎毛发,有什么为难?合于道,违于经,为天人所顺。” “将军反抛弃利器,寻找外援。大兵集合起来,强的为雄,这是所说的干戈倒拿,把柄给别人,功决不成,徒徒地成为乱恶的台阶。” 何进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对于陈琳的建言他还是有些怀疑。 他为大将军,位在三公之上,号令天下兵马。 难道不是说,他身边的兵马聚集的越多,他大将军的权势就更加凝实吗? 尤其是在皇帝受人撺掇有明显分他权利的情况下,如此难道不是更加的安全吗? “陛下有旨!” 忽然一道高喝声,自殿外响起。 紧接着身披甲胄,腰悬宝剑的赵野,双手举着圣旨昂首阔步入了堂中。 在堂上众臣行礼之后,他脸上清了清嗓子喊道:“母舅何进听着,朕十四,年岁已长,该考虑一些大事了。母舅赶紧给朕选三千勇猛士卒,入西园,朕要重修裸游苑,此事十万火急,明天就要。” “就这样,奥,对了,让陈琳来见朕。” 皇帝这圣旨,让赵野这个宣读圣旨的人都觉得羞耻。 太草率了! 何进与众臣:…… 他们就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圣旨,这听着就跟开玩笑似的。 如果说之前的两道圣旨,皇帝有多么的正经,此刻就有多么的草率。 完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就不像是出自一人之手的圣旨。 这也让何进渐渐的信了陈琳的话,皇帝身边果然是有人在撺掇。 听听这圣旨,这才像是当今陛下应该说的话。 “臣领旨谢恩!”何进高呼道。 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他感觉真的跟做梦似的。 “陈主簿,请吧。”赵野看向了站在何进一侧的陈琳,“陛下可等着呢!” 陈琳笑着点了点头,在经过何进身边的时候,他低声说了一句,“将军可无忧矣。” 何进:??? 都什么呀这是,他现在真有些痛恨自己没有多读几本书了。 今天前前后后发生了四件事情,但给何进的感觉,像是被人给安排了成千上万个心眼子似的。事情他都看清楚了,可背后的深意,他好像明白了,却又好像没明白。 陈琳这个王八蛋还故意跟他打马虎眼。 何进还在绞尽脑汁,可身边的大臣们却因为皇帝这一道旨意一个个都炸锅了。 “陛下糊涂啊!” “大将军,你可得劝着点陛下,不能再效仿先皇啊!” “汉室垂危,天下已纷乱至此,陛下不思励精图治,竟先享受上了,社稷危矣!” …… 陈琳跟着赵野进宫之后,在皇帝的身边看到了尚书卢植,尚书仆射荀攸,以及此刻本不应该出现在宫中的卫将军皇甫嵩。 面带稚嫩之气的皇帝正与卢植说着什么,而皇甫嵩像是饿死鬼投胎了一般,正在两个小黄门的伺候下,对一只烤羊大快朵颐。 这场景,陈琳哪怕是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陛下,陈琳带到。”赵野高呼了一声,然后默默站在了陈琳的侧后方。 这个小黄门冷不丁的站到他身后,陈琳虽然感觉有些怪异,但也并未多疑。 “臣大将军府主簿陈琳参见陛下。”陈琳一板一眼的行了个礼。 刘辩上下打量了一下陈琳,“陈主簿请起,要不要吃点?” “啊?!”陈琳一惊,反应过来后,连忙摇头,“回陛下,臣不饿。” “朕听闻,陈主簿是一个绝顶的聪明人。”刘辩面带笑意,“这天下诡变之局,皆在陈主簿胸臆之间,是也不是?” 陈琳自认为自己还是有些脑子的,可他真不明白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这话听着可一点也不像是在夸他,更像是在骂他! “臣惶恐,可不敢当陛下如此夸赞。若是在一群痴愚蠢夫之间,臣或可勉强算得上是一个聪明人,可在朝堂衮衮诸公之中,臣恐什么也不是。”陈琳俯首说道。 “不必如此紧张,朕问什么,你答什么便是。”刘辩说道。 陈琳这一次是真的感到惶恐了,皇帝跟他印象中的差别太大了。 而且他总觉得皇帝好像是在给他准备什么。 在尚未进宫之前,他以为自己见的人应该是太后,而不是这位少年皇帝。 但三言两语之后,陈琳也如何进一般对这局势有些迷茫了。 这位几乎不受朝廷所有人重视的皇帝,好像……已经掌控了宫闱。 这是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局面。 在陈琳看来,当今陛下想要真正掌权,至少需要十年的时间方可。 “大将军是否心有反意?”刘辩脸上的表情瞬间退散,面无表情的问道。 陈琳心中一突,躬身说道:“大将军虽权倾朝野,但他始终是陛下这棵大树上的枝干,臣以为大将军应该也明白此中道理,不敢轻动二心。” “那你以为何进为何传檄四方,遍邀外臣聚兵入京?”刘辩再问道。 “在臣看来,应是大将军起于微末,权利来的过于突然,心中不太踏实,才有此举。他一面畏惧陛下与太后威严,一面又想掌控朝堂,这才有此举。”陈琳说道。 “若朕夺其兵权,你以为他会不会反?”刘辩接着问道。 这一次陈琳稍微沉默了片刻,然后抬头看向了皇帝,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会!” “好,朕知道了。”刘辩沉吟着点了点头,“退下吧。” “唯!” 陈琳心中的疑惑像是海浪一般,一浪接着一浪,搅得他心神不宁。 在陈琳退去之后,卢植上言道:“臣听闻此人确有大才,陛下为何不纳为己用?” “这满朝文武哪个不是朕的臣子?”刘辩摇头哂笑一声,“他们的忠奸不能由朕去拉拢安抚。” 卢植哑然,无奈说道:“陛下圣明,只是当今天下混沌,大有分崩离析之兆。陛下既有远望,当选拔真才实干之士,以充朝堂。” “那也不可操之过急。”刘辩说道。 用人嘛,得掌握着点火候。 尤其是对待陈琳这种自命清高之辈,好像这货还是建安七子之一。 而且他现在的首要任务也不是治理天下,而是先活着。 第9章 当皇帝开始扮猪吃老虎! 宫省现在算是完完全全的掌控在刘辩手中,他这个皇帝好像也像模像样了。 但这小小的一步,不但没能让他松一口气,反倒更加的紧迫起来。 他隐约记得陈琳好像曾劝过何进一句话,大兵集合起来,强的为雄。 刘辩现在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局势。 何进与董卓就像是两柄悬在他头顶的利刃,让他心绪不安。 五营禁军、左右羽林军、西园八校尉几乎全都在何进的掌控之下。 董卓率强军劲旅现在就在河南尹,观望朝中局势。 这俩人现在可都有反意。 人总是在有了点滴希望之后,才更加难以失去。 现在让刘辩转身跑路,他并不愿意。 仔细一看,他想要好好活着的可能依旧不到五成,就这还谈什么治理天下? 消灭了大半只羊,皇甫嵩终于吃饱了。 “陛下,臣吃饱了!”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响亮的饱嗝,皇甫嵩面露尴尬对刘辩说道。 “皇甫将军麾下兵马几时能抵达京师?”刘辩问道。 皇甫嵩是他昨日用一道假的圣旨给急召回来的,这大爷也是耿直的出奇。 接到圣旨之后,他二话没有说,就带了数名亲随,星夜兼程从扶风郡赶到了雒阳,据他自己说路上马都跑死了四匹。 回来之后,人差点晕死在刘辩面前,休息了一下,吃了一顿,这才稍见精神。 皇甫嵩,是刘辩唯一能想到的一支可用的兵马。 无他,史书上的皇甫嵩是一个绝对的死忠派,甚至于有些愚忠。 他的忠是不管自己死活的,万事以朝廷为主,朝廷说什么就是什么。 要不是他这个倔强的性格,董卓兴许还不至于那么猖狂。 “大约三日时间!”皇甫嵩说道,“臣只是有些不明白,陛下若是将扶风郡兵马全部调回京师,那凉州叛军恐就无人可防备了。王国叛军虽退走,但余孽犹在,韩遂等人依旧裹挟着数万之众游荡在雍凉之地,若让他们趁机冲入扶风郡,朝廷危矣。” “事有轻重缓急,朕需要将军麾下这三万兵马镇京师三月。”刘辩心中有些烦躁,到处都是窟窿眼,乱到他根本不知道该先填哪头才是。 沉吟了一下,他说道:“降旨韩遂,他从前的罪过朕可以既往不咎,拜其金城郡守,责令其扫清凉州叛贼。” “先拖延三个月时间,等朕腾出手来,再慢慢跟他算账。” 皇甫嵩目光微露诧异。 这玩弄人心的手段,皇帝竟然随手就来,这让他稍稍有些震撼。 这可是才只有十四岁的少年皇帝! 就这样的帝王,谁说他蠢笨痴愚,连话都说不清楚? 先皇在位时,恐怕都没有当今陛下这样的手腕和魄力。 “陛下圣明!”已年近五十的皇甫嵩缓缓跪倒在地,俯首轻叩地面。 刘辩一把将皇甫嵩给拽了起来,“将军不必行此大礼,朕初掌大宝,便八百里加急将将军从扶风郡召入京师,无他,只因信任!” 皇甫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着摸了把不知何时纵横在眼角的老泪。3sk. “臣,必不负陛下重托!” 他的胸腔颤抖着,声音有些哽咽,但话音斩钉截铁,铿锵有力。 皇甫嵩不知道皇帝准备要做什么,他也没有必要问。 刘辩目带浅笑,汉末三将啊。 现在就差个朱儁(jun)了。 这三人在刘辩看来,是成也忠义,败也忠义。 若朝廷的核心权利他们能插手一点,大汉王朝兴许还能再苟延残喘几年。 可惜,曾经没有可惜。 但现在,他重新做这道凌乱复杂的多选题,把这三位先聚集起来,且看看成色。 “两位将军随朕来。” 刘辩带着卢植与皇甫嵩二人摆驾西园。 人尚未进去,就听见了热火朝天的呼喝声。 西园,在整个后汉的历史上,出现的频率极高。 最具盛名的大概是汉灵帝在这里建了一千间房屋,引渠水绕屋,种上望舒荷,让宫女一片赤诚在里面嬉戏游玩。 他这一举动,比之纣王的酒池肉林,那是毫不逊色。 除此之外,就是去岁十月,汉灵帝自号无上将军,在这里屯兵十万,演练兵马,置西园八校尉。 “陛下这是……”卢植看着里面操练的热火朝天的兵马,惊疑问道,“怎还有如此多的中官?!” 卢植对宦官的痛恨,不弱于任何人。 但他一直都是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却拿那些阉宦没有丝毫的办法。 今日初闻陛下斩尽十常侍,心中还狠狠的高兴了一番,结果这还没高兴片刻呢,就在西园看到了数量庞大的宦官,少说有数千之数。 刘辩略显无奈的说道:“朕如今可用的人手真不多,自然只能是物尽其用了。” “禁省就这么多的地方,却养了足足四千余宦官,这些人跟着十常侍可谓是坏事做尽,与其全杀了他们,倒不如让他们拿起武器,为朕征战!” “他们是朕的刑徒军,戴罪立功!” 皇帝话语中那不加遮掩的辛酸,让卢植心中陡生无力与痛恨。 乱臣贼子误国! 年方十四的皇帝能有如此见识,这无疑是一位绝对的雄主。 可惜,有些生不逢时。 “秦少府章邯建刑徒军,三月间,戏水退周文、南阳擒宋留、陈郡杀陈胜、临济斩田儋、定陶灭项梁,横扫黄河南岸六国复辟势力。”卢植拱手立于刘辩面前,缓缓弯下了腰,“臣,愿为陛下之章邯,横扫不臣!” 刘辩哈哈大笑,“朕等的就是卢将军这句话啊!” “朕已降旨何进,命他送三千壮勇入宫,朕要重修裸游苑。” “再多的兵马,朕真的给不了将军了,仅有这五千。” 皇甫嵩闻言大惊,“陛下,您要重修裸游苑?” 卢植拂须笑道:“皇甫将军不必紧张,陛下只是以重修裸游馆的名义,让何进送壮勇入宫罢了。” 误会了刘辩的皇甫嵩,面上不见尴尬,只是明显的松了口气,“臣还真的以为……” 刘辩笑着摇了摇头,“卢将军,朕现在所能做的的确仅有这些了。自今日起,封禁西园,无诏任何人不得擅入,违者就地诛杀,不论是谁。” “大军所需的钱粮辎重,朕已为将军备好。” 卢植听着连连点头,再度叩首道,“臣谢陛下隆恩。” “只是……” “陛下这练兵之法,臣稍微有些……看不懂。” 这话说的让卢植稍微有点儿难受。 统兵之将竟然看不明白练兵之法,这不打脸嘛。 但他刚刚试图去理解那看起来有些怪异的练兵方式,可实在是看不透。 刘辩行走在练兵场上,一边给卢植与皇甫嵩解释道:“站军姿,锤炼将士之毅力,抗暴晒,以及服从命令。” “负重长跑,负重蛙跳,三人扛木十公里跑,锤炼将士体魄,长途行军的能力。” “这些都是最基础的训练,虽然朕很想让他们现在就学一学杀敌术,但欲速则不达。” “至少要在这样的训练成型之后,才能教他们更多的东西。” 卢植与皇甫嵩听的大眼瞪小眼,满眼震惊。 这样的训练方式,他们真的是头一次见到,感到新鲜之余,更大受震撼。 “陛下,如此紧密的训练,会不会致使军心动荡?”皇甫嵩问道。 他与卢植都是军旅之中杀出来的,这样的训练方式,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很有效,但他们也不免有些担心。 刘辩指了指周围,“此地与外隔绝,朕无事也会陪着你们训练。” “二位将军要时刻告诉将士们,他们是护国之利剑,忠君忠国应高于生命,具体该怎么说,有哪些话,朕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 “训练的强度是高了一些,但朕给他们准备的吃食足够丰富,还发钱!” “他们,是我大汉第一批拿着饷钱打仗的将士!” 皇甫嵩和卢植人震惊的差点说不出话来。 陛下这是真正的发狠,下大本钱了啊! 给将士发饷钱真是闻所未闻。 奥,倒也不算是闻所未闻,秦就这么干过。 不过军功爵制是以军功定赏钱,刚开始,大家也不可能有饷钱。 “陛下,如此一来,会不会朝廷不堪负担?”卢植问道。 他不反对皇帝这么做,甚至无比赞同。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手段。 “朝廷有没有钱,朕不知道。但朕查抄了十常侍之后,朕现在很有钱。”刘辩说道。 皇甫嵩、卢植:…… 他们还真把这回事给忘了。 皇帝现在应该是有钱的。 将练兵之事,交代给卢植和皇甫嵩二人钻研之后,刘辩转道回了广德殿。 殿上,荀攸依旧在伏案狂写,绞尽脑汁的分析着天下局势。 这位设奇策十二计,辅佐曹操一同北方的人才,刘辩是真的眼馋。 但在历史上这小子干过一件事,让刘辩有些耿耿于怀。 董卓把持朝政之时,荀攸似乎是第一个撺掇了一群人准备暗杀董卓,然后挟天子号令天下的人,只不过后来失败了。 曹操后来挟天子以令诸侯,就是荀攸这个龟儿子自己没干成的事,怂恿着曹操给干成了。 他这个儿皇帝,说白了,现在的天下是真没人把他放在眼里。 刘辩趺坐于荀攸的面前,看了半晌,冷不丁问道:“荀仆射,你说你那挟天下号令天下的想法是什么时候有的?” 吧嗒一声,荀攸手中的笔掉在了竹简上,染出了一大片墨迹。 他不慌不忙,面色自若的将笔拾了起来,顿首说道:“朝廷昏暗,唯有此举可救大汉。” “但那是臣在见到陛下之前的想法。” “在见到陛下之后,臣觉得如何瓦解地方诸侯才是正道。” 皇帝为何会知道这个事,荀攸是真的纳闷。 他就只是这么想过,还没有付诸于行动。 而且,跟谁也没有说过。 天下果真没有不漏风的墙,连心里想的竟然都有可能漏出去。 以后当慎重。 第10章 荀攸的草率计谋 刘辩饶有趣味的看着荀攸。 还真是人有千面,话有千般说。 这话稍微翻个面,就是另外一重意思了。 “瓦解地方诸侯,朕暂时还没有想到那么远,当个儿皇帝也很辛苦的,你知道吗?” “朕现在就想知道,荀仆射可有良策制止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战乱?” 荀攸目光稳稳的直视着刘辩,“陛下,恕臣愚钝,不解陛下深意。” 刘辩目带审视,“何进已经邀请了四方豪杰入京是吗?” 这么一说,荀攸瞬间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只是他颇为不解,皇帝为何如此笃定必有战乱发生? 虽然他也这么认为。 “也许是陛下您多虑了。”荀攸想了想,俯首说道。 刘辩抬手,将手中刀搭在了荀攸的脖子上,“朕请你再好好组织一下语言!” 荀攸:!!! 身为天子,竟然亲执兵刃。 虽然心中腹诽,但荀攸也怕。 他强作镇定,说道:“启禀陛下,臣只是觉得此事不应该令陛下担忧!” “各路诸侯是以诛杀阉宦的名义率军入京,他们并无谋逆之心。” “只需陛下一纸诏令,那些人,自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刘辩呵呵冷笑了一声,“荀公达,你不该有如此愚蠢的见解!” 话音落下,手腕狠狠向下一压。 一道无比清晰的口子,出现在了荀攸的脖子上,瞬间血流如注。 用曹操的刀剌荀攸的脖子,这刀,确实是把宝刀。 荀攸手腕微微颤抖着,强作镇定说道:“陛下手中无强军,必须要有所依仗。” “外臣绝不能有谋逆之心,否则,必成祸源。” 刘辩冷眼看着荀攸,“他们是否有谋逆之心,你觉得是朕能控制了的吗?” 荀攸眼帘微抬,“故而此事将全赖陛下的态度,以及大将军的兵马。” “不管他们是否有不臣之心,但在表面上,陛下不可授人以柄。” 刘辩问道:“那你以为朕现在是有柄,还是没柄?” 荀攸的稍作沉默,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有!” “陛下以雷霆之势诛杀了十一位中常侍,这在外臣看来是不正常的。” “陛下给外臣们递了一把名为清君侧的刀!” 刘辩移开了搁在了荀攸脖子上的刀,“来人,给他找块布,包扎一下。” “唯!” 听了荀攸这一番话,刘辩才发现他好像把事情考虑的有些简单了。 十常侍是无恶不作,恶贯满盈。 但真正促使外戚和宦官矛盾剧增,最后导致兵戈相向的却是利益。 他这个儿皇帝登基,不管是外戚、宦官,还是地方诸侯的野心都在急剧膨胀。 那些有称帝之意的人,刘辩两把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荀攸包扎好了脖子上的伤口,冲刘辩俯身一礼,说道:“陛下,大将军暂不可轻动。” “最想要清君侧的,就该是他吧?”刘辩冷声道。 “不会!”荀攸摇头,“大将军之权,皆赖陛下与太后,他无称帝之意,也决不会贸贸然就用清君侧这样虚假的由头,来挟持陛下您的权势。” “但地方诸侯会!” “地方诸侯会挟持大将军的权势,清君侧。” 荀攸慢吞吞的说话方式,让刘辩的目光陡然变得不善。 老犊子搁着玩说书呢,还给劳资故意制造悬念? “你要是不想再挨一刀,最好给朕把话往清楚里说一说。”刘辩威胁道。 虽然这有可能就是荀攸一贯的说话方式,但刘辩就是不喜欢。 荀攸这回是真的一激灵,也确确实实是被吓到了。 皇帝刚刚那一刀,算是把他试探皇帝胆魄的毛病给治好了。 荀攸微微俯首,说道:“陛下,大将军虽是大将军,但他所能调动的兵马,其实仅有左、右羽林军。五军校尉在臣看来,其实与大将军都是貌合心离,并非铁板一块。” “而如董卓、丁原、刘虞、刘焉等地方诸侯,更是未将大将军放在眼中。” “陛下以袁绍之名斩除十一常侍,势必会将袁绍的名头推向天下巅峰。” “陛下此计,臣无比折服。” “但紧随而来的问题,却依旧严酷。阉宦一死,掌权的士人必将坐大,并趁机掌控朝廷权势。” 刘辩默默听着,心中也对荀攸不得不表示佩服。 他是站在历史的下游看上游,对这些事情,这些人本就清楚。 可荀攸并没有这样的知识储备,仅凭预见在推测这些事。 荀攸接着说道:“陛下将袁绍扶起来,或可与大将军相抗衡。” “但这会非常直接的导致,大将军为那些有狼子野心的外将所蛊惑,用上那老掉牙的清君侧理由,以此来巩固自己的权势。” 刘辩点了点头,这事,何进这个没长脑子的还真干得出来。 袁绍一起势,他的危机感可不就来了嘛! 权利被压制,有了危机感,就何进那个玩意儿。 别人随便在耳边嘀咕上两句,估计就想动手了。 “如何破局?”刘辩问道。 荀攸忽然嘴角勾起一抹阴险的笑容,“陛下尽可丢肉,座山观虎斗!” “你觉得朕手中有多少的肉?”刘辩目光不善的看着荀攸。 这个玩意的心肠真是坏的。 难不成让他继续卖官? 这踏马的有点离谱了吧! “陛下雨露均沾的赏赐一下,再下数道密旨,暗中言说一下大将军亦或者其他人把持朝政,为所欲为之事,臣以为便可。”荀攸说道。 刘辩:…… 荀攸这个计策,让刘辩总有一种这小子藏私了的感觉。 用这么陋的办法,当真可行? “朕知道了,下去吧。”刘辩摆手说道。 正说的兴起的荀攸听到这话忽然一愣,感觉心里瞬间有些空落落的。 那感觉,像极了战斗正酣,身边的美娇娘忽然抽身而退,来了一句:我没感觉了,你自己解决吧。 “臣告退!” 荀攸带着浓烈的怨念退出了广德殿。 他前脚刚走,后脚唐姬就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陛下,该用膳了!” 唐姬像是一朵行走的妖妖莲花,楚楚动人,却让人生不出亵玩之心。 年方十四啊! 刘辩从未对这个数字如此厌恶过,太他娘的讨厌了。 一样样精致的小蔬摆在了案上,刘辩招手让唐姬坐在了他身边,柔声说道:“这些琐碎事,以后就别亲自操劳了,宫中养了这么多的宦官、宫娥,这点事却要你亲自动手,成何体统。” 唐姬柔媚一笑,“陛下,不关宫人的事,是妾身要这么做的。” “陛下的膳食交给别人,妾身也不放心。” 刘辩只能摇头自嘲一笑,看看,宫中的乌烟瘴气竟连唐姬都感受到了危机感。 他这个皇帝当的,简直窝囊到家了。 而唐姬的这个说法,也让刘辩实在无法拒绝。 自己吃的东西,交给别人去做,实际上他也不放心。 刘辩夹了一筷子后,招呼唐姬一起用膳。 这些精致的饭菜刘辩虽然已经习惯,但他每每吃到嘴里就无比怀念曾经的美食。 想起来就馋的抓心挠肺的。 等以后稍微清闲点,他必须得改善改善伙食。 现在就先将就吃着吧,小命要紧。 “臣妾听闻,陛下欲重修裸游馆?”唐姬小心翼翼的问道。 她无法违背自己的良心不去过问这件事。 但想起昨日皇帝凶残的模样,却不由得内心慌乱。 “嗯。”刘辩大口的吃着食物,塞得两个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十四岁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稍微有点强度的锻炼,就让刘辩的饭量剧增。 “陛下是欲效仿先帝,做个昏君吗?”唐姬咬着唇说道。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右手死死抓着裙裾。 昏君? 刘辩一愣神,不禁哈哈笑了起来。 唐姬那一副带着小紧张的样子,当真是我见犹怜。 “爱妃靠过来点,朕来告诉你。”刘辩放下筷子,抬手轻招。 唐姬的神色间,无比明显的笼上了一层惶恐与不安。 她小心翼翼的挪动身躯,到了刘辩旁边。 刘辩俯身,光速亲了一口,旋即正襟危坐,说道:“重修裸游馆,只是一个由头罢了,你且放心,朕还没有昏聩到那个地步。” 他只是简单说了一下,倒也并没有对唐姬细细解释此事。 隔墙有耳,须当谨慎。 被吧唧了一口的唐姬,瞬间羞的面色通红。 但心里也跟抹了蜜似的,甜的不行。 皇帝竟然对她做这样的事情,她想都不敢想。 而她所忧心的事情,皇帝也很有耐心的解释了。 唐姬的心瞬间轻快的像那繁花从中的百灵鸟,忍不住都想高歌一曲。 …… 翌日。 何进亲自进宫了。 最近的事情让他也感受到了威胁,进宫的时候,身边带了足足数百人的亲卫。 “臣见过陛下。” 何进上了广德殿,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态度更胜往昔。 刘辩一把提起有些碍脚的宽大袍服,一路小跑着到了何进的面前,“母舅可算是来了!” 何进一愣:??? 这跟他想象中与皇帝见面的样子,略有不同。 “母舅帐下那个叫袁绍的,是个能人,是个真正有本事的,母舅可得重用!”刘辩一脸单纯,直言不讳的说道。 何进一下子更迷茫了。 前日皇帝可还扬言要诛了他何氏宗族。 今日竟然……好像还有些要讨好他的意思? “臣遵旨!” 何进没有说更多的话,一板一眼的应着,同时观察着皇帝的反应。 刘辩一副小儿之态,在殿上踱着步,沾沾自喜的夸赞道,“母舅帐下有能人啊,朕完全没想到诛杀阉宦之事会进行的如此顺利,从此之后,朕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安心耍乐了。” “母舅啊,那个袁绍,你必须得重用。对了,朕也应该有些赏赐才对是不是?” “母舅以为,朕该如何赏赐袁绍?” 何进不解问道:“陛下不是已经对袁绍加官进爵了吗?臣以为足以。” “那不行,不行,朕堂堂一国之君,怎能如此吝啬?”刘辩摇头说道,“加他的官,只是朕听闻此人有大才,稍加勉励罢了。” 何进此刻的心里别提有多矛盾了。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皇帝和前日的皇帝,完全就像是两个人。 虽然太后不允,但何进还是觉得这个儿皇帝绝对是中邪了。 哪有人前后反差这么大?! “陛下,臣以为再赏赐一些丝绸布帛便可。”何进说道,“三两日内,连番加官进爵,此例不可开!” 第11章 董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母舅真乃朕之子房,确实有道理,确实有道理。” 刘辩从善如流,念念叨叨说道,“那就赏赐丝绸布帛,多赏赐点。” “臣愧不敢当!”何进被刘辩这个比喻搞得瞬间有些心潮澎湃的。 虽然他知道这有些夸大了,但架不住心中欢喜啊。 “母舅,朕前日对母舅言语确实过激了一些,母舅莫往心里去。”刘辩忽然轻叹口气,幽幽说道,“实在是那些阉宦欺人太甚,他们要杀朕啊,朕怎么可能就那么引颈就戮呢?朕是皇帝啊。” 何进面露惶恐,连忙拜伏在地,“陛下,此事实乃臣无能,怎可因此对陛下心有怨念。” “不要紧的母舅,此事现在已经过去了。”刘辩亲自将何进扶了起来,语重心长的说道,“朕还小,还只是个孩子,这朝野上下,朕还得多多仰仗母舅啊!” “朕可听说了,最近那些乱臣贼子闹的挺欢,母舅多多上心。” “朕近日要亲自盯着重修裸游馆,可能没空盯着朝堂之事。” 何进表情古怪,一脑门的雾水。 他算是看出来了,儿皇帝这是真的发疯了。 但他又忍不住心中雀跃是怎么回事? “臣必定竭尽全力辅佐陛下,重振河山,再现我大汉雄风!”何进再度拜倒,高声呼道。 你个狗贼! 刘辩心中恶狠狠的骂了一句。 三言两语,何进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 这厮,贱人无疑! “好了,那就这些事了,母舅若无事就早点忙正事去,朕也要忙正事了。” 刘辩一脸兴奋的搓了搓手,对何进说道,“对了,母舅以后入宫,可先在宫门外稍候。朕的裸游苑比较大,免得母舅撞见了被人抓住把柄。” 汉灵帝干的那些事情,刘辩现在说起来,还真有些心神往之。 他这个死鬼老爹算是把男人的快乐发挥的淋漓尽致了。 但人之所以为人,理性,很重要。 所以,鄙视之! 何进听的一脸震惊,“陛下是打算整个宫中……” “嘿嘿,母舅可太懂朕了,就是如此。”刘辩笑的格外猥琐,“朕还亲自弄了几款服侍,稍后派人送到母舅府上,你我君臣同乐。” 何进表情僵硬,嘴角有些艰难的扯起一丝笑意,“臣谢陛下恩赐。” “好说,好说,哈哈哈。”刘辩哈哈大笑。 何进:…… …… 何进疑神疑鬼的离了宫。 他本来是来面见何太后的,可被皇帝这么一闹,他把这事都给忘了。 他现在满脑子全是矛盾。 他想不明白,儿皇帝那脑子里现在装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刚回到营中,何进迎面就撞见了主簿陈琳。 他目光闪烁片刻,唤住了陈琳,“孔璋,你随我来。” 陈琳被儿皇帝单独召见过一次之后,何进有些话就不太想与此人说了。 但他看了看左右,他好像也再无胸有谋略之人可商议了。 “大将军唤我何事?”陈琳跟着何进进了大帐后问道。 何进面带思索,故意说道:“我今日入宫,陛下竟然真的要重修裸游苑,还要将整个南宫都囊括其中。我劝不住陛下,孔璋可有良策?” 孔璋是陈琳的字,虽然听起来跟名字差不多。 “陛下年幼,也许是被耳濡目染了,此事恐唯有太后可劝!”陈琳说道。 乍闻此事,陈琳心中的第一反应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他并不相信皇帝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当今这位陛下虽然有中庸无能的一面,但并不像先帝那般好玩,无所顾忌。 “太后并未制止,显然是默许了。”何进一副伤脑筋的样子。 “既然这是太后想要看到的,那便应该也是大将军想要看到,将军又何必烦心呢?”陈琳顺着何进的语气说道。 何进一愣,果然是读了一肚子书的人。 他故意的一点话题,竟被三言两语就给化解了。 “嘶……好像我这么考虑还真有些多余了啊。”何进笑道,“只是前两日陛下还扬言诛我何氏九族,今日竟然就跟我说起这事来了,他好像完全忘了他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陈琳心中略有遗憾,也许,真的是他看走眼了吧。 他好像的确也不应该指望,一位勉勉强强十四岁的皇帝有雄才大略。 “大将军,小孩子的脾气和行事风格,难道不就是如此吗?”陈琳反问道。 “蝼蚁尚且知道苟且偷生,更何况是当今陛下呢?” “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莫说只是威胁将军,在卑职看来,哪怕是更激烈一点的手段都是情有可原的。” “而如今十一位中常侍已死,太后临朝称制,大将军总揽朝政,陛下此时不贪图享乐,还待何时呢?”23sk. 何进目光渐亮,果然是读了一肚子书的人。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这点事,他竟然还需要怀疑?确实是愚蠢了。 皇帝说白了就是个孩子,他的眼中那里有权利和争斗呢! “陛下要重修裸游苑三千壮勇哪够,六千,不,八千!”何进忽然兴奋了起来,“此事孔璋尽快安排,将人手送到宫中。” “喏!” 低着头的陈琳嘴角微微抽搐。 这就是大将军的忠君之心呐! …… 河南尹。 一支裹挟着西北粗犷之风的骑兵,正在急速行军。 隔得老远,都能感受到这支军队身上浓烈的凶悍之气。 “将军,前方已到夕阳亭,大军是否继续前进?” 一名军候策马而来,直冲到董卓面前数步才急促勒住了战马。 马背上,身材异常魁梧,仿若一只熊瞎子的董卓,顺了一把有些扎手的茂盛胡须,“前进,为何不前进?咱是奉诏而来,朝廷当大开城门相迎。” “喏!” 军候策马而去。 大军又奔行了一个多时辰,忽又有斥候急速而来。 “报!” “启禀将军,在我军东去二十里地有大股行军,越有万余。” 马背上正在打盹的董卓,陡然睁开了眼睛,“朝廷兵马?” “是,不见任何旗帜,不过看其甲胄衣着,像是皇甫将军麾下。”斥候回禀道。 董卓那双浓眉大眼中瞬间满是怀疑,“再探!” “喏!” “传令,全军安营扎寨,暂做休整!” “喏!” 皇甫嵩麾下大军的忽然出现,打乱了董卓的计划。 在整个关中,他只忌惮三个人,皇甫嵩首当其冲。 接下来是率领并州兵的丁原。 而权柄最大的大将军何进,反倒是他最看不在眼里的。 一个卖肉的屠夫,懂个屁的打仗治天下?! 要杀这种人,在董卓看来跟屠夫杀猪宰羊没有什么区别。 唯一需要忌惮的,不过是他身上的权柄罢了。 董卓没有想到皇甫嵩麾下兵马,竟然会出现在雒阳城外。 按道理,他现在应该是在扶风郡的。 这里面很显然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临时搭建起来的行军帐里,董卓揪着络腮胡,一步三晃的踱着步。 “不对劲呐!” “太不对劲了!” 堂上诸人面面相觑。 这话从大军安营扎寨之后,董卓就一直说到了现在。 帐下大将胡轸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说道,“将军何必瞻前顾后?我等兵精将广,何曾惧了他皇甫嵩?” “管他什么阴谋,阳谋,只要俺这刀够快,一刀下去,他不死也得死!” “只要我军顺利杀入京畿,劫了那皇帝,就那皇甫嵩的脑袋,将军还不是想砍便砍?” 董卓对皇甫嵩素有怨恨,闻言还真有些心动。 但他不是胡轸这样的莽夫,这事不想明白,他心里可不踏实。 中郎将徐荣说道:“会不会是朝廷察觉了将军的谋划,提前排兵布局?” 这话一出,堂上气氛陡然寂静。 董卓那双眼睛更是瞪得如吃人的恶虎般。 徐荣缩了缩脖子,讪讪道,“卑职不过是猜测,猜测……” 但这个猜测,却直接扎到了董卓的心口大动脉上,让他烦躁不安。 路遇皇甫嵩部大股行军,董卓本来就在这个方向上怀疑。 徐荣一句话,就差直接给定性了。 “就在此地安营扎寨,将所有探马派出去!”董卓终于下定了决心。 虽然他对自己麾下的战力极有自信,可此刻随他而来的不过五千骑兵。 大股人马尚在陕县,若是发生战事,陕县的水可短时间内解不了雒阳的渴。 该谨慎的,还是得谨慎。 …… “董卓率军已经抵临了夕阳亭?!” 刘辩正在装模作样的选宫娥,听到皇甫嵩的话,整个人瞬间如遭雷击。 这老小子来的有点快啊! 虽然正经历史上,他是什么时候率军杀入京城的,刘辩想不起来了。 但绝对比现在要晚。 “皇甫将军可有把握弄死他?”刘辩忽然目光发狠。 在群狼环伺,却又无良策的时候,杀头狼,尝试震慑狼群是不错的一个办法。 在何进、袁绍、曹操等群狼之中,此刻的董卓无疑是那个最凶狠的。 他虽不是头狼,但按个头和威胁,勉勉强强也能算。 皇甫嵩摇了摇头,“陛下,董卓虽曾为臣的部下,但臣与董卓所将之兵大有不同。董卓喜交结羌胡,部下多胡、氐。” “胡、氐将士桀骜不驯,素无军纪,但作战骁勇。” “臣并无绝对的把握,擒下此燎!” 董卓麾下将士的善战,刘辩自然是清楚的。 若不是吕布这位三姓家奴一刀把董卓给了结了,董卓把持朝政的时间,恐怕不知道会到什么时候。 那时候所谓的关东盟军,除了曹操和孙坚。 其他人,在刘辩看来全是废物。 个个全想着拥兵自立去了! “不是让你擒,你不必畏首畏尾,朕的意思是让你直接杀!”刘辩强调道。 皇甫嵩真的是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注重律令了。 这是绝对的好处,但有时候也挺膈应人的。 这好像是大部分儒将的通病。 先是儒,后才是将。 “若杀董卓一个措手不及,臣有把握!”皇甫嵩说着,忽又话锋一转,“但是,陛下,出师当有名!” 刘辩:…… 所以我就是在对牛弹琴呗?! 董卓在进入长安之后,可真的是恶行累累,罄(qing)竹难书。 可在这之前,想杀他的理由好像还真不多。 “若朕就不要这个名,而要他董卓的命呢?”刘辩定睛看着皇甫嵩。 皇甫嵩瞬间就犯难了,“臣请陛下三思!” “朕何止是三思,九思都有了。”刘辩喊道。 这他娘的事关自己的小命啊,你还让我三思! 我三思个你大爷! “陛下,好像您前日降诏天下,外臣无诏不得入京,否则视为谋逆。”皇甫嵩忽然说道。 “嗯?”刘辩豁然看向了皇甫嵩。 “并州牧董卓有谋逆之嫌,臣请陛下降诏大将军,率兵剪除!”皇甫嵩俯首喊道。 刘辩面色古怪的看着皇甫嵩,我自己下的旨,反倒是自己给忘了。 这可不就是杀他董卓的理由嘛! 顺带还能割一割何进的肉,竟然还是个一箭双雕的主意。 皇甫嵩在刘辩的眼里,瞬间顺眼了起来。 脑子还是可以的,转的挺快。 反倒是他,这一着急,脑子竟然短路了。 “来人,拟旨!”刘辩袍袖一甩,大步流星的进了广德殿。 还费什么话,弄他! 第12章 阴谋家的纵横捭阖 何进看着面前的圣旨,一度有些失神。 圣旨没错,错的是内容。 “陛下这是何意?”袁绍立在一侧,故意问道。 何进在那位列首位的太后玉玺上点了点,“这是太后的旨意!” “将军,太后的旨意便是陛下的旨意。”袁绍提醒了一句。 想起那位行事果决狠厉,却又善于藏锋的儿皇帝,袁绍本能的心里有些发怵。 这旨意大概率跟太后没有什么关系。 完完全全是皇帝之意! 前几日皇帝还下了一道外臣无诏不得入京,否则视为谋逆的旨意。 再配合上这一道旨意,算是相当于狠狠一巴掌直接抽在了何进的脸上。 何进不想放弃继续拉拢四方诸侯,以巩固自己的权势。 依旧在暗中联络董卓等人聚兵京畿。 这下好了。 皇帝一句谋逆,算是给首当其冲的董卓盖棺定论了。 并用雷厉风行的手段向天下证明,我说你谋逆,你就是谋逆。 圣旨,可并非是开玩笑的废话! 现在不管是太后的旨意,还是皇帝的旨意,何进首先就犯难了。 这毫无征兆的怎么就到了兵戎相见,开战的地步呢? 他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 “我大汉各地盗贼蜂起,白波贼、黄巾军、于夫罗,哪一个不是心头大患,可太后竟然下旨,让我率禁军攻打董卓?此事太没道理了。”何进说道。 他环顾了一圈左右,咽下涌在吼间的牢骚,甩袖说道,“诸将在此待命,我亲自入宫一趟,面见太后。” “喏!” …… 长乐宫。 刘辩苦口婆心的对太后说道:“阿母啊,你我母子离心,对您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您这又是何必呢?” 何太后端坐于案后,面色冷厉,“我儿看来真是长大了,威胁起阿母来一点情分也不讲啊,真不愧是我的儿子,我很欣慰。” “家国大事,如今全都在你的手中,你何必还来找我?” 刘辩骑在张让的身上,薅着他的头发,面色平静说道:“阿母应该知道,朕无权的!不管是朝堂上的,还是各郡国的官员,没人将朕真正当做一位皇帝的。” “天下已经乱套了啊,阿母!” “我这么做,只是单纯的想保全你我母子二人的性命。” 啪! 刘辩狠狠一巴掌抽在了张让的脸上,长叹口气说道:“就是因为这些狗东西,阿母您的耳目被闭塞了,您根本不知道这天下正在发生着什么。” “天下士人又是如何看待你我母子二人的。” “那些手握重兵的外将一旦进京,必将大权旁落。” “可母舅竟然冥顽不灵的非要指挥一下那群豺狼,您说说,他是不是傻?” 张让被打的整张脸都快肿起来了,但却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的嚣张面对皇帝的狠辣,真是啥也不是。 像狗一般跪在地上的他,现在就只有一个念头。 太后啊,您老人家别再跟皇帝唱反调了。 再打下去,他可能真的会被打死的! “在皇帝的眼中,你的母舅难道就是一个一文不值的傻子吗?”太后震怒,气到身体都在颤抖,“若无你的母舅,你怎么可能会坐上这个帝位!” “你这个皇帝,是他冒天下之大不韪,率兵堵门给你强行争来的!” 刘辩无奈的叹了口气,两脚踹在了张让的脸上,说道:“母舅的恩情,朕自然记得,但一码归一码,我不能因为曾经的恩情,让汉家天下陷入分崩离析。” 这是刘辩这几日来,第三次来见何太后了。 可他这位便宜母亲,真的是柴米油盐皆不进啊! 每次来就翻旧账,翻着翻着就开始骂娘撒泼。 权利的丢失,让何太后变得不是一般的疯狂。 若不是他这位老母亲在权利过渡的过程中,尚有大用。 刘辩是真想请她赶紧颐养天年。 他没有继承刘辩的记忆,对这位老母亲是真谈不上什么感情。 也就是在伦理纲常上,让他稍微有些下不去手罢了。 “既然说好话阿母不愿意配合,那朕就只好说点不好听的了。”刘辩面色渐冷,“何氏一族如今占据高位者,为祸乡里者,可不在少数。” “阿母不愿意配合朕行事,朕自然是奈何不了阿母,那朕就只有对何氏族人下手了。” 何太后的面色突变,“皇帝贵为九五之尊,难道就只会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吗?” 刘辩混不吝的笑了,“这不是儿子我实在想不到其他的好办法嘛,那就只能用这些烂招了。” “招虽然烂了点,但我觉得挺管用。” 反正杀得都不是什么好人,刘辩也没有丝毫的心理压力。 何太后满脸戾气,阖上了眼帘,进入了闭目养神的状态。 她一不想说话,就是这个状态。 刘辩不急不恼的说道:“如果不出意外,朕的母舅这两天会进宫。” “阿母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还请慎重,免得何氏族人无故惨死。” “从屠户之家到现在的高门贵第,何氏并不容易。” 刘辩一脚踹飞张让,转身大步离开了长乐宫。 何太后陡然睁眼,一把掀翻了面前案几,厉声吼道:“这就是孤的好儿子!” “他这是要逼我去死啊!” “他在逼我去死啊!” 满脸是血的张让急忙上前,“太后息怒,息怒,陛下还没走远呢。” “你以为我很怕他吗?啊?张常侍,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跟那臭老鼠一样了?”何太后面带讥诮,照着张让的脸就是一脚。 翻滚在地的张让,瞬间悲从心中起。 想他张让,年轻时都混到了先皇干爹的地步。 结果到了新皇手中,他竟然连一条狗都不如! 真是时也命也! “太后自然是不怕的,但老奴请太后为大将军,为何氏族人想一想。”张让匍匐过去,依偎在何太后的脚边,瞬间声泪俱下。 “陛下现在初掌皇权,还奈何不了大将军。” “可若陛下有几名心腹,掌控了朝中权势,他一定会对大将军出手的。” “以陛下现在的性格,老奴斗胆劝谏太后耐心忍让,徐徐图之。陛下绝不会容忍大将军独掌大权的,但此之前,还有机会。” 何太后面色稍缓,死死攥着的拳头也松了来了。 “我知道了,下去吧,让我静静!” 张让立马起身,“哎哎,老奴告退。” …… 傍晚的时候,陈琳孤身一人进了宫。 他匍匐在广德殿上,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地板上。 “陛下敕令何进聚兵劫拦董卓,臣以为实非良策!” 刘辩本来是准备小憩一下的,练兵的同时练自己,真的是一件挺累的活。 但忽闻陈琳入宫觐见,这让他一瞬间就来了兴趣。 陈琳有绝对的当二五仔的潜力,可得好好培养一下。 “陈主簿有何策可教朕?”刘辩一只手托着下巴问道。 “臣惶恐,愧不敢当。”陈琳自始至终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他徐徐说道:“陛下,在中常侍们祸患禁省之时,何进担忧十常侍会抢他的权利,故而遍邀四方豪强。” “而今中常侍已除,陛下亲政,可何进依旧还这样做。臣以为是大将军的野心膨胀了,他想要完全彻底的掌控朝堂,左右天下局势。” “陛下此举并无大错,而且在臣看来,必须如此。” “臣只是有些担心,战事一起,恐会致使京畿动荡。” “而且……”陈琳缓缓抬头看了一眼皇帝。 “并州牧董卓是应大将军之诏而来,若何进与董卓联手,抗旨不遵。” 刘辩神色微怔,“何进会与董卓联手?他应该没有这么愚蠢吧。” “何进本不聪明!”陈琳说道。 刘辩:…… 果然还得是你啊。 建安大文豪,键盘侠的鼻祖。 “既然陈主簿能提出此事,应当已有了应对之策,不妨说来听听。”刘辩细细想了想,觉得还真不能排除这么一个可能。 董卓也是要师出有名的。 陈琳俯首在地,沉声说道:“回禀陛下,臣所献之策为,暗令董卓邀请何进商议国事,实则安排刀斧手,趁机诛杀何进。陛下再下一道密旨于袁绍,令其随机应变,趁机诛杀董卓,控制军队。” 刘辩眉头狠狠一皱。 就陈琳这个计策,跟奇思妙计就完全沾不上一点边。 密令董卓诛杀何进,那老币登不得高兴的跳起来? 他恐怕巴不得会有这样的好事。 就袁绍那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人,跟踏马三尖两刃刀似的。 可以利用,但绝不能重用。 陈琳这个胆子邪的,竟然一口气直接将这二人推了出来。 刘辩都禁不住怀疑,这老小子是不是也有什么阴谋了。 但刘辩转念一想,如果有他兜底,这计策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可行。 董卓、袁绍、何进,都是野心勃勃之辈。 董卓想入京,何进想利用董卓,袁绍想利用何进。 给他们各自都给上一套说法,然后坐看狗咬狗? 好像可以一试。 “朕现在看来,卿是真的明珠暗透了。”刘辩想了一圈后,说道。 陈琳喊道:“臣的一腔热血全在陛下身上。” 刘辩轻笑,“别说的这么膈应。此战关系重大,陈主簿须仔细为朕盯着。” “臣愿为陛下赴死!”陈琳的声音陡然高亢,像打了鸡血一般。 在陈琳离殿之后,刘辩立马派人唤来了皇甫嵩。 命他为这一场他精心谋划的战事兜底,派兵布防入京各大要道。 之后又连下三道密旨,分别给了董卓、袁绍和曹操。 三个人,刘辩分别说了三种不同的话。 …… 南掖门外。 “家主,大将军离宫了。” 管事将车帘挑起一道缝对车内的陈琳说道。 “跟上。”陈琳吩咐道。 “喏!”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离开了宫城,七绕八绕的进了何进在雒阳城中的府邸。 “家主,大将军回府了,我们……” 胡须稀疏的管事尚未说完,陈琳就吩咐道,“去递上名刺,我要谒见大将军!” “喏!” 管事也不问什么缘由,只管听令行事。 何进刚刚在厅中坐定,就听见下人禀报,主簿陈琳求见。 “他来做什么?”他疑惑的嘀咕了一句。 一旁吃酒吃的放浪形骸的何苗闻声说道:“见一见不就知道了?兄长何必在这些小事上疑心。” “兄长看不惯陈琳此人,但我倒是觉得这老匹夫有大才,鬼精鬼精的。” 何进不悦的扫了何苗一眼,吩咐道,“请他厅中一叙。” “喏!” 陈琳进了主厅,行礼见过何进与何苗之后,直奔主题说道:“大将军,卑职思来想去,终于知道了陛下的目的,一时心中难安,这才迫不及待的前来求见,还请大将军勿怪。” “陛下有何目的?”何进面带狐疑,警惕的看着陈琳。 “陛下恐怕是想借机剥夺大将军您的兵权!”陈琳一脸严肃的说道,“此战不管大将军怎么打,胜或者败,陛下都立于不败之地。” “若大将军心有疑虑,迟疑不进,陛下便有十足的理由,分割大将军的兵权,交于皇甫嵩,或者曹操。” “若大将军与董卓开战,那将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何进听的心中震撼,面色阴沉的看着陈琳,问道:“我乃陛下母舅,你的意思是陛下已经容不下我了?你先前不是说陛下心无大志,现在一心只想贪图享乐吗?” 陈琳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陛下本就是在贪图享乐啊大将军。” “可如今中常侍已除,大将军却依旧征召四方诸侯入京。” “大将军不妨想想,此事在陛下看来是怎么回事?” “这分明就是又有人要害他啊!莫名其妙的,忽然间征召这么多兵马入京是怎么回事呢?京畿之地现在可并无战事。” 何进一脸恍然之色。 他喃喃说道:“只是……陛下为什么觉得会有这么多人要害他呢?我是陛下母舅啊,难道就不能是我为了保护京畿,才做的此事?” “但是,将军您也是陛下的臣子。”陈琳说道,“况且陛下的身边还有皇甫嵩、卢植这两位老臣,卢植更是被陛下请进了西园,兼教导陛下之责。” “并州牧董卓本就与皇甫嵩不对付,卢植、皇甫嵩二人又怎愿意坐看大将军您一人做大,如霍光般执掌朝政呢。” 何进呵呵冷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啊!” 想起怀中的衣带诏,何进瞬间对皇甫嵩与卢植二人狠的牙根子都痒痒。 他沉声说道:“陈主簿,我意与董卓内外联合,率军入宫勤王!” “陛下定是被皇甫嵩、卢植这等奸佞蛊惑了!本将征召四方诸侯入京,那是为了更好的保护陛下,保护京师。” 陈琳轻垂的眼帘中闪过一丝冷笑,“大将军,万万不可如此。” “嗯?”何进疑惑,“为何不可?” “大将军可是忘了太后?”陈琳说道。 何进脸上忽然浮现一抹无比明显的震惊之色,“你已经知道太后被陛下所挟持?” “卑职猜到了。”陈琳敛眉俯首,深藏功与名。 这难道不够明显吗? 就太后那恨不得一只手攥死朝政的性格。 若不被陛下软禁,如今哪有陛下发话的余地? 况且,当今陛下,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 第13章 无间道 本来还被怀疑的陈琳,因为这一番话,瞬间成了何进的心头好。 那妥妥的自己人无疑。 “既然这么做不安全,那你说说,你有何良策?”何进大手一挥,让人立马给陈琳看座,上酒。 陈琳落座后,顺着长须,轻飘飘说道:“大将军不妨与董卓演一场戏,擒了董卓入宫勤王,大将军以为如何?” “可董卓并不一定会老老实实配合!”何进摇头,“那是一个生性多疑的人。” “若大将军许诺董卓诸多好处,且允许他带自己的亲兵入宫呢?”陈琳继续说道。 何进又摇了摇头,“带几百人对董卓而言,恐怕依旧不够安全。” “这个匹夫不管走哪,何曾少过千人亲卫?” 陈琳又说道:“若让袁绍居中作保,大将军以为可否?” “袁绍也是皇甫嵩他们一伙的,说不定这件事背后就有他的主意!”何进咬牙说道。 诛杀了中常侍之时,何进还只是有些怀疑。 但现在,他无比的笃定! 这厮跟皇甫嵩那帮狗贼一样,就是看皇帝年幼,趁机暗中作梗。 陈琳轻笑,“大将军慧眼,卑职也怀疑暗中为陛下出谋划策的人,便有袁氏。” 何进意外又惊讶的看向了陈琳,“你也如此以为?” 陈琳颔首,“大将军难道觉得仅凭陛下之见,便能做出如此多的布置吗?” “皇甫嵩可本是率军驻守扶风,如今,他的兵马就在雒阳城外。” “十二位中常侍在宫中谋划多年,哪怕是先皇在时,也稳如泰山。” “可现在说没就没了,而且几乎是斩草除根。” “反正卑职可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陛下一人的手段。” 陈琳这一番话,瞬间让何进脑子里所有的怀疑,都顺畅了,也清楚了。 儿皇帝以重兵囚禁了太后,发号施令。 先后重用皇甫嵩、卢植、曹操等人,又做了这么多的安排。 现在竟然还想要瓦解他和董卓的兵权,这分明不是寻常人能办到的。 但何进亲眼看到的皇帝,又跟个二傻子似的。 现在都已经着急忙慌的开始贪图享乐,大兴土木,修筑裸游苑了。 这前后的矛盾大到,何进之前怎么想也想不通。 但陈琳这一番话,真的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若皇甫嵩、卢植,以及袁氏联手,这一切就都顺畅成章了。 袁氏在朝中的可不止袁绍、袁术等人。 还有一个更为关键的,太傅袁隗(kui)。 那是正儿八经的帝师。 若袁氏不忿太后,以及他这个执掌天下兵马的大将军擅权,在暗中扶持皇帝夺权,那这一切的布置,就合情合理了。 “好贼子!”想通之后的何进破口大骂。 “枉我对他掏心掏肺,引为知己,可这老狗竟然背后捅我刀子,吾誓杀之!” 陈琳稳如泰山,面带淡笑说道:“大将军切莫动怒,袁氏一直以党人魁首自居,他们这种做也在情理之中。” “你叫我如何能不生气?他们在背后扎我何进刀子啊!”何进面色狰狞,怼着陈琳喷道。 无差别攻击的口水,还带了一股浓浓的腥味直喷了陈琳满脸。 他不动声色的抹了把脸,说道:“他们如此处心积虑,正是因为大将军强大到让他们畏惧啊!” 何进一怔,哎,好像有点儿道理的样子。 “如今朝堂局势扑朔迷离,恐怕谁也分不清楚谁是敌谁是友。”陈琳笑着说道,“但大将军手握重兵,一切的阴谋在大将军面前都是儿戏。” 何进猛地回过神来,打断了陈琳的话说道:“既然你明知道袁绍便是暗中撺掇陛下的小人,为何还要他来居中作保?” “大将军糊涂啊!”陈琳拍着手说道,“如此人物,各方才能信任呐!” 何进面带迷茫之色,一副老小子你不要诓我的表情。 陈琳不慌不忙说道:“袁氏暗中支持陛下夺权,起码陛下信任。” “董卓也对袁氏颇为敬重,袁绍若居中作保,他肯定也是信任的。” “而在明面上大将军甚是看重袁绍,说一句视做知己似也不为过。” “这样的一个人居中为保,难道不是各方想要看见的吗?” 何进被说服了,但另一个问题接踵而来。 “我与董卓入宫勤王,小人袁绍居中为保,我先杀谁去?”他问道。 陈琳轻笑了起来,“大将军难道不是想一网打尽吗?何必分先后。” “除掉这些乱臣贼子,再顺理成章的请太后临朝主持公道,岂不完美?!” 何进那双大小眼瞬间一片雪亮,由衷感慨道,“陈主簿,真不亏为吾之子房!” 陈琳低了低头。 希望留候别从坟墓中爬出来把他给弄死。 这个称赞听的是真丢人! 何进很谨慎的从衣袖里面掏出一片丝帛,举到陈琳的面前,说道:“陈主簿不妨看看,这便是我方才进宫,太后暗中交于我的衣带诏。陛下不只是被人蛊惑了,还中了邪祟。” “他竟然连亲生母亲都囚禁,这……这简直丧尽天良啊!” 陈琳故作震惊,一脸惶恐的拿起了丝帛。 看过之后,他掷地有声的说道:“大将军,此事宜早不宜晚,必须尽快动手!” “清君侧,铲除奸佞,为陛下清除邪祟,挽救太后与危难之中。” 何进重重点头,“陈主簿言之有理。” “来人,传我号令,聚将!” …… “何太后给何进暗中递了衣带诏?!” 乍闻此事,刘辩很怀疑自己的耳朵。 在他的面前,跪着一个清瘦的老头。 他俯首说道:“启禀陛下,此事千真万确!” “我家家主方才才从大将军府中出来,亲眼见到了由太后亲手所书的衣带诏!” “诏令大将军率军入宫,清……清君侧。” 这老头正是陈琳府上的管事,领了陈琳之命,悄悄入宫见驾。 刘辩嘴角带着讥笑,摇头说道:“真是没想到啊!”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衣带诏竟然出在了何太后的手中。 这是抢刘协的差事啊! “陈琳还交代了什么?”刘辩沉声问道。 “回禀陛下,我家家主向大将军献策与董卓联手,袁绍居中作保,入京勤王,并被大将军所采纳。兵马已整顿齐备,明日便可出兵。”管事一五一十的将陈琳交代他的话说了出来。 刘辩一边听着一边思考。 陈琳为了这一计,可真的是绞尽了脑汁,用尽了手段。 玩的好一手无间道。 若是真能成功,何进、董卓都将不再成为他的威胁。 但世事无绝对。 刘辩佩服陈琳的胆魄和阴谋,可他的心态并没有完全放松。 何进是个想一出是一出,又优柔寡断的人。 而董卓,虽是个杀胚,可粗中有细,并不简单。 “朕知道了,替朕告诉陈主簿,辛苦了。”刘辩说道。 “唯!” 管事佝着腰,缓缓退出了大殿。 “诏夏侯惇来见朕!”刘辩沉着脸吩咐道。 “唯!” 阶下,赵野应了一声,脚步麻利的立刻出了殿。 刘辩从曹操身边强行留下夏侯惇之后,其实一直没有安排实质的差事。 唯一做的事,就是每日跟着张雄、英林他们训练。 顺带充当一下云台守卫,替刘辩把守这最后一道门户。 “陛下!” 也就是短短片刻的时刻,夏侯惇阔步上了殿。 宛若绿巨人般的英武身姿,让他的一身气势格外骇人。 “带几个人,去一趟长乐宫,你不需要说什么,只需为朕打断张让的一只胳膊一条腿,再把他的牙齿给朕撬了!”刘辩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陛下,卑职冒昧的问一句,是打左手还是右手,左腿还是右腿?”夏侯惇憨笑着问道。 刘辩愕然抬头,有些无奈的说道:“随便你!” “唯!”夏侯惇应了一声,说道,“那卑职就打断他的左手右脚吧,我听闻张让是个左撇子。” 刘辩:…… 你倒是考虑的真周到。 …… 夏侯惇这个莽夫是真的一声未吭,也没让人禀报,直接强行闯入了长乐宫。 进去之后,当着何太后的面就把张让的一条胳膊给砍掉了。 “嘶,我好像忘了,陛下是让我打断,不是砍断,现在咋弄?”砍完之后,夏侯惇忽然迷茫了。 虽然从广德殿到长乐宫并不远,但他真把这个给忘了。 跟随他而来的宫中禁卫,个个面面相觑。 你问这个,我们上哪知道去? 帷帐后面的何太后,此事已经被吓傻了,连声都没敢吭一下。 试问好端端的坐着,忽然间冲进来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抡起刀子就砍。 谁不怕? 何太后这个时候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这是皇帝派人来杀她来了。 “算了,都已经砍下来了,肯定是接不上去了,断了就断了吧。”夏侯惇很快就接受了现实。 心里默默想着,让张让背个锅。 这是他张让的胳膊太脆了,一下打下去就直接掉下来了嘛。 真不关他的事! “你们都愣着干嘛?帮我摁着他点!”夏侯惇冲左右喊道。 禁卫们因为皇帝最近的行动,上去就先捂嘴,已经都快成了惯例。 但摁人这事他们干的还不是很顺畅,之前很少干,容易忘。 听到夏侯惇的命令,禁卫们这才迅速上前,摁住了疼的像蛆一般满地乱滚的张让。 “张常侍,忍着点啊,打断肯定比直接砍掉要疼一些,但这是陛下的旨意,我给你砍掉一个就行了,把腿也砍掉,我怕陛下责难我。”夏侯惇反手拿刀,用刀在张让的身上一边比划着,一边说道。 夏侯惇这举动,比直接杀了他还要让张让感到恐惧。 他奋力的挣扎着,死命的晃动着自己的脑袋。 “哎,应该从哪块儿打断比较好?”夏侯惇忽然间又犯了难。 他挠了挠头,嘀咕道,“这陛下也没交代啊这。” “算了,直接从根子上打吧。反正只要这儿断了,等于整个腿都断了。” “陛下就算是找我的麻烦,我也有说理的地方!” 咔嚓! 夏侯惇抡起刀,用刀背狠狠敲在了张让的腿上。 但尴尬的一幕发生了。 没断! “呜……”被捂住嘴巴的张让疼的满头大汗,吼得像一头临终的猪,声音沉闷,又凄厉。 “对不住,对不住啊!”夏侯惇歉意的笑了笑,“我怕一刀下去又给你砍掉了,刚刚稍微收了点力。” “我这回用多点力气,下手快点,你放心,很快的!” “来,摁死点!” “我怕我一不小心砍歪了。” “他是个没卵子的玩意,就是砍上一下也不要紧,但我怕脏了我的手!” “你说就这玩意,他竟然还在宫外养那么多妾室,是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 “算了,一说更恶心了!” 张然都疼的死去活来了,却还要遭受夏侯惇言语上的侮辱。 而且说着说着,还说出私人仇恨来了。 张让在宫外的超豪华宅邸,还有养的那些妾室,夏侯惇抄家的时候有幸参观了一下,然后直到现在都还酸的不行。 那些少女,全是张让强抢的民女,过的比皇帝还要享受。 夏侯惇生平最狠的事,有一桩就是强抢民女。 太监踏马的强抢民女,更膈应。 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夏侯惇,这一刀直接铆足了力气。 虽然他用的是刀背,但张让的腿……还是掉了。 连着的那一点皮,有跟没有,似乎也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夏侯惇愣住了,“这刀背怎么还能把人的腿给砍掉了?” “你们都看到了,这一次怪刀,不怪我!” 边上几个禁卫齐刷刷低头。 人是真正的狠人。 就是找的这理由,有点儿蹩脚。 虽然是刀背,可被您老人家铆足了力气砍。 张让这腿又不是铁打的,怎么可能不掉?! 现在还连着点儿,张让这腿都已经很扛砍了。 “走,回去向陛下复命!”夏侯惇大摇大摆的起身吩咐道。 自始至终,他看都没有看太后一眼,就更别提行礼问安了。 “太后……”嘴巴终于自由了的张让,一嗓子就嚎了出来。 “陛下这是杀我儆您啊!陛下他,他对您对了杀心呐,太后!” 何太后的眼神颤抖着,冲外面喊道,“快来人。” “来人!!” …… 刘辩得知夏侯惇把张让的胳膊和腿直接给砍掉了,什么也没说。 这个莽夫,现在是真正的莽夫。 他还没到意识到自己应该好好读读书的时候。 做出这样的事,一点也不意外。 “来,陪朕练练!” 在赵野的伺候下,把自己全身都武装到位了的刘辩,对夏侯惇说道。 这是夏侯惇的另一个职业——皇帝私人陪练。 第14章 袁绍:我貌似被针对了! 何进点了长水、射声、越骑三校兵马。 又带齐了左羽林军,合计两万兵力,兵发夕阳亭。 被裹挟在中间,身边仅带了三百将士的袁绍,内心多多少少有点儿恐慌。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而且,他总有一种被阴谋环绕的感觉。 他貌似被人给盯上了。 皇帝先是提拔他,紧接着又陷害他诛杀了十一常侍。 这两步棋,算是直接把他和整个袁氏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昨日皇帝下诏,诏令大将军率军拦截董卓。 结果他这个好像不大相干的人竟然也被拉了过来。 而且,一入军营,他的人就隐隐被羽林军给包裹了。 行军路上,袁绍思来想去,心中是越想越不踏实。 他觉得哪怕是死,他也得死个明白才行。 稀里糊涂的被人给阴了算怎么回事? 百思不得其解,又惶恐难安的袁绍策马离开了本阵,朝着何进的中军走去。 但人还未到跟前,就被大将军的亲卫拦在了半道上。 这又是一个极其反常的地方。 往常他去见大将军,哪有人会拦着他?! 很明显的,他已经不被大将军所信任了。 “劳烦通传,袁绍欲求见大将军!”袁绍面带不爽,压着脾气没好气的说道。 “袁将军稍候。”那军候拱手说道。 …… 此事,在中军跌宕起伏的马车上,何进正与陈琳对坐闲谈。 陈琳的一番建言,何进那是喜欢得不得了。 于是乎,强行拉着陈琳与他同乘一车。 曾今袁绍所享有的地位,现在是陈琳的。 听到将士的禀报,何进烦躁的挥了挥手,“不见不见!” “现在看见他,我就想一刀子给攮死!” 陈琳抬手拦住何进,劝道:“大将军还是见见吧,正好也看看人心的黑白。” “若卑职所料不差,袁绍应该是察觉到了大将军对他的提防,给大将军出谋划策来了。” 何进哼了一声,“他现在还能放什么屁?” “他不管放什么屁,本将不信,他能如之奈何?” 陈琳摇头,“那倒未必啊将军,袁氏最擅长的手段,可不就是蛊惑人心嘛。” “他此番面见将军,应有两件事。” “建议大将军辅国!” “以及,建议大将军夺董卓之兵为己用。” 何进的眉头瞬间拧的跟那一道道山川似的,“他这么做又有什么深意?” “深意嘛,自然是想让大将军与董卓打起来嘛。”陈琳拂须说道。 “卑职说这些的意思,只是想让大将军看一看袁绍的嘴脸,证一证卑职的清白之身。” 何进听出来了陈琳的意思,“孔璋何至于此,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嘴上说着大可不必,但何进还是命人将袁绍喊了过来。 陈琳面带微笑坐在马车中,像是一尊雕塑,深藏功与名。 袁绍上了马车之后,这辆豪华的座驾瞬间变得有些拥挤。 “大将军糊涂啊!” 什么问安行礼之类的袁绍都没有做,他上车就直接喊了这么一嗓子。 何进睁了睁眼睛,惊疑问道:“我怎么就糊涂了?” “陛下这道旨意完全就是乱来,大将军怎可老老实实的照办呢?”袁绍喊道。 “董卓何许人也?先皇曾下诏让董卓领并州牧,将军队交由皇甫嵩统领,他都抗旨了。” “此人的野心那已经非常的明显了,将军怎可再度逼迫?” 何进挑着眉头,看了眼陈琳,对袁绍说道:“他怎么就……哎,你等等。” “当初就是你建议本将广邀四方豪杰入京的啊!” 一瞬间,何进看向袁绍的目光顿时就不对劲了。 袁绍这个小贼好像在欺辱他没读过书! 再联想到的陈琳方才所说的话,何进顿时就觉得袁绍简直坏的流脓。 袁绍痛心疾首,又十分惋惜的说道:“大将军,末将的的确确曾有此建言。” “但对付董卓,只能徐徐图之,先夺其兵,再谋其权才为上策。” “董卓麾下尚有精兵强将五万余,若直接开战,胜负难料啊大将军!” 袁绍后面的话,何进压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他的注意力全在夺董卓的兵上面。 他又看了一眼陈琳,眼中全是赞赏和钦佩。 果然,还是陈孔璋最为靠谱! 这些世家高门,就没一个好人。 想起曾经吃过的亏,何进忽然间对高第门阀痛恨到了骨子里。 “你可以不用说了,陛下的旨意本将是一定会完成的。至于你,听令行事便可。”何进一摆手直接翻脸了,装他都不想装了。 他视袁绍如兄弟。 结果袁绍竟然当他是傻子。 要不是这小子还有点用处,何进真想当场一刀给解决了。 袁绍呆立当场。 他最担心的事情,就这么无情又直接的发生在了眼前。 皇帝的目的达成了…… 这一瞬间,袁绍感觉整个天地都好像在旋转,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又该去往何方…… 效忠皇帝?别闹了。 儿皇帝亲手陷害人可以,但亲手治理天下,他不可能成功的。 天下士人虽然认这位皇帝,但认的同时,已经在另择良主了。 “末将告退!” 袁绍失魂落魄的下了何进的车驾,漫无目的的回到了本阵。 接下来,他该怎么做,又会发生什么,他不知道。 何进显然有自己的目的。 而只允许他带三百兵马随行,打他主意的目的也很明显。 可何进会怎么做,又会怎么利用他,袁绍猜不到。 这种明知被人利用,却又无处下手的感觉,糟糕到让袁绍发狂。 他的心里甚至产生了跑路的冲动。 而且,愈来愈强烈! …… 宫中,刘辩正亲自带着将士们训练。 这现在是他每天必须要做的事情。 训练将士,也训练自己这具孱弱的身体。 各地递来的折子,其实很多。 但刘辩真正能做的事情,其实一点也不多。 每天那厚厚的一堆折子,他基本上只需看一眼,然后照本宣科般的批复就行了。 所以他真的挺清闲的。 这跟天下无事无关,天下的事情,其实多到令人头皮发麻。 各地起义不断,盗匪横行。 但灵帝搞的这个州牧制,算是把皇帝的权利彻底的架空了。 各地递上来的折子,有些刘辩还能稍微看一看,有些他根本看都不需要看。 多的不说,就刘表、刘焉、刘虞三人,现在跟自立就几乎没有任何的区别。 地方上,这些人就是皇帝。 到了朝中…… 算了,朝中现在也没刘辩什么事儿。 就这情况,刘辩现在一天不大搞练军,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而且,他也只有把自己的拳头攥硬了,才能在接下来干点什么。 给自己练了一身臭汗,刚刚洗漱了一下回到广德殿。 却见殿前坐着一个小孩,生的粉雕玉琢的,脸上就带着一股子聪明劲。 “皇兄!”少年看到刘辩,立马起身跑了过来。 “原来是协弟啊!”刘辩笑着将九岁的刘协扛在了肩上。 十四岁的大孩子,扛个九岁的小孩子,这就是整个大汉天下的头部了。 这样一大一小的组合,让刘辩忍不住心中腹诽。 就这么两个半大的小子,不管谁坐天下,怎么可能坐的稳嘛! “皇兄近日在忙些什么啊?我怎么总也找不到!”刘协伏在刘辩的肩头问道。 刘辩沉默了一下,笑道,“在忙着怎么保住你我兄弟二人的性命!” “那还有阿母呢!”刘协瓮声说道。 刘辩失笑,“是,还有阿母和唐姬呢。” 刘协的注意力,压根就没有在为什么要保全性命上。 “协,你想不想做这个皇帝?”刘辩忽然问道。 刘协很认真的想了片刻,“皇兄,其实做皇帝并不好是吗?” “那肯定好啊,要不然这天下人怎么都挤破头的想做皇帝呢?”刘辩摇头道。 就他自己而言,他真的不是很喜欢。 在这个帝位上,他并没有看到皇帝带给他的权利和好处。 反而看到了一重接着一重的生死危机。 刘辩曾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深夜细细算过。 如果他当了这个皇帝,并且顺利的搞定了董卓,收了他的军队。 即便是到了这一步,他也依旧不安全。 他需要搞定韩遂、南宫伯玉、黄巾军、白波军、宗贼等地方叛乱。 这些事情一旦平息,他肯定会忍不住去动州牧这块巨大的蛋糕。 然后嘛,他就要面对刘表、刘焉、刘虞等人的庞大压力。 以及可能会发生的改朝换代。 所以,当这个皇帝到底好不好呢? 硬着头皮勉强能干,但可能真的会被累死。 就在刘辩想着这些时候,刘协忽然说道:“可我并不觉得皇兄开心。” “以前,皇兄还能经常跟我一起玩,可我现在正常都看不到皇兄的身影。”m.23sk. “就算是见到了,皇兄也总好像是一副很愁闷的样子。” 刘辩嘴上没说什么,心中却在腹诽。 开你娘的玩笑呢! 董卓要进京了,你要当皇帝,我要死了,我能不紧张吗? 还玩,那也得我有命玩啊! 刘协当皇帝,刘辩没什么意见。 可前提是,别要他的命啊! “协,跟我来,带你尝点好吃的。” 刘辩扛着刘协进了广德殿,命人取来了刨冰。 这个东西,完全是因为刘辩训练完之后嘴巴太寂寞,才搞出来的东西。 一场大汗淋漓的训练过后,来点冰镇的玩意,简直不要太爽。 虽然这样做,很伤身体。 但刘辩并不在乎,先爽了再说。 “咦,皇兄,酸酸甜甜的冰,好神奇!”刘协捧着刨冰,瞬间爱不释手。 “好吃你就多吃点,管饱!”刘辩笑道。 真特么朗朗上口的广告词。 “皇兄,这是怎么做出来的?我也想让我宫里的宫人们尝尝。”刘协飞快的挥舞着勺子,还不忘跟刘辩请教一下秘方。 刘辩的嘴角微微抽搐,这么小的年纪,就已经学会哄女孩子开心了吗? 果然是刘宏的崽! 但他还是把制作刨冰的方法告诉了刘协。 顺带,还给刘协传授了一下如何制作酸奶。 这个东西刘辩想吃已经很久了。 至于能不能成,那就看刘协这个汉献帝的本事了。 “陛下,张校尉回来了。” 赵野迈着小碎步,很轻巧的走到刘辩身后说道。 刘辩迅速扭头,“你以后别往我身后站!” 赵野瞬间委屈的像个几十个月的孩子,皇帝身边他也不敢站呐。 “陛下,不站您身后,奴才不知道还能往哪站了。”赵野低声道。 与皇帝并肩子站一起,他十族的小命怕是不想要了。 哪怕皇帝不介意,满朝文武只要扫见一眼,可能就会抡起拳头将他生生锤死。 刘辩想了想,好像也是。 但赵野这小子在侧后方下杀手,现在是越来越刁钻了,出手跟踏马练了无影爪似的。 搞得他这个师父看见了都有点心虚。 “那你就站远点!”刘辩说道。 “唯!”赵野心中很委屈。 他怎么可能会对皇帝动手呢? 只有靠着皇帝,他这个人人喊打的阉人才能平步青云。 那么蠢的事,他做不出来的。 “让张雄来见朕!”刘辩吩咐道。 “唯!” “宣张雄觐见!” 自刘辩手刃十一常侍了,宫中的规矩,现在基本上有了。 且,渐渐森严! 第15章 好基友的正式会面 在宫中初定之后,张雄这个刚刚上任的城门校尉,就被刘辩给打发了出去。 他出宫所做的事只有一件,抄名为十常侍,实为十二常侍的家。 除了搬不走的房子,其他的所有,刘辩都要! 时隔这么些天,张雄的脸上多了一丝沧桑。 他很激动的上了殿,跪拜在了刘辩的面前,“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也不知道他在激动什么,反正刘辩觉得这小子不可能是因为终于见到了他而激动。 “陛下,这是账册。” 两名将士将两个硕大的箱子抬了上来,放在了刘辩的面前。 一看这阵势,刘辩瞬间一个脑袋两个大。 物质不发达的社会啊,连看个账本都能要人的命。 “让荀攸来见朕!”刘辩吩咐道。 这种事,刘辩自然不可能亲自去做,还是给下面这些人一个机会吧。 所有的事都让皇帝做了,还要官员干什么? “唯!” 尚书仆射掌文书及奏下诸事,以及尚书令不在的时候,兼尚书令的差事。 但荀攸这个尚书仆射自打上任之后,反正该他干的,不该他干的。 全是他的事。 尚书令卢植要忙着练兵,正经差事自然就成了荀攸的。 同时,荀攸还要时不时的来皇帝这儿打打杂。 但凡是捉笔杆子的差事,也几乎全是他的。 也幸好他的官署离宫中不是很远,否则仅仅只是走路,估计就能累死这个被曹操称之为“谋主”的奇人异士。 “臣荀攸参见陛下!” 荀攸上殿,躬身行礼。 刘辩指了指被放在当殿的两个大箱子,“这是查抄自十常侍府上的账目,荀仆射看看可有错漏,若无错则清点财货,充入中藏府。” 荀攸愣了愣,陛下,您好像是有中藏府令的。 再者,这些东西直接充入中藏府…… 好像也不是很合适。 “有什么问题吗?”刘辩看荀攸在那里发愣,于是问道。 荀攸立刻拱手拜下,“臣立刻清查!” “要是有纸,这事就简单多了,那需要这么多的竹简。”刘辩摇头叹息道。 可惜,他现在是真没有时间去研究怎么做纸。 蔡伦所发明蔡候纸,其实现在用的人也不少。 但因为纸张质量的缘故,蔡候纸用作书写容易晕染出一大片的印记,使字迹变得模糊,故而不被宫廷所重视。 宫中现在主要使用的还是丝帛与简牍。 刚刚打开箱子,拿起竹简的荀攸听到皇帝这句念叨,忍不住说道:“陛下,臣听闻东莱有名士左伯,尤善造纸。蔡伯喈(jie)曾言,每每作书,非左伯纸不妄下笔!” “天下混沌,左伯所造之纸并未流入宫中,但能得蔡伯喈如此赞誉,臣以为这左伯纸应当已足以书写,且不至于墨透纸背。” 刘辩有些小小的惊讶,没想到,这天下还藏了一个造纸的大能呢! “既然荀仆射如此推崇,不妨召入京城看看水平。”刘辩说道。 对于这样有发明意识的人才,刘辩从来都是来者不拒的。 他希望越多越好。 如果现在真的有能便于书写,且不会晕染墨迹的纸。 刘辩哪怕是绞尽脑汁,也得给他推出去。 这是功盖千秋的丰功伟绩。 哪怕这只是在蔡伦纸的基础上改良,但也已经很伟大了。 这同样也是发明。 …… 曹操最近像是刚谈了恋爱的小闺女,整天患得患失的。 自从那日进宫之后,皇帝已经很久都没有召见他了。 他好像已经被遗忘了…… 这让曹操心中很烦躁,他对如今朝廷的局势拿捏的很清楚。 不管怎么算,他都觉得皇帝不可能离开他这个强有力的臣子。 可他很笃定的事情,偏偏就出现了意外。 皇帝最近好像完全把他给忘了。 而他呢,还想矜持一下,不太愿意因为这样的疑惑去入宫觐见。 这些天里,他几乎就是在怀疑、否定,然后又怀疑,又否定中反反复复的度过的。 当内心的煎熬累积到一定的程度,尤其当曹操听到陛下下诏令何进率军阻截董卓之后,他再也坐不住了。 他必须进宫见驾。 依旧还是小苑门,但曾经的老熟人已经不在。 在南宫平城门外,曹操带来的亲随被拦了下来。 他也被下了佩刀,孤身一人进了皇宫。 皇宫的变化有些大,单单只是在这些上就能看见一些端倪。 可比以前森严的多了。 从前想入宫,只需给随便一个小黄门塞上一点钱财,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哪怕你想进后宫看看皇帝的妃子,只要给的钱足够的多,小黄门都能给你办到。 但现在,想都别想。 这一路走来,曹操的内心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些不被常人所注意的细节,反而是他看人看事的关键。 宫中如今的气象,可谓是带着浓浓的金戈铁马之意,处处森严。 很显然,被天下群雄不看在眼里的儿皇帝。 正在从这座皇宫开始,慢慢积蓄着自己的力量。 大变之世已临! 他在儿皇帝对宫中的这些布置上,看到了浓烈的铁血手腕。 “陛下有旨,诏右中郎将曹操——觐见。” 赵野立在广德殿前,刻意将自己的声音压得沉闷了一些。 皇帝不太喜欢尖嗓子。 曹操冲赵野颔首示意了一下,迈步进了殿。 可刚走了两步,他又停了下来,对赵野说道:“赵中官能否走在我前面?” 赵野的脸色瞬间一片漆黑,“曹将军实在是有些太看得起我了,我的名声应该还没有这么响亮吧?” “只是偶有听闻。”曹操笑了笑,说道。 赵野背后捅人这事,曹操还真是无意间听到的。 也不知道坊间什么时候流传出去的传言。 说皇帝身边有个小常侍,最喜背后捅人刀子。 袁绍之所以能那么轻易的诛杀了十一常侍,此人立了大功。 这消息肯定是半真半假。 但曹操觉得现在能被儿皇帝重用的宦官,那肯定得是一个狠人。 没点本事,在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儿皇帝面前,可当不了差。 最终,赵野还是走在了前面。 只不过他的脸色自始至终,黑的都有些离谱。 “臣曹操,参见陛下!” 曹操躬身上殿行了礼,目光才在殿上扫了一圈。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他在这里不但看到了荀攸,还看到了陈留王协。 “倒是有些时日没见曹公了?无恙乎?”刘辩笑着问道。 无恙乎,是刘辩目前学会的,为数不多的有逼格的话。 “不敢劳陛下挂念,臣无恙,只是臣有些担心陛下。”曹操一句话直奔主题。 他这话一说,刘辩也大概猜到了曹操的目的。 若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因为董卓。 “曹公可是觉得朕让何进去阻截董卓会失败?”刘辩问道。 “正是如此。”曹操说道。 “大将军行事素来多顾忌,而董卓行事又无所顾忌,朝廷兵锋一出,臣担心会直接逼反董卓,使其将兵攻入京师,臣请陛下早做准备。”曹操顿首说道。 “曹公有何良策可献于朕?”刘辩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打算,而是问道。 他现在的固定策略,就是表面上信任这些人,而永远给自己留个后手。 他用了陈琳的谏言,但后手同样有。 曹操的担忧,同样也曾是刘辩的担忧。 万一董卓和何进那俩玩意沆瀣一气,又或者董卓反手把何进给弄死了。 自己岂不是真的要完犊子了。 “臣以为当先虚与委蛇,分化其众。”曹操说道。 刘辩脱口说道:“可现在已经出兵了。” “太后之诏,非陛下之诏!”曹操说道。 刘辩差点笑了出来,你跟陈琳怕不是亲兄弟。 但细细想来,就这么一件事情,也没有其他的转圜余地,能想的招还真不多。 “你让朕安抚董卓,坑害何进?”刘辩问道。 曹操轻笑了一声,“陛下,倒也不是坑害,就是简单的利用一下。” “朕已经给董卓下了密旨了,朕觉得他是个好人,可大将军与太后觉得他不是个好人,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意思,朕以为董卓应该是明白的。”刘辩决定给曹操透露一点,“朕让他对何进假意虚与委蛇,实则伺机入京勤王。” 曹操愣住了。 在这一刻,曹操是真的词穷了。 这位儿皇帝,算是把人心给玩的明明白白的了。 真是一把挑拨离间的好手。 “陛下,但何进面对董卓必死,此事极有可能会更糟糕。”曹操说道。 刘辩笑了笑,“何进一心想笼络董卓,并不会真的动兵!” 曹操:…… “陛下,世事无绝对!”曹操硬撑着说道。 同时,脑子飞速思考着。 “陈琳深得何进信任,这是他偷偷告诉朕的。”刘辩说道。 曹操:……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明白皇帝给他那道旨意的意图了。 他好像又成了一把刀…… 不管在最后赢的人是何进,还是董卓。 只要安抚住董卓,不调动陕县的兵力,有皇甫嵩率军坐镇京畿。 局面便不可能再度崩坏。 事实证明,皇帝这心是真黑啊! 利用起自己的母舅来,都这么的不留余地。 这个计谋说白了,就是利用何进的一条命,在钓董卓。 只要董卓咬钩,计就成了。 到那时,自以为深得皇帝信赖的董卓,肯定不会再调集陕县的兵力为后路。 走到这一步,怎么杀董卓,就看皇帝的心意了。 第16章 毒士们的较量 虽然这个时代车马慢,但却也并非是绝对的闭塞。 对于地方豪强和诸侯们而言,他们各有各的消息渠道。 雒阳那边朝廷的兵马刚刚动手,董卓就知道了消息。 大帐外,鼓响三通。 董卓召集诸将议事,一张口便忧心忡忡的说道:“诸位,朝廷竟给我戴了一顶逆贼的高冠,我奉诏而来,却成了逆贼,本官心中忧愤。” 帐下,胡轸仰头想了想,“将军,朝廷前些时日好像发来了檄文,说什么外将无诏不得入京,否则视做谋逆,会不会是因为这件事?” 帐上其他人看胡轸的目光顿时跟看傻子一般。 檄文来了已经有几天了,他们会不知道? 州牧会不知道?! 就你胡轸一个聪明人是吧? “怎么了?难道不是因为此事吗?”胡轸疑惑问道。 身宽体胖,宛若一只成年熊瞎子的董卓,看了一眼胡轸,语重心长的说道:“若不是你胡文才能征善战,忠义当先,就你这个脑子,你只配给我养马。” 饶是胡轸的脑子再不好,此时也察觉出问题不对劲了。 他呢,还是个嘴巴里藏不住话的,想到什么当场就直接说了出来,“将军,卑职明白了,一定是将军您两度抗旨,朝廷对您起疑心了。” “不然,那我们是受大将军之诏而来,朝廷怎可将我们视做叛贼,直接出兵。” 董卓讥笑一声,“你这次算是说对了。” “何太后这个毒妇,先设计诛杀董太后,此后竟将亲生儿子,也就是当今陛下幽禁,联合他的兄长大将军何进意图效仿霍光,彻底掌控朝廷。哼,痴人说梦!” “天下的有识之士是绝对不会坐视他们如此肆意妄为的!” “我并州牧董卓,愿为勤王先锋,诸将可愿随我?” 众将轰然应喏,“我等愿往!” 根本不需要商量什么,指哪就打哪。 就在这群情激愤之时,帐下一青衫文士忽然开口说道:“主公,卑职思来想去,总觉得此事略有蹊跷。” “此话何来?”董卓问道。 面颊清瘦,颧骨突出的李儒面带思索缓缓摇着头,说道:“将军,卑职听闻何太后素宠信宦官,以为左膀右臂。若她手掌朝廷大权,为何会让袁绍杀了十常侍?” “想杀十常侍的,乃是何进。此人出身屠夫门户,但野心不小,十常侍权势过甚,他恐怕早就看不过眼了。”董卓说道,“何进就是在借机铲除异己!” “我等不正是因为何进欲杀宦官,而太后不许,这才到的此地吗?” 李儒微微颔首,“如此说来,袁绍当为何进之心腹!” “料来正是如此。”董卓说道。 “既然如此,朝中大局应已在何氏兄妹二人的手掌之间。”李儒幽幽说道,“将军是否思虑过,当今陛下乃是何进这位母舅强行扶上帝位的,而十常侍中有人意图扶立的,乃是陈留王协。” “既然如此,陛下怎会被幽禁呢?” 董卓嘴角一咧,冷冷的笑了,“稚子心性,与谁亲近便为谁考虑,他哪会记得什么恩情?哪能分辨的了孰善孰恶!” 这一问一答,朝中局势渐渐在这座军帐中清晰了起来 李儒面带清冷的笑意,说道:“既然如此,卑职有些疑惑,皇甫嵩麾下大军为何会出现在河南尹?” 这个问题一经抛出,所有人都绞尽脑汁的想了起来。 胡轸像个最积极的好学生一般,率先喊道,“这还有什么好问的?” “他肯定打的是跟将军一样的主意,想要借机兵进长安,把控朝廷。” “那老小子虽然天天嘴上喊着君君臣臣,忠于社稷,可其实啊蔫坏蔫坏的。” 董卓那双铜铃般的眼睛瞬间瞪了起来。 “你要不会说话,就最好闭嘴!”他骂道。 胡轸嘿嘿笑了一声,“将军你真不能把那小子想的太好,他真不是什么好人。” “可闭嘴吧你!”徐荣一拳头攮在胡轸的肩上。 李儒笑道,“胡将军所言,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但卑职以为,皇甫嵩恐怕是真的来勤王的。” “陛下能将密旨偷偷摸摸送到主公的手中,那自然也能送到皇甫嵩的手里。” 董卓那一对浓眉瞬间纠结在了一起,“这不对啊,皇甫嵩也是无诏而入河南尹,为何朝廷只征讨我一人,而却对这个贼厮无动于衷?” 李儒说道:“这里可说道的东西就太多了!” “但卑职更倾向于朝廷欲借皇甫嵩之手,针对主公。” “主公虽与皇甫嵩不合,但我们应当正视敌人。” “皇甫嵩是一个正义的,行事光明磊落之人,他瞧不起何进,也不会与其沆瀣一气。” 这话说的董卓面色发黑,嘴角轻轻抽搐着。 这实话,他可不是很爱听。 “马了个巴子的,越听越乱!”他愤愤骂道。 帐下的几员将领,此刻比董卓还要茫然。 “那个……先生啊,要不然你直接说皇甫嵩要干嘛,何进又要干嘛吧!”胡轸咧嘴喊道。 坐在他旁边的徐荣、华雄等人皆疯狂点头。 他们也想这么说。 李儒点了下头,便直接说道:“若不出卑职所料,皇甫嵩奉的应是陛下密旨。” “但此人又以朝廷旨意为上,即便是勤王,他恐怕行的也是堂堂正正的手段,不会妄动刀兵。而是会用上表、据理力争这些蠢妇的手段。” 董卓点了点头,对此表示赞同,“他一定会这么做的。” “既然如此,那皇甫嵩就会成为何太后与何进手中的刀,先行除掉主公您这个最大的威胁。”李儒继续说道。 “主公您一死,朝廷想要夺皇甫嵩的兵权,并除掉他就太简单了。” “这样的人,只需一封圣旨!” 董卓若有所思的点了几下头,“先生所言,切中要害!” 胡轸伸长了脖子,喊道,“可是,说了这么多,我们现在究竟应该是先打谁?” 董卓扭头,嫌弃的吼道,“来人,把这个混账给我扔出去喂马!” “将军,我这话又有什么问题?徐荣、华雄这几个匹夫也不见得就明白了。”在被士兵拽着往外走的时候,胡轸还不忘激烈争辩道。 “这个废物!”董卓冷哼了一声,看向了李儒,“所以,依先生之见,我们该先打谁?” 李儒:…… 徐荣,华雄等:…… “卑职以为先杀何进,夺其军队,立足京师为上。”李儒揪了揪稀疏的胡须。 “主公莫要忘了,您也是接了陛下密旨的!” 这一句话,算是彻底把董卓的思路给点透彻了。 “来人,八百里加急,传令牛辅,给劳资增兵!”董卓大喝一声,声震四方。 …… 何进的行军像极了王八赶路。 一天的时间,他们总共走了不到十里路。 而且,何进这厮边走还一边给朝廷接连上表,要钱、要粮。 出京城短短一日时间,他已经连发了三道表奏。 虽然他的大军行军速度极慢,但其实何进自己已经接近了夕阳亭。 他身边仅带了陈琳与三千精锐,以及袁绍这个不情不愿的傀儡。 夜幕降临时,何进已经看见了董卓密密匝匝的营盘。 “孔璋,接下来该当如何?直接冲进去是不是容易引起误会?”风尘仆仆的何进冲陈琳问道。 陈琳忽然一脸决然之色,震声说道:“我承蒙大将军信任才有今日,将军且在此地隐匿行踪,稍候片刻,卑职愿带三五左右,亲入敌营,面见董卓,促成此事!” 陈琳这一番话,把何进瞬间给感动到了。 “我有孔璋,真是如得子房啊!”何进无比感慨的说道。 陈琳拱了拱手,“此地不宜久留,闲话待卑职凯旋,再与将军细细攀谈,卑职先行一步。” 点了三名扈从,陈琳策马冲了出去。 何进站在原地,一通长吁短叹,“我应该早点重用孔璋的,要不然,何至于此啊!” 站在不远处的袁绍,恶狠狠的撇了撇嘴。 等死吧你就,你个蠢货! 信小人不信我,你他娘的活该被千刀万剐。 …… 陈琳进董卓大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 他在营门外遇见了放马的胡轸,直接就被擒了。 “汝是何人?”胡轸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在被五花大绑的陈琳。 陈琳虽然狼狈,但气势依旧傲然,“大将军府主簿陈琳。” 胡轸扣了扣鼻子,“泥马了个巴子的,我咋没听说过你这么个玩意?” 陈琳眼帘微阖,不屑说道:“将军现在不知道不要紧,以后一定会知道的!” 胡轸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个龟儿子,听你这意思,你以后一定会名满天下?” “不需要很以后,也许就在不久的将来。”陈琳自信满满的说道。 “你这话说的,竟然让劳资还有点儿好奇!”胡轸屈指一弹,一颗黑不溜秋的鼻屎直直的飞向了陈琳。 但陈琳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坦然以对。 胡轸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在马腚上一巴掌,任由马儿跑远,拍了拍手掌说道,“行,劳资今天就给你个机会,你是要见我家将军是吧?我给你带个路。” “希望你是个聪明人,别被我家将军给烹食了。” “我还真想看看,你到底能不能名满天下。” 说完,他一把提溜起被五花大绑的陈琳,就朝着军营的方向走去。 此时,董卓已经睡下了。 他睡得较早,并不是因为他困了,而是他有其他的事要忙。 “将军,有一个自称是大将军府主簿陈琳的家伙求见,您要不要见一见?”胡轸一巴掌拍开戍守在帐外的将士,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 陈琳歪了歪头,闭上了眼睛。 他忽然间对自己的小命很是担忧。 营帐里很快就传来摔东西的声音,以及女人的哭喊声。 “将军,你听到了吗?”胡轸傻乐着,又喊了一嗓子。 他的话音刚落,董卓袒胸露臂,怒气冲冲的冲了出来。 “让你喂马,马呢?”愤怒的董卓怒吼道。 胡轸一把将绑的结结实实的陈琳扔在地上,“将军,我这就去喂!” 说完,扭头就走。 根本不给董卓继续发脾气的机会。 怒火都烧到了脑门上的董卓,一脚踩在陈琳的身上,喝问道:“你踏马谁啊?” “大将军府主簿陈琳!”陈琳佝偻着身体,镇定自若。 “何进的使者?”董卓冷笑了起来。 陈琳在董卓的脚底下,强行抬起了头,“我乃陛下的使者。” “嗯?”这话倒是引起了董卓的一丝好奇,“陛下可有旨意?” “旨意不是已经在并州牧您的坏中了嘛。”陈琳说道。 董卓的面色稍稍变了一下,“那你此来何事?” “特来告知董并州,出兵时机已到,您该出兵攻打何进了。”陈琳说道。 董卓冷哼,“战阵攻伐岂能儿戏?此事不需要汝多言,本将自心中有数!” “还有何事,一一说来!” “董并州自然是比下官懂兵法韬略,但何进已被卑职诓骗到了营外五里,身边仅有三千骑士,这是卑职千辛万苦为将军争取来的机会。”陈琳说道。 董卓目光审视的看着陈琳,“本将如何得知,你所言非虚?” “下官敢以陛下之名起誓。”陈琳说道,“诛大将军,入主京师,这难道不是董并州想要的吗?” “本将是想要没错。但你一个寂寂无名之人与我言说此事,你以为我会信吗?”董卓冷笑道。 “董并州可以不信。”陈琳清冷一笑,“何进欲让袁绍居中作保,请董并州一道入京勤王。实则,是欲对董并州不利!卑职受陛下重托,引董并州兵马入京,该说的,就这些。” “董并州信或者不信,全在一念之间。” “但卑职还是要提醒董并州一句,战机稍纵即逝。” 董卓脚下猛地用力,狠狠踩了陈琳两脚,“玛德,老夫最讨厌跟你们这帮,长了一百个心眼的人说话。” “踏马了个巴子的,没一句真话。” “来人,让李儒过来见我,派探马出去,看看周围可有兵马!” “喏!” 仍旧在挑灯夜读的李儒很快就赶了过来。 在听完董卓的复述之后,他很快就说道:“主公,此为良机!” “探马很快便至,再等等也无妨。”董卓谨慎的说道。 借着这个时机,李儒低头看向了陈琳,“卑职有件事很好奇,陛下是如何将陈主簿纳为己用的?” “我本就是陛下的臣子,难道李兄不是?”陈琳反问道。 李儒哈哈笑了起来,“陈主簿怕不是陛下的人,而是我家主公的人!” 陈琳忽然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这并非是我的本意,陛下对中常侍张让言听计从,张让认为不破不立,能破大将军者,唯有董并州。” “中常侍不是全死了吗?”李儒眉头狠狠一蹙。 “张让左右逢源,此人常侍太后左右,又兼教导陛下之责。”陈琳说道。 “该死的阉宦!”李儒骂道。 陈琳点了点头,“确实是该死的阉宦!” 第17章 历史大潮不可抗! 董卓派出去的探马,很快就回来了。 探到的情报与陈琳所说的一般无二。 但即便是如此,董卓也并没有信任陈琳,也没有立即出兵。 “董并州,这是卑职费尽千幸万苦才争取到的一次机会,若董并州依旧心有疑虑,那就请放卑职回去。接下来的战事,卑职不会再插手。”陈琳说道。 手中拎着一大坨羊肉,正大口吃喝的董卓,闷声说道:“再等等,不着急!” “不过是一个屠夫罢了,哪怕是他身边带了三五万大军,也经不住本将一个冲杀。” 陈琳见状也不再吭声,坐于帐中,闭目养神。 约莫过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忽听帐外人嘶马鸣。???.23sk. 紧接着大帐的帘子被人掀了起来,数名彪悍的将士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陈琳看了一眼,复又闭上了眼睛,只是心脏有些不争气的剧烈跳了起来。 被抓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何进! 这一番精心谋划,在陈琳看来虽有瑕疵,但整体是没有什么差错的。 接下来只需袁绍趁着董卓接管朝廷大军,以为大局已定,骄傲自满之时,趁机下手,便可彻底剪除此燎。 而今,唯一的问题是,他好像低估了董卓的谨慎。 这个莽夫的行事作风,可一点也不像是一个莽夫。 这让陈琳的心中不由的有些紧张和忐忑。 “陈主簿,可识得此人?”董卓举起沾满油渍的右手,指了指何进。 此时的何进一身狼狈,浑身血污。 大将军的光鲜亮丽,已经彻底跟他毫无干系了。 陈琳扫了一眼何进,轻笑道:“董并州的谨慎,令卑职钦佩。”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董卓忽然喝问道。 陈琳面色不变,神态坦然,“董并州所取得的战果,于我所说的,毫无出入。我觉得董并州应该为我举荐一个更高的官位,以实现我这一腔抱负。” 董卓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那硕大的肚子被晃的都在上下起伏。 被摁在地上的何进面目狰狞,紧咬着牙关,忽然一口带着血的浓痰吐在了陈琳的脸上。 “逆贼,竟敢诈我!” “逆贼!!!” 陈琳慢条斯理从怀中掏出手帕,擦掉了脸上的唾沫。 然后对董卓说道:“用何进的首级,董并州可以轻而易举的碾碎朝廷的兵马,董并州还在犹豫什么呢?” 董卓抬手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羊肉,说道:“先吃口肉,热乎热乎!” “凉了,不好吃!”陈琳扫了一眼羊油结的一坨一坨的羊肉,直接拒绝。 “真是文人一张嘴啊,老夫今日在你这个坏怂的身上,倒也见识到了。”董卓忽然笑道,“来人,传我将令,进兵!” “但有所得,息归将士们,本将分毫不取!” 陈琳看了一眼被凉州将士用绳索勒住了嘴巴的何进,心中轻轻叹息了一声。 走好了啊大将军,起码你现在也算是有功于社稷了。 董卓率军杀出了夕阳亭,朝着雒阳进发。 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气势汹汹的冲杀而来,结果却并没有看到何进的大军。 …… 一队骑兵踏着滚滚尘烟,从干裂的官道上疾驰而来。 冲到雒阳城外,那马上的将领匆匆下令将士们原地等候,就带了少量的人手,冲进了雒阳城。 “陛下!” 赵野蹑手捏脚的上前,唤醒了正在坐着逍遥美梦的刘辩。 “何事?”刘辩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手习惯性的摸向了床褥下。 赵野悄悄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离皇帝太近。 “启禀陛下,右中郎将曹操觐见,称有重要军情禀报。”赵野说道。 “宣!”刘辩瞬间没有了丝毫的睡意,立马翻了起来。 不多时,好似一个土人的曹操带着一身的风尘上了金殿。 “陛下,董卓要进京了。”曹操迅速说道。 “袁绍失败了?”刘辩喝问道。 “臣率军赶到的时候,袁绍已不见踪影了。臣派出探马,根据路上的马蹄印和车辙判断,袁绍应该是率领残军绕过雒阳,奔东边去了。”曹操说道。 刘辩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你的意思,袁绍……逃了?” “事出仓促,臣的探马只向外探索了三十里路,但若不出意外,应该是的。”曹操回道。 一瞬间,刘辩的心直接哇凉哇凉的。 “无能匹夫,坏我好事!”刘辩气的一拳轰在了案上,面色铁青。 真踏马的是,千算万算他是真的没算到袁绍这苟日的会逃啊! 原本他以为,集合何进、袁绍、曹操、皇甫嵩这四位枭雄之力。 哪怕不能杀了董卓,也能挫败他的锋芒,令他放弃京师。 结果…… 竟然给他来了个这。 这个结果,就好像老天爷屹立当空,笑眯眯的对他说,“小子,你还妄想与天斗,想多了你,历史的大潮岂是你说改就能改的?” 就挺现实! 刘辩压下心中的浮躁,接着问道:“何进现在人在何方?” “臣收拢了一部分羽林军溃卒,从他们口中得知,何进被董卓活捉了。”曹操说道,“陛下,董卓进京已不可逆转,臣建议陛下收缩兵力,驻守雒阳。” “怎么就不可逆转了?”刘辩忽然冷笑了一声,“董卓这不还没骑到朕的脸上嘛!” 在原本的计划中,虽然失去了袁绍这无比关键的一环,致使曹操兜底伏杀都没了机会,但在刘辩看来,还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哪怕是以身饲虎,他也还没有到黔驴技穷的地步。 “陛下,董卓已经下令调集了屯驻与陕县的凉州军,以凉州铁骑的脚力,只需两日便可抵达雒阳。届时,董卓合数万之兵,依靠洛阳城中的兵力,恐很难战胜。”曹操说道。 董卓竟然调兵了?! 听到这个,刘辩瞬间就跟吃了一只巨大的苍蝇一般,恶心到不行。 虽然冷兵器的战争他不是很了解,但触类旁通。 若真的打起来,董卓麾下凉州军与雒阳的左右羽林军、长水等六军,完全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兵马,胜算几近于无。 凉州军多民风彪悍的胡氐,又是历经数场大战大浪淘沙下来的。 将凉州军说一句彪悍之军,一点也不为过。 而反观京中,左羽林军已经残了,六军又形同虚设。 唯二可用的兵马,也就是皇甫嵩麾下的三万兵马和右羽林军。 执金吾丁原所率领的并州兵,还是一个未可知的变量。 以这样的兵马,如果强行硬刚董卓,刘辩这心里是真踏马的没底。 这是最后的一步…… 若真的到了这个地步,刘辩觉得自己的命运只能交给老天爷了。 “朕恐怕得牺牲一下了。”刘辩摸了摸脖子,幽幽叹道。 曹操不知道皇帝心里又在打着什么盘算,进言道,“陛下,董卓虽然奉了陛下密旨,但他到底会怎么做,谁也不知道。臣以为当做最坏的结果去处置,固守京畿,诏地方兵马相助!” “不,退路还是有的。”刘辩一脸不情愿的叹了口气,“打,才是最后一步。” “陛下,您的意思是……”曹操很谨慎的问道。 刘辩说道:“董卓领了朕的旨意,不管他真正的目的如何。但在明面上,他肯定会认为自己是社稷最大的功臣,是我刘辩最大的功臣。虽然袁绍这个狗东西率军潜逃,致使谋划崩溃,可董卓入京,还是来勤王的不是吗?” “他可不是来造反的,应该不至于率领浩浩荡荡的大军冲到朕的面前吧?” “朕,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 “况且,朕不是还有曹公,还有张雄、英林、张辽,夏侯惇吗!” “在这禁省之内,尔等难道还不弄死他一个匹夫?!” 曹操心里的一颗石头忽然间落了地,他笑了起来,“陛下,董卓必死无疑!” 刘辩有些郁闷的冷笑了一声,说道:“他不死都对不起朕的这一番心血,只是朕原本并不想让战事烧到京城的。曹卿应当明白,这最后一步,若是走不好,后果太大。” 若杀不了,他就得喝毒酒,而曹操就得逃回老家聚兵。 瞧瞧这后果,如果能在外阻敌,刘辩怎么敢赌在京城内杀了董卓。 曹操重重点头,“臣明白。” “但,陛下,如今已别无选择了。” 刘辩面色有些凝重,忽然问道:“可有陈琳的消息?” “据溃卒禀报,陈琳此刻就在董卓军中,但生死不知。”曹操说道。 “朕知道了!”刘辩幽幽说道。 陈琳这个人,刘辩还是挺满意的。 只可惜,他不但谋了一场空,还把自己给折了进去。 现在,就看他的命到底大不大了。 对此,刘辩也只是爱莫能助。 “传朕旨意,大开城门,迎董将军入京!”刘辩在软塌上斜着躺了下来。 曹操稍作思索,问道:“陛下,可否由臣出雒阳十里相迎?” “是不是给他太给脸了?”刘辩眼皮轻抬问道。 “董卓击败了大将军,是陛下您的大功臣,当迎!”曹操说道。 刘辩想了想,明白了曹操的意思。 遂说道:“那就以种劭(shao)为使,你率军护佑,但切记,不可轻举妄动。” “若无万全把握,万不可动手,等朕号令。” 此次兵败,让刘辩觉得应该给老天爷一点面子,遵循一下历史大潮。 历史上,董卓兵进雒阳的时候,就是种劭为使,把董卓骂到了夕阳亭。 “唯!”曹操应了一声。 对于谁为使者,他并没有什么意见。 在曹操匆匆离去后,刘辩立刻命人召见了皇甫嵩、卢植。 在这二人进殿之后,刘辩直接说道,“给朕遴选五十名训练的最好的小黄门。” “皇甫将军需即刻出京,绕开董卓的探马,抄他们的后路布防。若见京城烽烟起,立刻率军掩杀,西凉军能不放跑一个就不要放跑一个。” 卢植和皇甫嵩人都还没站稳,两道旨意便迎面而来,把这二人震的有些晕头转向的。 “陛下,可是……大将军兵败了?”一身儒雅的卢植,出声问道。 刘辩拍了拍案上的玉玺,说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嘛!” “两军尚未对垒,仅仅只是一个照面,何进、陈琳被活捉。” “袁绍见机不对,率领残军就奔着东面去了,估摸着是逃去关东了。” “既然此计已夭折,那就尽快另择他路!” 虽然刘辩说的轻松,但这样的结果,让卢植与皇甫嵩都感受到了如山一般的压力。 卢植想了想,面色有些难看的问道,“陛下征调五十小黄门,可是想亲身涉险?” “你想什么呢?你觉得是朕要亲自提刀砍了董卓?朕只是个孩子,打不过的。”刘辩有些无奈的说道,“朕的身边,本就应该只有小黄门,让你挑选五十能打的,是为了保护朕。” “董卓进京已势不可挡,届时朕会令曹操于殿上埋伏刀斧手,砍了董卓!” 他并没有直接对卢植与皇甫嵩明说自己的计划。 一是为了避免更多的口舌。 这俩人都是儒将,一旦让他们得知他这个皇帝要兵行险招,亲自涉险。 如果不出意外,这俩人肯定会立马唾沫横飞,各种顽固劝阻。 在他们看来,杀了董卓固然重要。 但皇帝绝对不能涉险。 玛德,劳资都要被董卓给毒死了,还会在乎危险不危险? 但这话,没办法明说。 其二,还是为了保密。 都走到山穷水尽的最后一步了,这个计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刘辩到目前为止,谁也没说。 不过,看曹操的反应,他大概率是猜到了一些。 毕竟是标签贴了好几行的曹老板呐。 皇帝这么一解释,卢植与皇甫嵩这才放下心来。 “臣遵旨!”卢植躬身说道,“虽训练时日尚短,但全赖陛下的练兵之法,在一群废物里面强行拔几个有战斗力的,也不困难。” 卢植的话里到现在都带着对宦官的强大怨念。 “各自准备吧,此一战,不成功便成仁。朕的身家性命,可就赌在二位卿家身上了。”刘辩一脸惆怅的说道。 “唯!” “臣宁死也定会护陛下周全!” 第18章 董卓进京 夕阳像是少妇娇羞的脸颊,绚丽诱人。 正值年富力强的种劭,身边仅带着一个仆人,持节与曹操一道策马出了雒阳。 “曹公可知董卓已视朝廷为无物,为何还要派遣我等前往劳军?”马上,种劭问道。 曹操轻笑了一声,“打不过,那就只好笑脸相迎了。” “这难道不是涨贼子气焰吗?”种劭勃然大怒,厉声喝道。 曹操对此毫无反应,反而反问道,“不然,种大夫还有何良策?打不过嘛!” “恕下官直言,大将军何进真乃废物一个。”种劭气不过骂道。 曹操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说道:“此言不虚!” 种劭看了一眼曹操,“曹公心中也憋着一腔怒火吧?两万禁军竟被五千西凉军一个照面便杀了个七零八落,袁绍竟还率领残军直接逃了。此战,实实在在让下官算是开了眼界了。” “我还好。”曹操平静说道,“虽在预料之外,但也不是太过于震惊。” 这话把种劭噎的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他有些急切的说道,“曹公如今亦是统率一路兵马,应当知其中利害之深,董卓非良臣,一旦入京,恐是尸横遍野,民不聊生。” “但兵不成,将不就,又如之奈何?”曹操面色凝重的长叹了一声。 “董卓进京已成必然,只能暂时静观其变,以谋他策了。” 这话听的种劭心中沉甸甸的,“在外都无法阻挡此人,若让他进了京,还能如何?” 曹操没吭声,只是对种劭高看了两眼。 种氏一门倒是有些骨气。 …… 一战便掳了大将军何进,让凉州军上下士气如虹。 隔了仅仅一天时间,在得知援军已经行进过半之后,董卓便急不可待的拔了营,逼近了雒阳城。 他带来的五千兵马,经历了一战,不但几近完好无损,兵力反倒还增加了两千。 只不过,他尚未抵临雒阳城下,就先遇见了朝廷的使者。 好似熊瞎子般的董卓高坐马上,给身边的李儒使了一个眼色。 李儒策马上前,与徐荣、胡轸交代了一声。 面对朝廷使者,西凉军不但未曾停顿,反而策马扬鞭发起了冲锋。 他们的骑兵像是两股张狂放荡的洪流,从曹操等人的面前分作两股,穿插而过。 得到授意的西凉军挥舞着刀枪,兴奋的嗷嗷狂叫。 种劭的面色已经黑了,气的牙龈都上火了。 倒是曹操还算淡定。 他约束住部下,严阵以待,静观其变。 “董并州可还是我大汉臣子?”怒发冲冠的种劭,大声质问道。 只是在滚滚马蹄声和西凉军的怪叫声中,他的声音被完完全全的遮掩。 大概也只有身边的几人才能勉强听到。 “驾!” 种劭忽然扬鞭,策马冲了出去。 西凉军倒是并未阻拦,而是放任种劭离去。 种劭一直冲到了董卓的面前才停了下来。 “董并州可还是我大汉的臣子?”种劭再度怒声质问道。 董卓面带戏谑,“老夫自是大汉之臣,此事不会有错。” “既是大汉臣子,为何使兵戏弄朝廷使者?”种劭喝道。 董卓一脸迷茫的摊了摊手,“这如何能是戏弄?我等得胜归来,将士们只是想让使者看一看我等之军威。” “董并州,使者当面,逞口舌之利,也算得上是英雄?”种劭喝道。 董卓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他摆了摆手,“哎,你这个官,怎如此不经玩笑!” 玩笑?! 种劭的脸一下子黑的更加彻底了。 那一瞬间,他甚至生出了一刀劈死这个老黑贼的想法。 戏耍朝廷使者,竟然还说是玩笑。 狂悖、无耻,简直视朝廷如无物。 若不是朝廷的旨意说的明明白白,让他引董卓入京。 他真的已经生出了豁出去性命,和董卓拼个你死我活的想法。 吾宁死,这口清气当存! 但这旨意他不能不遵,董卓不当人臣,可他是臣子。 虽然他不知道太后和皇帝,还有三公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董卓进京,那就是一只大害入了城。 皇帝和太后可能意识不到,但三公呢? 皇甫嵩和卢植二人呢? 他们曾与董卓共事,不可能会不知道董卓这个贼子的目的。 这二人现在可是在太后的授意下,长伴宫中为帝师。 他们应该不至于会犯这样的糊涂! 看着董卓那张人憎鬼厌的黑脸,种劭一时间想了许多。 他心中想不通,也自然不会给董卓什么好脸色,冷着脸宣读了一下皇帝的旨意,便直接说道,“请董并州约束部下,随我入城!” 董卓立刻非常干脆的拒绝了,“那不行。” “老夫奉旨除贼,身边仅带了这千余骑,若是将他们全部留在城外,岂不是将性命假于他人之手?陛下降旨,朝中有大贼。” “如今虽然大将军已被我绑在了车驾后面赎罪,但我还是不放心!” 种劭眉头狠狠一皱,陛下曾下过这样一道旨意吗? 此事,他并不知情。 这时,曹操策马前来。 他笑呵呵的对董卓说道:“董并州一战告捷,不愧为我大汉重臣!” “陛下已于宫中设宴,董并州就莫让陛下等着了。” 董卓瞬间满脸喜色,立马说道:“那自然不能让陛下等臣下,即刻进京!” 曹操看了看周围的西凉军将士,又说道:“董并州的考虑的的确确在理。” “但领着浩浩荡荡数千大军入城,非良臣之姿,城内也一时无处可转圜啊。” 心情大好的董卓这会倒是从谏如流,立马就让步了,“那就带一千兵马入城!” 董卓留下了徐荣率军驻于城外。 他亲自带着李儒、胡轸以及一千精锐随行入城。 在大军动身之后,种劭愤懑不平的对曹操说道:“曹公这是何意?” “哎呀,你说这个啊,你知道有些牲口只能顺着他的毛捋,你要是倒着捋他的毛,他肯定龇牙咧嘴,扑上来咬你!”曹操颇为无奈的说道,“都与你说的很清楚了,董卓贼势甚大,既然挡不住,那就只能另谋他策了。” 种劭叹了口气,该听的话他都听到脑子里了。 但他就是觉得心情不顺,喉咙里像是扎了一根刺,上不上,下不下的,难受。 “董贼方才提及陛下旨意,这是何时的事?”种劭问道。 曹操摇了摇头,“肯定是子虚乌有的事,还能是何时的事。” “董卓如此明显的不臣之心,陛下怎么可能还给他下旨勤王?” “如今太后临朝,陛下稳坐龙椅,哪需要什么勤王,是吧?” “朝中有大乱子吗?没有!” “种公啊,贼子犯上,不管是因为什么目的出兵,但总是要师出有名的啊,杜撰几个贼子出来,强行勤王,这不是最不需要脑子的理由嘛!” “你就说,既然太后与陛下降诏命何进率军阻截,又怎么可能还会给董卓下诏勤王呢,是不是?” 种劭瞬间气的差点咬碎了自己的牙关节,“这个狗贼!” “种大夫还是压一压心中的火气的好,当此之时,只能顺着董卓的毛捋他,绝不能让他抓到把柄,趁机反咬一口,真会死一大片人的!”曹操劝道。 种劭掐着自己的腿,痛苦又无奈的阖了下眼,“曹公说的是,下官受教了。” …… 董卓顺利的进了雒阳城。 街面上人流如织,百姓闹不清楚现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他们就是愿意凑这个热闹。 整个街道上的气氛像是过节一般欢乐。 董卓也很欢乐,他满脸笑意的和百姓招手示意,一副凯旋大将之姿。 在进城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好像把自己的姿态放在了社稷功臣的位置上。 街道的前方忽然发生了一阵骚乱,百姓如潮水般朝两侧退去。 “皇帝的车驾?”董卓目光微动,迅速下了马,步行上前。 “臣董卓救驾来迟,请陛下责罚!” 他有些不情愿的行了个跪拜礼,顺带在心中恶狠狠的的问候了一下汉高祖。 刘辩热泪盈眶的从车驾上走了下来,亲自搀扶起了董卓。 “若不是卿,朕恐怕都出不了云台,怎能怪罪卿家。”刘辩一脸激动的说道。 “卿家,无异于朕的救命恩人啊!” 董卓有些震惊的看着皇帝,心中暗道,似乎传言不虚啊! 这个儿皇帝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泥娃娃,这点事情竟然就让他哭了鼻子。 就这德性,望之可不似人君啊! “陛下,一切都过去了。”董卓躬身宽慰道,“大将军已被臣缉拿,待臣麾下大军抵京,便可封锁雒阳,彻底铲除贼臣。” “那些妄图对陛下不敬,对社稷不敬的臣子,一个都跑不了。” 刘辩像是一个急于寻找父爱的孩子,紧紧拽着董卓,说道:“来,卿一路辛苦了,与朕同乘一车!朕已在广德殿设宴,你我君臣好好说说话。” “陛下,这不合适!” 董卓口中说着拒绝的话,可身体却很诚实,已经率先朝着车辇走了过去。 人群中,曹操与种劭看着这一幕,脸色一个比一个黑。 “曹公,董卓仅带了一千兵马入城,可否设法将他砍死在城中?你看看他这副做派,这哪里像是一个臣子该有的样子,他竟然还真的想坐陛下的车辇。”种劭怒发冲冠,气的鼻子都快歪了。 曹操幽幽说道:“我倒是也想。可种大夫可有注意到,即便是如此,董卓依旧很谨慎。他的身边始终都带着百名亲卫,贸然动手,恐会致使陛下陷入险境,再等等看吧。” 这一路上,曹操其实一直都在寻找下手的机会。 可董卓这个老贼太谨慎了。 曹操不敢贸然行事,只能继续等皇帝的号令。 种劭闻言也只好作罢。 皇帝的身边仅有数十名小黄门,确实不是动手的良机。 …… 广德殿。 琴瑟之声悠扬。 衣衫轻薄的宫娥,随着丝竹之乐翩然起舞。 刘辩下了龙椅,与董卓共坐一席。 如此大逆不道之举,看的周围那些被刘辩精挑细选而来的臣子,个个面色铁青。 但身为事主的董卓和刘辩却坦然自若,好像应该就是如此一般。 “董卿,朕听闻西凉军能征善战,乃我大汉第一强军?”刘辩笑着问道。 董卓哈哈笑了起来,“陛下过誉了,第一强军倒是当不得,但臣麾下将士的战力,确实不俗。其实臣也没有什么可值得炫耀的,一切皆是上下一心,惟愿死战而已。” “那也是卿家治兵有方啊!”刘辩笑道,“来,朕为卿家亲自满上此杯。” “臣谢陛下隆恩!”董卓嘴上说着客气的话,可动作熟练到他好像才是皇帝。 完全已经反客为主,俨然这宫中主人做派。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董卓也喝得酒气连天,口中的气息差点熏得刘辩睁不开眼睛。 缓缓斟酒的刘辩,悄悄一个眼神瞥向了赵野。 殿上正在起舞的宫娥们缓缓退下,又换了一批。 这一批一上来,无数的臣子立马扭头闭眼。 辣眼睛! 有辱斯文,有伤风化! 但董卓看到这些宫娥,那一双眼睛瞬间绿的像是饿急了眼的狼。 “陛下,这是何处进贡的衣裳?甚是好看!”董卓双眼直勾勾的在宫娥身上游荡,面色发红,连呼吸都急促了。 刘辩笑着说道:“乃是宫中一匠工偶然间所做,朕听闻卿家尤喜此道,特意让这些宫娥穿此衣裳起舞,为卿家接风洗尘。” 宫娥身上的衣服,其实也不复杂。 也就是肚兜加紧身小短裤,以及微微透光三点式外披轻薄丝衣。 就这组合,谁看谁不迷糊? 酒劲微微上头,双眼又被宫娥们深深吸引的董卓,全然没有注意到,上膳的小黄门们并没有再退下,而是缓缓站在了他的身后,列成了一排。 这一幕虽然不太正常,但也不是很稀奇。 殿上有不少臣子注意到了,都并没有往心里去。 直到赵野弓着身,走到了皇帝的身边,看似好像准备俯身说些什么。 可他却忽然间从袖子里抽出了尖刀,直直的扎进了董卓的后心。 这个无比分明的信号一出,那些上膳的小黄门瞬间从托盘底下抽出了尖刀,一拥而上。 有人扎脖颈,有人扎后心。 数刀齐出的同时,其他的小黄门也没有闲着,两人拽董卓的手,两人肋脖子。 还有两人死死压住了董卓的双腿。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董卓刚刚感到疼,他已经被拽倒在了地上。 而在倒下的瞬间,他的脖子、太阳穴和心口,立马就挨了数刀。 第19章 杀鸡儆猴 董卓死状极惨。 至死都没能喊出任何一句话。 但岿然不动的刘辩看他那不甘的表情,似乎大概还想嚷嚷一句,臣乃忠良! “抬下去,喂狗!” 刘辩浅引了一口浊酒,下令道。 “唯!” 赵野将尖刀很小心的揣进袖中,带着小黄门将董卓的尸体抬了出去。 广德殿上一片死寂,不少人都在强忍着不适。 杀人他们都见得多了,真正让他们感动不适的,是皇帝。 稚气未脱的皇帝,面色淡然的坐在董卓的尸体边,还在喝酒。 这个画面的冲击力,对他们而言,实在是有些太强了。 而不适过后,便是强烈的震撼。 任谁也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突然间对董卓下死手。 此事发生的毫无征兆。 看先前皇帝对董卓那谦谨热情的样子,大部分人都已经接受了皇帝依托董卓的现实。 甚至于,这金殿上的有些大臣已经准备好了厚礼,准备为董卓效力。 可皇帝竟然忽然间无比果决的出刀了。 几刀下去,让朝堂人心惶惶的董贼,命就没了。 这一刻,端坐在席上的儿皇帝忽然间变得无比高大起来。 众臣已经看不见他脸上的稚气了,只有狠辣果决的形象萦绕在他们心间。 沉默了许久,刘辩这才缓缓开口道:“逆贼董卓已死,诸位卿家可有什么想告诉朕的?” 群臣俯首沉默,无人应声。 刘辩忽然间自嘲一笑,“朕这个皇帝当的窝囊啊,诛杀逆贼,竟还要朕亲自动手。” “而尔等,皆是我大汉柱石,国之栋梁啊!” “面对逆贼董卓的锋芒,却尽皆沉默不语,装死人呢这是?” 坐在刘辩对面的太尉马日磾(di)叩首称道,“臣等死罪!” 其他群臣见状,也齐齐俯首跪拜,高呼,“臣等死罪!” 刘辩冷笑,“我看尔等也确实当得起死罪!” “今日在这殿上的臣子,皆是朕心目中的护国重臣。” “可惜啊,你们这群人真正是让朕开了眼界了。看朕杀董卓,你们所有人的屁股竟然都没有离席,你们自己说说,此事是有多离谱。” 群臣闻言,皆是有苦不能言。 那几个小黄门下手的速度太快了,他们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但这事他们也没有办法去辩解,属于典型的越描越黑之事。 刘辩冷眼扫过这群臣子,“所有人罚俸半年,再给朕写万字的奏表,好好反思反思。” 万字的奏表…… 这个数字,让殿上诸臣一个个脸瞬间绿了。 一万字,皇帝这怕不是想要他们的命吧? “怎么?”刘辩冷峻的眼神扫了过来,“诸位臣工觉得……是多了?” 已经上了年纪的司空刘弘连忙说道:“臣等万死难辞其咎,万字的反思奏表,臣以为一点也不多,一点也不多。” “既然诸位臣工都没有意见,那就散了吧。”刘辩挥袖起身说道。 今天被他喊来的,可以说个个都是能在史书上占据一两页篇幅的臣子。 太傅袁隗、太尉马日磾、司空刘弘等人自是不必多说,三公嘛,要啥有啥。 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如杨修的父亲太中大夫杨彪,从事中郎王允等人。 群臣散去,掉在最后的曹操,心中跟吃了几十个黄连一般难受。 他这属于是典型的无妄之灾。 今天这个宴席,算是被皇帝给摆明白了。 设计诛杀了董卓,还借机震慑了这些老臣。 设的局霸道老辣,手段层出。 但如果细心一点,就会发现,皇甫嵩、卢植等被皇帝所亲近的人一个都不在。 唯有他! 好像是唯一一个被皇帝亲近,又好像不被皇帝亲近的异类。 曹操就想不明白,皇帝到底是因为什么对他若即若离,好像是在防备一般。 他真的已经很忠心了。 跟他一样掉在队伍最末尾的,还有今日的使者种劭。 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回过神来,脑子里好像塞了一团的浆糊,整个人都有点懵。 “曹公,陛下……是不是早有打算?”种劭神色迷茫的问曹操。 曹操此刻并没有什么心情跟种劭说话。 点了点头,意兴阑珊的说道:“应该是的。” “即便是曹公也没有察觉到陛下的意图吗?虽然看着过瘾,可陛下此举实在是有些过于凶险了!”种劭并没有发现曹操的异常,他的心中有无数疑惑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曹操想了想皇帝最近干的那些事情,说道:“大概陛下就是喜欢兵行险着吧!” 种劭忽然好像起来了什么,大喊道,“陛下糊涂啊!” “嗯?”曹操侧目,“你也想效仿董卓?” 种劭撇嘴,一脸急切的解释道:“陛下虽已诛杀了董卓,可城内城外的凉州军尚未处置啊!” “董卓麾下,皆是些不服教化的刁蛮之徒,他们若得知董卓已被诛杀,恐有反意啊!” “不行,不行,我们得赶紧去见驾,此事当真拖不得!” 曹操一把拦住了种劭,“你就收起这颗心吧,陛下既然能想到诛杀董卓,怎么可能会忘记处置那些凉州军?你难道没有发现今日殿上少了些什么人吗?” 种劭仔细一想,忽然恍然,“好像还真是,陛下深谋远虑,连趁机敲打那些老臣都想到了,怎么可能会想不到城外的凉州军。” 曹操心中幽幽一叹,是啊,陛下连处置那些奸猾的老臣都想到了。 却没有想起来把他也一起惩处了。 罚俸半年,曹操倒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可万字奏表,曹操都不知道自己能在上面写些什么。 而且那么多的字,大概需要用两三辆马车去拉,才能将奏表送到宫中吧。 心中虽震撼依旧,但终于有了答案的种劭不由心情大好,“曹公可还有事?若无事,你我去饮酒如何?今日逢此大事,大快人心,当痛饮三百杯,一醉方休!” 曹操现在心里都快被皇帝给填满了,哪有什么心情去喝酒,直接摆了摆手。 就在他准备拒绝的时候,却见赵野从廊下绕了过来。 “曹将军,陛下召见!” 曹操的脸色顿时有了些许喜色,看样子,皇帝并没有忘记他这个忠臣。 “种大夫可先去,我稍后便至!”曹操大笑着说了一声,就跟着赵野走了。 种劭蹙了蹙眉头,嘀咕道,“奇奇怪怪的。” …… 含章殿。 其实刘辩并不喜欢自己有那么多的居所。 空阔,更容易让他产生时空错乱的烦躁。 但身为帝王,有很多的宫殿好像是标配。 除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棒子,拿茅草屋当宫殿。 他们除了侮辱‘宫殿’这两个字,还有些侮辱泱泱华夏无数帝王。 “臣,为陛下贺!” 曹操疾步上殿,一声高呼。 刘辩面带微笑,亲自将曹操扶了起来,“曹卿今日可是朕的大功臣啊!” “臣不敢当陛下如此夸赞,陛下诛杀董卓,臣未尽寸功,实在惭愧。”曹操摇头道,“旁人的万字奏表如何写,臣不知道,但臣这心中已经打好了腹稿。” “你这是在怪朕啊!”刘辩笑着打趣道。 “臣不敢,臣实在是从心之言。这奏表,臣当写!”曹操坚持道。 刘辩笑骂了一句,“你就别在朕的面前装小可怜了,你曹操是什么样的人物,朕难道还不清楚?” 曹操不由有些尴尬。 他是什么样的人物? 他自己都闹不清楚。 “奏表与罚俸那是对太尉等人的,与你无关。”刘辩面色忽然严肃了下来,“朝堂议事已毕,董卓身死的消息应该已经传了出去。” “跟随董卓入城的乃是胡轸,此人武力超群,但据说脑子不太好。而且,他对董卓无比忠心,此人若得知董卓已死,应该会造反。” “但不管他会不会造反,朕都希望他造反!” 曹操愣住了,脸上好像挂满了问号。 皇帝这又是什么幺蛾子? “陛下为何非要他们造反?”曹操有些不解的问道。 刘辩面带冷笑,“不死上一批人,如何能让他们知道朝廷的威严,不容挑衅?” 曹操顿时明白了过来。 这又是一出杀鸡儆猴,敲山震虎。 他原本以为皇帝已经准备了后手。 可现在看来,皇帝这是故意给他留了点功劳。 ……当然,也有可能是一口锅。 “陛下是想让臣去处理此事?”曹操心中带着疑惑问道。 刘辩点了点头,说道:“让其他人去朕不放心,唯有曹卿,可值得朕信赖!” “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是吗?” 曹操:…… 好了,现在可以确定了,他就是一只黑手,去杀人背锅。 “臣明白,请陛下放心。”曹操顿首说道,“胡轸必反,他们的首级将会矗立在雒阳城外,震慑天下宵小。” 曹操思来想去,虽然他好像要做皇帝的黑手。 但如果他不效仿袁绍月夜逃遁,好像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而且,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 这种事情皇帝用他,那就是真的信任啊。 思绪转了一圈,曹操又问道:“陛下,可还有要除的贼?” “胡轸造反,率军冲破某位公卿大夫的府邸,烧杀劫掠,在臣看来是极有可能的。” 刘辩摇了摇头,“暂时不必。也不着急,饭是要一口一口吃的,先稳住凉州贼寇再说他事。” 曹操会意,“臣这就去办!” …… 看着曹操离去,刘辩这心里顿时就踏实了许多。 曹操不愧是个能臣干将,办事确实是利索。 洛阳城内有曹操与张雄、应林二人,基本上就稳妥了。 而城外,徐荣以及牛辅远道而来的援军,有皇甫嵩和卢植二人亲自招待。 应该也不至于发生李傕、郭汜祸乱京畿的事情。 倒是董卓死的有些轻易,让刘辩到现在还有点不太真切的感觉。 从穿越至今,他一直都在为阻截董卓入京而做着准备。 兵也练了,猛将也召集了,可几乎完全没派上用场。 最后还是得他这个皇帝亲自出手。 用了康熙对付鳌拜的一招,用最不起眼的小黄门关门打狗。 现在,他总算是可以不用考虑被改朝换代,和灌毒酒了。 他这个皇帝的小命也算是暂时保住了。 但这个大的问题解决了,还有一堆大的麻烦在等着他这个皇帝。 汉灵帝留下的这个摊子,实在是太烂了。 烂到刘辩多看两眼,都想给自己找一根上吊绳。 不过,在解决其他的事情之前,刘辩决定先躺平一段时间。 为此,他又有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 他准备放何太后出来兴风作浪,而自己垂帘听政。 这其实又是一步险棋。 虽然在天下人的眼中,执掌朝廷权柄的人依旧还是何太后。 可真掌权和假掌权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但刘辩思来想去,在这个士大夫坐天下的时代,他要是无凭无据的弄死一群大臣,好像弊端实在是有些多,甚至有可能会发生更大规模的混乱。 但让那些人占着茅坑不拉屎,刘辩又实在有些看不下去。 让善于作妖的何太后,给那些权欲炸裂的大臣们一个兴风作浪的机会。 也算是给他刘辩一个机会。 然后嘛,他再顺理成章的挥舞镰刀收割。 招是损招,而且弊端也不少。 但看看这破破烂烂的天下,刘辩觉得哪怕是再烂,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已经站在谷底了,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刘辩也想要改变天下百姓的现状,但他真的一步跨不到那个地步去。 这不是刘辩不作为,或者有些手黑。 而事实就是如此。 别说他的想法了,就是曹操一统北方后所施行的屯田和户调这两个制度。 他要是现在敢弄,士大夫就能对他群起而攻之。 搞不成的! 而刘辩现在也必须用曹操的那一招。 用虽然有些阴,但相对温和的手段,先把朝内的人换成自己人。 自己人,好办事嘛! 就像现在的曹操,面善心黑,下手那叫一个利索。 第20章 请太后出宫! 这个世道本来就有很多的不如意。 战火、天灾、匪患、疫患等等。 一个王朝可能患的疾病,在这个后汉末年可以说全面而集中的爆发了。 但就是这样一个千疮百孔的王朝,百姓和公卿们竟然还能维系住大汉王朝最后的脸面。 这在刘辩看来,其实已经非常的难得了。 而这样的一个世道,不是仅靠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妄图去改变的。 哪怕他是皇帝,也不现实。 刘辩心中有一个疯狂的想法。 他想让这些英雄豪杰的生命,跟这个时代的崇高的责任联系在一起,并让他们永垂不朽。 这是车尔尼雪夫斯基,一个拥有一副大胡子的思想家曾说过的一段话。 刘辩曾经偶然间看过之后,就将这句话记在了心中,并想在这大汉王朝,将这句话付诸于实践。 纷乱的时代,但也是诸子百家再度崛起,群星璀璨的时代。 他们应该有更强大的责任和使命! 而不是在内乱中耗尽一生的光阴。 …… 长乐宫。 刘辩盘坐在何太后的面前,完全没有一个皇帝的正形。 但就是他这样一幅随意姿态所释放出来的气势,却让何太后连表情的变换都小心翼翼的。 在最初被幽禁的那几天时间里,何太后想尽了所有她能想到的招。 撒泼、咒骂、绝食、向列祖列宗祷告,但凡是能针对到刘辩的她都想到了。 但在衣带诏事发之后,何太后看着皇帝在她的面前处置了张让,好像幡然醒悟了一般,忽然间就安静了下来。 她不吵不闹,甚至还想起了给皇帝做衣裳。 “阿母,这深宫中没有自由的滋味,我想您应该已经受够了吧?”刘辩手中拎着一个精美的玉壶,小口小口的喝着酒。 小孩子自然是不宜饮酒的。 但刘辩遍尝了雒阳所有的饮品,也就这玩意勉勉强强还有点儿滋味。 何太后忽然间好像慈祥了起来,她的目光盯着手上的玉扳指,温和笑道,“皇帝不必拿这些话来套我了,我已还权于皇帝,不会再过问天下之事。” “在这里,安静,没有那么多的纷争和勾心斗角,我觉得挺好的。” 刘辩忽然长叹了一口气,“在手中没有权利的时候,我心里有些恐慌,尤其是看到阿母所做的那些事情之后,我更恐慌。” “但现在,当外敌不在,我直面那些大臣的时候,我忽然间发现事情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我很难将自己心中所想和那些臣子们心中所想的,统一在一起。” “我今日便是来请阿母走出长乐宫,驾临德阳殿!” 德阳殿、却非殿乃是南、北两宫朝议的大殿。 刘辩习惯于在云台广德殿议事,只是因为他在那里住习惯了。 何太后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但又很快湮灭。 她摇了摇头,“皇帝现在应该学会自行处置天下大事,以及如何与公卿大夫们相处。” 刘辩很干脆的摆了摆手,“我学不会,起码暂时真的学不会。” “我还年幼,我觉得还是应该让阿母来!” “阿母,此事就这么定了,我最近忙着在重修裸游苑,挺忙的。” 说完,刘辩不容何太后拒绝,就领着人离开了。 他的三言两语,把一个甩手掌柜的精气神几乎是完完全全的给展现了出来。 刘辩走后,断了一条胳膊袖子晃晃荡荡的张让,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太后,事出反常必为怪,奴婢担心陛下又在……谋划什么。”张让有些艰难的跪坐在何太后的面前,用那仅存的一只手给何太后敲着背。 何太后将脑袋微微向后仰了仰,眼帘微阖,悠悠说道:“可不管如何,这总比衣带诏强吧!” “但也有可能更危险。”太后这番话,让张让没来由的紧张了起来。 “衣带诏之事,只是让奴婢丢了一条胳膊,一条腿,起码太后是安然无恙的。” 何太后睁眼瞥了一下张让,“你的意思是皇帝还会弑母不成?” 张让没说话,但他的意思却表达的很明显。 以皇帝的狠辣,他不觉得还有什么是皇帝不敢做的事情。 何太后扫了一眼张让空落落的胳膊,忽然间想起了那日恐怖的一幕。 可她想了想方才皇帝那好说话的样子,复又笑了起来,“我看皇帝方才说的倒是实话。这个天下,哪怕是他从我的手中抢了过去,他也坐不住!” 张让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压低声音说道:“太后,奴婢方才得到消息。” “陛下在广德殿埋下伏兵,当殿斩杀了并州牧董卓。” “有人怀疑皇甫嵩与卢植应该是去接管并州牧麾下的西军了。” “太后,陛下虽然年幼,但他的手段可远比天下人想象的要狠辣多了。” 何太后听完,脸色只是稍稍变了一下,沉默片刻忽然说道:“张让,你可曾发现,皇帝做的这些事情,皆好像是在……保命?” 张让微楞,疑惑道,“有太后在上,陛下何必担心自己的性命?” “不不不,我的儿子我就算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但看他做的事情,也能猜上一猜。”何太后颇为笃定的说道,“他就是在保命。” “中常侍中有人意图扶协为帝,他就想尽千方百计几乎杀尽了中常侍,唯留下了你一人。说白了,你的性命,皇帝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留下来的。” “董卓引西军东来,这本是大将军震慑我之举。” “可在皇帝看来,难道不同样是在震慑他吗?” “哪怕他做的再狠辣,可终归是孩子,用的也都是这直来直去的法子。” “皇帝的身边现在虽然有那么一二个帮手,可好像还是不会用。” 张让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有点像是那么回事。 但他心中还是有些不踏实,“那陛下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 何太后脸上忽然浮现一抹傲色,“这坐天下可不是打打杀杀那么简单的,也不是想尽办法杀几个人就能坐的安稳的。皇帝啊,把这些事情都想的过于简单了。” “董卓本无罪,可他强行定罪诛杀,应该是出问题了。” “公卿士大夫那是那么好杀的,当他感觉自己搞不定的时候,不还得我这个太后出马?” 张让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觉着好像是有些道理。 但他心中始终还是有些不太踏实,实在是皇帝之前的所作所为,让他觉得皇帝不应该对那些的朝堂公卿没有办法。 “那太后您是准备……”张让悄声问道。 何太后镇定自若的拿起铜镜,注视着镜中的容颜,轻笑道:“皇帝让我往东我便往东,我这个阿母岂不是有失母仪天下的威严?等皇帝扛不住了,自然会再来见我的。” “我虽不能三请三辞,但让皇帝跑个四五趟,并不过分吧?” 张让:…… …… 这一天,京中发生了很多的大事。 先是董卓进京,紧接着又传出董卓试图谋逆,被皇帝降诏诛杀的消息。 紧接着董卓带进雒阳的一千骑兵忽然间就暴动了。 他们像疯子一样在雒阳城中横冲直撞,烧杀劫掠。 但万幸的是,他们的暴动被右中郎将曹操迅速带兵镇压。 为以儆效尤,震慑四方宵小,胡轸等人的头颅被筑成了刘辩登基以来的第一座京观,摆在了洛阳城外二十里,也就是董卓东进驻兵的夕阳亭。 这一天,雒阳百姓都感受到了朝廷强悍的武力。 紧接着,宫中很快又传出消息。 皇帝重修裸游苑的民夫不够了,需要再行征募,名额还是三千。 百姓对此大为不解,皇帝不就是要修个池子嘛,这怎么还三千不够又三千。 而且征调民夫而已,只要能干得动活就行了。 怎么还搞得比征募羽林军还要严格。 非六郡良家子不可,非身体孔武不可,能识字更是优先。 人家识字的,那会干这苦力活啊! 但在听说有工钱,而且还不低之后,百姓们的疑虑瞬间就全没了。 他们争先恐后的应征,其中还不乏一些读过书,识字的。 在百姓们开来,也许是皇帝想建个普天之下非常罕见的池子。 所以才如此的大动干戈,不惜财力、民力。 而在百姓的耳目看不见的地方,皇甫嵩和卢植汇合在了一起。 “义真,这些西军的战斗力属实大出我料,千防万防还是让李傕率军逃脱了。”脸上弥漫着厚厚一层尘土的卢植,一脸懊恼的说道。 皇甫嵩正在端详着手中的羊皮地图,“董卓麾下西军,在我的眼中更像是一支野蛮军。每逢战事,董卓便令他们大肆劫掳,朝廷若有赏赐,董卓也会分给将士们。” “你我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一支军队是打顺风仗的强手,战斗力自然也不会弱,但他们也是实打实的害群之马。” “陛下曾言,李傕、郭汜极有可能不会轻易屈服于朝廷的安排,而会率军反叛。没想到,真就这样被陛下一语成谶了。” 卢植掏出水囊,猛灌了两口,意犹未尽的说道,“只是有些不甘心啊!” “有何不甘心的,这不还有我呢嘛,哈哈哈。”皇甫嵩放声大笑,说完忽然脸色严肃下来,语重心长的对卢植说道,“我接下来只管打仗便可,可你驻守京师,须当谨慎!” “陛下虽年幼,但不论见识还是手腕,皆有明君气象。” “若让如此帝王功败垂成,你我将是大汉最大的罪人!” “陛下初掌权柄,所重用的仅有你我几人。袁绍这个废物,在董卓的气焰下已远遁关东。曹操,我观之不似良臣,子干(卢植的字)须当时刻提防才是。” “至于京中其他的人,子干心中也清楚,乱世当头,人心思变啊!” 卢植点了点头,“这些事我都明白,义真放宽心。” “张辽此人,也是被陛下重点关照的一人,不过此人我看不出来深浅,子干可代陛下多多观察。至于荀攸,颍川荀氏惯会见风使舵,陛下似也在斟酌。”皇甫嵩边想边说道。 他似乎想把皇帝身边的人,挨个都给卢植细细的交代一遍。 卢植摇头失笑,“好了子干,我心中有数,你这番话可是让我很顺利的想起了我的母亲。” 皇甫嵩仰头哈哈笑了起来,“天下动荡啊,你我可就是得步步为营,不能辜负了陛下重托。” “也是,不过陛下虽年幼,但深谋远虑,老成持重。董卓如此大患都已剪除,其他的事,想来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大问题。”卢植说道。 皇甫嵩收起羊皮地图,揣进怀中,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出发了!” “待我凯旋,你我痛饮八百杯,不醉不休!” 卢植立于山丘上,看着皇甫嵩策马远去,摆着手大声喊道,“好,一言为定!” “你这混蛋可不要食言啊!” …… 刘辩给了何太后和天下人一个重修裸游苑的借口。 而实质上,他确实也在这么干! 从长乐宫离开之后,刘辩就住进了西园。 卢植带着他好不容易从何进手中扣来的八千将士走了。 现在还留在西园的,只有刘辩口中的那四千刑徒军,也可以说是宦官军。 下军校尉张辽正在征募新的壮勇,但暂时送进来的仅有五百多人。 一百人送一批,现在总共送了五批。 这些人进了西园之后,首先干不是训练,而是干活。 也就是砌围墙。 西园的围墙本来其实是很低矮单薄的,而刘辩为防止自己的秘密泄露。 决定将围墙弄成可以跑马的城墙,增加烽火台及岗哨。 这并非是一个简短数天就能干完的活。 而单凭几百人,耗费的时日更久。 为了缩短工期,刘辩不得不缩短了刑徒军的训练时间,将半天的时间腾了出来,动用所有的人手先修围墙。 搜刮了十常侍的财富之后,富的流油的刘辩现在可以说很豪横。 在修补围墙的同时,他已经在计划冶铁作坊,锻造作坊以及粮种培育基地这三大他心目中的核心产业。 他这个穿越客,没有小说中那些穿越者那么牛批的金手指,想要发家致富,就只能靠勤劳这一条路了。 足足两天的时间,他都奔走在西园的各个角落,划定地址。 而荀攸这个尚书仆射,现在又好像干回了他曾经黄门侍郎的本质,整天跟在皇帝的屁股后面,东逛逛西逛逛,然后按照皇帝的命令提着笔杆子写写画画。 直到所有的地址都圈定,把如何建造也细细的确定下来之后。 荀攸这个工具人,终于忍不住问道:“陛下何故要在城中城再建城?” 这话说的有些绕口,让正在拿小刀刮羊蹄筋的刘辩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 “因为这里,将是朕大展宏图的根基!”刘辩将小节蹄筋扔进口中,细细咀嚼着回味着,一边说道。 这个,荀攸倒是感受到了。 这几天下来,不管是他写的东西,还是画的那些图纸。 保密,安全,始终都是第一位的。 “臣只是有些费解,陛下何不让整个雒阳,都完完全全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呢绒?这比重新修建应该会更容易一些。”荀攸说道。 刘辩诧异的看着荀攸,“荀公达啊,你可是朕心目中的谋主,你怎么能问出这么不理智的问题呢?”23sk. “朕且问你,你会把金银财宝随便藏在家中吗?难道不是单独找个房间,厚筑墙,用上铁片封裹的门储存吗?” 荀攸苦笑,他还真不是这个样子的。 “回陛下,臣没有金银财宝可藏,故而……不甚了解。” 刘辩:…… 我呸,你休在我面前装白莲花! 咦,不对,这厮好像是个孤儿,可能真没有珍宝可藏。 第21章 火中取栗 刘辩的计划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短短三日时间,张辽已将足足四千八百名壮勇送进了西园。 有了这些生力军,修筑围墙的进度瞬间大幅度提升。 刘辩只是有些惋惜没有水泥。 若是有那东西,以如此庞大的人力,围墙应该已经起来了。 这些日子,他也在尝试着去做,但始终不得其法。 水泥的烧制,比他想象中的要难很多。 而在这期间,何太后也一直住在长乐宫,并没有丝毫出来主持朝政的意思。 刘辩一时间有些拿捏不住何太后的意思,索性暂时就先晾着,再观察观察。 这位视权利如生命的太后,并不太可能放过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 她现在如此安静,在刘辩看来,最大的可能大概是,另有目的。 但不管是什么目的,刘辩平心而论,已经并不太将这位阿母放在眼中了。 从南北二宫,到整个雒阳,他已经掌握了最关键的军队。 有军队,就有了安身立民的本钱。 对于他这个皇帝而言,失去了军队的阴谋,几乎不存在威慑。 就随便她怎么折腾吧。 折腾的越狠越好。 …… 卢植是在又三天后回来的。 除了禀报关于征伐凉州军的战事之外。 他还给刘辩带来了一个令刘辩完全没想到的消息。 袁绍竟然在关东广散家财,组建讨董盟军。 这事听在刘辩的耳中,让他恍惚间觉得自己踏马的好像又穿越了。 “着实是朕走眼了啊!” 西园那棵据说已有二、三百年寿命的银杏树下,刘辩如此喟叹道。 他原本对曹操有些不放心,但万万没想到率先背刺他的,竟然是袁绍。 “陛下,臣以为可以降诏袁绍,令其解散军队,回京复命!”卢植说道。 刘辩有些诧异的扫了一眼卢植,“卢将军是觉得,袁绍只是误以为朝廷被董卓所控制,才会如此?” 卢植点了点头,“袁绍东逃的时候,恰逢董卓大军即将攻入京城,他应该还不知道陛下已剪除了董卓这个祸害。” “在朕看来,卢将军应该不会用这么单纯的眼光看人才对!”刘辩意有所指,语气间已有了一些不满,“朕可是给他下了密旨的,若他听朕的,董卓根本就进不了洛阳城。玛德,这个废物,现在竟然还有脸组建盟军。” “卢将军,你看看,他这是要干嘛?” 劳资就差直接给袁绍亮刀了,你竟然还说袁绍是个好人。 卢植苦笑,“陛下的意思,臣其实心中明白。” “但汝南袁氏作为关东大族,底蕴深厚,而朝廷又正是多事之秋。” “陛下大可秋后算账,但此时不宜逼其如益州牧一般隔绝道路,脱离朝廷。” 原来你是明白的,我还以为你真不知道呢,刘辩心中暗道一句,说道,“大汉朝廷现在就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若不下猛药,他就只能苟延残喘等死。” “朕这个皇帝虽然窝囊,但朕不想迁就任何人。” “没兵就自己练,没钱就自己挣,没兵器甲胄,自己打!” “但,敢于对朝廷有异心者,杀无赦!” 卢植沉默了下来。 他心中震惊与皇帝的魄力,又对眼前的局势,感到格外的担忧。 皇帝的每一字眼里都流露这强烈杀伐之意。 也让他清楚的明白了皇帝接下来的意图。 绝不容忍! “袁绍在朝廷抵御外辱之时,却率领军队擅自东逃,弃朝廷于不顾。如今他又道貌岸然的打出讨董勤王之旗,广招四方兵马,入自己槲中。”刘辩冷哼一声,“他这就是拿朝廷不当回事,拿朝廷,拿我大汉的命,在换他自己的权利和功勋!” “在朕的眼中,他甚至比董卓还要可恶!” 卢植不敢再劝。 皇帝这一番鞭辟入里的话,也让他生出了强烈的杀意。 这么一说,袁绍还真的是一个十恶不赦之徒! “陛下,只是朝廷现在可调动的兵马不多,又该如何应对袁绍?”卢植问道。 此事,刘辩亦在思虑当中。 战争,是改革最迅速,最直接的办法。 但伤民! 说白了,打的是老百姓的命。 这是刘辩并不愿意看到的。 可若不动用战争的方式,深深扎根在大汉土地上的士族门阀,以及州牧,他绝对毫无办法。 大汉现在这样的制度,比削藩更要艰难。 “隔绝道路,暂时封锁朝中的消息,派兵监管袁氏族人。”刘辩想了许久,这才对卢植说道,“不,此事让曹操去办。你派出斥候,先盯着袁绍的动静,看看他接下来要整什么幺蛾子。” 卢植虽然有些惊讶,但想了想并没有再多言。 袁氏不管在京中,还是在地方上的影响力,其实都是极其骇人的。 四世三公的名门贵族,那真的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而是一张铺陈到了整个天下的大网。 如果不像董卓一样蛮横的动刀兵,而是玩权利。 恐怕谁也绕不开袁氏,也难以奈何袁氏。 从宫中离开之后,卢植就带着兵马再度出发了。 他像是游荡在草原上的狼群一般,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将自雒阳向东的道路,挨个扫荡了一圈。 然后在每一个关键关隘,都留下了数百兵马屯防。 这些驻兵将分兵两路,一路驻守,另一路化身斥候,向东打探消息。 …… 曹操在接到刘辩的旨意之后,毫不犹豫的就执行了命令。 以他暂时对皇帝的了解,这样一个结果,一点也不出人意料。 而他自己的做法,就稍稍有些出人意表。 他直接带人住进了太傅袁隗的家里。 蛮横、无理,像一个十足的混子。 亮堂堂的袁家主厅里,太傅袁隗斜靠在墙壁上,面色铁青的看着曹操在那里摆弄一堆瓶瓶罐罐,“曹将军到底要做什么,还请明言,你这样做有失君子之风!” “袁太傅就不必夸赞我了,我不是什么君子,也不必在意什么君子之风。话又说回来,你到底要不要尝一尝由陛下亲手所创的茶水?清幽淡雅,我觉得与君子之风很搭!”曹操笑呵呵的在玉壶中添上了热水,倒了一杯递给了袁隗。 袁隗气的都不想说话,曹操手中的东西,他看都没有看一眼。 “袁太傅一口不尝,实在令人有些遗憾。我这两天逢人便将此物拿出来卖弄一番,竟不觉间已是喜欢上了这个味道。喝酒虽畅快,但却容易令人脑袋昏沉,此物却恰恰相反,其味清雅,明目醒神!”曹操一脸惋惜的说道。 袁隗面色阴沉,听着曹操在那里絮絮叨叨,再未发一言。 有下人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长条形的布袋,到了袁隗身边低声说道:“家主,本初将军的家书。” 袁隗面色微变,刚要伸手去拿,斜刺里忽然间伸过来一把寒光闪闪的刀。 曹操左手端着白玉雕琢的玉杯,右手持刀在袁隗的脖子上比划着,“袁太傅不要介意,我也是奉命行事,这家书,得我先看!” “曹阿瞒,你不要太猖狂了!”袁隗大怒,震声喝道。 “轻点,轻点。”曹操眉头皱了皱,“挺炸耳朵的!” 袁隗脖子一扬,“有本事你就在此地砍了我这颗脑袋!” “袁太傅何必火气这么大呢,不过是看一看你的家书嘛。我这也是为你好,免得你误入歧途,抱憾终身呐!”曹操笑说着,却突然间挥刀,砍向了旁边的下人。 那名下人只是在喉咙间发出一声闷哼,就咣当一声栽倒在了光洁的席上。 鲜血瞬间喷涌,淋了袁隗一脸。 曹操看了看手中的玉杯,忽然一脸的痛惜之色,“我怎么忘了看着点呢,这事闹的,就有点晦气了,我花重金弄来的一对杯子啊!” “看来啊,这种斯文之事,真不适合我这种匹夫!” 哪怕是见过了不少大阵仗的袁隗,在这一刻,也不由得面色发白。 “曹阿瞒,你到底要干什么?!”袁隗面色狰狞的咆哮道。 “太后让我盯着点袁太傅,我也只能照办呐,至于到底是什么事,其实我也不知道。”曹操嘴角挤出一丝礼貌性的笑意,拿刀将那封家书挑了过来。 同时一边说道:“多的,我建议袁太傅就别问了,免得我这一着急又杀人,闹的大家都不愉快。你配合着点,我也配合着点,我们各自干好自己的差事就是。” “我一直对袁太傅其实都是无比敬重的,如果不是这样的事情落在了我的脑袋上,我也不愿意这么干!” 絮絮叨叨的说着,曹操拿一只手打开了家书。 看完之后,他却沉默了。 并且还有些为难。 “这事,就不太好弄了啊,我这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啊!”曹操嘀咕了一句。 “来人,拿着这封家书,去面见太后……”说到一半,曹操却忽然间又犹豫了,自言自语般说道,“差事不能这么干,凡事都要去请教,那做的是什么臣子呢!” “袁太傅,不如你就这么回上一句:里应外合,大事可图,你看如何?” 袁隗的面色青紫,“牝鸡司晨,国之不国,你还是弄死老夫吧。” “袁太傅,你要是这么倔,我可真的会杀人的啊!”曹操的笑容中满是威胁。 “你也知道,我不可能就这么杀了你,毕竟你是太傅。但你总应该为你那些可爱的族人,考虑考虑吧?因为你这个倔脾气,大把大把的族人好端端的就身首分离,他们多冤呐!” 袁隗的怒气在面对曹操这不咸不淡的一句话之后,一下子就哑了火。 “拿来,老夫写!”他大声吼道。 “你看,这就很完美了。”曹操笑道。 …… 云台,广德殿。 刘辩单手拖着下巴,面带思索,看着坐在下面肤色粗糙,脸上带着浓浓风霜痕迹的孔武武将。 在想了无数个方略,却始终不太满意之后,刘辩最终决定先召见丁原探探底。 这个在史书上并没有占据过多篇幅的前并州牧,现执金吾丁原。 却是眼下最不能忽视的一个枭雄。 亦或者是……地方霸主。 丁原在并州牧任上不过半年时间,但他在并州的经营其实是很牢固的。 看看他先后任用的主簿吕布,从事张辽,武猛从事张杨就可见一斑了。 这三个,可都是狠人! 据史书载,在董卓唆使吕布诛杀了执金吾丁原之后,他这才彻底的掌控了所有的京畿兵马,将朝廷稳稳地攥在了自己的手中。 而刘辩现在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丁原是被何进征召而来的,除董卓之外最强大的一股地方军。 在皇甫嵩、卢植在外御守,而京畿守卫仅有那么一丢丢兵马的情况下。 丁原在刘辩的心中无异于一颗定时炸弹,搞得他时刻不得心安。 但刘辩又觉得这个人暂时还杀不得。 杀了他,吕布跳起来比他更狠。 吕布与王允掌控朝廷时有多乱,那真不是随口两句话就能说完的。 这二位诛董功臣,确实有功。 但也可以说,是他们让大汉正式的走向了分崩离析,走向了三国。 “陛下!” 殿下,丁原轻唤了一声。 他被皇帝那直勾勾的眼神,看的心里有些发毛,不得不出言提醒。 刘辩好像梦中恍然惊醒一般,舒展了一个胳膊,说道:“让丁卿见笑了,这几天朕亲自盯着裸游苑重建,实在是有些耗费精力。本来准备与丁卿说的话,竟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了。” “既然想不起来,那就说两句废话,不知道丁卿对于建造园林可有了解?” 丁原:???? 他那张大圆脸上满是为难,苦笑道,“陛下恕罪,臣只是一个武夫,实在不懂这些。” “那确实是挺遗憾的。”刘辩点了点头。 竟然不反对他建造裸游苑,要么是个直肠子,要么就是有异心呐。 “朕听说丁卿的义子吕布勇猛善战,有万夫难当之勇是吗?”刘辩问道。 丁原颔首,“回陛下,吕奉先确实勇猛过人,臣以为他是当世罕见的武将!” “若陛下能重用此人,凉州叛军在臣看来完全不足为虑。” 刘辩点了点头,这厮的肠子好像还不是一般的直。 “丁卿如何看待曹操?”刘辩又问道。 “能文能武,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丁原未做犹豫就说道。 “袁绍呢?” “想的太多,优柔寡断,野心还大,臣觉得此事难成事。” “朕呢?” “陛……陛下……若能掌朝廷权柄,在年少时远离美色,臣觉得大汉必能中兴。” “朕这不是已经掌朝廷权柄了嘛,朕可是连董卓都杀了啊!” “可是,陛下与太后好像在治国上还是有太多的矛盾,而且,陛下不应该在如此年纪就……就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女人身上。陛下恕罪,这只是臣的贸然猜测。” “哎,丁卿真是有一双火眼金睛啊,看的真准!” “臣瞎说的,瞎说的!” “一针见血,鞭辟入里,丁卿不要自谦!” “……” …… 皇帝又沉默了。 丁原偷偷拿眼皮看了两眼,心中不由有些犯嘀咕。 皇帝今天这个态度,搞得他云里雾里的。 根本就想不明白皇帝今天把他召到宫中来,到底是要干嘛。 就在他腹诽之时,听皇帝又说道:“丁卿,朕欲说服太后,让吕布率军征讨四散各处的凉州叛军,丁卿可有意见?” 丁原立马顿首说道:“臣不敢有丝毫的意见,唯陛下之命行事。董卓兵败,西军素来毫无军纪可言,若散落地方,必成祸患。臣本欲想陛下进言,由臣率军剿灭那些贼厮。但陛下已让皇甫将军率军出征,臣便只好暂时作罢。” “只是若吕布率军出征,臣有些担心京畿雒阳。若无兵马拱卫,万一有贼兵来犯,恐怕会鞭长莫及,使禁省陷入危机之中……” 丁原这番话一说,刘辩对他的性情,就基本上拿捏了个大概。 这不但是个直肠子,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直。 他本人的野心,似乎也并不是很大。 “无妨,朕自有安排。”刘辩含糊说道。 “臣领旨!”丁原也再未劝解,弯腰顿首应道。 第22章 当一个布局者 就在何太后还天真的觉得她在跟皇帝角力的时候,有人先坐不住了。 此人便是从事中郎王允。 他以从事中郎的职责为由,进了长乐宫,面见了何太后。 这是何太后被幽居长乐宫之后,觐见的第一个外臣。 看到王允,何太后也稍显意外。 原本在她的心中,即便是想请她再度主持朝政,来的人也应该是三公。 而不是区区从事中郎。 但想想王允曾经的事迹,以及他在朝堂之上的口碑,何太后又觉得,如果朝堂公卿们想要派个人试探一下她这个太后的口风,王允无疑是一个最佳的人选。 若不是因为得罪了张让,王允的仕途绝对会是一帆风顺的。 他被下狱时,三公可是两度联袂上疏,请求皇帝宽宥。 这是极其少见的,也足以证明王允此人在朝堂之上的影响力。 “王卿因何事而来?” 何太后隐于珠帘之后,旁边站着拄着拐杖,一只袖子空荡荡的张让。 “太后容禀,臣心中有些疑惑,想请教太后。”时年已五十二岁的王允伏于殿上,姿态却一如他年轻时候般意气风发,不卑不亢。 看着王允那张脸,再想想自己此刻的悲惨模样,张让的脸色陡然阴沉了下来。 “何事?”何太后不疾不徐的问道。 “太后,并州牧董卓并不见任何谋逆之心,太后为何要杀他?”王允问道。 “杀他的是皇帝,与我何关!”何太后冷笑了一声,“怎么?王中郎这是为董卓来打抱不平来了?人都已经死了,你在此地哭冤又有何用?” “臣不敢,臣只是心中有疑惑,始终难解,故而贸然斗胆前来一问。”王允像是讲故事一般,语气很是平静的说道,“受大将军征召而来的各地兵马不少,朝廷却唯独定了董卓谋逆之罪,恐怕不只是臣心中想不明白。” “朝堂之上其他的公卿大夫们,应当也想不明白。” “此事,你当去问陛下,而不是来此地来问我!”何太后冷声道。 王允的语气,让她瞬间便想起了最近所遭遇的种种事情。 也让她一下子就觉得王允这是在刻意的侮辱他。 何太后并不觉得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满朝公卿还不知道她已经被皇帝幽禁。 王允苦笑道,“臣来觐见太后,也正有说说此事之意。” “陛下年幼,少不更事,太后与太傅当加以规劝。” “朝堂之上,陛下才坐了短短数天,如今便已住进了西园,亲自盯着重修裸游苑,而不理政事了。陛下乃是一国之君,如此肆意妄为,这不利社稷啊太后。” 何太后眉头有些欢快的向上一掀,“陛下当真如此?” “看来太后也并不知此事,陛下这数日之间已征召了数千壮勇,正在全力重修西园,这非明君之兆,臣请太后为国事三思,好生规劝陛下。”王允拜在地,沉声说道。 只可惜,他的这些话何太后压根一个字都没有听见耳中。 她现在满脑子全是皇帝不理政事,直接住进西园了。 这件事于何太后而言,就像是大海上的航船,忽然间看见了明亮的灯塔。 让她心中雀跃,心潮一浪接着一浪,瞬间就联想到了很多的事。 “朕知道了。”何太后扭了扭腰,好让自己坐的更端正,看起来更加的庄严。 自称也在瞬间变成了——朕。 见王允还伏在殿上不走,何太后又问道:“王中朗可还有其他事?” “臣以为朝廷对西凉兵赶尽杀绝的处置,有些不妥。”王允说道。 “不管董卓是真谋逆,还是被冤枉的,但如今首恶董卓已除,朝廷应该宽待那些英勇善战的将士,而不是斩尽杀绝。他们只是听令行事,闻令而动,罪不在他们。谋逆,也并非是他们本意。” 何太后其实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是很清楚。 她不知道是谁在追杀西凉军,也不知道这是何时的事。 她唯一清楚的一件事是,这事,她可管不了。 大军如今掌握在皇帝的手中,短时间内可不太可能重新拿回来。 何太后思虑万千,沉吟了片刻后,说道,“此事自有缘由,王中郎就不必过问了,若其他人当真无辜,陛下会赦免他们之罪的。” “唯!”王允见状,只好缄默,伏首说道,“臣告退!” 在王允离殿之后,何太后目光意味深长的看向了张让,“诸常侍皆已被诛,唯有你只是失去了一条胳膊,一条腿,但却还好好的活着,你觉得是为何?” 这属于是典型的老话重提了。 但张让明白,太后在这个时候,再度提起此事,必然另有缘由。 他立马跪伏在何太后的脚边,诚惶诚恐的说道,“奴婢全赖太后庇佑,才能留下这条贱命苟延残喘,服侍太后。” 何太后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语重心长的说道:“王子师倒是个会办事的能臣,你与他从前的那些嫌隙,就此揭过去吧!” “你致使他两度遭受牢狱之灾,如今人到晚年,到了这把年纪,方才再度步如朝堂。而他也没将你如何?我从中说和,该过去的就让他过去。” 张让伏低做小,将那张阴翳的脸贴在了地砖上,“奴婢惟太后之令是从。” 说完,他很谨慎的问道,“太后,您是打算重用此人?” 何太后面带思索,说道:“不管皇帝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在自保,但很明显,他已经无力掌控朝堂,与这些工于心计的公卿大臣们周旋,这是事实。” “而大将军又生死不明,你说我应该怎么做?” “朕这个太后,在朝中必须要有倚重才行!” “皇帝因自保在夺权,朝中的公卿大夫们也在欺我们孤儿寡母,个个欲行架空皇权之事。你看看,扯来争去的,全是想抢这点权利的。” “朕若重临朝堂,在朝臣之中首先得有耳目和嘴巴。” “协在何处?”何太后说着说着,忽然问道。 张让摇头,“奴婢已有数日不曾见陈留王了!” “找机会将他带到朕身边来,陈留王年纪尚浅,须有人教导。这宫中乌烟瘴气的,朕也不太放心,还是让朕亲自来教他更加合适一些。”何太后说道。 “可陛下那边……”张让现在想起就禁不住的心中后怕。 他要是贸然将陈留王带到长乐宫,若是叫皇帝知道了。 他这条贱命还能不能留下,恐怕真的会是一个未知数。 “陛下那边,自由朕去分说,你一个下人紧张什么?你只是领了朕的旨意在办事,这天就算是塌下来,砸的也是朕,而不是你!”何太后不悦的说道。 张让现在这如老鼠一般的胆子,让何太后十分的不满。 但就算是如此,这个老奴她还得用着。 除了张让之外,她也再无人可用。 “唯!”张让满心忐忑的应道。 何太后这话的意思,张让心中其实清楚。 自己生的不但指望不上,反而还有可能随时会给她安排一条凄惨的后路。 那就培养别人生的。 而另立陈留王为帝,应该是不少士大夫愿意看到的。 但只要想起皇帝,张让对自己办这件事就充满了惶恐。 简直就是在阎王爷的刀下,反复伸脖子啊。 …… 第23章 刮骨疗毒 西园,望乡亭。 亭是八角亭,曾经没名字,就是个普普通通,镀了金的八角亭。 刘辩觉得在这片属于自己的私密地盘里,他应该留一点曾经的东西。 于是乎,就先从望乡开始了。 他让人刮了柱子上镀的金,上了红漆,挂上了“望乡”的牌匾。 虽然是妄想,但起码也是一点点的念想。 此时,在他的面前跪坐着两个人,何进与陈琳。 刚刚经历了一场艰苦劳作的两人,看起来都有些疲惫。 何进是苦力,陈琳是监工。 “两位卿家辛苦了。”刘辩手中端着一杯茶,笑呵呵说道。 茶是他搜索了数名医工,从他们手里抠出来的。 在人人不知饮茶为何物的时代,也就那些医者们的手里有这稀罕物件。 上一世的刘辩不好酒,但好茶和烟。 寻摸茶都差点让他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至于烟,那就别想了。 刘辩这话,听在何进和陈琳的耳中,那简直是要多讽刺就有多讽刺。 尤其是何进。 他身为皇亲国舅,竟然落到了天天搬砖的地步。 而且还被皇帝说辛苦了…… 这话听在他的耳中,简直跟拿刀子在他的脸上划拉差不多。 “母舅,我阿母给你的衣带诏,不妨拿出来让朕看看!”刘辩说道,“朕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就是单纯的想看看衣带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何进满脸愕然,豁然扭头看向了陈琳。 他深知衣带诏之事非同小可。 从宫里拿出来之后就非常的谨慎,看过的人寥寥无几。 其他的几个人,都是深得他信任的真正心腹,不可能将这事捅出去。 唯有陈琳! 这个背主逆贼,已经在董卓面前卖过他一次了。 把他再在皇帝面前买一次,可一点也不意外。 陈琳头稍微偏了偏,避开了何进的目光,一言未发。 “陛下,都是一家人,何必闹成这个样子呢!”何进强颜欢笑说道。 刘辩很赞同的点了点头,“是啊,都是一家人,又何必闹成这个模样呢!” “若是母舅早点听从了朕的命令,大概也不至于走到这样一个结局上是吧!” 何进支支吾吾的,似乎还想打一打感情牌。 可刘辩的脸色却忽然间阴沉了下来,“拿出来,让朕瞧瞧。朕真的还没见过衣带诏长什么样子呢,母舅,朕不想再说一遍,免得你浑身难受!” 一声历喝,让何进不敢再有丝毫的忤逆,立马就从怀中将那衣带诏拿了出来。 只不过那手抖得有些离谱,哗啦啦,跟得了帕金森一样。 刘辩抖开丝帛,看着看着就笑了。 “原来在我阿母的心中,朕竟然是这样的皇帝,倒也不赖。”刘辩笑说道,“年少无知,心性残暴,这两句话是朕最为中意的。” “倒是不类父这话说的,阿母好像连自己都骂了。” “不过是为了指使人将朕赶下帝位嘛,何必这么拼呢!” “其他的,中规中矩吧。” 但何进听着头皮都已经麻了。 这份衣带诏中最严厉,最过分的就是这几句话。 尤其是“不类父”这句。 这句话从何太后的口中亲口说出来,杀伤力不亚于地震。 这简直就是明着暗示,皇帝不是她亲生的,他原本是不配这个帝位的。 但我这个母亲可怜孩子,也为了自己,强行将皇帝扶上去了。 可没想到皇帝竟然是一个心性残暴的帝王,他不配当这个皇帝。 为了天下苍生考虑,何太后决定将这个秘密抖出来,另立皇帝。 “母舅,你看看,我阿母这话说的,她难道就没有想过自己的后果吗?”刘辩对何太后的疯狂,又增加了一层认识。 他的这位母亲疯起来,这是连自己都杀啊! 何进神色艰难的盯着地面,吞吞吐吐的说道:“陛下,太后的原话是,与其被陛下您幽禁深宫,孤独老死,还不如为这天下做一件正确的事。” 刘辩顿时一脸震惊之色,“啊,原来是这个样子啊!” “你还真别说,这样一看,朕还真的像是六亲不认,残暴不仁呢。” “那母舅是怎么想的呢?” 何进面带嘲讽的苦笑了一声,“陛下,太后自少时便比臣强势。我就算是有其他的看法,也拗不过太后的。” “嗯,你还真说了个实话,在诛杀十常侍之事上,朕也算是看出来了,母舅你是真废物!” 何进:…… 说着说着,怎么就还直接骂人了呢。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陛下您的母舅啊。 不论君臣,这份血缘关系是没错的。 刘辩意兴阑珊的收起了衣带诏,“这份衣带诏几个人看过?” “罪臣算一个,还有陈琳,袁术,以及丁原和吕布。” “丁原和吕布?”刘辩的目光陡然阴沉了几分。 这份浓烈之极的杀气,让何进瞬间如坐针毡。 他无比忐忑的说道:“回……回陛下,是的,就这么几个人。” “那你们又是怎么商量的?”刘辩喝问道。 说起这事,何进的脑袋瞬间就大了。 甚至生出了一死了之的想法。 他面色惶恐,支支吾吾的说道:“陈琳是陛下您的人,他说什么臣就不必说了吧?” 陈琳扭头扫了一眼何进,嘴角讥诮的弯了弯。 “说其他人!”刘辩喝道。 何进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无比艰难的说道:“袁术是想兵谏,强行让陛下您从旁听政,不插手朝堂政事。” “倒是丁原与吕布尚有疑虑,有些怀疑,但也没有反对袁术的提议。” 袁术本就心思不纯,这个人的毛病刘辩是清楚的。 汉末诸侯中当土皇帝的人多的是,但真正有称帝之意的人却不多。 刘辩知道的最清楚的,就一个刘焉,一个袁术。 而丁原和吕布…… 刘辩想起了他那日与丁原的对话。 那老小子好像曾试图以京畿缺少兵马拱卫为由,拒绝让吕布率军出征。 “你们可有商定怎么去做?”刘辩接着问道。 虽然陈琳这个二五仔当的很成功。 但显然有些事情他还是不知道的。 何进斜睨了陈琳一眼,闷声说道:“罪臣听信了陈琳的建议……” 一听这话,刘辩忍不住就想笑。 还真挺听话的。 “母舅的意思是,袁术、丁原等人都在母舅您的号令是吧?到时候率军一拥而入,兵谏勤王,是不是这个意思呢?”刘辩问道。 何进僵着脖子点了点头,“就……就是如此。” “袁绍这个狗东西不当人啊。”刘辩忽然骂了一句,“他给你们这个机会,让你们成功了多好。” 何进:??? 这时,跪坐一旁的陈琳小心翼翼说道:“陛下,此事……怪我。” 刘辩知道陈琳的意思,还是考虑不周嘛。 “是,你确实也有责任,但还是袁绍这个狗东西。”刘辩气愤的骂道,“明明朕有一个一网打尽的机会,现在却还要想法设法给你们再安个罪名。” 何进:!!! 他刚刚竟然会错了皇帝的意思,还以为皇帝想不开了。 可不就是嘛,皇帝哪有那么单纯! “就这么点事,那就有劳母舅继续去夯砖吧,辛苦了!”刘辩面带笑意说道。 手一挥,立刻就有卫士上前,将何进拽了下去。 “陛下,陛下,我是你的母舅啊,您……要不然给我安排点其他的事吧?”何进在被拖下去的时候,急忙喊道。 在见识了这位少年皇帝凌厉至极的手段之后,何进的心中如今只剩下了委曲求全。 能活着就不错了。 将就先活着吧。 他曾经的阳奉阴违,不把皇帝当一回事,他自己心中也极为清楚。 再加上衣带诏之事。 在活着的前提下,别的事他是真不敢想了。 他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换个稍微轻松一点的活干干。 夯砖真的太累了,尤其现在已经入夏了。 这个活下去,他感觉自己的命可能也不会太长。 “也是。”刘辩想了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你是朕的母舅啊,朕要是太绝情了,好像真显得朕六亲不认似的,那就有劳母舅去烧炉子吧。” 何进表情瞬间呆滞…… 这也不是他想要的! 但,他不敢再要求换了。 这个苦果,他不吞也得吞。 在何进被拉下去后,刘辩看向了陈琳,“陈主簿这段时间受苦了,朕让你蛰伏这一段时间,并非是责怪你,而是对你另有重用!” 皇帝这番话,让陈琳喜出望外。 谋划失败,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最后害的皇帝亲自出手平定。 他原本以为自己一定死定了。 可没想到,皇帝不但对他什么也没有说,反而还让他西园监工。 现在竟然还如此安抚。 瞬间,陈琳感动的想给皇帝来个叩首三连,以谢知遇之恩。 “臣……不敢言苦,办事不力,这是臣罪有应得。”陈琳叩首喊道。 刘辩定睛看着陈琳,“这件事就别提了,算错的也不是你一人。” “朕另有一件差事交予你,做好了,朕给你高官厚禄。” “但若这一次做砸了,你和你的子孙后代就不要再妄想步入朝堂了。” 陈琳顿时面露喜色,激动的恍如刚刚拿到糖果的孩子。 他真的没有想到陛下竟然还会重用他。 “陛下,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卑职也闯定了。臣请陛下示下!”陈琳情绪亢奋,高声喊道。 诛董之事,陈琳原本以为自己真的已经算无遗策了。 可结果与他想的,却差了十万八千里之远。 这让他的心里也憋着一肚子的火。 自尊心严重受辱的陈琳,根本不关心皇帝将会给他安排什么样的差事。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给自己正名! 向皇帝证明自己的本事! 刘辩单手抓着茶碗,略作思量说道:“你是大将军府主簿,想要获取太后的信任,应该并不难。从此地出去之后,遮掩行踪,带着这份衣带诏去见太后。” “告诉太后,大将军被朕暗中囚禁。然后向太后献计,另立皇帝。” 陈琳的眼睛瞬间瞪的跟见了鬼似的。 “陛下,这……这……您这似有些玩火自焚之意,卑职以为陛下大可不必如此激进,当另寻良策,徐徐图之。”陈琳被吓得口齿都有些不太清晰了。 刘辩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摆了摆手,说道:“朕的母亲和母舅都已经给朕安排到这一步了,朕要是不帮他们一把,推波助澜一下,岂不是很可惜?” “而且,这朝中有些人自恃位高权重,以先皇本就不愿意立朕为帝为由,不止一次的筹谋过另立皇帝,朕也应该主动帮他们一个忙。” “两件事情合在一起去办,这是不是省事多了?” 陈琳连连摇头,坚定的劝道,“可是,陛下,此事若这真叫他们得逞,您的处境就真的堪忧了!” 陈琳想到了皇帝交代给他的事,可能会是一件比较艰难的事。 但他完全没有想到,此事竟然刁钻到了如此程度。 皇帝这一步棋,简直就是在悬崖上玩鲤鱼打挺。 稍有不慎,尸骨无存! 这时,一直闷头坐在刘辩身边,看起来跟小黄门一般无二,几乎全无存在感的荀攸,忽然说道:“公卿大夫手中握着名,握着所谓的天下大义,可陛下手中握着真正的权,握着刀兵。” “陈主簿何以见得陛下的处境会堪忧呢?” “只要他们暗中谋划另立新君,这名和权,难道不是全都握在陛下手中了吗?陛下犯了何错,又做了何等丧尽天良之事,会使得他们另立新君呢?” 这点道理陈琳自然能够想的明白。 他只是担忧,这么做万一干崩了,可就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这样的错误,他可是刚刚才犯过一次。 若无皇帝直接出手,如今朝堂可能已经在董卓的手中了。 “陈主簿是在担忧万一失败,当该如何是吗?”荀攸问道。 陈琳神色木然的点了点头。 可不就是嘛。 这跟玩火自焚有什么区别? “难道这不应该是陈主簿该考虑的事情吗?”荀攸说道,“陈主簿想法设法,让此事不失败,不就可以了吗?” 陈琳一怔:…… 这竟然是真的刀山火海。 他看着荀攸,瞬间就想骂娘。 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你可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失败的后果?! 但荀攸的这一句话,让他再也无话可说了,只好咬牙说道,“陛下,此事若成,卑职须得一二臂膀相助。” “赵野!”刘辩唤了一声。 本应该伺候在刘辩身边的赵野,悄悄出现在了陈琳的侧后方,“奴婢在!” “给陈主簿安排一下,助他行事。”刘辩吩咐道。 “唯!” 赵野站在他的身后,让陈琳不由得有些紧张。 “陛下,仅仅只是宫中的助力,恐力有未逮!”陈琳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他真正想要的,是宫外的助力。 荀攸却又开口说道:“陈主簿,宦者的身份,难道不是您办此事最有利的臂膀吗?若太后有意,公卿大夫不管怎么说都应该会慎重考虑一下的。” 陈琳的头皮再度麻了。 他忽然间意识到自己的那点手段,在皇帝和荀攸面前,简直太温和了。 这两位才是真的毒辣。 在他们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陈琳恍惚间已经看到了尸横遍野。 皇帝这是要用这个理由,在朝中施展一次大清洗啊! 将那些怀有异心的,不管是心向太后,还是何进系、关东系,悉数一网打尽。 都已经拱到这个地步了,哪怕是再难,陈琳感觉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臣……遵旨!”陈琳提了提精神,咬牙喊道。 诚如他方才所说,那怕是刀山火海,这件事他现在也必须办成! 真的完全没有后来! 皇帝的步步为营……所图甚大! …… 将陈琳安排出去后。 荀攸犹豫了一番说道:“陛下完全可以用更温和一点的手段!” “天下纷乱至此,衣带诏都摆到朕的面前了,你觉得朕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吗?朕现在必须刮骨疗毒!”刘辩说道。 他真的完全没想到,何太后给他用的这一手衣带诏竟然这么毒。 那完全就是一副鱼死网破,用归于尽的架势! 好歹也是原身的亲生母亲。 这事闹的,其实刘辩真有些难以下手。 “刮骨疗毒……”荀攸咀嚼了一下这几个字,看向皇帝的目光多了一些钦佩。 这样的皇帝,怎么能是少不更事的儿皇帝呢! 他的手段,比谁的都多,比谁都狠! 刮骨疗毒啊! 这天下,当真是需要刮骨疗毒。 第24章 背锅大侠袁绍 刘辩从来都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如果武力可以解决这一切,他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打磨好手中的刀。 但实质是后汉王朝的病症,远非用武力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就可以解决的。 当这座王朝的命运和他的宿命无比密切的关联在一起之后。 刘辩,看到了更多的问题。 就像刘备与诸葛亮曾喟叹的,“未尝不叹息痛恨与桓、灵也!” 如果非要追根溯源,覆灭的祸种大概是从桓、灵二帝开始的。 政令垢玩,上下怠懈,风俗凋敝,人庶巧伪,百姓嚣然。 这是崔寔(shi)在《政论》中所奏述的当时的现状。 桓帝开卖官鬻爵之先河,行党锢之祸。 根本都没必要说其他的事,单单只是这两件,便已让阶级矛盾尖锐到了几乎不可逆转的地步。 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从桓至灵,再到他这个少帝,摊子是越来越烂了。 但就是这么烂的一个摊子,竟然到现在还在维持着。 这也让刘辩不得不佩服汉王朝顽强的生命力。 望乡亭下。 刘辩在自己的面前垒起了四摞棋子,并缓缓将它们推倒。 他在朝堂政事上的眼光并没有多么尖锐。 但当身在其中的时候,他就不由得有些感谢历史老师了。 面对一道历史大题的时候该怎么做? 政治、经济、文化、军事这几个方面是必须要去写一写的。 文化的事情,自然不需要刘辩去考虑什么,他也没那个闲心。 但剩下的三者,就完完全全和他这个皇帝的命运拴在一起了。 荀攸站在刘辩的对面,看着皇帝奇奇怪怪的举止,目光不解。 这些时日的经验告诉他,当皇帝开始这个样子的时候,他必然又是在谋划着什么。 他疑惑的只是,他有些猜不到皇帝接下来又准备做什么。 “荀仆射在想什么?”就在这时,荀攸忽然间听皇帝问道。 荀攸一怔,心中暗道,我在想皇帝您在想什么…… “臣在担忧京中的兵力。”他却说道。 刘辩轻笑了一声,“朕还以为你是在担忧,朕会先杀谁。” 荀攸腰身微低,“陛下为了社稷,在臣看来,杀的皆是该杀之人。” 刘辩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可有人对你说过,你荀公达外愚内智,外怯内勇,外弱内强,不伐善,无施劳。智可及,愚不可及,虽颜子、宁武不能过也。” 荀攸:??? “臣从未听闻!”荀攸说道。 皇帝脱口而来的这一番称赞,让荀攸忽然间有些受宠若惊。 这些时日与皇帝的接触,让荀攸非常清楚,当今这位少年皇帝看似和善,其实对谁都保持着极其强烈的戒备之心,其心志之坚更是世所罕见。 而且好像还没有谁正儿八经的受到皇帝如此称赞。 “既然从未听闻,那这番话就当朕送与公达了。”刘辩抄曹操抄的毫无压力,话题一转,又说道,“既然公达以为京中兵力匮乏,不妨说说你的良策?” 荀攸面色不变,心中却有些欣喜,“臣并没有什么良策,只有一些愚见。” 刘辩抬了抬手,示意荀攸说下去。 荀攸说道:“臣以为,但凡广纳宾客,兴兵于地方的,皆是野心勃勃之辈。他们可能会尊于朝廷,但也随时会有悖逆朝廷之举。” 刘辩听到这话有些意外,“你这是在揣摩朕的意思呢,还是说你当真就是如此以为的?” “臣不敢隐瞒陛下,两者皆有。”荀攸说道。 刘辩并未在追究,“继续说下去。” “州牧主政一方,但各州皆有手握强军的人物,他们存在的局面在臣看来与朝堂无异。陛下欲练新兵,外面的局面就应当先保持。”荀攸说道。 “臣斗胆以幽州牧刘虞为例。刘幽州在幽州便可牵制降虏校尉公孙瓒,冀州刺史韩馥,以及东逃而去的袁绍等人。” “唯有外面这些人不给朝廷增加负担,臣以为陛下才可大刀阔斧兴兵于内。” “关中从不缺乏勇武善战的士卒,他们现在只是不相信朝廷罢了。” 刘辩被荀攸这一番话说的心服口服,是真的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同时荀攸也一针见血的点出了阶级矛盾这个已经无比尖锐的问题。 荀攸看了刘辩一眼,接着说道:“商鞅为取信百姓立木为证,但臣以为陛下想要获得获得天下民心,只需要一场伟大的胜利。” “陛下的谨慎使得诛杀十常侍的功绩,全落在了袁绍的头上,这其实是极其不利的。” 刘辩微微颔首,“但袁绍领的是朕的旨意难道不是吗?” “陛下,话并不是如此说的,士人追名逐利,这名现在已经完全被袁绍所占了。”荀攸摇头说道,“但若朝廷暂时不对袁绍动手,此战的名确实也可以这么说。” 提起此事刘辩就不由得有些心塞。 他的计划,也说不上有错。 若是顺顺当当的。 现在朝堂的局势,势必会是曹操和袁绍这两个少壮派替他冲锋陷阵。 可谁能想到,袁绍这厮竟然狗到了那个地步。 董卓一吓,他竟然转身就跑,官都不要了。 想起这事,刘辩就来气! “在公达看来,朕需要一场什么样的战争?”刘辩问道。 荀攸轻笑,“或东,或西,在臣看来并无区别!” “青州黄巾军、黑山军,凉州韩遂皆可为!”荀攸说道。 这的的确确是眼下亟待解决的几桩大事,但又与刘辩的计划有些冲突。 荀攸似乎看出了刘辩的忧虑,接着说道:“益州牧、荆州牧、幽州牧皆手握重兵,陛下应敕令三州兵马北上西出,剿灭叛军!” “这刀好借吗?”刘辩瞬间就明白了荀攸的意图。 荀攸轻笑,“陛下,您始终是大汉天子!” “诸侯若不奉诏,陛下在稳定朝堂之后,便可以考虑效仿高祖巡游云梦了!” 汉高祖刘邦巡游云梦这事,刘辩是知道的。 在刘邦称帝之后的八年时间里,他其实一直都在处理那些有兵将,还三心二意的异姓王上。 巡游云梦,是最突出的一桩。 是陈平为了对付极善用兵的韩信而设的计。 刘辩微微颔首,“朕明白了。公达这番话,与朕而言,无异于醍醐灌顶。” 所以,曹操重用且无比信任荀攸是绝对有原因的。 刘辩排列好了被他刚刚推倒的棋子,示意荀攸落座,“陪朕走一盘!” “臣之荣幸!”荀攸提起袍袖,盘膝跪坐。 …… 大概谁也没有想到,就是刘辩与荀攸的这一番简单对话,就定下了大汉王朝在接下来数年的战略方向。 …… 陈琳的进度很快。 在他离开了西园之后,很顺利的就进了长乐宫,面见了何太后。 衣带诏一拿出来,何太后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你从何处得到的此物?”何太后怒声质问道,她的神色有些惊慌。 虽然她已经猜到,皇帝可能知道了这件事。 但手中有没有这个东西,却又是两回事。 只要皇帝拿到这封诏书,哪怕皇帝亲自不动手,只是把它张榜告于朝堂上那些公卿大夫。 何太后可以笃定,她从此以后,将再也无缘朝堂。 也许,他这个太后恐怕都会坐不安稳。 陈琳面带笑意,神色坦然的对何太后说道:“太后不必紧张,卑职是大将军府主簿,此物也是大将军交代与卑职的。卑职在兵败后无处可去,唯有以此物为凭,面见太后。” “呈上来!”何太后的声音有些冷峻。 陈琳没有劳烦张让那个一条胳膊的死瘸子帮忙,亲自上前将衣带诏还给了何太后。 何太后将衣带诏仔细的藏进了袖中,想了想似乎又有些不放心,直接命张让点燃了油灯,将衣带诏扔进了火中。 直到做完这一切,她心里的那块巨石才终于落了地。 随即看向陈琳的脸色也一下子更不好看了,“我那兄长是个蠢货便罢了,没想到他养的这些人,也个个蠢笨如猪!” 何太后毫不吝啬自己在语言上的功力,张口间便是一枚枚凌厉的语言之刃杀向陈琳。 但陈琳神色坦然自若,甚至在这个时候,他还与何太后对视了数眼。 “太后息怒。”陈琳微微低下了头,让自己显得卑微了一些,“大将军未死!” 何太后的面色猛地一变,但却语气依旧强硬的说道:“他死不死与我何关?” 她明显已是动容,但态度依旧像是冰碴子一般冷酷。 “有些事情太后兴许并不知晓,可否容卑职为太后解释一二?”陈琳转移了话题,说道。 何太后那双细长的双目,忽然泛起一些危险的光芒。 她不是猎物,但她却感受到了这个小小主簿针对她的陷阱。 她佯做未知,冷冷问道,“你觉得有什么事情,是朕这个太后不知道的?” “太后可以不信任卑职,但卑职乃是大将军的心腹。”陈琳微微弓腰,再度向太后表达属于他的忠诚。 “大将军兵败,及至被囚禁,这一切皆是陛下的阴谋。” “卑职虽然不知道陛下为何要做这自断臂膀之事,但这些乃是事实。” “陛下假以太后之诏,号令大将军以董卓谋逆为由出兵,并暗令皇甫嵩率部策应。” 何太后闻言,脸色瞬间就绷不下去了,“你方才说,这皆是朕的主意?” “正是。”陈琳低头说道。 在短短的一瞬间,何太后一下子联想到了很多的东西。 何进在朝堂上那些公卿大夫的撺掇下,接二连三的试图让她诛杀张让等中常侍。 而董卓、丁原等地方兵正是因此而来。 所以现在是何进没能威逼他成功,而她反而说服了何进? 若不出意外,现在大部分的臣子应该是这么想的。 而且,合情又合理。 何太后的脸色变了又变,她想到了一些极其令她不愉快的事情。 “你以为这全是皇帝的意思吗?”何太后沉着脸问道。 陈琳摇了摇头,他斟酌着陛下给他的交代,随后缓缓说道,“卑职以为这是陛下自己的主张,但也并不能排除有谋臣出谋划策,譬如……袁绍!” “袁绍?!”何太后眼帘微阖,目光狐疑又警惕的盯着陈琳,“你为何不说是曹操?” “皇帝从朕这儿抢走玉玺之后,加官进爵的可不只是袁绍,还有皇甫嵩、卢植等数人。” 这个问题的腹案,陈琳早已打好,便直接说道:“卑职为大将军府主簿,知道不少的秘辛。大将军曾视袁绍为知己,无话不说,无所不谈,极其信任。” “征调各地兵马入京,给太后您施加压力,让您下定决心除掉中常侍们,便是袁绍的主意。而在此之前,皇甫嵩在右扶风,卢植素有贤名,荀攸、张辽等人也皆是大将军征辟而来的海内名士。” “而中常侍暗中联合,意欲谋害陛下,这并不是天下间太大的秘密。” 何太后愣了愣,他一直不太相信那些中常侍会真的对皇帝不利。 宦官,那就是皇家的狗。 失去了皇帝的庇佑,他们什么也不是。 怎么可能真的会有人做出如此愚蠢的选择。 “张让,当真有人要对皇帝不利?朕要听实话。”何太后沉声问道。 张让犹豫了又犹豫,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回太后,确有此事……” 何太后的思路像是从泥巴小路一下子变成了官道,瞬间通透了不少。 “所以因为此事,皇帝连我都不相信了是吗?”她自言自语般问道。 陈琳低了低头,心中却恶狠狠的撇了撇嘴。 您老做了什么事,您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中常侍们那才是您的亲儿子! 至于真正的亲儿子,难道不是您掌控朝堂的傀儡吗? 也就是当今陛下虽然年幼,但心志坚毅,否则,恐怕早就被人随意拿捏了。 “臣听闻陛下欲还政于太后?” 陈琳见时机差不多了,终于抛出了真正的目的。 何太后目中带着深意,看了陈琳片刻,意兴阑珊的说道:“陛下确有此意,但朕……我已经在这里住习惯了,不想插手朝堂之事,已婉拒了皇帝。” “臣深以为这恐怕又是一场阴谋,太后须得小心。”陈琳说道。 何太后目光微敛,“阴谋?” “正是。”陈琳徐徐说道,“太后不觉得陛下忽然间提出还政与太后有些可疑吗?” 何太后点了点头。 她是觉得有些可疑,但并没有完全放在心里。 一个孩子罢了,他的心性再如何复杂,也只是个孩子。 真正可恶的,是那些暗中撺掇皇帝的人! 第25章 皇帝亲自抢劫! 在成人的世界里,孩子好像是注定不被重视的。 哪怕他表现的再如何成熟稳重,那也依旧是孩子。 像桥玄一样能从人年少时,就能看出一个人性格秉性的人凤毛麟角。 何太后虽然是刘辩的生母,但她从来没有看出来自己的孩子,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孩子。 在她看来,刘辩只是一个在汉室垂危下,被她和兄长何进联手扶起来的汉室皇帝。 他最大的功劳和作用,就是让她这个阿母,执掌汉家权柄。 不过她也没有想到,她的这个孩子竟然有朝一日会噬主。 正说话间,刘协忽然磕磕绊绊的从殿外跑了进来。 这个被董太后抚养长大的孩子打小就机敏。 若非他是王美人所出,何太后一定会对刘协善加关爱。 但现在她也有些这样的想法了…… “协,来,坐阿母这儿来。”何太后拍了拍身边的坐垫,示意刘协。 刘协很乖巧的坐了下来,一双好奇的眼睛左顾右盼着,“阿母唤我来,是为商议国事吗?” 何太后闻言哈哈笑了起来。 这些天里,她难得这么开心一次。 拍了拍刘协的脑袋,何太后笑道,“是啊,正是为了商议国事,协不妨好好听听。” 刘协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我也想像兄长一样为阿母分忧,可我还太小了。” “不急,不急。”何太后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慈祥的笑意。 陈琳目光直视着这一幕,心中禁不住在想,他们好像都忘了弑母的血仇。 “陈主簿,你方才说到何处了?”何太后脸上带着淡淡的轻笑,问道。 陈琳晃了晃神。 曾经宫中只是流传着何太后毒辣,无所不用其极的传闻。 但陈琳始终并没有真正的了解。 但此刻看到何太后搂着刘协时,脸上那让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陈琳总算是明白了。 “太后可曾想过,陛下因何会还政与太后?”陈琳收敛了心思,说道。 何太后冷笑,这个问题她怎么可能会没想过。 她已经想了好几天了,“陈主簿到底是什么意思?” “卑职以为陛下虽年幼,但心计是有的,在除掉了董卓之后,陛下的手段却无力应对朝堂局面,以及渐渐坐大的地方诸侯。”陈琳看了一眼刘协,直言不讳,毫不遮掩的说道,“陛下,恐是在等太后您为他扫清障碍!” 何太后脸色顿时有些不悦,“这便是你所说的阴谋?” 这并不是她想听到的答案。 “正是。”陈琳坦然说道,“当今陛下似乎杀心极重。” 这一句话才是他想要说的重点。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皇帝应该还没有这样的手段吧?”何太后也自然听明白了陈琳的意思,她咀嚼着这句话,神色间略带嘲讽。 她是真不觉得皇帝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陛下兴许没有,但朝堂之上还是有能人的。”陈琳说道。 何太后的神色间带上了二分凝重,微微颔首,“我知道了,退下吧。” “唯!” 在陈琳走后,何太后却好像根本未将此事放在心中,她一边哼着南阳的小调,一边亲自为刘协烹了一餐晚饭。m.23sk. “协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多吃点肉。”何太后细细的将肋条上的肉撕下了下来,放进了刘协的碗中,并看着他吃完。 一瘸一拐的张让立在一旁,眼皮止不住的一阵狂跳。 这真不是他应该看到的一幕…… “阿母,我困了。”肉足饭饱的刘协,揉着眼睛说道。 “今日不必回自己的宫中了,就在阿母这儿歇了吧。”何太后一脸慈祥的说道。 刘协激动的扑进了何太后的怀中,“好啊,好啊,我可愿意留在阿母宫中了。” 一旁的张让直接惊呆了下巴。 何太后在皇帝的面前都从未展露出慈母的一面。 不,准确而言,是何太后从未真正当过一个母亲。 皇帝在出生后没多久,就被送去道人史子眇的家中。 他跟太后这位生母连见面的次数,都是很有限的。 在张让的印象中,太后像现在这样抱皇帝的次数,好像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今天的太后,可真的是破天荒了。 九岁的刘协很快就在何太后的怀中睡着了。 “这孩子就是比皇帝招人稀罕,难怪先皇一直想立他为太子。”何太后端详着刘协熟睡的侧颜,喃喃说道。 张让知道太后的意图,但直到现在他始终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太后,陈留王始终是王美人所出。”张让提醒道。 “这么紧要的事,我可能会忘记呢。”何太后自嘲一笑,“我那望之不似人君的儿子长大了,威胁、利用,这些多么令人感到痛心的字眼啊,皇帝可都已经给我用了一遍了。” “皇帝是我的儿子,但可不是我的好儿子。” “你瞧瞧,都没有这孩子对我体贴呢。” 张让:…… …… 唐姬的手很巧,柔软的指尖按压下来,能瞬间让刘辩消除一整天的疲惫。 他这段时间黑了,也壮了。 个头非常明显的窜了起来,看起来已经有些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了。 高强度的训练,很锤炼人的意志,但坚持下来的效果也很明显。 “唐姬,你说在这雒阳城中,谁家最富有?”刘辩忽然问道。 “那自然应是车骑将军了,还有……三公府应该都挺富有的吧。”唐姬歪着头想了想说道,“陛下为何忽然间问起这个?” “随口问问。”刘辩打了个马虎眼说道。 “陛下,其实在这洛阳城中看谁家最富有应该挺简单的,就看谁家的宅子修的最阔气就行了。”唐姬说道。 刘辩哈哈笑了一声,“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唐姬歪了歪嘴角,她总觉得皇帝问这话是另有目的,但却一时想不明白。 享受了一下唐姬贴心的按压,刘辩交代唐姬早点休息,就带着赵野离开了。 在西园,他点起了五十名小黄门。 这些人就是那天参与了刺董的小黄门。 刘辩看着面前老幼皆有的小黄门,刻意摆出一副威严的姿态,说道:“今天看到的事情,不准问不准说,谁要透露出去一个字,诛九族!” 皇帝这段时间给他们的威压,其实是很恐怖的。 赏罚分明,下手狠辣。 这是这些小黄门和整个西园所有的卫士,对皇帝共同的看法。 “唯!” 小黄门用低沉的声音回应。 “出发!”刘辩拉进挂在脖子上的黑巾,下令道。 一人一套夜行衣,将自己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随着刘辩出了西园。 刘辩原本没想去光顾济阳候何苗的府邸,但唐姬的一番话提醒了他。 何苗这位母舅的家底,他隐约间也清楚一些,应该一点也不薄。 在这个年代,除了那些世家门阀,就数宦官和外戚最有钱了。 况且,他这位母舅还是个和宦官穿一条裤子的外戚。 按道理来讲,那应该是更有钱的。 一行人鬼鬼祟祟的出了宫,直奔济阳候府。 “陛下,这守卫有些森严啊,我们好像强行闯不进去!”腰后鼓鼓囊囊塞了两把刀的赵野猫着身子,藏在墙角仔细观察了一下济阳候府后,对刘辩说道。 “那就翻墙进去!”刘辩当即立断。 明抢不成,那就偷。 他这位母舅,他怎么说也得给安排一下。 “陛下,这可能有些危险。”赵野劝道。 “出门在外,不要喊我陛下,喊我刘天王。”刘辩沉声叮嘱道。 赵野愣了愣,“陛下,那您要不然顺带换个更加威武霸气的雅号?比如……青帝?” “你给我扯这乱七八糟的,就刘天王!”刘辩对自己现在这个外号,相当满意。 青帝这外号太高太缥缈,他怕驾驭不住。 “唯!”赵野笑着应了一声,“那奴婢先带人去找个好点的位置?” “嗯,行事谨慎一些,我们现在是江洋大盗!”刘辩叮嘱道。 “唯!” 赵野带了三个人,像是行走在黑夜里的老鼠,迅速窜了出去。 没多大一会儿的功夫,又迅速窜了回来。 “陛下,后院几乎没什么人守,就几个下人,比较容易下手。”赵野说道。 “走!”刘辩大手一挥,就带着人摸向了济阳候府的后院。 说是后院,其实跟后院的关系并不大,后的有些离谱,很远。 赵野带着人先一步摸了进去,控制了那些下人。 顺带还审问了一下,试图找到何苗藏钱的地方。 但毫无疑问的,这就是无用功。 下人们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么隐秘的事情。 于是乎,刘辩带着人几乎肆无忌惮的挨个房间搜了过去。 虽然这个过程稍微漫长了一些。 但收获还是有的,不多大一会儿功夫,每个人带来的口袋几乎都快塞满了。 而这还不是何苗自己的财富。 虽然刘辩梳的很仔细,每个房间里的下人他都让人给控制了。 但还是出了意外。 在摸进某一间房间的时候,里面的几个下人睡得好像有些轻,也有可能是刚刚睡着,竟然当场一嗓子就嚎了出来。 几个小黄门冲上去三拳两脚便把那几个下人给放翻了。 但动静已经制造出来了。 “陛……不是,天王,我们是不是该撤了?” 赵野迅速返身,折回刘辩的身边低声问道。 “不必,慌什么!”刘辩很坦然,好像对眼前的情况根本不放在心上。 看皇帝如此淡定,赵野那颗心也放回了肚子里。 “问问,何苗在什么地方?”刘辩吩咐道。 “唯!” 赵野转身,将一个下人抓了过来。 他还未开口,只是亮出了刀子,那下人就已经像是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但就在这时,外面忽然间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动静。 刘辩迅速向外面瞥了一眼,喝道,“好了,不用问了,撤!” 众人将搜刮来的财货,立马背在身上,鱼贯冲出了房间。 外面灯火通明,有人大声吆喝着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隐隐约约的,刘辩看见了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朝着这边跑来的何苗。 “这个怂货。”刘辩心中冷笑一声。 看样子,何苗因为何进之事现在已经成惊弓之鸟了。 这么点小事,他竟然都亲自出来了。 “撤!”刘辩高声呼和了一声,悄悄拽下了自己的面巾。 然后一边呼喊着,一边频频回头,带着人迅速跑路。 虽然济阳候府守卫森严,但刘辩他们的后路是通着的。 他们继续沿着来时的那条道冲了出去。 在何苗率领着府上卫士追过来的时候,刘辩恰好带着人沿着原路翻墙出去。 “天王,您的面巾掉了。”出来后,赵野上前低声说道。 刘辩从袖中又摸出一条新的绑上,“下一家!” 他算是用实际行动验证了何苗的废物。 逃出来的路上,刘辩很刻意的数次压了下逃跑的速度。 结果何苗竟然始终都没有追上。 刘辩现在很怀疑何苗到底有没有看到他的脸。 赵野怔了怔,“天王,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把身上带的这些东西放下?” 刘辩还真忘了赵野等人的身上,都背着大包小包的钱财。 “先去司空府看看,想办法抢几辆马车。”刘辩说道。 “唯!” 赵野对当今陛下的胆魄,现在是服气的彻彻底底的。 亘古以来,大概还没有哪位皇帝,深夜用这样一副打扮去抢劫大臣的。 和济阳候府相比,司空府就显得有些过于冷清了。 朱漆斑驳的门口只有两盏灯笼在亮着,连一个下人都没有。 “砸门!” 刘辩带着人光明正大的站在司空府门前,仰头看着门上的匾。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过后,一名少年睁着惺忪的睡眼,将侧门打开了一条缝。 还未等他开口,一柄明晃晃的刀子便搁在脖子上。 赵野冷冰冰说道:“开门,打劫!” “打……打打打……打劫?!”少年被吓得都结巴了。 大概他也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胆大到打劫司空府。 赵野废话不再多说,提溜着少年的衣领,推着他进了司空府。 其余小黄门迅速冲了进去,左右戒备。 当刘辩进去的时候,已经被惊动的刘弘手中提着一根木棒,正带着下人守在庭前,与赵野等人在对峙。 这个效果,才是刘辩真正想要的。 “刘司空,晚上好,小子们过来求点财。您要是配合呢,大家都好过,我们也好说话,可要是您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那就真的很抱歉了。”刘辩目中带着一丝阴狠的笑意,在刘弘的数步外站定。 “你们是什么人?”儒雅而苍老的刘弘厉声喝问道。 刘辩摇头嗤笑一声,“这么愚蠢的问题,刘司空就别问了,我们兄弟下山,只为求财!” “这同样的话,本天王不想再说第二遍。” 刘弘直视着刘辩,忽然面带怀疑。 “天王,他好像认出来了……”赵野有些紧张。 刘辩轻笑,并未说话。 这样才合适了嘛! 他要的效果就是有人认出他来。 “这位义士,我府上清贫,唯有一些不值钱的家当,您要是看上了,就带走吧。”刘弘又怀疑的看了刘辩一眼,扔掉手中的木棍喊道。 “那就有劳刘司空稍微受点委屈。”刘辩脖子一歪,给赵野示意了一下。 赵野立刻带人上前,将刘弘等人绑在了一旁。 有刘弘的命令,这一切进行的很顺利。 第26章 议废立 刘弘相比起十常侍和何进、何苗二人,确实显得有些贫穷。 但这也只是相对他们这些人而言。 这老家伙似乎有藏东西的习惯,而刘辩找东西又是一把好手。 那几个暗壁在刘辩的眼前没有撑过几息,就暴露了它们的原形。 墙壁的后面,都是成箱成箱的财宝。 “搬!”刘辩只是大概扫了一眼,便下令搬东西。 他最近见得钱财实在是有些多了,这么一点,刘辩已经有些不放在眼里了。 而始终仅仅跟随在刘辩身边,随时准备给刘辩挡刀子的赵野,却被刘辩这一手操作,直接惊呆了下巴。 他左左右右仔细观察了半天,也完全没发现皇帝到底是怎么发现这墙壁不对劲的。 直到他跟着皇帝出了门,绕着墙壁走出去的时候。 他忽然间灵光一闪,明白了。 大小不一,这明显房间里面是有猫腻的。 一箱箱的财宝当着刘弘的面被搬了出去,用的还是他家的马车。 之前还很爽快的刘弘看着这一幕,脸色一下子就紫了。 “陛……”他像是溺水的人一般张了张口,但却始终没喊出声来。 这苦果,他选择了强行咽下。 刘弘的珍藏让赵野等人来来回回搬了数十趟,才终于彻底搬空。 “感谢刘司空的仗义疏财,那些可怜的女人会记住司空大恩的!”刘辩在临走前,笑呵呵的冲刘弘拱了拱手。 刘弘气的嘴角都在抽搐,他直视着刘辩。 最终所有的一切还是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他扭过了头。 …… 这一个晚上,刘辩带着人来来回回了很多趟。 这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被他亲自带着人光顾了一圈。 到最后他为了提高效率,不得不调集了南宫的卫士,来帮忙搬运东西。 收获之大,已经超越了他当初搜刮赵忠府邸的时候。 隔天,天刚蒙蒙亮,在这座古老的城池刚刚苏醒的时候。 就有卫士奔走在城内的街巷中,张贴出了一张张的檄文。 陛下降旨。 西园征募壮勇,匠工。 征选良家子(女)入宫。 好几个摊位也早早的支了起来。 在这一天的朝阳下,刘辩正式向整个天下宣布:劳资要大肆扩建西园了。 同时,劳资要开始选秀了! “荒唐!荒唐至极!”一身官服的刘弘看了一路,骂了一路。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脸上的黑色素就没有下来过,始终犹如锅底一般。 “刘司空,早啊!”不远处忽然有人招呼道。 刘弘抬头看了一眼,拱手为揖,“原来是马太尉,太尉何往?” “入宫,觐见陛下,今日有些事当议一议。”马日磾面带苦闷之色,摇了摇头,问道,“刘司空这也是要入宫?” “是,入宫,觐见太后,陛下少年心性,该善加规劝了。”刘弘垂头丧气的说道。 “嘶……”马日磾深深的看了一眼刘弘,忽然间好像明白了。 “刘司空的府上昨夜间也遭贼了?” 刘弘震惊的抬头,“难道马太尉也是?” 马日磾闻言,只能摇头苦笑,“我还知道这贼是何人。” 刘弘嘲弄的笑了笑,“我也知道,这贼当的可不称职,藏都没藏好。” 两个老狐狸对视一眼,一切不言而喻。 “刘司空可有应对之策?”马日磾问道。 刘弘摇了摇头,“此事当先问过太后,老夫的意思还是太后临朝监国,我等辅国,好生规劝教导陛下才是。陛下毕竟年幼,初知男女之事,行事难免轻佻。” 马日磾的神色却有些纠结,“这不一直都是如此嘛!” “哎呀,此事说来当真令人费解。” 他到现在都还有些恍惚,一直难以将刺董之时的皇帝和昨晚的皇帝相提并论。 这完全就像是两个人。 可好巧不巧的,皇帝走的时候面巾竟然被一阵风给刮掉了。 这搞得马日磾不想承认都不行。 那真的就是皇帝…… …… 当马日磾和刘弘赶到长乐宫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三公九卿几乎悉数聚齐了。 远远望去,只能看见一个个攒动的人头。 哪怕是三府议事,到的人都从来没有这么全过。 但长乐宫宫门紧闭,不见丝毫动静。 人群中,少府阴循挤了出来,远远地就朝马日磾和刘弘做了个揖,说道:“太后不肯见我等,恐还需太尉与司空出面才是。” 刘弘讥讽的笑了一声,“试问哪个母亲有不为儿子考虑的呢,太后不肯见我等是应当的。” 马日磾神色诧异的瞥了一眼刘弘,转言道,“为何不见袁太傅?” “太傅为皇帝之师,他应该不会像我们这般凄惨。”刘弘又是怪声怪气的来了一句。 他想起被砸烂的那几间屋子,就心痛到难以呼吸。 那可是他矜矜业业半生所得。 马日磾看着他那气急败坏的样子,意识到刘弘昨夜间丢的东西应该挺多。 就在这时,长乐宫的宫门忽然打了开来。 一瘸一拐的张让有些尴尬的举着一只手遥做了一下作揖的样子,然后侧身让开了路。 与马日磾并行的刘弘在张让身边即将过去的时候,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张然,揶揄说道:“张常侍,这拐用的可还顺手?” “不敢劳司空费心,这拐甚得我心。”张让不咸不淡的说道。 刘弘冷笑了一声,“这树倒猢狲散了了,你这条命好像也一下子贱了起来是吗?” 张让并未恼怒,依旧目光温和的看着刘弘,“刘司空还是请快入宫吧,太后正等着呢。” “你这直娘贼的东西曾经多么不可一世啊,呸!”刘弘变了颜色,一口浓痰喷在了张让的脸上,然后潇洒而去。 也许是最近吃过的亏太多了,多的张让好像收敛了所有的世俗脾气。 他默不吭声的低了低头,倚着墙壁,拿仅有的一条胳膊擦掉了脸上的唾沫。 阴循站在马日磾的身边,看着刘弘大步而去,摇头叹息道,“看着此刻司空那恼羞成怒的样子,下官真有些羞与之为伍。中常侍霍乱朝野之时,司空姿态卑微到都不敢见我们,生怕惹恼了这些宦官。” 马日磾未做评价。 他的心中始终有一团迷雾。 今天这事,让他翻来翻去的都觉得不太踏实。 …… 何太后看着跪坐了一屋子的大臣们,头一次感受到了强烈的头皮发麻。 “诸位卿家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何太后捏了捏鬓角,有些艰难的说道,“陛下确实是肆意妄为了一些,但哪家的少年郎不飞鹰走犬,疯起来肆无忌惮。” “太后,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刘弘立马就反驳道,“寻常人家的孩子,飞鹰走犬害的是邻里,可陛下飞鹰走犬,那祸害的是大汉天下,此事怎可纵容?” 何太后想说,你们想让我管,可也得我管得了啊! 南北二宫,洛阳十二城门,所有的兵力悉数掌握在皇帝的手中。 叫她如何去管? 若她强行插手,他担心下一次皇帝的刀会直接架在她的脖子上。 “刘卿家此言也正是我担忧的。”何太后幽幽叹了一声,一脸缅怀之色的说道:“先皇在时,曾不止一次的在我身边感叹,当今皇帝行事轻佻,难为皇帝。” “可那始终我的孩子,寻常百姓之家尚且希望自家的孩子望子成龙,我怎么会不这么想呢?但如今看来,真的好像是我错了。” 这话让满堂公卿一个个都变了脸色。 何太后这一番话所透露的意思,可太过于劲爆了。 劲爆到有些人一下子心脏都不太好了。 座中谏议大夫种劭直接问道:“太后是想另立皇帝不成?” 何太后自嘲一笑,“我只是如此感叹一番罢了,此事我会与袁太傅商议的。” 她还没有傻到直接就在这样的一个场合提出废立之事。 暂时只需要将她这样的意思散布出去便可以了。 刘弘思虑片刻说道:“陛下继位以来,诛杀中常侍在臣看来,此乃大功一件。可在此事之后,陛下就开始不务正业了,以谋逆之名当殿诛杀并州牧董卓,不似人君。” “又越过三府强行征拜皇甫嵩、卢植、曹操等人,在臣看来,更像是豢养爪牙。” “如今又大肆敛财,大兴土木,沉迷美色。” “哎,国之不幸啊!” 刘弘身为宗室重臣,一番话当场就成为了何太后的最强助攻。 议郎赵岐打了个哈哈,“刘司空如此言说陛下,望之也不似人臣!” “老夫只是陈述事实罢了,难道有错?”刘弘质问道。 “下官只是觉得刘司空如此说话,不合时宜,但下官却赞同刘司空的这番话。”赵岐说道,“陛下虽是年少,但俗话说三岁看老,若不信,诸位不妨看看先皇。” “大胆,赵岐你可闭嘴吧你!”马日磾眼睛猛的一瞪,厉声喝道。 这一嗓子,震得殿上群臣耳朵都嗡嗡的。 赵岐讪讪笑了一声,毫无形象的盘起了双腿。 何太后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看到的却不是混乱,而是强烈的希望。 但令她感到无比遗憾的是,她目光扫了一圈,却看不到几个掌兵的。 这些公卿,声望权利皆有,但唯独没几个手中真正掌兵的。 “此事再议,我会好生劝说约束陛下的。”何太后再度一声长叹,对众人说道。 全程只字未提这些公卿大夫们被皇帝抢走的财货。 已经进了西园的东西,现在是皇帝的,以后也可以是她的。 为什么要还回去呢? 众臣闻言,个个面露遗憾。 都已经议到了另立皇帝的地步,这事议的可以说是很大了。 但他们真正想要达到的目的,却跟躲进了烟囱的老鼠,毫无音讯了。 …… “直接就商量着要把朕这个皇帝给换了?哟哟哟,卧槽,这帮人胆子是真不小咧!” 刘辩看着陈琳拿回来的会议记录,整个人都惊呆了。 会议记录是陈琳留了个心眼,拿刀偷偷刻录下来。 “此事由太后抛砖引玉,司空刘弘、议郎赵岐二人最先表示支持,话几乎是说明了。倒是太尉马日磾,他虽为说太多的话,但态度暧昧不清。”陈琳解释道。 刘辩深吸一口西园新鲜的空气,将竹简重重扔在了案上,“无妨。” “你回去吧,尽量遮掩一下行踪。” 陈琳怔了一下,俯首作揖,“唯!” 皇帝的反应让他稍稍有些意外。 但陈琳现在也学乖了,不该问的一句话都不问。 他现在一心只想把这件差事先给办漂亮了。 这件事,让刘辩忽然间就想起了一点史实。 在那条正确的历史走向上,董卓入京之后,在三府议事上就直接提出了废立之事。 经过几次扯皮骂战,在太傅袁隗点头之事,这个事就成了。 他这个皇帝也就下台了。 流程跟今日的长乐宫议事,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十四岁的皇帝没人权的啊! 起码在外在就是这样的。 太后与太傅拿捏着皇帝的意思,行使着皇帝的大部分权利。 三公又依照这两位的意思,主持朝廷大事。 “你看,其实仅靠昨夜间朕当了一会贼弄到的这些东西,其实就直接弄死他们不是吗?”刘辩手指点了点案上由荀攸统计出来的账册说道。 荀攸笑道,“可这样一来,岂不是光明正大的暴露了陛下您抢劫臣子之事。” “朕如果当一个不要脸的皇帝会怎样?”刘辩抬头问道。 荀攸怔了怔,“大汉会日渐昌盛,但臣并不建议陛下这么做。” 刘辩郁闷的甩了下胳膊,“让卢植上奏弹劾何苗、袁绍二人!” “另外,让守宫令来见朕!” “唯!” 赵野领命而去。 交代了这两件事,刘辩忽然面带笑意看向了荀攸,“你们叔侄二人,在朕看来都是有王佐之才的,今日好好给朕合计合计,怎么把这朝堂上三公九卿一口气全给换了,还不至于天下动荡。” “朕还真有些担心,在朕拿捏了他们的把柄之前,这帮人就先把朕这个皇帝给换了!” 历史的洪流好像总是在试图重新回到它曾经的轨迹上。 刘辩只是单纯的想给何太后一个作妖的机会,让他趁机淘汰一批众臣。 可万万没想到啊,这群人第一次议事竟然就张罗着要换他这个皇帝。 都没有董卓威压唆使,他们竟然还这么麻利。 这不对劲! 荀攸有些诧异,轻声问道,“陛下何以知道荀文若有大才?” “朕猜的。”刘辩随口说道。 他现在还真希望荀彧、荀攸这一对叔侄,能给他来个大大的惊喜。 第27章 我们被皇帝阴了 荀彧虽然是荀攸的叔父,但他比荀攸这个侄子小了足足六岁。 三十出头的荀攸看起来已经是个十足的中年人了。 但荀彧还是个小伙子。 荀彧被举孝廉之后,就被任命为守宫令。 这个官职更像是专管笔墨纸砚等的库管,主要为皇帝及尚书等负责。 一直到荀彧到来,荀攸还在皇帝为何会觉得荀彧有大才上纠结。 荀彧少时声名不显,在人才济济的荀氏也不是很出众。 但荀攸这段时间观察皇帝的用才发现,皇帝的眼光还真不是一般的毒辣。 从皇甫嵩、卢植这二位忠心耿耿,声名在外的老臣。 到曹操、张辽等文武兼备的青年才俊,几乎个个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大才。 奥,唯独看走眼了一个袁绍。 但人总会有失误的时候,更何况,皇帝还仅仅只是失误了这么一次。 “叔父。”荀攸做了个揖,向荀彧招呼了一声。 荀彧只是微微颔首,就面向了刘辩,“臣拜见皇帝陛下!” “你荀彧是有大才的人,不应该屈居与一个守宫令。”刘辩起身,负手说道,“朕的条件只有一个,那些占据三公九卿之位的酒囊饭袋,朕,一个也不想要。” “你们叔侄二人给朕想一个合情又合理的办法,让朕弄死,或者弄走他们。” 荀彧、荀攸:…… 这个事的难度,让荀彧的脸上一下子写满了难色。 一口气针对所有的三公九卿,这简直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啊。 “陛下,从大将军到并州牧,陛下两度出招皆针对的是王公贵胄,再借机对公卿们动手,恐怕会引起天下动荡。”荀彧说道。 刘辩忽然冷笑了一声,“朕不动手这天下就不动荡了吗?” “盗贼蜂起,诸侯争并,这天下已经如此了,这个烂摊子难道是因为朕吗?” 荀彧低头沉默着。 荀攸低声对荀彧说道:“叔父,今日公卿们长乐宫觐见太后,议废立之事。” 荀彧的瞳孔猛地一缩,忽然大声说道:“哪怕太后临朝称制,可天子依旧还是天子,他们怎能在天子无错的情况擅议废立。陛下,此乃谋逆,当诛!” “直接杀?”刘辩有些诧异的问道。 荀彧气势汹汹,震声说道:“回陛下,直接杀,亦或者流放交州等地!” “就没有什么担忧的?譬如山东诸侯蠢蠢欲动,会认为朕这个皇帝残暴不仁?”刘辩问道。 荀彧却笑了,“当年六国的人,没有人不认为始皇政残暴不仁。” “是不是说来说去,只要朕的拳头足够硬,就能砸到他们彻底服气?” “起码所有人在觐见陛下的时候会屏气凝神,不敢大声喧哗!” “还真踏马的是拳头底下出真理。”刘辩自嘲的骂了一句,“那就有劳二位亲自去见一见刘司空与议郎赵岐,朕这西园还差点砌墙的人手,让他们先干着。” 荀彧眼帘轻抬,看向了皇帝,“陛下可是想震慑朝野?” “朕做的难道还不够明显吗?”刘辩反问。 “既然如此,臣以为陛下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这天下乃是陛下您的天下,朝廷文武公卿皆是陛下您的臣子,用谁不用谁,难道不是陛下您说了算吗?”荀彧反问道。 “陛下您担心这天下的门阀,会因为陛下的举动而心生怨恨,甚至于聚兵反叛,这难道不是他们本就心有异志吗?” “公卿们面对陛下的过错,却不来直接劝谏陛下,反而请示太后,这难道不是以长乐宫为尊,而落陛下于下乘吗?” 刘辩目光渐亮。 果真是文臣一张嘴。 荀彧这张嘴一出来,什么过错就全成了公卿大夫们的了。 “甚好,朕果然没有看错人。”刘辩大喜过望。 董卓他都砍死在了广德殿上,为什么还要惧怕其他的公卿呢? 说来说去,还是他考虑的有些多了啊! 荀攸立在一旁,表情有些微妙。 他更倾向于用更加温和的手段,而不是像剪除十常侍一样,直接砍了他们的脑袋悬挂在城门上。 适当的给与公卿大夫们一些体面,以后的局面,应当也不至于会更加的恶劣。 但同时他也认为荀彧这番话,并没有错。 在长乐宫中,公卿们直接都议起了废立之事,再加上太后那封衣带诏。 他们这是完全没把皇帝当皇帝。 “赵野,传令张雄协助二位荀卿!”刘辩吩咐道。 “唯!” …… 从长乐宫离开之后,马日磾跟着刘弘一道回了刘弘的府邸。 一进门,马日磾都被眼前的场面给震惊了。 “刘司空这府邸遭贼遭的确实是有些彻底。”马日磾由衷的感慨道。 那阵仗眼瞅着都跟拆家差不多了。 刘弘闷闷不乐的看了看,化作了一声长叹,“如此皇帝,这大汉也真的是走到头了。” “刘司空还是慎言。”马日磾说道,“有件事,老夫一直有些想不通。” “太尉可是想劝我?”刘弘反问了一句,随即气势汹汹的说道,“老夫既是司空,又是宗室老人,就断不能容忍大汉宗室走向末路歧途。” 马日磾摇了摇头,“我不是那意思,只是有一件事让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想请刘司空替我答疑解惑。” “陛下是年少没错,可你看,陛下在斩杀十常侍的时候多干脆?在诛杀董卓的时候又展现出了何等的智谋与胆魄。董卓就死在他的身边,可陛下连神色都没有变一下,甚至还借机敲打我等。” “刘司空啊,难道你认为如此帝王,当真会是一个胡作非为的帝王?” “朝中现在对陛下的流言不少,有人说是袁氏在暗中谋划,又有人说这是皇甫嵩等人给陛下出的主意。可那日大殿之上,陛下的所作所为,你我是亲眼目睹的。” “还有那些小黄门,那群阴柔之辈什么时候那么能打了?” 刘弘神色呆了呆。 他仔细回忆皇帝继位到现在做过的所有事情,神色渐渐变得严峻起来。 “我怎么忽然间觉得……这好像是一场阴谋呢?”许久之后,他喃喃说道。 马日磾其实早就有这样的感觉了。 现在刘弘也这么觉得,一下子就应证了他的猜测。 “我们好像都被陛下的年纪给欺骗了,你肯定也是将年幼的陛下当做我们的子辈一般看待了吧?”马日磾说道。 刘弘身色僵硬的点了点头,喃喃说道,“我感觉我要完蛋!” “我也感觉到了。”马日磾苦笑一声说道。 “但这一切真的都是陛下谋划的吗?”刘弘犹有些难以置信。 忽有下人疾步走了进来,“家主,宫中来人……” 还没等他禀告完,张雄就带着人已一马当先走了进来。 “奉陛下旨意,请刘司空西园一叙!”张雄一只手摁在刀柄上,冷冰冰说道。 刘弘看了看周围全副武装的卫士,神色瞬间颓丧了下来,自言自语般说道:“老夫方才还与马太尉说及此事,只恨醒悟的有些晚啊。” “好了,太尉也在此处,尔等一并带走吧,省的你们还要再跑第二趟。” 马日磾一个凶狠的眼神就瞪了过来,“他们可没说我。” 刘弘忽然气急败坏的喊道,“怎么能没有你呢?” “老夫并未赞成另立皇帝。”马日磾说道。 刘弘这才猛地的反应了过来,“你这个奸贼!” “请吧,刘司空!”张雄看都没有看一眼马日磾,缓步逼近了刘弘。 他的姿态将自己的意图表现的无比分明。 完全就是一副,你要敢乱动,我就带你的尸体回去复命。 …… 在即将抵达西园的时候,司空刘弘和嚷嚷的也挺凶的议郎赵岐汇合了。 “赵议郎,以后你我恐怕没有嘴贱的机会了。”刘弘大声的打了个招呼。 如丧考妣的赵岐听到这一声,立马扭过了头。 刘弘见状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这个废物,有什么可怕的?不过是诛九族罢了!” 赵岐:…… “你这个疯子,你不要跟我说话!”赵岐怒声吼道。 刘弘哈哈大笑着,被押解进了西园。 那一堵完全可以让一辆马车通行的高墙内,呼喝声犹如雷霆一般传进了刘弘与赵岐的耳中。 一看这场面,刘弘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了。 什么重修裸游苑,什么选秀,完全就是借口。 陛下只是在找理由,征募壮勇,练兵。 一个忙着练兵的皇帝会是胡作非为的皇帝吗? 那肯定不是啊! 刘弘掂起脚尖,伸长了脖子,看的满脸震惊。 “这这这……竟是如此练兵……” “刘司空,别看了,赶紧走吧。”张雄很善意的拿刀刃推了推刘弘。 看着被割破的衣衫,刘弘的脸色猛地就白了,他连连点头,“好,走走走,老夫好歹是也是三公之一,麻烦你把刀刃换个方向。” “刘司空放心,卑职很有分寸!”张雄笑着微微抬了抬刀。 刘弘:…… 依旧还是望乡亭。 刘弘看着面前面带笑意的皇帝,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太真切。 “陛下何故造反呢!”许久,他哭丧着脸叹息了一声。 刘辩对刘弘这个说法,有些意外,“刘司空这话从何说来?” “陛下欲执掌朝政,没人会阻拦您的,又何必如此弯弯绕绕,真的大可不必。”刘弘低着头说道。 刘辩呵呵轻笑了一声,“如此看来,刘司空也不是太了解这天下局势啊。” “按道理,朕都应该唤司空一声叔父,可叔父为何要提议废立呢?” 刘弘耷拉着脑袋,算是默认了这一切。 “臣这不是……不是糊涂了嘛。”刘弘嘟嘟囔囔说道,“陛下,您大兴土木兴建裸游苑,又星夜亲自带人抢劫公卿,是不是就是在等我们这些臣子大逆不道的提废立?” “咦,叔父竟然猜到了,这着实令朕有些意外啊!”刘辩的表情有些浮夸。 “但朕真的没有想到,诸位会如此的配合。” 刘弘顿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果然是阴谋啊! 他垂头丧气的说道:“陛下,实在是有贼人害臣啊!” “叔父不必喊冤,朕也不要你性命,这西园还有不少的杂事要做,就有劳叔父先干着吧,以观后效如何?”刘辩说道,“若是叔父一心欲死节与社稷,朕也可以成全叔父。” 刘弘连连摇头,这两个选择,他都不想选。 “陛下,臣可以证明,太尉马日磾也参与了废立之事,太后更是隐隐暗示另立陈留王为帝!”刘弘忽然喊道。 “写下来!”刘辩大喜。 刘弘一怔,看着宦官迅速铺开的纸张,以及递到他面前的笔,愣住了。 许久,他握住笔,很不确定的问道,“陛下还想换谁?” “光禄勋赵谦、大鸿胪韩融、少府阴循、太中大夫杨彪、从事中郎王允……”刘辩一口气列出了一长串的名单。 刘弘握着笔的手直接抖得哗哗的,“陛下,朝中无人……也不好。” “朕以皇甫嵩为太尉,卢植为司空、朱儁为司徒,盖勋为骠骑将军,荀攸为光禄勋,荀彧为大鸿胪,陈琳为太中大夫,你觉得如何?”刘辩笑问道。 没人,会没人吗? 那不可能的啊! 刘弘:…… 他现在总算是彻彻底底的体会到了皇帝的阴谋。 用的全是能打的,和有脑子的。 荀攸乃是何进征辟的名士。 荀彧、陈琳虽声名不显,但他注意到这俩老小子最近很活跃。 至于前几位,就更不必多说了。 黄巾军能平定的那么快,几乎皆出自这四位之手。 “陛下,臣说句不该说的,朝中还是当以一二老臣才是,譬如故太尉杨彪。”刘弘支支吾吾说道,“光禄勋赵谦,从事中郎王允也都是有大才干的人。” “而且,一口气换这么多,可能真的会容易引起天下震荡。” 刘辩若是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是,那你就先把马日磾、王允写上吧,先换一批。” 王允这个人,刘辩从不否认他的才能。 但这个始终自命清高,又心胸狭隘的家伙,是一颗炸弹。 搞不好什么时候就会给他来一下子。 “一批……”刘弘下笔的手抖得不行,拍的两下,才终于艰难的下了笔。 “张雄,带人动手吧!”刘辩吩咐道。 “唯!” 张雄跟在皇帝的身边,那是天天开眼界。 现在看着这些都感觉已经是小意思了。 不就是诬陷了一批臣子嘛。 小事,小事。 第28章 社稷与理工男 当一群执刀侍卫冲进了府中的时候,马日磾和王允都是懵的。 他们思来想去,都没有想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会引来如此的大动干戈。 直到他们被带到西园,看见了正在垒砖的刘弘。 马日磾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你个混账东西,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刘弘拍了拍脏兮兮的双手,满脸堆笑,说道:“两位不必如此气愤,即便我不这么干,也迟早会轮到你们的。” “况且,这真的是陛下迫使让老夫这么干的,你们知道的,我没有选择。” 听着二人的谈话,王允的脑子到现在都还没有转过弯来,“两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没干什么事!” “你赞成了废立之事。”刘弘目光幽幽的看着王允说道。 王允一听,瞬间就跳了起来,“我要觐见陛下,我要觐见陛下!” 他们被带进西园后,就直接被安排在了工地上,知道现在连皇帝的面都还没有见到。 “别费劲了,没用的,陛下是不会见你的。”刘弘平静说道,“凡事都要看开点啊两位。” 马日磾目光阴沉沉的看着刘弘,“老匹夫,你干的好事。” “说了你也不信,反正陛下看三公九卿个个都不顺眼,想全都换了。”刘弘耸了耸肩说道,“这还是我好说歹说,才把这事劝了下来,要不然诸位可能就要在此地五府议事了。也就是你们二位受点罪,身先士卒了。” 愤怒的马日磾攥着双拳,压住怒气问道:“陛下当真如此打算?” “呵,陛下早就将人手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了。”刘弘说道,“接替你的人是皇甫嵩。” 马日磾点了点头,“皇甫嵩武韬武略皆精,确实是太尉的不二之选。” “接替你的人是谁?” “卢植!” 马日磾再度点头,“卢植德才兼备,乃是当世难得的儒将,他当为司空,比你好。” 刘弘:…… “司徒该不会是朱儁吧?”马日磾问道。 “咦,你怎么猜到的?”刘弘惊讶的问道。 马日磾冷笑一声,“我没有你那么蠢,陛下既然重用了皇甫嵩与卢植二人,就不可能扔下朱儁,陛下选的皆是能打的。此刻又在西园大练兵马,陛下看样子是准备先打一仗啊!” 刘弘冷笑,“就凭你这一句话,我也看出来了,你也没比我高明多少。这天下现在要打的仗还少吗?” “我跟你说,我刚刚亲手垒了这么写砖坯,也算是想明白了,我们改退位让贤。” “你我皆是中庸之臣,就只配当和平盛世的臣子,乱世就得那些能打的来!” 马日磾冷冷的瞥了一眼刘弘,“你现在跟我少说话,我不想跟你说话。” 刘弘嗤笑一声,“你还不信,愣着干嘛呢?垒砖啊!” 马日磾:…… 在这两人探讨的时候,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王允,始终冷着脸没有再说一句话。 …… 刘辩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距离“安全”这两个字这么近过。 他现在做的这一切,跟自己的目的,亦或者理想没有任何的关系。 他跟书上那些怀揣着伟大理想,意图改变时代的穿越者完全不同。 说白了,他就是单纯的为了自保,求一个安全的环境。 在以有试图废君主,有谋逆之嫌为由废掉太尉马日磾、司空刘弘等人之后。 刘辩即刻下诏征京兆尹盖勋入京,将长安军队交由皇甫嵩节制。 又遥拜在外领军的皇甫嵩为太尉,卢植为司空、朱儁为司徒。 到这一刻为止,除了五府之二的太傅与大将军尚不在刘辩控制下之外。 朝堂公卿的头脑三公,已悉数落在了刘辩的手中。 三公的更迭,也让刘辩对朝堂没有了任何的忌惮。 到了这一刻,他才正式的坐上了崇德殿上那好像还残留着汉家历代皇帝余温的龙椅。 至于何太后,刘辩听从了荀彧的建议,为了挽住自己的人设,他没有再幽禁。 反正他现在也不怕何太后折腾了。 …… 听到朝堂大换血的何太后,眼中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她让张让秘密带人将陈琳请进了宫中。 火烧眉毛的压力,让她根本顾忌不到什么仪容仪表,在陈琳进殿后,直接抓着陈琳的手问道:“皇帝欲杀我,尔等当尽快想出一个良策。大将军旧部犹在,你可有办法号令他们?” 陈琳佯做惊慌,悄悄抽离了被太后紧握着的手,说道:“太后何出此言?臣并未听闻陛下欲对太后不利。” “马日磾、刘弘、王允等人皆被皇帝捉拿,你会没有听闻?”何太后喝道。 陈琳打了个哈哈,故作轻松的说道:“原来太后所说的是此事。此事,臣自然是知道的,陛下以谋逆犯上之名,捉拿了太尉与司空等人。” “非是臣多嘴,实在是司空与太尉做事,太不严谨了。哪有陛下康健,并无差池,就轻言废立的道理?若今上只是如寻常孩童一般不明事理,辩不清楚此事对他到底是好是坏,三公议废立,议了也就议了,只要太后您首肯,此事倒也不会起什么风波。” “可今上虽然贪玩,但心智已远超寻常孩童,他怎么可能会不明白这些呢?太后不妨看看十常侍与董卓之事。” “在臣看来,刘司空在群臣之中直接大声讨论废立之事,无异于找死!” “臣说句不好听的,对先帝诏令都可弃之不顾的董卓进京时,可都没有这般嚣张跋扈。” 陈琳的一番话,让何太后那颗忽上忽下的心,终于平复了一些。 “可饶是如此,我们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啊!群臣觐见的是我,他们是来找我讨要一个说法的,谁也说不准皇帝会不会因此而迁怒于我。”何太后忧心忡忡的说道。 现在在她的心目中,陈琳已经是完完全全的自己人了。 陈琳顿首,“若臣记得没有错,太后当时说的只是,陛下确实是贪玩了一些。” “陛下斥巨资大兴土木,重修西园,又深夜带人亲自抢劫公卿大夫的宅邸,在臣看来,的的确确本就是贪玩,太后您并没有说错。” 何太后其实已经有些被说服了,但心里依旧还是不踏实,“皇帝当真不会对我发难?” “太后始终是陛下的生母,陛下就算再贪玩,也不至于会做出如此悖逆之举。”陈琳说道。 那可不一定。 这是何太后口中没有说出去的话。 他想起皇帝拎着刀站在她床帏边的眼神,只要想起,她就不由得心生恐惧。 “太后不如降诏袁太傅,令其亲往西园教导陛下。”陈琳看何太后依旧面色犹豫,劝说道,“正好也可以试一试陛下的反应。” “……好。”何太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忽又急切问道,“大将军的旧部,你能联系几人?” “不瞒太后,并无几人。”陈琳对这个问题选择如实禀告,“大将军麾下大部分的兵马,都被袁绍给带走了。剩下在雒阳的那些兵马,以及何苗将军麾下,都被陛下看的很紧。” “陛下似乎也怕这些人忽然间会闹出什么事端来。” 何太后意味深长的看着陈琳,说道:“陈琳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的荣华富贵可全在你接下来做的事情上了。皇甫嵩、卢植那几跟老骨头,都是难以相与的货色,若等他们彻底掌控朝廷,你若再想做点什么,可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陈琳的目光闪烁着,重重点了两下头,“太后放心,臣一定竭尽所能!” “嗯,下去吧,听君一席话,我想我大概可以勉强睡个好觉了。”何太后在陈琳的面前,毫不忌讳的伸了个懒腰,露出如少女般白皙的腰肢。 陈琳迅速避开了目光,躬身下了殿。 心中却大呼糟糕! 这事叫他如何去与皇帝禀告?! 总不能自挖双目吧?! 何太后看着陈琳像是做了贼一把蹑手蹑脚的离殿,嘴角不由浮现一幕笑意,“张让,我与少女比之如何?” “少女哪有太后您这般绰约的风姿?”张让笑说道。 “可人们还是喜欢少女!”何太后凑到铜镜前,细细的端详着镜中自己模糊的容颜,碎碎念道,“秦赵太后那样的妇人,我是不愿意当的。但我想要像她那样虽无君王之名,却有君王之实,你说我怎么才能在一群豺狼中选出一个吕不韦呢?” 张让听到太后的念叨,心中最快浮现的只有四个字——痴人说梦! 他曾经的野心已经被皇帝的刀几乎给砍没了。 若在皇帝并未展露峥嵘时,依靠大将军的权势,此事的确大有可为。 可现在不管是想做什么都已经为时已晚了。 尤其是在皇甫嵩等人位列三公之后。 这几个人忠的是大汉天下,眼中也只有大汉天子。 但张让又很清楚,他就是挂在何太后手腕间的一只蚂蚱。 太后权势愈盛,他就活的越滋润。 反之,恐怕就是嫪毐一般的结局! 哪怕他知道太后这么想,完全就是在白日做梦,但他也必须得想。 “太后是瞧不上陈琳此人?”张让迟疑片刻,问道。 何太后眯着眼睛,拔掉了鬓边一根白发,缓缓缠绕在了指尖,说道:“倒也说不上是不是瞧不上此人,只是总觉得他好像藏了其他的心思。” “这些人皆是如此。”张让摇头道,“正如人喂狗一样,没喂好,他就难免会生出一些其他的心思。” “可若我现在给他一个差事,你说陛下会答应吗?”何太后问道。 她一面忧心着皇帝极有可能会对她发难,一面别样的心思,又在蠢蠢欲动。 “奴婢觉得太后还是不要在这些人身上浪费过多精力的好,他们只配成为太后您的爪牙,哪怕暂时有其他的心思,也无所谓。”张让说道,“正如太后您方才所说,您现在需要的,是吕不韦那样的辅臣。” “现成的,而不是太后您亲自培养一位吕不韦。” “比如袁太傅……” 何太后活动了两下腰肢,“原来陈琳方才是这个意思?袁隗确实也有大才。” 张让:…… 这明明是我想的。 “也许是的。”张让说道。 他不可能与太后争辩此事的。 “今日宫中设宴,请袁太傅来与孤说说话。”何太后的心思瞬间活跃了起来。 ''“唯!” …… 刘辩好好的一个兵王,现在却硬生生的把自己逼成了一个理工男。 枪林弹雨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他,深知武器装备对于战斗力的重要性。 若想要在不久的将来,他一声令下千军万马便成为洪水猛兽,轻易凿穿敌人的军阵,碾碎敌军,他必须训练和装备两手一起抓。 但大汉的生产力水平,实在是太令人头大了。 刘辩的每一个想法几乎都面临着成百上千个难题,比过五关斩六将还要艰难。 第29章 典农校尉 唐姬伺候人的手艺真的很好。 这一项宫中女人们赖以生存的技能,在唐姬这儿,多了许多的美好。 哪怕只是素手轻挑,哪怕只是低眉浅笑,都能在瞬间便融化刘辩那颗残暴的心。 不管是在上一世,还是在这一世,他都不是一个喜欢用文明方式解决问题的人。 不过上一世,他没女人。 而这一世,他有一个已经过了门,但尚未圆房的女人。 在欣赏唐姬的美的时候,刘辩觉得在对待何太后之事上,他可以更和煦一点。 文明一点。 “曹操为什么要跟着一起去呢?”刘辩问站在阶下的张雄。 “启禀陛下,曹将军的意思是,没有必要给袁太傅钻空子的机会。”张雄说道。 事出仓促,太后的旨意直接下到了袁隗的面前,曹操想拦都来不及,也没有时间亲自前来跟刘辩回禀此事,就是只好跟着袁隗一道去了长乐宫。 “朕的阿母应该挺绝望的……”刘辩撇了撇嘴,感慨道。 对于何太后一直想夺回朝堂大权的想法,刘辩其实是不太能够理解的。 都到这个份上了,好好的养尊处优难道不好吗? 为什么非要争权力呢? 若不是他重生成了刘辩,没有选择的余地,否则他不可能争这权力。 累都能把人给累死,何必呢! “随她去吧,传旨英林,从今天起,宫中的卫士每三日轮换一次。”刘辩说道。 “唯!” 刘辩现在已经把何太后从他的对手名单中划出去了。 若无外力襄助,他这位野心勃勃的阿母,就是明面上临朝称制的太后。 仅仅只是明面而已。 “陛下,皇甫将军的折子。” 张雄前脚离开,后脚荀攸就走了进来,并把一份奏折放在了案上。 刘辩拍了拍唐姬的肩膀,示意她可以不用捏了,然后起身翻开了折子。 “兵过如梳,李傕、郭汜之流统统该死!”刘辩早已通过无数关于三国的书籍,看过汉末民生凋敝的惨状,但当这一切被皇甫嵩用相对翔实的数字摆在面前的时候,他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 刘辩现在迫切的想走出去,看一看这个天下到底是怎样的天下,然后因地制宜的采取一些办法,稳住被天下大势裹挟而飘摇不定的底层百姓。 但他也很清楚,起码他暂时绝对不能这么干。 他得稳稳地坐在这西园,然后偶尔去崇德殿露个脸。 “陛下的狠辣做法彻底的断绝了凉州将领们的后路,他们现在只有反抗一条路可走。若陛下能够饶恕他们的罪过,臣以为一定会有不少人愿意弃暗投明的。”荀攸劝道。 刘辩冷哼了一声,“朕若饶恕了他们的罪过,朕担心死在他们屠刀下的百姓不会饶恕朕的罪过。他们的兵马所过一处,便千里赤地,无一活口啊。” 荀攸识趣的没有再继续劝谏,而是说道:“陛下,皇甫将军大军已抵达右扶风,臣以为可趁机派遣官吏,恢复关中的秩序。” “首先要让百姓敢下地种田!”刘辩说道。 这世道离谱到百姓都不敢下地种地了,可还像话?! 但这的的确确是真的。 不管是在正儿八经的历史上,还是现在,关中这片土地都在反复的遭受战乱的鞭挞。 不堪重负的关中百姓扶老携幼翻越了秦岭,逃去了益州。 早就做好了当皇帝准备的刘焉,自是来者不拒。 他甚至还用关中流民组建了一支东州兵。 “陛下,此时朝廷数万大军在侧,地方郡县完全可募集兵马剿灭山贼匪患。”荀攸说道,“朝廷兵力有限,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清剿一地,安抚一地。” “令关中百姓惶惶不得安的,不仅仅是兵灾,还有更为严重的匪患。” 刘辩颔首,“另外,令各地郡府征募流民,屯田吧。” “此事,须得一得力人手,你觉得谁合适?” 屯田由来已久,是针对战乱田地荒芜和边疆土地问题上,较为成熟的一个方法。 哪怕刘辩的脑子里装着更为先进的方式,但他不敢拿出来用。 他可不想成为王莽第二。 荀攸说道:“陛下身边少个守宫令,臣以为无伤大雅,我叔父荀彧应该可担此大任。” “嗯,那就以荀彧为典农校尉,先在京兆尹征募流民,屯田。”刘辩说道,“屯田之民,免兵役与徭役,三十税一。” “三十税一?!”荀攸微微有些吃惊,“陛下,臣并非绝对如此不可行,只是如今朝廷粮草奢靡极大,若采取三十税一,朝廷的用度恐怕将会大大缩减。” “怎么会缩减呢?”刘辩笑着反问道,“我们种的是无主的田地和荒地,别说是三十税一,哪怕是五十税一,粮食也应该是增产的才对。” 荀攸:…… “啊,这个……臣好像想岔了。”荀攸自己都差点把自己给逗乐了。 二人正说话间,荀彧怀中抱着一捆的麻纸兴高采烈的走了进来,“臣,为陛下贺!” “左伯纸做出来了?先放一旁吧。”刘辩招了招手,“文若来的正好,朕欲命你为典农校尉去京兆尹屯田,你该没有什么意见吧?” 荀彧闻言苦笑了一声,“臣乃是陛下的臣子,陛下想让臣上什么地方,臣便上什么地方。” 他哪能有什么意见呢。 “干一行就得爱一行嘛,你要是不情愿,这事可就干不好了。”刘辩笑道,“既然你没什么意见,那就提笔记一记吧,正好试试左伯这纸是否真的可行。” 荀彧有些疑惑,不是让他干典农校尉屯田嘛,还需要记什么? “屯田可是一门大学问啊!”刘辩盘膝而坐,开始了遥远的回忆。 “民以食为天,要想土地里长出更多的粮食,我们就需要善待土地。” “土地需要一年翻耕两次,也就是春耕、秋耕。” “还有肥料,不管是什么动物,还是人的粪便,都是粮食很好的肥料。” “你带领百姓屯田的时候,需要将这些粪都收集起来,覆土屯在一旁。在春耕前,将他们均匀的洒在田地里。” “其次,也是更为重要的水利。山地那没办法,只能看老天爷的脸色,但平原沃野上,必须开挖水渠,引水到每一垄地上。” 荀彧与荀攸二人听的表情呆滞,活像两尊雕塑。 荀攸喉结滑动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陛下,您怎么会知道这些的?”难以置信的荀彧直接就问了出来。 刘辩微微一笑,“我曾与梦中见过三千世界。” 这样的种田方式,其实是刘辩儿时农村的耕种方式。 这兴许不是最好的,但肯定比现在的耕作方式要先进。 届时再照猫画虎,改良一下农具,应该会大幅度的提升一些耕种的效率。 荀彧与荀攸对视了一眼,都感觉自己的灵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一个从没有离开过皇宫的少年皇帝,竟然对农事知道的如此清楚。 这事,是真的有些邪性。 “你们两个愣着做什么?这天下离谱的事情多了去了,朕身上有这么一两件有什么稀奇的。”刘辩说道,“记得秋收之后,要挑选最饱满的粮食,做为来年的种子。” “唯!” 荀彧忙拜倒高声呼道。 天知道他此刻的内心感觉到底有多么的荒唐。 眼前这一幕,更像是黄粱一梦。 这可是才堪堪十四岁的少年皇帝啊! 他练兵的方式荀彧到现在都还没有弄懂,现在竟然在农事上又给他上了一课。 梦中巡游三千世界听起来是那么扯。 可荀彧现在竟然有些相信了…… 若不是如此,一个久在深宫中,不知外面天地为何物的少年皇帝,怎么会连耕作之事都了解的如此透彻详细?不,皇帝所说的这种耕作方式一定更好。 荀彧是自己种过田的,在皇帝解释后,他大概也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陛下,这粪是一定要覆土吗?”荀彧将自己记录的东西,仔细看了一遍之后问道。 “必须需要覆土,覆土的目的是为了沤肥。”刘辩说道,“每新增加一次,都需要覆土。”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必须这么做,盲猜大概是为了沤肥。 反正在他小时候,村里的人们都将自家田地里的粪堆用土拍的平平整整的,远远看去像一个个光滑的坟茔。 荀彧提笔勾画了一下,很严肃的写了个批注。 “陛下,我们需要种的粮食,是否皆可?”荀彧问道。 他似乎打算一口气将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敲定。 “多种点麦吧!”刘辩忽然一脸惆怅的说道。 大汉的饮食,是真的让人……难受。 “唯!” 荀彧应了一声,目光触及到手中的纸张,忽又说道:“陛下,左伯纸当真不会墨透纸背,确实可以书写。” “赐帛三十,令其继续改良纸张,这东西还能更好。”刘辩说道。 他正在准备对将作监下刀,但目前人手还有些严重不足,撑不起这个场面。 他需要很多的能工巧匠充实将作监的门面,为大汉以后的征伐做准备。 刘辩非常清楚他这个皇帝以后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局面。 他苟住了性命,但却保不住大汉王朝的和平。 持续且混乱的战争,是不可避免的。 关于如何种好地的探讨,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荀彧是个不耻下问的代表,且脑子转的极快。 几乎每一桩每一件事,他都要细细的询问仔细,并做好批注。 刘辩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在种地这件事上,不管是他曾经亲身经历过的,还是听闻的,他都一一详细的告诉了荀彧,作为参考。 荀彧与荀攸这叔侄二人结伴从西园离开的时候,天都快亮了,东方都已经有微光了。 “开荒屯垦之事,叔父何必如此谨小慎微?”荀攸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道。 皇帝与荀彧到了后半夜好像还越聊越兴奋了,可差点没把荀攸给困死。 本来他也听的挺有精神的,可后来就渐渐觉得无趣了。 “农桑乃社稷根本,本就应该谨小慎微。而陛下在农桑之事上的见解独到,颇具远见,我觉得应该趁机多学习一下。”荀彧说道,“陛下之言,常令我耳目一新,茅塞顿开!” 第30章 打铁还需自身硬 “陛下说他曾梦游三千世界,叔父觉得此事到底可信不可信?”荀攸追上荀彧的步伐,又问道。 他对这件事的兴趣,可比开荒屯垦大多了。 这事他已经想了整整一个晚上了,可不管怎么想,他总觉得有些不太可能。 荀彧脚步微顿,声音带着一丝清幽说道:“不管是真是假,你我都应该明白,陛下藏在心中的智慧,和见识,绝不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可以具备的。” 他仰头面向东方,微微阖眼,深吸一口气说道:“也许是苍天不忍汉家天下垂危,降帝星于世,梦游三千大世界,让陛下不止早慧,又具备如此见识和魄力吧。” 荀攸轻笑一声,舒展了两下胳膊,“虽然你这番话我不是很相信,但我觉得有道理。” “有道理就行了。”荀彧微微一笑。 …… 次日午时。 在早上简单休息了一下的荀彧就带着五百将士出发了。 而此时的西园,从长安各地征募而来的匠工们正在加紧铸造刘辩要求的那些农具。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犁铧、锄、铁锹等这些刘辩能想到的东西,在他看来是必须要有的。 刘辩并不知道这些东西在当下到底有没有,其实他也不是很在意。 他唯独可以很确定的一件事是,即便这些农具已经有了,可绝大多数的百姓并无可能同时拥有这所有的农具。 刘辩也没有可能将这些农具敞开了去供应天下,但他觉得自己的第一块试验田必须在硬件上达到一定的地步,先从小范围开始影响。 …… 袁绍的讨董盟军,最近声势愈发的浩大了。 卢植送回来的奏报中说,袁绍以王匡、鲍信等何进旧部为主,纠合张邈、桥瑁等人已拉起了一支十数万的大军。· 这自然算不得是什么好消息了。 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糟糕。 董卓的野心破产,刘辩以为历史在大的走向上肯定会发生一些变化。 关东盟军应该很难再拉起来。 虽然刘辩在向东的各关隘都布置了人手,阻挠消息传递。 但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哪怕是翻山越岭他们都该已经知道董卓其实早就死了。 但很明显,历史大潮人家是有脾气的。 它就是不变! 哪怕是强行拉一个讨董的名义,他们也这么干了。 “公达,你看着到底是谁在把谁当傻子?”刘辩笑着对荀攸说道。 刚刚从河里抓上来的鸽子鱼,只需几味简单的调味,就变成了刘辩面前那锅热气腾腾的鱼汤,他尝了一口后给荀攸分了一碗。 荀攸连忙放下卢植送来的奏报,弓腰接过了皇帝赐的鱼汤。 他的喉结动了动,却不敢立马去喝,而是先说道:“袁本初想将天下人都当傻子,而有人是揣着聪明,却宁愿当一个傻子。大概只有那么一两个人,兴许是真正的傻子。” “先喝汤吧。”刘辩抬了抬手腕,示意道。 “唯!” 荀攸已经非常克制的想让自己优雅一下,可在鱼汤浓烈的香味刺激下,还是不由自主的狠狠咽了几口唾沫。 一口汤下肚,荀攸发现了皇帝的另一个大本事——厨艺。 他今天可是亲眼目睹了皇帝杀鱼、做鱼的整个全过程。 若不是亲眼所见,别说他不相信这么鲜美的鱼汤是皇帝做的,就连皇帝会煮汤这件事本身他都一个字不信。 皇帝,是应该会煮汤的人吗?! 一碗鲜香的鱼汤,在荀攸的手中没撑过两三口,就宣告结束。 他抹了抹嘴,无声的打了个饱嗝。 这么一碗汤,对他的饭量而言根本不够看,只是喝的太快在短暂的一瞬有了饱腹感。 刘辩嘴角带笑看着荀攸,“朕以为等你喝完汤就该劝朕多读一些圣贤书,而远离庖厨了,你可是在酝酿措辞该如何劝朕?” 荀攸闻言,不禁莞尔,“陛下,臣在刚刚吃到了生平最鲜美的一碗鱼汤,臣并不希望这会是此生仅有的唯一一次。” “好你个荀公达,你还想让朕给你当厨子不成?”刘辩佯做生气故意说道。 荀攸呵呵轻笑道,“臣更愿意成为陛下身边的厨子,将一桌寻常的食材炮制成稀世佳肴。只可惜,臣生来似乎就长了一张能品尝到美食的嘴巴,却并没有一双会炮制美食的双手。” 刘辩指了指桌上的鱼汤说道:“你口中的稀世佳肴在朕的眼中,不过是一碗寻常的鱼汤。你若能解了关东这个大困难,朕让你尝尝什么是真正的稀世佳肴。” “此事若传将出去,世人恐怕要认为臣荀攸是为了饱口腹之欲而忠君报国的了。”荀攸笑着调侃了一句。 刘辩小口吸溜着碗里的鱼汤,随口说道:“这是你的本事,也是朕的本事。世间瞧不起朕者,不知道有多少,可能喝到朕亲手烹饪的鱼汤的人,却没有几个。” “此乃臣的幸事。”荀攸无比赞同皇帝的这句话,随即又说道:“关东在臣看来,其实并不能算是一件艰难的事情。臣曾听闻,袁绍与袁术二人本就互相看不顺眼,不是很对付,可他们现在竟然成为了盟军。” “袁绍与袁术还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都尚且如此,那么其他的人在臣看来,他们大概都需要袁绍竖起来的这面大旗,至于行几分事,恐怕全在自己的心意间。” 刘辩点了点头,“可若仅仅只是静观其变,恐怕并不合适吧?” “他们是为讨董而来,应该没有脸面,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荀攸说道,“陛下在等,在臣看来,他们应是也在等。” 刘辩冷笑了一声,“朕在等他们竖起自立的大旗,他们在等什么?若真有称帝之心,难道不是随时都可以造反吗?” 荀攸眼帘轻垂,在皇帝的语气中,他感受到了皇帝对州郡拥兵浓烈的不满。 西园里,此起彼伏的呼喝声,透过层层叠叠的绿植,传进了耳中。 眼前这一锅鲜美的鱼汤,就像是少年皇帝的野心。 用的虽然依旧还是寻常的食材,但皇帝想将天下这块鱼肉炖出鲜美的香味。 这大概便是皇帝不惜抛弃自己的名声,用荒诞不羁的行为来做掩饰的真正目的吧。 “陛下,对于心怀不轨者而言,天下越是动荡混乱,他们便越是开心。”荀攸说道,“他们一定是在等天下的局势,讨董若不成,他们还可以讨张、讨黄,甚至于他们直接杀到金城讨伐不臣。” “哪怕他们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可他们不会轻言反叛的,除非他的拳头已经大到自觉可以无惧任何人。” “现在这个时候,正是他们揣着明白装糊涂,大肆招兵买马的时候。” 刘辩面色微显凝重的点了点头,他知道荀攸说的并没有错。 但皇甫嵩率军西征之后,京畿之地的防御力其实十分的薄弱了。 这样的防守力量,刘辩不管怎么想,其实都不太踏实。 而其他的兵马,刘辩并不是很相信。 看着皇帝凝重锁在一起的眉头,荀攸思虑片刻,问道:“陛下可是在忧虑会有人忽然对京畿发难?” “难免会有第二个董卓不是吗?”刘辩没有否认,直接说道。 在董卓被乱刀砍死之后,历史在大的走向上好像并没有变,可实质上还是发生了不少的改变。 起码,刘辩现在就猜不到接下来的历史会朝着哪一个方向去发展。 群雄角逐的大方向是注定了的,但延伸的,却是无数种可能。 “陛下不妨遣使前往关东,撕下他们脸上那层遮羞布,届时孰好孰坏便一目了然了。”荀攸说道,“那为数不多的几个傻子会成为那几位装傻的人,造反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刘辩却摇了摇头,“朕从不打没把握的仗,需加快募兵的步伐。” 荀攸:…… 真是一个朴实无华,但却又直切要害的应对之策。 确实没有什么比让自己的拳头更大,更有力一点,更好的对策了。 …… 曹操将双手拢在袖中,佝偻着脖子,坐在巨石上,眯着眼睛看不远处一群人热火朝天的垒砖坯。 “兄长,这有什么好看的?”夏侯惇在曹操的身边盘膝坐了下来,从怀中摸出一根羊蹄子递给了曹操,“陛下亲自烤的,我偷偷给兄长留了一只,是真好吃。” “陛下亲自烤的?”曹操疑惑发问的时候,恰好看见夏侯惇又从怀中摸出了一只羊头。 看看自己手中干巴巴的羊蹄子,再看看那只羊头,曹操的表情渐渐变了。 他缓缓抬手,狠狠一个栗子敲在了夏侯惇的脑门上。 “兄长干嘛打我?”夏侯惇吃痛喊道。 曹操举起了手中的羊蹄,跟夏侯惇怀中的羊头比划了一下。 “这是陛下赐我的!”夏侯惇嘟囔道。 “我替你尝了,难道有什么问题吗?”曹操说道。 夏侯惇愣了愣,“……那兄长给我留几口吧。” 曹操这才满意的笑了,“你来分肉。” 夏侯惇:…… 曹操一边享受着夏侯惇的伺候,一边挥舞着羊蹄说道:“你看啊,看他们在那里垒砖,我就像看到了多年后的自己。” “兄长又在说浑话,你怎么也会去垒砖呢!”夏侯惇反驳道。 曹操没有理会夏侯惇的傻人傻话,只是摇头感慨道:“都是三公啊!” 第31章 袁隗的《孝经》 在曹操的眼中,他看到的一群曾经光鲜亮丽的公卿大夫。 可在夏侯惇看来,那都是一群该杀的贼厮。 两个人的聊天也因为夏侯惇这一句“该杀的贼厮”,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兄长,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还是夏侯惇率先问道。 曹操摇了摇头,“不,你说的没有错,他们的的确确都是一群该杀的贼厮。汉室垂危,他们每个人都有莫大的责任,朝廷公卿,若不是天下谋福祉,他们也就失去了活着的价值。” 夏侯惇神色微松,笑道,“只要我没有说错话就好,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我这张嘴。” “你常常说错话?”曹操笑问道。 “我是什么样的人,兄长难道还不了解吗?”夏侯惇有些稍稍的郁闷。 曹操说道:“我对你怎会不了解呢,但在我的印象中,你好像并没有常常说错话。”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陛下常常说,我两个肩膀抬了个腚,脑子那玩意完全是摆设,还让我多读书。可兄长,你瞧瞧,我像是那种会读书的人吗?”夏侯惇嘟囔道。 曹操哈哈大笑了起来,“陛下让你多读书保证是没错的,你读着便是,我相信你是能读的进去的。人只要肯学习,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晚的。” “兄长,我最最纳闷的事,我经常说错话,跟我脖子上这颗首级有什么关系?”夏侯惇问道,他不解,甚至还有些气愤。 曹操定睛看了夏侯惇片刻,“你确实需要多读书。” 夏侯惇:…… “你方才说,这是陛下亲手所烤?”曹操忽然问道。 夏侯惇像个铁憨憨一般,立刻就非常兴奋的跟曹操说起了这只烤羊的故事。 曹操一边听着,一面一脸严肃的将羊蹄剔的干干净净的,甚至连骨头表面那层骨膜都被他给刮了下来,“陛下竟然还有这样的手艺,只是这终归是小道,于治理天下而言,并无益处。” 夏侯惇忽然激动的拍着双手,喊道:“陛下真神了,他就说兄长你一定会这么说的。” 曹操低头看着手中的羊蹄子,愣住了。 隔了好半晌,他才嗤笑一声说道:“陛下当真是这么说的?” “我能骗兄长吗?我记得可真真切切的。”夏侯惇拍着胸膛说道,“旁人可以说我夏侯惇不会说话,但休想赖我记性不好。” “陛下……还说了什么?”曹操目光幽幽问道。 “还说……”刚刚还在自夸自己记性极好的夏侯惇,摸了摸后脑勺,想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激动的说道,“我想起来了,陛下最近时常念叨着想让兄长在河南尹练兵之类的话,不过……” 夏侯惇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曹操打断,“别说了,这事我随便听了一耳,你就当没说过。” “为什么?”夏侯惇疑惑问道。 “因为你该好好读书了。”曹操拍了拍夏侯惇的肩膀,起身朝着北苑走去。 汉灵帝当年在这里置兵十万搞了个大检阅,可见此地的占地面积到底有多么广袤。 刘辩现在真正利用起来的地方,只有经过他重新命名的北苑。 夏侯惇疑惑不解的跟上了曹操的步伐,“兄长,太后那个老妖婆让袁太傅亲自到西园教导陛下,是不是又没按好心?” 曹操略显惊讶,“在这个事儿,你算是看对了。但对太后的称呼还是宜当尊敬,那不管怎么说也是陛下的生母。” “省得了,兄长。我就说吧,张辽那厮还非要跟我打赌,他那两个肩膀上我看也抬了个腚。”夏侯惇摇着头,宛若一名得胜归来的将军。 曹操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夏侯惇追着问道:“兄长心机深重,应该能猜到太后为什么要这么做吧?” 曹操面色微黑,“你到底是想夸我,还是想骂我?” “自然是在夸赞兄长了,我为什么要骂兄长呢?”夏侯惇反问道。 曹操摇了摇头:…… 无语了片刻,曹操还是给夏侯惇解释道,“太后这么做的目的可能有很多,陛下新皇登基,大将军与太傅同录尚书事,职典枢机,朝廷对于天下大事的处置,几乎皆出自这二人之手。” “如今大将军正在此地欢快的当匠工,垒砖、砌墙。那么最要紧要的,可不就是太傅了。也许太后是想借助太傅在朝中的权利,以陛下任性妄为的理由,压制陛下的权利吧。” “但,来了,可就走不了了。我大概也就可以趁机脱身了,算好事。” 夏侯惇听的云雾缭绕的,“来了,就走不了了?” 曹操冷笑了一声,“袁太傅一直以为他是躲藏在暗中的狐狸,对汉家天下只手拿捏。可殊不知陛下才是真正的虎狼,一只自命不凡的狐狸钻进了虎狼的巢穴,你觉得他还能全须全尾的离开吗?” “太后眼中的机会,难道就不会成为陛下的机会吗?哈哈哈。” “此事其实是很有趣的,一位只算了两步的人,竟妄图去算计一位已经算了百步的人。” 夏侯惇是彻底的听迷糊了。 他打了个哈欠,一脸苦闷的摆了摆手,“算了,兄长,我就不配听这些事!我看我还是去练兵吧,真期待这支军队拉出去的样子。吃的好,练得狠,打人一定很凶残。” 曹操:…… …… 北苑有一座宛若民居的竹屋,名字也叫竹屋,是刘辩现在的居所。 竹屋之南,是一片广袤的花海。 绿竹、假山布列其中,再引潺潺活水环绕,花海便被分割成了一块块别有雅趣的小空间。 热衷于自己动手的刘辩,正在亲手制作一架水车。 他准备将活水引过来,做一个淋浴装置。 “袁太傅今日准备为朕讲点什么?”刘辩很有耐心的烤着竹子,一面问袁隗。 袁隗最近在曹操的折磨下瘦了很多,黑眼圈浓重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骨头架子。 他拱手行礼,说道:“‘子曰: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经》。’老臣今日为陛下讲孝。” “朕大不孝,太傅可以不用讲了。”刘辩干脆利落的表示拒绝。 他并不知道《孝经》到底讲的是什么东西。 但他知道何太后让袁隗来给他讲孝的原因,所以,就大可不必了。 “老臣也以为陛下不必读《孝经》,《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陛下思念着祖先的荣光,而勤修自己的德行,老臣以为是大孝。臣在为陛下讲《孝经》,却从未有人为太后讲过《孝经》。”袁隗说道。 刘辩不由有些意料之外的惊愕,“袁太傅,朕可理解为你这是在拍朕的马屁吗?” “臣非是奴颜婢膝的阉宦,一言一行皆出乎心意。”袁隗说道。 赵野眉头一掀,默默站到了袁隗的侧后方。 刘辩只是看了一眼,却也并未制止。 “朕听闻一个士人最大的孝道便是对君王的一心一意,太傅以为你的那两位子侄算是不孝之人吗?”刘辩含笑问道。 “乃大不孝之人。他们遗弃了族人就已经是大不孝,更遑论,他们抛弃了自己的君主!”袁隗扼腕叹息道。 看着这老头真情流露的模样,让刘辩不得不佩服《孝经》的强大。 果然读书多的人就是厉害,连说话都能说的进退有据。 “既然如此,那朕诛他九族是不是很合理?”刘辩笑眯眯问道。 袁隗泰然自若的回答道:“大不孝乃五刑之首,以九族之罪论,合情合理。” “那就有劳太傅亲自为朕写一篇檄文吧,就以《孝经》为题。”刘辩说道。 “臣遵旨!”袁隗再度拱手说道。 他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教书机器,除了信手拈来那些典故的时候,会眉毛微微上扬之外,其他时候,全程一张死人脸,完全面无表情的。 袁隗让小黄门为他送来了文房四宝。 但就在他准备直接开写的时候,刘辩却忽又说道:“此事先不着急,袁太傅还是好好琢磨琢磨再下笔,朕不要求辞藻多么华丽美观,唯一就一点,言辞必须铿锵有力。” “唯!”袁隗完全没有任何意见的就应下了。 “先帮朕将这些竹子处理了吧,中间掏空,两端做成这个样子!”刘辩拿了两个样品给袁隗指了指。 始终面无表情的袁隗,在听到皇帝这个命令后,脸上罕见的出现了愕然之色。 他大概也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给他安排这样的差事。 他蹲了下来,仔细端详了一下那两根竹子,问道:“陛下准备将此物作何用途?” “水管。”刘辩随口说道,“将竹子以这样的方式首尾相连,中间以桃胶粘连麻绳密封。”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现代的方式了。 刘辩曾经考虑过铜管,但想将一块铜,做成密不透水的管子,可不容易。 而且那东西是钱呐! 他这个工程做下来的耗费,可一点也不小。 “老臣明白了。”袁隗应了一声之后,脱掉外面的官服,就开始有样学样的制作竹管。 这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老头,做事非常的细致。 除了刚开始的时候,这老头忽略了两根竹管连接处要尺寸一致,导致搞废了一根竹子之外,剩下的都做的相当不错,甚至可以用精致来形容。 没多久的时间,袁隗就熟悉了水管制作的所有流程。 再之后,他筛选的竹子竟然比刘辩自己弄得还要好。 第32章 御史台 刘辩看着袁隗最后做出来的成品,不由感叹道,“袁太傅啊,你不应该做太傅的,你应该从事这样的行业,它们一定会让你的人生充满成就感,还不至于祸及天下苍生。” 虽然他现在并不需要担心自己会被人强灌毒酒,但刘辩始终没有忘记史书给予他的指引。位列三公的太傅,直接参与乃至于决定着国家大事,是太子与皇帝的老师。 可袁隗做的那些事情,与他所坐的位置严重的不匹配。 何进招董卓入京时,曹操、陈琳、卢植等人皆认为此事必为祸患。 可身为太傅的袁隗却欣然应允,觉得此事无错。 及至之后的废立之事,也是董卓在请示了袁隗,得到了袁隗的点头之后才干的。 董卓是贼,而他袁隗,甚至于比贼更为可恶。 袁隗默默站起身来,微微一笑说道:“若陛下想让老臣做这些事,臣自无不可。” “朕最欣赏你的,就是你的自知之明!”刘辩笑了。 “三公之中,朕最瞧不上眼的便是朕的那位叔父,用尸位素餐四个字形容他,在朕看来最恰当不过。可他偏偏还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尸位素餐之徒,还到处抓别人的毛病,眼里看到的全是旁人的不是,没有一点的自知之明。”刘辩气愤骂道。 袁隗又怎么会听不出来皇帝的指桑骂槐。 但他现在已经做不了什么事情了。 皇帝说他尸位素餐,但并不代表他就是一个十足的蠢货,起码的利害他还是能看的出来的,尤其是在走进西园,看清楚皇帝的真面目之后。 袁隗在那个时候就知道,他可能距离死期不远了。 “朕能否站着洗澡,就全赖太傅了。”刘辩说道,“朕看的出来,太傅在这些事上的天赋远胜于当官。” “……唯!”袁隗佝偻着腰,低声应道。 …… 在袁隗走进西园后,朝廷的各项机要奏报,一股脑的也全部进了西园。 刘辩非常顺利的将这中枢的最后一份权利,也给收了回来。 虽然业务量增加了,但刘辩的信心也增加了。 “我阿母是不是还在等着袁太傅给她带去一些好的消息?” 在水车第一次试验的时候,刘辩顺带问了袁隗一句。 这些日子整日与竹子、锤子打交道,让这个养尊处优的老头多了一些沧桑,但气色却更好了,面色红润,说话都没有了那长长的气息声。 “也许是的。”袁隗模棱两可的说道。 刘辩也不介意,相比起汉武帝,他在权利的过渡上,可以说已经非常的快了。 刘弘、马日磾等人虽然未死,但进了西园,他们的权利也就就此彻底断绝了。 他们想要重回朝堂,那就要看刘辩愿不愿意了。 这些人之所以活着,仅仅只是因为刘辩谨慎的性格。 他担心自己一不经意会行事过了头,惹出公卿大夫们犯上的大乱子。 到那个时候,就需要这些人出面了。 “我大汉有品评人物的习惯,不如太傅评价一下我的阿母吧。”刘辩随意问道。 “宗庙的答复,其实也是老臣对陛下的答复。”袁隗说道。 刘辩想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此话的出处。 何太后在被立为皇后之后,按理是要谒见二祖庙的,但在谒见前斋戒之时,总是频频出变故,如此反复数次,庙见之礼就被取消了。 当时朝野之中还有传闻,说何太后不利社稷。 “你当真朕的面大可明说,朕不会有什么意见的!”刘辩非常大度的对袁隗说道。 不就是一句不利社稷嘛,还说的拐弯抹角的。 “老臣说的便是明话,太后连皇后都没有做好,又如何能在垂帘临朝时治理好这个国家呢?在陛下的眼中,老臣乃尸位素餐之辈,而在老臣的眼中,太后亦是如此!”袁隗震声说道。 刘辩一脸惊奇的看着袁隗,“袁太傅在西园休养生息数日,连话竟都不再模棱两可了。” 袁隗曾经的说话,几乎是将打太极发挥到了极致。 他从来都不会非常绝对的说某个人不好。 反正,这还是刘辩印象中的第一次。 “做这些竹器,可以让老臣很好的去考虑一些事情。”袁隗嘴角轻带上了一丝笑意,看起来,这些日子做的事情他非常喜欢。 刘辩闻言,笑着跟荀攸打趣道:“公达,你要不然也试着活动一下双手?” “若陛下肯让臣手里的奏表少一些,臣也自然愿意静心制作一架水车。”荀攸说道。 刘辩的一句调侃,倒是差点给自己栽了个跟头。 他无趣的摆了摆手,“可以将手中的事情,分出一些交予陈琳。让他说服何苗造反而已,抠抠搜搜搞到现在,却连一个影子都没有,还不如干点其他的事。” 何进与何太后一系人马,现在也就剩下何苗这根独苗还在苦苦支撑着。 刘辩不清楚已经多久了,反正自从何进兵败之后,何苗就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荀攸、袁隗:…… 他们愕然发现,皇帝似乎非常热衷于逼他人造反。 虽然这的的确确是一个非常简单且直接的方法,但常用,总让人觉得有些难受。 “陛下,何苗如今已是惊弓之鸟,若他尚有理智,他肯定不会再贸然做一些蠢事的,反而会严格执行陛下您的旨意。”荀攸说道,“陛下既然防备他,就不应将他一直放在京畿。” “天下混沌未平,陛下应派遣何苗将军出去,先荡平三辅之地的山匪、马贼,再转道向东,消灭水、陆两路上的贼宦,整饬官道。” 刘辩目光微微一亮,却又问袁隗道:“袁太傅以为此策如何?” “陛下要的只是杀人的理由,若能在杀人之前,为百姓办一些实实在在的好事,老臣以为此策是良策。但何苗乃陛下母舅,老臣请陛下三思。天下悠悠众口,犹如洪水,宁可善加引导,不可弃之不顾。”袁隗拱手劝道。 刘辩一听就乐了,“太傅啊,朕可不是一个残害忠良,乱杀无辜的昏君,杀他们,只是因为他们该杀。哪怕是朕的母舅,若他做了对不起朝廷,对不起天下百姓的事,朕,照样大义灭亲!” 袁隗一脸惊愕的看着皇帝,却发现根本无言以对。 皇帝一句话把他的劝谏堵得死死的。 哪怕这个理由是皇帝刻意找出来的,可问题的关键是,那些该死的人真的那么做了。 做了,那就没有任何可以置喙的余地了。 “那就这么办吧,还是要给他一点事去做才行,整天躲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像什么话。”刘辩的心思也被荀攸这一番建议给打开了,“以种劭为监察御史,跟在后面看看我们的何将军做的到底如何。” “监察御史?!”荀攸疑惑发问。 袁隗亦是一脸懵。 他们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官。 “监察御史,掌分察百僚,巡按州县之责。”刘辩说道。 袁隗瞬间就想起了汉灵帝曾经做过一件事情,与此刻不能说相像,几乎是一模一样。 “尸位素餐的老臣,请陛下三思而行!”袁隗拜伏在地,高声呼道,“监察天下之权,实在是太大了,陛下不闻先帝在时,令诸小黄门持节监察天下,致使混乱更甚吗?” “监察御史,只是专司监察之事,太傅大可不必忧心,如何做,还在朕这儿。”刘辩说道,“任何人都可以行弹劾之权,而监察御史在朕的眼里,就是专司盯着百官弹劾。” “此事有旧制,御史中丞便有监察百官之权,太傅何必如此紧张?” 袁隗说道:“臣紧张只是陛下口中的‘巡按州县’四字。此例若开,往后恐权利过甚啊……” “起码在朕这儿,监察御史也就这点权利,与议郎等同,在朕看来,并不多。好了,太傅起来吧,地上挺凉的。”刘辩说道。 “臣……遵旨!”袁隗心有忧虑,但见皇帝如此执着,只能作罢。 起身后,他只好将求救的目光看向了荀攸,希望他能劝谏皇帝一二。 荀攸冲袁隗点了点头,但开口却说道:“陛下,监察御史仅有一位,是否有些少了?” 袁隗:!!! 这个狗贼! 袁隗差点当场气出心肌梗塞,两只眼球都快翻过去了。 刘辩赞赏的看了一眼荀攸,说道:“朕心意中的监察御史应当有十数位才合适,但可惜朝中再无朕属意之臣。天下动荡,朕需要这些人以文的方式巡按天下,但只可惜啊,暂时只能是一个想法。” 三辅之地,现在是刘辩真正的权利中心,也是他的试验田。 他虽有很多的想法,但在没有见到效果之前,他也不敢贸然通行天下。 监察御史这个官职,是隋唐初设,一直延续到了明清。 它能存沿这么久,必然是有它存在的意义的。 在初步掌控了朝政大权之后,刘辩需要清楚下面又是怎么一回事。 在很早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考虑用什么样的方式将自己的视线下沉到地方了。 御史大夫、御史中丞这些官职虽自秦便就有,但此刻现有的监察百官之权,和刘辩想要的,还是有些区别的。 虽官未升,但权利却比之前要大很多。 “臣请陛下整饬御史台,以御史大夫为御史台之首,增监察御史十二名为定员,察百僚,巡州县,风闻奏事。”荀攸拱手说道。 袁隗:??? 狗贼,你还上瘾了是不是?! “陛下,荀攸贼子不安好心,老臣请陛下三思!”袁隗大声喊道。 他没想到他指望的荀攸不但帮不上忙,竟然还给皇帝拱火。 第33章 何苗的逆袭 这大概是刘辩第一次见到荀攸的远见。 当他与袁隗站在一起的时候,高下瞬间立判。 天下动荡已到了而今这般地步,监察御史也并非是汉灵帝养在宫中只知道奴颜弄巧的小黄门,袁隗的担忧在刘辩看来,更像是老古董口里的经。 除了能让当事者经受精神上的折磨之外,再无其他任何的好处。 御史台也并非是荀攸提出来的,而是古来有之。 只是到了现在御史台的存在,早已失去了它原本的样子。 名为御史,实为郎中。 甭管站在崇德殿上的是个什么官,都想着出谋划策,帮皇帝指点一下江山。 自己原本原本应该是干啥的,可能有些人早就已经忘了。 刘辩意图整顿吏治,首先便需要从御史台开始,以监察御史注入新鲜的血液,让这个的衙门重新发挥它应该发挥的作用,更要让百官有所警醒。 能达到唐时的样子,刘辩也就满足了。 “朕也觉得十二名这个定员,差不多。”刘辩思虑片刻,说道,“朕准了!” 说完,刘辩看向了依旧叩首直谏的袁隗,“袁太傅,起来吧,地上真挺凉的。” “陛下啊,此先例不可妄开啊。监察天下的权利实在是太大了,若有心怀不轨之辈,这势必会成为国朝的一大灾难。天下纷乱至此,陛下更应该俯下身来拾漏补缺,重定乾坤,不可再横添枝节,徒增混乱。”袁隗哭诉道。 刘辩被袁隗这几嗓子嚎的,脑子都快炸了。 “抬走!”他烦躁的对赵野喊道。 早就站好位,甚至想给袁隗扎一刀的赵野,立马动手。 三个孔武有力的小黄门,架起袁隗,直接离去。 太监练好了,肌肉长起来竟然比寻常人更快。 刘辩身边的这些小黄门,现在除了赵野之外,其他人全都换成了刑徒军。 这帮人穿着衣服看起来还不是很明显,可一旦光着膀子,那个个都是肌肉男。 “朕骂他尸位素餐之辈,可他竟然也自称尸位素餐的老臣,这家伙脸是一点也不打算要了。”刘辩气咻咻骂道。 “陛下是打算将他留给袁绍与袁术?”荀攸说道。 刘辩倒也没想那么长远,他只是觉得这些人留着的用处,可能要比直接弄死的要大。 “暂时不想杀而已。”他说道。 如此耿直的回答,让荀攸不由得愣神了片刻。 他一直把皇帝都往深奥的方向上去想,可没想到答案竟然是如此的淳朴。 “尽管他们实质上都是尸位素餐之辈,可在天下人的眼里,他们是大汉最后的忠臣。陛下即便是要杀他们,臣觉得也应当有十足的理由。”荀攸劝说道。 他早就在皇帝的身上感受到了对这些老臣的不耐烦。 道理是很好懂的,一位有着雄心壮志的少年皇帝,对上一群只想着苟且求存的老臣,在最开始的时候可能就没有多少的耐心。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朕守着这么一个烂摊子,可养不成铺张浪费的习惯。若不能物尽其用,朕这个皇帝便是失败的。”刘辩说道。 对于皇帝如此的评价,荀攸是赞同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 何苗守着窗外那朵干枯了一半的梅花,已经盯了大半天了。 “将军,到底怎么办?您倒是给句话!”部将罗保忍不住催促道。 何苗好似大梦初醒一般,嘟囔了一句,“还能怎么办?君,要臣死,臣哪怕是想尽千方百计也得死啊。” “我纳闷的是,皇帝小时候我抱过的啊,我也是看着长大的啊!可为什么忽然间就变得那么凶狠了呢?好像一夜之间就变了个人似的。以前的皇帝真挺笨的,学什么都学不会。” “先皇在时,西园那就是一处逍遥窝,可现在的西园,那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啊!” 罗保怔怔的听着何苗在那里狂吐酸水,幽幽说道:“将军,有没有可能是陛下早慧,恰又熟读经史呢?” “末将的儿子为了避免被我管着,几乎是使劲了浑身的解数。这还是没读书的孩子,而陛下若熟读经史,能想到的办法肯定更多。” “假装痴愚,先骗过所有人,然后再趁机办自己想办的事。这一招我儿子小时候就会,为了不做农活下河摸鱼,他曾今连续装了三个多月的病。” “直到又一次被我撞到,打了个半死之后,他才改了这臭毛病!” 何苗缓慢的活动了一下坐的有些僵硬的骨头,“也许你说的是对的。” “算了,多的也没必要想了,我现在这个样子起码比我那兄长要好一些。整顿兵马,该收拾的都收拾好,我们明日出发。” “只要顺顺利利的完成陛下交代的差事,我想陛下应该不至于砍了我这颗没什么用的脑袋。” 罗保咧嘴笑了笑,“将军,卑职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就算曾经有些嫌隙,可只要事儿办的漂亮,我想陛下应该也不至于随随便便对将军您动手的,好歹您也是陛下的母舅。” “陛下连太后都敢幽禁,我这个母舅算个屁。”何苗骂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 “我没有做错事,他凭什么杀我?!” 翌日,在何苗领兵出征之后,信心十足的种劭也带着人手紧随其后出发了。 双方间隔了半天的路程。 何苗只管行军,而奔着大干一场而来的种劭,这一次准备十分的充分。 他对沿途能看见的所有事情,都会细细过问。 从田野到山贼,匪寇,以及当地是否有为非作歹的大族等等。 在种劭看来,地方上为非作歹的大族,也是匪寇,也是需要清剿的一部分。 …… 种劭的队伍很小,不过区区数十人。 但还是被格外谨慎的何苗给注意到了。 深感自己的性命已经由不得自己的何苗,在此次出兵上可谓上小心谨慎到了极致。 他的探马不止向前,还向后。 “逢村便入村,还到处打听?你没有弄错?”何苗在听完探马的汇报后,整个人都有点儿失神,他不解的喃喃说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罗保非常笃定的说道:“将军,末将不可能会弄错的。末将选的都是稳重干练的自己人,事办的周密,看的也仔细,根据下面人的描述,末将感觉跟在咱们后面的人像是种劭。” 何苗呸一声吐掉被他咬在嘴边的树枝,骂骂咧咧说道:“姓种的没一个好东西。鬼鬼祟祟的,他们这到底是要干嘛呢?” “将军,有没有可能是他们想明着抓将军您的把柄呢?”罗保说道,“我儿子几年前为了从我这儿骗钱,就在我下值之后明目张胆的跟着我。” “你儿子会的东西挺多啊?”何苗不悦的说道。 “那小兔崽子会的东西不多,但鬼点子是真的不少,他知道我有去半掩门给他找一时半刻阿母的习惯,就明晃晃的跟在我后面讹钱。而我家那夫人偏偏还是个我惹不起的,所以我儿子成功了。”罗保说道。 何苗半信半疑的看着罗保,“你儿子到底靠不靠谱?” “将军这不关我儿子什么事,末将只是举个例子,也许种劭也是这样的目的呢!”罗保咧嘴嘿嘿笑道。 “有空将你儿子带来本将见见,听你这口气,他很适合当一个从事。”何苗对罗保的儿子动心了,听起来应该是一个聪慧会办事的孩子。 罗保面色黯然,轻叹一声道:“恐怕要让将军失望了,我儿死了两年多了。” 何苗:…… “怎么死的?”何苗半晌才回过神来。 罗保面带回忆之色,说道:“我儿打小就看上了同街李铁匠的闺女,小时候他为了能和那妮子一起玩,也是什么坏招都想过。两年前他行冠礼后,小兔崽子想了个浑招,趁着人家闺女洗澡,抓了一条毒蛇跌跌撞撞的就冲进去了。” “他是想假装自己被蛇咬了,结果……就真的被蛇给咬了。” 何苗听完,表情都快扭曲了,“虽然你儿子没了,但不得不说,你儿子真的是一个人才。他若是能将这些鬼点子,用在正事上,一定会有一些成就的。” 罗保嘿嘿笑了笑,“没事的将军,末将又生了俩儿子。” 何苗:…… 听罗保说了半晌自己的已经去世的儿子,何苗很顺利的忘了他原本是想问什么事。 还是罗保提醒,他这才想了起来。 “你儿子有没有告诉过你,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办?”何苗很虚心的问道。 罗保摇了摇头,“我儿子没有告诉过我。但以末将的经验,若想不被我儿子抓住把柄勒索我,我就不去女闾。我没有犯错,我夫人自然就没有兴师问罪的由头,我儿子也就勒索不到我一个铜板。” “你也算是个人才!”何苗由衷的说道。 “末将也一直这么觉得,只恨武艺平平,在战场上杀不出太大的威风。”罗保笑道。 何苗再度无语。 “那就由他去吧,我们干好自己的事便是。你也将探马派出去,沿途哪怕是一个匪,一个贼,也休要放过。”何苗恶狠狠的说道。 他已经被逼急眼了。 第34章 关于撺掇他人造反这件事 何太后像是一条即将渴死的鱼,满怀期待的等着袁隗从西园为她带来逆风翻盘的好消息。可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袁隗入西园,简直像是泥牛入海一般,从此便杳无音讯了。 何太后这些时日的心路历程,宛如一条崎岖的山路。 她也从一名心怀憧憬的少女,渐渐的快变成了一尊望夫石。 “袁隗这老东西是不是也抛弃了孤?”何太后倚在石桥上,目光空洞无神。 张让已经记不清楚这话太后到底念叨了多少遍了。 他已经绞尽了脑汁,真不知道再如何为太后圆说此事了。 “太后,要不然……您还是算了吧。”这一次,张让鼓足了勇气劝说太后放下。 他很清楚,面对那位深不可测的皇帝,太后已经无力回天了。 她是争不过自己的儿子的! 何太后豁然转身,脸色阴沉的可怕,“你方才劝孤放下?” “……是!”张让低着头说道。 何太后冷笑道:“我的儿子我很清楚,他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只要除掉他身边那些妄图挑拨我与皇帝母子关系的人,他依旧会奏事东宫,成为那个懂事孝顺的孩子,这个天下也会重新回到原本的样子。” 张让默然不言。 他很清楚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了。 当有人说是袁氏在背后撺掇皇帝的时候,他信了。 当有人说是卢植、皇甫嵩等人在暗中发力的时候,他也信了。 可在细细回忆了一番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之后,张让觉得这一切都不能信。 而且也不需要过多的证据。 仅仅只是皇帝斩杀诸中常侍时那狠辣果决的作风,便足以证明一切了。 这一切事件背后的始作俑者,不是旁人,一定是皇帝本人。 他也差点被曾经的皇帝蒙蔽了双眼。 就如此刻的太后,到现在还被蒙蔽着,依旧难以相信这一切。 “太后,您始终是陛下的生母,若适可而止,我想陛下也不会再故意为难的。”张让小声劝道,曾经他也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可现在他连说话的声音都生怕大一点。 何太后是他现在唯一可傍的一棵树。 若这棵树倒了,他的死期也就到了。 何太后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张让,“孤乏了,若袁太傅进宫,让他直接来寝宫见我。” “……唯!” 张让躬身应道。 目送何太后的车辇离去,张让看着微风吹动的清澈湖面,忽然间生出来一头栽到里面的想法。 若太后再度失败,他担心自己的结局会无比凄惨。 远不如这样一头栽下去,来的干脆直接。 …… 何苗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当一个人在高压逼迫下,到底有多么强大的动力。 他率领麾下不到六千的士兵,用时一个半月,就把京兆尹给扫荡了个干干净净。 他甚至于连捉拿盗贼这种本属于县尉的事情都给干了。 可以想象,当一群蟊贼在得知自己正在遭受六千大军围堵的时候,该有多绝望。 当刘辩收到种勋的奏表,知道这件事之后,表情跟便秘了似的。 “朕这位母舅,现在是真不想给朕一丝一毫动他的机会啊,看看这干的事,简直干净到了极致。”刘辩忍不住赞叹道。 这事办的,就让他真挺无奈的。 他是想找个机会弄死这位名义上的舅舅的。 结果……人家这实事办的实在是有点狠,让他完全无处下手。 这话说的,让堂上荀攸和陈琳面面相觑。 皇帝为了杀母舅,也算得上是无所不用其极。 “陛下,既然何将军有这么大的本事,那不妨让他继续做下去。”荀攸说道。 刘辩摊了摊手,“好像朕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你们都说朕应该顾忌一下名声,既然要顾忌名声,朕自然不可能眼看着人家将事情办的这么漂亮,还非要找个茬给弄死。” 荀彧、陈琳不禁默然。 “陈琳,你看看你干的这事,怎么就能说服不了他们呢?”刘辩不爽的问道。 陈琳立马拜伏在地,“陛下,是臣无能……” “无能这两个字不能成为你以后的理由,朕也不希望听到‘无能’二字。”刘辩说道,“在谋废立之事上,你干的很不错,但你撺掇他们谋逆的本事还需再提升一二。” “朕是相信你的,你可不能令朕失望。” “……唯!”陈琳面露苦涩,生无可恋的看了眼荀攸。 名声这个东西,大概从此以后,算是跟他无缘了。 荀攸想起了皇帝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刮骨疗毒。 于是乎,他说道:“陛下,若能驱虎吞狼,便可不必直接杀了虎。” “三辅乃至于整个关中,盗匪、黄巾、马贼横行,以他们为刀,若能顺利的解决了匪患,也算得上是一桩功劳。” “臣以为在此时陛下不必过于着急,而应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凉州与关东。” “阎忠、韩遂乃是大患!” 刘辩微微颔首,“西边确实是心腹大患,不过,阎忠只是被韩遂等人推出来的,倒不足为虑。但韩遂此人野心勃勃,一直意图率兵东进,现在有皇甫嵩率军在西,若不图进攻,防守自不会有什么问题。” 关于凉州的一些事情,刘辩记得已不是很清楚了。 但他知道两件事。 董卓跟这帮人一直是有联络的,而且在入长安的时候,与韩遂等人约好了合兵。 其次,韩遂等人虽然看似兵强马壮,有十数万之众,但其实内部很混乱。 韩遂与马腾是联合时间最久的,但也反反复复的分分合合。 这些割据势力,总会因为一些大大小小的问题而在短期内发展成为相互的攻伐。 “陛下知道阎忠此人?”荀攸有些意外的问道。 刘辩随口说道:“曾偶有耳闻,据说乃是凉州名士。” “是,阎忠在凉州确实有很好的名声,他善于察人,曾说贾诩有张良、陈平那样的英奇才略。若陛下不提,此事臣是不敢提的,但既然陛下知道,臣不妨斗胆,阎忠为叛军首领,恐不会长久。”荀攸说道,“此人还是有一些气节的。” “公达看来也很善于察人。”刘辩笑了笑,“你认为贾诩是否真的有这样的才略?” 汉时就有这样的风气,说的准的都出名了,说的不准的估计大家都当一乐子听了。 “他是有的。”荀攸的答案很肯定,“但此人行事刁钻诡谲,心中并无朝廷。” “看来公达的确很善于察人!”刘辩大笑了两声,接着说道,“凉州是一个乱摊子,若要向西用兵,在朕看来,就必须将他们一杆子全部打死才算胜利,没有必要用添油战术。” “凉州的这股,不,这几股贼人他们有一个很明显的毛病。当朝廷打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会拧成一股绳,而当他们暂时安稳下来,亦或者准备劫掠某地的时候,总会出现一些矛盾,而致使各方大打出手。” “朕以为,在牛辅、李傕等人被驱赶至西之后,朝廷可暂时静观其变,给他们一个打起来的机会!” 陈琳却说道:“陛下,对待敌人,不可静待事情发生变故。臣以为朝廷应该插手此事,让它发生一些变故。牛辅、李傕率领着董卓麾下最为精锐的兵马,且兵多将广。” “而韩遂、马腾等人也并非是好易于的货色,他们极有可能会打起来,但也有可能会合兵一处,转而攻打朝廷。若这几方合兵一处,皇甫将军的压力恐怕便如泰山一般大了。” “臣以为坐而静观其变,乃下下之策。” 荀攸微微颔首,附言道,“陈公之言,也是臣想要说的。陛下万不可将战事的发展寄托在敌人的手中,牛辅、李傕等皆为悍将,麾下又有多员能征惯战之将。而韩遂等人亦是悍匪,又有如贾诩这般人物辅佐,已然已成一方气候。” “若能使他们内斗,对朝廷而言,必然是最好的局面,但不可坐等。” “臣以为陛下可派遣使者入凉州见一见韩遂与马腾,接受他们的条件,招安他们,令他们在凉州堵截牛辅、李傕等叛军。” 刘辩虽然有穿越者先见之明的依仗,但荀攸与陈琳都这般认为,他还是选择相信这两个人的判断。 毕竟,历史在现在已经发生了一些改变。 失去了董卓统御的西军本已四分五裂,牛辅等人各自拥兵而立,现在皇甫嵩与吕布将这样一支叛军驱赶到了西边,他们与韩遂等人是合还是分,其实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若他们当真在某个条件下,合兵一处,这对于朝廷而言,无疑将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刘辩虽然短时间内脱离了性命之危,但他所面临的危机依旧巨大。 西有韩遂、牛辅,东有袁绍、袁术,南有刘焉、刘表。 更远的地方还有公孙度、士燮等。 这每个人于他这个皇帝而言,都是实打实的藩王。 只是有些人已经造反了,而有些人只是暂时不遵朝廷诏令而已。 “何人可为使?”刘辩下意识的复又翻开了那道奏表。 纸上的文字没有一个跃入眼帘,心中想的全是东西两边之事。 荀攸目中带着笑意,看向了陈琳。 陈琳悚然一惊,立马向一侧撤了一步,上言道:“陛下,故太尉马日磾、司空刘弘,太中大夫王允,甚至于太傅袁隗皆可为使。以这些人为使,不但可彰显朝廷威仪,也能让韩遂、马腾感受到朝廷对他们的重视。” 一口气说完,陈琳喘着粗气看了眼荀攸。 老家伙,又想害劳资,还好我机智,说的足够快。 可还没等陈琳嘚瑟一下,就听荀攸说道:“陛下,臣以为陈公最为合适!” 陈琳:…… 匹夫! 第35章 不似人君汉少帝 陈琳坐在角落里,眼神幽怨。 就在刚刚,皇帝答应了荀攸的建议,准备让他带人前往凉州,招安韩遂、马腾。 他也想做个好人,可奈何皇帝不允。 他真的不能再做这样的事情了,陈琳在心中幽幽感慨道。 再这样下去,他就算青史留名,在史书上也必然会成为被人诟病、谩骂的对象。 想想,先忽悠何进、后又撺掇何太后。 何氏一门在他手里这都快被玩废了。 董卓之死跟他有些关系,三公被罢也跟他有不可推卸的干系。 就这…… 简直毒士啊! “陛下,非是臣不愿,只是臣想在陛下身边侍奉陛下一段时间。”陈琳犹豫再三,决定再挣扎一下,清名他是没有任何的指望了,但他不想再黑下去了。 “陈卿,朕也知道你这段时间一直四处奔波,实在是辛苦了。”刘辩语重心长的说道,“非是马日磾等人不能胜任使者,他们做使者,简直大材小用。只是朕并不是很信任他们,陈卿可明白朕的意思?” “既然朝廷要设法左右战局,那就需尽量避免节外生枝。马日磾虽为太尉,然性格怯弱,又利欲熏心,若以他为正使,朕并不是很放心。” “况且,这些人眼下的处境并不好不是吗?” 皇帝一番话,让陈琳瞬间打消了所有的顾虑。 士,为知己者死! “臣愿为陛下,为大汉肝脑涂地!”陈琳俯首,斩钉截铁的说道。 荀攸双手拢于袖中,立在一旁,笑看着这一幕。 皇帝的手段很简单,但也很好用。 在安抚好陈琳之后,刘辩又召见了马日磾与王允二人。 在见这俩人的时候,刘辩将自己已经尘封了好几个月的宝刀又拿了出来。 就明晃晃的摆在了面前的石案上。 刚刚打磨过的宝刀寒光森森,煞气萦绕。 “朕并无失德,尔等却聚于长乐宫议废立之事,太尉不妨说说,朕到底是什么地方对不住天下,对不住诸位公卿?”刘辩正襟危坐,神色冰冷。 马日磾跪在堂上,不禁心生惶恐。 他以为过去了这么久,皇帝都没有过问此事,这个事已经就这么过去了。 没想到又被皇帝翻了出来。 “陛下,臣并未赞同废立之事!”马日磾说道。 刘辩冷笑,“那日在长乐宫诸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朕并不清楚。但太尉应当清楚,朕宁可信其有,不会信其无,诸位可莫要欺朕年幼无知!” 马日磾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管他承认不承认,皇帝这话说的是真的很实在。 宁可信其有,不会信其无。 “臣惶恐,请陛下准臣乞骸骨……”马日磾叩首在地,悲声喊道。 刘辩冷眼看着,说道:“不允!” 马日磾:??? 他以为他主动乞骸骨这是最利于皇帝与他的一个选择,竟然不允? 这就让马日磾有些糊涂了。 “诸卿在国家倾覆之际,能将朝廷稳在如此局面,也当得上一句功勋之臣。朕从来功是功,过是过,不会因为你们的过失而抹灭你们的功劳。但功过不能相抵,谁也休想扔下一个烂摊子就跑。”刘辩说道。 马日磾听的一头雾水,并不能理解皇帝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番话不管怎么看,好像都有些矛盾…… 马日磾尚未想明白其中关键,便听皇帝继续说道:“西部战事混乱,韩遂、马腾几度兴兵,今董卓麾下牛辅、李傕等人又率军西逃,致使西部战局更加混乱不堪。” “从前事,朕不会既往不咎,但若你二人能将西部战事周旋出一个利于朝廷的局面,朕记你们一功。这功劳,哪怕你们不享用,对子孙也是好的。” 马日磾:??? 所以,这其实是皇帝的威胁?! “臣愿望!”马日磾不假思索,大声说道。 皇帝就差把“威胁”二字非常直白的说出来了,他就算再细想,好像也没他什么好处。 但王允比马日磾想的要多,在马日磾明确表态之后,王允又沉默了片刻,这才对刘辩说道:“陛下,罪臣愿为大汉天下赴汤蹈火,为马前卒。然,臣等手中无兵无将,也拿不出韩遂、马腾等叛将所求的东西,此行恐难有成果。” 刘辩看着这位因美人计而在后世扬名的臣子,问道:“你想要什么?” “臣请持节,仅此而已。”王允说道,“韩遂、马腾,分分合合,难辨真假,但若细察,他们之间必有嫌隙。而牛辅、李傕等在董卓被诛之后,定是貌合而神离。” “这些人在董卓在时,都自恃勇武,不服约束,更何况董卓已死。” “牛辅虽为董卓之婿,却并无董卓笼络人心的本事,他降服不了李傕、郭汜、樊稠等人。在皇甫将军的压力下,他们兴许能短暂联合,但长久下去,必分道扬镳。” “若陛下肯赐臣等持节征辟之权,西部混乱易破!” 王允这一番分析倒也实在,但他的侃侃而谈,并未能打动刘辩。 深知此人一身傲骨,骄傲自满的秉性,刘辩根本就没想着给他放权。 “既然两位卿家都有这样的心理准备,那朕也就放心了,此次出使凉州,陈琳持节为正使,你二人为副,你们所求的,朕可以满足你们。但若事出差错,二位也就不用回雒阳了,在凉州远远地祭拜一下你们的家人与族人便可。”刘辩冷声道。 自始至终都没有好脸色的刘辩,在此刻直接祭出了大招。 事办不好,阖族升天! “此事若成,从前种种,朕或许可以既往不咎。但若出错,那二位卿家也休怪朕翻脸无情。跟你们细细算一算篡逆与不臣之罪!”刘辩看着这二人,又补充了一句。 现在,完全就是图穷匕见,简单明了的直接威胁。 刘辩根本就不在乎他们二人心里怎么想,以及君臣之间的关系。 “臣……领旨!”王允砰一声将头磕在地上,不由悲从心中来。 废立之事,应当早议的。 这皇帝,不似皇帝,更似残酷的刽子手。 怎么能有拿族人的性命,威胁臣子的皇帝? 亘古未闻啊! 先帝之言,未料想竟是一语成谶,行事轻佻,望之不似人君。 这何止是行事轻佻,简直是任性妄为。 大汉——休矣! 直到和马日磾一道走出竹屋,王允都还没有从沉重的悲戚心情中走出来。 “王公还在想什么?”马日磾问道。 王允仰天悲叹一声,“大汉,完了,完了啊!” 马日磾狠狠拽了一把王允的衣袖,“你在胡说些什么?” “马公何至于如此胆怯?”王允忽然怒目而视,“君王命臣子为使,竟以臣子的家人为要挟,这哪算是什么君王?讲仁义的贼寇都不用这么粗鄙的方法!” 马日磾好生劝道:“在陛下眼中,我等皆赞成废立之事,乃是谋逆之贼。能再得重用,已是陛下另眼相看了,有所防备乃是必然!” “这本便是污蔑!”王允怒吼着,手指冲着周围一通挥舞喊道,“看看,天下积弊,朝廷孱弱至此,可身为皇帝却不思如何治理好这个国家。反而在此地大兴土木,筑高墙,整日大演兵马。” “这个朝廷已无比残破了,穷到赈灾都需要从墙里扣粮食,可皇帝却奢靡至此?下官请问马公,这难道还不算是完了吗?” “完了啊,彻底的完了!” “气运已尽!我劝马公早做打算。” 看着情绪几近奔溃的王允,马日磾轻叹了口气,“王公,也许这正是陛下励精图治的开端,若得朝堂稳固,必须有强军护持。陛下大练兵马,必是为震慑地方。治理天下,一个兵荒马乱的天下,朝廷没有强军,是无法治理的。” 王允摇了摇头,“马公何必自欺欺人呢?皇帝并不是让皇甫嵩,亦或者朱儁征募兵马操练,而是在此地筑高墙而练兵马,这与先皇大修西园,操练宫女,又何区别?” 马日磾愣住了…… 这么一说,还真的像是那么回事吗? “如果皇帝当真能担得起社稷,我想太后也不至于面对群臣会说出那样的言语,几乎明着暗示废立。马公啊,陛下可是太后的亲生儿子。现在反倒是太后更属意于陈留王协,而主动暗示臣下议废立啊。”王允说的泪眼婆娑,声音哽咽。 “一位母亲若不是对自己的儿子失望到了极致,又怎么会做出伤害的事情呢?” 马日磾若有所思,摇头说道:“不对,不对,你这么说不对。” “陛下先除阉宦,后斩董卓,这分明已具明君之气。” 王允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失望的看着马日磾,摇头说道:“诛阉宦之事,我等不知内情,可谓众说纷纭。斩杀董卓,我等倒是亲眼所见,陛下的确有魄力。可马公难道忘了,皇帝本是要奏事长乐宫的?” “家国大事,更是须由大将军与太傅商议之后方可定夺的。” “现在大将军在垒砖,太傅一把年纪了在砍竹子,太后更是被幽禁长乐宫,这算什么?” “陛下这难道不是为了夺取权利吗?” “再看看此地,高墙,兵马,马公能想到什么?难道不是皇帝置森严之象,以护手中的印玺吗?” 马日磾被说服了。 他咬了咬牙关,却又摇了摇头,“你我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王允:…… 第36章 皇帝想去打草谷 马日磾轻飘飘的一句话,让王允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的慷慨激昂,字字珠玑,在面对这一句话时,瞬间显得苍白而无力。 “是啊,我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自我怀疑的喃喃说道。 马日磾看王允的样子有些失魂落魄,便松开他的衣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我现在即便是有救国之心,可也得面对残酷的现实。陛下以阖族为威胁,你我必须得先走一趟凉州,若将这件差事办漂亮了,兴许会有转机吧。” 王允木然点了点头,好似一瞬间从云端跌回了人间,重新面对残酷的现实。 “也唯有如此了。”他无力的说道。 …… 在大汉朝当人有一个非常大的好处。 这些公卿大夫们都好讲君子之风,也重名节。 如果你舍弃这两样,虽然会显得格格不入,会遭受无数的诟病。 但办事可就方便多了。 就比如此刻的刘辩,这两样东西就被他无情的给抛弃了。 以小人的手段办大事,刘辩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他求的只是结果,至于过程,随意吧。 哪怕被人扣一顶昏君、暴君的帽子,他也无所谓。 马日磾和王允二人就算在背地里将他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刘辩也不觉得有什么。 这件差事要是办砸了,他倒不至于真把人家的阖族全给砍了。 但砍了这俩人,再牵连几个有权有势的,那是肯定的。 赵野步伐很轻的走进了竹屋。 “陛下,第一批甲胄已经锻造出来了,陛下是否需要亲自查验一下?” “看看!”刘辩当即说道。 位于西园的锻造作坊,现在只是一个初步的阶段,虽然占地极广,但却很空。 为了尽快武装西园训练的第二批兵马,工匠们基本上是进来一批,就加紧投入一批。 这一批出产的甲胄,是骑兵玄铁甲。 刘辩舍弃了原本用毡制作的鹖冠,用了以毡为内衬的铁盔,增加防护力。 髀(bi)裈(kun)也由原来的仅是皮革,改成了与身甲同样的铁片。 麻履更是换成了奢华的皮靴子,整个防护面一直延伸到膝关节。 靴子的尖端更是附着了铁片,一脚下去能把人钉个窟窿的那种。 在整体的形制上趋近于唐甲,但也只是趋近。 刘辩对唐代甲胄看过,但没记住多少,大样子相似,内在肯定还是不同的。 刘辩这个后来者所设计的甲胄,应该还撵不上冷兵器巅峰的唐甲。 但刘辩做这些改变的根本目的,是在穿着舒适、方便的基础上,增加士兵的防护力。 他倒也没有想着完全朝着某个方向去参考模仿什么的。 刘辩将两千件甲胄一一仔细的看了一遍过后,便令赵野将负责锻造事宜的蒙括、屈京二人唤了过来。 “甲胄做的很细致,朕颇为满意。”刘辩面带微笑,目光在这二人身上扫过,“但朕并不喜欢按部就班,只守着旧法的工匠,一切东西都可以做的更好,望你二人好生勉力。” “宫中原有尚方令一职,专司甲胄斧钺之事,但朕意破旧立新。尚方令一职便暂且搁置,你二人为甲胄令,蒙括为正,屈京为副,俸禄等同于尚方令。” 方脸的蒙括与矮壮的屈京,闻言皆喜上眉梢,连忙拜谢。 他们只是很寻常的工匠,亦是最微末的一类人。 他们被征入西园,领着俸禄干活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两个人都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有当官的一天。 他们的心中没有什么尚方令,甲胄令的概念。 只知道当官是一件令人欣喜,以及会光宗耀祖的事情。 刘辩在随后又顺带查看了马镫、马鞍等简单器物的制作进度。 没有被官方腐朽气息腐蚀的民间匠工,不论是在工艺还是技术上,都让刘辩十分满意。他们兴许没有官方工匠那么好的手艺,但他们肯吃苦,又能虚心学习,手艺上的那点短板在短时间就能补上。 汉朝的军队一直使用的单边布制马镫,这点工艺上的改进,对于刘辩而言是最为简单的。把布换成铁,然后单边换成两边便可。 东方的游牧民族入侵改变了西方人的战争方式,促使了中世纪骑士贵族的出现。 但来自北方草原的威胁,更早的改变了中原王朝的战争思路。 刘辩觉得他在此刻应该已经完成了一次历史的大跃迁。 毕竟据说马镫的出现是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历史。 “让夏侯惇来试试!”刘辩有些兴奋的说道。 两千骑兵的全套装备,现在已经完全齐备了。 虽然耗费不少,但看到成品后,刘辩哪怕是站在一个商人的角度,也看到了这些东西在不久的将来应该会给他带来超越成本数十,乃至于成百倍的财富。 战争和财富,从来是不分家的。 他这个皇帝,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也是个商人。 夏侯惇犹如一阵黑风,在盏茶之后,大步流星的奔了过来,“臣参见陛下!” “试试这些新的甲胄,让朕瞧瞧!”刘辩抑制不住的有些激动。 西园最早一批的将士,已经训练差不多半年的时间了。 他很期待这些人全副武装之后的样子。 “唯!” 夏侯惇表现的比刘辩要激动的多。 他虽然不是武痴,但没有一个武将能拒绝新的甲胄。 就如一个骑士无法拒绝一匹良驹。 甲胄上身之后,夏侯惇那虎背熊腰的样子瞬间蜕变成了睥睨凶悍的气势。 他梆梆两拳敲打在头盔上,咧嘴笑了起来,“陛下,这甲好啊,脑壳护的严严实实的,除非有人拿箭直接戳我面门,否则休想暗害我!” 刘辩闻言不禁默然。 所以你是对自己失去一只眼睛早有预感是吗? “试一下活动是否便利,尤其是在马上,是否能顺畅自如。”刘辩说道。 “唯!” 夏侯惇策马在校场狂奔了几圈,又尝试了在马上劈砍、放箭等动作后,这才折返了回来。 “陛下,这甲胄好,马镫好,马鞍也好。比以前的舒服多了,我在马上都可以直接腾出两只手来战斗了。”夏侯惇大声嚷嚷道,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刘辩看这厮完全没有脱下甲胄的意思,便只好无奈的笑道,“这套甲胄赏你了,若穿戴时有不适之处,找甲胄令及时修正。” “唯,谢陛下厚赏!”夏侯惇咧着一口大白牙,激动的像得了新玩具的孩子。 刘辩在随后将这两千套甲胄发了下去,武装了西园第二批将士中的两千骑兵。 令他们在随后的训练中,着甲训练。 这是刘辩练兵以来,他心目中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支部曲。 卢植带走的那几千将士,训练时日短,甲胄也用的是府库旧甲。 虽然卢植和皇甫嵩对那支部曲的战斗力和纪律赞不绝口,但刘辩自己是不太满意的。 大汉巅峰时期的练兵其实是非常严酷的。 而那一支部曲连这个程度都没有赶上。 就更别说刘辩这个现代军旅杀才的要求了,差的还远得很。 在点将台上看着这全新武装的部曲,宛若一朵黑云在校场上翻腾,做着各种高难度的训练项目,刘辩终于对未来又多了一线希望。 军强,才能国强。 这是永远亘古不变的真理。 …… 中平六年过的很快。 在寒冬来临的时候,刘辩看着那副丝帛绘制的地图,就开始想念草原人的羊群了。 他想去打草谷。 到了冬天,羊就浑身是宝了。 羊肉大补,羊皮、羊毛更是保暖的不二之选。 而想要找大规模的羊群,就只能北上,或者向西,往草原走。 曹操打着哈欠,时不时往火盆里丢一块木炭。 最近的这些天,他和皇帝一直在演练兵法。 而作为假想敌的,就是北匈奴。 “陛下,臣说句多余的话,此时并不宜与北匈奴结怨!”曹操说道。 他其实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忽然间对北匈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时逢国内动荡,再结这么一个外敌,其实是很不理智的一种行为。 虽然他并不认为现在的北匈奴还有多么强大。 “朕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刘辩从地图旁离开,在曹操旁边盘膝坐下,将双手伸到火盆上反复烤了烤,搓了两下,这才继续道:“关中多以耕种为主,牛羊主要依靠外族,在吃肉上我们可以克制一下,可这到了冬天,朕就很眼馋北方那上百万羊群身上的毛。” 曹操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他一直以为皇帝会有更深层次的目的,才会紧盯着北匈奴的地盘。 说来说去,竟是为了羊毛。 刘辩结果赵野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后,继续说道:“寒冬腊月不易出兵,这算是中原打仗的传统了,大家都冻的受不了,只能回家窝着。可如果我们的将士能抵御严寒,那我们就有了绝对克敌的先机。” “若能有大量的羊毛,皇甫嵩在这个冬天就可以送走牛辅,甚是遗憾呐!” 曹操轻嘶一声,原来他还是想的简单了。 “陛下何不令北匈奴进贡羊毛?若他们拒绝,朝廷便有绝对的理由出兵了。”曹操说道。 刘辩瞥了一眼曹操,“出什么地方的兵?朕看了这么多天,朝廷哪怕是借刀,也没一个好使的。强令袁绍、袁术出兵,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可于夫罗那个狗东西现在就和二袁勾搭在一起。朕要抢羊毛,自然是先抢南匈奴,然后再去北匈奴打草谷。” “北匈奴已成一盘散沙,现在令人担忧的反而是这个两面三刀的南匈奴!” 曹操沉思片刻,说道:“陛下,于夫罗盘桓中原,也不是什么办法。可以以大量的羊群为代价,换他回去。” “相较于北匈奴,臣反倒是认为南匈奴更好办一些。犹如散沙一般的北匈奴星落盘踞北部,他们可以是民,也可以是贼,仗一旦打起来,必成沼泽。” “这个草谷打起来,臣以为恐怕会有大代价。” 第37章 背着界碑的骑兵! 在汉末,有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内部战争打的不清不楚,乱糟糟的,好像谁也短时间内奈何不了谁。 可对付外族,却个顶个的都是好把式。 公孙度和公孙瓒这俩人像是跟外族有深仇大恨似的。 公孙度东伐高句丽、西击乌桓、南取辽东半岛。 公孙瓒对鲜卑、乌桓等北方游牧民族更是一副斩尽杀绝的姿态。 这二公孙做的有些事情,虽然刘辩不是很看好,但他对这件事却也是持赞同态度。 除了这二人之外,还有更绝的曹操。 他对外族不但要打,还要彻底的灭其文化,使其臣服。 他将南匈奴等北方游牧民族,一分为五,分散五地,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很直接的促进了当时民族融合的进程。 可就是这么一个干出这种彪悍事的家伙,此刻正在刘辩的面前兴致勃勃的探讨如何让羊毛更加的保暖,以及如何用羊毛制作甲胄才能保暖,又不影响战斗。 “陛下,这羊毛真就那么好用?”曹操对此持怀疑态度。 刘辩看着他身上披的大氅,“不好使,你披这么件玩意干什么?” “陛下,我这不是羊毛的。”曹操扒拉了两下大氅,对刘辩说道。 “异曲同工吧。羊毛制作起来也简单,羊毛毡随处可见,你说为什么就没人想起来把它弄的蓬松一点做成衣服呢?”刘辩说道。 曹操回忆了一番,说道:“许是有人做过,但并不常见。臣曾经见过一些人,穿的应该就是羊毛填充的袄子,走起来的时候身上羊毛就跟下雪似的扑簌簌往下掉。” 刘辩点了点头,“那肯定是羊毛做的,只不过是没处理好,这东西还是要有一定的技术才行。不然做出来就是你说的那样,一走路就往下掉羊毛。” 提起这个事,刘辩就又得感谢一下小时候农村生活的经历了。 那个时候家里穷,买不起什么羽绒服。 他整个儿童时期的棉袄全是母亲用羊毛缝制的,特别暖和。 “不行,还是得抢!”刘辩在火盆上将手使劲搓了两下,起身忽然说道。 曹操一脸惊愕的看着刘辩。 这怎么说着说着又想起抢劫来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当今皇帝正经的事是真不干。 想的,干的,全是歪路子的事。 陷害公卿,抢劫臣子,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就没一个好的。 跟之前的那些事比起来,抢劫外族确实好像不是那么的严重。 “陛下准备动西园的兵?”曹操没有再劝,而是问道。 刘辩踱着小步,在堂上转了两圈,忽然笑了起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 “让张辽正好带这支兵出去练练,看看他们的真本事。” 曹操早就想到了这个可能。 当今皇帝虽然年纪小,但他的警惕心非常之强。 除非是自己亲手培养的人,其他的他都不会很信任。 虽然曹操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会对旧臣的戒备心那么强,但他觉得也是应该的。 毕竟现在朝堂的局势有些复杂,不管是蛇虫鼠蚁,还是虎豹豺狼都想出来蹦跶一下,展示一番自己的实力。 “既然陛下心意已决,可否由臣来定走那条路,劫掠什么地方?”曹操自告奋勇说道。 刘辩轻啧一声,“什么劫掠,朝廷出兵,自然是为了拯救那些在天寒地冻之中水深火热的百姓。这样,去的时候把界碑顺带背上吧。” 曹操:??? 这是什么路数?! 曹操被整迷茫了。 “陛下,为什么要背界碑?”他疑惑问道。 背界碑这种骚操作,是刘辩曾经在一本书面看到的。 刚刚他忽然间灵光一闪,猛然发现他现在身为皇帝,办这种事不是最应当的嘛。 界碑往那一埋,先把事情办了再说。 至于之后的事情,不就是扯皮嘛。 反正北边现在乱糟糟的,要扯那也是汉王朝这个暂时拳头大的赢面更大。 “界碑在什么地方,大汉的疆土就在什么地方!”刘辩狠狠一握拳,正气凛然说道。 曹操:…… 短暂的震惊过后,曹操竟意外的觉得好像很有道理。 “界碑在什么地方,大汉的疆土在什么地方……”他喃喃自语着,忽然说道,“陛下,我们是不是应该多准备一些界碑?那地界他挺大的!” “界碑嘛,你想准备多少就准备多少便是,我大汉会缺石头吗?”刘辩说道。 曹操的思路一下子开阔了起来。 “若陛下信任,此事交由臣来安排如何?”曹操说道。 说到这里,刘辩却忽然间犹豫了。 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事就让他挺膈应的。 “朕允了。”刘辩在想了片刻后,答应了。 倒也没有必要处处提防,他现在也不是一个手无寸铁的皇帝。 “仅张辽麾下那两千骑兵,多的朕给不了你,一人双马,粮草自备。”刘辩摆手说道。 “臣遵旨!” 曹操高应道,“一人双马,又是甲胄精良的铁骑,都算得上是杀鸡用牛刀了。” “哎,将领你用谁?若是夏侯惇更趁手,朕让夏侯惇助你!”刘辩忽又说道。 “还是张辽将军吧。”曹操说道,“将领兵,兵认将,仗更好打。” 刘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 暂时而言,确实是曹操所说的这种方式更有益于打仗。 但往后,刘辩是绝对不可能继续用这种方式的。 当了皇帝之后,他才真正切切的明白了那些皇帝为什么那么重的猜忌心了。 武将拥兵自重,皇帝确实是会睡不着觉的。 …… 凛冬已至。 初冬的第二场雪消融后,曹操与张辽率领着刚刚装备了全新甲胄的两千骑兵出发了。 刘辩并没有看到这支骑兵雄赳赳气昂昂出征的样子。 皇甫嵩西征的时候,刘辩都没有亲自践行。 他若是给这支骑兵践行,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西园的竹屋里,木炭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刘辩在地图上标注了一块位置,忽然有些惆怅的嘀咕道,“我这个皇帝,看样子也是个守不住财的,练一批,往外送一批,这人现在又快走空了。”天籁小说网 在曹操和张辽出征之后,这座皇城里,他现在可真的是有些无人可用了。 好在现在还有朱儁坐镇朝堂,否则刘辩这心里还真是不太踏实。 已经十岁的刘协,提着一个食盒鬼鬼祟祟的走了进来,在竹屋的中庭探头探脑的向内张望。 立于窗前的刘辩早就发现了他,没好气的说道:“今天又拿的什么好东西啊?” 刘协嘻嘻哈哈跑了进来,“皇兄猜猜我做了什么出来?” “我好像闻到了鸡肉的香味。”刘辩轻嗅了两下说道。 刘协的嘴立时便憋了下来,“皇兄这鼻子也太灵了,不过有一样东西,我想皇兄肯定猜不到。” 刘辩笑道,“你要这么说,那我肯定是猜不到了。” 他最近告诉了刘协不少好玩有趣的东西,还真很难猜到这鬼精鬼精的小子到底做了什么出来。 刘协一脸骄傲的掀开了食盒,“我就知道皇兄肯定猜不到,嘻嘻,看,馒头!” 刘辩看着食盒中颜色偏黄,又略微有些发黑的馒头,不禁哑然失笑,“你还真做出来了?怎么做的啊?” 在这个时代能看见馒头,真的是一件无比奢侈的事情。 刘协带着一脸的小傲娇,将馒头拿了出来,整齐摆在刘辩的面前,一边说道:“就是按皇兄跟我说的,先将麦子磨成粉,就用那种石磨。然后和了一些面,让他发酵,再用发酵后的面和面。” “其实最难的不是做馒头,而是做糖,我差点就放弃了,真的太难了。” 刘辩一脸震惊的看着刘协,“你连糖都做出来了?” 刘协嘻嘻笑了,“我也不知道做的对不对,颜色不黑也不白,反而是黄色的。不过吃起来真的挺甜的,跟蜂蜜似的。” 刘辩真的是被震惊到了。 他当时跟刘协说这些的时候,可完全没想过这小子会做出来。 只是当时提起来了,就顺带说了一嘴。 果然,小孩子是要引导的。 只要方向正确,孩子的创造力简直无穷大,这耐性和悟性更是一绝。 也难怪当时董卓一眼就看上了刘协,而给他喂了毒药。 人家老董的眼光显然还是有的。 “糖呢?拿来让我看看。”刘辩好奇的问道。 刘协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个布包,打开之后是一坨黄色的东西。 样子和刘辩印象中的所有糖都不一样,看起来更像是小孩子窜的稀凝固了。 “皇兄,我就做出来了这么一点,没有多余的可献给皇兄,待我做出来更多更好的,再来献给皇兄可好?”刘协双手虚伸着,已经急不可耐的想把那一坨糖给抓回去了。 看那样子似乎生怕刘辩把糖给抢走了。 刘辩见状,笑骂道,“朕不抢你的,我看看你做的对不对。” 他掐了很小的一点下来,放在嘴边尝了尝。 有甜味,但也夹杂着浓重的苦味和涩味。 “协,你是为了做馒头,才做出来的这东西?”刘辩问道。 刘协其实很迫切,但又故作不在意的将糖重新包好,揣进了怀中,这才说道:“是啊,皇兄跟我说的我可没忘记呢。发酵过后,要用糖和盐,混合面粉搅拌均匀,加水,再和面。” 刘辩对刘协的动手能力,现在是打心眼里服气了。 这小子很有天赋! “你如果可以制作出更多的糖,凭借此物,可以与公卿,以及那些胡人的商队换来海量的金银财宝。”刘辩说道。 刘协小脸微扬,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可是皇兄,我没有人。凭我一个人的本事,我可能做出来太多的糖。” “朕给你安排人。”刘辩笑道。 这种好事,刘辩自然得扶持。 第38章 乱世当有豪杰 在刘协的身上,刘辩忽然间看见了未来某种巨大的可能。 后世有些人根据野史记载,认为刘协其实是一个非常具有才华的人。 只是他的才华遇见比他更有才华和能力的曹操。 从前刘辩是带着怀疑态度的,但现在,他有些相信了。 这小子用了这才几个月的时间,把糖和馒头都做了出来,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 “阿母最近给你教了什么东西?”吃饭的时候,刘辩顺带问道。 饭是刘协带来的荷叶鸡,以及馒头。 也许是自己亲手做的东西更加美味,刘协的两个腮帮子塞得鼓鼓的。 他连喝了数口水,让口中的食物少了一些之后,才说道:“阿母教我为君之道,有些东西明明就说的不对,她逼着我学,还不让我反驳。” “为君之道啊。”刘辩撕下一块鸡肉,扔进口中缓缓咀嚼着,“协,想学吗?” 刘协摇了摇头,“虽然我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皇兄很累,我也知道宫里死了很多人。我觉得我如果能帮上皇兄一些忙便已经是尽力了,为君之道那好像是皇兄应该学的东西。” 刘辩嗤笑一声,“我不需要学那些东西。” 刘协仰头笑道,“皇兄都不需要学的东西,我就更不应该学了。” 刘辩点了点头,“不想学就不要学了,喜欢学什么,皇兄安排人教导你!” 刘协想了片刻,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我想学什么。皇兄为何会与阿母有矛盾?” 这个问题让刘辩很认真的想了想,这才说道:“大概,是为了这个天下吧。” “简单点,是为了活着……” 刘协将骨头嗦的干干净净的放到了一旁,“不懂。” “像你这个年纪就应该放肆的去玩,没必要去考虑这些事情。”刘辩说道。 “可皇兄并没有比我大多少,却已经要操劳这么多事了。”刘协反驳道,“我刻意去阿母那儿,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帮到皇兄什么,可……我好像想错了。” 刘协的话让刘辩不由有些出神。 是啊,说白了他们两个其实都只是孩子。 他这副身躯里倒是住着一个经历丰富,成熟老辣的灵魂。 可刘协,还只是一个单纯的孩子。 但他的想法,其实已经远超同龄的孩子。 “皇兄,其实赵常侍他们都跟我说过,他们想让我当皇帝,可我想,我当了皇帝,皇兄该怎么办呢?我也不喜欢当皇帝。现在阿母也旁敲侧击的跟我说,应该是我当皇帝的,我一直想不明白,皇兄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刘协一脸苦恼的说道。 刘协知道这些事情,在刘辩的意料之中,他并没有多少的意外。 “阿母现在做的事情很奇怪,袁太傅进宫的时候,阿母贴着他的耳朵跟他许诺了很多的东西,还当着我的面,想让袁太傅把我扶成皇帝。”刘协面露迷茫,“皇兄,为什么就连阿母也要跟你过不去呢?” 刘辩闻言,不禁笑了。 “其实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要紧,就看你站哪一边。”刘辩说道。 这样的话,跟一个孩子去说,刘辩是觉得有些残忍的。 可考虑到刘协的身份,他又觉得是应该说一说的。 刘协很是坚决的说道:“我肯定是站皇兄这边啊。皇兄是兄,我是弟,皇兄是君王,而我是臣子。不管怎么说,我都应该站皇兄这边的。” “其实我早就发现不对劲了,我这段时间几乎一有功夫就往长乐宫那边晃悠一下,跟阿母问安,顺带想看一看阿母到底要干嘛。” “他们都把我当孩子,可唯有皇兄没有将我完完全全的当一个孩子。” “就是很可惜,我除了发现阿母想让我当皇帝外,并没有发现其他的。” 刘辩笑看着刘协,心说,其实我也把你当孩子。 “你发现的东西已经很重要了。”刘辩说道,“以后这种危险的事情就别做了,阿母那边也不必去问安了。” “奥,好。”刘协很爽快的点头答应了下来,说道,“我准备好好把糖做出来,既然皇兄说糖能够换海量的金银财宝,我这应该也算是给皇兄帮忙了是吧?” “是,帮了大忙了。”刘辩笑道。 …… 一顿简单的便饭过后,刘协就急匆匆的提着食盒跑了。 他好像找到了自己少年时的人生方向…… “陛下,陈留王早慧。”荀攸走到刘辩的身边,幽幽说道。 刘辩揉了揉鬓角,“再早慧也是孩子,朕若连他都需要提防,那我这个皇帝,大概就可以不用当了,还是趁早退位让贤的好。” “曹操北上,袁绍有何异动?” 荀攸说道:“两千骑兵的出没,似乎还不至于让袁绍等人有所警惕。倒是卢司空亲自督军,让袁绍等人格外紧张。近些时日送来的奏报中,袁绍一直派人往河内运粮,大肆募兵。” “他现在应该也挺为难的,明着反,又不好反,兴兵总该是要找个理由的吧?应该也不至于所有的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刘辩说道,“董卓这坟头草都已经老长了,他们怎么还能继续装下去呢?” “陛下,袁绍自知自己必死无疑,肯定是会行篡逆之事的。既然他已经铁定了心这么做,那自然是能拖一天是一天,假意讨董,从关东诸将的手中骗兵骗粮,以充实自身,这应当是他现在最为紧要的事情。”荀攸说道。 刘辩伸了个懒腰,有些郁闷的说道:“可惜朝廷现在完全腾不开手,否则,这张脸也没有必要给他袁绍留了。刘表、刘虞二人是最宜出兵的,可这两个废物,真指望不上!” 荀攸:…… “朕现在对袁绍这个孙子是越想越来气。”刘辩骂骂咧咧的说道。 大好的局面,被这厮一手搞成了一锅稀粥。 若袁绍当初没有率领羽林军溃卒逃遁,刘辩现在就可以调动关东诸将的兵力,充入朝廷,征伐韩遂,平定凉州,再借机削藩,稳固北方。 可惜啊,只能叹息一声可惜。 现在倒好,袁绍自己把自己给弄成了反贼,还把大半个关东的诸侯都给牵扯了进去。 可刘辩的朝廷现在尴尬的是,他不可能两端开战。 没有兵力,有兵力也不能这么干。 指望刘虞这个几度被人准备黄袍加身,又以仁善出名的家伙给朝廷挣个颜面。 显然,也不大可能。 荆州刘表倒是兵强马壮,可这个和刘焉一样,一心想着把荆州发展成国中国的人,就算让他出兵,估计也是做做样子。 反而容易引得袁氏狗急跳墙,直接杀到雒阳,来个改朝换代。 历史的大潮再度让天下的局面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刘辩除了暂时忍受,默默躺平一下之外,好像并没有过多的选择。 他不可能将自己和大汉朝的性命悬在那些有识之士的手中。 “算了,暂时也没必要想这些糟心事了。”刘辩叹息了一声,“丁原近日可有送来奏报?” 荀攸摇头。 “何苗难不成还真老老实实替朕去剿匪了?”刘辩嗤笑一声。 他总觉得这个奸佞不至于会真的认认真真的去做这件事。 在何苗出兵之后,尾随在他身后的,不仅仅只是明面上的种劭。 还有丁原。 只要何苗的大军稍有异动,甭管往哪个方向跑,准备去投奔谁,丁原早就蓄势待发的大军,都会给他在后面狠狠的来一下子,将何苗留下。 “回陛下,何苗的野心和胆魄与何进相比,都远不及也,也许他真的可能会老老实实的率军去剿灭三辅匪寇。”荀攸说道。 “也许在何苗看来,只要他将此事办的足够漂亮,陛下就不会责罚他,甚至有可能还会重赏他。” 刘辩沉默着,脑子里的想法宛若潮水一般,一浪接着一浪的翻滚着。 竹屋雅致的风景在眼中绚丽多彩,可却依旧无法让他的内心平静。 他缓步下了石阶,在中庭吹了片刻凛冬生硬的寒风,“让张杨来见朕。” “唯!”赵野躬身应道。 张辽走后,西园练兵的重担就落在了张杨与英林的头上。 他也是何进为了诛阉宦,也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而征召来的猛将之一。 而且也是丁原的部将。 丁原个人的武力如何尚不清楚,但他麾下这三员大将的实力刘辩倒是知道的。 吕布、张辽、张杨这三人在史书上都比丁原有名。 “臣张杨拜见陛下!” 寒冬里,张杨只身着一件单衣,浑身冒着热气赶了过来。 刘辩见状,脱下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张杨的身上,说道:“冷热交替最易着风寒,可不能自恃身体威猛,而无视天地的威力,朕可还指望着你戍卫京畿呢。” 张杨神色动容,瞬间就被感动了,“臣……谢陛下体察。” “朕明日会暂时离开此地,练兵诸事朕就托付在你与英林的身上了,募兵依旧不可松懈,继续征募三辅壮勇,莫要令朕失望。”刘辩说道。“朕不但要精兵,还要数量庞大的精兵。” 张杨俯首,沉声说道:“请陛下放心,练兵之事若出差池,请陛下摘了臣这颗脑袋!” “朕要你这颗脑袋无用,朕要的是结果!”刘辩说道。 “唯!”张杨应道。 他那大嗓门一喊出来,屋脊上的雪都被震了下来。 刘辩想着,他现在也应该回皇城去看看了。 虽然在地方拥兵自重的州郡制下,他这个皇帝其实真的没什么事可做。 但他准备膈应一下人。 诸葛亮,周瑜这些遗落在世间的明珠,也该出来放一放光辉了。 第39章 征辟 大汉朝的这些地方诸侯们,刘辩觉得也是挺有意思的。 不管是翻史书,还是看奏折,都能很清楚的看到他们忠贞不二为社稷献身的精神。 甭管他们做什么,他们的口号永远都是为了汉家社稷,为了朝廷。 但仔细看看他们干的事情。 打着汉臣的名义,疯狂开疆拓土。 没有任何一个人例外! 在刘辩的眼中,这些人哪还算是什么臣子呢? 回到崇德殿的刘辩,翻看了一下尚书台最近送来的折子。 然后对着地图开始了点兵点将。 “益州牧刘焉的几个儿子是不是在朝中?”刘辩最先将目光放在了益州。 因为他很清楚,刘焉这老小子现在已经基本上独立了。 他的几个儿子好像在不久后还准备攻打京都。 虽然那是在董卓迁都之后发生的事情,但历史发生了改变,刘辩也担心他们会在自己重整旗鼓之时,闹出点幺蛾子,搞出不好的影响。 荀攸上前说道:“回陛下,刘焉几位年长的儿子,皆在雒阳。” “长子刘范曾为左中郎将,而今赋闲在家。” 刘辩点了点头,“原来袁绍抢的他是他的官,其他人呢?” “此子刘诞为治书御史,幼子刘璋为奉车都尉。”荀攸回道。 刘辩才注意到原来刘璋这厮竟然也朝中。 “迁刘范为昌黎太守,刘诞张掖太守。”刘辩的手指从地图的东侧一直划拉到西侧,然后说道。 荀攸看的一脸懵,“陛下,昌黎、张掖可不是太平之地。” 这准确而言,都已经不能算是大汉的疆域了。 虽然名义上还在,这两地根本就不遵朝廷之令。 刘辩轻笑,“对于反骨上长了个脑袋的刘氏宗亲,朕这么做,应该已经算是很仁慈了吧?阻隔道路,暗中置办乘舆,朕可以暂时装作不知道。但他的儿子都在京畿,父债子还,就先付出点儿息吧。” 荀攸吃了一惊,“陛下,益州牧欲反?” 刘辩神色淡然的点了点头,说道:“刘焉上言以州牧牧守一方,又在听闻益州乃龙兴之地之后,立马就选择了当益州牧,你说呢?” 荀攸震惊的有些口干舌燥。 他并不怀疑皇帝所说的这些事。 他现在就想知道,十四岁的皇子久在深宫,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你是不是很好奇朕是如何知道的?”刘辩笑问道。 荀攸神色木然的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呆滞。 刘辩仰头轻吐一口气,颇为感慨的说道:“朕,曾与梦中巡游三千世界。” 荀攸:…… 这说法,是叫他信还是不信呢? 太离奇了。 刘辩哂笑一声,继续将木头投向了地图。 “刘表的儿子是不是没有一个在朝中?”刘辩问道。 “陛下恕罪,此事臣的确并不清楚。”荀攸摇了摇头,“此事应问询太中大夫杨彪,他对这些事情可能了解的比较清楚。” “故司空刘弘应当也是清楚的。” “宣吧!”刘辩颔首,“让张温也一道来一下。” “唯!” 在这三人到来后,刘辩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就将方才那个问题抛了出来。 杨彪刚要开口,刘弘就抢先一步说道:“回陛下,刘表长子刘修为东安太守。其余两个儿子,以及数个从子,似乎皆在荆州。” “东安太守……”刘辩念叨了一句,“迁云南太守。” “刘琮似乎还年幼,刘琦倒是到了出仕的年纪了,征为东海相吧。” 殿上几人,尽皆石化。 这征辟征的更像是在折磨人。 刘修若是去了云南郡,刘表大概第一个不答应。 “臣请陛下三思,刘修乃荆州牧嫡长子,若迁为云南太守,恐怕不太合适。”杨彪劝道。 刘辩扫了一眼这几人,“朕没有问你们的意见,此事不需商议。” “朕虽年幼,但还不想看见在朕的疆土内竖立着无数个无名却有实的诸侯国。” “更何况,身为宗亲难道不应该奋勇当先的,肩负起为伟大国家开疆拓土的重担吗?” 荀攸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笑着说道:“诸公,陛下也并非是要杀了他们,只是换一个更适合他们的地方而已。” 杨彪见刘弘与张温都在装死,也只好按下心中的不快。 “征曹仁为讨虏都尉,关羽为宣武都尉,周瑜为昭武都尉。”刘辩说道。 杨彪几人大眼瞪小眼,皆不知道皇帝说的这几个人是什么地方的俊杰。 “陛下,这三人……是何处名士?”荀攸见他喊来的三个帮手都一脸茫然,只好问道。 什么地方的? 刘辩自己也不知道。 “曹仁是曹操从弟,关羽乃刘备的义弟,周瑜……应该是江东人氏。”刘辩仰头想了想说道,这几个人他是如雷贯耳,可你要说他们是什么地方的,他是真不知道。 谁看小说关注这些人的家乡啊? 荀攸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都跳起来了,这个范围也太宽泛了一些。 他再问好像不太合适,可不问这上哪找人去真的是一个问题。 曹仁和周瑜还还说,派人去走一趟,兴许能找到。 但关羽…… 他也不知道刘备是谁啊! “陛下,刘备是……”荀攸硬着头皮问道。 刘辩:??? 不是吧,刘备在这个时候的名声就这么惨淡的吗? 朝中没人知道的? “你们也不知道?”刘辩望向了刘弘等人。 刘弘三人个个面露惭愧的摇头。 虽然刘弘很想在皇帝的面前狠狠表现一下,但他真的不知道。 这事还真把刘辩给难住了,朝中没人知道刘备在什么地方,这他上哪找关羽去? 刘辩指了指刘弘,“说起来,刘备的父亲还跟你同名。” 刘弘:??? “为何陛下都知道刘备之父的名讳,却不知道他是何方人士?”刘弘无奈说道。 刘辩瞅了一眼刘弘,“朕日理万机,能记住他是什么人,有什么本事就已经很不错了,让朕再记住他的祖籍,你说这是不是有些为难朕?” 刘弘哑然,好像还真挺有道理的。 “刘备少年时师从卢植,也许卢司空知晓他的来历。”刘辩忽然想起来这个事,遂说道,“传信问问他吧。” “唯!”荀攸长长松了口气,总算是知道一点有用的消息了。 “朕方才点到的这些人,若拒绝征辟,有爵位者,夺其爵位,子孙九代不得入仕。若为寻常黔首,子孙九代入贱籍,服终生劳役。”刘辩说道。 他抬手间扔出来的这颗巨型炸弹,让殿上几人皆震惊失色。 这可能是大汉有史以来,在征辟上最残酷的惩处。 “陛下,如此惩罚会否太严苛了一些?”张温拱手说道。 这个能打仗的老好人,率先觉得这样做不太合适了。 刘辩负手而立,威严的目光落在广阔的地图上,说道:“大争之世,亦是大变之世。好的旧制,我们应该遵循,不好的,就应当剔除。为何百姓拒绝为兵,就要服众生劳役。而士人拒绝征辟,却反而什么事都没有呢?这不合适!” “臣以为……” 张温的话刚起了头,站在他旁边的刘弘忽然间一个箭步窜出,高呼道:“陛下英明!” 张温怒目而视,却见刘弘面带谄媚的笑意,高声说道:“陛下说的实在是太高明了,天下已混乱至此,俗话说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手段。那些有才能的俊杰,若不能为朝廷所用,就应该彻底灭杀。” 刘辩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位第一个站出来响应何太后,筹谋废立的皇叔。 他现在的这个态度,让刘辩就挺不适应的。 他应该继续骄傲下去的! 刘辩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所以他打心眼里认为,他的对手起码得拿捏起来,把自己的骨头和腰杆子都捏的板板正正的。 像刘弘这样转眼就放弃自我的家伙—— 不配! 有点浪费感情。 “没其他事了,都下去吧。”刘辩看了一眼张温,甩袖说道。 “唯!” 杨彪和张温在离去之时,神色皆有些复杂。 唯有刘弘舔着一张老脸,弯腰媚笑。 他好像很开心。 “陛下是担心这些人会拒绝征辟?”作为刘辩身边宛如秘书一般都存在,荀攸自然是要留下的。 刘辩一个眼神过去,赵野立马将一杯清茶端了过来。 最近太医令手里抠不出茶叶了,杯子里仅有可怜巴巴的两三片。 喝了两口茶,润了润嗓子,刘辩这才说道:“这几人虽声名不显于外,但皆是不可多得的将才,他们拒绝征辟在情理之中。” “现在但凡有点眼界的人,似乎都不愿意投效朝廷,反而会选择一个强大的地方诸侯效力。也就你们荀氏叔侄似乎有点儿一根筋,还全都想吊死在朕这棵弱小枝干上。” 皇帝这一番从心之言,让刚刚心里有点别扭的荀攸立马满脸笑意,“臣的野心,只系于陛下与朝堂。” 刘辩哈哈大笑了起来,“有卿这番话,朕这心里忽然间无比的踏实。” “这个天下,有野心是好事。朕所点到的这些人,也个个有野心,现在就看他们在面对朕的征辟时,如何抉择了。” 除了曹仁之外,关羽与周瑜二人,刘辩还真没什么把握弄到朝堂上,尤其是好到和刘备同席而眠的关羽。 现在的刘备也不知道在干嘛,但应该已经想着借势干一番大事了。 刘辩始终无法否认的事实是,在那些有识之士的眼中,他们已经笃定汉室将亡了。 第40章 微服与夕阳亭 刘辩对拒绝征辟的士人,采取那么严苛的惩处,倒并非是因为关羽等人。 他真正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恶心刘焉、刘表等据州自治的地方诸侯。 此事不管是荀攸,还是杨彪、张温其实都看出来了。 杨彪与张温离开时神色复杂的欲言又止,也必是因为此事。 但刘辩并不在乎,也无须去在乎。 倘若他到现在还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和决心,那未来的路将更加艰难。 “荀攸,冬天打猎是不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刘辩站在崇德殿前的石阶上,眺首望着阳光普照的雒阳城。 积雪消融后的雒阳,鳞次栉比的屋舍好像焕然一新了。 除了迎面而来的风有些冰凉之外,一切都好像格外的美好。 若不考虑整个天下,这座城池无疑是一座漂亮、宏伟的巨城。 “今日阳光暖和,风光秀丽,正是冬狩的好时节。”荀攸说道。 刘辩瞬间就意动了。 穿越至今,他一直想走出雒阳城,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每到他有这个想法的时候,麻烦他的事情就来了。 就这样断断续续的,他竟然在雒阳城里呆了大半年,一步都没有出城。 “赵野,传旨英林,将四千刑徒军带出来,陪朕出去走走。”刘辩跃跃欲试的说道。 终于能出城去了,想想还真有些小激动。 “唯!” 荀攸正在纠结要不要劝一下皇帝。 毕竟,现在这时节,外面真的不是很安定。 指不定那个犄角旮旯里就会忽然间杀出一支心怀不轨的军队。 这事,真的谁也没有办法保证。 “走啊,你还在琢磨什么呢?”刘辩爽朗笑道,“朕也该出城去走走呢,不然有些人就算肚子里憋着坏,现在好像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挥舞爪牙,给他们给机会吧。” 他现在的出城,自然不会是单纯的出城玩。 平心而论,他这个皇帝真的不配玩。 也就是最近,刘辩隐约间发现,朝中有些人是一面不把他这个儿皇帝当一回事,一面好像又有些惧怕他。 虽然他也不知道那些人惧怕的缘由在什么地方。 但既然他们有这样矛盾的心理,刘辩就觉得怎么着也应该成全一下他们。 荀攸听到这话,瞬间就把劝谏的话放在肚子里。 他就知道这个略带神秘的少年皇帝,做的每一件事都简单不了。 背后必有深意。 劝谏没了,感动倒是来了。 他发现这位少年皇帝,对他是真的信任。 那些极其隐秘的想法,他也毫不隐瞒的告诉了他。 士为知己者死。 面对这样一位皇帝,荀攸实在是找不到自己不拼死效忠的理由。 …… 四千刑徒军只携带了六日的口粮,护佑着刘辩的车驾迤逦出了雒阳城。 车驾很是奢华,但里面却并没有坐刘辩。 此刻他一身戎装,正和荀攸并绺而行。 就连赵野,也是一身戎装,一副军候打扮。 “陛下,此地便是夕阳亭!”荀攸遥指官道旁的一片小型村落对刘辩说道。 与其说是村落,倒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的集散地。 那些高高挑起的旗帜,算是它与寻常村落最鲜明的区别。 那里应该都是商肆。 此地在长安城外二十里,是南来北往的行商、脚夫在进入雒阳城前的逗留之地。 长途跋涉,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赶上时辰,顺利的入城。 久而久之,夕阳亭也就不简简单单的只是一个亭子了。 说他是雒阳城外第一镇,也不为过。 “英林,大军在此地暂时屯驻,朕去那边看看。”刘辩说道。 眼看着英林张口就要劝,刘辩立马抬手打断,“赵野带着那五十名卫士跟随便可,保护朕的性命足够了。” “唯!”英林苦笑着,只好应了下来。 他还什么话都没有说呢,皇帝就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这还叫他怎么说。 “陛下,臣跟您一起去吧,在外面守着。”英林又说道。 刘辩无奈的看了一眼,“你还是不死心。” 英林憨笑,“陛下,您的安危胜于臣的生命!” “行吧,动静不要太大,微服去看看。”刘辩说道。 身边有几个忠心的人之后,刘辩发现他想要微服混入百姓之中,已经变成了一件艰难的事情。他这算是什么,勉勉强强半微服吧。 刘辩换上了常服,带着荀攸、赵野,以及那五十名为他算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宦者,走进了夕阳亭。 在整个东汉的历史上,夕阳亭其实是一个非常有名的地方。 只是他并没有和某一场盛大的战争牵扯上关系,所以和其他那些有名的地方相比,就显得有些寂寥。 刘辩走进这个名为亭,实为镇子的地方的时候,恰好遇见一支商队也进镇。 刘辩回头看了看身边刻意分散开来的卫士,笑着对荀攸说道:“我们应该稍微准备一下吧,如此阵势,朕装都不好装。” “陛下误会了,在此地,我们这样的队伍还真不算罕见。许多有钱的士绅,都会带着豢养的家臣来此挑选最凶残的猛兽,和最娇小的姑娘。”荀攸说道。 刘辩回头看了眼雒阳城依稀可见的高墙,他是在后汉没有错。 荀攸这一番话,让他恍惚间有一种又穿越到了异世界的错位感。 仔细一想,卖人和卖野兽,在东汉好像真的是一件不算罕见的事。 西园里到现在还豢养着汉灵帝当年的藏品。 “看来朕这个养在深宫中,未曾见过世面的皇帝,今日得见一见世面了。”刘辩笑道。 夕阳亭不大,但很复杂。 尘土飞扬的巷道七绕八绕的,毫无规则。 这个地方的建筑就像是孩童私心所欲捏出来的作品。 后来者大概是看哪个地方顺眼,就把自己的商肆安在那个位置,然后久而久之就成了这般模样。 乱七八糟摆放在街面上的货物很多,但并没有什么叫卖声。 那些摊贩看到有客人光顾,脸上并没有什么热情,反而十分的警惕。 在这里根本没有一两个人守着的摊位,基本都是五六条壮汉聚在一起守着,甚至还有数十人环绕的摊位。 刘辩绕了一圈,也看到了荀攸所说的最凶残的野兽,和最娇小的姑娘。 “怎么卖的?”刘辩步伐很稳的走进了一处哆哆嗦嗦挤了很多少女的摊位。 这便是夕阳亭内为数不多数十人守着的摊位。 在这个摊位上,里里外外足有近三十余人把守着。 摊主是一个眼窝深陷,脸上布满风尘的胡人。 具体什么族的,刘辩也看不出来,反正肯定是外族。 “小兄弟第一次做这种买卖?”摊主咧着一口大黄牙笑的有些贱。 刘辩的一句怎么卖就让这些老江湖发现了他的身份。 肯定是什么都不懂的新人。 刘辩冷眼扫了一眼,“你管我是不是第一次,我有钱就行了,不是吗?” 胡人摊主嘿嘿笑了起来,“那是,那是,小兄弟不要这么大的气性。看上几个随便选,一头牛、三只羊或者十贯钱,我们做买卖随性,爽快。” 当人和牲口开始画上等号,不需要怀疑,这个世道已经彻底的乱了。 “为什么要十贯钱,牛、羊可都不值这么多!”刘辩说道。 胡人摊主像是听了个大笑话,看着刘辩摇头晃脑的笑了,“兄台,我拿十贯钱现在可不一定能换到一头牛和三只羊,你们大汉现在搞得我们这些人很难过活呐。” “这些姑娘什么来路?”刘辩问道。 胡人摊主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兄弟,你第一次做这种买卖不要紧,谁都有第一次嘛不是。但你得稍微懂点规矩,这种话是能问的吗?” “为什么不能问?来路不正,我可不会买!”刘辩非常固执的说道。 胡人摊主一口唾沫吐在地上,立马就挥手赶人,“本以为来了个大买主,结果竟然是来搅场子的,赶紧走,再不走,别怪劳资对你不客气。” “他这个说话的态度我很不喜欢,送他上路吧!”刘辩一脸厌烦的说道。 胡人摊主闻言乐了,“你要送劳资上路?这城里的贵人劳资见得多了,可……”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柄尖刀忽然从前胸冒了出来。 他艰难的扭头,一脸不解的看向了站在身后的赵野,“你这个苟日的,什么时候……站我……我身后的?!” 赵野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刚刚。” 围着摊位的胡人见状,瞬间尽皆拔刀,朝着刘辩和赵野扑了上来。 可有人比他们的速度更快。 状似随意站在周围的宦者,顷刻间从袖子里拔出尖刀,瞅着他们早就选好的目标就捅了出去。 五十人,各有目标,完全互不干扰,顷刻间非常干净利落的解决了战斗。 刘辩没有理会周围兵荒马乱的战斗,径直走向了那些少女。 他看向了其中一名年纪约在十五六岁,已经出落的身形毕现的少女,问道:“你们是被抓来的?” 少女紧咬着嘴唇,眼神空洞的点了点头,好似在说一件极其寻常的事情一般说道:“他们杀了我的家人,抢了我们的牲口和财货,还在我们家住了几天,在他们的人汇合后将我们抓到了这里。” “哪里人?”刘辩心中轻叹一声,问道。 “并州五原人氏!”少女说道。 “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刘辩问道。 少女神色木然的摇了摇头,仰头看向了刘辩,“你买了我吧,我会做很多的活。” 荀攸上前对刘辩低声说道:“陛下,可交由河南尹安置。” “你觉得他会怎么安置?”刘辩反问道。 荀攸默然。 皇帝这句话让他知道,河南尹的安置方式皇帝肯定是不会满意的。 河南尹还能怎么安置? 除了女闾,肯定是安排去大户人家为婢。 “赵野,安排人送到宫中吧。”刘辩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一个好的办法,也唯有如此了。 让河南尹把这些少女再发卖一回,还不如送到宫里。 西园的作坊马上就要开工了,也许在那里,这些姑娘还能混个前途。 “传旨执金吾,河南尹,三辅之地若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朕诛他们九族!”刘辩面带寒霜,沉声说道。 整个天下,他这个皇帝暂时还管不到。 但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若是这样的事情还管不了,那就真说不过去。 “唯!” 众人顿时凛然。 即便刘辩都已经明着说了自己的身份,但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少女们,大部分还是不知道站在她们面前的是什么人。 唯有少数几名少女,在听到刘辩说话之后,立马跪拜行礼,不敢再抬头。 “那儿有家酒肆,好像还有羊汤,我们吃两碗再动身吧。”刘辩说道,“给这些姑娘也送一些过来。” “唯!” 荀攸不禁叹服皇帝这心是真大。 都闹哄哄成这般了,还要吃两碗再走。 第41章 屯田京兆尹 羊汤很一般。 像是煮开了的泔水撒了一些盐巴,里面漂浮着可怜巴巴的三四块羊肉和一些碎骨。 但即便是这样,刘辩还是喝了两碗。 旁边喝得直皱眉头的荀攸,在看到刘辩喝得大汗淋漓之后,也忽然间放开了嗓子眼,端起羊汤就咕嘟咕嘟往嘴里灌,一口气一饮而尽,然后痛快的抹了把嘴唇。 “我以为你会问点什么。”刘辩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对荀攸说道。 荀攸摇头失笑,“汤虽难喝,但臣知道陛下为什么这么做。” “奥,说说看。”刘辩来了兴致。 他很想知道这个有着七巧玲珑心的谋臣,会怎么看他这一行为。 “体察百姓,陛下是想知道百姓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荀攸说道。 刘辩笑了笑,“这样的东西,寻常百姓正常应该是吃不到的。如此价格,哪是寻常百姓能负担的起的?” 其实他确实有荀攸所说的这方面心思,但更为主要的,是他真的有些饿了。 他绝对不会告诉荀攸,曾经在幽暗不知尽头的原始丛林里,他什么东西都吃过。 那三个多月的时间,把他的胃算是给调理的明明白白的了。 自此往后,只要是能吃的东西,就没有刘辩咽不下去的。 荀攸不禁有些尴尬,这个价格,确实好像不是寻常百姓能负担得起的。 三十钱,大概能换来寻常百姓十日的口粮。 “走吧。”刘辩刚起身,周围忽然也跟着站起来了一大片的人。 这个简陋的茅草棚子,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刘辩很淡然的将宽大的袖子绑了起来,“看起来我们似乎是闯进了贼寇窝啊,还挺讲道理,竟然等我们吃完了才动手。” 这时,一个身上裹着羊皮袄子,头戴毡帽,却敞着胸膛的大汉剔着牙走了过来,“虽然你是锦衣玉食的贵人,但俺们这群人都是过惯了苦日子的苦哈哈,就算是要要你的命,也会让你做个饱死鬼的。” 刘辩点了点头,“也算是不小的恩情了,是因为之前那些胡人?” “那是俺们兄弟伙!”邋遢汉子面露凶狠,大声喊道。 “看出来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刘辩伸手从赵野的手中拿过了刀,掂在了手中,“死在我的手中,你兴许还能落个青史留名,我这个恩情也不小。” “青史留名?俺也配留个名字?看来你这厮身份不小啊,记住了,乃翁撼山鬼!”邋遢汉子大声嚷嚷道,精神头十足。 对于青史留名这件事,他好像还挺激动的。 “撼山鬼,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名号。”刘辩有些遗憾的嘀咕了一句,忽然甩手将手中刀扔了出去。 那柄曹操费了不小功夫物色来的宝刀,闪烁着寒光,在空中急速翻滚了几圈。 噗呲一声扎进了邋遢汉子的脑门。 刘辩用力很巧,让整个刀身,几乎完全劈进了汉子的脑袋,只留下包括刀柄在内,不长的一截在外面。 这个变故发生的太快。 所有人都看到刘辩扔出了刀,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少年的刀会扔的这么精准。 而且力气大的出奇,一刀差点把撼山鬼的脑袋都给劈开了。 周围那些声势浩大的喽啰,忽然间一声嘶吼,顿时四散奔逃。 “又是一群欺善怕恶的废物,送他们上路!”刘辩看着这样一群对手,不由气不打一出来。 那些刘辩几乎倾尽全力培养了大半年的宦者,顿时蜂拥而上。 他们手中的横刀没有丝毫的盲目,各寻目标,下手干脆利落。 这大半年几乎日夜不缀的训练,所产生的效果还是很显著的。 但对于刘辩这个专业的而言,这样的水平,也就是勉勉强强能看得上眼。 “降旨,申斥执金吾丁原!”刘辩沉着脸说道,“站在这里都能看见京都的城墙,可鬼魅之事此起彼伏,入目所见,皆乌烟瘴气,他这个执金吾到底是怎么干的!” “唯!” 这位少年皇帝的狠辣,在这并不算长的时间里,一直刷新着荀攸的认知。 直到现在他可以心平气和,内心毫无波澜的接受眼前这一幕。 皇帝的气象已成。 那些妄图逃跑的山贼,最终没能跑掉一个,悉数被杀。 刘辩命人直接在夕阳亭外挖了个坑,就地掩埋了。 他在这里闹出来的动静不小,但并没有继续追查下去。 乱世,魑魅魍魉横行。 如果他去揪着这件事去查,其他的事大概就别想做了。 刘辩进夕阳亭,不过是想看看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虽然发生了一些小小的插曲,但也并没有影响他的心情。 大军在夕阳亭外休息了一个晚上之后,便再度出发了。 数天后,他们进了京兆尹地界。 刘辩谁也没有通知,带着人直接下了乡。 三辅地界不仅仅是大汉京畿所在,更是一片十分肥沃的土地。 是大汉粮食的一个重要产区。 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形,以及丰沛的水系,造就了这里得天独厚的地理特性。 但刘辩一路走来,看到的却不是整齐的农田,而是一片片杂草丛生的荒芜。 “这里可是三辅啊!”刘辩盘膝坐在一颗歪脖子大柳树下,心中不禁有些烦躁。 三辅都成了这个鸟样子,那其他的地方呢? 像凉州、并州是不是人人都舍弃了田地,化身为贼了? 荀攸细致的将皇帝亲自采摘的野果放在席子上,然后搬来了红泥小茶炉。 他有很多的道理可以为皇帝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一路走来看到的会是这般景象。 但他觉得并没有必要去说。 皇帝也并非是在问为什么会成为这个样子。 “陛下,接下来还继续看吗?”荀攸问道。 刘辩摇了摇头,“窥一斑而见全豹,朕几乎已经走遍了大半个京兆尹,还看什么呢!” “唯!”荀攸也觉得没有必要看了。 再看也是这个样子的,只是白白浪费很多的光阴罢了。 …… 荀彧和京兆尹完全没料想到,皇帝会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忽然间亲自抵达京兆尹。 当这二人得到消息仓促而来的时候,刘辩已经带人走进了寨子。 “臣荀彧、士孙瑞拜见皇帝陛下!” 刘辩正在打量这座寨子,看到二人到来,说道:“都起身吧。” “唯!” “京兆尹也在此处?”刘辩看向了士孙瑞问道。 在盖勋被征召入京之后,接替他的京兆尹是盖勋抵御王国叛军时,表奏举荐的鹰鹞都尉士孙瑞。 士孙瑞在三国历史上,虽然名气不盛,但也大小算是个名人。 当时盖勋举荐此人为京兆尹,刘辩看着眼熟就直接准奏了。 后来仔细一考量才发现,这人竟然还是个名士,就连杨彪等人都对他赞不绝口。 已至中年的士孙瑞,儒雅沉稳,他拱手为揖说道:“臣得知荀公将在京兆尹择地屯田,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有皇甫将军屯驻长安,臣并不需要为战事而忧心,倒是可以全心全意的协助荀公屯田,准备大军的口粮。” 刘辩颔首,复又问荀彧,“屯田进展如何?” “不如臣斗胆请陛下上田间地头亲自查看一番?”荀彧说道。 刘辩笑了起来,“听你这口气,似乎对自己干的差事很满意?” “臣虽然曾经也曾下过地,但在农事上当真说不上好与坏。不过在今冬的两场雪落下之后,庄子上的老人皆认为来年必定会是一个好收成。”荀彧说道。 “走,陪朕去看看!”刘辩抬手说道。 “唯!” 走出这座占地极广的寨子,东去不过二三里地,刘辩便看见了一望无际的田野。 尚未完全融化的积雪中,仅有寸许的冬小麦生机勃勃。 “朕肉眼所见的这些土地都种的是冬麦?”刘辩问道。 荀彧摇头道:“回陛下,不止。” “臣在来到阳陵之后,就立马组织百姓进行了开荒屯垦。在冬麦播种之前,开垦出来的土地,全部都种上了冬麦。冬麦播种之后,到现在还在开垦的土地,在开春臣打算种植其他的粮食。”荀彧说道,“如此一来,不至于太过于耽误。” “你这么打算,很细致。动员的百姓有多少?”刘辩问道。 提起此事,似乎让荀彧有些犯难,“请陛下责罚,到现在为止,不过两万五千余口人。” “中间发生了一些事情,致使臣征募而来的百姓跑了近万人。” “详细说说。”刘辩说道。 这个事,对于荀彧而言,显然是一件并不光彩的事情。 他稍作酝酿,这才低声说道:“三辅之中,唯京兆百姓受兵灾影响最重,先有黄巾,后有王国,此后朝廷又在此地大幅度的征募,致使京兆百姓几乎十室九空。” “现在还留在这里的百姓,大多家里都没有多少的存粮。臣在征募百姓之初,曾许诺他们每日管一顿餐食,只是后来当地的一些乡老找到臣,说了他们的难处。” “臣在于士孙公商量之后,决定给这些百姓借一部分粮食,好让他们度过这个冬天。其他的百姓,因此而心里不平衡了,就闹将了起来。” 刘辩听完,微微颔首,“不患寡而患不均,别人有而自己没有,他们心里肯定是要闹别扭的。如此屯田的方式不能继续下去了,到了明年指定是要出问题的。” 大锅灶刚开始吃的时候,都能勉强吃饱。 可时间一久,大家恐怕都得饿死。 第42章 长安乱 “陛下是并不看好现在的屯田?”荀彧问道。 虽然他之前因为不均,确实造成了一些麻烦。 但这件差事在荀彧自己看来,还是办的很不错的。 这一望无垠,广袤的田野,便是最好的证明。 结果却被皇帝一句话直接否定,他这心里听的就不是很舒畅了。 “屯田之事,朕还是非常看好的。但供给百姓口粮,只应该在最开始的时候用,往后是绝对不能用的。”刘辩说道。 若是不看好,他也就不至于费尽力气的去做这些事了。 大锅饭的时代虽然刘辩自己没有经历过,但他在历史书上学过。 那个年代,饿死了无数的人。 “文若,你应当清楚,一个人给自己干活和给别人干活,一定会是两种态度。”刘辩语重心长的说道,“当他们知道自己这活不管干的是好还是坏,朝廷都会给他们发一日口粮的时候,他们干的活,一定会流于表面,只是简单的完成你所交代给他们的任务。” 其实道理是很简单的。 但人站的位置和角度不同,这些简单的道理,有时候就是看不到。 荀彧思索片刻,看向刘辩的目光中顿时满是钦佩,“陛下之言,当真一针见血!” 刘辩自己自然是没有这么狠辣的眼光的。 真要说道一下,也只能感谢他曾经多看了两本书。 士孙瑞在一侧纳闷的问道:“可是陛下,若不如此,我们该如何继续屯田?” “此事需要循序渐进,急不得。”刘辩也在思考此事,“先用奖惩的方式吧。” 荀彧、士孙瑞:??? 刘辩说道:“京兆百姓舍弃家园,放弃田产的原因有很多,但归根结底最为主要的还是接连不断的兵灾。百姓需要有一定自保的能力,此事你二人自行琢磨该以何种方式,闲时为兵,忙时为农,可以以朝廷的名义组建部曲,保护土地。” “只要百姓肯在此地留下来安心种地,起码第一步便已经是成功了。可以对做的好的百姓赏赐田产,对做的不好的百姓予以惩戒。” 荀彧暗暗将皇帝所说的这件事记下,然后问道:“陛下,赏赐的田地是否应当有上限?” “自然是要有上限,按人口给与一定上限的田产赏赐之后,可以改为其他的赏赐。对于一个勤勤恳恳的百姓而言,朝廷能给与他的赏赐很多。”刘辩笑说道。 这个上限空间,可不是一般的大。 刘辩所想要的田地的最终形态,一定是百姓自主拓荒耕种,为朝廷缴纳一定的粮食,而不是由朝廷组织百姓耕种,这本来就是本末倒置的。 “不管是什么地方来的百姓,只要他们肯在此落户耕种,都应当给予方便。奖惩也并非是要你们一年只奖励某几个人,你们可以奖励很多的人,拿到田地的人,一定会成为没有拿到田地之人的榜样和标杆。”刘辩说道。 “甚至你们还可以就近建宅子嘛,农闲之时,大家一起出力建造。但宅子依旧还是赏赐给那些做的好的人。牛羊等牲口,同样也是如此。” “你们不可能在往后的数年里一直蹲在此地盯着屯田,你们应该做的是在未来的几年后,让这里的百姓主动交粮给朝廷。” 荀彧每次听皇帝说话,都能长一些新的见识。 今天,他又长了。 荀彧自认为自己对屯田之事,现在做的也算是驾轻就熟了。 可一听皇帝说的这些,他忽然间意识到,原来屯田还能这么干。 “陛下之言,令臣茅塞顿开,如醍醐灌顶!”荀彧心悦诚服的说道。 这话听着好像就是马屁,可这还真是荀彧完全发自肺腑的。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屯田并不仅仅是屯田,能干的事情是很多的。当百姓开始为了自己的房子、田地,以及未来的前途开始拼命的时候,这里将再也不惧兵灾!”刘辩说道,“一座两万多人的屯田营,任谁也不敢轻视。” 荀彧思绪万千,皇帝这一番话让他联想到了很多的东西。 但他还需要好好的思索整理一下。 刘辩在田野里转了一圈之后,重新回到了寨子里。 这座完全依照军营形势建造的寨子,便是荀彧屯田营的大本营。 荀彧的思路其实还是挺好的。 将流民收拢到一起,一个寨子,一个寨子的建。 在整个京兆尹死气沉沉的荒芜氛围中,这里算得上是实打实的希望田野了。 刘辩的晚餐依旧是羊肉。 只不过这一次是烤的。 刘辩坐镇指挥,英林当了一把大厨,荀氏叔侄二人打下手。 在羊肉刚好上桌的时候,皇甫嵩风尘仆仆的来了。 “你该不会是刻意等着朕将羊肉烤好才进来的吧?” 在皇甫嵩行礼过后,刘辩笑着打趣了一句。 皇甫嵩笑了起来,“臣谢陛下恩赏。” “来,为太尉看酒!”刘辩哈哈笑着喊道。 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皇甫嵩这鼻子也是够灵的。 他这前脚刚到,后脚他就来了。 皇甫嵩的探马应该撒出去的足够远,否则肯定注意不到他到了京兆尹。 烫的温热的醇酒被小黄门端了上来。 皇甫嵩看了一眼小黄门,身体本能的做出了戒备的姿态,然后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从前大家对小黄门这些宦者的认识,多是软弱不堪,心胸狭隘等。 但现在,得益于当今这位少年皇帝,小黄门已经差不多和蛇画上了等号。 他们下手刁钻又狠辣,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你背后来一刀子。 这都已经快成为公卿们的普遍认知了。 皇甫嵩名义上的接风酒还没完全咽下肚,就开口说道:“陛下,牛辅死了!” “怎么死的?”刘辩问道。 皇甫嵩详细说道:“董卓伏诛后,牛辅虽名义上统御着西军,但其实内部已经混乱不堪,李傕等人对牛辅皆不信服。昨日夜间,叛军营中忽然发生一阵混乱,臣也是事后得知,牛辅因为那一阵混乱,就以为有人要杀他夺军,于是卷了金银细软,带了几名亲信,准备跑路。” “结果他的那几名亲信见财起了异心,竟是将牛辅杀了,将他的首级送到了臣的军中。” “陛下可需一观?臣带来了!” 刘辩正好将一块羊肉往嘴里塞,闻言含糊说道:“吃饭呢,就别影响大家的胃口了。” “唯!” “马腾、韩遂有什么动静吗?”刘辩问道。 “朝廷的使者西去已经好几天了,但并没有任何的异常,韩遂甚至于将斥候都撤了回去,臣现在也有些吃不准他们肚子里到底憋着什么坏。”皇甫嵩说道。 刘辩将烤的外焦里嫩的羊肉在蒜泥中沾了沾,狠狠咬了一大口,缓缓咀嚼着。 直到嘴巴有了多余的空间,让他能够说话了,这才说道:“没有消息,也许就是好消息。” 皇甫嵩颔首,继续说道:“徐荣、段煨二人曾先后数次派人来见臣,言及投效朝廷之事,此事还请陛下定夺。臣以为,斩尽杀绝虽能一劳永逸,但却会让这些叛军殊死抵抗,于战事不益。” “若朝廷能给他们一线生机,关中也能早日恢复和平。” 刘辩看了眼皇甫嵩面前还一口未动的羊肉,说道:“快吃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唯!”皇甫嵩微微俯首应道。 刘辩风卷残云般料理了约莫二斤肉之后,端起酒樽浅饮着,等着皇甫嵩等人吃饭。 熊熊燃烧的火盆映照的所有人的脸都红扑扑的。 远远一看,给人一种仿佛此时不是寒冬腊月,而是酷暑的错觉。 直到皇甫嵩吃完了之后,刘辩才开口道:“皇甫太尉的意思是骗他们一下?” “骗……”皇甫嵩愣了愣,这个词让他有些进退两难。 “这个骂名让朕来背便是。朕可以不当君子,但朕不能替数十万的百姓原谅他们。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可戕害了他们的人,到了最后反而成为了朝廷的众臣,这事要是办了,朕晚上会睡不好觉的。”刘辩态度十分坚决的说道。 如果想要追求战争的利益最大化,那就只能骗。 在这个事上,刘辩是不可能改变自己的原则的。 皇甫嵩很佩服皇帝的魄力,可身为将领,若徐荣、段煨投降,好处是很明显的。 而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并不允许他在这样的事情上,用骗这样的小道。 骗来杀来,是真的会遗臭万年的。 “陛下,西凉军中,其实段煨算是一个……良将。”皇甫嵩用很不确定的语气说道。 “良将?”刘辩眉头轻挑,在他心目中,良将这个词是一个绝对的褒义词。 但看皇甫嵩那极其不确定的语气,他对“良将”这个词也不确定了。 “陛下,此人与其他的西凉军将领大有不同。他驻军与陕时,不但没有劫掠百姓,反而还主动屯田,率军帮助百姓耕种。”皇甫嵩说道,“臣与此人并未私交,只是派人刺探得知。” “不过此人虽为良将,但似乎生性多疑,身边并无真正信赖之人。” 刘辩现在对“生性多疑”这四个字,都已经产生强大的抗体了。 这些手掌兵马的家伙,似乎个个生性多疑。 他这个皇帝,现在好像也不例外的生性多疑了。 “太尉难得在朕的面前提起一个人,既然你如此看好段煨,朕可以允他投降。”刘辩颔首,“至于徐荣,骗过来杀了吧,正好就让段煨动手吧。” “战场之上没有君子小人的说法,我们求的只有最终的胜利!” “……唯!”皇甫嵩被“骗”这个字搞得心情有些复杂。 冷不丁的,他忽然间有一种皇帝比他更适合为将的荒诞感觉。 不过,看看皇帝的行事手段,他若为将,也必然是一员悍将! 第43章 皇帝的以身为饵 “贾诩现在谁的军中?”刘辩忽然间想起这个人,遂问道。 虽然董卓这支军团有悍将无数,能征惯战。 但刘辩真没有一个看上眼的,除了贾诩! 皇甫嵩闻言说道:“此人恰在段煨军中。” “若遇见此人,想办法给朕留下。”刘辩说道。 毒士贾诩,后世有部分人将他列在了汉末谋臣第一的位置。 但在刘辩看来,似贾诩、荀攸等人各有所长,很难像争五虎上将一样争出个长短。 只要把他们放在合适的位置,他们都是第一。 “唯!”皇甫嵩应了一声,神色略显意外。 皇帝对西凉军几乎所有人都抱着巨大的仇视眼光,唯独对贾诩却另眼相看了。 虽然他是名士,可西凉军叛乱至此,这个贾诩可谓是功不可没。 …… 皇甫嵩在面见了刘辩,陈述了一下最近的战事之后,隔天就急匆匆的回了长安。 战争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他不可能在这里耽搁太久的时间。 而刘辩在阳陵却盘桓了整整十一天。 在这十一天的时间里,他几乎每天都冒着严寒,带着荀彧穿行在阡陌之间。 种地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件关系着天下兴亡的事牵扯到很多的学问。 刘辩凭借着自己少年时的经验,对当下的种地虽然做了很多的改善。 但他肚子里的那点东西,还必须和当下的大环境相融合才行。 印证,融合,方才会有进步。 这十一天,他和荀彧从土地、水利,到播种、防冻、防虫等事无巨细的挨个又过了一遍,同时还从百姓中选出了百位真正种地的能手,所以人畅所欲言的坐在一起探讨。 这是荀彧从未经历过的全新体验。 大汉朝真正九五之尊的皇帝,竟肯俯下身来,亲自走进泥泞的田野,又与浑身散发着馊味的百姓围坐在一起,畅所欲言的聊如何种好地。 荀彧想遍了他所看过的古代皇帝,可却没有哪一位能像当今这位少年天子一般如此屈尊纡贵,站在百姓中,把自己根植在土地里。 在这一刻,他忽然间相信了皇帝曾经的那句戏言。 也许他真的曾梦游三千世界,看遍了古今千年的浮浮沉沉。 然后在这汉室垂危的年月里,赤脚踩着大地,毅然决然的以稚嫩的手臂挥舞刀枪,直面四方豺狼。 看着皇帝在百姓之中谈笑风生的样子,荀彧忽然间好像看见了自己未来的人生。 也在心中有了一个无比坚定的信念。 他的眼界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那么的清晰明了。 …… 刘辩是以冬狩的名义出京的,但在外面晃荡了一个月,他所做的所有事情跟狩猎完完全全连一片风的关系都沾不上。 虽然没有玩耍成功,但回京的路上,刘辩的心却踏实多了。 他已经看到了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天下。 也亲手丈量过了关中的土地,见过了大汉的百姓。 他接下来所有的想法,将不再是没有任何根基的空想。 “朕的母舅,看来是真的打算抛弃朕了!”刘辩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忽然感叹了一句。 他在京兆尹逗留了这么长的时间,长安的皇甫嵩当天就来觐见了。 可同在京兆尹的何苗,却迟迟不见身影。 哪怕是百姓的口口相传,大概都快把他这个皇帝在京兆尹的消息传到何苗耳朵里了。 “朝中的将领们自知自己离开了朝廷,依旧还会有容身之地之后,似乎都变得有些肆无忌惮。但何苗将军奔走他乡,转投他人,可去的地方似乎并不多。”荀攸将兜帽拉了起来,遮住了额头。 天上正在下着零星的雪花,虽然不大,但很烦人。 “你是说他与赵忠等中常侍为伍这件事?” 刘辩勒停战马,直面风雪,认真的打量着这片灰蒙蒙的世界。 “还有大将军何进这层关系,关东诸将是不会接纳他的,南下,他的生路也不会太大。何苗将军若弃官逃跑,也许能去的地方仅有西凉。”荀攸说道。 “凉州这片土地现在还真的像成了蛇鼠之窝,传信皇甫嵩,问问吧。”刘辩抬手接住几片飘零的雪花,看着他们在自己的手掌间融化。 “荀彧,士孙瑞。”刘辩喊了一嗓子。 两个裹得像熊瞎子一般的人,立马策马上前。 在刘辩的面前翻身下马,拜伏在地。 “臣在!” “起来回话吧。”刘辩说道,“三辅之地,于大汉而言,犹如人的心脏。只有心脏强大了,这个人才会充满活力,无畏酷暑严寒。” “京兆之事,朕就托付在你二人身上了。” 身为一个皇帝,他是大可不必将自己内心的恐慌,用如此方式告诉臣下的。 但百废待兴之际,此时站在刘辩身边的又是汉末真正意义上的智者。 刘辩以为一定程度上的开诚布公,坦诚相待,能让这几个聪明人真正切切的感受到信任,令他们归心。 “臣敢不承命,当誓死以效!”士孙瑞喊道。 “……唯!”荀彧随后应道。 零星的雪花在此时变得密集起来,北风呼啸而至。 天地顿时更显暗沉,乌压压的,压的人内心发慌。 “回吧,送到此地便可。”刘辩将马鞭折叠在手中,对荀彧与士孙瑞说道。 再往前走,便出了京兆尹地界了。 “唯!” 二人刚刚应声,却见昏沉沉的远方忽有一骑急促而来。 马上的人像是喝醉了一般左右摇摆着。 英林与赵野立马上前,一左一右护在了刘辩的两侧。 那五十名完全被刘辩当做死士在用的宦者,也顷刻策马上前,环绕成了一个扇形。 “陛下,陛下……” 隔了还有十数步的距离,马上的骑士便急切的喊了起来。 “带过来!”刘辩吩咐道。 两名全副武装的宦者策马冲了过去,直接将人从马上提了下来,扔在了刘辩的面前。 “陛下,您速速绕小路回京吧,车骑将军反了,他派人截断了回京要道,欲对陛下不利!”骑士喘着粗气大声说道。 “你又是何人?”刘辩打量着面前之人问道。 “臣乃益州牧长子范的家臣,刘范奉陛下旨意,即将赶赴昌黎赴任,恰见车骑将军的阴谋,故派遣卑职快马前来向陛下禀告。”那人说道。 荀彧忽然拔刀,一脚将那骑士踹翻在地,“大胆狂徒,陛下当面,竟敢胡言乱语。昌黎在东,你绕到西面作甚?” 刘辩侧头看了眼荀攸,“公达以为,他会是谁的家臣?” “家臣无错,但意图造反篡逆的恐不是车骑将军。京兆尹有数条要道,可翻越秦岭,直抵益州。”荀攸说道。 那骑士被荀彧踹到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又迅速伏地喊道,“陛下明鉴,我家家主是为了送公子诞才走这一条路的,公子诞年岁尚浅,我家家主不太放心,便打算送至长安,然后再折道去往昌黎。” “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啊。”刘辩对荀攸说道。 “臣只能说,此人有急智!”荀攸道。 荀彧看了一眼刘辩,见刘辩微微颔首,抬手间一刀便扎在了那骑士的腿上。 “从实招来!”荀彧喝道。 那骑士也是个有骨气的,竟硬生生的扛着没有喊叫一声。 忍着疼劲,依旧说道:“卑职所言,句句属实!” “杀了吧,没必要留着了。”刘辩喊道。 一听此言,那骑士忽然间紧张了起来,“陛下,您不可残害忠良啊,卑职顶风冒雪前来为陛下禀告敌人的阴谋,您不能似对待奸佞一般对待卑职啊。” “可是,你真的是忠良吗?”刘辩微微俯身,目光冰冷,嘴角嵌着一丝讥讽。 骑士不敢与刘辩的目光对视,迅速扭过了头。 “杀了吧!”刘辩下令道。 “唯!”荀彧高应一声,“臣今日且当一回刽子手。” “等等,等等……”就在荀彧准备动手的时候,那骑士忽然大声喊道,“是,是公子范与公子诞欲对陛下您不利,他们征募了一些死士,欲在陛下回京途中暗下杀手。” “对,他们还暗中联系了西凉马腾,以为外应,在得手之后,轻骑袭取雒阳。” 刘辩紧盯着骑士,问道:“何苗在何处?” “卑职并不知何将军在何处,方才那些话是公子范教卑职说的。”骑士喊道。 何苗竟然没有参与…… 刘辩现在就非常的好奇,何苗到底在什么地方。 京兆尹虽领十县,但其实地界并不大。 哪怕是一点风吹草动,这么长的时间肯定早已经吹到何苗的耳中了。 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事情。 “仔细问问。”刘辩下令道。 “唯!”荀彧领命。 荀攸下马,亲自牵住刘辩的战马,同时说道:“陛下,刘氏兄弟行篡逆之事,应该是对陛下您的安排不满,才会贸然行此险事。” 刘辩撇了撇嘴,“若只是简单的对朕不满,他们更应该是像袁绍一样弃官远逃才对。你觉得袁绍的胆魄,比之这二人如何?” “刘氏兄弟如此肆无忌惮,在回京要道上伏击朕,总不能说是因为少年心性吧?” 荀攸默默点了点头,“但若说是蓄谋已久,臣感觉也不太像……” “不是蓄谋已久,他们只是仗着他们的父亲益州牧刘焉蓄谋已久,才有胆魄勾连马腾做这样的事情。朕出巡京兆尹,西凉战火盈野,京畿又防御松懈,这恐怕任谁看来都会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刘辩说道。 第44章 宗族的战火 这个大好的机会,是刘辩故意摆出来的。 而事情的发展,也正如刘辩临走时所预料的那般,竟真的有人急不可耐的跳出来了。 只是刘辩原本以为跳出来的人该是他那个,仅仅只有一点名义的母舅何苗。 但却没想到竟然是刘焉的几个儿子和马腾。 荀彧走了过来,“陛下,都坦白了。参与此事的,仅是刘范与刘诞二人,兵不过三千,以府上家臣与门客为主。马腾此时正在长安附近,率轻骑抄小路赶来。” “马腾会率领多少兵马,他也并不清楚。” 刘辩看了眼身后在茫茫大雪中依旧井然有序的刑徒军,“他们这是完全没将朕的刑徒军放在眼里啊!” “都听到了吗?他们都没将尔等放在眼中啊!”刘辩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 四千刑徒军面无表情的坐在马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响起。 “朕以为刘氏兄弟既然准备要了朕的性命,起码也会给与朕最起码的尊重,至少兵力要稍微多点吧。带着两三千人,就打算将朕留在京兆尹,这实在是……有些过分了。”刘辩觉得自己亲手训练的这四千刑徒军,应该算是很能打的了。 但大概在旁人看来,依旧是刘辩带着四千阉宦瞎溜达。 玛德,绝对是这样的! “陛下,臣请将计就计,以刑徒军的战斗力,面对马腾兴许胜算不大。但对付一支三千人的乌合之众,应不在话下。”荀彧说道。 “臣附议!”荀攸也说道,“将计就计应是最直接的战术,陛下可暂留京兆歇息,英林校尉率军,只需三五日,便可结束此战!” “朕亲自率军,就用将计就计的战术。朕若不在,他们怎么能相信呢?”刘辩说道。 “陛下的车驾前往便可,陛下大可不必亲涉险境。”荀攸劝道。 刘辩活动了两下胳膊,忽然狞笑了一声,“总不能让天下士人一直觉得朕就是一个坐在龙椅上的少年傀儡吧?文治武功,朕多少都得沾点儿不是。” “走!” 荀攸与荀彧对视一眼,二人脸上皆是无奈的苦笑。 皇帝有时候倔起来,别说是十头牛了,哪怕是一百头都不一定能拉的回来。 “公达,朕刚刚忽然想起一个事,这个刘范是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他将朕堵在函谷关外,杀起来难道不是更容易吗?为什么要舍弃官道,而用小道呢?”队伍再度动身之后,刘辩不禁有些疑惑的问荀攸。 荀彧与士孙瑞被皇帝赶走之后,刘辩这支队伍的规模又回到了刚刚出京时的阵仗。 荀攸说道:“刘范是为暗中伏击陛下,自不敢明目张胆,需掩人耳目。在函谷关设伏虽然更加的方便,战事打起来也更为轻易,但函谷关有朝廷驻军,刘范想要将关隘骗到手中并不容易。” “其次,函谷关一旦起战事,必然绕不开左右的烽燧,只要刘范忽略了一处,烽烟顷刻就会将此地军情传递出去。弘农本有驻军,长安更是有皇甫太尉率领三万大军镇守,他不敢冒这个险。” 刘辩骂骂咧咧的说道:“所以,他还是瞧不起朕的刑徒军!” 荀攸:…… 也许真的就是如此。 皇帝出京时,身边带了四千宦者,这是明目张胆的事情,刘范兄弟不可能不知道。 雪越下越大了,白茫茫的雪花遮掩了天地,也阻碍了人的视线。 “英林,寻个地方安营扎寨。”刘辩喊道。 这天气再继续下去,就没法走路了。 若天色将晚时,还找不到留宿之地,危险就大了。 “……唯!” 英林派出了两支百人的队伍,向前探路,搜索留宿之地。 茫茫风雪几乎遮盖了所有的视线,除了能看见周围雾蒙蒙的山野之外,详细的景致根本就看不清楚。 虽然此时距离天黑还早,但刘辩觉得没有必要冒险。 在这样的天气里,顶多也不过是多赶那么几里路罢了。 为了几里路,却要面对极有可能四千人都会埋在雪里危险,大可不必。 探路的小队在半个时辰左右后回来了。 “启禀陛下,前方山上似有一处庙宇,应可供大军短暂休憩。” “前方带路!”刘辩说道。 “唯!” 茫茫大雪覆盖了天地,饶是对地形无比熟悉的英林,也有些不辨方向了。 山也不知道是什么山,反正看着挺高的,人站在底下一眼根本就看不到顶。 只能透过厚重的雪幕,看见半山腰上有翘起的屋檐,以及断断续续的阵阵诵经声。 “英林,派人上去揪几个熟悉的人下来,这山道如此陡峭,人上去都有些吃力,战马怎么能上的去?”刘辩喊道。 他们可不仅仅是人要避雪,战马也要。 这时,刚好派出去的另外一支队伍也顺着足迹赶了过来。 英林在听完他们的禀报后,上前说道:“陛下,上山的路找到了,我们此时其实是在峡谷里面,需要从南侧绕上去,就能看见那座寺庙的正门。” 刘辩仰头看了一眼,难怪拓麻的看着这么高呢! 大军再度沿着原路返回,然后奔南拐了上去。 上来之后再看那山,虽然依旧无比雄伟,依旧看不到顶。 但那座寺庙的全貌却映入了眼帘。 在峡谷的一侧,有一条足够两架马车并驾齐驱的山道,可以直达庙门。 刘辩侧耳听了听,不禁问道:“这念得什么经?” 身边的英林与荀攸闻言具伸长了脖子,侧耳倾听。 听了听之后,荀攸神色有些惊异的说道:“怎么听着像是在骂人……?” “我也听着像是在骂什么人的祖宗十八代之类的。”英林也说道。 “那就看来朕没有听错。”刘辩刚刚真的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还在心里嘀咕怎么可能会有寺庙不好好念经,却用念经的调子骂人。 现在看来,出问题的不是自己,而是这个庙。 “荒山野岭一座不念经,却骂人的寺庙,这庙……似乎不太正经呐。”刘辩打趣道。 “也许,它只是有一个寺庙的外壳,实质是上有些人掩人耳目的手段!”荀攸说道。 刘辩大手一挥,喝道,“管他什么妖魔鬼怪,在朕的面前,也容不得他们放肆!” “英林,冲进去!” “唯!”英林沉喝一声,即刻排兵布阵。 两千刑徒军骑士,立马由骑兵变成了步卒。 弓弩手埋伏在两侧,张弓引箭。 其余将士在寺庙正门前组成了一道扇形军阵,长枪在前,横刀在后。 英林亲自上前敲响了寺庙的大门。 砰砰砰! 他用足了力气的敲门声,响彻山谷,像是一道道的闷雷和漫天雪花回应。 ——吱呀! 在众军士皆屏气凝神的时候,这一道老旧木门令人牙酸的声音便显得格外清晰。 “谁啊?来了,来了!你踏马的想拆劳资的大门是不是?”随着一道骂骂咧咧的声音,一个束发男子从门缝中探出了半个身子。 然后…… 他的表情就凝固了。 被他咬在口中的鸡腿,也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陛……陛陛陛陛……陛下?!” 他的嘴巴像是抽抽了一般,一脸说了无数个“陛”,神色惶恐的缓缓屈膝。 刘辩其实站的挺远的,他和弓箭手站在一起,并不能一眼就扫到他。 “他能一眼就扫到朕,看来也是朝中公卿之一。在和穷山僻壤之中,君臣以这样的方式会面,还挺巧的哈。”刘辩说道,“将人带过来吧!” “唯!” 话虽然好像是一句打趣的话,可荀攸从皇帝的话中听出了无比分明的冰冷。 那个中年男子被英林亲自抓到了刘辩的面前。 “你是何人?”刘辩神情淡漠,眼帘低垂。 中年男子腿抖的有些厉害,“臣……不,卑职是车骑将军部属吴匡。” “吴匡……”这个名字刘辩是有些熟悉的。 倒不是因为他自己,而是因为他的女儿,好像是叫吴苋。 这位吴美人可了不得,她先嫁刘焉之子刘瑁,后来刘备入益州,听闻这位寡居的吴美人姿色过人,甚是美丽,一看就给相中了,然后她就成了蜀汉的穆皇后。 刘辩知道这个事,还有一件小有意思的事情。 在他得知曹操有个爱好人妻的外号后,就不太信邪。 然后特地也查了查刘备和孙权的爱好。 然后,果不其然的嘛! 刘备不但是个爱好人妻的主,而且还克妻。 位列三国死老婆最多宝座的枭雄,而且数目不可考。 至于孙权嘛,刘辩当时看的时候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嫉妒的要死! 曹操、刘备好人妻,而孙权是典型的好美人。 三国有数的美人就那么几个,他坐拥足足三位。 “你叫吴匡?”刘辩回过神来继续问道。 吴匡菜鸡啄米般连连点了几下头,“卑职原为大将军麾下部将,大将军兵败后,在车骑将军帐下谋差。” 虽然刘辩不知道吴匡与刘焉的私交如何,但能成为亲家,肯定也简单不了。 刘焉的两个儿子正在前方设伏,准备要他这个皇帝的狗命。 结果他在风雪交加的庙宇中却先遇见了刘焉的亲家。 “绑起来!”刘辩没有再说过多的废话,直接下令攻进去。 管他什么阴谋诡计,先用大军镇压了再说。 兵力相当的情况下,刘辩身边有四千刑徒军,胆气正正儿的,一点也不虚。 大军冲入庙宇之后,很快就发生了激烈的打斗。 “推他进去,记得将他的性命给朕留下!”刘辩闻声,一脚将吴匡踹了出去。 “唯!” 英林单手抓起吴匡,就大步奔着庙宇而去,“首恶已擒,胁从者,投降不杀!” 第45章 军师祭酒 战斗前后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结束了。 刘辩一只脚刚踏进庙门就看到了何苗的尸体。 他被挂在正对庙门的那棵老松树上,像是风铃一般,在寒风中前后摇摆着。 而且看他的肤色,好像死了还没有多久。 刘辩走到树下,仰头看着何苗,招手让英林将吴匡带了过来。 “为什么要杀了他呢?”刘辩的声音中好似没有丝毫的感情,却又带着威压千钧。 仗都已经打完了,吴匡好像也没有什么装的必要了。 他像是下蛋的老母鸡般咯咯冷笑着,嘴角挂着嘲讽,“陛下啊,您又何必多次一问呢?” “何苗注定是要死的不是吗?就算卑职不杀,您也会杀他的!” “可惜这个蠢货,竟然还痴心妄想的觉得陛下您会看到他的忠诚!” 刘辩仰头看着何苗的尸体。 他死的貌似挺安详的,也不知道吴匡是用什么方式杀的他。 “你是觉得你完全揣测了朕的心意?”刘辩问道。 吴匡大笑了起来,“陛下啊,明人就真没有必要说那些无所谓的暗话了,卑职根本不需要揣测您的心意,看看大将军与那十一位中常侍的下场,陛下您真的会给何苗一条活路吗?” “何进活的好好的!”刘辩低头扫了一眼吴匡,“别用你那唯恐天下不乱的脏心思来揣测朕,好好回答朕的话,为什么要杀了他?” 在刘辩阴沉冰寒的目光逼视下,吴匡身上那张狂的气焰渐渐褪去,他垂头丧气的说道:“卑职劝他助刘范行事,然后转投益州牧,他不答应,卑职就只好送他上路了。” 这个答案倒是与刘辩猜测的一般无二,“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此地?” “今日方至,落雪的时候,我们到的这里。”吴匡回道。 “既然何苗不答应,为何又会率军到了这里呢?”刘辩反问道。 吴匡仰着头,嘲弄的笑了一声说道:“他其实一直都是不答应的。几天前,他忽然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忽然跟我说,他答应了。” “他当时说这话的时候,我就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假意答应,实则准备襄助陛下您,给自己弄点功劳。后来,我试探了一下,果不其然就是如此。” “陛下,您看到一位忠良因为您的猜疑,而落得如此下场,是否心里会不忍心呢?” 刘辩微微俯身,“就因为你这句话,你的九族没了!” 吴匡的表情顿时有些精彩。 从错愕到震惊,疯狂,他好像在一瞬间走了大半辈子的心路历程。 “来人,将他也挂到旁边,让他陪一陪朕的母舅!”刘辩冷声道。 都落到了这般下场,竟然还敢在他的面前猖狂。 皇帝的威严,于他而言,简直就好像狗屁似的。 两名宦者用绳索套住吴匡的脖子,然后将绳索的另一端穿过树干,再猛地一用力,吴匡就站在和何苗同等的高度。 何苗是随风在摆动,而他是因为难捱的疼痛在摆动。 “何苗带的兵马不只这么一点人,其他人不知踪迹,英林,派人问一下这些降卒,打探清楚。”刘辩吩咐道。 “唯!” 将这些事情交代下去后,刘辩带人进了大殿。 空荡荡的大殿中,只剩下几个基座还矗立在原来的位置。 而上面的神像早已不知所踪。 刘辩看了一圈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实在看不出来这庙里曾经供奉的是哪路神佛。 有张角、张鲁这样的枭雄,就连庙里的神佛都不安全了。 原本在庙里呆的好好的,指不定哪一天就会被请去看管义舍。 神像背后的篝火还燃烧着,上面架着的几只锦鸡被烤的滋滋冒油,香气四溢。 刘辩直接在原本的蒲团上坐了下来,伸手将上面的锦鸡拿下来一只,将半只分给荀攸,并说道:“都坐吧,暖暖身子。” “还有,将这剩下的锦鸡拿出去给将士们炖汤。” “唯!” 四千多人吃五六只鸡,每个人的嘴边都过不了一下。 也就只能喝点汤,尝个肉味了。 啃着鸡翅膀,刘辩忽然间注意到了地上的法器,他拿起其中的铜铃笑道,“原来他刚刚就是用这家当在念骂人经,终于得偿所愿,吴匡大概是兴起所至吧?” “往常这个铜铃似乎多用于超度、驱邪,冥冥之中,皆有天定。”荀攸作揖笑道。 刘辩听明白了荀攸这话里的弯弯绕,不由莞尔。 文化人拍个马屁都这么的含蓄有深度。 他要是没读两天书,恐怕还理解不了。 英林带着一股寒风走了进来,“陛下,这山上有一伙山贼,据说贼首与吴匡有旧。” “其他的兵马都被吴匡骗到山上去搬运粮草了,吴匡为方便行事,在山下仅留下了这么点人。” 刘辩嗯了一声,“坐下歇歇吧!” “谢陛下赏赐!”英林颇为拘谨的在稍远一些的边上坐了下来。 “此时风雪正盛,此山又山势陡峭,骡马难行,何苗麾下羽林军是下不了山的。我看英将军今夜只需留一两百人戍守值夜便可,其余将士大可放放心心的去睡觉。”荀攸说道。 英林看向了刘辩。 刘辩说道:“听荀军师的。在京他是尚书仆射,出征他就是朕的军师祭酒。” “陛下……”荀攸受宠若惊,一副自己出现了幻听的惊慌模样。 刘辩反而笑道:“你难道不一直就是朕的军师吗?” 荀攸:…… 非要这么说的话,也像。 但他对皇帝如此信任他,还是感到格外的意外。 …… 正如荀攸所说,在这个不知名寺庙里的一晚,十分平顺。 但在众人都酣然沉睡的时候,荀攸自己却蹑手蹑脚的穿行在将士之中,查看每位将士的状态,守了整整一个晚上。 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会跟这支军队牵扯上什么关系,他是朝中人,并非是军中人。 但皇帝的一番话,让他忽然间意识到,他好像早就跟这几支军队画上了不解之缘。 军师祭酒的担子,可比尚书仆射重多了。 军师由来已久,若皇帝只说他是军师,荀攸还真没什么压力。 可以说他是皇帝的军师,荀彧、陈琳等人也皆算得上是皇帝的军师。 其实说白了,叫侍中还是叫军师,对于皇帝而言,只是称呼上的区别。 但军师祭酒就不同了。 此乃军师之首。 这一份倚重,让荀攸兴奋,激动,又感到了空前未有的压力。 当第一缕朝阳划破天地,将温暖洒向人间。 在火堆旁打着盹的荀攸以手遮面,睁开了眼睛。 昨天风雪交加,天地失色,今天竟却是一个难得的艳阳天。 荀攸走出了寺庙,仰头观察着背后的大山。 山势陡峭,易守难攻。 那唯一的一条山道,也犹如羊肠一般,七绕八绕的盘旋上山。 昨天看不清楚,觉得难打。 今天看清楚了,反倒更加难打了。 荀攸很清楚,既然皇帝已经知道这上面有一伙山贼,那就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打是肯定要打的,但怎么打,却是个问题。 “军师昨夜未睡?” 英林伸展着腰肢,从庙里走了出来,和荀攸并排站在一起,仰头看向了山顶。 “英将军料事如神,竟连我昨夜未睡都猜到了。”荀攸笑说道。 英林打了个哈哈,“我看到了。” 他指了指山顶,又问道:“军师打算攻打这山?” “不是我打算攻打,而是陛下肯定不会任由他们继续据山为贼的。”荀攸说道。 英林拿手比划了一番,说道:“昨天虽然风雪交加,但山贼恐怕居高临下看见我们了。若他们有所防备,攻打这座山,无异于送死。就这山道,也就勉勉强强能走一个人,必然是上去一个送一个。” “强攻无益。”荀攸颔首说道,“不过昨天的风雪太急,十步之外我们都看不见路,他们居高临下也不可能看见我们。我们走过的足迹,也被风雪完全的掩埋,只要我们此刻不制造出太大的动静,他们就不会发现异常。” 英林猛地一个激灵,连忙说道:“对对对,我得进去嘱咐一下他们。别等会儿喧闹开了,可就完了。” 荀攸颔首。 他聚精会神的盯着那狭隘的山道,直到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影,像是蚂蚁搬家一般扛着布袋往山下而来的时候,他的脸上忽然有了笑意。 刘辩睡醒的时候,感觉浑身的骨头都不是自己的,人有些飘忽,脑袋还格外的疼。 这种情况根本不需要怀疑为什么,肯定是昨夜受凉了。 还有庙里的石板地面太硌人了。 虽然他这大半年来一直在很勤快的锤炼自己,打熬身体。 但说白了,他这具身体终究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且在之前的十三年一直养尊处优。 命赵野烧了一些开水喝下去之后,那些飘飘忽忽的感觉才减轻了一些。 “陛下,昨日上山的人下来了!”荀攸进来后,在刘辩的身边跪坐说道。 “这股山贼既然朕遇见了,就断不能留,公达可有良策?”刘辩问道。 荀攸早就做好了全盘的打算,遂说道:“陛下,吴匡与贼首有旧,臣觉得吴匡昨日派人上山,应当不仅仅只是取粮,还有汇合兵马,共谋大事之意。” “我军只需在此地守株待兔,应当就可以将他们围而歼之!” 刘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按照正常人的想法而言,这好像真的是一个几乎必然的选择。 兄弟干大事,没有不帮的道理。 除非,这个贼首与吴匡的关系只是君子之交。 他可以给吴匡供给一些粮草,送一些恩惠,但却不愿意趟这个浑水。 “若这股山贼并不愿与参与此事,吴匡是否就应当理清楚他与贼首的交情,送一些东西,反馈给贼首,再借机铲除掉这一股与他并不在一条心上的山贼?”刘辩问道。 荀攸目中带笑,盛赞道:“陛下高见!臣思来想去,若这股山贼只是愿意给吴匡送一些恩惠,而拒不参与此事,恐怕唯有此策了。” “此山山势陡峭,仅有的一条山道又无比险要,若强攻,想要取胜,难如登天。” “哪怕山贼仅有百人,也足以将我们四千大军拒于山下。” 刘辩颔首,“那就见机行事,先看看这是一股怎么个尿性的山贼!” “唯!” 上山的何苗麾下背着粮食,毫无戒备的闯进了寺庙。 上千人乌泱泱的冲进来,就被一左一右挂在树上的何苗和吴匡的尸体吸引了。 “将军……怎么死了?” “如果他们二人只是死了一个,俺还能理解,可为什么他们两个都死了?此地又无人。” “很难说啊,兄弟们,家伙都拿起来!” “若无外人,二位将军怎么会都被人杀了!” …… 就在这些将士闹哄哄议论的时候,敞开的庙门忽然间被关上了。 紧接着从屋脊上,破烂的窗户里站起来无数张弓引箭的将士。 同时,从寺庙的后面更是涌出来了大股甚至玄色甲胄,手持长枪的将士。 “陛下在此,所有人还不跪迎?”英林持刀从庙宇的正殿大步走了出来。 这些羽林军的将士,左顾右盼的犹豫了一番之后,接二连三的跪下了。 刘辩完全没有正形的坐在正殿的门槛上,对英林说道:“将统兵者带过来!” “唯!” 像是一滴水融入大海般,这些羽林军毫无还手之力的就被全部俘虏了。 不过半柱香左右的时间,英林带着两名扈从押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 “陛下,此人乃是何苗帐下校尉何安。”英林说道。 “何苗,何安,你是何苗什么人?”刘辩挑眉问道。 浓眉大眼的年轻人怒目看着刘辩,桀骜回道,“他是我义父!我义父从未想过背叛陛下,陛下为何要杀他?” “朕有十足的杀他的理由,但杀他的并非是朕。你这个当义子的,难道就不知道他是为何而死?”刘辩讥讽问道。 “臣昨日奉命上山取粮,怎么可能知道我义父因何而死?”何安怒声道,“陛下为何敢做不敢当,如此做派,如何配得上九五至尊之位?!” “我义父麾下皆是忠心耿耿之辈,杀他者,不是陛下你又会是何人?” 刘辩吸了吸鼻子,“蠢笨如猪,自大,张狂!何苗认你当义子,果然是有原因的!” “来人,送他上树陪着何苗。” “朕乃君王,你以为朕担不起杀他之名吗?无知孽障!” 第46章 获舆山 这座不知名寺庙里,那棵大概有个三五百岁高龄的古老松树上,此刻挂了三个人。 何苗、吴匡,以及何苗的义子何安。 整整齐齐的。 何安的死让那些本已骇破了胆子的士卒,顿时更加的老实了。 刘辩想知道的消息,很轻易的就从另外几位军候的口中得到了。 这座山名为获舆山,在上雒县内。 而这座庙是炎帝庙,供奉的是三皇五帝。 获舆山上的山贼占据此山有些年头了,据说前前后后已经换了无数个名头。 现在他们自称是黄巾一支。 贼首是家传的,诨号大脚王。 他的脚到底大不大刘辩并不知道,但刘辩对于汉末这贼人取名的实力是实打实的有些无奈,和撼山鬼、大脚王什么的相比,好像黑山军,还有飞燕这样的名字还挺正经的。 而这个大脚王,似乎并没有他的外号那么蠢笨。 他看在和吴匡曾经的那点交情上,非常乐意拿出大量的粮食,援助吴匡的大业。 但他自己却不想参与一兵一卒,声称祖宗打下这么点基业并不容易,不能葬送在他的手里。 对于如此谨慎,守成的山贼,刘辩是非常欣赏的。 在和荀攸商议了一番之后,刘辩决定还是采用送刀之策。 由英林亲率五百刑徒军,外加三百右羽林军降卒,带着两百柄刀上山。 这一战,刘辩是非常想亲自上场的。 但奈何刘辩也知道肯定是行不通的。 英林、荀攸这俩人是不可能放任他冒这个险的。 空有一身武力和丰富的作战经验,却无处施展的感觉是非常糟糕的。 有些郁闷的刘辩盯上了那些右羽林军降卒。 现在的羽林军,早已失去了他曾经为国羽翼,如林之盛的光辉。 若汉武帝看到他亲手缔造的羽林军变成了现在这个鸟样子,大概能气到直接从陵寝里爬出来掐死他的这些后辈子孙。 “一群酒囊饭袋,一百个俯卧撑都撑不了,你们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废物?”刘辩手执曹操的宝刀,站在近八百羽林军面前,脸上煞气萦绕。 “坚持不下去者,你们的三位主将便是尔等的下场!” 随着刘辩的话音,挂在树上的何苗、吴匡三人随风轻轻摆动了几下。 这一出可差点没把这些穿个甲胄都穿的歪歪斜斜的将士们给吓死。 他们咬紧了牙关,顽强的坚持着,生怕自己会变成下一个树上的风铃。 刘辩忽然间找回了自己曾经当教官的乐趣。 他故意坐在了一名军候的身上,大声喊道:“八十九!” 正在咬牙支撑的将士们齐刷刷皆是一愣。 “陛下,错了,您方才已经喊到九十二了。”有人高声喊道。 刘辩脸上挂上了阴恻恻的笑意,“就因为刚刚有人的废话,现在你们所有人增加到了两百!听我口令,现在开始……一!” 八百羽林军尽皆哗然。 如果不是周围站着数百名弯弓搭箭的弓弩手,他们现在已经有十足的造反理由了。 刘辩起身换了一个凳子,很有闲情逸致的喊着。 “陛下……您要不然杀了我们吧,不用如此来折辱我等!”在刘辩重新喊道一百零八的时候,被他当做凳子的那名军候脸憋得通红喊道。 “你还挺会选数的。你们无罪,朕为什么要杀了你们呢?但就因为你这一句多嘴,你麾下将士都得遭殃。你们这一曲,增加两百!” “他们是因为你这一句嘴贱而遭的罚!” 那位军候瞬间如丧考妣。 有了鲜明的对比之后,其他曲的将士脸上竟都有了笑意。 他们好像一下子轻松了。 两只发酸的胳膊,也好像一下子都有了力量。 而那一曲的将士,皆目光隐晦的怒视着前方军候的背影。 此刻他们一定不恨刘辩这位皇帝,但一定恨不得弄死这个军候。 刘辩从那名军候的背上站了起来,缓步巡视着这一曲的将士,并喊道:“你们现在是不是恨不得用你们那能咬碎天地万物的银牙,活生生的撕碎你们的军候?” “但你们是否还记得,他刚刚说那句话,也是为了你们!” “真正的恶人是朕啊,你们为什么要怪罪他呢?” 刘辩这话说的,让那名军候和他麾下将士都有些懵。 就连站在场边看的兴致勃勃的荀攸,也不明白皇帝这番话到底有什么深意。 皇帝之前所有的举止,他都猜到了用意。 但这一次,他是真有些看不明白了。 “这样吧,不如朕陪你们玩个小把戏,颠三倒四,七上八下。朕喊三,你们要喊倒,朕喊四,你们要喊颠。朕喊上你们要喊七,朕喊八你们要喊下,可明白了?”刘辩在这一曲将士中绕着圈子,脸上的笑意恍如春风拂面。 “颠!” 众军士:…… “蠢笨如猪!”刘辩摇头骂道,“只要有超过半数的人喊出来,每次减十个俯卧撑,反之增加二十。这是朕给你们最后的机会了,若这一次你们都把握不住,就休怪朕无情了。” “倒!” “七……三……四……七七七七。” 一曲的将士像是一群聒噪的鸭子,乱七八糟的喊成了一片。 但很明显里面有自以为聪明的家伙,带偏了整个的节奏。 “蠢笨如猪!加二十!”刘辩黑着脸骂道,“你们要有自己的思考,不要人云亦云,别人喊七,你就觉得是七?” “继续!一百零九!”刘辩大声喊道。 荀攸惊奇的发现,此刻这些将士们做俯卧撑好像比之前明显的轻松了很多。 这一曲的将士们,也带动了其他曲的将士,都想的还挺认真。 “一百三十八……八!”刘辩刻意停顿了一下,然后大声喊道。 “颠……下,下,下……七上八下,八下!” 虽然这一次的声音依旧乱糟糟的,但刘辩很清晰的听到了正确答案。 “还算不错,渐十!”刘辩喊道。 将士们顿时欣喜若狂,好像取得了一场巨大的胜利。 …… “陛下驭下之术,令臣钦佩之极!” 当刘辩结束了自己有些无聊的游戏后,荀攸上前说道。 刘辩在赵野的伺候下洗了把脸,然后说道:“这哪算是什么驭下之术,顶多就是一个练兵的小技巧。” “陛下眼中的小技巧,可在臣看来,这便是顶级的驭下之术。臣方才仔细算过,在无形之中,这些降卒共做了六百五十个俯卧撑,并且他们在后面没有先前那么疲惫。而且,他们的气势整体发生了一些臣说不来的变化,好像更有精气神了。”荀攸说道。 “每一个人都需要肯定!”刘辩神秘的笑了笑,说道。 也许荀攸说的是对的,但他做的这些真不算是什么驭下之术。 这跟术没什么关系。 第47章 刑卫 当种劭敲开那扇古旧斑驳的大门,看到眼前的一幕,忽然间呆住了。 古老的寺庙正殿前,站了乌泱泱的士兵。 有身着玄色铁甲的,也有身着赤色甲胄的。 他扭头对身边的随从说道:“诸位,也许我们的死期已至!” 跟在他的身后数人,闻言神色不一。 “种御史,不如见机行事?”有人低声道。 见机行事,在这个时候换个说法,大概就是当墙头草。 种劭怒目而视,“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食君之禄,当担君忧,难不成你是要投贼?” “种御史何必这么激动,卑职的意思不过是先看看。虽然这些将士跟我们看见的有所不同,但这并不代表何将军就真的有谋逆之心。”那名随行官吏喊道。 这时旁边也有人劝和,但种劭的态度依旧十分的坚决,“我把丑话先撂在这,背弃天下,抛弃祖先之人,一定会死在我的前面。” 那名随行官吏眼神怨恨的盯着种劭,但却也并未在争锋相对。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英林手中拎着两颗头颅,凶神恶煞的走了过来。 远远的看见种劭便大声喊道,“咦,种御史,你怎么也来了?” 种劭:??? 他看了看庙内几乎人挤人的场面,又看向了英林。 “英校尉缘何会在此处?”种劭不解的问道。 英林晃了晃手中那两颗狰狞的头颅,大笑道:“自然是随陛下来的此处,方才奉陛下旨意上山揪了几颗头颅,就这厮,好像还叫做大脚王。” 种劭怔住了,“陛下亲自到了此处?” “是啊,你不知道吗?”英林反问道。 种劭不由苦笑了起来,“英校尉说笑了,我这该上何处知道去?” “奥,也对,你可能真的不知道。陛下在宫里呆的闷了,出来冬狩。”英林笑道。 冬狩? 种劭瞅了瞅英林手中那狰狞的头颅,您管这叫冬狩?! “走吧,随我一道去面见陛下吧。”英林说道。 种劭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跟随种劭而来的几名随从,此刻的脸色却有些不对劲起来。 尤其是刚刚提议见机行事的那名官吏,神色满是不安。 刘辩的午觉刚醒,就听到英林带来的好消息,不觉心情大好。 “种卿也刚好赶来了,正好,朕也另有差事于你!”刘辩说道。 种劭跪坐在刘辩面前,微微俯身,“请陛下示下。” “车骑将军何苗死于吴匡的阴谋,你可以不用继续跟下去了。但三辅以及河南尹事关紧要,上到各郡主官,下到县令、亭长,朕不想看到聚兵自治、欺压百姓、贪赃枉法之辈,有一个,当惩戒一个,不容放过!”刘辩震声说道。 从三辅到弘农、河南尹,这一片广袤的土地,大秦曾经的发家之地。 在刘辩眼中,那就是自己的自留地。 整个天下,他这个儿皇帝的手暂时确实还伸不进去。 可这些地方,他不只想要百姓安定,土地富足,更要吏治清平,积极奋进。 他想要自上而下的,所有人的力气都往一个地方使。 只有保持这些地方有足够的生命力,刘辩感觉自己才有可能和整个天下对抗。 种劭不觉间挺直了自己的腰杆,以无比严肃的表情沉声喊道:“臣——遵旨!” 英林见皇帝与种劭的事情聊得差不多了,接着说道:“陛下,获舆山上还有大量的粮食,布匹等,臣人手有限拿不下来,恐还需大军出动,多搬几趟。” “多搬几趟?很多?!”刘辩对英林的量词运用有那么一丢丢的怀疑。 一个山贼的巢穴,哪需要此地近六千大军多搬几趟? “回陛下,的确很多。”英林绞尽脑汁的想了一圈,也没想出该用什么样的形容词去形容,便据实说道,“贼寇专门建造了两个很大的木房子存放粮食,粮仓直接戳到了房顶。另外有一个是存放各式布匹的,以及一个存放铁料的。” “而且,据那些贼寇交代,历代贼首都会将他们抢来的金银财宝埋在地下,可臣挖了不少的地方,都没有找到。” 刘辩听完英林的形容,意识到山贼藏在山上的粮食兴许还真不少。 恐怕还真需要全军出动多搬几趟。 虽然他对一伙小小的山贼,有着如此充沛的物资储备有些惊讶。 但也并不是特别的意外。 世道混乱之后,社会的财富会急剧向诸侯,豪门世家大幅度倾斜。 而这些在乱世中的靠着凶残、无恶不作谋生的山贼,便是社会财富的第三大持有者。 诸侯与豪门世界用各式各样的手段盘剥大头的社会财富,而他们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劫掠剩下的,最后直至百姓抛家舍业,远赴他乡以及潦倒而亡而结束。 在乱世,灾难会彻头彻尾的转嫁到,为整个社会的生机做贡献的寻常百姓身上。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张养浩的《山坡羊》算是道尽了一切。 “你带人再走一趟,就算是刮地三尺,也将山贼藏匿的财富给朕找出来!”刘辩吩咐道。 十常侍和诸位公卿大夫的财富,虽然让刘辩现在的腰包挺肥硕的,但他一点也不嫌弃自己的财富多余。 “唯!”英林应道。 短暂的休憩了一下,英林就带着大股人马再度出发了。 山下,刘辩只留下了那五十名宦者护佑他这个皇帝。 刘辩一直想着应该给这五十名宦者安排一个名称亦或者官职。 他们已经很明显的跟其他的刑徒军有所不同了,总不能老是喊他们那五十个。 可他这个取名废物,真想不出与众不同,能彰显这五十名宦者皇帝亲卫身份的名字。 趁着现在有些空闲,刘辩将这个事情跟荀攸与种劭说了下。 这两位多才多艺的臣子,瞬间引经据典的想出了一大堆。 但刘辩在听过之后,都觉得不够那种感觉。 “不如就称羽林骑吧,取缔已经烂到骨子里的左、右羽林卫。”刘辩有些郁闷的说道。 当绞尽脑汁到一定的地步,人就容易烦躁。 “陛下,自武帝置羽林骑,皆从六郡良家子中遴选精壮勇士以充任,羽林郎不仅仅是食君禄的帝卫,更是无数将士心中的向往。若陛下以宦者为羽林郎,恐引起军中轩然。”荀攸摇头劝谏道。 刘辩一想,好像也是。 因为十常侍的功劳,仇视宦者的,不仅仅是士人,而几乎是天下所有人。 给他们赏个羽林骑的名号,确实是一招臭棋。 容易引起一些预料之外的变故。 “既然如此,那就低调点,以刑卫唤之如何?食三百石。”刘辩说道。 既然想不出更好的,那就模仿羽林骑出自羽林军。 从刑徒军拔一个“刑”字,再用帝卫组合。 种劭略作思索后说道:“陛下,臣以为刑卫之名,相得益彰,恰如其分。” “臣也觉得此名甚好。”荀攸说道。 “好,那就这么定了。”早就想的有些不耐烦的刘辩,直接拍板。 于是乎,那五十名宦者,终于有了自己的组织——刑卫! 这名算不上好,也说不得是差,但刘辩看上了它那自带的反派气质。 刑卫,一听就不像是什么正经组织。 英林像是一只勤劳的蚂蚁,带着人足足上了六趟获舆山,才终于将获舆山山贼几代人的藏富悉数搬下了山。 但看着那数量庞大的粮食和布匹,刘辩和荀攸都犯了难。 为了追求赶路的速度,四千刑徒军具是一人双马,携带了半月以上的口粮,根本没有运送粮草辎重的家当。 “朕从未想到,我们竟然会有一天因为粮食多而发愁!”刘辩自嘲说道。 整个大汉朝各处都缺粮食,可他竟然还碰到了这样一个难题。 荀攸说道:“陛下,这些粮食可以交由荀文若在京兆尹募民,也可以在弘农郡另立典农校尉以募民垦荒。在此打造车驾将这些粮食运回雒阳,臣以为是最不可取的。” 刘辩考虑了一会儿,说道:“荀彧那边的粮食支撑这个冬天,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可以让他举荐精干之人数名赴弘农郡垦荒,三个月之后表现优异者,朝廷征辟其为典农校尉。” 刘辩倒是也想另择人选为典农校尉,赴弘农屯田。 但他想了一圈,也没有在朝中想到一个可用之人。 能用的人,没有一个闲人。 不能用的,用他有什么用? “陛下的意思是让荀文若节制两郡屯田?”荀攸有些惊讶。 皇帝对他这位叔父,似乎也格外的信任。 刘辩点了点头,“荀彧在京兆尹屯田做的很不错,他麾下必然有熟悉屯田的人手。与其征召不知农事的名士,到弘农郡来摸着石头过河,还不如不拘一格降人才,用那些真正熟悉农事的人,再由荀彧统一节制,两郡在屯田之事上相互配合。” “陛下英明!”荀攸心中除了钦佩,还是钦佩。 皇帝励精图治之心,简直凸显在每一个细节上。 将此事确定下来之后,刘辩派出快马传信荀彧,同时留下了一支五百人的军队,暂时在这座荒废的炎帝庙看守粮食,而他则带着荀攸等人先行一步,开始真正意义上的冬狩。 冬狩,也不一定非得打动物。 何苗荡清了京兆尹的牛鬼蛇神,可他现在死了,但这个事还得有人干。 卧榻之侧,民不聊生,蛇虫鼠蚁数不胜数,刘辩想想就心里火大。 第48章 山贼终结者 刘辩并没有完全走刘范兄弟二人指出的那条路。 而是沿着那个方向,像蚯蚓一样蜿蜒前行,忽左忽右,忽南忽北。 他每到一处,必先进村。 看一看当地民情的同时,打探周遭是否有贼寇存在。 而基本上这个事是没有任何意外的,几乎每个地方都有。 只不过就是贼寇的规模有大有小。 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刘辩的恶名就在整个弘农郡的贼寇圈子里传开了。 地处黄河与长江分水岭南北两麓的卢氏县,山系冗杂,地形繁复,但以崤山、熊耳、伏牛三山最负盛名。 熊耳山上有座亭,没名字,但却挂了块匾,上面刻着一个圆脸的胖子。 此刻月上中天,但这亭子里却格外的热闹。 两团几乎照亮了半个山坳的篝火上,一个上面架着一只熊,一个上面架了一只鹿。 十数个站远了一看,几乎跟野人没有任何区别的汉子围坐在亭子中,正左拥右抱,大碗吃酒,大口吃肉,场面极其狼藉。 上首一人乃是一圆脸胖子,和刻在匾上之人一模一样。 胖子在身边那妇人的身上狠狠揉搓了两把,擦干净手上的油腻,对众人说道:“诸位,这酒也吃了,肉也吃了,我等该商谈一下正事了。” “朝廷放着韩遂、黑山这些巨寇不管,却盯上了我等,这是欺我们势单力薄好欺负啊!” 座中立马有人喊道:“我们可不就是势单力薄好欺负嘛,小门小户的,就算把我们全加起来也不及人家黑山贼十分之一的兵力,朝廷欺负我们那也是有道理的!” 圆脸胖子揪着嘴角那像是马尾一般飘逸的胡须,重重哼了一声,说道:“难不成你们就真的等着送死啊?我可听说了,朝廷这支兵马是直接从京兆尹过来的。” “京兆尹差点被他们给翻了个底朝天,就连那些杀人越货,小偷小摸的都被他们给拿住砍了!” 此言一出,座中十数人皆倒吸一口冷气。 “熊罴(pi)你可不是故意在吓唬我等?”座中一身上裹着羊皮,又披着蓑衣的汉子问道。 被唤做熊罴的圆脸汉子冷哼一声,斜眼骂道:“劳资有必要骗你们吗?我也不瞒着你们,你们可知道这领兵之将是何人吗?说出来才叫真吓死你们!” “谁啊?” “你可别真吓唬我们!” “快说说!” 在众人的催促中,熊罴环顾众人,说道:“乃车骑将军何苗,所率之军据说是羽林军。你们有些人兴许连车骑将军是谁都不知道?但大将军总该知道吧?车骑将军乃是大将军何进的胞弟。” “不过据说大将军因为战败已经被皇帝陛下给砍了,但这也不会咱们该关心的事情。劳资只是告诉你们,我们现在的小命真的很危险。” 众人再度倒吸一口冷气,人人色变。 “京兆尹贼寇的下场就是我等的下场,我废了这么大的力气将你们请到了此地,可不是为了宴请你们的。诸位,我们该想办法自保才对啊!”圆脸的熊罴语重心长的说道。 “你们还有怀疑的,可我告诉你们,我现在真的很慌!” 座中有人说道:“可我等兵力不过数百上千,无甲胄防身,又刀枪不足,如何能与朝廷大军相抗衡?” “若我们这些人结为同盟,兵力应该也有万人了,可先抢了府库,再与朝廷大军相抗衡。”在熊罴的右手侧,那唯一一位身披破旧大氅,一副文士打扮的中年汉子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人骂骂咧咧说道:“劳资早就知道卢闻你这个直娘贼的东西,和熊罴这厮认了一个爹,果不其然。” “说来说去,还是想让我们听你熊罴的话呗?” 卢闻冷眼扫了一眼说话之人,“韩遂、马腾正因为有容人之量,才会拥兵十数万,连三辅都敢攻打,令朝廷不敢动他们分毫。而你们,就只配干这打家劫舍,小偷小摸的勾当。” 那人转眼便反唇相讥,“你个直娘贼的东西,你还不照样是占山为王,打家劫舍,我看你也没比咱这些泥腿子高几分的本事。” “都闭嘴!”熊罴沉喝一声,“今日会盟,是为商议大事,不是让你们来吵架的。不愿意的自请离去便是,某家从来没想着强迫你们之中的某一位。” 在众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安静下来后,有一人说道:“熊罴,卢闻,我想知道你们二人先前所说到底是真是假?” 熊罴眼皮一翻,“你还想让劳资跟你说多少遍?如果有所怀疑,你回你的山头,继续享你的福去便是,没有必要掺和此事。难不成你还想要劳资用我那死去的阿翁,给你发个毒誓不成?狗都不吃的东西。” 众人再度犹豫了下来。 “我同意结盟!”坐在队伍最末尾的一名汉子忽然说道,“熊当家知道的消息可能也不全面,朝廷出动的兵马可能不止一支,而是三支。” “我前几日带兄弟劫掠了一支过路的行商,那头领告诉我,有个姓丁的执金吾也率领着一支军队,正在俺们弘农。还有一路是我手下兄弟外出行走时无意间听到的,在北边的某个地方,有个姓刘的将领。” “现在加上熊头领刚刚说的这个消息,我猜测,朝廷可能是嫌弃一路军马杀人太慢了,要对我们三面围堵。” “卢先生,这战术是不是就是围三缺一?想把我们往南边赶,然后一网打尽?” 卢闻面色微变,看了一眼熊罴,说道:“金头领说的不错,这应该就是典型的围三缺一打法,但朝廷用这样的战术打我们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有什么大材小用的,看看京兆尹吧。”熊罴有气无力的说道,“一路军马,我等合盟兴许有用,可如果是三路,我们还怎么打?” “先想办法脱困,然后向西!”卢闻低头想了片刻说道。 熊罴立马就明白了卢闻的意思,向西,奔凉州谋生路。 他重重一巴掌拍在膝盖上,骂骂咧咧说道:“踏马的,好像也只有如此了,只是可惜了我花了好些年时间建造的山寨!” 这三个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也让其他的人不由有些动容。 有不少人怀疑这三人是联合起来算计他们,可他们又不敢赌。 此后,其他人稀稀拉拉的表了态, 除了有三个人态度始终无比坚决外,其他人都同意了结盟。 天亮时,卢闻看着离去的三人,对熊罴说道:“要不要趁机弄死他们,吞了他们的人?” “算了,让他们走。也许他们还能帮我们拖住朝廷大军一些时日,好给我们争取一条生路。”熊罴说道。 卢闻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山道上忽然间冲上来一个扛着耨(nou)的农夫。 “不好了,官军打来了!” “不好了!” 农夫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的大喊着。 他的声音带着回音,顷刻便传遍了整个山头。 顿时,山道上、密林间响起了稀稀落落的脚步声,探出了无数的人头。 熊罴上前就是一脚,将那农夫踹翻在地骂道:“你他娘的喊什么喊,官军来了多少人?” “不清楚,好像得有个几千人,全是一人双马的骑兵,穿着黑色儿的甲胄,看起来老吓人了。”面色黢黑的农夫,一个骨碌从地上翻了起来,瞪着眼睛快速说道。 “全是骑兵?”卢闻问道。 农夫连连点头,“啊,全是骑马的。那马老肥了,我要是有那么一匹马,我绝对当亲儿子养!” “闭嘴!”熊罴蒲扇般的巴掌抽在农夫的脑门上,骂道,“朝廷军队都打来了,你还有闲心想这个?” “我上山挖野菜怎么了?”农夫瞪着眼睛问道。 熊罴一听这理直气壮的理由,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劳资先劈了你这个王八蛋,我让你上山挖野菜,你挖你阿翁的坟去吧!” 卢闻连忙拦住熊罴,低声说道:“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先试着打一打,若不济,乔装农夫,跑路!” 熊罴一怔,“……好!” …… “熊耳山上真有一头熊,叫熊罴?不可能就只有一头熊吧?” 刘辩坐在里魁桑弘的院子里,一脸惊奇的问道。 桑弘是一个一看就老实巴交的中年人,回话的时候嘴皮子磕磕绊绊半天,才能酝酿出一句完整的话。 “将……将军,不,不是一头熊,熊耳山上熊很多,但害人的只有一头。”桑弘说道。 刘辩:??? 边上,荀攸倒是听明白了,笑着给刘辩解释道,“将军,桑里魁的意思应该是,熊耳山上的贼寇名唤熊罴。” 桑弘憨笑着,连连点头,“这熊罴本是南里乡人氏,本名王贵。几年前,因为抢了一个小媳妇,就上熊耳山落草为寇了,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改名叫熊罴了。” 刘辩问道,“此地亭长、有秩、啬夫、三老、有徼可有参与?你只管据实说便是!若有欺骗,朝廷问你的罪,若检举不法,朝廷另有赏赐!” “我六千大军在此地,哪怕再凶狠的贼寇,也别想活过明天!” 桑弘面露难色,局促不安的搓着双手,“我……我这……” “他们应该不会知道是我告的密吧?” 刘辩呵呵笑了一声,“你觉得我会告诉他们,这是你说的吗?” “应该……不会。”桑弘自说自话的嘀咕了一句,然后说道:“别的我不知道,但三老和有徼好像收了熊罴不少好处。” “俺们这个地方经常有外乡人过路,三老和有徼每次都会热情的招待,然后每次天亮的时候,这些人就消失了。他们一直说是走了,可我知道,他们其实是被熊罴派人掳上山了。” 刘辩听完,不屑笑道:“走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遇到有点脑子的山贼,不但不吃窝边草,竟然还知道用窝边草做掩饰。” “英林,带人走一趟,将此地三老和有徼请来一叙!” “唯!” 第49章 你是个好人 三老,听起来好像是三个人,但其实,是一个人。 其掌教化。 凡有孝子顺孙,贞女义妇,让财就患,及学士为民法式者,皆扁表其门,以兴善行。 这是自秦沿袭至今的。 刘辩从朝廷的角度拎不出这其中的毛病,与民教化这挺好的。 但就像是官吏一样,有清官,自然也会有贪官。 不管是什么样的制度,人心是不同的,且善变的。 而游徼掌禁司奸盗,与都尉职司相近。 刘辩看着面前这两个红光满面的家伙,再与桑弘那张老脸对比一下。 确实差别就挺大的。 谁的肚子里有油水,谁的肚子里全是野菜糟糠,完全一目了然。 “知道本将为什么唤你们前来吗?”刘辩拿出了自己的宝刀,横在了那张简朴的石桌上。 一老一中两个人站在刘辩的面前,皆是一脸茫然。 “将军有何事吩咐?亦或者是找什么人?在这乡里,没有卑职不知道的事。”脸上有很大一颗痦子,塌塌鼻的游徼脸上带着媚笑说道。 “我知道你们与熊耳山山贼熊罴之间那点狗屁倒灶的脏事,你们也别想抵赖,在本将来到这里之前,该查的我们都已经查过了。”刘辩冷眼看着这二人,说道,“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上山去告诉熊罴,本将是为募兵而来,听闻熊罴有一身毫武艺,欲招安他,让他不要不识好歹。” 三老噗通一声就给刘辩跪下了,“将军放心,此事包我二人身上便是!只要将军肯既往不咎,原谅我二人曾经犯下的那些糊涂事,我二人就算是豁上性命,也一定说服熊罴服从征召。” 游徼的反应慢了一些,在三老话快说完的时候,也连忙跪下,紧忙说道:“是的,将军,我二人一定想尽办法,办好这件差事。” “好,我相信你们。但我只给你们两天的时间,后天此时,我要在这里看到熊罴!”刘辩说道。 “喏!” “喏喏喏……” 刘辩三言两语打发了三老和游徼,但桑弘的脸上却满是失落。 “收起你的担忧吧,他们不会有好下场的。”刘辩扫了一眼说道。 他是没有必要解释的,但谁叫他是个好人呢。 桑弘面色一喜,“谢将军恩典。这二人都几乎成了精了,他们一定会猜到那些事是我告诉将军的。” “嗯,放宽心。”刘辩说道。 …… 两天后。 熊罴是带着浩浩荡荡的近万人来招安的。 而且还没有下山,他带着人到了山脚下,托三老和游徼告诉刘辩,他需要看到朝廷的诚意,才会放下武器,服从朝廷征辟。 而他口中的诚意,就是刘辩到山脚下去跟他谈。 “陛下,臣去谈!”英林一听就来火了,当即大声喊道,“不过是区区万人乌合之众,只需一击,便可溃散。他们以为在山脚下便能游刃有余的躲避骑兵的进攻,可他们好像忘了,骑兵一个冲锋,臣手中的弩箭便能扎到他们的脑袋上。” “陛下,英将军之策可行,可令罗保率右羽林军抄小道上山,断其后路。”荀攸说道。 “陛……陛陛陛下?!” 三老手中的拐杖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整个人瞬间跟没了魂似的。 站在他旁边的游徼,和不远处的桑弘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 他们已经把刘辩的身份尽可能的往更高的位置去猜了,但也始终是将军。 可没想到……站在他们面前的竟然是当今皇帝。 这也……太吓人了! 游徼的腿肚子在疯狂打着颤,他伸手艰难的抓住三老的胳膊,“车老,我们……死定了啊!” 面色枯黄的三老缓缓屈膝,拽着游徼一起跪了下来,“跪着吧,你还想反抗不成?” 游徼六神无主,口中反复的念叨着,“死定了,死定了……” 刘辩只是扫了一眼他们,什么话也没有说。 英林的一时激动,将他的身份给暴露了出来。 这对于刘辩而言,并没有什么要紧,只不过是少了一些乐趣,多了点不便而已。 “罗保!”刘辩唤道。 何苗帐下校尉罗保立马跑了过来,“陛下!” “这一战,别给你们自己丢人,若胜,朕赦免你们之罪!”刘辩沉声道。 罗保目光隐隐发狠,斩钉截铁喊道:“臣遵旨!” “英林,就依你与军师之策,准备战斗吧。”刘辩说道。 “唯!” …… 熊罴站在一颗需要三四个人合抱的柳树上,不断的向远方眺望着。 朝廷大军的突然到来,促成了他与周围几个山头合盟的目的。 但仓促之间也让他没有更充分的准备。 这时,站的比他更高的金酊高声喊道:“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熊罴立马定睛看去,只见远方的官道上一股黑色的洪流裹挟着滚滚尘土,汹涌而来。 在绕过农田后,直直撞向了熊耳山。 轰隆隆的马蹄声也渐渐变得清晰。 熊罴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感觉到大地都在骑兵的马蹄下晃动。 他将颤抖的双手在树干上狠狠砸了两下,有些紧张的从树干上跳了起来。 “卢先生,朝廷当真是来招安我们的?”下树后,熊罴立马找到了卢闻,急切问道。 卢闻看了眼熊罴,叹息一声说道:“我倒是想骗一骗熊当家的,可我觉得没有必要。也许朝廷刚开始确实是奔着招安来的,毕竟熊当家这些年在熊耳山上经营的真不错,手下有三四千的兄弟,也能当得起巨寇二字。” “但熊当家的这般阵势,我猜测恐怕已经激怒了朝廷。如果是大将军何进在时,以他的处事风格恐怕会既往不咎,但如今的太尉听说是皇甫嵩。” “再看看这支骑兵行军的阵型,气势一往无前,显然是精锐悍卒。” “现在真的很难说……” 熊罴是来寻求安慰的,可一听之后,他更紧张了。 “可如果我不摆开阵势,万一他们打算将我们这些人骗下去杀了怎么办?”熊罴喊道。 卢闻叹息一声,“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呢?我也并没有觉得熊当家的这么做是错的,如果我们能赢下这一战,并让朝廷兵马在熊耳山狠狠的折上一些,他们依旧还是会招安你的。” “有胜算吗?”熊罴心中忐忑不定的问道。 “指望不了这些乌合之众,将他们推到前面,最后的战事恐怕只能靠你我两家!”卢闻说道,“在此时,熊当家的万不可有仁慈之念。” “我明白了。”熊罴面色沉沉的应了一声。 这时其他几座山头上的贼寇头领也赶了过来。 “朝廷的使者到了,熊当家的,卢先生,我们快快去迎接吧!”有人催促道。 “没想到当山贼竟然还有这好处,玛德,劳资今日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朝廷招安我们,怎么着也得给我们一个校尉当一当吧?” “踏马的,以后那些亭长之类的狗玩意看见我,还得称呼一声将军是不是?哈哈哈!”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时候,卢闻目光隐晦的看了熊罴一眼,微微点头。 “诸位头领,随我一起去见一见朝廷的使者!”熊罴大笑喊道。 “好!” “走走走,走着!” 众人兴高采烈的嚷嚷着,便朝山下走去。 山贼们乱七八糟的在山下摆开了阵型。 个个山头的头领下来后,吆五喝六的吩咐着各自的手下。 “都踏马的站整齐点,别让朝廷的使者看见你们的怂样,丢劳资的人。” “拿出你们的气势来!” “别他娘的畏畏缩缩的跟个娘们似的,今天我们不是打仗,是招安,懂不懂?” “以后,我们也都是朝廷的兵马了!” …… 英林大老远的就看见山贼们乱哄哄的在朝他这边欢呼。 他的嘴角挂起一丝狞笑,“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还做着春秋大梦呢!” 他缓缓放满了速度,让战马稍作歇息,匀速朝着山下走去。 一千步……八百步……六百步…… “放箭!” 在双方距离约莫五六百步的时候,英林忽然一声怒吼。 传令兵迅速挥舞旗帜,早已箭在弩上的将士们,抬起弩便射。 嗖! 一道密集的破空声响起,登时如雨的弩箭便朝着山贼倾泻而下。 “冲!” 箭雨尚在空中飞翔,英林便追着弩箭的尾巴发动了冲锋。 五六百步的距离,对于骑兵而来,只需两个喘息。 在弩箭砸进山贼阵营,引起一阵巨大混乱的瞬间,英林率军已经冲了过来。 方才还欢腾的场面,瞬间被一阵阵的鬼哭狼嚎取代。 面对全副武装,气势如虹的刑徒军,没有准备的山贼们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几乎所有的人第一时间就选择了往山上跑。 可山道狭窄,并不能给他们提供一窝蜂逃跑的便利。 有后面的堵着,前面的根本冲不上去。 一时间人仰马翻,嘶吼连天。 “放箭!” 冲杀到直到战马冲不上去,英林立马放弃了追击,改成放箭。 箭矢如雨,为转眼间损兵折将过半的山贼们再度送了一次行。 早已偷偷摸摸绕到后面的熊罴,气喘吁吁地靠在山道旁的石碑上,“还好劳资跑得快,连一个时辰都没有撑下去啊,我觉得我们应该告诉他们你的怀疑,那样,就算是败,也不会败的如此迅速。” “他们不会相信的,昨天我又不是没跟他们说过。可他们得知朝廷要招安他们,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哪还会再听我说什么?”同样累的够呛的卢闻说道。 熊罴无奈的叹了口气,“也是!” 就在此时,忽听山腰上金鼓齐鸣,喊杀声如雷。 熊罴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卢闻双目发力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可树木遮掩,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快上山!”卢闻预感到事情不妙,着急催促道。 “上山!”熊罴跟着喊道。 二人匆匆忙忙带着手下三四千人漫山遍野的朝着山顶爬去,可刚行到一半,便恰到好处的和罗保率领的右羽林军撞了个正面。 “踏马的,这是要绝劳资的路啊,他们从什么地方上来的?!”熊罴目眦欲裂一声怒吼,拔刀喊道,“兄弟们,随我杀!杀啊!” “放箭!”罗保大喊道。 他此时率军居高临下,虽然双方的距离不过百十来步,但山势陡峭,不利冲杀,却是射杀的良机。于是乎果断放弃了直接冲杀,而改用箭。 被逼上绝路的熊罴铆足了力气冲杀,可还没冲出一半,他麾下山贼的劲就已经泄没了,成群结队的山贼根本不再听从号令,而是像耗子一般朝着密集的林子里钻去。 等到熊罴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身边只剩下了零星数百人了。 他试图找到卢闻,可目光搜寻了一圈,却连个影子都没有看到。 他愤恨的一拳砸在了树干上,恶狠狠骂道,“都是直娘贼的狗玩意,踏马的,能跑到哪儿去?都是死路一条,死路一条!” 骂过之后,熊罴猫着腰,将自己藏在低矮的灌木丛中,屈膝迅速朝着山南跑去。 虽然生气归生气,但命只有一条,他也不想葬送在这个地方。 …… 刘辩看着跪在面前的三个人,神色不悲不喜。 “你们应该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对吧?朕也不难为你们,自缢吧。”刘辩说道。 “谢陛下隆恩!”桑弘犹如一个迟暮的老人,声音很轻的说了一声,起身拿起了绳索。 刘辩愣了愣,“你犯了什么罪?” “卑职……”桑弘的声音有些苦涩,“卑职年轻的时候和一个姑娘情投意合,未历三书六礼就在熊耳山下的小河中……媾……不,圆……圆房了。” 刘辩:??? 他的眼中顿时燃起了熊熊八卦之火,这个老实巴交的里魁年轻时候竟然玩的这么花? “那姑娘后来呢?”刘辩追问道。 桑弘仰头,一脸愧疚的叹了口气,说道:“后来,那姑娘远嫁他乡,成了他人妇。卑职曾托人打听过她的消息,可山高路远,再也没有消息传来。” “是挺遗憾的哈。”刘辩说道,“那姑娘的家人看不起你吗?” 桑弘默然,憋着嘴点了点头。 “不敢隐瞒陛下,此事是卑职心中的一根刺,我一直担心她会因为那一次……而遭受她的夫君嫌弃。”桑弘说道,“甚至……抛弃。” “你是个好人……”刘辩不知道再该用什么来形容这个老实巴交的里魁。 第50章 乡三老 刘辩拦下了主动寻死的桑弘,然后给还准备求情的三老和游徼一人赏了一根上吊绳。 老实人连找死都那么痛快,可真正的恶人却还想在死前抓住一切的机会挣扎一下。 看的有些膈应的刘辩直接命人敲碎了三老和游徼满口的牙齿。 听着他们用漏风的嘴呜呜咽咽,总比听见他们诉苦表忠心要好。 桑弘虽然没死成,但内心好像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尤其是刘辩的那一句好人,似乎让他久久回不了神。 “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为曾经的那点事过不去,你也确实是个人才。朕欲让你为三老,能不能做好?”刘辩看着这个没脾气,没志向的男人,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按道理来说,就他这种性格,在这个世道是绝对干不好一个里魁的。 可他偏偏又做的很好,这一里百家虽然日子都过的无比穷困,可却并没有像其他地方一样出现饿死人,逃荒等现象。 “陛下……”桑弘无力的抬起那双似乎有些沉重的眼皮,很没有自信的说道,“卑职管这一里百十来户人都没有做好,若做三老,管这一乡之人,恐怕力有未逮。” “且……卑职还没有五十岁,今年方四十二。” 刘辩对桑弘这扭扭捏捏的姿态,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你少啰嗦,能管好一里百家,朕相信你也能做好三老。五十岁那是高祖定的规矩,朕不认。让你做,你做便是。” 桑弘面对刘辩无比强硬的态度,无可奈何的点头应道,“卑职遵旨。” …… 熊耳山上的战斗一直持续了三天才结束。 心中憋着一股劲的罗保在山上直接杀疯了。 本来战斗在第一天就已经胜利了,溃散的山贼毫无抵抗之力,全像耗子一般藏进了林子里。可罗保并未就此罢手,他在击溃了的山贼大股人马之后,立马分散兵力,用十人小队的方式搜山。 这一搜就搜了足足两天。 并且他还让人在搜山的同时,隔空喊话,告诉那些山贼,主动投降者只问他们的罪责,若负隅顽抗,家人连坐。 虽然这是骗山贼的话,可山贼不信不行。 当剿贼直接细致到他们的户头上,就算是巨寇也得慌神。 守在山下的英林本来是要骑兵变步卒,杀上山去的,可被赶来的荀攸拦住了。 “军师,我们就真在这下面干看着?”英林将烤干的木柴扔进火堆,冲荀攸问道。 荀攸正在烤一只兔子,用的是刘辩教他的办法。 “英将军放心便是。何苗能率领他们荡清京兆尹的山贼,便足以证明他们的实力了。”荀攸说道,“陛下想要在他们的身上看到一些变化,也是给他们的机会。” “这决定着他们还能不能再受到陛下的重用。” 英林有些无聊的拿树枝拨着火堆,“不得不说陛下练兵是真有一套。我们这些人在西园里呆了……到现在好像是快九个月了吧,练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是应该的。” “可罗保他们这才多久?也没有正儿八经的练什么东西,可和曾经明显的截然不同,完全就像是两支军队。” 荀攸笑道,“有些人天生便是与众不同的,陛下身负社稷,能他人所不能更是应该的。” 他不由又想起了皇帝曾经所说的梦游三千世界之事。 也许……那真是真的。 他方才的言辞能糊弄到英林,可荀攸自己却清楚,那话是落不了地的。 哪怕皇帝再能人所不能,也始终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 “军师,卑职冒昧的问一句,您说陛下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这些本事?不会真的是无师自通吧?”英林往荀攸身边靠了靠,一脸好奇的问道。 这话还真把荀攸给难住了,他轻笑了一声,迟疑片刻,说道,“也许……两者皆有。” 英林还要追问,却忽闻山道上人嘶马鸣。 他立马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后,笑说道:“军师果然慧眼如炬,看样子罗校尉这一战打的很出彩。” “那也是陛下的功绩,跟我可没有什么关系。哟,我这兔子也刚好烤好了。”荀攸笑着将兔子从火堆上拿了起来,“也不知以此物犒赏罗校尉,会否寒酸了些。” “若罗校尉得知这兔子乃是军师你亲手所烤,恐怕不但不会觉得寒酸,反而还会受宠若惊。”英林打趣道。 荀攸笑着摇了摇头,“你这个人啊,怎么能跟赵野似的。” 英林缩了缩脖子,“卑职可没有赵野那么阴,跟鬼似的,悄无声息就给人背后一刀。” 二人闲聊了几句的时间,已经和下山的罗保碰了面。 一身血污,看起来有些狼狈的罗保上前冲荀攸和英林做了个揖,“军师,英将军。” “卑职无能,整个山上都搜遍了,但还是跑了不少的漏网之鱼,估摸得有数百上千人。” 荀攸说道:“罗校尉做的已经很好了,何必自责?” 说着他将手中的兔子递了出去,“料来罗校尉这两日在山上也没有吃好,方才等待时,特意为将军烤的。说来也巧,兔子刚好烤好,罗校尉你就下山了。” 诚如英林所说的一般,罗保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他很清楚皇帝对荀攸到底有多信任。 说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一点也不为过。 他有些局促的接过烤兔,笑道,“不如一起享用如何?” “好!”荀攸欣然接受。 一道最寻常不过的野味,却被他二人整出了礼尚往来,搞得英林有些哭笑不得。 三个人在火堆旁简单的吃了一顿烤兔,始终惦记着那些漏网之鱼的罗保,说道:“熊耳山上逃跑的山贼,始终是一个麻烦。末将也是在京兆尹剿贼时得到的经验,这些贼寇已经习惯了用劫掠的方式不劳而获,他们不可能再去老老实实的耕种。” “今日逃出生天,躲躲藏藏一段时间后,他们必然还会重操旧业,再度干起打家劫舍的买卖。” 荀攸颔首表示认同,并说道:“此事我会上言陛下,令县、乡、亭、里、什、伍严查自纠,我们大军走过的地方,暂时应当没有人敢阳奉阴违。那些陛下还没有走到的地方,此时应该也听到了一些风声,就算是替贼遮掩,也不至于像从前那般明目张胆了。” 罗报一脸遗憾的说道:“此事,当真是末将的失职,现在也只好如此了。” “罗校尉这一仗打的很出彩,陛下与我等皆看在眼中。”荀攸再度安抚道。 何苗那个不务正业的,竟然有这样一个一根筋认死理的部下,荀攸有点儿小惊讶。 罗保此刻的神态,反正他看不出来有什么做伪的地方。 他好像真的是发自内心的自责…… 第51章 皇帝之名 刘辩的名声最近在三辅和河南尹分外的恐怖。 皇帝亲自微服出巡,犹如秋风扫落叶般荡清了所过之处所有的山贼。 这让无数的人开始白天吃不下饭,晚上睡不着觉。 盘踞在弘农郡的山贼,更是开始了大规模的搬家。 刘辩要等着荀彧派来的人接守辎重,安置屯田。 还要安顿所过之地的百姓,给他们发粮食,所以他走的其实很慢。 那些消息不是很灵通的山贼,也在口口相传中知道了个大概。 在朝廷如此的高压态势下,他们不慌不行。 京兆尹和弘农有无数的前车之鉴摆在他们的面前,哪怕是最头铁的山贼也得好好掂量一下,他们到底有没有跟皇帝亲卫硬碰硬的本事。 大雪再度封了山。 在一座几乎与世隔绝的山脚下,临河的滩涂上搭建着一座有些草率的军寨。 嘴皮上的有着两撇小胡须的刘诞,忧心忡忡的对自己的大哥说道:“大兄,今日又死了八个兄弟,再这样下去,皇帝还没来,我们的人就要先死光了。” 身姿挺拔英武的刘范橡根柱子立在营门口,望着不远处白茫茫的高山发呆。 “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啊!”刘范哈出一口白色的热气,然后将双手贴在脸上狠狠搓了两下,转身在火盆边坐了下来。 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扔进火盆里的刘诞,将早已温好的酒递给刘范,说道:“兄长,现在不是说对与错的时候,我们既然决定如此,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脸上写满了忧愁的刘范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面的酒,右手死死攥着酒樽说道,“柴伯出山带回来了一些不太好的消息,皇帝带在身边的那些宦官好像挺能打。” “柴伯回来了?”刘诞顿时一脸惊喜,“弄到粮草了吗?” 刘范点了点头,“弄到了一些,但大雪封山运不进来,我已经派兄弟们出谷去拿了。” “只要弄到了粮草就好。”刘诞欣喜的狠狠砸了两下大腿,“这一场大雪可差点害死了我们。若再无粮草,营中必哗变,莫说你我兄弟二人的大业,恐怕性命都难以保证。” “我说皇帝的事……”刘范抬头看向了刘诞。 刘诞哂笑一声,“都走到这一步了,兄长还瞻前顾后作甚?皇帝身边那些走狗能有多能打?一群宦官罢了,他们啊,也就是仗着皇帝看起来凶,咬不死人的。” 刘范惆怅的摇了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皇帝身边的那些宦官,真的好像挺能打。” “柴伯说,皇帝进了弘农郡之后,虽然信了我们假传的消息,但他行军速度极慢,边走边攻打周遭的山贼。自西直卢氏等县所有的山贼,好像已经被皇帝全部连根拔掉了。” 刘诞不以为然的说道:“兄长就不要自己吓自己了,一些山贼罢了,给我一千兵,我打的绝对比皇帝更快,一个月时间,我保证把弘农郡大大小小的山贼全给他连根拔了。” “那些山贼不过就是一些乌合之众,厉害的也不过是聚众三五千,但更多的是几百上千人的小杂毛罢了,打他们需要什么真本事?” “一个只知道胡作非为的儿皇帝,带着三四千的宦官,大概也就只能跑出去欺负欺负那些不成器的山贼了。” 刘范深吸一口气,摇头道,“我这两天想了很多的东西,皇帝将你我兄弟分派南北,该不会察觉到了阿父在益州所做的事情吧?” 刘诞看着自己这个兄长,狠狠皱了皱眉,“兄长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就是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有些事情想不清楚。”刘范表情凝重的摇了摇头。 刘诞看着这般模样的兄长,心头不禁来了火气,“兄长,你我起兵,难道不就是因为你怀疑皇帝已经怀疑到阿父有自立之意吗?” “不,我的意思是,皇帝如果连这件事都已经怀疑了,那他会不会怀疑到我们的计划?然后……”刘范解释道。 刘诞吃惊的看着刘范,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说道:“兄长啊,皇帝就算是怀疑阿父,可他除了将我们兄弟二人差遣到昌黎这样的鬼地方准备让我们活活受罪而死之外,还能拿阿父如何?他不敢动的,可能都不敢点破此事。” “兄长,不是我说你,你这优柔寡断的性格是真类父。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你我该考虑的,就两件事,粮草,以及如何擒了皇帝。” “不要像阿父一样什么都准备好了,可却迟迟不敢动手。” 刘范心事重重的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是。” 虽然嘴上好像是被说服了,可他的表情还是分外的深沉。 …… 刘辩将地图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忍不住对荀攸吐槽道:“公达,这图你是不是遗漏什么地方了?为何朕看来看去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地方是比较适合埋伏兵马的?” 距离他们走出熊耳山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 再往前走,就马上快走出弘农郡,到达河南尹地界了。 这一路上探马都未打探到刘氏兄弟的动静,所以刘辩断定他们选定的动手之地,应该就在前方的某个位置。 那两个蠢货就算再蠢,再胆大,应该不可能会在雒阳城外伏击他。 所以他们真正能动手的地方,也就勉勉强强的百里之地。 荀攸上前道:“陛下,图是没有错的。” “陛下找不到任何可伏击之地,也许是刘范、刘诞兄弟二人并不知如何用兵,只是胡乱的在我军必经之路上,选择了一处在他们看来是险境的地方埋伏。”荀攸说道。 荀攸的话让刘辩的思路一下子开阔了不少,也许那俩小犊子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应该还要有水源!”刘辩的手指沿着涧水的流向缓缓向前划动,看了一圈之后,无奈的扔下了地图,“要是这么说,他们可藏身的地方就太多了。” 荀攸重新拿起地图,将它悬挂在了营帐内,并说道:“陛下,此时距离刘氏兄弟派人传假消息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他们就算是准备的再充分,应该也没有准备两个月以上的粮草,必然需要筹措粮秣。” 刘辩缓缓点头,“只需找到什么地方有人出售了粮食,再顺藤摸瓜就能找到刘氏兄弟二人的藏身之地?” “陛下明鉴!”荀攸笑着颔首说道。 “赵野,传令罗保,让他亲自带人走一趟,乔装查一查。”刘辩喊道。 “唯!”完全把自己当做了一个空气人的赵野应了一声。 …… 罗保带人出去了两天,在第三天中午时分赶了回来。 “陛下,查清楚了。”罗保回来后,立马就来找刘辩禀报。 “最近一个月里一直有人入乡收粮,不过老百姓的日子都过的不好,家里有余粮的不多,所有他们并没有收到多少粮食,后来,他们就直接改成抢劫了。” “心怀怨恨的附近百姓早就查清楚了刘范的藏身之地,并且已经在这两乡游徼的组织下,募集了一千多壮勇,准备攻打刘范。” 刘辩听的怔了怔,“朕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他们没有打起来吧?” 这个冬天,刘辩几乎完全就是在京兆尹和弘农度过的。 他走过了这么多的地方,也亲手斩杀了无数的山贼。 可还真的是头一回听到游徼组织百姓反抗的。 “回陛下,暂时不曾!”罗保回道。 刘辩听完笑了,“看来这两乡的游徼是聪明人,知道朕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所以先把样子撑起来。刘氏兄弟劫掠乡里,已经这么久了,他们还在准备呢。” “刘氏兄弟藏身何处?” 罗保说道:“启禀陛下,在一处名为悟道谷的峡谷里。相隔二里地,便是我们去雒都的必经之路。” “悟道谷这名字倒是真不赖。”刘辩舒展了一下腰肢,在柔软的虎皮软塌里斜躺了下来。 知道这两个小贼的藏身之地,剩下的战事就简单了。 罗保的功课做的很全面,听到皇帝如此感慨,他立马说道:“启禀陛下,听当地人说,悟道谷中有一处秦时方士留下的石屋,悟道谷之名据说也是那位方士所取,但并不清楚是否属实。” “秦朝的方士据说有些人真的有大本事,是不是真的?”刘辩笑问道。 罗保讪笑道,“这个……臣也不知道。” “陛下,的确有这样的传闻,但是不是真的,恐怕谁也不清楚。”荀攸说道。 刘辩是被道人养大的,但养大他的那个史道人到底有没有真本事,他也不知道。 他只是单纯的有些好奇。 据说有些先秦方士真的很厉害。 “罗校尉,可知刘氏兄弟有多少兵力?是骑兵还是步卒?”荀攸在这时问道。 罗保撸起袖子看了眼胳膊上的伤痕,然后说道:“据当地百姓说,似乎有两三千人,皆是步卒,但末将怀疑应该比这多。因为有百姓说,这一个月间看到了不少的外乡人,都是奔着悟道谷去的。” “似乎在刘范抵达悟道谷之后,还派人外出募兵了。不过大多是步卒,有马,但数量很少,当地百姓只看到了数十匹。” 刘辩好奇的瞅了眼罗保的胳膊,“你把打探的消息藏在了胳膊上?” 罗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陛下见谅,臣记性不是很好,为了防止遗漏。臣就把一些关键的消息,刻在了胳膊上。” 那密密麻麻的伤痕,刘辩看着都疼。 这厮,也是个狠人呐! 竟然拿自己的胳膊当记事本,牛批。 “以后拿竹简记吧,你这样记事,有些费胳膊。”刘辩说道。 罗保却更尴尬了,连脸都憋红了,“臣……不识字……” 刘辩:…… “你把你胳膊上这些玩意,换到竹简上不就行了吗?”刘辩有些不理解。 这跟识不识字有很直接的关系吗?! 他在胳膊刻的是鬼画符,在竹简上继续刻鬼画符不就行了? 反正也就他自己能理解。 第52章 御驾亲征 朦胧的月色,在积雪的配合下,将大地映照成了一片洁白。 全副武装的刘辩站在悟道谷不远处的山崖上,观察着谷内的情形。 出来这么久,刘辩从来没有任何一次亲涉险境。 但这一次,他这手实在是有些痒。 于是乎不顾荀攸、英林几人的强烈反对,强行决定率军进攻悟道谷。 他身边带的仅有五十一人。 除了五十名刑卫,多出来的那一个人是死活非要护佑刘辩的英林。 而罗保与荀攸率领刑徒军在外策应。 “陛下,臣虽然钦佩陛下您的奇思妙计,但臣还是想说,一旦战事打起来刀枪无眼,陛下您真的不可亲涉险境。”英林喋喋不休的在刘辩耳畔说道。 刘辩不耐烦的说道:“你这都说了一路了,现在马上就要进攻了,你要不要再喊的声音大一点,好让刘范兄弟二人听见?” 英林立马闭上了嘴,但眼神依旧还满是恳求。 这一路上,刘辩都快被英林给整自闭了。 还真是什么身份干什么事,虽然他上一世以打仗为生,有一身的本事。 可现在当了皇帝,还真不是他想怎么干就怎么干的时候了。 估计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了。 “少废话了,准备吧!朕今天带你们实战一下,能学到几分的本事就看你们自己了。”刘辩在脸上绑好白色的面巾,对身边英林等人说道。 “唯!” 众人轻声应道。 包括刘辩在内,所有人都在甲胄外面披了一条白色披风,以确保他们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和积雪完美的融为一体。 在树上绑好绳索后,刘辩刚要绳降,英林抢先一步上前说道,“陛下,臣先来。” “你知道如何绳降吗?你就先来?”刘辩问道。 英林愣了愣,“陛下,这……不就是抓着绳子跳下去吗?” 刘辩给了英林一个看白痴的眼神,扭了扭脖子说道:“看好了。抓着绳子直接往下跳,我看你真的是嫌自己命长了,从这儿到谷底,虽然可能没有百丈,但也绝对近了。” “这么高的距离,你要真那么做了,估计下去的时候也就勉勉强强能找见一堆骨头渣子。” 英林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坚持道,“陛下,要不然您还是先教一下臣,然后让臣先下去。” “你闭嘴,边上站好,仔细点,看好我的动作,这是旨意!”刘辩喝道。 英林这才没有再坚持。 刘辩绑好绳索后,率先安全的降落到了谷底。 这点手艺他玩的无比纯熟,几乎闭着眼睛就能做。 上一世,比这惊险百倍的他都干过。 他现在担心的,是上面的将士们。 刑徒军并没有训练过绳降。 刘辩在下面等了片刻,五十一人依次落了地。 虽然有些人比较狼狈,身上的披风都不知道被扯到什么地方去了,但好在命还都在。 “都注意着点脚下,看我手势。”刘辩环顾众人,严肃的交代了一声。 然后猫着腰,往坐落在谷口位置的刘范军营走去。 从这里到谷口的距离并不近,约有一里地左右。 在靠近军营之后,刘辩从岗哨的配置上看出来,刘范兄弟二人似乎确实不知兵事。 他们竟然只在辕门两侧搭建了两座箭楼,其他的地方再无任何岗哨。 身着各式衣衫的士兵三五成群的围在火堆周围。 在这天寒地冻的的天气里,他们竟就那样露天的睡着。 那样子,刘辩看着都冷。 也不知道是事出仓促,还是此地木材运输不便,刘范兄弟二人只在营寨中搭建了八九座营帐,想要容纳千人都是问题,就更别说两三千人了。 刘辩观察了一下那几座营寨后,命人悄悄拆掉营寨外的栅栏,猫着腰往其中一座营寨迅速移动。 所有人都刻意的控制了脚步,几乎无声的靠近了那座被其他几座营帐拱卫在中间的营帐。 在营帐的后面,刘辩解下了有些碍事的披风,微微侧头,然后打出了手势。 他教给刑卫的手势,是他经过极致简化的。 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几个。 两名将士迅速窜了出去,当暴露在月光下之后,立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钻进了营帐。 在他们进去后,立马又有四名将士,紧跟着走了进去。 营帐里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 刘辩像是一个耐心十足的猎人,安安静静的蹲在营帐后面的阴影里,垂着眼帘侧耳倾听着营帐里的动静。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后,钻进营帐的将士状若无事的走了出来,在靠近阴暗之后,立马猫下腰,隐身进了黑暗之中,靠近刘辩后摇了摇头。 刘辩没有问里面有什么,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目光放向了其他的营寨。 在又审视了一圈之后,他打出一个手势,下令放火。 虽然这里的营帐一点也不多,不过区区八九座。 但若找不到正确的中军大帐,就已经没有必要再找下去了。 任何一个营帐里只要有几声尖锐的动静,就会迅速引爆敌军。 他们这五十人虽然能打,但也不是数千人的对手。 此时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放一把火,然后制造营啸。 在这个时代打仗,营啸简直是对付敌军的一大杀器。 将士们迅速四散了开来,分头放火。 被积雪覆盖的营地,火烧起来的速度很慢,但在少量油的助力下,还是弥漫了开来。 当营寨内睡得昏昏沉沉的敌军注意到火势的时候,大火已经控制不住了。 八九座营帐已经完全被大火吞噬了。 “朝廷军杀来了,朝廷军杀来了!” 英林在刘辩的示意下,扯着嗓子就是一声大吼,犹如鬼哭狼嚎。 其他的将士,也趁机乱七八糟的大喊朝廷军杀来了。 这座营寨瞬间乱成了一团糟,被大火惊动的敌军,像是无头的苍蝇一般四散奔逃。 到处都在喊着朝廷军杀来了。 他们信的很轻易,刘辩几乎没怎么再煽风点火,他们就已经相信了。 刘辩面无表情的看着,深邃如寒冰神潭的目光缓缓搜寻着营寨的每一片地方。 “陛下,在上面!”英林忽然低声说道。 刘辩顺着英林的目光,抬头往上一看,终于看到了他苦苦找寻的刘范、刘诞二人。 好家伙。 原来他们一直住在山壁上。 若不是火光的映照,根本看不出来那上面竟然有一座石屋。 “陛下,上去抓人吗?”英林跃跃欲试的问道。 刘辩摇了摇头,指了指就在他们不远处的石梯。 那是通往石屋的唯一一条路。 “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不可能一直呆在上面的,守株待兔!”刘辩选择按兵不动,就在这里蹲守。 他的话刚刚说完,就见立在石壁上的刘范等人已急匆匆的向下赶来。 似乎已经被这巨大的动静惊到了刘范兄弟二人,在下来之后,竟没有想着去安抚将士,而是直接吆喝着让家臣牵马,准备跑路。 “真怂啊!”刘辩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装作无比惊慌的样子,一头冲向了被众人拱卫着的刘范和刘诞。 他也分不清楚这二人到底哪一个是刘范,哪一个是刘诞。 但不要紧了,反正是他们兄弟二人就对了。 他们二人身上的锦衣、大氅,简直就像是将名字明晃晃的贴在额头上。 “将军啊!!!” 在刘辩即将要冲过去的时候,忽然英林从斜刺里冲了过来,鬼哭狼嚎般口中吼叫着将军冲向了刘范。 刘范与刘诞兄弟二人齐刷刷扭头看了过来。 但他们还没有看清楚来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就看见了一道明晃晃的寒光。 然后……刘诞的脑袋就掉在了地上。 英林一刀劈了刘诞之后,一个闪身就把刀架在了刘范的脖子上,抓着他迅速后腿。 “乖巧点,不然,我劈了你!” 刘辩:…… 卧槽,你个狗东西。 他算是发现了,他身边这些人个个都是抢人头的人才。 真是一点风头都不给他让。 直到英林抓着刘范退出去了好几步,拱卫在他身边的那些卫士,这才反应了过来。 “一个个的,也不知道的从什么地方学来的,偷袭都有一手啊!”刘辩忍不住感叹道。 看着刘范兄弟二人的那些家臣脸上写的无比真切的错愕,刘辩都忍不住有些佩服英林的速度了,劈一个,抓一个,那行云流水的动作,简直就跟带了闪现似的。 前有赵野,背后捅人于无形,现在看样子还要追加一个英林了。 “你为什么要直接劈了呢?”在英林抓着人退过来后,刘辩有些无奈的说道。 英林愣了愣,“陛下是不准备……杀吗?” “杀,得杀,你做的没有错,没事。”刘辩想了想,还是没必要给这个耿直的汉子施加压力了,他做的已经很好了。 英林有点懵,想不明白自己什么地方做的不对。 刘辩拿刀背敲了敲刘范那张错愕惊慌的脸,“朕亲自来抓你,你是不是觉得很荣幸?” 刘范歪着头,瞪直了眼睛,看了刘辩一眼又一眼,“你真是皇帝?!” “闭上你的臭嘴,哪来的胆子,胆敢对陛下不敬!”英林手上猛地用力,怒声喝道。 这时,刘范麾下那些将士举着刀举棋不定的围了上来。 他们不敢进攻,却也似乎不好退。 “都走吧,朕只诛首恶,你们这些人,朕赦你们无罪!”刘辩扫了一眼说道。 这句话,像是给他们惊慌无助的内心注入了一道清流。 “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隆恩!” 众人口中嚷嚷着,恍若脱圈的野驴,发疯般就朝着外面跑去。 不过,他们显然还不知道,在外面正有刑徒军的长枪在等着他们。 刘辩的话怎么能信呢? 第53章 冬狩与挑拨离间 “你是不是觉得朕很好欺负?” 刘辩坐在刘范的旁边,拿刀背缓缓抽在他的脸上。 刘范像是丢了魂一样,失魂落魄,身体禁不住的颤抖着。 也不知道是他膝盖下的积雪过于冰寒,还是摆在他眼前的刘诞首级过于狰狞。 “你是刘诞还是刘范?”刘辩见这小子不吭声,继续问道。 虽然他是皇帝,但他对自己这些臣子很眼生。 三公九卿他倒是认得清清楚楚的。 可再往下的官吏,他能把名字和身份对上号的并不多。 “臣……刘范。”刘范目光畏畏缩缩的躲闪着,“臣一时……” “闭嘴!”刘辩手腕轻抬,啪一刀抽在了刘范的脸上,“朕问什么你答什么便是,多余的话一个字不要说,说了朕不会听,你反而多遭点罪,没必要。” 刘范那张沉稳老实的脸已经几乎看不出他原本的模样了。 紫青和一道道隆起的伤痕,让他的脸看起来比刘诞的首级还要狰狞可怖。 “你们兄弟二人合谋马腾准备趁机将朕留在雒阳城外,就是因为朕让你们去昌黎、张掖为太守?”刘辩问道。 战事已经结束,但事情刘辩还是得弄清楚。 “是……”刘范老老实实的说道。 脸上火辣辣的伤痕,在这冰天雪地里被无限放大,求饶的话卡在喉咙间,可因为痛苦,让他一个字都不敢再多提。 “就因为心怀怨恨,你们就要弑君?”刘辩问道。 刘范好像是生怕刘辩误会一般,紧忙摇了摇头,“不,不是的。臣以为,陛下您已经知道了我阿父在益州的准备,所以……所以这才……” 刘辩不禁笑了,话说的倒还挺实诚。 “你父亲在益州已经准备好了称帝?”刘辩问道。 刘范惊愕的仰头看向了刘辩,“陛下您……当真已经知道了?” “你不是已经猜到,并且都兴兵准备把朕给弄死了吗?为什么还要这么问呢?”刘辩反问道。 刘范面露痛苦之色,低头喃喃道:“臣别无选择,臣知道陛下令我兄弟二人去往张掖、昌黎,就是想以正常的方式弄死我二人。我阿父行悖逆之事,不是我兄弟能阻拦得了的,我……我也不想死。” “你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如果能好好的活着,没有人想死。”对刘范的这一句废话,刘辩大家赞赏,并在随后问道,“马腾现在何处?” “臣……也不知道。他在答应合兵一处,趁机袭取雒阳之后,就派来了一次使者,只是告诉臣,他率麾下精锐已过了长安。但现在在什么地方,臣真的不知道。”刘范似乎生怕刘辩不相信,还反复强调了一下。 并在缓了口气之后,解释道:“陛下在京兆、弘农三地布下了足足五路兵马,就算马腾想绕道而来,恐怕也不是很轻易。” 五路? 刘辩愣了愣,在算上何苗、吕布之后,他总算是明白刘范是怎么算的五路兵马了。 “马腾所率兵马几何?”刘辩问道。 刘范摇了摇头,“臣也不知道,他并未对臣据实透露。” “都准备杀了朕,袭取雒阳了,你竟然连盟友带了多少兵都不知道,你这仗打的,还真是够草率的。”刘辩一刀背砍在刘范的脖子上,不由骂道。 这样的对手,让他感觉连熊耳山的山贼都不如。 简直不是一般的废! 刘范怪叫一声噗通摔在了旁边,慌慌张张的去摸自己的脖子。 大概他以为刘辩会砍了他的脑袋…… 此时这座简陋的营寨里,熊熊大火几乎烧亮了大半个天空。 火焰与积雪的两极对立中,身着玄甲的刑徒军正在策马狂奔。 喊杀声,嘶吼声,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汇聚成了一团,让整个营寨充满了混乱。 “派人以韩遂的名义将刘诞的首级,交给刘焉!”刘辩对英林吩咐道。 英林刚要答应,荀攸却说道:“陛下,此事恐需安排信得过且心智坚毅的人手,否则极易暴露。” 刘辩点了点头,但却说道,“你的担忧也是朕的担忧,但上什么地方去找信得过且心志坚毅的人手呢?朕思来想去,也想不到这样的一个人。” “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安排一个忠心耿耿的人,让他只是将首级带过去,并以韩遂的口气告诉刘焉,我韩遂仰幕益州牧已久,这颗首级是他从马腾的士兵手中抢来的。” “也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让刘诞葬在他应该安葬的地方,做个顺水人情。” “就说这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多余的一句话都不要说。” “此事成与不成,朕都不是很看重,若能成,自然是皆大欢喜。若不成,朕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不过是顺手为之,将战果最大化罢了。” 荀攸对皇帝这些信手拈来的阴毒小诡计,如今也算是十分熟悉了。 但听着皇帝用如此轻松的语气,对待这一口气挑三个人的挑拨离间之计,还是不免有些惊讶,尤其是那一句顺手为之,简直有着画龙点睛一般的作用。 “臣惭愧,还真想不到一个既可以假冒韩遂部下,又能在面对益州牧时泰然自如,心志坚毅的人。”荀攸苦笑道。 意见是他提出来的,但他却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答案。 “不要紧,从罗保军中随便挑选数人,安排下去便可。”刘辩吩咐道。 刑徒军全是宦官,这肯定是不能用的。 “唯!”再想不到其他更好选择的荀攸,也只好如此应了下来。 …… 在这个冬天的尾巴,刘辩终于重新回到了雒阳。 在离开新安的时候,他一直在惦记着马腾。 他以为他可以和这个养出了好几个将军的枭雄,在新安白雪皑皑的土地上碰一下。 结果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 悟道谷之战后,刘辩在新安又逗留了十数天,同时派出了探马,向西探寻。 结果…… 探马带回来的消息,让刘辩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 吕布这个家伙在奉了他的旨意西出雒阳之后,这个冬天就一直率军盘旋在长安以北的北地、河东郡等地。 好巧不巧的,绕过长安的马腾直接和吕布撞了个正面。 两人二话不说就大干了一架。 战争持续的时间,差不多刚好是刘辩进入弘农郡后不久到他抵达新安前的这段时间。 这一战两个人打了个难分难解,跟群狼斗虎似的,一会儿你打我,一会儿我打你。 他们两个这一打,把近在咫尺的丁原和皇甫嵩就都给惊动了。 马腾刚开始似乎还不知道,在他的附近藏了包括刘辩在内的足足四路兵马。 直到丁原自东而来,皇甫嵩率军截断他后路的时候,他这才反应了过来。 这老小子也是个果断人,见状立马壁虎断尾,撒丫子就往凉州跑。 刘辩还在期待着和马腾来个正面对抗。 结果他之前的兵力部署,差点让这老小子直接葬送在河东郡。 刘辩因此也就只好带着遗憾回到了雒阳。 这一场他一时兴起的冬狩,前后持续了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 真正的野味是一只没打到,但在其他层面上,又算是很完美的完成了冬狩计划。 至此,除了右扶风之外,三辅包括弘农郡的山贼被清肃一空。 现在是真的干干净净的! 雒阳城内的空气,相比刘辩离开之前,似乎清新了许多。 这是刘辩从主观层面上就能很清晰感受到的。 街道更干净了,百姓的精神面貌也看起来似乎更好了。 就连城外卫戍的右羽林军看起来也有个兵样了。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见过前来迎接他的卢植、朱儁等人之后,刘辩先行入宫去见了何太后。 大汉朝重孝道。 不管刘辩在心里怎么想的,又或者见何太后的目的是什么。 但他在回京之后,将这件事摆在第一位,起码在公卿大夫们看来,皇帝是重孝的。 在整个雒阳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长乐宫却显得更加幽暗了。 即便是自大白天,刘辩走进去后,都想点两盏灯来给自己提供一些更清楚的视野。 “阿母这是准备将自己幽禁在此处吗?窗户封这么严实,他人会误会的。”刘辩在蒲团上坐下,举止随意的看着坐的板正的何太后。 刘辩的这一番话,让何太后的眼神中不由透露出了一些紧张。 “冬天实在是太冷,窗户封起来寒风不易倒灌,暖和一些。”何太后解释道。 刘辩撇着嘴,点了下头,“朕还以为阿母是另有什么心思呢,原来是这样啊,那应该封起来。对了,我离开这段时间,阿母就没想着弄死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重新接掌朝政?” 何太后惊了一下。 她的目光忐忑不安的游移着,摇头解释道,“我没有这么想过,从来都没有。” 她不但想过,也做了。 可事情的结果,让她一度对自己和他这个儿子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何进的那些旧部,在听到何太后的计划之后,一个个差点直接就吓死了。 两个人在她派人传信之后,当天就逃出了洛阳。 还有一个竟然跑去将自己的计划全部告诉了朱儁。 隔天,卢植就率军赶回了洛阳…… 张雄那个狗都不吃的东西,做的更绝,他竟亲自率军守在了长乐宫宫外。 偏偏驻守禁省,本就是张雄的职责所在,她还说不上人家一点毛病。 也是这些事情的发生,才让何太后收起了所有的幻想,开始正视他这个皇帝儿子。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朝政已经完全拿捏在皇帝手中了。 第54章 当不讲武德成为节奏 看着何太后说的斩钉截铁的样子,刘辩都有些不忍拆穿了。 为什么一个人可以把谎话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呢? 难道她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难道她真的以为世界上就她一个聪明人,其他人都是傻子不成?! “我相信阿母一定是没有这么想过的,定是为奸人所蛊惑。”刘辩冰冷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嘲弄的笑意,看向了侍立在何太后身后的张让,幽幽道,“是吧张让?” 只有一条胳膊一条腿的张让,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陛下!!” “奴婢曾经确实做过一些糊涂的事,可在陛下登基之后,奴婢真的……” “奥?”刘辩柳絮般轻飘飘的一声打断了张让的话,问道,“你的意思是,朕的阿母当真那么计划过?” “不,不不不,不是的陛下。”张让张惶紧张的看了眼何太后,语无伦次的喊道,“都没有,都没有。” “都没有?那你这是在欺骗朕啊!”刘辩戏谑道,“你说说你这张嘴里有什么话是真的?” 慌乱到六神无主的张让,频频扭头看向何太后。 可此刻深感危机深重,犹如泥菩萨过河般,连自身都难保的何太后,正在思索如何给皇帝一个答复,根本都没有功夫去想张让。 “张让,朕念你是我阿母身边的老人,所以才留了你一条性命。可朕当真没想到,你竟然冥顽不灵到了如此地步,你是把朕的善念当做消遣了是吗?竟然还敢蛊惑朕的阿母,意图谋害朕,你是真的该死啊!”刘辩像是牙疼一般,捂着右脸颊,表情有些夸张的说道。 张让磕头如捣蒜,哭喊道,“陛下饶命,饶命,奴婢伺候了太后一辈子,若没有奴婢,太后的起居一定会不适应的。” 刘辩听笑了,“不,没了你,我阿母一定会更加的适应。” “赵野,送他上路吧。太后与朕要亲眼看着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断气!” “唯!”早就跃跃欲试的赵野弓着腰,走向了张让。 他的手中没有任何的武器,可就在靠近张让之时,却像是变戏法般手中忽然多了一柄尖刀。他快狠准在张让后背上狠狠一刀,曾经的中常侍之首张让就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只来及抽搐了两下,人就没气了。 前前后后赵野好像只做了一个动作,走过去然后胳膊猛地一挥,张让的命就没了。 刘辩倒是看的分明,赵野这一刀下去,又快又准的扎穿了张让的心脏。 所以张让才会死的那么快。 赵野这个小子的学习能力也是真的强悍,他这才捅了几个人,竟然就已经将位置找的这么准了,是个可堪造化的家伙。 何太后被这一幕彻底的吓傻了,面色白的像纸一般,人也好像化身成为了雕塑,一动不动的,连眼珠都没有晃动一下。 “阿母以后用人的时候,可不能太过于草率了,像这种混账玩意,就应该早点送他归西。”刘辩起身语重心长的嘱咐道。 “阿母早些休息,朕还有些折子需要去处理,就不叨扰阿母静修了。” 刘辩扔下张让的尸体,带人离开了长乐宫。 跟何太后安也请了,事情也处理了。 可以说真是一举两得,一点也不浪费。 朝堂上那些蠢蠢欲动不安的声音都已经被刘辩给压下去了,他现在也没有必要将这个事情再拖着了,就算是他想借此钓鱼都好像已经没有鱼可钓了。 只有野心,却不知如何治国,也不讲武德的何太后,以及一个漏网之鱼。 现在也该是时候了结此事了。 十常侍之乱,至此,才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结束。 …… 刘辩摆驾崇德殿的时候,殿前朱儁、曹操等人已经在候着了。 “诸卿到的挺早啊!”刘辩坐上龙椅,笑呵呵对众人说道。 众臣闻言,不禁无奈。 皇帝留下一句冬狩,然后就带着四千兵马出走了近三个月之久。 朝廷上积压了一堆的事情事小,更重要的是,现在这世道很乱。 皇帝撒丫子耍了三个月,他们这些人的心也悬了三个月。 “陛下不该如此任性的。”卢植上前,颇为无奈的说道。 刘辩打了个哈哈,他自然知道自己这出门打个猎,却走了三个月给这些人的心理压力,于是态度很好的说道,“朕也没想到会走了这么久。” “原本,朕的的确确只是出门,不,出城冬狩而已。可出了弘农就遇到了山贼,朕看的心烦,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那些山贼竟然猖狂到了那等地步。朕身为帝王,岂能容忍?这不小心就从弘农到京兆尹,再从京兆尹到弘农打了一圈。” 众臣虽然知道这只是皇帝的借口,可谁也不好再说什么。 “陛下,以后这种糙事可令臣去!”曹操上前说道,“臣此行,收获颇丰!” “草谷打成功了?”刘辩顿时欣喜问道。 众臣:…… 陛下咱好歹也是大国,稍微注意点形象嘛。 哪怕真的是打草谷,也不能就这么直截了当的喊出来不是。 听着不雅观…… 曹操面色有些不自然的点了点头,“回陛下,很成功!收获了大量的皮毛,臣路上也是不经意,还顺带赶回了八千余头羊,以及三千多头牛。” “臣也不知道是谁家散落的,反正在茫茫大草原上,好像也无主,臣就给赶回来了。” 众臣:…… 皇帝不要脸,这臣子,现在也开始不要脸了。 曹操这话听的卢植等人面面相觑,但刘辩却高兴地恨不得原地蹦两下。 近万头牲口啊! 尤其是那三千多头牛,对屯田简直就是天降甘霖。 “以后这种好事,要多做!这冰天雪地的,牛羊散落在草原上多可怜。我泱泱中国,当以仁慈为念,动物牲口也是生命,该照顾的时候我们应该义不容辞。”刘辩煞有介事的说道。 曹操笑的有些拘谨,“臣遵旨,定将我大汉天威一以贯之。” “界碑处理的如何?”刘辩扬了扬手指,冲曹操又问道。 曹操迅速敛容,一脸正色的说道:“回陛下,臣北入鲜卑五百里,但凡走过之地,皆已立下界碑。北五百里,东西八百里,皆已是汉土!” “虽然不是很大,但这是我们向北迈出的巨大一步,我们是不是该驻军戍卫?”刘辩问道。这个事当初他和曹操商量的时候,也是一时兴起,但现在界碑已经立下了,后续该干的事,还是要到位才行。 曹操说道,“陛下,臣觉得暂时不宜驻兵。” “鲜卑两部蹇曼与魁头争国,正打的不可开交,鲜卑各部隐有分崩离析之态,此时驻兵,极有可能会促使这两部合二为一,合力对抗我大汉。” 汉灵帝时,大汉的缘边九郡隔三差五就受到鲜卑的进犯。 朝廷不胜其扰,汉灵帝一气之下,征发三路大军,数万骑兵,北上攻打鲜卑。 这些事刘辩从宫中的一些记载上都非常详细的看过。 但汉灵帝这个废物皇帝,遇见了鲜卑历史上为数不多的枭雄人物檀石槐。 那一战败的极惨,三路大将夏育、田晏、臧旻皆被下狱,贬为庶人。 这一战败后,鲜卑的气焰顿时便越发的嚣张了。 不过在此后没几年,檀石槐就死了,而他的儿子和连呢,也是纯种的废物。 刚当上首领没多久,在劫掠北地的时候,就被北地人给弄死了。 到了现在,和连已经长大的儿子和和连的侄子争首领之位正打的火热,打的他娘都快不认识了。强盛了一时的鲜卑,现在又基本上回到了各部各自为战的时候。 “不驻兵也可以,但朕以为当设一路军马于北地,亦或者平阳,隔三差五的出去巡视一下我大汉这块刚刚拿下,还没有完全捂热的土地。”刘辩说道。 “陛下圣明!”曹操喊道。 殿上朱儁、卢植等人听着皇帝与曹操你一言我一语,个个大眼瞪着小眼。 都是两眼一抹黑的懵。 他们根本就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陛下,朝廷何时攻下了鲜卑一地?”朱儁问道。 刘辩抬手示意了一下曹操,“孟德,给司徒解释一下。” 曹操冲朱儁拱了拱手,然后将他奉旨背着界碑北上的事情,给朱儁等人说了说。 这些刘辩强行中一堆砂砾中筛出来的明珠臣子,听完之后,个个懵了。 “这仗……还能这么打?”到现在还完全不了解刘辩为人的盖勋喃喃说道。 曹操说道:“我大汉缘边九郡屡遭外族侵扰,百姓民不聊生。朝廷曾数度出兵,却从未真正将这些外族打服,寇边之事,也屡禁不止。外族能做的事,为何我们大汉就不能做?” “他们常言打草谷,我们也可以打草谷嘛!诸公,打草谷全无后顾之忧,而且收获极其丰厚。” 这一仗,已经让曹操尝到一些甜头了。 他现在非常推崇用这样的打法。 “以彼之矛,击彼之盾,朕以为很合适。”刘辩斜倚在龙椅上,“而且,朝廷在北边的驻军,也不必常驻,就权当练兵之所,轮流驻守。” “陛下,臣请先驻北地,巡视我大汉这块全新的疆域,试一试鲜卑游骑的兵峰。”盖勋大声喊道,“臣再请陛下允臣携带界碑百块,以备不时之需。” “额……”刘辩对盖勋这么快就上道,稍稍有些意外。 “陛下,臣以为盖将军需先整顿左右羽林军,巩固京畿防守,倒是臣这个司徒驻扎北地并不妨碍。皇甫太尉屯兵长安,一边打仗,却也丝毫没有落下朝廷差事,臣也一样可以。”朱儁说道。 刘辩:…… 站了满殿武将的好处坏处,现在好像就听明显的。 和之前的朝堂相比,这火气明显的蹭蹭见涨。 司徒都撸起袖子准备亲自下场了,这还了得! “陛下,臣已经走过一趟了,北边是怎么样的情形也相对更为了解,臣以为应当由臣去。”曹操也上前掺和了一手。 对于出门当强盗这件事,大家的热情格外的高涨。 卢植板着脸,咳嗽了两声,“诸公,杀鸡何必用牛刀?驻守北地,巡视疆域,派一员将领过去便可,何必诸公亲自前往?” 曹操立马反驳道:“司空,陛下曾言,用废物还不如直接不用。此时正是朝廷用人之际,卑职愿在北地为朝廷操练兵马,征选良才,以充社稷。” 曹操回话的角度刁钻到让卢植一时语塞,但他也不是不清楚眼下的朝堂局面,迟疑数息后说道:“北地驻军,我看夏侯惇、张辽、张杨三人任去其一便可。” 刘辩刚开始就是在这三人之间徘徊,只是看大家争的有些激烈,这才暂时压下。 “其实,也可以是卑职率领左右羽林军前去,顺带操练这支已经烂到骨头里的禁卫。”直性子的盖勋当着大家的面,直接就开揭羽林军的伤疤。 “臣附议盖将军之见!”卢植转身拱手对刘辩说道,“盖将军善操练兵马,左右羽林军北上之后,可以西园精锐拱卫京畿,以保陛下与社稷安危。” 第55章 不羁的皇帝 刘辩在经过一番权衡之后,最终同意了卢植与盖勋的谏言。 由盖勋率领现在被拆的七零八落,仅剩不到万人的左、右羽林军北上北地。 只不过刘辩严重怀疑盖勋这个打了个一辈子仗的老将,其实是在雒阳呆的快要发霉了,这才强烈要求北上,并且还用一个令人无法拒绝的理由把他和卢植都给说服了。 虽然盖勋这个人在演义中的着墨不多,但刘辩还算比较清楚他的为人。 这位老将不但打仗老辣,更是一个十足的喷子,见谁都喷。 而且,别的士人喷人的时候还会顾忌自己的颜面,措辞严谨。 可盖勋喷人,全整的狠活,动不动就会问候别人的祖宗。 可以说他自从踏上仕途之后,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喷人的路上。 在确定了由盖勋北上之后,拱卫京畿的重担,刘辩斟酌了一番还是选择让张辽接任。 征张辽为虎贲中郎将,以西园新军重组北军五校。 以往北军五校,也就是越骑、屯骑五校是没有领军之将的,各自为营,由御史监领。 这么做的目的,自然是为了防止京畿将军拥兵自重,对皇帝不利。 刘辩倒是也想这么防范一下,可他实在是无人可用。 他也不能防范而防范,放一些狗屁不通的家伙上去滥竽充数。 这是对他将士们的不负责任,更是对他这个皇帝的不负责任。 朝议结束后,刘辩没有在宫中多做逗留,就直接回了西园。 竹屋虽小,但他住的自在。 卢植与朱儁也没有离开,而是跟着刘辩一道回了西园。 “袁绍那个不要脸的,还在硬撑?”刘辩在赵野的伺候下脱去有些碍事的大氅,盘着腿在火盆边坐了下来。 朱儁与卢植一左一右跪坐在刘辩的两侧,而后卢植说道:“还是老样子,但臣猜测,若不出意外,袁绍该上表请罪了。” “臣前不久抓住了几名袁绍派往西凉的使者,从他们的口中得知,袁绍似乎有意与韩遂、马腾二人联合。” 刘辩将手伸在火上反复揉搓着,“你的意思是袁绍想让韩遂与马腾来当替罪羊,给他兴兵找一个理由和借口?但人家韩遂与马腾也不是傻的,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答应?” “尤其是马腾刚刚还在吕布的手里吃了一个大亏,差点把自己交代在京兆尹,怎么可能还会继续向东增兵?” 卢植和煦的轻笑道:“陛下慧眼如炬,所以臣放才说袁绍应该会上表请罪了。” “有皇甫太尉亲率大军坐镇长安,其侧又有吕布、丁原父子二人游曳,韩遂、牛辅之流即便是拥兵十数万,可想要攻下长安、扶风也是极其艰难的。” “袁绍给韩遂、马腾的理由虽然也很诱人,可他们首先得掂量掂量自己,到底能不能跨过朝廷的这一道防线。” 刘辩听明白了卢植的意思,带着一丝嘲弄说道:“所以袁绍现在是没有什么出兵的理由了,想找一个?如果找不到就负荆请罪,反正他的兵已经征募的差不多了,要不要这个名头都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他顶多承认自己胆小畏战,但绝对不会认自己反叛,是不是这个意思?” 卢植颔首,摇头苦笑道,“虽然这只是臣的一些猜测,但以袁氏的门楣,袁绍不可能像走投无路的贼寇一般直接姓谋逆之举,最多他大概就是像张鲁在汉中一般,阻隔道路,不遵朝廷号令。” “他们虽然行的是谋逆之事,可还想占大汉臣子之名。” 刘辩骂道,“你这话说的,可真是把朕给恶心的不轻!” 虽然干的都是脏事,可他们还想要脸,这几乎是天下士人的共性。 “朝廷难不成就继续这么看着?”刘辩怒气冲冲的问道。 就他这个暴脾气,他现在都想直接发兵了。 虽然他也清楚,这事并不能这么干。 卢植与朱儁二人虽然也有些愤怒,可大家的理智都还在线。 朱儁说道:“陛下,暂时好像还真是什么也不能做。臣很想谏言陛下将袁绍、袁术二人以临阵脱逃之由,贬为庶人,但臣更为担忧此举会引起袁氏破罐子破摔,直接兴兵寇犯河南尹。” “朝廷在西凉战场上虽然如今已现优势,但若东、西两边同时开战,朝廷的压力还是太大了一些,陛下常言不打无准备之仗,臣也觉得朝廷应该在准备的更充分一些之后,再兴兵马,剪除不臣。” “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乃是冀州等地的士人执牛耳者。他们振臂一呼之下,说一句拥趸云集臣觉得一点也不为过。” 刘辩幽幽叹息了一声,“说来说去,还是得放任自流,说了只是徒增愤怒,就这样吧。” 虽然很无奈,看起来好像挺废物的。 可一切还是要落到实处,用理性的眼光去考虑问题。 “说起来,袁太傅的竹编手艺相当的好,你们等会儿可以去看看,慰劳一下老人家。”刘辩说道。 恶趣味的刘辩,大概也就只能在这件事情上,找寻一点安危了。 这本应该是董卓干的事情,现在归他干了。 卢植与驻军不由失笑,他们在这句话里,听出了皇帝极其浓烈的幽怨。 “臣等告退!”卢植拱手拜了一下。 随即起身与朱儁一道离开,还真的去看袁隗干手艺活了。 刘辩立马完全没有正形的将双手、双脚全部靠在了火盆边烤火。 虽然这个冬天马上就要过去了,但刘辩却愈发的怀念小时候的土炕和火炉了。 在没有空调的年代里,这两样东西绝对是取暖的利器。 他不想学那些士人,宁愿被咚的哆哆嗦嗦,也要保持自己的风度。 在暖融融的火炕上,看着窗外大雪飘扬,寒风呼啸,难道它不香吗? 面子、里子,以及气度什么的,能值几个钱?! 刘辩这个绝对的行动派,说干就干。 他走进了北厢房,在靠窗的位置一番比比划划后,对赵野喊道:“去,给朕找几个匠人来。” “唯!”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几名高矮胖瘦各不一的匠工走了进来。 “拜见陛下!” 他们七零八落,极其不统一的给刘辩行礼。 “都起来吧,朕准备搭一张火坑,就是这么大的范围,形制似床,中间树以立柱……”刘辩站在他划定的范围里,巴拉巴拉一顿说。 火炕的建造其实是很简单的,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要兼具美观、保暖与密封性。 密封做不好,保暖虽然不耽搁,但却很容易被烟熏死在房间里。 赵野像是隐形人一般杵在角落里,表情莫名的看着皇帝亲自示范怎么搭建一个合格的火炕。先帝曾在后宫开设市场,命宫人假装摊贩与客人,自己游玩其中,逛街买卖,酒肆斗酒。 可当今陛下倒好,假的是一点也不喜欢,他要干就都干真的。 不管是宫中还是西园,都有大量精美的宫殿,可陛下放着好端端的宫殿是一间也不住,偏偏就喜欢这士绅之宅一般的竹屋。 而现在竟然连这种明显是出自于百姓之宅的东西都喜欢上了。 这要是让朝中那些大夫们知道,怕是要死谏呐! 刘辩连积压下来的奏表都没有去看,就亲自盯着匠工们施工。 一直到这个简单的工程做完,接下来只需等待干透。 刘辩这才重新回了主厅,守在火盆边上打开了奏表。 “臭不要脸的东西!”翻开第一个奏表,刘辩直接就骂开了。 这道奏表是刘表上的。 他竟然以父亲的名义,对征辟刘琦、刘修之事,搞三辞三让那种把戏。 在奏表中刘表对刘琦出任东海相,刘修迁云南太守表示莫大的惊喜与惶恐,反复的说两个孩子都还小,难以当此大任,朝廷应当另选贤能。 “不允!”刘辩手腕上带着怒气,恶狠狠的在奏表上写下了这两个大字,把刘表原先的内容直接覆盖了大半。 臭不要脸的东西! 朝廷征辟,他的两个儿子屁话都没有说一个,反倒是他这个当劳资的先不干了。 “唤荀攸前来!”刘辩沉声道。 看到这份奏表,他才忽然间想起征辟曹仁、关羽、周瑜三人之事。 这个事,是他出京之前定下的,现在都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哪怕是天寒地冻不易赶路,这三人也该是快到京师的时候了。 “陛下,您找我?” 自打回京之后,就被海量奏表淹没的荀攸睁着一双泛红的眼睛,上前问道。 刘辩现在看的这些奏表都是他从一大堆的奏表中翻出来的。 大部分的奏表尚书台就直接处置了。 只有一些重要的,亦或者皇帝关心的事,才会出现在皇帝的案头上。 “曹仁三人可到了雒阳?”刘辩问道。 荀攸摇了摇头,“回陛下,暂时没有抵达。” “都没有?!”刘辩有些意外。 就算是关羽与周瑜各有缘由,但曹仁应该是会服从征辟的。 “是的陛下,都还没有。”荀攸说道,“寒冬腊月,北方各地几乎都被大雪覆盖,赶路不便,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其实也是正常的。” “正常的吗?可这都三个月了。”刘辩瞪着眼睛,问道。 “陛下,这样的天气,一路上又不太平,三个月的时间不算太晚。”荀攸劝慰道。 刘辩深吸了口气,“此事,你多留意一些。” “唯!” 第56章 她叫貂蝉?! 幽暗的灯火下。 刘辩看着唐姬那张倾国倾城的脸颊,悄然压下了心中那些乱七八糟不安分的念头。 在这个年纪,真他娘的娃娃亲既视感。 相比起这最为纯粹的美好,刘辩还是更为喜欢成熟一些的,有曲线的。 他觉得可以考虑将这个事提上日程。 天天看在眼里,却不能吃到嘴里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虽然没有人强迫他,但心理上的这道坎,想要跨过去,可比旁人的强迫艰难多了。 但在刘辩这么干之前,他还需要应对一个麻烦。 那就是他要如何说服朝臣,尤其是三公,同意他纳一些比他大个七八岁的妃子? 这件事的难度,其实并不亚于,他翻过心理的障碍去和唐姬发生点什么。 油灯下,刘辩郁闷的轻呼一口浊气。 身为皇帝,却要当柳下惠,这是一件悲哀又痛苦的事。 “陛下心事重重,可是遇见了什么麻烦之事?”唐姬很是体贴将头靠在刘辩的胳膊上,柔声细语问道。 刘辩顿时被唐姬问的更加心塞了,麻烦之事就是你啊。 男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总是会格外的冲动。 刘辩直起身,伸了个懒腰,扣了扣鼻尖,故作淡定的说道:“倒也不是什么特别麻烦的事,朕在惦记蜂腰翘腚,不,雄才大略的美人,呸,今天这个嘴有点不对劲,是雄才大略的名士。” 他在几秒之前想过的画面,完全不由自主的从嘴里蹦了出来。 实在是……真踏马尴尬。 噗嗤一声,唐姬捂着樱唇咯咯笑了起来,“陛下是在想蜂腰翘腚的美人?” “没有的事!”刘辩立马打断,“朕刚刚说岔了,你也听岔了。”m.23sk. 唐姬狡黠的笑着,两只会说话的眼睛不灵不灵的闪烁着光芒,弯成了两道月牙,“可是妾身方才明明听到的就是蜂妖翘腚的美人呢。” 刘辩一把捂住了唐姬的嘴,黑着脸说道:“好了,朕可以肯定你刚刚就是听错了,早点去休息吧,朕这儿还有点折子,很快就看完。” 唐姬动作很轻的掰开了刘辩的手,笑嘻嘻说道:“可是臣妾知道陛下所说的那样的美人,还见过。” 刘辩板着脸,但毫无疑问,他对这个事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你是朕的妃子,为何却要这么热心的帮朕物色美人呢?赶紧回去睡觉!”刘辩故作声势,对唐姬说道。 唐姬嘻嘻笑了起来,“臣妾为不能侍奉陛下而感到无比的懊恼,臣妾一介女流,也做不了其他的事情,大概也只有在此事上为陛下您分忧了。” “从事中郎王允有一义女,被王允赐名貂蝉,这少女因其华美的舞姿与动听的音乐,而名满雒都。妾身曾偶然间见过貂蝉一面,虽然妾身是女儿身,可在见到貂蝉时还是不禁面红耳赤,怦然心动。” “她的美,正是陛下方才所说的蜂妖翘腚,千娇百媚。” 刘辩直愣愣的看着唐姬。 她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而且还是貂蝉啊。 刘辩原本以为貂蝉只是杜撰的人物,反正他曾经看过的一些文字,都是这么说的。 所以他虽然有些好奇,却也从来都没有打探过关于貂蝉的事情。 现在经唐姬这么一说,刘辩的兴趣瞬间就上来了。 “你为朕举荐这样一个美人,你会失宠的!”刘辩故意吓唬道。 唐姬轻咬薄唇,柔声道:“若陛下心系妾身,妾身断不会因为一位美人而失去陛下您的宠爱。而且,陛下您以后一定不会仅有一位妃子的,妾身如果去忧心这些事情,整天辗转不安,为担忧失宠而用尽手段,反而会真的失宠。” 刘辩听的一愣一愣的。 不得不说,唐姬真的是人间清醒。 如果董太后与何太后有唐姬一半的见识,大汉朝的衰落大概也不会这么快。 “此事过后再议,再议!”刘辩笑着轻抚唐姬乌黑的秀发。 唐姬这一番话,非常成功的给刘辩降了温。 饶是艳名如貂蝉,刘辩也没有什么想法了。 唐姬却似乎想要趁热打铁,她说道:“若陛下不便出面,妾身可为陛下先考校一下貂蝉的品性与……姿色,请陛下准允?” “睡觉,睡觉!”刘辩没有接这个话茬,只是蛮横的推着唐姬去休息。 两个十几岁的少男少女,谈论的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真要是千娇百媚的蜂妖翘腚,也不一定够得到…… 对于自己正在发育的身高,刘辩也挺无奈的。 现在才不过勉勉强强一米六左右,踏马的,太矮了。 这一年来,刘辩疯狂训练,虽然个头壮了许多,已经有点儿小牛犊子的样子了。 可身高才长了不过二十公分左右。 …… 在岁首大朝受贺之前。 刘辩终于等来了一个好消息,韩遂接受了朝廷的招安,被王允表奏为安狄将军。 并且在马腾西逃凉州时,成功将马腾给拦下了,双方大打出手。 虽然马腾最后还是杀出重围逃走了,但韩遂在陈琳的建议下,将马腾的妻儿给杀了。 “还说自己不是毒士,就这手段,贾诩见了你都得称兄道弟!”刘辩看完表奏,不禁吐槽道。 虽然在江湖道义中,祸不及妻儿,他也非常不赞成这么做。 但韩遂杀马腾的妻儿,这事就算是陈琳不建议,韩遂在不久后也还是会这么干的。 这个事刘辩记得还是挺清楚的。 演义中的马腾是一个绝对正面的人物,刘辩当年看的时候,曾无数次为这个人物惋惜过,也因此而憎恨过曹操。 多好的一员武将,几个儿子也个个勇武善战,结果被曹操给骗去杀了。 不当人子的老曹简直暴殄天物。 但刘辩现在站在皇帝的位置上看马腾,这货不管他在地方上做的如何。 本质上就是一个反贼。 而且还不像韩遂一样是被胁迫而造反的,他是主动造反的。 “韩遂接受招安只是暂时的,西凉这些贼寇的野心,个个都比朕要大。在接下来如何利用这个时机,给朝廷争取到最有利的局面,将是重点。”刘辩斜躺在温暖的炕上,胳膊压着炕桌,将陈琳的奏表扔给了荀攸。 “皇甫嵩来信说,在牛辅死后,李傕、郭汜成为了西凉叛军新的首领,并重组了兵马,二人一度试图联合韩遂、马腾攻打长安。” “朕觉得既然是利用人,那就速度要快,趁着他还有点心气儿的时候,给他狠灌一点迷魂汤,让他出点大力气。” 荀攸跪坐在炕桌的另一侧,热的像是蛆一样时不时就得扭两下,换个姿势。 他将陈琳的奏表整齐叠好,放在炕桌上,然后说道:“臣也以为当速战速决。恰好马腾因为他的野心此次连遭三路围堵,已是元气大伤,不修养一段时间,应该是再无力重启战端了。” “趁此机会,可尽起三辅大军,诛灭李傕、郭汜二人!” 刘辩本来正好有这样的想法,听完便点头说道:“命丁原、吕布出北地,韩遂出金城,将李傕、郭汜的叛军截在安定、陇西一带,公达不妨预言一下,若李傕、郭汜不敌,会选择向南还是向北?” “陛下,臣觉得他们可能会向西。”荀攸笑道,“臣听闻董卓帐下的将领,有数人与韩遂乃是同乡,若他们在最后支撑不住而向韩遂请降,我想韩遂应该不会想要放过这样一块到嘴的肥肉。” “若纳董卓麾下那些悍卒为己用,韩遂的实力会在瞬间空前膨胀。看看韩遂曾经反反复复的态度,臣虽然不敢断定,但依旧怀疑他这么做的可能性极大。” 刘辩翻身喝了口水,目光出神的盯着杯子,问道:“如何可避免此事?” “避免不了。朝廷派人督军,只会让事情更加不利,臣以为也没有必要。”荀攸说道。 刘辩点了下头,“督军确实没有什么必要,但可以背后捅刀子不是嘛!” “背后捅刀子?!”刘辩这话,让荀攸稍稍有些懵。 不派遣督军的背后捅刀子,他一时间想不到那该是怎么样一个捅法。 刘辩轻叹道:“朕原本以为若李傕、郭汜不敌,最大的可能应该是向南,投奔马腾,亦或者刘焉。但却没想到你直接给了朕这样一个答案,这让朕意外之余又有些发愁。” “丁原、吕布也是悍将,让他们在前面顶着,皇甫嵩居后,统筹兵马粮草的同时,随时准备以麾下生力军,给投奔了韩遂的,亦或者投奔了马腾的叛军致命一击。” “但如果丁原、吕布不敌,皇甫嵩便作为援军,可以和他们来一场车轮战,先消耗敌军的战斗力,再伺机而动。” 荀攸这才明白皇帝所说的背后捅刀子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要让皇甫嵩做那个刀子,在必要的时候,伺机而动。 这也是比较中规中矩的打法。 “陛下,臣还是建议一鼓作气的决战!”荀攸说道,“伺机断其粮草,然后重兵压上!” “令皇甫太尉居后策应,虽然看起来似乎更稳妥一些,可皇甫太尉并不能作为一支奇兵。相反,皇甫太尉率军四万余驻守长安,这是李傕、郭汜知道,韩遂、马腾也很清楚的一件事情。” “若皇甫太尉没有出现在战场上,引起不安的可能不仅仅是李傕、郭汜等叛军,还有韩遂。韩遂这个人臣听闻表面上义气、直爽,可实际上也是一个疑心极重的人。” 荀攸一番话,瞬间就让刘辩推翻了自己的计划。 “你说的很有道理。若按朕的谋划,可能不但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反而还会让韩遂连刚开始的那点力都不想出,直接和李傕、郭汜同流合污。”他说道。 荀攸立马说道:“陛下的谋划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若皇甫太尉所率领的是一支并未暴露的奇兵,依陛下您的谋划,必然能有奇效。” 刘辩知道这就是安慰的话,也没有往心里去。 第57章 甲胄令 刘辩与荀攸的竹屋问对,很快就以诏令的形式送去了长安。 这一仗怎么打在旨意中都写的清清楚楚的,但刘辩却并未强行要求皇甫嵩完全按照荀攸之策去打,而是给了皇甫嵩极大的便宜行事之权,令他随机应变。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战场局势的变化是很复杂的,转眼之间可能就是瞬息万变。 前世也算的上是一员将领的刘辩,不可能用死公式,去套随时会变化的战场。 …… 经历了一年时间发展的西园,现在更像是一座军校。 训练的项目以及流程,也渐渐的有了一定的章程。 去年前半年征募而来的那些将士,现在已经基本上走完了。 卢植带走了最初的一批,张辽奉旨重组北军五校,也将去年前半生剩下的一批人全部都带走了。 夏侯惇在校场上挥汗如雨的折磨着新来的壮勇。 这个科目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诞生的,刘辩都没有注意到。 但看到那一幕,他不由自主的感到亲切。 在上一世,这是他们营地里一直保留下来的传统。 也许武夫们的想法,大都是大同小异的,哪怕是跨越千年。 看到刘辩走来,夏侯惇扔下正在训练的将士,小跑着走了过来。 “陛下,现在就准备训练吗?”行礼后,他问道。 每日配皇帝训练,这是夏侯惇的固定训练科目之一。 “今日休息一天,不练了,你练你的!”刘辩说道。 他今天要在作坊里盯着甲胄和武器改良,没有时间再训练自己了。 “唯!”夏侯惇应了一声。 说完,又有些惴惴不安的问道:“陛下,臣有个不情之请。” “既然是不情之请,朕可不一定会答应的,你说吧。”刘辩笑说道。 夏侯惇被说的越发不好意思了,这个五大三粗,说话嗓门从来没小过的壮汉,此刻竟扭扭捏捏,一副女儿姿态。 他支支吾吾的说道:“陛下,是这样的,您看臣与张辽、张杨乃是同时被朝廷征辟,在西园操练兵马。可他们两个都出去真刀真枪的练过兵了,尤其是张辽,连鲜卑人的牛羊都抢回来了。” “臣也没什么别的念想,就是想跟他们二人一样,出去打个草谷什么的。鲜卑人不好抢,臣去抢羌人也可以的。” 似乎生怕刘辩不答应,夏侯惇在说完后,迅速看了刘辩一眼,又急忙补充了一句,“陛下,臣也不需要多少兵马,一千,不,八百足以。八百骑兵出雒都,这个好。” 刘辩故作为难的说道:“可是你走了,西园练兵的差事交给谁去办?” “曹阿瞒!”夏侯惇脱口喊道,说完好像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又小声找补道,“陛下,我兄长曹操操练兵马的本事绝对是绰绰有余的,肯定比臣做的好。” “更何况,陛下,这不是还有张杨呢嘛。” 话完了,可夏侯惇就听郁闷的。 他在西园其实是可有可无的。 训练士兵也只是偶尔,他更多的时候都是在陪皇帝训练。 真正在西园操练兵马的是张杨和张辽二人。 也就是张辽走后,他最近才稍微忙了一些。 “朕会给你安排的。”刘辩说道。 在西园里安排两员大将训练确实是有些多余了,应该用以旧带新的方式。 旧的将领带新将领熟悉士兵,旧的士兵带新的士兵熟悉西园的训练。 “谢陛下!”夏侯惇咧嘴笑道。 刘辩忽然间发现,他在西园里好像给这帮人营造了一种上学的感觉。 别人都已经找到工作了,夏侯惇这也着急了。 但打仗嘛,也不能单纯的为了打仗而打仗。 刘辩在校场里溜达了一圈之后,就去了作坊。 这些可能改变这个时代的产业,最简单的就是房屋建造。 腰包现在还算肥硕的刘辩给盖的极其阔气。 可除了这个之外,剩下的包括匠工在内的一切,都是难搞的事。 一把武器,一件甲胄的改良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它的蜕变,靠的是更为先进的技术,但熬的是匠工的本事和时间。 已经淘洗了很多遍的羊毛,晾晒在宽敞的空地上,远远看去,蔚为壮观,几乎和雪花难分彼此。 “陛下,这是臣等已经做好的两副甲胄,请陛下过目。” 刘辩刚进去,甲胄令蒙括就将已经做好的两幅甲胄拿了过来。 “帮朕穿上!”刘辩说道。 甲胄合不合适,还是得穿过之后才能知道。 赵野与蒙括上前,一左一右帮刘辩穿戴甲胄。 穿戴好后,刘辩仔细感受了一下,“脖子上不太舒服,不够灵活,有点扎脖子,改改!” “手肘,膝盖也不是很灵活,绷的很,改改!” “头盔戴上后灌风不够保暖,顿项还需再改改。” “对了,你们可以考虑做一些更为方便携带的袜子,将羊毛捻成线织出来应该会很不错。将士们长时间行走,冰天雪地里最先冻到的就是脚。” “脚若受伤,战斗力必大打折扣,几十上百个士兵如此,就足以影响到一场战争。” 试着甲胄的刘辩,顺带又给甲胄令和匠工们讲了讲马蹄铁的故事。 袜子虽然在这个时代的称呼不同,但东西是有的,而且形制与后世相差不大。 但刘辩还没有见过兼具保暖和柔软两者的,用羊毛编制的袜子。 这貌似又是一个小小的发明。 两名甲胄令迅速将刘辩提到所有问题,都记了下来。 刘辩又换上了另一幅甲胄,在感受了一番之后,说道:“这一副就明显的要比那一副要好一些,只不过朕刚刚想到一个问题,有时候太热对将士们而言,也是一种负担。” “有没有考虑过将内衬做成可拆卸的?” 屈京与蒙括听的有些懵,可拆卸的,那不就是…… “陛下,那不就是袄子外穿甲胄吗?”耿直的屈京直接小声说了出来。 刘辩说道:“的确就是袄子外面穿甲胄。但朕的意思是,我们需要做的更精细一些,将冬、夏的甲胄一次性一步到位,以甲胄的形势制作短袄、长裤,然后外敷以铁甲。两者在冬季时可合二为一,也可在夏季时只着铁甲。” “陛下,这个倒是简单。” 听明白刘辩的意思后,蒙括废话不多说,直接就给刘辩画了个大概的草图。 刘辩一看,还真就是那么回事,满意说道:“就按这个做,还有朕方才提到的几处,做一做改善。” 羊毛只要不乱窜的满身都是,冬季甲胄其实就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唯!” 第58章 刘协的小心思 刘辩在西园的三大作坊里,一直呆到了掌灯时分。 大部分的东西,他也不是很懂。 但他在这些事上最大的好处就是虽然没有吃过猪肉,但他见过猪跑。 哪怕只是一两个看似很细微的建议,有时候也能发挥出事半功倍的效果。 站在时间巨人的肩膀上,哪怕并非是每一件刘辩都亲身经历过,但他能看见的更多。 刘辩自己是满意了,可他估计那些匠工们,现在可能想造反。 他这一天的时间,没干其他的事,几乎全找茬了。 说的最多的是,这个改一下,那个调整一下。 这个其实可以不用这么做,换另外一种方式更加好之类的。 随便换位思考一下,他都能感受到匠工们的戾气。 接近崩溃的他们,此刻应该强烈的想要砍死他。 刘协坐在竹屋大门外那块充当景观石的巨石上,晃动着两只脚,时不时无聊的朝四周张望一下。 “协,下来等着吧,陛下也不一定什么时候会回来。”唐姬立在门楣下,冲刘协喊道。 刘协抱着怀中的罐子,很固执的摇了摇头,“嫂嫂不必理会我,我自在此等候便是。皇兄若来,我便迎之。若不来,我将自去。” 唐姬已经劝说过好几次了,但奈何刘协人小脾气倔,非得亲自在门口等着。 “既如此,就随你吧。”唐姬见状,也只好无奈的回去了。 前脚唐姬刚进了竹屋,后脚刘辩就在一串灯笼的照耀下,摸着黑回来了。 刘协一个纵身从约有一丈高的巨大石头上跳了起来,“皇兄!” 刘辩看到刘协跌跌撞撞而来,连忙喊道:“你慢着点,别一个失神把你那刚上来没几天的牙齿有给磕飞了。” 果然,刘协听到这话步子立马小了下来,他一脸激动将那并不大的陶罐捧到刘辩面前,献宝似的,嬉笑说道:“皇兄请看。” 刘辩接过罐子,借着灯笼的微光,仔细看了眼里面的东西,有些惊喜的问刘协,“这些都是你做出来的?” “是,臣弟亲手做的,特来献给皇兄。”刘协说道。 声音还无比稚嫩的刘协,学着大人的样子说着话,还有模有样的给刘辩做了个揖。 刘辩看的苦笑不得,“你的心意朕收到了,朕留一点尝尝你的手艺,剩下的你留着自己吃。用此物冲泡过后的水,甘甜可口,不过,记得一定要用热水。” 那罐子里装的东西,不是其他的东西,正是糖。 刘辩原本以为糖在这个时代是一个绝对的稀罕物。 可这一次他出了远门之后才发现,这东西早就有了…… 不过民间普遍存在的糖并非是这种蔗糖,而是饴糖,也就是麦芽糖。 而且还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他还是犯了孤陋寡闻的毛病。 不过蔗糖确实似乎并没有,反正宫中没有,他也没有在外面见过。 即便是有,量也应该极其的稀少。 毕竟刘协制作蔗糖的原材料是甘蔗,这个东西能在雒阳见到,刘辩就不敢完全绝对的认为,这个世界上并没有蔗糖的存在。 “这些是臣弟亲手为阿母与皇兄做的,臣弟那儿还有匠人们做的,很多的,嘻嘻。”刘协高兴的说道。 只不过高兴了不过三秒,他的嘴角忽然憋了下来,嘟囔道,“只不过最近那些行商好像不来雒阳贩卖甘蔗和那些奇奇怪怪的水果了,臣弟做糖的东西没多少了,皇兄有办法吗?” 刘辩不禁莞尔,原来是有所求啊。 他还差点真的以为这小子孝顺到了这个地步,大晚上的特意给他送糖来了。 “现在天寒地冻,道路艰难,那些行商来一趟估计不容易,你有问过他们是什么地方的人吗?”刘辩问道。 “自然是问过了。”刘协问道,“有交州人,也有益州人,还有一些是胡人,说的话叽里哇啦的,臣弟派去的人也听不懂。” 甘蔗多产于亚热带与热带地区。 大汉有这些东西的产区,就是南边的那几块地方,尤以交州为主。 “朕下旨令交州士燮进贡一些,不过现在道路艰难,你可能得等上一些时日。”刘辩勾着刘协的肩膀,笑说道。 “臣弟谢过皇兄。我就猜到到了冬天那些奸猾的行商可能就懒得来了,所以早就大量采买了一些,应该还能让臣弟再支撑一些时日,足以等到那个士什么来的将甘蔗送来。”刘协说道。 刘辩没好气的看着刘协,“还说人家行商奸猾,我看你才是真的奸猾,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多心眼子。” 刘协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皇兄啊,没爹的孩子早当家,虽然臣弟有皇兄与阿母庇佑,但臣弟也不能什么都不懂,整天混吃度日。” “臣弟现在只是遗憾无处可种甘蔗,若是能在雒阳种植此物,臣弟就可以用大量的人手,大量的制糖。然后用糖为朝廷换做粮食,兵器,然后狠狠的揍那几个背叛朝廷的贼子。” 刘辩一巴掌拍在刘协的脑袋上,“你的心思朕明白,但在雒阳种甘蔗你就别想了。” “这种东西只能在炎热潮湿的地方生长,雒阳是长不出来的。” 刘协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他一脸惆怅的嘀咕道,“皇兄,所以这就是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橘子换个地方种植只是口味变了,而甘蔗从南换到北,就活不了。”刘辩说道。 刘协仰头忽然哀嚎道,“臣弟也想像周公一样,让周公吐哺的典故流传万世。结果雒阳竟然种不成甘蔗,看来臣弟与周公相比,真的相去甚远啊,这辈子大概是做不成了。” 刘辩:…… 这小子现在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他娘的,周公吐哺的典故,他竟然都能这么用上了。 “你如果真有这份心,就勤学苦练,雒阳虽然种不成甘蔗,但雒阳也有独属于自己的产物。”刘辩哭笑不得的劝说道。 “臣弟遵旨。”刘协转身冲刘辩做了一揖,“虽然臣弟现在只找到了这一个能令朝廷强盛的办法,但臣弟现在还年幼,假以时日,我一定能找到更多的。” “嗯,朕也会像周武王对待周公一样,等着协令我汉家天下归心。”刘辩笑道。 若放在后世,他和刘协的这一番对话,一定会引起周围大人的一通哈哈大笑。 两个加起来才刚刚走出校门的孩子,在这里谈天论地,说的全是天下。 没有人会觉得这是真的。 但在现在,他和刘协的话,虽然依旧会有无数人在背地里引为笑谈。 但起码在表面上,哪怕是三公也得规规矩矩的听着,还得做出一副故作思考的样子。 …… “协送来的!” 刘辩将擦得干干净净的糖罐置于案上,笑着对正在亲手为他整理床铺的唐姬说道。 唐姬笑的嫣然如花,柔声问道:“陈留王特意在外面守了大半个晚上,送来的定然是稀罕之物吧?” “这小子心意是有的,但送来全是心眼。”刘辩笑骂道,“是蔗糖,明日你拿去吃吧,朕不喜甜物。” “陈留王孤零零在那里守了大半个晚上送来的东西,妾身怎可拿去?陛下还是留着吧。”唐姬摇头拒绝了刘辩的好意。 “让你拿去就拿去。” 刘辩嘟囔一声,在宫娥的伺候下脱掉履袜,爬上了烧得极其暖和的火炕。 在这寒冷的季节里,在外面游荡一圈回来后,躺在暖融融的炕上,是一件的令人无比惬意的事情。 “陛下,貂蝉……”唐姬屈膝跪坐在刘辩的身边,为他捏着双肩。 “打住!”刘辩抬手道,“此事暂时不必再提了。” “唯……”唐姬支支吾吾道,“其实臣妾并非是劝陛下纳妃,臣妾是想说,传闻王中郎欲将貂蝉许与吕布。若陛下有意,就不必拖着……” 刘辩被整的有些哭笑不得。 唐姬在他纳妃这件事上,竟比他自己还要热心。 这事闹的…… 他是对貂蝉好奇,但到底算是有意还是无意,其实刘辩自己也弄不清楚。 可能他真正有意的只是蜂腰翘腚、知性的美人。 而并不在意他到底是貂蝉,还是甄宓,亦或者甘夫人,步练师…… “此事待王允回来之后再说吧。”刘辩说道。 虽心有所想,但真到了实际行动的时候,刘辩却又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曾经的生活环境,让他对皇帝这个必备的技能,是一点也不适应。 别的皇帝,大手一挥,直接选秀。 可到了刘辩这儿,千纠结万纠结,一点也没有打仗时的干净利落。 这是个非常不好的毛病。 应该克制! 不,根除! 刘辩深以为,他不应该在这种事上,犯这糟糕的毛病。 他现在可是活在无数男人的梦想中啊! 唐姬似乎看出了皇帝内心的纠结,在刘辩的耳畔吐气如兰,柔声说道:“若陛下不便,妾身愿为陛下代劳,见一见王中郎,聊一聊貂蝉入宫之事。” 刘辩怦然心动了…… 但他忽然间又想到了一个非常尴尬的事情。 演义中,王允以美人计对付董卓,也是因为貂蝉,吕布才一戟将董卓给弄死了。 他要是将貂蝉纳入宫中,这个混世魔头吕奉先应该不至于因为此事而准备砍了他吧? “可以先见一见。”刘辩说道。 “唯!”唐姬喜上眉梢。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为什么而高兴。 …… 刘焉手捧着儿子的首级,老泪纵横。 他恸哭的声音,像是六月里的闷雷,一阵之后间歇许久,这才又响起一阵。 即便是站在围墙外面的人,都能够听的清清楚楚的。 “耆帅,这都两天了,要不然您还是进去劝劝吧?” 大敞着门的东室里,跪坐在地的吴懿像只猴子般抓耳挠腮的瞅着主厅的方向。 在他的身侧,身上披着一件熊皮大氅的贾龙淡定的饮着酒,闻言说道:“州牧的秉性,你知道的应当比我清楚,若劝有用,他也就不会紧闭门户,拒绝见任何人了。” 吴懿一脸惆怅的说道,“可是,这都两天的时间了。再这样下去,我真对州牧的身体感到担忧,忧伤易令人脏腑生变,进而引发旧疾。” 面容粗犷,自带凶悍之气的贾龙定睛看了吴懿两眼,“你不去做太医令,当真是可惜了。” “耆帅就不必取笑我了。”吴懿给自己与贾龙斟上酒,叹气道,“其实我也能够理解,到了州牧这般年纪,死儿子的确是一件令人痛心的事情,尤其是州牧位主一州,还有后继无人的担忧。” 贾龙刚倒进口中的酒,被吴懿这一句话说的喷出来大半,“你说这话之前,难道就没有考虑一下你妹妹的处境与下场?刘范、刘璋虽在雒都,但刘瑁却在益,你为何会担心后继无人呢?” “只是说说而已,说说而已。”吴懿笑道,“那相面之士曾说我妹日后将有极其尊贵的地位,他相的面鲜有出错,当信之。” 贾龙斜着瞅了两眼吴懿,“等你这个家伙上了年纪之后,怕是连外甥都要杀啊!” “你方才这些废话,我权当没有听见,饮完这杯酒,你我还是及早整顿兵马吧,州牧之子死于马腾之手,这一次恐怕说什么都要出兵北上了。” “也是这马上就要开春了,天气还好,要不然天寒地冻的蜀兵北上,得先冻死一大批。” 吴懿摆手,说道:“等等,等等,着急什么!” “等州牧真要准备出兵的时候,再整顿兵马也不迟。而且啊,我觉得州牧应该是不会出兵的。” 贾龙狠狠一蹙眉头,问道:“为什么?” 吴懿毫无形象的敞着胸膛,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挠着痒痒说道,“还能有为什么呢?朝廷征发了三路大军,合兵马六七万之众,正在征讨李傕、郭汜等西凉叛军。韩遂如今又接受了朝廷招安,还被封了个什么将军。” “深仇大恨固然可恨,但就这情形,远没有到出兵的地步,州牧一定不会贸然和朝廷在凉州牵连在一起的,躲都来不及,还主动往上贴,这是不可能的。” “那怕死了儿子,那也不行!不然先前的诸多谋划,岂不是全都泡汤了?” 贾龙如何不知刘焉在益州的筹谋和目的,他动作凶猛的将一杯酒灌进口中,并说道:“州牧总不至于一直固守蜀地吧?” “反正现在是时机未到。”吴懿打着哈欠,嬉皮笑脸说道,“原本我以为董卓那贼子兵进雒都,朝堂肯定就乱了,结果,这厮竟死了个干脆利落。他那个女婿牛辅,也是不争气的废物,以凶悍而闻名于世的西军,就打成了这鬼样子。” “反倒是朝廷如今令我感觉很是奇怪,总有一种生机勃勃,好像正在蓄力的感觉。” “皇甫嵩,丁原之流守在三辅,竟将雒都拱卫的纹丝不动,实在是令人惊讶呐!” 贾龙面色变了变,“我算是发现了,你这嘴,真的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都不忌讳。” “我与你说点交心的话,有何可忌讳的?我想耆帅应该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而杀我邀功吧?哈哈哈!”吴懿放浪形骸的放声大笑,但在看了一眼主厅之后,又立马闭嘴。 “这次确实是过火了。”他敛容收形,端起酒杯嘀咕道。 贾龙一脸无语的举杯。 第59章 压垮刘焉的稻草 刘辩的计划最终还是落了空。 刘焉并没有因为刘诞的脑袋,而兴兵从益州杀出来。 他很安静,安静的跟踏马啥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刘辩原本也只是无心插柳,可看着自己插的柳树连一片叶子都不长。 刘辩还是避免不了的有些心塞。 哪怕刘焉派几个使者过去把马腾给问候一下,刘辩都觉得心里还好受些。 可他这什么事都不做,连个态度都没有,就整的人挺难受了。 于是乎,刘辩派人把刘范和刘璋都给找来了。 刘范现在是妥妥的阶下囚,但刘璋还是奉车都尉。 虽然他从来都没有给刘辩驾过车。 “你们的父亲,朕的皇叔,益州牧刘焉在朕看来是一个不疼爱儿子的父亲。”刘辩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二人,愤懑不平的说道,“朕好心好意的将刘诞的首级派人送去了益州,可朕的这位皇叔,竟然连句谢恩的话都没有跟朕说。” “陛下,一定是道路阻隔,才会如此的!”刘范急忙道。 被押送回雒都之后,他就光荣的成为了西园众多苦役之一。 这段时间的劳作,让他早已褪去了曾经的贵公子模样,脸上全是西北风吹出来的口子,手上的冻疮更是让两只手肿的像是猪蹄一样。 “道路阻隔,这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借口啊!”刘辩轻笑了一声,“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这世上原本是没有路的,可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 “你们这父子二人对朝廷的答复,让朕感觉自己不像是坐在雒阳,而是踏马坐在天上。” “乖,要点脸!” 刘范本来就被西北风吹的很红润的脸庞,瞬间更加的红了。 看着几乎都快能滴出血来了。 皇帝直接了当的讽刺,抽在他的脸上,可比乘着风从西北而来的雪渣子伤人多了。 “陛下,可事实就是如此,蜀道之艰难,臣虽然没有走过,但也听闻过。您不能因为此事,而责怪我阿父。”刘璋扬头说道。 “是吗?那你觉得朕是怎么把刘诞的首级送去绵竹的?以后多吃点脑子,你这个东西可能是个摆设。”刘辩嘴角一撇,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 就这德性,难怪先被张鲁骑在脖子上揉搓,后被刘备直接摁在地上摩擦。 刘璋张口就欲争辩,可张开的嘴里却说不出任何有道理的话语,他怔了那么数秒钟,讪讪垂下了头。 “朕欲让你二人再走一趟绵竹,朕素来是一个仁慈,好说话的皇帝,考虑到公平公正,朕觉得还是应该考虑一下你们自己的感受,你们谁打算去?”刘辩托腮看着二人问道。 刘璋豁然抬头,毫不犹豫的说道:“臣愿……” 然而他刚开口,就被刘范急切的打断,“陛下,臣去,臣去。璋并无过错,求陛下饶恕!” “虽然父不慈,但子是真孝!弟不恭,兄也是真友。”刘辩面带浅笑,颇为感慨的说道。 刘璋这个败家玩意,好像到现在都还没有弄清楚,他的兄长到底干了什么。 “既然你如此强烈的要求,朕也应该满足你才是,那就你去吧,顺带帮朕看看,蜀道到底有多么的艰难。”刘辩说道,“其实朕是非常舍不得让你走的。” “你这一走,朕这西园里有的少一个不需要花钱的劳力。” 刘范的表情如丧考妣,他强忍着好像马上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抿着嘴哽咽道,“臣……愿为陛下代劳!” “你的一片赤诚之心,朕感受到了。”刘辩微微一笑,只是笑里没有丝毫的温度。 沉吟片刻,刘辩又说道:“这样,你走后,你的缺就让刘璋补上吧。” “也就是看在大家同出一个宗族的份上,朕也是真的心软。” 刘范跪拜在地,声音很清脆的来了个三稽首,含泪高呼道,“臣,谢陛下隆恩!” “臣遵旨!”刘璋也紧随其后,赶忙谢礼。 大概,也许,刘璋觉得皇帝给他安排的会是什么好差事。 可当他被带到采石场之后,人瞬间就懵了。 “你们搞错了,我怎么可能来干这些事?”刘璋大喊着,立马就往回跑。 一路走来都笑嘻嘻的赵野,一刀就扎在了刘璋的后腰上,“识趣点,你的父兄欲反,陛下能让你活着在这里干活就已经很仁慈了,你还想做什么?” 刘璋顿时更懵了,“你说什么?我父兄欲反?!这不可能的!” “乖乖去干活,再多嘴,死!”赵野阴恻恻笑道。 他那好似明媚,却又森冷的笑意,简直学了刘辩八分精髓,看的刘璋不寒而栗。 他像是个提线木偶般,神情呆滞的被带进了采石场,握住了递来的大锤。 “快抡!活干不好,照样会死的。”赵野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刘璋好似没听见一般,脸上依旧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 当刘璋在无情的皮鞭下,不甘的抡起大锤的时候,刘范的首级已经出了雒阳。 “春天到了!”刘辩站在雒阳的城楼上,眺望着远方层峦起伏的山野喃喃说道。 积攒了一个冬天的积雪,在这几天猛烈的阳光下,已经几乎看不见它的踪影了。 自北而来的风虽然依旧料峭,灌进脖子里让人禁不住的会打几个哆嗦。 可春天的的确确已经到了。 “以后,你将夕阳亭一并与朕守了吧。”刘辩忽然说道。 站在刘辩侧后方的张雄歪了歪头,听的有些茫然,“陛下,您的意思是在夕阳亭驻军?” 刘辩嗯了一声,说道:“朕会重启三辅、弘农、河南尹、北地、河东、河内八地驿站,夕阳亭作为第一个驿站,由城门校尉接管,常驻兵马五百。” 战争真的是一个很糟糕的东西,他会毁灭原有的一切秩序,让混乱长久的蔓延。 汉朝的驿所原本是非常完善的。 但在战火反复的践踏下,现在很多地方连驿站的空壳子都找不见了。 “唯!”张雄没有再问缘由,直接应下。 目光淡然看着风景的刘辩,又说道:“夕阳亭是雒阳城外一个大型的坊市,在那里常年汇聚着来自五湖四海,四面八方的商贾。他们本身就是各地情报的携带者,你可以派人直接从他们手里买卖消息,也可以换其他的方式换取消息,总之,这些消息你不能错过。” “遵旨!”张雄重重说道。 在刘辩看过来的时候,张雄立马将自己想到的办法说了出来,“陛下,臣能不能在那里开食肆?臣以为这应该会是套取消息的一个好处所。” “开个客栈吧!”刘辩说道。 “陛下,这客栈是……?”张雄疑惑反问道,他不知客栈又是什么新奇的东西。 虽然从皇帝的口中蹦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已是常态。 但难以理解,也是常态。 有时候张雄甚至为自己的蠢笨,而感到羞愧。 因为他老是要在皇帝说完之后,强压着忐忑,再问一遍。 “就是厩置,不过朕所说的客栈是集食肆、酒舍、厩置于一体,顺带还可以帮远道而来的行商堆货,以及雇人挑货,租赁骡马等等。你要是更有兴趣,甚至可以把女闾也加上。算了,这个没必要了,朕虽然不禁止,但也没有必要倡导。”刘辩说道。 这么一说,张雄瞬间对客栈这个概念就清晰明了了。 “臣明白了。”张雄说道。 刘辩点了点头,“此事尽快督办。” “唯!” 战争,打的是绝对的综合实力。 在三辅与河南尹等地渐渐朝着安稳的方向发展之后,驿站就是刘辩必须要考虑的一件事。每三十里一处的驿站,就宛若人的血脉,将广袤的疆域串联在一起。 让朝廷能够更加便捷的知道更远地方发生的变故。 刘辩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军办驿站。 各地驿站皆派驻军,倒也不必多,有十人足以。 在整体上自成一军,由夏侯惇那个嚷嚷着要干点事的家伙节制。 从城楼上下来后,刘辩换上了常服,身边仅带了十余名宦者走进了雒阳的街头。 虽然是皇帝,但刘辩在那深重的宫闱之中,是真待不住。 尤其是在出去了一趟之后,他就更加想到处溜达了。 雒阳城的两极分化十分明显,富者高门大户,门口还有雄赳赳气昂昂的卫士值守。 穷的,连一个容身之地都没有。 家产仅有一张草席的人随处可见。 活着的时候,草席是他们的被窝,死了之后,草席又成了他们的裹尸布。 刘辩漫步在街头,专挑那些僻静之地钻。 如果是在他的上一世,他要是这么干,路人肯定会投来鄙夷的目光。 在一座城市,专挑僻静之地钻的男人,往往找的都是专挑僻静之地站的女人。 但在这里,朝廷没有明文禁止,女闾里还有世上最好的美酒,没有人会在街巷之间做选择。 刘辩钻这些幽深肮脏的街巷,也不是为了寻找女人。 而是为了寻找穷人。 半天的时间,他用脚步亲自丈量了雒阳这座城池的大概十几分之一。 心中也对雒阳的现状有了一些较为直观的认知。 战乱,让这座大汉京都中无家可归的流民不是一般的多。 总的人数,大概在数万之上,几乎都是从三辅逃荒过来的。 “回去吧。”刘辩在一个阴暗的巷子里,在与几个流民交谈过后,准备打道回府。 但就在这时,一根叉杆忽然打在了他的肩膀上。 赵野等人瞬间如临大敌,将刘辩拱卫在了中间。 刘辩拾起叉杆仰头向上看去。 这桥段有些莫名的熟悉,貌似他好像有可以成为西门庆的潜质。 就这么巧的吗? 但从窗户中探出来的,并非是刘辩想象中的妙龄少女,而是一个大娘。 “喂,你要买家仆是吗?我家里有,你要不要进来看看!”大娘非常热情的对刘辩说道。 “你误会了,我不是来买仆从的。”刘辩解释道。 “你别误会,我也不是故意打你的,我只是撑窗的时候,那竹子刚好掉下去了。行不行的,这位贵人不妨先看看如何?”大娘极力解释着,“大门就在前面,我已经让人将门打开了,你直接进来便可,我这边下去。” 刘辩随口应了一声,就对赵野说道:“回宫吧。” “唯!” 可刘辩刚走出巷子,那位热情的大娘已经候在外面了。 看到刘辩走来,她那肥硕的身体一横,就完完全全堵死了刘辩的去路。 “贵人,这边请。”大娘抬手说道。 “大娘,你真的误会了。”刘辩用眼神拦住了准备直接上手的刑卫,耐心说道。 虽然身体肥硕,但看起来不过三四十岁的大娘上下打量了一番刘辩,笑道,“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生的可真俊秀。您要找家仆,在这里找不到的。这些啊,都是逃荒而来的流民,大字都不识一个的,他们可配不上您的身份。” “您要找的家仆,肯定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吧?我家里那几个姑娘虽然没有样样皆通,但多少都会一些,而且模样长得周正,手脚勤快。去了您的府上,也不至于玷污您的门楣。” “看看吧,先看看如何?” 刘辩不由有些头疼,“您是要卖姑娘?为何不寻一户好人家嫁了?” 健谈的大娘立马说道:“似我们这种商贾出身,哪能寻到真正的好人家?送到您的府上为仆,比找个好人家嫁了岂不是更好。” 刘辩心说,那可不一定。 进了禁省,首先就失去了自由。 实在拗不过,又不想暴力对待的刘辩只好答应了大娘的请求,先看看。 这座三进的宅子在外面看起来平平无奇,可里面却装饰华丽,处处都是精雕细琢的痕迹,比刘辩在西园修筑的竹屋还要华美数倍。 在主厅落座后,主家派人奉上了酒水,而那个大娘急匆匆的去了后宅。 刘辩只是喝了一口酒,那大娘就拽着几名少女走了进来。 这场面,让刘辩恍惚间又有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西游记》中,唐僧好像就遇到过这样的事。 看着一字在他面前排开的少女,刘辩严重怀疑贼老天好像听见了他最近的念叨。 这三名少女,两名就是他心目中的蜂腰翘腚,姿色也在上乘。 尤其有一名少女肌肤白的简直就跟穿越来的似的。 所谓一白遮三丑,毫无疑问,在大家的长相都相差不多的时候,白的自然是最美的。 传闻刘备在发家之后,曾喜欢把玩仿真玉人,在娶了甘夫人之后,刘备把这个毛病就给戒了,据说月光下的甘夫人和玉人,刘备差点难分真假。 刘辩没有见过甘夫人是什么样的,但这名少女的肌肤远看真如晶莹剔透的白玉。 “她们是你的女儿?”刘辩问道。 他对那位肌肤雪白的少女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大娘说道:“是,但并非是我的亲生女儿。” 第60章 洛阳西部尉 在听到这几个姑娘并非是她的亲生女儿之后,刘辩瞬间就明白大概是怎么一回事了。 《孔雀东南飞》曾经可差点被刘辩给背惨了,到如今都能随口哼出两句来。 婆婆、继母苛待儿女,甚至于歹毒到要人性命这种事,在任何时代好像都不算罕见。 但在同样的时代背景下遇见相仿的事,还是让刘辩不禁生出一种恍惚错乱之感。 他曾经背过的课文,如今亲眼看见了。 “哪个是新妇,哪个是女儿?指来于我瞧瞧。”刘辩看向那位大娘的眼神带着毫不遮掩的厌嫌,语气也带上了浓烈的火药味。 “贵人误解了,这皆是女儿。她们也是自愿,而并非是被老身所逼迫。”大娘对上刘辩不善的目光,一下子紧张了起来,面色不安的连忙解释道。 “老身也不愿将她们以如此方式打发出去,可去岁朝廷征召,我夫君被征发押运粮草,自此一去不回。这家业虽大,可我一介女流,实在是守不住了,只盼着这几个孩子能有个好的归宿,我也就了无遗憾了。” 刘辩闻言,面色稍缓,“去岁被何进征召?” “正是大将军下令征召。国朝每有战事,必有我夫君,前几遭大概是苍天垂怜,侥幸让他安然回来了。可这一次,他没能躲过去,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大娘说着说着不禁抽泣出声。 商贾的身份,有战事的时候,确实是躲不了。 也不知道这个规矩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刘辩知道在汉朝,每有战事,商贾、罪囚、赘婿此三类人是最先被征召的,躲也躲不过去。 倒也没有其他的原因,只因社会地位底下。 尤其是汉武帝,好像对这三类人格外的憎恶。 每次发生战事,都是大范围的征召这些人,先上前线去的送死。 “既然如此,你大可为她们寻个好人家嫁了便是,哪有上赶着卖与他人的道理。”刘辩不悦的喝道。 嫁人,总比给豪门贵胄当仆从的强。 大娘止住了轻声的抽泣,满脸苦楚的解释道:“贵人,老身实难忍心让他们再嫁个商贾,以后落个我一般的宿命,红颜薄命呐。若非宫中非六郡良家子不可入,老身一定早早的让她们入宫。” 刘辩听的内心一阵复杂。 在公卿大夫的眼里,他那个皇宫已经是破屋烂瓦。 可在百姓的眼里,好像还是曾经一样的地位。 这让他既心中欣喜,又有些许的无奈。 “等闲胥吏,难道不可?”刘辩反问道。 “自然是太可了,老身自去年至今便一直托人说媒,我这几个女儿也算是模样周正,身姿可爱,可至今无人愿娶,就算是应允了,也……”说道此处,妇人忽然间打住了,转而说道,“贵人,饶是胥吏,也求的是门当户对,可瞧不起我们这些商贾之女。” 刘辩:…… 这话说的,让他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还是寻个寻常人家嫁了吧,只要日子能过得去便可,你家里也不缺资财,多予资助便可,我是不会以她们为仆的。”刘辩说道。 他改变不了这个时代,但能改变自己。 君子远庖厨,这种买卖,还是不干的好。 大娘的眼神渐渐暗淡了下来,“如此……叨扰贵人了。” 就在这时,那几名少女却忽然噗通噗通跪了下来。 “求贵人垂怜,与我等一条生路!” “求贵人垂帘……” 刘辩:…… 这应该算是道德绑架吧? 难道他们就不担心他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这怎么还跟牛皮糖似的,死活就赖上他了呢?! “陛下,也许是因为您的鞋……”就在刘辩纳闷之际,赵野忽然附耳低声说道。 我的鞋? 刘辩愣了愣,有些不解赵野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低头看了片刻,忽然间就明白了。 丢他老母亲的! 他换了衣服却没换鞋,这不几乎明摆着告诉他们,劳资是王侯贵胄嘛! 这就难怪了。 一切也就明了了。 在这个时代,身上的衣服,脚上的鞋,以及头上的冠,都是身份的象征。 寻常百姓为何会被称为黔首,它最初的原因就是因为百姓不能戴冠。 他们那头乌黑的头发暴露在外面,所以便有了“黔首”之称。 刘辩在出来的时候,衣服和冠都换掉了,但唯独把鞋给忘记了。 难怪这位妇人忽然间这么的热情,几乎是生拉硬拽的,非要让他花点钱把她的这几个闺女给买了,果然一切事情的发生都是有缘由的。 “还是找个寻常人家安安分分过日子吧,做个自由人总比为他人奴仆要好一些。”刘辩坚持道,哪怕这几名少女看着的确养眼,但刘辩还是打消了那多余的念头。 少女们只是轻轻啜泣,砰砰叩首,态度竟无比的坚决。 “公子,世道将乱,老身只是想给这些可怜的女儿一条活路,求公子成全。”已经放弃了的妇人在她的女儿们跪下之后,也不甘心的再度恳求道。 刘辩倒不是担心宫里多这几张嘴,这一点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只是厌恶这样的方式。 可现在反倒是搞得他有些骑虎难下。 这几名少女看那样子,是铁了心要跟着他走了。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们也不在乎。 就完完全全是冲着他这双鞋来了。 砰砰砰! 外面忽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那大娘紧张的看了一眼刘辩,起身道,“公子,老身去看看,许是有客人到访。” “去吧。”刘辩淡淡说道。 那砸的整个宅子都仿佛在晃动的敲门声,可不像来做客的客人,更像是来寻仇的。 但这不是刘辩该关心的。 他现在只是对这几名态度恳切的少女有些纠结。 都是秀色可餐的美女,他若说丝毫没有动歪心思,那肯定是扯淡的。 除非他不是正常个男人。 就连张让、赵忠那样的人都在外面大肆养妾,就更别说他正值少年了。 但这比相亲还要直接百倍的方式,让他浑身上下是真说不出的难受。 吵吵嚷嚷的声音忽然在中庭外传来。 “藏,你藏什么啊?就凭你们这些孤儿寡母,你觉得你们能藏到哪儿去?” “美人呢?快让他出来给本大爷捏捏脚,踏马的,走了一道路,可累死乃翁了。” “识相点啊,在这京都,你敢跟我耍花样,你会死全家的知道吗?” 断断续续的,刘辩似乎听见那大娘在恳求着什么,可隔了围墙听的不是很真切。 “你们这么急切的想找个安身之地,其实是因为有人胁迫?”刘辩低头看向了跪在他面前的少女们,那些他不解的事情,现在倒是全明白了。 若有强权之人胁迫,也就难怪她们这么急切了。 之前那妇人言语躲闪,顾左右而言他,看样子也是不想让他知道这些事。 在现在这个年景,长得漂亮有时候真的会成为一种原罪。 就连吕布的部将秦宜禄都守不住自己那貌美的夫人,引来曹操与关羽的争抢,就更别说是寻常人了。 姿色上佳的女人哪怕是已经嫁了人,都有人强行求娶。 随便在大街上行走,被人掳去的风险更是高到离谱。 几名少女低着头交换了一下眼神,由最左侧那名大眼睛的少女开口说道:“回公子的话,在我阿父一去不复返后,已经来了好几拨人了,正在外面的,是雒阳西部尉。” “嫁给他其实是挺好的,可这位部尉已年近七十,且还要纳我们三人皆为妾。” “而且他的夫人,性情毒辣,据说已经杀死了七八名小妾了。” “民女先前被说了一户人家,乃是一户曹,可被他暗中杀害了……” 雒阳西部尉乃雒阳六部尉之一,是典型的执法衙门。 也算是有权有势的人物。 “罢了,此事我与你们做主吧。”刘辩沉吟片刻后说道。 如果是别人家的私事,哪怕他是皇帝,也没有插手的必要。 但既然牵扯到了官,那就必须得管一管了。 而这,不也正是他微服出巡的原因嘛。 第61章 半推半就的皇帝 “来,让本大爷瞧瞧到底是哪个没长眼的玩意,想跟劳资抢女人!” 一道骂骂咧咧的声音绕过影壁传了过来。 话音未落,便见一留着灰白长须的老者,穿着崭新的甲胄阔步而入。 胡须虽白,可这老头面色红润,六亲不认的王八步格外有力。 如果抛去他那长胡子,打眼一看,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一个将近七十岁的老者。 “要跟乃翁抢女人的,就你啊?”老头桀骜张狂的一脚踩在刘辩面前的桌案上,抽出了随身佩刀,跟刘辩比划了一下,“知不知道乃翁用这把刀杀了多少人?” “不管你杀了多少人,但我知道你没有用这把刀为国立功。”刘辩不慌不忙的喝着酒,眼皮微抬说道。 “嘿,看不出来,好像还是个有点儿身份的东西。你谁啊,说出来让乃翁听听,要真是劳资惹不起的,我立马转身就走,并奉上厚礼赔罪。”老头毫不掩饰自己肆无忌惮的跋扈。 刘辩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樽,“我是皇帝,你信吗?” “皇帝?哈哈哈哈!”老头像是得了什么毛病一般,瞬间笑的前仰后合的。 “虽然你和那毛都没张齐的玩意很像,但我觉得你没他生的英俊多了。乃翁乃洛阳西部尉,你以为皇帝我会见不到吗?好好说说,也免得因为这点不必要的事情,伤了和气,我也很喜欢讲理的。” 似乎是为了刻意彰显自己的身份,在他的口中,皇帝就是个什么也不是的玩意,好像他都能左右皇帝的生死。 刘辩扫了一眼老头搁在他面前的右脚,“那就请你先把你的脚,从我的案上挪开!” 老头哈哈笑了一声,竟然还真很爽快的将脚挪开了。 他双手叉腰,恣意放荡的在厅中转了两步,立在了那几名少女的面前,“这几个小娘们,你当真看上了?” “在你来之前,并没有!”刘辩说道,“但在你来了之后,看上了!” “嘿,哈哈哈,踏马的,你是故意要跟劳资对着干是吧?”老头大笑了起来,“你知不知道劳资曾今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都尉,小年轻,做这种事之前先考虑清楚再干。” “为了几个贱商之女,若是赔上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不划算,不是吗?” 刘辩整理了一下衣衫,站了起来,“老东西,我也劝你下辈子说话做事慎重点。” “先留他一条狗命!” “你要留谁的狗命?”老头转头不屑的刚说完,就看到一柄尖刀从他前胸扎了进去。 赵野快速抽刀,然后立马俯首请罪,“奴婢万死……,奴婢下手……好像快了点。” 刘辩看到赵野缓缓靠了过去准备动手,这才喊了一句留他一命。 可不曾想,那老头刚好转过身来,而赵野扎刀的速度已经练的都快走火入魔了。 说话间的功夫,就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了,直接就给捅了个透心凉。 刘辩摆了下手,“没事,死了就死了吧。留他一命也不过是为了侮辱他一下,出出朕这心头恶气而已。” “唯……”赵野稽首起身。 刘辩一脚踹在那老头的脑袋上,“狗东西,说了我是皇帝,你还不信!” 只可惜,这老头死的很痛快,连最后挣扎着给刘辩变个脸都办不到了。 立在檐下的妇人此刻活像个僵尸,她直愣愣的看着刘辩,嘴角蠕动着,可好似过分的口干舌燥般,说了半天,却愣是没有说完一句完整的话,只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您……您,您……您是……” 刘辩扫了一眼,对赵野说道:“赵野,去看看外面的人,让他们留个供状,哪怕是朕杀人,也应该留点依据,讲讲法。” “唯!” 赵野带了三个人出去后,刘辩这才看向了跪的哆哆嗦嗦的几人。 “你们当真想入宫?”刘辩问道。 几名少女在之前都还表现的挺活泼的。 可现在却像是患了重感冒似的,个个都蔫了。 刘辩微微俯身,看向了那名肌肤雪白的少女。 这姑娘真是越看越好看,还带点儿那种模特气质。 察觉到刘辩的目光,少女飞速抬了下眼帘,用蚊蝇般细微的声音说道:“……想!” “你们给的理由不是很充分,再想想。”刘辩面带微笑说道。 面对美女,他忽然间来了点恶趣味。 刘辩非常直接的目光,让少女那张如雪一般洁白的脸颊,肉眼可见的变红了。 红晕像是飞速蔓延的晚霞,一直延伸到了耳朵根,脖子上。 “回……回陛下的话,民女虽不是天姿国色,但听人说长得还算好看。如果民女姿色寻常,一定会央求阿母物色一户寻常人家,织布洒扫,相夫教子,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少女说了短短一句话,期间却因为过度的紧张,反复咽了无数次口水。 “……可民女这并不算上佳的姿色,反倒成为了民女的负累,最近发生的很多事情,让我很清楚,哪怕我寻一户寻常人家嫁过去,反倒是害了他人。” “若因为民女这张脸,而致使他人家破人亡,民女哪怕是死,也难赎罪责!” “阿母担忧我们的前途,并不想让我们将这些糟糕事说出来,可……陛下您已经看见了,我觉得我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最近真的就差有人直接冲上门来强抢了。” 虽然拥有皇帝这个身份的刘辩不太想承认这么糟糕的事情。 可不管是现实中,还是留在史书上的文字。 都能从其中很清楚的看到少女这番话所描述的事实。 尤其是独好人妻的曹老板,更是此中典型。 也就是当年赤壁之战他打败了,否则大乔、小乔、步练师,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逃脱曹老板的魔爪。 “你们也是如此?”刘辩看向其他人。 另外两名少女疯狂点头。 尤其那个大眼睛的少女,竟然悄悄把自己的衣服往下扒拉了一下。 看样子,她面对皇帝的紧张忐忑已经过去了。 “朕允了!”刘辩在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答应了。 唐姬身边伺候的人稍微有些少,倒是正好可以将她们安排过去。 “谢陛下,谢陛下!” 跪在檐下的大娘,激动的连连叩首,把石头铺就的地面都砸的砰砰作响。 好像那石头的地面,和脑袋贴上一点都不疼似的。 跪拜之礼三稽首,她这都不知道已经多少下了。 “陛下,都问好了。”赵野拿着写好的供词呈了上来。 已经被刘辩大力利用的左伯纸,让书写方便了不知多少倍。 就这薄薄的两张纸,要是换做竹简,估计得和刘辩一般高。 “诏张雄来见朕!”刘辩在看完供词之后,脸瞬间黑的像是锅底一般,目光杀气四溢。 如果将朝廷比做一棵参天大树,那么像雒阳六部尉这样的官,就是大树的毛根。 他们的官虽然小,但却是最直接和百姓接触的官吏。 他们在朝中看似无权,可对百姓而言,宛若头顶的天。 就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他所犯下的罪责,竟足足写了三张大纸。 里面更是牵扯了一大堆的人,官都不大,但却十分的紧要。 刘辩在去年一整年,一直都将目光放在朝廷的上层。 因为牵扯到他这个儿皇帝的狗命,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下面的人他去年想管都没有那个精力。 今日一看,下面和上面烂的一样彻底。 跟那些动不动就挑战百人斩,千人斩的妖孽女人似的。 张雄来的很迅速,不过一炷香左右的时间。 刘辩直接将那份供词扔给了张雄,“拿着这份名单,抓人,违抗者,就地处决!” “臣遵旨!”张雄将供词贴身装好,转身就走。 “等等!” 刘辩想了想,又喊道,“抓到的人,都好好审一审,但凡牵连到的,一个都别放过。” “唯!” 一个偶遇的突破口,让刘辩决定对雒阳下层的官吏来一次大清洗。 …… 当刘辩带着那几名少女回到西园的时候,雒阳城内又一轮的腥风血雨开始了。 唐姬看着怯生生站在她面前的少女们,表情古怪。 而刘辩却像做贼一般,恨不得将自己的头直接塞进奏表里。 在这种事上还没有做过贼的刘辩,结结实实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当场社死。 虽然从来没有被捉过奸,但此刻他真的感受到了被捉奸的感觉。 很清晰! “陛下,妾身带她们下去安置一下。”唐姬柔声道。 “嗯……嗯嗯。”刘辩以手遮面,不安的目光盯着奏表,十分含糊的应道。 唐姬轻轻抿唇,差点没忍住当场笑出声来。 皇帝哪怕是强行抢女人在她看来都是天经地义的,更何况这还算是助人为乐的善事。 没成想竟然把皇帝臊成了那个模样,好像都不敢看她了。 这一幕让唐姬不但没有生出争风吃醋的心思,反而还心里有些许的甜蜜。 皇帝好像很在乎她的感受。 唐姬带着那几名少女,回了自己的寑殿。 她优雅的跪坐下来后,不疾不徐的开口说道:“你们出身商贾,按理是入了不宫的。但既然陛下开恩,尔等也当恪守本分,勤恳侍奉。” “唯!” 几名少女错落起伏,声音并不一致的回道。 “你们应该不是亲姊妹吧?”唐姬端详着几人问道。 少女们齐齐摇头,那位大眼睛的少女说道:“回王妃的话,民女几人乃从姊妹。” 唐姬微微仰首,点了点头,“我看着就不太像。” “你叫什么名字?”她点了点那名肌肤洁白的少女。 “回王妃,民女琼姑。”少女弯腰说道。 “琼姑,谁给你取的这么个名字,不好。不过此事,还是要看陛下的心意,若陛下觉得中听,以后就叫琼姑,若陛下不喜,你兴许就要改名。”唐姬说道。 “我已命人准备好了衣物,今日,由你侍寝。” 琼姑满脸惊愕的抬头,“王妃,我……我……” “怎么?你不愿?”唐姬面色瞬间严肃了下来。 “不,不是,民女不是这个意思,民女自然甘愿,只是民女出身贱籍。不,不应该……”琼姑错乱惊慌到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措辞,来表达自己此刻的意思。 唐姬微笑着点了点头,“去吧,这些不是你应该想的。” “……唯。” 其他两名少女的眼中,或多或少的都流露出了一些羡慕与嫉妒。 尤以那位大眼睛的少女最甚,那嫉妒都快如水一般,直接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她这么明显的举止,自然没能逃脱唐姬的眼睛。 “在宫中行走,最好收敛收敛你们的那些小心思,丢了性命的时候再后悔,可就晚了。”她淡淡说道。 如此直白的敲打,让几名少女不由神色一震,齐齐敛容。 …… 此刻终于感觉空气清新了一些的刘辩,正在见卢植等人。 他完全还没有意识到,唐姬已经给他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了。 卢植与朱儁几人是因为皇帝突然间的大动干戈而来的。 短短两个时辰的时间,雒阳城内已经杀的都快地震了。 几乎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陛下,此事有些操之过急了。”卢植劝谏道。 “朕一点也不这么觉得,不如诸卿先听听朕的洛阳西部尉在这些年干了什么事,再做评判如何?”刘辩又拿出那位西部尉的扈从所交代的供词来说事。 他看了一遍,虽然没有一字一句的全部都记下。 但那位西部尉干了什么事,他可记得清清楚楚的。 第62章 福分 在听完皇帝的复述之后,卢植等人竟皆沉默了。 “该杀!”在刘辩面前并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卫尉张温,闷声说道。 刘辩笑了,“看看,连我们的老好人张卿都觉得此人该杀,那就必然是该杀的!” “若让这样的人继续为官,那朕一定是个昏聩无能的暴君!” “哪怕朝中无人可用,将这些官职空置,朕觉得也比让他们继续鱼肉百姓要好。” “诸公以为百姓眼中的朝廷是什么样的?” 众人默然。 刘辩随手翻开一摞奏表,拍在案上,说道:“百姓眼中的朝廷,绝对不会是这些东西。” “他们能看见的最多的就是啬夫,三老,游徼。雒阳百姓还能知道都尉是干什么的,可更多的地方百姓甚至于连县令、都尉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虽然没见过,但县令、都尉这些人做的事办的差,百姓的耳朵是能听见的,是和他们息息相关,关乎他们生死的。” “所以你们以为百姓眼中的朝廷是什么样的?” “朕告诉你们,如果一县的县令和都尉是什么样的,那么百姓眼中的朝廷就是什么样的。” “他们不会在乎,也根本不会知道你们三公九卿今日为民请了什么愿,干了什么事!” 众卿面面相觑,被皇帝强大的气场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陛下之言鞭辟入里,入木三分,只是京中忽然间少了这么多的官吏,上令无法下达,于朝廷不利!”朱儁说道。 “从西园遴选干才以充各司,朕亲手训练出来的人,朕知道他们大部分人是什么样的品行。”刘辩也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只能继续从西园抽人了。 他练了一年的这点底子,再这么抽上一轮,可就真的要虚脱了。 但他亲自训练出来的人,刘辩对他们的信任是绝对的。 虽然其中肯定会有害群之马,但大方向上绝对不会有问题。 心理学,可是他那支部队的必修课。 在这不同的环境下,他训练出来的将士,可能没有当时那么强大的信仰。 但也有八九分的力度了。 尤其是忠君的概念,在这个时代这样的思想本来底蕴极深。 刘辩只是稍微使了使力,在其他方向上再稍加引导,效果就格外的显著。 卢植几人又一次面面相觑了。 他们倒不是反对皇帝这么干,只是又双叒叕觉得,皇帝这么做好像又是有预谋的。 “臣本来也想如此谏言,西园锐士但凡能当军候者,必然就能胜任一地之县令与雒阳都尉。”朱儁沉声道。 “既然诸卿都没有意见,那此事就这么办吧!”刘辩说道,“刮骨疗毒之后再换血,身体才会更加的康健不是吗?大汉朝这病很重呐!” 刘辩喃喃感叹着,忽然从卢植几人的眼神中,看出自己好像是个坏人的感觉。 “咳咳……”刘辩轻咳一声,问道,“诸卿可还有其他事?” “臣等告退!”卢植拱手称道。 看着几人窃窃私语的离去,刘辩心里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他们该不会以为是我故意这么干的吧?”刘辩低声嘀咕道。 但转念,刘辩就释然了,是故意的又如何。 他连三公都给集体坑没了。 坑一群都尉、六曹之流,难道还算什么问题? 若身家清白,又有什么可担忧的? …… 自这一天起,雒阳城内的气氛渐渐又变得诡异了起来。 从前备懒之人,忽然间开始勤勤恳恳,甚至连积压了数年的卷宗都翻了出来。 有小毛病的人,几乎是想破脑袋的,想尽一切办法去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 而那些明知自己犯了杀头罪过的人,则开始悄悄的准备跑路。 但很可惜,有这样想法的人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两群。 所以当他们在自认为非常隐秘的时间,悄悄逃出城门之后发现。 正有大量与他们想法一致的官吏也在跑路。 官道上,他们竟然组成了一条庞大的队伍。 尽管大家同殿为臣,可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所有人都很默契的谁也没有招呼。 倒也不是丢脸,只是大家都对自己的小命有些担忧。 本来悄悄逃跑的他们,现在好像变成明目张胆了。 出城不过十余里路,前方忽然出现了拒马桩,拦住了去路。 “诸位,这么着急的上哪去啊?” 一名将领手中挥舞着马鞭,笑吟吟的站在拒马桩前面,看着浩浩荡荡而来的众人。 马车里的人纷纷探出头来张望。 这一看,差点把他们的魂都给吓没了。 “是城门禁卫……”有人战战兢兢的说道,下巴都快合不到一起去了。 张雄目光淡蔑的扫了一眼这浩大的队伍,下令包抄的同时,心中不由佩服皇帝的高瞻远瞩,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提前一步想到了。 …… 雒阳城内的空气好像又清新了几分。 刘辩看着奏报,虽然气愤,但也感觉通体舒坦了。 缺少的官吏可以再补,但若继续让那些害群之马为官,刘辩可真的浑身上下难受。 他放下奏折,看向了跪坐在一旁的琼姑,“你为什么要摸黑进朕的寝宫呢?” 这个好看的女人,昨天晚上差点殒命在刘辩的刀下。 琼姑顶着两个大小不一的熊猫眼,低着头一言不发。 那雪白的脖颈上还清晰可见点点伤痕。 那都是刘辩的杰作。 可不是刘辩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实在是琼姑摸着黑钻进了他的床帏,把他给吓到了。 他情急之下踹了一脚,然后闻讯而来的赵野举刀就扎,隐约看清了琼姑面貌的刘辩连忙阻止,但由于手上过于用力,给这姑娘脖子上抓出了一片非常清晰的五指印。 “说话!”刘辩喝道。 琼姑这才怯生生的抬起头来,却也不敢去看刘辩,只是用极其细微的声音,低声说道:“是王妃令民女侍奉陛下的,可民女不知陛下您住在何处,一不小心走错路了……然后,还是王妃及时发现,并告诉民女陛下您的寝宫,这才……这才有此误会。” 唐姬安排的? 刘辩不觉有些头大。 这个女人,简直和步练师有的一拼。 怎么在物色美女上,竟然比他自己还要上心呢,这不科学啊这。 “那你昨晚为何不说?”刘辩没好气的问道。 琼姑委屈巴巴的说道:“民女……羞于启齿……” “嗯?”刘辩愣了愣。 这有什么羞于启齿的? 好吧,好像也确实不好说。 是王妃让我过来送鲍的?稍微有点教养的女孩子,恐怕都不会直接将此事说出来。 “去找侍医,将你脖子上的伤处理处理。”刘辩颇为无奈的说道。 原本这应该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可心在却变成了这个模样,搞得他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唯!”琼姑低应一声,姿态有些别扭的离开了。 宫中的仪礼对于她这个出身于商贾之家的少女而言,处处都是陌生的。 可能连走路都担心走错了。 小心过了头,这就导致她的一切行为都看起来十分的别扭。 “让王妃来见朕。”刘辩抠着太阳穴说道。 他登基已有一年,唐姬的身份也该解决一下了。 总不能他是皇帝,可唐姬到现在还是王妃,这听着都别扭。 刘辩对唐姬没有任何的意见,他对这个女人十分的满意,之所以迟迟未定皇后之事。 只是因为战事繁忙,他根本没有顾得上。 去年一整年的时间,他都在生死线上挣扎,想尽一切办法的自保夺权,哪有功夫去考虑皇后之事。 但如今,也该定了。 第63章 夕阳客栈 皇帝纳后,并非是简简单单的册封皇后就可以了。 它有一整套非常严苛的流程。 在与荀攸商议过后,刘辩下诏,以侍中刘和为宗正,准备册封典礼的前期准备。 刘和乃幽州牧刘虞的儿子,而前一任宗正就是刘虞。 哪怕是在这件大喜的事情上,荀攸也使上了小心眼。 这段时间,他一直为皇帝突然对荆、益二州州牧下手感到有些担忧。 刘范、刘诞的前车之鉴,极有可能会发生在所有人的身上。 放眼天下,州牧之列,当以刘虞、刘表、刘焉三人权势最为庞大。 为避免事态更进一步的扩大,荀攸谏言应当趁着这个机会,暂时缓和与刘虞的关系。 而且刘和也不像是刘范、刘诞兄弟二人一般心怀野望,他在朝中倒也矜矜业业,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妥之处。 刘辩虽然对拿他大婚这件事做条件有些不喜,但还是被荀攸说服了。 小孩子打架还知道拉拢几个,打几个,更何况是朝堂之上。 刘焉现在估计已经被气疯了,可能眼睛都红了,随时都有可能忽然间杀出来。 而刘表那个老银币虽然在装死,但估计对朝廷的态度也明了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确实没有必要再招惹还对袁氏兄弟、公孙瓒等人有一定制衡之力的刘虞。 而且刘虞这个人,刘辩一时半会的有些看不透彻。 他虽然被数度黄袍加身,可都严词拒绝了,在地方上也奉行怀柔政策。 尤其是北方胡人对这家伙的信服程度,出奇的高。 在令刘和准备纳采等事宜的时候,刘辩也下诏命唐姬的父亲会稽太守唐瑁赶赴京师。 册封皇后的流程,其实就是刘辩的大婚。 女方家人是说什么也要在场的,只不过对于唐瑁如何封赏,刘辩尚在斟酌。 像汉灵帝一样再培养一支强悍外戚的事情,刘辩并不想做。 不过此事并不需要刘辩过分上心,他只是提出自己的意见,具体的商议有卢植、荀攸等人,被宦官与外戚压迫了大半辈子的他们,其实也同样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在这件事情紧锣密鼓准备的时候,关中也传来了一些令刘辩格外振奋的消息。 战事进展的十分顺利。 在四路大军的联合绞杀下,李傕与郭汜所率领的叛军,首战败北,已失去了大势。 朝廷无比强硬的态度,以及粮草的紧缺,让这支原本有十万之众的大军,此刻分崩离析,无数士兵趁机潜逃。 皇甫嵩送来的奏报中称,李傕、郭汜二人闹掰了,已分道扬镳。 他们二人麾下残军,加起来已不足五万。 皇甫嵩也趁机分兵,由丁原率领吕布北上追击向北流窜的郭汜溃军。 而他与韩遂东西夹击,追击试图南下与马腾汇合的李傕所部。 在奏报中,皇甫嵩还再度提及了徐荣与段煨二人。 段煨答应了朝廷的条件,将联合徐荣,在南逃之时,趁机袭杀李傕,夺取大军。 并在事成之后,骗取徐荣信任,趁机捉拿将他押解到朝廷。 虽然皇甫嵩一再上言,称徐荣与段煨乃是良将,可刘辩看着这两个人的名字心里还是有些别扭,西凉军在关中的烧杀劫掠,可以说没有一个将领是无辜的。 徐荣、段煨二人只可以说,及时约束部下,比别人犯的事轻一些罢了。 “朕也不好出尔反尔啊。”刘辩伏在案上,自言自语了一句。 下首荀攸与曹操二人闻言,齐齐抬头看了过来。 “段煨若降,可否令其自领一军,暂镇右扶风?”刘辩思虑间问道。 荀攸目光微动,心中已是明了皇帝刚才为何有那么一叹了。 虽然皇帝对西凉溃军的态度无比坚决铁血,但他觉得是应该的,并无不妥。 现在的朝廷,确实该需要展现自己的铁血手腕。 “臣若记得没有错,段煨似乎乃是武威姑臧人氏,右扶风虽与姑臧千里之遥,但雍、凉之地的叛军,时分时合,难以拿捏。他们分的时候,是在凉州打生打死,可合兵一处,便又会毫不犹豫的寇犯三辅,此事已发生了数次,臣以为不应该将如此重要之地,交于当地将领镇守。”荀攸说道。 “陛下,朝廷暂时不可行冒险之事,也没有必要有冒险之举。” 隐隐约约间,荀攸似乎猜到了皇帝有这个想法的原因。 这应当是对段煨的一次试探。 但哪怕是调换兵马,此事也极不稳妥。 若战乱一起,更多的将士们听的绝对是主将的命令,而不会是偏将,亦或者司马等。 刘辩微微颔首,忽然轻笑道,“皇甫太尉力荐段煨,朕确实也没有必要有更多的怀疑。” 对付一员武将,如果说只是纸上谈兵,绝对有更简单的办法。 可真要拿到实际中,其实很困难。 段煨本是中郎将,他投降之后,若直接撸去他所有的权利,显然不合适。 这么做首先影响的是朝廷未来的大计。 有这么一个前车之鉴,往后谁还再会投降朝廷? 可若要等着在他露出马脚时再动手,首先就要搭上无数士兵的性命。 刘辩甩了甩头,说道:“说说是否宜对韩遂用兵吧。” 他决定对段煨的事情,暂时先放一放,以观后效。 “陛下,臣以为暂不可对韩遂用兵!”曹操说道,“剿灭西凉叛军之后,应尽快整饬关中,恢复民生。韩遂兵多将广,又熟悉凉州地貌,若立即深入凉州开战,朝廷在关中的大军,必短时间内难以脱身。” 刘辩看向了荀攸。 荀攸目带沉思,拱手说道:“臣与曹将军所见趋同。韩遂与马腾的合盟如今分崩离析,朝廷完全可暂时坐视此二人争锋,以待良机。” 刘辩干脆利落的说道,“既如此,暂时作罢吧。” 他是真的想一鼓作气,可借助曹操与荀攸二人分析之后发现,好像的确不太现实。 历史上,曹操为了对付韩遂与马腾二人,也可以说是下了大功夫的。 耗费时日之久,长达十数年。 刘辩急切的想缩短这个时间进程,但蓦然间发现,他似乎正在步入急功近利的陷阱。 有些事真的急不得。 …… 夕阳亭,夕阳客栈。 面容刚毅,身姿挺拔的曹仁,看着这个矗立在夕阳亭最繁华街口的庞然大物,眼中充满了好奇,“乖乖,这楼咋建的?真高。” 身上背着一个包裹,衣衫有些破旧的夏侯渊闷头说道:“肯定是用手建的,还能咋建?” 曹仁啧了一声,“妙才啊,你说你这么说话,让别人怎么接?我当然知道这是用手建的,我不但知道这是用手建的,还是人用手建的呢!你不觉得占地足足六层的木楼很厉害吗?” “是很厉害!”夏侯渊说道。 曹仁:…… 他郁闷的摆了摆手,“跟你说话,比跟我家那娘们说话还要费劲,拉倒,拉倒!” 夏侯渊笑了笑,“走吧,兄长应该已经到了。” “嗯。”曹仁应了一声,迈步而入。 这座夕阳客栈,从外面看着就无比宏伟,进了里面,更是尽显大气奢华。 “乖乖,真亮堂。”曹仁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环顾四周大声嚷嚷了起来。 “哎,乖乖,这都啥吃食啊?见都没见过。” “哎我勒个乖乖,看那大肘子,那是牛的还是豕的?看着真香!” “乖乖,真香!” 曹仁看着被侍女捧着穿行在堂中的食物,疯狂吞咽口水,眼睛都直了。 “兄长为何没有看到这些侍女的衣服,格外……出挑呢?”夏侯渊忽然幽幽说道。 “侍女的衣服?”曹仁吸了两下口水,这才注意到捧着食物出来的皆是少女,“哟,乖乖,这咋都是女娃,还穿的这么少?这怕是不安全吧。” 夏侯渊:…… “听闻夕阳客栈乃是陛下亲手所书,这客栈的后面,更是驻军五百,我想应该没有几个人敢在这里轻薄这些可爱的侍女。”夏侯渊说道。 曹仁一脸惊愕,“这个客栈这么厉害?连陛下都亲自替的匾?” “此地乃陛下亲自下旨督建,城门校尉遣人打理,你觉得呢?”夏侯渊瞥了一眼曹仁说道。 曹仁震惊的眼珠子都差点从眼眶里瞪了出来,他惊奇问道:“这些事,你咋知道的?” “刚刚听说的!”夏侯渊无语说道,“还有,能别这么大声了吗?所有人都在看我们两个。” 曹仁这才注意到堂中无数食客的目光,还真都集中在他们二人的身上。 “看啥看?没见过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匹夫啊?少见多怪!”他摸了摸脑袋,骂骂咧咧说道。 夏侯渊:…… 被这么多人好奇的盯着已经足够尴尬。 可身边还有曹仁这么一个混不吝的,夏侯渊都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跟着这货来了。 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手握佩刀的曹操走了下来,“我还以为你二人死在了半道上,走,跟我上楼,先喝两杯接风酒。” 他热情的一左一右揽住曹仁与夏侯渊的胳膊,半拉半推的带着二人上了楼。 夕阳客栈的五楼,撑起的窗棂里,可纵观整个夕阳亭的全貌。 “兄长,我方才在楼下看见了红通通的大肘子,给俺们来俩吧?”曹仁刚坐下,便急切说道,那些窈窕的侍女,丝毫没入他的眼,可那大肘子却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搞得肚子都震天般响了起来。 曹操爽朗一笑,“我已命人安排好了,稍作片刻便来。” 夏侯渊却盯着曹操的佩刀,问道:“兄长不是一贯佩剑嘛,为何忽然换成了刀?” “哎呀,你这个人的眼睛我发现是真的很有问题。楼下不看那令人垂涎欲滴的食物,却看穿的单薄的小姑娘,到了楼上也不惦记着吃食,却盯上了兄长的佩刀,这玩意难道不是兄长喜欢刀就佩刀,喜欢剑就佩剑嘛?”曹仁不禁嫌弃道。 曹操笑了笑,低声说道:“我确实喜欢佩剑,可当今天子喜欢刀。” 曹仁饱满的天庭连同眉毛狠狠向上一掀,“这跟陛下有何关系?” 夏侯渊瞅了一眼曹仁,“你还是惦记你的吃食吧。” “欺我无知是不是?你是不是欺我无知?!”曹仁勃然大怒,瞪着眼睛抓住了夏侯渊的肩膀,狠狠晃了几下。 “够了,闹腾什么,吃饭。”曹操低喝一声。 鱼贯而入的侍女,手中捧着托盘将一样样在其他地方根本见不到的食物摆在了桌上。 曹仁盯着下楼的侍女看了数息,扭头问道:“陛下是不是建完这阔气的跟宫殿一般的客栈后没钱了,舍不得给这些侍女加衣?” 曹操抬眼轻哼了一声,“我看你是想刚来就进大牢待两天,那些衣服别看薄,但可一点也不冷,皆是羊毛缝制。尤其那裤子,这开春其实穿起来都有些太热了,你没看见那些侍女额头的汗?” “可他们明明穿的是裙?”曹仁反驳道。 “裙下有裤!”曹操没好气的说道。 “这么厉害?我得去看看!”曹仁说着就要起身。 被曹操与夏侯渊连忙一左一右给摁了下来。 “你可消停会儿吧。”曹操赶忙说道,“你要敢掀那些侍女的裙子,我可救不了你。她们皆是宫中出来的,陛下念这些人在宫中已逾十年,放她们自愿出宫,自谋生路。” “原来是宫娥啊!”曹仁嘀咕道,“难怪个个生的如此可爱,看着年纪于我相仿,我能不能迎娶?” “可以。”曹操点头道。 “真的可以?”曹仁惊了下,他只是随口一问,没成想还真可以。 “陛下对此事早有旨意,若她们自己同意,无人可阻拦她们的去向。”曹操说道。 曹仁明显的心动了,若有所思的嘀咕道:“陛下这么做,就不怕宫里的宫娥都被人给娶完了?” “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有人急着出宫,有些挤破头想进宫,个人想法不一,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你要是令这些侍女同意,娶了便是。”曹操提起筷子点了两下桌案,“吃饭!” “我得试试。”曹仁咧嘴笑了,“咱现在好歹也是都尉,能养的了她们。” 曹操与夏侯渊对视一眼,皆有些无奈。 “兄长,这吃食,为何我从其他地方从未见到?”曹仁风卷残云的吃着,顺带问道。 已经见过了世面的曹操慢条斯理的吃着,一边说道:“陛下所创,你在其他地方自然见不到。也就是陛下大度,要不然我等休想吃到这等美味。” 曹仁怔了怔,“这也是陛下亲自弄得?乖乖,陛下这是事事亲为啊。” “差不多。”曹操提了提酒杯,说道,“那些侍女身上的衣服也是陛下亲自制得。” 曹仁嘴角抽了抽,怔怔说道:“陛下……好像有点闲,女人的衣服他竟然也要亲自做!” “顺带做的,那保暖裤是真暖和,我的早就已经换下了。”曹操说道。 曹仁:…… “为何听着当今陛下好像无所不能呢……”他嘀咕道。 曹操忽然一脸高深的说道:“陛下曾梦游三千世界,知晓很多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 曹仁、夏侯渊:???? 第64章 桃园三兄弟 “不信?!” 曹操面带笑意,高深莫测的看着曹仁和夏侯渊。 曹仁与夏侯渊齐齐摇了摇头。 开什么玩笑呢,梦游三千世界。 老子梦游太虚,听着就已经很邪乎了。 可皇帝梦游三千世界,世界有三千吗? “其实,我当初也不是很相信。”提及往事,曹操颇为感慨的说道,“可你们知道吗?陛下初见我时,就问到了你们二人。当我说,你们皆不在的时候,陛下竟有些遗憾。” “兄长,我这大名原来已经那么响亮了吗?竟然连陛下早都已经知道了?”曹仁满脸惊喜的问道。 曹操顿时满脸黑线,他看着曹仁说道:“你觉得你带着几百人整天晃荡在淮、泗之间,配让陛下知道你的名号吗?” 曹仁蔫了一下,暗自嘀咕道,“好像也是啊!” 曹操轻哼一声,兀自感慨道,“看看这诸多的新奇之物,以及陛下那未卜先知的本事,想让我不相信陛下曾梦游三千界,都难呐!” 他喝了一口酒,复又叮嘱道,“你二人即将为陛下当差,须当仔细慎重。犯错不要紧,但必须忠心。小错我或可捞你们一把,可若在忠心之事上出了偏差,谁也救不了。” “当今天子,对信任之人,无比信任。可对怀疑之人……” 说到处,曹操忽然间打住了,目光凝重的看着曹仁和夏侯渊。 “对怀疑之人怎样?”夏侯渊追问道。 曹操微微一笑,“唯有死人,陛下才不会怀疑。” 曹仁,夏侯渊:…… 曹仁一脸纠结的挠了挠后脑勺,低声说道:“不是说当今陛下……很无能吗?怎么兄长口中所说,和天下传闻的完全不同呢。” 曹操本来就有些黑的脸色,一下子更黑了,“我看你真的是想让我给你收尸。” “没有,没有,就是问问,问问!”曹仁憨笑道。 “传闻可做不得真,而且,有些事还是陛下故意的。”曹操面色无比严肃的对二人说道,“这雒阳城中的公卿大夫,几乎被陛下挨个坑遍了,血流漂杵啊。但凡认为陛下无能的人,大部分已经死了,没死的,距离死也快了。” “有些人可能谨慎了一辈子,但只要有那么一次被陛下抓住了把柄,那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在你们赴任之前,有些话,我必须得给你们说说。” “小贪小错无伤大雅,但大错决不可犯,尤其是在陛下的眼皮底下,指不定什么时候你就会在大街上遇见微服出巡的皇帝。” 曹仁与夏侯渊的脸色也瞬间严肃下来。 “听兄长这口气,这差事好像还真不好干呢……”夏侯渊舒了口气嘀咕道。 曹操说道:“倒也没有必要过于紧张,陛下其实还是宽宏大量,赏罚分明的。” 就在此时,楼下忽然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曹操闻言,探头出窗张望了一番说道,“下面一个面红长髯,一个青面络腮胡的壮汉,不知何事竟在鞭打此地掌柜。” 曹仁一听顿时来了兴趣,立马绕过夏侯渊趴在窗口向下张望。 “乖乖,这是要打死人啊,他们不知道此地掌柜乃是陛下安排的人吗?” 曹操重新坐好,淡定的喝着酒,说道:“初来此地的,可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若不是我早有预见,恐怕你二人也要在此犯浑。” “兄长错数了一人,那角落里还有一个耳宽手长的汉子。看这三人所佩兵器,似乎也是武人。”曹仁边看边喊道。 “兄长,下去看看吗?”夏侯渊好奇的问道。 曹操摆了摆手,“看什么看,不凑这热闹。他们在此闹事,不会有好事的。” “来了,来了,乖乖,这兵马速度真快!”曹仁忽然兴奋的喊道。 曹操闻言,又再度趴在窗口看了下去。 不管身在什么样的地位,人都有一颗看热闹的心。 “张雄这厮怎也在此地?”曹操看了两眼,嘀咕道。 “兄长认识此人?”曹仁好奇问道。 “城门校尉张雄。”曹操说道。 曹仁一听就乐了,“得,这三个莽夫看来要遭殃了,哎,这怎么动起手来了?脾气真暴躁,比我还要肆无忌惮。” 曹操却看的两眼放光,“那个满脸胡子的虽然脾气暴躁,但绝对是一员猛将。若不死人,此人必会被陛下重用。” “兄长,你这想法恐怕要落空了,已经死人了。”曹仁遗憾说道,“这厮的确是勇猛,一矛下去,竟扎穿了两个人。” “多大点事,怎么还就动起手来了呢?” “看另外两人,好像不欲动手,可这络腮汉子一出手,他们也不得不动手了。” 夏侯渊垫着脚挤在曹操与曹仁的背后,看了两眼,说道:“兄长,要不我等下去劝和一下吧?这三人看着不像是无名无姓之辈。” 曹操已经来了强烈的兴趣,毫不犹豫便说道:“走,下去看!” “好。” 三个看热闹看的无比兴奋的人,扔下吃了一半的饭,就急匆匆下了楼。 可当他们到楼下的时候,那闹事的三人已不见了踪影,只留夕阳客栈门口一片兵荒马乱。 曹操冲出门张望了一下,也并没有看见人,只远远瞧见了远处的官道上尘土飞扬。 “跑的倒是挺快!”他嘀咕了一声,回转回来,拦住了正被人扶着的夕阳客栈掌柜。 “那三人为何打你?”曹操问道。 年约四十,面相和善的夕阳客栈掌柜,唉声叹气说道:“只因区区小事耳。” “区区小事?”曹操对区区小事这个解释有些惊讶,也有些不太相信。 掌柜的忽然双手一拍大腿,哀声喊道:“就因为我让他们排队,那个满脸胡子的家伙就心生怨恨。诸位也看到了,此时这堂中食客何其多也?” “及到吃食上桌,那厮尝了一口竟说我哄骗他们,明明是牛腿,为何到了他们那儿就变成了彘,可此地吃的皆是猪羊,哪有牛?牛耕地尚且紧缺,哪有送到食庒的?” “小老儿好说歹说,那厮非是不行。还说客栈吃食定价奇高,天下百姓吃野菜都抢不上嚼,我们竟然在这里以如此高价贩卖食物,乃不仁不义。” “我不过多说了几句,那厮竟将我绑缚在地,一顿鞭打。客栈新开,什么样的人小老儿我也算是见到了,可性烈至此,实属罕见。关键那耳朵就跟长了驴毛似的,我说什么也不听啊。” 曹操顿时无言,半晌才叹道:“看来,那是一位喝烈酒,骑烈马,行事却不知变通的猛将。可惜了,他在此地杀了人,这事就不好办了。” “还办什么办,管他是哪路枭雄,胆敢在此如此生事,张校尉必不会让他好过!气煞老夫也!”掌柜的痛的连连倒吸冷气,恶狠狠说道。 曹操默默颔首,“天子脚下呐。” “都散了吧,散了吧。”有军候上前,挥舞双手对众人喊道。 曹仁缩着膀子忽然惊呼一声,“哎呀,我那肉都凉了,兄长,快走,快走。” “没看到好戏,却耽误了我吃肉。” 曹操:…… …… 刘辩在听完张雄的禀报之后,就基本上确定了刘备三人的身份。 “仅仅是因为排队和吃食就鞭打掌柜,这个张飞,脾气难道就烈到了这个地步?”刘辩气的鼻子都快歪了。 这桃园三人组好不容易来了,竟然因为这一点小事,就杀人潜逃。 若没有杀人,此事刘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可偏偏他们三人竟然杀了两名将士,还重伤数十人。 这事若不从严对待,他这些时日在朝中刻意制造的高压态势瞬间就会荡然无存。 “传朕旨意,四海悬捕,令张飞限期到案!”刘辩闷声喝道。 这个事,搞得他心态不是一般的崩。 大概也是时也命也吧。 他想在这些枭雄尚未起家之时,将其笼络到朝廷这事,看来是真不太现实。 第65章 被皇帝盯上的曹氏 自雒阳东去八十里的荒山中,跑的气喘吁吁的刘、关、张三人停了下来。 让战马吃草,自己顺带也吃点干粮,补充一些体力。 “三弟啊,你太胡闹了!”刘备拿出一张饼子,可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唉声叹气片刻,他复又将饼子装了起来。 张飞闷头坐在石头上,嘟囔道:“是那东家欺人太甚,我分明看见其他桌上的是牛肉,可到了俺们那儿,却又变成了彘肉,实在可恨!” “三弟,休得胡搅蛮缠,分明都是一样的吃食。在我与二弟面前,你又何必如此不讲道理?”刘备恼怒喝道。 张飞杵着头,口中依旧嘟嘟囔囔,只是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 关羽目光带着一些怨愤,扫了一眼张飞,对刘备说道:“兄长,方才那个地方似乎不太寻常,禁卫来的太快了。” “是有些不太寻常。”刘备点头说道,“虽名为客栈,可实为食庒,所售卖的吃食也与别地大为不同。只是事发突然,我们也没有弄清楚,那到底是何去处。” “罢了,事情已经至此,多说无益,只是却耽误了二弟你的前程。” 关羽却满不在乎的说道:“兄长说的这叫什么话,不过区区宣武都尉,丢了便丢了,有何可惜,大丈夫志在四方,岂因如此小事就郁郁寡欢。” 刘备又恼火的瞪了一眼张飞,骂道:“都怪这个憨货,下手没个轻重,无缘无故杀人作甚!” 张飞抬了抬头,颇为委屈的说道:“可他们拔刀就砍,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兄弟三人送死吧?此事就算我有错,他们也脱不开干系。” “抓住打我一顿我也认了,哪有直接拔刀的道理。” 刘备气的直瞪眼,“他们只是拔刀了而已。” “那拔刀不就是为了砍人嘛!”张飞反驳道。 关羽赶忙说和道:“兄长,三弟,好了,都少说两句吧,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是想想,接下来我们该去往何方吧!” 说起此事,刘备的脸上顿时愁云密布,“禁卫一死,朝廷必不会善罢甘休的。” “陛下虽初登大宝,可朝廷法度却一改从前,极其森严。拒绝征辟,尚且都要被牵连责罚,更何况我等还杀了朝廷禁卫。” “高唐县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说不定朝廷已遣人去那里堵我们了。” 被刘备这么一说,张飞似乎也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脸上满是愧疚之色。 他杵着头想了一会儿,忽然站起来喊道:“我自去投官,人是我杀的,与二位兄长无关。大哥继续回高唐,二哥自去当你的都尉,俺张翼德一人做事一人当。” 关羽一把将张飞摁在地上,怒声骂道:“休得胡来!” “我不是胡来,我考虑的很清楚。”张飞喊道,“子孙九代不得入仕,还要入贱籍,服终生劳役。我坑害了二哥便罢了,却要连二哥的九代子孙一并坑害,此事我心里过不去。” 眼看张飞的暴脾气又上来了,关羽手上猛地用力,将他狠狠摁在地上说道:“给我坐好。天下已是如此模样,我有没有子孙尚且两说,更何况是九代,此事唬不到我。” “三弟!”刘备大喊了一声,“何必如此急躁,我们从长计议。” 张飞被刘备与关羽说的有些郁闷,只好强压下心中的燥气,问道:“这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说说,该当如何?” 刘备看了眼关羽,“二弟当真舍得朝廷征辟?” 关羽目光睥睨,大笑一声,拂须说道:“我关某是要与二位兄弟一起闯出一番大事的,却不想独享荣宠。若二位兄弟不在,我就算是做了大将军,也心中不痛快!” “好!” 刘备沉喝一声,“既然如此,那我们便舍弃一切,先投奔公孙瓒,谋个安身之地!” “我与公孙瓒乃是故交,哪怕他得知了我等在雒阳之事,想必也会护我等与周全。” “朝廷虽然法度严苛了许多,但天下大势已如水火。我等不如在公孙瓒处先建功立业,再图报效朝廷之事。若有大功劳在身,我想朝廷也会愿意免去我等身上的罪责!” “好,就依兄长!”关羽爽朗大笑道。 张飞左顾右盼的看了看刘备和关羽,“你们就真这么打算放弃了?” “我等虽非手足兄弟,却胜过手足兄弟,兄长愿舍弃县令之职,我这都尉又何妨!”关羽重重一巴掌落在张飞的肩头,大声说道。 “既然两位兄长都如此大义凛然,我怕个鸟,走,找那公孙老儿去!”张飞喊道。 …… “没抓到人?”刘辩一看张雄那灰头土脸的样子,就知道他吃了瘪。 张雄伏首在地,“请陛下责罚!” 刘辩有些遗憾的摆了摆手,“罢了,你抓不到他们三人,也不算稀奇,毕竟这三人也不算是寻常人物,皆有一身过人的本事。” 张雄不知道皇帝为何会知道那三人,但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自效命皇帝以来,这还是他头一次吃这么大亏。 “陛下,臣请命率轻骑二百,沿途追拿,定能将此三人缉拿归案。”张雄喊道。 “不必了,朕已下旨,四海悬捕。”刘辩说道,“下去忙你的吧。” “……唯!”张雄一脸不甘心的喊道。 刘备三人之前是在什么地方,又在做什么,刘辩早已记不得了。 但按照时间估计,发生了这件事情后,他们应该不是投奔公孙瓒,就是去袁绍处了。 若刘备身上有朝廷的差事,他应该是不敢再去干了,只能选择依附这些大诸侯。 真正的历史上刘备是这么干的,此刻他恐怕也会这么干。 只是肯定会在时间上发生一些变动。 刘辩虽有遗憾,但也只能如此不了了之了。 四海悬捕,不过是他和朝廷挣点面子罢了。 …… 在张雄之后,刘辩召见了曹操、曹仁、夏侯渊三人。 “朕用了荀氏一门,如今看来又要用你们曹氏一门了啊。”刘辩笑着打趣了一句。 他说的实实在在是打趣的话,可这话听到曹操的耳朵里,简直犹如惊雷。 吓得他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陛下,臣不是……” 刘辩抬手打断了曹操的话,说道:“这是朕亲自征辟,与你何干?朕能重用,乃是看中了他们的一身本事。曹氏、夏侯氏有如此众多杰出的俊才,是你们家族的幸事,也是朝廷的幸事。况且,你们虽如一门,但也不完完全全是一门不是嘛!” 曹操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可皇帝的话还是像滚雷一般在耳边回荡。 “曹仁,夏侯渊,朕征辟武将,可与以往不同,需在西园练兵至少半年,你们可接受?”刘辩问道。 “臣遵旨!”曹仁与夏侯渊齐声喊道。 “赵野,命人带二位将军去校场,先看看。”刘辩吩咐道。 “唯!”赵野从殿下走出应道。 夏侯渊虽并未征召,但刘辩一点也不嫌弃朝中武将多,他原地踱了两步,说道:“就以夏侯渊为扬威都尉吧。” 都尉是刘辩给这些名将的起点,至于他们以后,自然是论功行赏。 能走到什么地步,各凭本事。 “臣替夏侯渊谢陛下恩赐。”曹操叩首说道。 “你在夕阳客栈见到刘备了?”刘辩撇开了那个话题,转而问道。 “陛下,那三人是刘备、关羽、张飞?”曹操不由有些惊讶。 刘辩点了点头,“朕也是猜测的,但据张雄所回禀的容貌判断,应该是此三人无疑。” 曹操顿时一脸惋惜之色,“如此说来,就真的是可惜了,那张飞性情过于燥烈,区区小事,竟闹到了动手杀人的地步。此三人的名声,臣也早有听闻,尤其关羽、张飞,更传闻是当世难得的万夫之将。” “你也觉得可惜啊?是挺可惜的。可朝廷法度不可废,若朕此事轻轻放下,对那死去的将士而言,可不公平,也难以服众。”再度提起此事,刘辩真是越想越郁闷。 曹操欲言又止,纠结一番,还是说道:“陛下,或可令张飞将功赎罪。” “朝中人心浮动,朕前段时日还下旨严查,总不能朕在此时亲自带头无视朝廷律法吧,此事说来可惜,但也只能是可惜二字。”刘辩遗憾说道。 他倒是也想像曹操说的那么干。 可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那么干呐。 皇帝有时候确实可以置法与不顾,肆意妄为一下。 可不能在这个时候。 雒阳那些贪官污吏的血还尚未干涸,就怎能名目张胆行此事? 曹操也深知此事的利害,只能轻轻叹息一声。 如此猛将却不能为朝廷所用,曹操都挺皇帝感到难受。 “陪朕出去走走。”刘辩下了殿,对曹操说道。 “唯!” 一君一臣前后出了竹屋,走向了校场。 虽说是校场,但其实是一座很庞大的军营。 汉灵帝曾在此地驻军十万大检阅,立西园八校尉,便可见它的规模了。 “曹洪是你什么人?”刘辩边走便问道。 曹氏与夏侯氏名将太多,有时候刘辩都分辨不清楚谁是谁。 曹魏的天下,可以说就是曹操带着一群从弟表兄打下来的。 “曹洪与曹仁一样,皆乃臣之从弟。”曹操说道。 他不知道皇帝为什么忽然间问这个,但配合皇帝先前的一句话。 他总觉得皇帝好像盯上他们曹家和夏侯家了。 “曹洪现在何处?”刘辩问道。 “回陛下,在臣军中。”曹操如实说道。 刘辩点了点头,“朕想想,还有谁啊,你是不是有个从弟名唤曹纯?” 曹操当场就惊呆了,皇帝这是真查他们家的族谱了吗? “回陛下,曹纯乃曹仁之弟,臣之从弟,亦在臣的军中,曾为黄门侍郎。”曹操说道。 刘辩愣了愣,“原来曹纯早就在朝中啊。” 朝中官吏不知多少,刘辩能清清楚楚知道的真没几个人。 大部人的人与名根本就对不上号。 曹操:…… 第66章 毒士贾诩 当曹家一个个的名字从皇帝的口中看似随意的说出来,曹操的心态崩了。 他不觉得有些人能被高高在上的皇帝知晓。 他真的难以想象,皇帝到底是如何知道那些人的。 有几个人,他都得好好的想一想,才能想起来。 毕竟曹氏宗族真的一点也不小,他的从兄从弟也不是一般的多。 校场上,将士们正在挥汗如雨。 到现在差不多整整一年时间的打磨,终于让这座练兵场已成气象。 不管是这里的硬件,还是软件上的规则,一切都已基本上完善。 “孟德,你觉得此地是什么?”刘辩站在点将台上的一侧,并未去打扰正在训练的将士。 曹操定睛看了两眼校场,这里就是校场上,还能是什么? 但他知道皇帝问的不是这个意思。 可他除了这事实本身之外,真猜不到这座宏大的校场还能是什么! 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陛下,臣觉得这座校场在未来定会让天下瞩目!” 他也只能这么说了,再换个什么样的说法,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里是大汉的希望!”刘辩双目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这里是大汉的希望,也是他这个皇帝的希望。 曹操的玄武池,未能成为他一统天下的希望。 但这里,刘辩有绝对的信心,只要持之以恒的坚持下去,定会有所成就的。 好歹他干这个不是外门汉,而是绝对的专业户。 这点信心,还是要有的。 “希望……”曹操喃喃一句,目光再度望向了校场。 也许,还真的是希望。 别的事情且不论,从西园走出去的将士已经镇守住了东、西两关。 且正在让这个朝廷改头换面。 这些身怀铁血之气的将领,在朝中任职,兴许没有士人的名气,也没有他们那么博识,更没有士人广博的人脉。 可从西园如此严酷的训练中脱颖而出的他们,必将有一颗坚毅的心,以及铁血手腕。 而这,大概也是这位年轻的皇帝所期待的吧。 曹操看着校场,想到了很多,也看到皇帝对天下的宏伟布局。 而一切的开端,好像就是在这座足以容纳数十万人的校场之中。 “臣请陛下降诏求贤!”曹操忽然转身,拱手一拜。 刘辩扫了一眼,“你的意思让下求贤令?” “正是。陛下对我曹氏与夏侯氏另眼相待,令臣惶恐,臣实难保证,在以后会否出现如袁氏一般的背主之臣。”曹操沉声说道。 这个事,他是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安。 皇帝口中的希望二字,让曹操忽然间注意到了皇帝这一年来新晋重用的臣子们。 不算不知道,一算当真吓一跳。 他们一家皇帝现在竟然已经重用了足足四人。 在朝廷百官之中,这确实不起眼。 可皇帝这一年来真正重用的臣子,不过就那区区数人而已。 这事,是好事,但到后来是不是好事可很难说。 “你这个人啊。”刘辩笑着指了指曹操,“朕重用他们,必然是他们有过人之处,你又紧张什么。不过,求贤令倒确实是可以下,张雄这厮杀的有些太狠了,西园人手虽众,可具备一县之长能力的也没有那么多人,还欠缺了不少。” 这事当真是刘辩没有想到的。 他觉得用西园的将领去填充这个窟窿应该差不多了。 可张雄的屠刀一挥,刘辩的计划就出现了偏差。 差了好几十人…… 曹操的嘴角轻轻抽搐了两下。 这事不管怎么说,好像也怪不到人家张雄的头上。 …… 惊蛰。 春雷动,万物苏。 刘辩终于从他那张他迷恋了几乎整个冬天的火炕上搬了下来,住进了崇德殿。 这事,也并非是刘辩主动的。 他还是更喜欢竹屋清幽的居所,可他实在是架不住朝臣们的疯狂上言了。 那就搬家吧。 在臣子们的心中,身为皇帝却不住崇德殿,也不住西园的宫殿,反而整天住也就是比寻常黔首奢华一些的寻常院落,这是错误的,不应该的。 而且,皇帝马上要大婚,这典礼总不能在西园的竹屋举行吧。 那说出去,是要被天下人嗤笑的。 一个两个的,刘辩也就无视了。 可随着大婚的各项事宜渐渐提上日程,群臣几乎是疯狂上言。 只是每天看那些奏表,刘辩都快把自己看出老花眼了。 没办法,搬! 正式搬入宫中后,刘辩又去见了见何太后。 他的这位阿母最近看样子平静了许多,每天饲弄花草过的似乎还挺惬意。 只是不管刘辩说什么,何太后只是平淡的应一声,然后就什么话都不说了。 刘辩也不在意,只要他的这位阿母不再作妖,折腾这飘摇欲坠的天下,一切也就随她去了。她爱干什么就干什么,随她心意。 陈琳是在惊蛰过后没几天回来的。 刘辩在德阳殿召见了陈琳、马日磾、王允三人。 “臣不负陛下厚望,终得圆满!”陈琳叩首喊道。 “诸卿辛苦了,赐百金,帛三百。”刘辩沉声说道,“马日磾、王允二位卿家,也可以不用再去西园劳作了,朕虽对你们拥戴废立之事,犹有心结,但功是功,过是过。” “暂时回家,好生休养。对朝廷有功者,朕不会忘却。” 马日磾激动的眼泪都差点飙下来了。 虽然他没有了曾经的官爵,可这一趟西行,终于让他不再与那些囚徒一起劳作了。 这便是巨大的恩赦! “伏惟启陛下,臣……领旨谢恩!”马日磾拜伏在地,高声呼喊。 激动感恩之情,溢于言表。 “臣谢陛下恩赦。”王允的反应与马日磾相比,宛若天壤。 他很平静,甚至看起来跟那牛犊子似的,好像还有点儿怨念。 居高临下的刘辩,将二人的反应完完全全的看在眼中。 王允这老小子,这还是在怨恨朕坑了他们啊! 骨头倒是真挺硬气的。 “你二人先且退下吧。”刘辩的态度也骤然冰冷,开口说道。 “唯!”马日磾心中不由得一紧,连忙俯首稽首后退下。 出了德阳殿,马日磾一把拽住了王允,“你疯了你,刚刚那什么态度?你是在怨恨陛下吗?” “陛下不仁,却要臣子尽忠守节,此事荒唐至极,在某看来,陛下应闭门自思。”王允傲然说道,语言间尽是不忿。 马日磾差点被当场吓了个半死,“你你你,你是真疯了啊你!” 他紧张的左右看了两眼,连忙拉着王允远去,直到周围没人之后,才好言劝道,“群臣聚于长乐宫,商议废立之事,这乃是事实。别说你没有赞成就可以置身事外,你既然去了,就脱不了干系!” “莫说陛下还给我们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就算直接砍了你我,也毫无差错!你怎敢当殿的言语之间表现出怨恨之态,你这是取死之道啊你!” “我本不欲与你说这些,可你要是再坑害我,休怪我先送你归西!” 马日磾是真的急眼了。 他根本不需要去深思,也不需要去怀疑什么,就很肯定在皇帝的眼中,他与王允等人绝对乃是同流合污的一丘之貉。 王允的所作所为,在皇帝的眼中,也会成为他的想法。 “马公难道就一点也不觉得陛下做错了吗?”王允厉声反问道。 “错个屁,你可给我闭嘴吧你,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马日磾被气的吹胡子瞪眼的,“那日聚于长乐宫商议废立的公卿,没有一个无辜之辈!” “如果将被商议之人换成是那些阉宦,是何进,是董卓,你试试他们敢不敢闻风夷你三族!这点事你竟然都想不明白,说白了,尔等就是欺陛下幼小。” “此事到了现在,你竟然还觉得是陛下做错了,你王允也不过尔尔,劳资当年真的是瞎了眼,差点将你这王八蛋推上三公。” “滚!再跟我哔哔,我砍死你!” 王允:??? 王允迷茫了! 春日的风格外的清新,可里面像是灌了陈酿一般,吹的他脑袋晕乎乎的。 “不,不是我想错了,马日磾这厮胆小畏事,他就是怕死!”王允狠狠摇了摇头,缓步出了宫,一边自言自语说道,“这分明就是皇帝的诬陷……” 德阳殿上。 “陈卿不愧是朕的肱股之臣,此事办的漂亮!”刘辩爽朗笑道,“来人,赐酒!” “朕与陈卿好好喝一杯,权当接风洗尘!” 陈琳明显感觉到了皇帝对待他,与对待马日磾、王允二人的区别,不由心中激荡。 “臣谢陛下恩赐。”陈琳高呼一声后,又说道,“陛下,臣此番归朝,还带来了一个人,不知陛下是否召见?” “何人?”刘辩颇为好奇的问道。 “便是陛下多次提及,牛辅帐下谋士贾诩。”陈琳说道。 “好!”刘辩神情振奋,沉喝一声,“宣他觐见。” “唯!” 贾诩是被绑缚上殿的,那绳索缠的比麻花还要密集。 “这绑的,有些狠呐!”刘辩笑说道。 陈琳不由有些尴尬,解释道,“陛下,实在是此人诡计多端,臣等一路上,在此人的手中吃了不小的亏。他两次三番说服看守卫士反叛,助他逃脱,臣不得不如此。” “来人,给他松绑!”刘辩吩咐了一声,顺带仔细看了看这位传闻中的毒士。 面相上瞧不出丝毫的出奇之处,反而长得有些平庸。 他整个人看起来,唯一的特点大概就是眉毛有些长。 “罪臣贾诩叩见陛下,陛下万年!”松绑之后,贾诩立马俯地三稽首。 “贾诩,你可知朕为何不捉西凉叛军中其他任何人,偏偏要遣人将你缉拿到雒阳?”刘辩正襟危坐,面无表情的问道。 “臣斗胆,贸然猜测应是陛下学究天人,已在冥冥中知道臣有能力灭了西凉叛逆!”贾诩说道。 陈琳的嘴角狠狠抽了一下,目光陡然冷冽。 这个不要脸的家伙,一开口就让他感受到了强烈的压力。 “那你可能真猜错了。不过你有句话说对了,朕可是知道牛辅之死,与李傕、郭汜二人的叛乱,乃是你贾诩的功劳!”刘辩冷声道。 “陛下,臣冤枉啊!”贾诩紧忙喊道,“在牛辅叛乱之前,皇甫太尉就已经率军来了,他们根本不需要臣蛊惑,就已经不得不反了。” “你这蛊惑二字用的倒是精妙。”刘辩冷哼了一声,“在朕面前,你还要抵赖不成?” 贾诩连忙俯首,“陛下说臣有罪,那臣一定是有罪的!” 刚刚出了殿的王允和此刻的贾诩前后脚一对比,高下立判。 “既然知罪,朕就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可愿?”刘辩喝道。 第67章 纳妾与王美人 陈琳一脸意外的看着皇帝。 他原本以为皇帝千里迢迢的非要将贾诩捉来,是因为此人罪责太大。 可现在看来,好像是他想错了。 戴罪立功一出,陈琳就知道,皇帝一定是要重用此人,而非是惩处。 正在思虑求生之策的贾诩猛地眼前一亮,只是他表现的很隐晦。 在表面上看去,他好像依旧淡然。 缓缓伏地,稽首之后,他用沉稳的语调说道:“臣——愿为陛下效死!” “愿为朕效死?”刘辩嗤笑一声,“这句话现在也快变成了诸卿嘴边的口头禅了。” 他对这句话,是一点也不感冒。 在贾诩急忙要告罪的时候,刘辩又说道:“你做的那些事情,朕很清楚,乱世求存,各为其主,朕也可以勉勉强强的理解你。但这件差事你若办不好,朕能不能理解就是两回事了。” “骠骑将军盖勋正在北地练兵,你作为参军司马去辅佐他。在春耕之前,你需为朝廷送来牛马千匹,至立夏牛马羊各万匹,若能办到,从前罪过,朕既往不咎。” 贾诩懵了。 总计三万余匹的牲口,这…… 此事的难度大到饶是贾诩,也不由得呼吸凝滞,脑瓜子嗡嗡的。 他不知道自己仅仅只是以军司马的身份,如何能弄来这么多的牲口。 “怎么?朕看到你好像很为难?没有必要如此紧张,你若是为难,还有更简单的办法,断头台上的走一下,前后应该不会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刘辩面带微笑说道。 只是这笑容落在贾诩的眼中,不觉丝毫温暖,只剩惶恐。 “陛下息怒,臣只是已经急切的在思虑当如何为朝廷弄来这些牛马,故而可能有些失态。”贾诩脑子急转,立马说道。 虽然心里叫苦不迭,可他哪能将那些话老老实实的都说出来。 刘辩戏谑的看着贾诩,说道:“原来卿已经想到了良策,那就下去好好准备吧,朕会派遣人手护送你北上,一路上的安危不必担忧。” “朕在雒阳等着卿的捷报!” 贾诩闻言,心中顿时越发的苦涩了,他哪能不知道皇帝这么做的目的。 什么护送,分明就是看押。 命人带着贾诩下去之后,刘辩心情大好。 历代名士对毒士贾诩的评价褒贬不一,不过主流的声音始终认为此人有才而无德。 但这点事,在刘辩看来并不算什么。 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事情,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贾诩若能坑死一群,那也是他的本事,刘辩巴不得这位毒士在以后能大振神威。 “卿能将此人带来,乃大功一件,来,你我君臣同饮!”刘辩高兴的举杯说道。 “唯!”陈琳俯首,举杯称道。 他的心思此刻有些复杂。 不管是这一路上的经历,还是凉州对贾诩的一些传言,都让陈琳对这个人没什么好的观感。若此人在朝中占据一席之地,陈琳可不觉得这会是一件好事。 但皇帝的态度又很鲜明,这几乎已经摆明了就是要重用。 虽然数万匹牛马的差事,看起来很艰难。 可有盖勋的一万多大军在北地,这个艰难的差事,其实也不是很难。 陈琳觉得他都能将此事摆平,就更别说那个让他一路上吃尽了苦头的贾诩。 …… “陛下为何不纳了琼姑,反而要将她暴打一顿呢?” 唐姬跪坐在刘辩的身侧,细细的梳理着刘辩的长发,轻声问道。 刘辩本以为这个事情已经过去了,可没想到唐姬在今天会忽然间提起。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刘辩有些无语的说道,“她摸着黑钻进了朕的寝宫,那天若不是赵野打了个盹,别说是被打了一顿,可能人都已经没了。” “如此窈窕淑女,陛下也下得去手。”唐姬没好气道。 “朕那是为了救她,可不是真的打了她。若不是朕眼尖手快,急忙拦住赵野,人真的已经没了。”刘辩轻哼道。 赵野现在的出手速度,真的能称得上一句神出鬼没,防不胜防。 让刘辩这个专业的练家子看来都有些惊讶。 虽然他从来没有看见赵野什么时候练过那捅人的技巧,可那明显就是熟能生巧。 真的是磨炼到了一定的地步,才能达到的手段。 不管是出手的速度,还是角度,可是越来越刁钻了。 “妾身还以为陛下将琼姑从宫外带回,是喜欢上了此女呢!”唐姬有些遗憾的说道。 她总算弄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而她之所以这么些天迟迟未询问此事,只因这些时日,她也有一些要事在忙碌。 陛下突然提起册封之事,搞得她也有些手忙脚乱的。 “你说的倒也没错,确实是窈窕淑女。”再度提及此事,刘辩的心绪有些复杂。 习惯了先谈情说爱,再谈婚论嫁的刘辩,对于如此简单直接的方式,多少有些不适。 看上了就直接送到寑殿,这更像是叫了个…… 比先婚后爱,都要直接百倍。 但这似乎就是他身为皇帝的特权。 “既然陛下中意,妾身今晚命她好好收拾一番?”唐姬看出了皇帝眼中含蓄的心意,含笑问道。 头枕着唐姬的腿,躺的无比惬意的刘辩,呼吸忽然一急。 这种怦然心动,伴随着呼吸微微急促的生理表现,算是完完全全出卖了刘辩的心。 “……可。” 略作迟疑,他准允了。 当了一年的皇帝,可刘辩在有些事情上还是很不适应。 但现在他觉得,他应该想尽办法去适应这些事。 唐姬噗嗤一声轻笑出了声,“陛下好像有些紧张呢……” 刘辩忽然翻身,一把摁住唐姬,在那软弹的腚上就是狠狠一巴掌,“朕何时紧张了?” 唐姬那可人的脸蛋,肉眼可见的红了。 红的好似能滴出血一般。 这一份娇羞,让她愈发的明媚动人了。 “陛下……”唐姬呼吸急促,身体微微颤抖着唤了一声。 这一声,差点没把刘辩的命给要了。 太媚了! “竟敢取笑朕!”刘辩轻哼一声,又是轻轻一巴掌。 “陛下……”娇羞欲滴的唐姬,再度低声哀求道。 刘辩连忙打住,不敢再这样摁着唐姬。 这个小妖孽! 他老担心再这样下去,自己会犯错。 虽然有些事情他要让自己强行适应,可有些事情,他还是想坚持。 就比如唐姬…… “陛下,其实……妾身欲侍奉陛下。” 唐姬低着头,趁势忽然用蚊蝇一般的声音轻声说道。 她那本就通红的脸颊,此刻几乎红到了极致。 “不行!”刘辩非常坚决的拒绝了,“非是朕对你别有意见,实在是你的年纪太小了。过早的孕育子嗣,会伤及你的身体,甚至夭寿。朕还想要你陪着朕,看朕收复这万里河山,再现我强汉之威。” “此事不必着急,你是朕的皇后,该是你的,没有人能抢走。” 唐姬微微抬起的双目颤抖着,隐隐可见其内的晶莹泪光。 皇帝的一句话,让她这一年来的患得患失,猝不及防的有了一个完美的结果。 这个事,在过去的一年里,就像是一根刺深深的扎在她的心中。 让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在往日里,她明明感受到皇帝对她无微不至的情意。 可偏偏皇帝就是不让她侍寝。 甚至有好几次,她刻意逗留到了深夜,可皇帝竟然直接就轰人了。 原来一切竟皆是因为她的年纪! 因为皇帝的心中有担忧。 内心通透,一切释然的唐姬,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意,恍若这春日里的骄阳,只是看着这张笑脸就足以让人内心明媚。 “妾身听陛下的,可陛下身边也不能无人侍奉,妾身请陛下纳了琼姑。此女妾身已派人暗中查过了,她虽是商贾出身,可知书达理,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而且还是陛下喜欢的……蜂腰翘腚。”唐姬掩唇轻笑着说道。 话刚说完,她好像忽然间又意识到了什么,追问道:“若妾身的年纪不宜,那陛下您会不会也会伤身?” 刘辩心中一突,大气凌然的说道:“朕无碍的,朕乃是男儿身,与女人不同。” 虽然肯定是不太好的,但刘辩自己会在乎这个吗? 那肯定不会啊! “原来这样啊。”唐姬所有所思,“若陛下无碍,您就纳了琼姑吧,虽然此女的名字不是很好听,可她不论是品行,还是教养,妾身都觉得挺好的。” “唯独不好的一点就是胆子有些小,但这也不能算是大错。” “好好好,朕答应了。”刘辩说道。 说来奇怪,他此刻的内心竟忽然间无比坦荡。 唐姬嘻嘻笑了起来,那欢快的模样,好像跟自己沾了大便宜似的。 “陛下,妾身到了琼姑的年纪是不是就可以了?”她小声问道。 刘辩没好气的瞅了一眼,“你就这么着急?” “妾身怎能不急呢,若妾身到了琼姑那般年纪,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可能都会提着木剑打仗了。”唐姬小声嘟囔道。 刘辩一怔,这倒……还真是个问题。 皇帝的子嗣,这件事,可不是一件小事。 “到了琼姑那个年纪确实就可以了。子嗣之事固然重要,但也重要不过你的身体,万事有朕!”刘辩柔声说道。 看看历史上那无数的事迹,他也能够体会到唐姬的心思。 但刘辩也并没有过早的给出自己的许诺。 未来的太子,还是要看品行的。 许诺的早了,可也是会有麻烦的。 刘辩心中哀叹一声,真是造孽呐。 想他才不过十五岁的年纪,竟然就要考虑子嗣的事了。 真是离了大谱! “妾身听陛下的。”唐姬小鸟依人般靠在刘辩的身上,脸上满是甜蜜的笑意。 但刘辩此刻的心情,真是说不出的复杂。 这个突然间的话题,有些沉重。 …… 深夜。 刘辩翻看着奏折,可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那密密麻麻的字往常他都看的格外顺畅,可今日却像是在看天书一般。 他的眼前几乎被琼姑那窈窕婀娜的身姿给填满了。 恍恍惚惚间,他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了他曾经的初恋。 那是他在一次任务中解救的富商之女,身家极其殷实。 长得不但漂亮,性格更是奔放。 他记得很清楚,任务结束后没几天,他就收到了那女孩寄来的快递。 是一整套的原味。 刘辩是在宿舍内拆的快递,当时整个宿舍的人都在。 然后他就当场社死了…… 他压根没想到,一个见面不过一次的女孩,会给他寄那样的衣服。 在战友的怂恿中,刘辩也给那女孩寄了一套原味,并附言:帮我洗了! 第三天,那姑娘打了个飞的就杀来了。 犹如天雷勾地火一般,他们什么废话都没说,直接在情侣酒店整了一张大床房。 原本请假一天的刘辩,在那个酒店,请假请了足足七天。 虽然后来他们因为种种原因分手了,可他与那个女孩的经历,到现在依旧历历在目。 那个女孩就像是有瘾一样,每一次比他还要热切。 每次见面废话不多说,先整。 次次都是天雷勾地火,烈油遇火苗。 当往昔余味悠长的回忆在眼前不断铺展,刘辩一把扔下了奏表,“看个屁,办正事!” 第68章 刘焉上书 刘辩的人生在这个晚上,终于实现了小圆满。 那种久违的感觉,让他迷恋。 当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感觉整个天地都好像焕然一新了。 也就是这一天,刘辩的后宫多了一位美人,无爵秩。 此美人并非是称呼,而是封号。 琼姑本姓王,也是这一天开始,琼姑不再是琼姑,她的名将只有皇帝会提及。 对外,她就是王美人,也可以是王夫人。 汉承秦制。 光武之后,虽取缔了对后宫三千妃嫔的爵秩,但称呼却保留了下来。 除皇后外,其余妃嫔皆为夫人。 晌午的时候,精神焕发的刘辩亲自带着唐姬与琼姑拜见了何太后。 这是一个在刘辩看来可走可不走的流程,反正他也不指望何太后会对唐姬和琼姑有什么好脸色。 他此行真正的目的,是让何太后交出后宫大权。 如今虽然皇后尚未册封,但也差不多了。 再让何太后捏着后宫的大权,倒也不是不合适。 其实她拿捏是应该的,毕竟这是刘辩的生母,是太后。 可刘辩为了避免后院起火,往后鸡飞狗跳,还是决定将后宫大权移给唐姬。 何太后是什么样的人,刘辩可太清楚了。 他的这位阿母几乎一天不搞事,就浑身难受。 让后宫大权再继续捏在她的手里,刘辩严重怀疑她以后的后宫都会造他的反。 “辩儿,不知哪位将是皇后?” 在刘辩带着唐姬与琼姑入殿之后,何太后罕见的主动开口了。 “皇后之位,自然是唐姬。”刘辩说道。 何太后一脸慈祥的笑了,“虽然看着身子骨孱弱了些,可已有母仪天下的威仪,不错。” “唐姬拜见太后。”唐姬很乖巧的行了个礼。 何太后面带笑意,上下打量着唐姬,招手道:“来,上孤这儿来。” 刘辩目光微眯,心中有些狐疑。 何太后今日这反应,实在是有些反常。 唐姬悄悄瞥了一眼刘辩,怯生生的上前,跪坐在了何太后身边。 何太后以手轻抚唐姬那一头柔顺的黑发,面带笑意,凑近看着唐姬,说道:“你入宫也有一段时日了,可孤却很少见你,此事怪我。” “太后赎罪,此事怎能怪太后,是我未能及时前来向太后问安。”唐姬低头说道。 “这可不关你的事。”何太后笑着,从自己的手腕上摘下了一只玉镯子,“来,拿着。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却是我带了大半辈子的物件。” “唐姬谢……” 唐姬刚要谢恩,何太后就抓住她的手腕,亲自将手镯戴了上去,“很合适。” 刘辩面色古怪的看着这一幕。 按道理来说,这应该是非常美好的一幕。 可当此事的主人公是何太后之后,就变得别扭了。 她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孤听闻王美人乃商贾之女?”何太后拉着唐姬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笑吟吟的冲琼姑问道。 “回太后,妾身的确出身商贾。”琼姑回道。 何太后点了点头,“皇帝啊,你不该犯此糊涂的,商贾之女怎能入宫呢?” “你是孤的儿子,我这个当阿母的也没有教给你什么有用的东西,你比我做的好。可今日,孤还是要多说两句,商贾之女,不应入宫。” 一听这话,刘辩顿时就明白了何太后的算盘。 这就已经开始撺掇阴谋了,真行啊。 她明着示好唐姬,却又对琼姑大加嫌弃,当着她的面想让她出宫。 哪怕刘辩在之后什么也不做,但琼姑和唐姬之间的嫌隙也已经有了。 刘辩就想不想明白了,本是亲生母子为什么非要闹到这个地步呢? 这难以相信呐这。 尤其是何太后,难道相比于权利,儿子就是个可有可无的零件吗? 听话就是傀儡,不听话,就可以随意丢弃? 刘辩忽然后知后觉的发现,何太后好像反倒是成为了他到现在为止最难缠的敌人。 十常侍死的很利索,董卓也就趾高气昂的进了个雒阳,然后也死的很干脆。 反倒是何太后这儿,隔三差五就要给他整点儿幺蛾子。 偏偏这还是刘辩的生母,搞得他一点脾气都没有。 “阿母是想要再度被幽禁长乐宫吗?”刘辩冷冷说道。 何太后轻笑了一声,“就算你再度幽禁了我,有些话我还是要与皇帝说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呐,孤虽然尚未死,但如今跟死也差不多了。” “我实在不忍前朝后宫的悲剧,再度发生在皇帝你的身上。” “看看董太后,她的出身还比商贾高贵一些呢,却也做出来那等丧尽天良之事,指使先皇卖官鬻爵,公卿大夫哪个不痛恨?她间接的导致天下大乱呐。” 刘辩的脸色渐渐阴沉,“阿母,想要获得他人的尊敬,可不是您这样的做法。” “在这座宫中,如今无人敢忤逆我的旨意,阿母就不要再有什么妄想了。” “朕背不起不孝的骂名,可朕的忍耐也是有限的,希望这是朕最后一次听到如此之事。在阿母死后,朕再尽孝,在天下人眼里,可也是一样的。” 何太后面色猛地一变。 就连唐姬与琼姑,也被皇帝突然间表现的凶狠,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刘辩虽然没有真的起杀心,但也不妨碍他这么说。 若不是念在这是刘辩生母的份上,他对何太后的忍耐早已达到了极致。 何太后在刘辩看来就是典型的又菜又爱玩,还作。 这要是换做旁人,他早已经送她归西千百次了。 “后宫之事,阿母以后就不要再插手了,安心在这长乐宫中静养吧。若让朕再听到类似的事情,亦或者您插手了什么事,朕先斩何进,再夷何氏三族,争取让阿母的族人整整齐齐的。”刘辩面色阴沉,几乎一字一顿的说道。 “看在阿母的面子上,朕一直留着他们的性命。可朕忽然间发现,朕视阿母为阿母,视母舅为母舅,但你们似乎并未将朕当做儿子,当做外甥。这实令朕很痛心呐!” “走!” 刘辩狠狠一甩袖,带着唐姬与琼姑径直离开。 出殿之时,更下诏严加守卫长乐宫。 让本就守卫严密的长乐宫,顷刻间更加森严,几乎三步一哨,飞鸟难近。 跪坐的何太后在刘辩离开之后,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忽然间能够理解当我多次准备杀董太后时,先皇为何会是那般表情了,这本是一件艰难的事情啊。”何太后一边大笑着,一边喃喃自语道。 直到离开了长乐宫,刘辩的脸依旧还是阴沉的。 大汉朝这最后的两位太后,真的是一个比一个难缠。 她们若是用稍微正经一点的手段也还好说。 可个个走的都是歪门邪道,简直令人抓狂。 幸好董太后被何太后给弄死了,要不然这俩人加在一起,刘辩可真的得头大。 唐姬与琼姑见皇帝那般脸色,更是什么话也不敢说,只是闷着头一道上了步辇,转道回了崇德殿。 如此凶狠的皇帝,是唐姬头一次见到。 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皇帝无与伦比的霸道与冷酷。 搞得她一路上心慌意乱的。 …… 刘焉派人加急送来的奏表,打断了刘辩对后宫之事的安排。 草草嘱咐由唐姬暂掌后宫,学着处置后宫事宜后,刘辩就下令召集朱儁等公卿议事。 依旧还是德阳殿,刘辩在众卿到来后,开门见山说道:“益州牧刘焉上表称背疮复发,性命危在旦夕,请求朝廷放他的小儿子刘璋病榻前照应,诸卿以为当如何处置?” 背疮这个病,刘辩也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毛病。 但在他的印象中,三国枭雄猛将好像有好几位因这个病而死。 至于刘焉嘛,现在好像还没到死的时候。 这厮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称病想让刘璋回去继承益州牧。 “陛下,刘焉乃宗室重臣,早年间确实好像患了背疮之症,刘范、刘诞二子皆亡,于情于理,朝廷应当遣刘璋回去,榻前尽孝。”张温说道。 “臣附议!”朱儁紧随其后,“刘范、刘诞虽谋逆,但刘焉镇守益州并未有太多过错,又兼宗室重臣的身份。臣的意思是,朝廷应当在明面上顾忌一下天下人的眼光,放刘璋回去。” 刘辩看着案上的奏表,面带思索。 朱儁这个老小子,倒是奸猾的很。 还明面上,给谁挖坑呢这。 在朱儁、张温说完之后,殿上朝廷的后起之秀曹操等人却个个沉默。 “你们几人,闷头耷脑的做什么?说说!”刘辩扫了一眼这几人,说道。 陈琳面带纠结之色,在被刘辩点名后,说道:“陛下,臣觉得应该是益州湿气太重,致使益州牧背疮复发,为显朝廷仁慈,以及陛下对宗室老臣的照顾,臣以为应派遣重臣护佑益州牧北上入京诊疗。” “臣听闻沛国谯县有名医讳华佗,医术了得,更擅长诊治背疮等外伤。臣请陛下征召此人,为益州牧诊治。” 这个答复,让刘辩无比的满意。 也不愧是他看重的人,这话说的,几乎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若刘焉推脱为国守土,以死效社稷,不愿入雒,当如何?”刘辩再问道。 “这个……”陈琳愣了愣。 在他犹豫之时,曹操起身说道:“回陛下,若益州牧以此推脱,朝廷理应派人前往。再以重臣暂领益州牧,督益州军政。” “另遣益州牧,恐蜀地之人不服呐!”卢植叹道,“益州牧刘焉麾下收拢了大批关中士人及百姓,臣听闻这两路人马一直互相看不顺眼,时有战乱发生。” “益州赋税已有两年未曾押解至京了,其实也该妥善处置才是。”朱儁忽然提及了赋税之事,“益州牧多次以道路阻隔,车马难行推脱,若派人入蜀,此事理应顺带解决。” “以宗室重臣领州牧,镇守四方,本就不是长久之计,要不然……顺带改一改?”张温闷着头忽然说道。 众人齐刷刷看向了张温,个个脸上都是震惊之色。 仿佛在看一个无敌的勇士,目中尽是敬仰。 张温摊了摊手,“我说的乃是实际,诸公何以如此看我?” 刘辩轻咳一声,没好气的看着这些臣子。 你们跑题的速度是真他娘的快啊! 三言两语竟然就从刘焉发展到了废州牧之事上。 “扯远了,说刘焉的背疮!”刘辩沉声道,“州牧之事朕也以为并非长久之计,但不是现在能办的,如果现在提裁撤州牧之事,你们信不信明天刘焉就能举起大旗,活蹦乱跳的自立为帝?” “诸位乃是朝廷重臣,朕不信你们心里连这点数都没有!” “就都别揣着明白,非要打哑谜了,直接说吧。” 众卿面面相觑,皇帝这话跟刀子似的,又扎他们的心了。 “陛下,不如先依陈公之策,令益州牧入京都疗伤,若刘焉不从,再择良策!”荀攸上言道,“派遣重臣亲自入蜀,以及废州牧之事,臣以为暂时可以准备,但不宜大张旗鼓。” 刘辩若有所思,他猜测刘焉应该是在装病。 这本来就是一个互相扯皮试探的事,那就先试试吧。 “就依诸位卿家之言,派人传旨吧!”刘辩说道。 第69章 约法三章 刘辩在琼姑的身上,很清楚明白的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食髓知味。 也见证了女人是水做的这句传世之言。 随着王美人与刘辩一起起床的次数渐渐增多,她的身份也紧跟着水涨船高。 但刘辩并没有对王美人的母亲做任何赏赐,只是嘱咐张雄派人稍加照顾,不要让那些泼皮无赖再去打搅。 他正在刻意的去改变一些规矩,但却需要一定的时间去检验。 这一日,刘辩刚刚起床没多久,还在与琼姑温存,赵野忽然禀告张杨觐见。 德阳殿上,张杨告诉了刘辩一个让他难以置信的消息。 在河南尹和三辅已经征募不到将士了。 更为重要的是,京都粮草告急! “已经无粮了?”这个事让龙椅上的刘辩听的跟做梦似的。 殿上,张杨无奈说道:“陛下,西园如今有将士八万六千余人,每日口粮,及按月发放的军饷,乃是一笔海量的钱粮。” “而且,京中粮草所供给还不仅仅只是西园的将士,还有驻扎在长安,北地的禁军。京中粮草虽富,但以如此方式操练近十五万大军长达一年时间,耗费实在是有些大。” “而且去年秋收因战乱波及,粮库中收纳的粮食也并不多。” “等等!”刘辩忽然喊道,“你刚刚说,西园现在有多少将士?” “回陛下,八万六千余人。”张杨说道。 “已经这么多人了啊。”刘辩喃喃说道。 这个数字让他有些震惊。 他在搬到崇德殿前虽然一直住在西园,也没事干就会去校场溜达,但真没有过问过西园现在有多少将士。 如此庞大的职业将士,养起来还真不是一件小事。 也就是汉灵帝卖官所得,以及十常侍的家资,还有何进攒下来的财富都被刘辩很顺利的继承,要不然凭借这个破破烂烂的朝廷,想要养近十五万将士几乎不可能。 如果是像从前一样战时为兵,闲时为农,压力应该会轻很多。 可刘辩养的兵马,哪怕没有战事,也在疯狂的训练,完全就是职业兵。 这个耗费,可真的是海量的。 “将士暂时不必征募了,京中粮草大概还能支撑多久?”刘辩沉吟半晌后,问道。 当朝廷的粮草开始紧缺,这可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张杨在来见皇帝之前,早已做好了所有的功课,皇帝问及,便直接说道:“回陛下,若稍微节俭一下,大概能勉勉强强支撑到夏收。” 夏收啊,那还好。 刘辩微微松了口气。 这勉勉强强算是一个好消息。 整个关中大地,正在稳步推进屯田,今年若无天灾,收成应该不会太差。 但刘辩并不想像黄鼠狼一样,等着粮食吃到了尽头才去想办法。 这是非常不可取的行为。 他必须得在等待粮食收成的同时,另想一些出路。 “看来必须得来一场战争,解决粮草之事了。”刘辩握了握拳,喃喃说道。 应该没有比这更加便捷的方式了。 “来人,宣卢植、曹操、荀攸、陈琳德阳殿议事。”刘辩沉声吩咐道。 “唯!” …… 德阳殿。 “京中粮草已所剩无几,此事,诸卿应该是知晓的吧?”刘辩问道。 荀攸起身奏道,“启禀陛下,臣近日正与大司农崔公商议征募粮草之事,已分遣兵马至冀、豫等地。” 刘辩怔了怔,“你派人到冀、豫二州征募粮草去了?” 荀攸的这个操作,让刘辩有点儿看不明白。 袁氏二兄弟、刘虞、公孙瓒的地盘上,能征得来粮食吗? “回陛下,正是如此。”荀攸一脸笃定的说道,“关东各地虽诸侯并起,对朝廷诏令阳奉阴违,但他们始终是大汉的疆域,京畿粮草匮乏,向他们征收,合情合理。” 刘辩定睛看着,微微挑眉。 他忽然间怀疑荀攸这老小子是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趁机来一场战争,搞定粮草之事。 “卿为何不派人去益州呢?”刘辩故意试探道。 “不敢隐瞒殿下,臣正在准备。臣打算派遣人手跟在朝廷使者的后面,一道同去!”荀攸脸上带着一丝若有所无的笑意,回禀道。 刘辩颔首,“益州嘛,很应该去,益州的粮食肯定比冀州、豫州的多。” 卢植听着这君臣二人的对话,连连皱眉。 他总觉得用这样的方式征粮,显得有些荒唐,可能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折腾。 他完全没有往战争这一面上去想。 停了片刻后,他起身说道:“陛下,臣虽然不想承认,可朝廷想从此三州征收大量的粮草,恐怕并不太可能。益州牧、公孙瓒等人名为汉臣,可现在就差旗帜鲜明的传檄天下,他们拥兵自立了。” “臣去岁镇守关隘,便屡屡听闻袁绍、袁术大肆招兵买马之事,他们手中哪怕是有大量的粮草,恐怕也想着养自己的兵马,而不会给朝廷。” “朕知道!”刘辩非常干脆的说道,“他们不给,那就打嘛!” “袁绍不遵朕的旨意,率军潜逃,本就无异于叛乱。之前没有搭理他,无非是因为朝廷多面开战,顾不上他。可如今凉州战事已有眉目,韩遂就算再度反叛,也得一些时日。” “朝廷能腾出手了!” “近乎一年的时间,袁绍不但不曾上表请罪,反而反复撺掇刘虞、韩馥等人表他为渤海太守,车骑将军,这是明目张胆的欺朕年幼,欺朝廷软弱啊!” “这些事,朕在去年都忍了,可今年,朕,不想忍。” “若他老老实实奉上粮草,暂时做罢也行,可若左右推诿,给朕找借口,灭他有何妨!” 提起此事,刘辩就满肚子的火。 袁绍此子,是实实在在的不当人子。 去年,在他率军东逃之后,关东好几名封疆大吏数度上表,皆是给袁绍求官的。 就连刘虞也没有例外。 好像在他们心中袁绍率军潜逃之事,就已经不了了之了。 皇帝身上所散发出的浓烈煞气,让殿上诸臣齐齐色变。 这些人都是刘辩真正的心腹,话一挑明,立马就明白了皇帝的深意。 卢植也总算是明白皇帝与荀攸说来说去,到底是在说什么了。 就是以粮草为借口,要打袁绍。 尤其是曹操与陈琳二人,皇帝提及益州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听出来弦外之音了。 他们早就清楚的知道皇帝一直想让袁绍谋逆,给朝廷一个顺利挥师东进的理由。 袁绍率军潜逃,行的虽然就是明明白白的谋逆之事。 可朝廷若要挥师东进,顺利铲除袁氏的根基,这个理由还不太够。 只是袁绍那厮显然对这后果,也十分的清楚,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 先是编造了一个虚假的讨董口号,又以回归家乡募兵为由。 紧接着就直接装糊涂,不还朝了。 现在只要袁绍不给粮食,那就是前仇旧恨一起算,讨伐不臣。 “陛下,这是臣近日所梳理的伐袁三策,请陛下过目。” 荀攸从袖中抽出一份奏表,恭敬呈上。 此言一出,卢植等人的表情皆有些怪异。 荀攸这厮准备的倒是真充分。 赵野从荀攸的手中接过奏表,恭敬放在了刘辩的案前。 刘辩翻开看了片刻,神色也渐渐怪异。 “袁绍将粮草给了,也打?”刘辩问道。 荀攸回道,“启禀陛下,袁绍能诓骗了关东诸卿,能哄骗了天下,可骗不了陛下,骗不了社稷,去岁若不是因为他,陛下也不会亲涉险境,手刃董卓。他,本就是谋逆!” “朝廷如今有精兵强将十数万,也该主动发动一场战争,来震慑天下宵小。” 荀攸说的斩钉截铁,整张脸都在一起使劲。 “他哪怕是给了粮食,朝廷亦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承认,他又能奈何?”荀攸说道,“况且,朝中还有太傅袁隗,万一他哪天造反了呢?” 刘辩眼中瞬间光芒大放。 荀攸你变了啊,你不老实了。 你怎么能像贾诩一样,用这些不讲武德的计策呢? 但,他可太喜欢了。 “陛下,这样子,会不会有损朝廷威仪?”卢植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 他倒不是反对朝廷征伐袁绍,他就是觉得王师出征,不应该用这些虚假的理由。 还要强行让太傅造反,这……亘古未闻啊。 “朝廷现在恐怕也就在关陇尚有一些威仪,在其他的地方哪有什么威仪?朕虽然没有听他们亲口说出来,可朕也能猜到,他们会如何评价朕这个皇帝,如何看眼下的朝廷。”刘辩自嘲说道,“朝廷想要重新建立威仪,没有其他的办法,唯有打,唯有横扫不臣。” “把那些苟日的东西一个个都打服了,打疼了,他们才会老老实实的遵从朕的旨意,放弃身边簇拥着兵马,在朕的土地上顶着汉臣的名义拥兵自立。” 刘辩挥舞着袍袖,脏话横飞的场面,把卢植等人齐刷刷的看呆了。 但皇帝这一番话却像是响鼓一般,震得他们血脉贲张,内心瞬间升腾起强烈的战意。 朝廷的拳头终于硬了! 终于可以不需要再向地方诸侯委曲求全了。 “陛下,此战该打!应打!” 卢植身姿陡然挺拔,气势凛然的站起来请命道,“臣请督军向东,替陛下横扫不臣!” 卢植这个司空的态度,让对于关东之事的主基调彻底定了下来。 打! 不问缘由的打! 哪怕没有十足的出兵理由,就算是制造理由,也要打! “卢卿一腔报国之心,令朕感动,但京畿尚需卢卿坐镇,你就不用去了。”刘辩婉拒了卢植的请命,“你与朱卿统御百官,替朕守着京畿后方乃是重中之重。” 让卢植督军,自然是非常好的,可他也想去啊。 卢植有些遗憾,他仔细琢磨了一下皇帝的话,忽然震惊的问道:“陛下您准备亲征?” “朕说的有这么明显吗?像这种小战争,自然是朕亲自去了。此战,乃朝廷讨伐不臣的第一战,朕理应亲征,为天下表率!”刘辩找了一个不算牵强的理由,对卢植说道。 但这个理由,卢植显然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一脸无奈的说道:“陛下您乃天下共主,九五之尊,怎么能屡次三番亲涉险境。” “朕其实也挺怂的,上战场的事情,若能避免,朕自然是不想去的。可此战若打,天下诸侯都看着呢,朕总得让他们好好瞧瞧,朕这个在他们眼里无能的皇帝,到底有没有弄死他们的魄力,配不配让他们臣服吧。”刘辩以退为进,长吁短叹的解释道。 殿上,荀攸低着头有些无奈的笑了。 皇帝为了打仗,也是无所不用其极呐。 卢植被皇帝这番话说的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脸上满满的纠结之色。 刘辩眼看卢植又要开始劝谏了,连忙给曹操与荀攸使了个眼色。 “陛下,臣以为……陛下您还是……”被皇帝点到的曹操一脸不太情愿的开口。 “咳咳……嗯?”刘辩咳嗽了一声。 “陛下高瞻远瞩,令臣钦佩!”曹操立马改换说法,“此战,理应天子亲政!” 卢植豁然扭头,凌厉的眼神瞪向了曹操。 曹操轻咳两声,一脸别扭的又重新跪坐了下来。 他也不想皇帝亲征,可这是皇帝自己要求的,他能如何? 皇帝若不去,此战主将必然是他的! 弄袁绍,绝对的大功一件呐! “臣请陛下三思!”卢植闷头说道。 他也想不出什么劝谏的理由了,只能硬着头皮强行劝了。 这时,荀攸起身说道:“臣也认为陛下亲征能令此战更加顺遂。” 卢植瞬间上了火,直接喝道,“荀公达,你给我闭嘴!” “卢司空且听下官细细道来。”荀攸不慌不忙说道,“关东诸侯犹如一片密林,有参天大树,也有小树和那低矮的灌木,并非完完全全的拧成一股绳。” “可令陈大夫率使者游说荆州牧刘表,及各地太守出兵共击袁绍。” “肆虐冀、豫之间的黑山、白波贼寇亦可加以利用。而陛下亲征,能令这些人更加的信服,不再有太多的顾忌。” “下官以为,这亦是改变地方诸侯人心向背的一次良机。陛下亲征而不出兵相助者,根本不需要再怀疑什么,必有异心!” 这也是荀攸在奏表上所列的第二策。 春秋战国时的经典战略,合纵连横。 陈琳神色复杂的看了眼荀攸,仰头哀叹了一声。 不当人子荀公达! 竟然又想让他出使! 这个该死的孽畜! 难不成,他的宿命,就要这么被注定了吗? 天可怜见,这差事他是真不想干了。 卢植被说的有些动摇了,可摇了摇头后,他还是坚持道,“荀公之策,虽然我无比认同。可国朝尚无储君,与战事的顺利相比,还是陛下的安危更加重要。” 刘辩这个小暴脾气,顿时就不太舒爽了。 这怎么还好说歹说都说不通了呢! 他虽然是皇帝,可不想像个吉祥物一般,整天蹲在和禁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不过,卢植的反应,好像完全在荀攸的意料之中,他很平静的再度说道:“陛下亲征可令军心振奋,战力飙升。更能震慑天下诸侯,以此一战之威,令天下暂时安稳。” “可如果打败了呢?”卢植当即反驳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败了便是败了。”荀攸淡然说道,“下官说的仅仅只是此战胜利的益处。若败,对朝廷而言,不过是重回去岁。以陛下的雄才大略,再休养生息一些时日,再战便是!” “你说的倒是轻巧。”卢植轻哼道。 荀攸冲卢植遥遥一揖,“可下官以为,若陛下亲征,此战断无失败的道理。倒是换做他人为主将,兴许有败的可能。” 卢植瞪着眼睛,气呼呼的在殿上诸人的脸上扫过,然后一脸无奈的对刘辩说道:“看来臣是阻拦不了陛下您御驾亲征了,但臣想与陛下约法三章。” 看着卢植终于退了一步,刘辩瞬间心情大畅,笑道,“你说说看!” “刑徒军在任何情况下不可轻动,只能护佑陛下安危。”卢植说道。 刘辩非常爽快的就答应了,“刑徒军如今本就形同朕之亲卫,自然不会擅动,此事朕应了,还有两章是什么,一并说说。” “不管是在什么时候,陛下身边万不可屯驻粮草。”卢植再度说道。 这就是战场老将的眼光了,跟粮草呆在一起的危险系数确实比较大。 “此事朕也应允了。”刘辩稍做犹豫就答应了。 看这两条皇帝都答应了,卢植稍微松了口气,说道:“臣请陛下命有司选秀,以充后宫,陛下的后宫实在是太单薄了,不利子嗣。” 刘辩:…… 你大爷的,你这准备的有些过分充分了吧? 第70章 卖官鬻爵的崔烈 刘辩上次还在琼姑之事上纠结。 结果这才隔了多久的时间,卢植竟然就给他安排上了。 这些重臣对皇帝子嗣之事,可真的比刘辩自己上心多了。 “此事,朕会慎重考虑的。”刘辩说道。 他不想拒绝,但也并不太想直接答应。 “臣请陛下应允。”卢植的倔脾气也上来了,腰一弯到底,就不起来了。 刘辩头疼的以手扶额,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只是想简简单单的带兵出去打个仗而已,这感觉简直就跟唐僧西天取经似的。 “好好好,朕允了。”僵持了片刻,刘辩怂了。 选归选,可他也可以看不上嘛! 这还不是事在人为。 听到刘辩答应,卢植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些松懈,稍显无奈的说道:“如此,臣没问题了。” 刘辩也长长的松了口气,没问题就好。 这一场拉锯战,整的他比打了一架还吃力。 定了御驾亲征之事后,他将目光再度放在了荀攸的奏表上。 荀攸的奏表只是一个大方向上的规划,并没有提及详细的作战计划。 看了片刻,刘辩说道:“益州实在一片富饶之地呐,这向益州征发粮草,除了能恶心一下朕这位皇叔,彰显朝廷雨露均沾,不是刻意针对谁之外,朕再看不到其他任何的益处,这是不是有些单薄了?有没有其他可利用之处?” 群臣:…… 皇帝现在用阴谋诡计都已经不拐弯抹角了。 这都直接了当的喊出来了。 “陛下,您忘了益州牧日前上奏,请朝廷放刘璋回去榻前尽孝之事?”荀攸说道。 刘辩神色微动,他还真的把这个事给忘了。 荀攸这意思是要跟刘焉谈个条件呐! “用刘璋换粮草,合算吗?”刘辩思虑间问道。 “臣以为是合算的。”荀攸说道,“益州牧阻断道路,据守益州,就算朝廷不放刘璋回去,他若一意孤行,定然还可在其他子侄之间做选择,保留益州一脉。” “与其大动干戈,倒不如暂时各退一步,静待益州之变,再做谋划。” 卢植看看荀攸,又看看皇帝,心中忽然间升起一个大大的佩服。 皇帝的才思之敏捷,真的是屡屡让他惊艳。 荀攸的话尚未点明,皇帝竟然就已经猜到了荀攸的打算。 若不是皇帝说了出来,他这个纵横沙场数十年的老将,都差点没反应过来。 就是这君臣二人,实在是…… 稍显无耻! “臣附议!”卢植虽然觉得无耻,但他不反对这么做。 益州有秦岭天险,北部又有马腾叛军盘踞,若与益州开战难度极大。 现在也没有到打的地步。 就算是要打,也只能强攻。 而这是下下之策! 还不如抓住眼前利益,换取一些好处。 “臣附议!”曹操与陈琳在随后也起身说道。 刘辩见大家的意见罕见的这么统一,也就没有再伤害自己的脑细胞,直接准了。 西边这一块,短时间内确实不太好动。 要动刘焉,就得先把马腾、张鲁、韩遂这三个碍事的搞定。 可这三个人个个复杂,又占据了极其复杂的地形。 现在也开不了战,确实还不如拿刘璋换点儿实在的粮食。 等搞得大家剑拔弩张的时候,朝廷可能还连这点便宜都没得占了。 反正刘辩也没觉得刘焉这老小子真会因为刘璋,而老老实实的自己跑到雒阳来。 扯皮再扯下去,估计也就能扯掉刘璋的性命。 剩下的暂时肯定是没什么结果了。 …… 一场因为粮食而爆发的战争,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了。 不过在朝中现在有些抬不起头来的大司农崔烈,倒也并没有完完全全把粮食的希望放在这一场战争上。他最近带着人四处奔波,几乎是想尽一切办法的让雒阳的粮仓稍微充实一些。 可就这么大的土地,粮食也就那么多,他能想到的办法是有限的。 几乎是使劲了浑身解数的他,只在弘农和京兆尹征调来了一些粮食。 但数量也不是很多。 不过弘农郡之行,让他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并在瞬间就动心了。 他虽然也是三公九卿之一,但却游走在朝廷权利的边缘。 很多事情其实都不知道。 在走进弘农郡之前,他根本都不知道皇帝在弘农冬狩,把整个弘农郡的山贼都给清空了,而且还弄到了数量庞大的粮食。 他知道皇帝在弘农冬狩,攻打了不少的山贼。 但真的不知道皇帝把整个弘农郡的山贼都给灭了个干净。 唯一让崔烈感到遗憾的是,弘农郡正在大力屯田,他们也要留足支撑到夏收的粮食。 所以他能带走的粮食并不多。 但这个事,让崔烈动心了。 他可是知道河南尹和河东郡还盘踞着不少的山贼。 怀揣着强烈的激动之心,崔烈在回到雒阳之后,立马觐见了刘辩。 “你要率军去剿灭河南尹与河东的山贼?”刘辩听到崔烈的请求,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崔烈是刘辩保留的下一批即将替换的公卿。 他对这个人原本也没有什么好观感,只是架不住朝中旧臣的反复谏言,这才将他与杨彪等人暂时留了下来,但也不重用。 这个家伙曾经通过汉灵帝的傅母程夫人,以低于旁人一半的价格,给自己买了个太尉。但当上了太尉之后,他曾经的好名声就彻底的臭了。 但这不是要紧事。 最最让刘辩对崔烈厌恶的是,这厮曾经提议朝廷舍弃凉州。 卖官,弃土,这他娘的妥妥就是一大奸臣! 但真的架不住人家在公卿大夫中的人缘好,在刘辩大手一挥直接换掉三公之后,尚书给他求官的奏表,刘辩收到了厚厚一摞。 虽然刘辩给了他一个大司农的官,但权利却基本上全部捏在荀攸的手中。 他勉勉强强算是个有名无实的二把手。 刘辩没想到安安分分了这么久,这个老家伙竟然也开始动心了。 “崔卿家为何忽然间想起要剿贼了?”刘辩一边看着奏表,一边问道。 崔烈大概也知道自己并不受皇帝的待见,于是毫不遮掩,并言简意赅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臣亲自去了一趟弘农郡,并派人去了京兆尹征募粮草,在京畿数郡之中,唯有这两郡,让臣征募到了数量较大的一些粮食。” “臣在询问之后才知道,弘农与京兆尹之所以有那么多的存粮,只因陛下与何苗将军剿灭了这两地的山贼。雒阳粮草告急,臣觉得盘踞在河南尹与河东的山贼,应能为朝廷暂解燃眉之急。” “关中百姓颠沛流离,深受战争之苦,本就穷困,臣觉得这可能是唯一的办法。” 刘辩搁下笔,目光平静的看着崔烈,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朕一直心中有个疑惑,你当初为何要建议朝廷放弃凉州呢?” 崔烈目露惶恐,心狠狠的一抽。 他没有想到,在时隔数年后,当今陛下会再度提及这件事。 他一脸苦涩的说道:“陛下,在当时而言,朝廷根本没有平定凉州的能力。” “从现在看两年前,臣当时说那样的话,确实是不对,可凉州……” 后面的话,他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凉州不是到现在不是还没有收回来嘛。 王国确实被打败了,可韩遂他们依旧卷土重来了。 现在的凉州虽然没有被舍弃,但也不受朝廷的节制。 “陛下,土地失去了可以再夺回来,但在那样的情况下,臣以为朝廷应该有壮士断腕的魄力。朝廷内部的麻烦,远远比争取一城一地的得失更为紧要。”崔烈忽然间情绪有些激动说道。 “臣的太尉的的确确是花了五百万钱买来的,可臣并不屑于与他们为伍。” 刘辩哂笑一声,重新拿起了笔,语气平淡的说道:“夏侯惇正在河南尹率军督建各地驿站,去找他吧。既然要办,就把此事给朕办的漂亮点,若你走过的地方,山贼死灰复燃,朕问你的罪!” 崔烈心神具颤,长伏在地,大声喊道:“臣遵旨!” 皇帝虽然年幼,可他在皇帝的身上感受到了如山一般磅礴的压力。 那随意的举止间所透露出的庞大压力,压的崔烈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也是侍奉了两代帝王的老臣了。 但他深深的觉得,当今陛下虽然年少,可却比先皇更像一位帝王。 …… 战马在荒凉的原野上肆意奔腾,尘土在春风中倒卷。 这里,是黄土高原。 睁眼闭眼全是千沟万壑的一片土地。 露出狰狞尖刺的拒马拦住了骑兵的去路,马上的将领翻身下马,从马背上摘下了两颗头颅,他就那么拽着头发倒提着,一步步走到了拒马前。 “烦请禀报,段煨来降!” 将领高举着头颅,大声喊道。 很快,一支骑兵从拒马的后面呼啸而来。 被西北的春风吹的面庞红润,却丝丝缕缕龟裂开的皇甫嵩从马上翻身而下。 他爽朗的大笑着,一把扶起了刚准备行礼的段煨。 “段将军实乃虎将,本将原以为此战至少还需要两个月才可告终,却没想到段将军长枪一挥,战事已经结束了。”皇甫嵩的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激动,狠狠抱了段煨一下。 段煨举起那两颗面目狰狞,极其骇人的头颅,“罪将幸不辱命,李傕、徐荣头颅在此!” “好!好!”皇甫嵩连呼两个字,命人拿走了李傕与徐荣的头颅,对段煨说道,“本将已命人备好了酒宴,为段将军接风洗尘。” 段煨稍显拘谨的笑了笑,“罪将实在是愧不敢当。” “走!”皇甫嵩热情的呼喝道。 在朝中居中持重的太尉,在军中那一身洒脱的血勇,好似全无所顾忌。 段煨跟着皇甫嵩走进了大营,那森严的气象看的段煨心神激荡,不禁感慨道,“皇甫将军治军如此森严,李傕能败的这么迅速,实在是情理之中。” “一群兵痞,野性难驯,我也是下了一番大功夫,才练成这般模样,可也就这样了。我现在担忧班师回京之后,该如何向陛下交差。如此军容,陛下定然是不会满意的。”皇甫嵩打了个哈哈,有些苦恼的说道。 段煨被皇甫嵩这番话给惊到了,“就这,陛下还不会满意?” 皇甫嵩看了段煨一眼,“你会这么说,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陛下亲自训练的兵马。” 他走到戍守的将士,比划了一下,说道:“从这个地方看过去,是非常笔直的一条线!” “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段煨摇头说道。 如果不是皇甫嵩沙场老将的身份,段煨一定会有更多的说法去反驳。 皇甫嵩笑着摇了摇头,“等你亲眼见了就知道了,我现在说也给你说不明白。” 段煨笑着恭维了两句,却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里。 大家都是领兵之将,他也清楚想要练出一直真正的精兵到底有多么艰难。 那可不仅仅是钱粮的堆叠。 至于皇帝…… 皇甫嵩会如此敬佩皇帝所练之兵马,大概也因为是皇帝的缘故吧。 第71章 禁军凯旋 清明前夕,一场春雨毫无征兆的笼罩了雒阳大地。 刘辩站在德阳殿前,仰头看着雨滴在屋檐下垂成一面珠帘。 如黛的远山笼罩在一层雾蒙蒙中,隐约可见点滴翠绿。 “还真是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眼中的盛景,让刘辩情不自禁的咏出了这首传世名作。 尤其是当他站在这百年宫殿下,遥看清明春雨的时候,分外的应景。 将案几摆在檐下,正埋头翻越奏表的荀攸闻言不禁灵魂一震,他口中喃喃重复了一遍,神色激动的立马提笔就抄。 “虽不似旧制,但却意境悠远,读之令人如沐春雨般清新自然。”荀攸低语着,脸上满是震惊之色,“此诗足以流芳百世!” 他好像又发现了皇帝的一个过人之处。 虽从未在人前显露,但张口便是千古绝唱呐! 短短四句,形制不同寻常,内容更是不同寻常。 他刚要开口请教,远处的宫门下,忽有卫士顶着细雨疾步而来。 “启禀陛下,皇甫将军率军还朝,已至夕阳亭!” 卫士在雨幕下高声呼道。 刘辩如电一般的目光,瞬间从天地间收回,振奋喝道:“摆驾,朕要亲出平城门,迎一迎我大汉精锐之师凯旋还朝!” “唯!” 淅淅沥沥的小雨,在刘辩走出皇宫之后,忽然间大了起来。 虽不是狂风暴雨,但也到了中雨的地步。 一身铁甲,威仪逼人的刘辩,给老天爷是一点面子都没有给,顶着雨幕策马狂奔。 而今日很罕见的,不管是荀攸,还是其后率军而来的曹操、英林都没有劝谏。 所有紧随在皇帝的身后,策马于雨幕中狂奔。 夕阳亭下。 皇甫嵩看着那座拔地而起的木楼,啧啧称奇。 “我这才不过数月未归,这都快不认不出来,这竟是夕阳亭了。”皇甫嵩笑着打趣道,“六层的木楼实属罕见!” 早就接到驿站传讯的张雄率人守在道旁,拱手说道:“敢教太尉知晓,这座六层木楼,是夕阳客栈,也是雒阳城外第一座驿站,是陛下亲自下旨督建的。” “客栈里早已为将军准备好了一切,还请将军入内暂歇,用点酒水。” 皇甫嵩一听是皇帝亲自下旨督建,眼中光芒更甚。 大汉朝的变化,住在雒阳城中的人可能感受不是很清晰。 可他这一路走来,却感受的无比直观。 从京兆尹至弘农,曾经荒芜的官道旁,如今已全是绿油油的田野。 冬小麦在这一场春雨中,长的很是欢快,看的皇甫嵩也心生欢快。 “走,我们先歇一歇,再入宫觐见陛下!”皇甫嵩爽朗说道。 众人刚走了没几步,忽听远处官道上战马嘶鸣,密集的马蹄声犹如闷雷一般。 伞下的众人齐齐驻足,扭头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 只见一道黑色的洪流在雨幕中疾驰而来。 矫健的战马在雨幕中肆意狂奔,溅起成片的泥泞。 马上战士身披蓑衣,头戴斗笠,不见面貌,却杀气奔涌,令人望而生畏。 尤其是那一人高的大刀,在洪流中寒光熠熠,看的人心惊胆战。 “是刑徒军!”张雄忽然喊道。 站在皇甫嵩身边的段煨,看着如此声威的骑兵,不禁心神具颤。 他喃喃说道:“我大汉竟有如此精锐骑兵!” 皇甫嵩神色高傲的笑了,“这便是陛下亲自训练的一支,名唤刑徒军,别看全是阉宦,可杀起人来,一个赛过一个的歹。何苗荡清京兆尹山贼的时候,我还帮了一些忙,也用了足足数月。” “可刑徒军攻下整个弘农郡的山贼,用时不足两月。那些令百姓闻风丧胆的山贼在刑徒军的刀下,几乎没有一个一合之敌。” 段煨顿时越发的惊讶了,“全是阉宦?!” “别当面说啊,真的杀人不眨眼的。”皇甫嵩故意吓唬了一句,定睛看着看着,忽然惊呼道,“那当先之人,好像是……陛下吧?!” 张雄闻言赶忙向前走了两步,定睛一看之后立马便扯着嗓子吼道:“陛下亲临,速迎!” 将士们如排山倒海般,在泥泞的土地里屈膝半跪,迎接皇帝。 “都免礼吧!” 刘辩在数步开外,勒停战马,抹了一把顺着头发滚落下来的雨珠。 然后翻身下马,步伐豪迈洒脱的走向了皇甫嵩。 “唯!” 将士们的声音宛若山呼海啸,从官道的两侧,一直蔓延向后方。 “朕的太尉可算是回来了。”刘辩爽朗的大笑着,重重一巴掌落在了皇甫嵩肩头。 虽只是十五岁的少年,但他举止洒脱自然,哪怕说着与他这个年龄完全不搭边的话,但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心中也只有敬畏。 这是皇帝的涵养与气度,也是他这一年来积攒下来的威严。 皇甫嵩等人尚还记得皇帝曾经与此刻截然不同的样子。 两年前的太子,的的确确正如先帝所言,毫无帝王威仪。 可对于寻常的将士而言,皇帝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 在这些将领之中,尤数段煨此刻的内心最是震撼。 董卓曾无数次跟他们提及皇帝的无能与软弱,好像就连说话都说不清楚。 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皇帝,哪有一丝无能与软弱的样子? 再看看那些精兵悍将…… 那竟然是皇帝一手打造的! 试问一个软弱到连话都说不清楚的皇帝,如何能打造出这样一支悍卒? 段煨觉得他好像被传言给欺骗了。 “陛下您怎么亲自来了?”皇甫嵩问道。 刘辩威严而深邃的目光看向周围的将士,高声道:“朕为国征战,浴血拼杀的卫士们回来了,朕怎能不亲自迎接?怎能不来犒赏三军!” 虽然朝廷的粮秣十分紧张,但刘辩不想在这个时候抠抠搜搜。 这不是什么人前显圣的高光时刻。 而是他曾经也是战士! 他打心眼里觉得,战士凯旋,当犒赏! 更何况,这还是他这个皇帝笼络人心,树立威严的最佳时刻。 怎么抠搜呢! “臣替三军将士谢陛下隆恩!”皇甫嵩说道。 刘辩亲自搀扶住了皇甫嵩,“免礼了。” 抓着皇甫嵩的手,刘辩在刑卫的后面走进了夕阳客栈。 夕阳客栈这座矗立在夕阳亭的庞然大物,在今天清晨的时候掌柜的就带着人进行了里里外外的大扫除,哪怕是边边角角也一尘不染。 森严的大军入驻了夕阳亭的每一个角落。 看热闹的人不胜枚举,大家都想尽办法的占据最有利的位置,想要一睹皇帝的尊容。 但对于夕阳亭李那些不务正业,专干下三滥勾当的人而言,这是一场灾难。 自从夕阳客栈开张,那五百禁卫驻扎之后,他们的日子就已经过的很艰难了。 可以预见,当皇帝今日如此大张旗鼓的在此地犒赏三军之后,他们在这里恐怕就要彻底的没有任何生存空间了。 常年游荡在京畿的他们很清楚,栽在这些死兵卒的手里,可比栽在当官的手里惨多了。这些该死的死兵卒,一言不合就会拔刀杀人,对他们这种人更是毫无容忍的耐心。 夕阳客栈的六楼,是不对外开放的。 这里也算是刘辩的行苑之一。 派遣曹操主持犒赏三军之事后,刘辩事无巨细的询问了长安之战的始末。 “如此说来,段将军可真的是居功至伟!”刘辩神色严肃的听着,看向了坐在皇甫嵩侧后方的段煨,“段将军,皇甫太尉可曾数度在朕的面前对你大加赞赏,朕也很欣慰你能在国朝危亡之时,弃暗投明。” “臣实愧不敢当。”段煨面露惭愧,起身说道,“臣本就是大汉的臣子,只是臣既是臣,也是将,有些时候臣只是听令而动,却难以细究此事到底是对还是错,故而犯下了诸多难以饶恕的罪过,臣请陛下责罚。” “责罚就免了,你能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朕更加的欣慰。不像有些臣工,分明背地里联合在一起,公然商议废了朕这个皇帝,另立君王。可他们始终不认为自己是错的,反而还怪罪到了朕的头上。”刘辩夸赞着段煨,顺带把刘弘等人拉出来再度鞭了一回尸。 “额……”段煨一时语塞。 皇帝这话跳跃的,让段煨一时间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来回答。 好在,皇帝在下一刻很快就改换了话题,问道:“段将军麾下皆为西军悍卒,这是曾经让禁军闻风而胆寒的一支军队呐,朕欲以段将军为征东先锋大将,不知段将军可有异议?” “征东先锋?”段煨神色有些恍惚。 他这才刚刚从战场上回来,竟然就要上战场了。 而且,征东? 要打谁啊?! “臣愿遵陛下旨意,为国征伐,只是臣应该先往何处去,该讨伐什么人?”段煨问道。 皇甫嵩心中轻轻叹息了一声,皇帝对于西凉军还是有成见呐。 但他能争取到这一步已经是极致了。 以西凉军为先锋,此事可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朝廷要讨伐的,自然是乱臣贼子袁绍,以及他的那位从兄袁术!”刘辩面色沉肃,对座中诸人说道,“朝廷东征,此战朕从去年可一直惦记到了现在,也算是朕给袁绍的机会。” “去岁,朝廷羸弱,腾不出手是其一,给袁氏一个机会也算是原因。” “但很可惜,门楣高大的袁氏并不打算给朕这个儿皇帝一个面子!” 此事,不管是皇甫嵩还是段煨等人,都不知道。 此刻乍然得知,皆有些震惊。 “袁绍……”皇甫嵩张了张口,内心有些矛盾,他有些不确定此事应不应该劝谏。 他只是隐隐感觉,皇帝在西边战事刚刚结束之时,就立马准备东征,好像另有所图。 踟蹰片刻,皇甫嵩转而说道:“陛下,三辅之地尚未稳固,臣以为此事应优先考量。” “太尉是想说韩遂?”刘辩挑眉问道。 皇甫嵩颔首,“正是。韩遂虽投降了朝廷,但此人反反复复,难以信任。” “太尉在长安留兵一万,北地又有盖勋率左右羽林军驻守,足矣了,太尉可是还有什么担忧?”刘辩问道。 盖勋在之前就镇守长安,不管是对敌情,还是地形以及兵马的掌握,都可以说是得心应手。他先前能御守长安那么久,现在也一样可以。 对这个耿直的老将,刘辩毫不遮掩自己的信任。 “盖勋去了北地?!”皇甫嵩一脸惊讶的低呼一声。 此事,他同样不知情。 北地与京兆尹毗邻,按道理盖勋率军抵达,他应该是很容易就知道的。 “太尉不知?”刘辩也有些意外。 皇甫嵩对自己周边的兵力部署,这听起来似乎有些糊涂啊。 “若不是方才陛下提及,臣真的全然不知此事,看来盖勋将军将兵马遮掩的很是到位。”皇甫嵩有些尴尬的摇头说道,“竟然丝毫风声都没有露出来。” 若是盖勋刻意遮掩了兵马的足迹,这倒是勉强能说的通。 “若有盖勋将军在北地,遥督长安兵马,臣便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皇甫嵩继而说道,“臣留在长安的兵马,有半数以上便是盖勋将军曾经在长安征募的将士,若韩遂出尔反尔,届时盖勋将军调动兵马,也会更加的得心应手。” “所以啊,太尉就不必过于忧心了。守成,朕以为应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朝廷而今要考虑的,应该是如何韬光养晦,待时机到来,克复凉州。”刘辩说道。 况且西面的防线,也不仅仅是这一道。 除了这两路正规兵马之外,荀彧在京兆尹屯田的人,随时也能操起干戈,变身兵马。 皇甫嵩愕然发现,他不过是出征半年,却好像已经有些跟不上皇帝对天下的谋划了。 “如此,朝廷确实可以腾出手来应对关东之事,只是袁绍虽不臣,但他以讨董为借口,将那天大的罪过遮掩了过去。如今朝廷出兵,臣倒不担心其他,只是觉得似有些师出无名。”皇甫嵩稍显含蓄的说道。 “荀卿,为太尉解释一下!” 刘辩懒得将这事的前因后果再给皇甫嵩说一遍,于是乎甩手扔给了荀攸。 “唯!”荀攸起身,通盘为皇甫嵩说了说东征之事。 听完之后,皇甫嵩的表情麻木了,那样子看着简直就跟被人抽了魂似的。 朴实的他,对这样不讲道理的征伐,实在是有些难以消化。 “陛下,这样做……会不会令天下人对朝廷失信?”皇甫嵩几乎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听的他心都有些乱。 这个谋划听起来,朝廷简直像个无赖似的。 不给粮食,就打你! 给了粮食,那就用你的粮食,再找理由打你。 而且,之后的理由更不讲武德。 竟是以袁隗谋逆,株连九族为由。 除非袁绍老老实实的受死,他要是稍微反抗一下,那也就是谋逆。 袁隗这个人皇甫嵩的观感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袁隗肯定不会真的做出谋逆之事的。他可以容忍别人谋逆,但绝不会自己主动谋逆。 这就是袁隗,打皇甫嵩知道此人以来。 他是好事坏事皆不做,完全一副不做不错的态度。 “有什么可失信于天下人的?天下人现在知道大汉还有朕这个皇帝吗?竟想这些有的没有的。一切说白了,朕就是要灭了他袁绍,给他一个理由,那就是给天下人一个面子!”刘辩蛮横不讲理的说道。 拳头硬了,刘辩的口气也自然而然的硬了起来。 耗费了大汉朝最后的一点底蕴,苦练一年,打造的十五万大军,刘辩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是有些底气这么说话了。 皇甫嵩无言以对,只能苦笑着微微俯首。 默默收起了劝谏的想法,袁绍那贼子,也确实该征讨。 而朝廷,也是时候该向天下诸侯展示一下武力了! …… 段煨及麾下被安排在了显阳苑附近。 建于延熹二年的显阳苑,是诸多皇家别苑中的一个。 占地面积也就是比西园稍微小一些,但里面也能容纳数万大军。 安营扎寨之后,段煨几乎是马不停蹄的立马升帐,召集诸将议事。 他环顾帐下诸人,尤其是在张济的脸上停顿了足足数息时间,这才沉声说道:“诸公,朝廷之气象诸公今日也看到了,道一句律令严苛,气象森严,一点也不为过。” “这跟我们在西边所听到的,可截然不同。我方才派人暗中询问了夕阳亭的一些商贾,得到了一点消息,诸位不妨一起听一听。” 胡须拉茬,像是被狗啃得起伏不平的张济,斜躺在席上,无礼的打断了段煨的话,“你方才那么盯着我看是何意?” “你我之事稍后再说,还是先听听我派人探听到的消息吧。”段煨有些不悦的说道,“朝廷从去岁至今,就一直大肆征募兵马,陛下在西园安置了一座巨大的校场,用以练兵。” “到底有多少兵力,那些八面玲珑的商贾也不是很清楚,有人说十万,有人说四五万。但此事完全可以确定,是真的。他们曾亲眼看到了有数支彪悍的骑兵过路夕阳亭,应该就是西园兵马之一。” “除了这些之外,陛下重整了北军五校,由原丁原帐下部将张辽统帅。此人据闻,也是一员虎将。” 张济不由坐直了身体,面色也渐渐的凝重了下来。 他神色阴晴不定的说道:“陛下对我们西军,可明显的不太信任,我们要不要另谋出路?” 段煨眉头狠狠一皱,“哪里还有什么别的出路?陛下既然不信任,肯定就会提防。而且,我觉得陛下不信任是应该的,别忘了,我们可是叛军!” 张济哼了一声,神色越发的凝重。 段煨却继续说道:“就算我们趁着出兵东征之时反叛朝廷,可天下之大,真有我等的去处吗?” “我也是今日才知晓,陛下如今重用的几乎皆是猛将!除了卢植、皇甫嵩、盖勋等成名老将之外,还有曹操、张辽、吕布、夏侯惇等年轻的武将。” “这些人,我想诸位应该都是有所耳闻的。郭汜军中可没有人是吕布的一合之敌,被此人斩杀的将领已不计其数。” “很显然,如今的朝廷,并非是我们所了解的那样。” “被无数诸侯所轻视的皇帝,也真的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在韬光养晦!” “对你们说这些,其实只有一个意思,安安分分的,别惹事!” “谁惹事,我砍谁!” 第72章 太后的手段 “你当真要做这个东征的先锋?”在段煨的话终于有个着落之后,张济问道。 段煨的目光呆了那么一下,但还是很快就说道:“做!” “这个先锋既是陛下的考验,也是我等的机会,此战若能建立功勋,我等也不会再想从前那样东躲西藏不知去向了。” 张济却说道:“其实若你能舍弃家乡,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 段煨斜睨着看向了张济,“我能舍弃,可这些二郎们能舍弃吗?辽东必然安逸,我等若去,也必定会被公孙度奉为座上宾。可这些二郎有几个愿意跟随我们,跋山涉水去辽东谋生?” “我看啊,你还是收起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吧,安安分分为国立功,方是我等的归途。” 张济拳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砸在面前的案几上,“不如先等等看吧,若你方才所说的那些皆是真的,再做打算也不迟!” 帐中,张绣等人的神色皆有些复杂,亦举棋不定。 晚些的时候,段煨派人入城,以故交的身份打算去见一见名士贾诩。 结果却被告知,贾诩已在月前就带了数名随从赶赴了北地。 段煨只好怏怏而回。 他思来想去,能在这些事上,给他拿个好主意的人,大概就只有同乡的贾诩。 可好巧不巧的,贾诩竟然已经走了。 这一天,有不少人因此而失眠。 但对于刘辩而言,今天是个绝对的大喜日子。 虽然郭汜尚未伏诛,但若吕布暂时安分,郭汜那支溃军就绝无再兴风作浪的可能。 西边战事既定,朝廷稳稳的攥住了三辅、弘农、河南尹这一片中原核心地带,刘辩的心也因此而踏实了不少。 这里,是他复汉的基石。 琼姑伏在刘辩的身上,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舔了舔嘴角。 “陛下,您今日格外的有力。”琼姑面带娇羞,眼中绽放着如丝媚意。 刘辩一把掀过被子,轻轻一巴掌落了下来,“朕每日皆是龙精虎猛!” “陛下您说的每日是时间吗?”琼姑吃吃笑道。 这个爱笑的姑娘,学习能力极强,并且有强悍的举一反三能力。 在这些时日里,她不但对各种动作已娴熟于心,连段子也是张口就来。 “这怎么能是时间呢,当然是次数啊。”刘辩哈哈笑道。 很快,帷帐下的画面就不宜传世了。 …… “段煨不但还安分,还约束了兵马?” 德阳殿中,刘辩听完张雄的禀报,微微颔首,问道,“段煨军中武将可弄清楚了?” 张雄说道:“回陛下,段煨与张济合兵一处,其帐下武将多而杂,不过大多声名不显。唯有三人,一是张济的子侄张绣,传闻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 “其二乃是张昶(chang)、张猛兄弟二人。他们乃凉州名士,是故大司农张奂之子。” “张奂与故太尉段熲(jiong)、故护羌校尉皇甫规被时人尊称为凉州三明,皇甫太尉是皇甫规的子侄。” 刘辩都快被绕晕了。 张昶,张猛他听都没有听说过,但张绣他知道。 北地枪王嘛! “段煨这厮不实诚啊,他与张济合兵一处,竟然完全没有对朕提及。”刘辩目光轻蔑的哼了一声,“他这是别有用心呢,还是想将张济麾下兵马给吞了?” 如果朝廷不知道此事,那封赏就只会对段煨一人,不会有其他。 这点事,刘辩不认为段煨与张济两个人会猜不到。 张雄抱拳说道:“陛下,段煨就算别有用心,他们也翻不起任何的浪花。根本不需出动额外的兵马,仅仅只是皇甫太尉屯驻在城外的精兵,就能让他们一举而覆灭。” 刘辩想了想,忽然轻笑一声,“任谁想,这都是不切实际的事情。可为什么朕总觉得这两个小瘪犊子,准备给朕来点什么阴谋呢,该不会是想玩灯下黑吧?” “臣会加派人手,暗中盯着他们!”张雄不太理解什么是灯下黑,闷声粗气的说道。 “嗯,还是应当严加防范!”刘辩吩咐道。 “唯!” 在听到张绣的时候,刘辩就已经生出了重用的心思。 但这样的情况,让他想给张绣一个官,都不可能。 相比于段煨,张济、张绣叔侄二人的手段和野心可都大多了。 “张济,张绣,的的确确也算是猛将呐,就是好像心不咋定,朝三暮四。”刘辩喃喃念叨了一句,忽然想起了张济的夫人,好像是叫做邹夫人吧。 听说这也是一位冠绝群芳的美人。 曹操生平吃过的最大的一亏,大概就是在这位美人的身上。 死了一个儿子,一个侄子,以及深受信任的猛将典韦。 赤壁之战都没有这么惨! 在走出德阳殿后,刘辩决定暂时先观望一下,看看这水到底有多浑。 清明之后,气温回升,天气渐渐开始变得燥热下来。 刘辩也多了一项爱好。 没事干就在宫里溜达,养养眼。 看着那些衣衫渐渐淡薄的宫娥,一晃一晃的在面前经过,视觉身心双愉悦。 在工业尚未萌芽的时代,女人都是淳朴的,晃起来十分的自然。 刘辩并没有刘宏那无所顾忌的嗜好,他就喜欢溜达着看看。 这勉勉强强算是他已经感觉有些枯燥的,皇帝生涯的一点调味剂。 当人烦闷的时候,总要学着自己给自己找点乐子。 找点能愉悦身心的事情。 唐姬身后簇拥着十数名宫娥,忽从不远处走来。 “陛下,今日怎生得空上妾身这儿来了。”唐姬语笑嫣然,羞答答的给刘辩行了一礼。 刘辩打眼一看,这竟已经走到长秋宫了。 一路上他只顾着品评宫娥的起起伏伏了,压根就没有看路,完全是走到哪算哪。 但刘辩不可能说他就是为了看宫娥,才一路走到这儿来的。 “朕今日偶有闲暇,过来看看皇后。”刘辩说道。 唐姬与刘辩并排走在一起,轻笑问道:“陛下是想看妾身将这后宫打理的如何吧?” 刘辩的目光从唐姬身边的一名宫娥身上一扫而过,说道:“朕的确有此意。禁省之中,鱼龙混杂,任何事情皇后须得多留几个心眼去做处置。如何?近日可有什么麻烦之处?” 唐姬嘴角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说道:“妾身暂时尚未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宫中各监司也都挺配合的,并未阳奉阴违,刻意的刁难妾身。” “没有就好,若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及时告知朕,朕为皇后做主!”刘辩宠溺的对唐姬说道。 也就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大家的心智都成熟的教早。 否则刘辩很难相信,让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管理这么大的一座后宫是个什么概念。 放在他的上一世,一个在十五岁就能当成千上万人家的女孩一定是天才。 “妾身知晓了。”唐姬乖巧的说道。 不管再如何的成熟,可她的年纪毕竟摆在那里。 她现在似乎已经习惯以刘辩为依靠了。 刘辩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唐姬身边的那名宫娥,说道:“为何朕之前从未在皇后身边看到这名宫娥?” 唐姬神神秘秘的笑了起来,“妾身新选的,好看吗?” 刘辩点了点头,“确实是个出挑的美人。” 唐姬也不知道是心思单纯,还是真的有爱美之心,身边的宫娥最近是越来越漂亮了。 而这位让刘辩感觉眼生的,更是此中翘楚,一举一动间媚态尽显,婀娜有致。 尤其是她身上那单薄的衣裙,那都明显的有些小了。 上绷下也绷,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唐姬难道就不知道这样的女人整天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晃荡,是很危险的吗? 还是说她是故意的?! 这个女人对自己地位好像有些过分的自信啊。 唐姬忽然以手掩唇,咯咯笑了起来。 刘辩奇怪的侧目,唐姬这忽然的发笑,搞得他有些莫名其妙的。 “皇后为何发笑?”刘辩问道。 唐姬轻轻踮脚,凑到刘辩的耳边,轻声说道:“陛下的眼睛都快直了呢!” 刘辩毫不客气,伸手就是一把。 “啊……”唐姬被猝不及防的攻击,吓得失声惊叫,娇艳的面庞瞬间一片绯红。 而跟在她身后的宫娥,看着皇帝忽然伸出的大手,眼睛也直了。 好像是会传染似的,她们的脸庞也悄悄红了起来。 一个个连忙低下了头,盯着自己的脚面。 “陛下,你……太坏了。”唐姬轻咬薄唇,轻轻搡了刘辩一下。 刘辩面带坏笑,故意说道:“下回说话注意点啊,朕下手有时候可没轻没重的。” 唐姬脸上那刚刚褪下的红晕,瞬间又爬满了脸颊,弥漫向了脖颈。 虽然皇帝其实也不算做了什么,不过就是拍了她一巴掌。 但此时此景下,还是让她不由自主的心生旖旎。 尤其是皇帝说的话,总让她感觉好像别有所指似的…… 既然来了,刘辩也不好直接就这么转身回去,他陪着唐姬在春日里刚刚复苏的花园中转悠了一下,恰逢琼姑前来看望唐姬,于是便一道去了长秋宫。 唐姬搬过来也不过月余,却将这座宫殿打理的格外清幽。 处处都透着一股书卷气。 “你搬来此处也有些时日了,朕方才才想起,朕好像从未来过此地。”刘辩坐下后说道。 唐姬乖巧的跪坐在刘辩的身侧,笑说道:“陛下平日里繁忙,哪有闲暇功夫来妾身这里闲坐。皇宫广阔,这些路其实也挺远的。” 刘辩微微侧目,这小丫头片子好像是在内涵他。 “这是何时送来的?”唐姬忽然指着案上的食盒问道。 “回王妃,这是王美人先前派人送来的,说是给您补身子的羹汤。”有宫娥上前回道。 跪坐在刘辩右侧的琼姑,震惊的抬起了头,“我送的?” “来的宫女是这么说的。”那宫娥说道。 琼姑看着那个精致的食盒,有些懵比,“可我真不记得……不,我压根没派人送。” “那这……”唐姬指了指食盒,也有点懵。 事主在这儿都不知道,那这汤是怎么来的? 原本优哉游哉的刘辩,听到这番话猛地翻身坐了起来,喝道:“赵野,带她去太后宫中认人。” “唯!” “陛下,您的意思是这汤是太后派人送的?既然是太后送的,那为何不直接明言。”唐姬有些不解的问道。 在这个时候,唐姬社会阅历的不足,就完全的暴露了出来。 刘辩面色铁青,指了指食盒,说道:“既然不是琼姑送的,那这汤肯定是别有用心之人送的。你在宫中也并未与人结怨,有谁能以这样的方式害你?” “害我?!”唐姬惊呼一声,顿时花容失色。 刘辩一脸无奈的看着这个单纯的姑娘,“若不是为了害你,她大可大大方方的直接给你送过来,而不是以这样鬼鬼祟祟的方式。” 琼姑轻抚着胸口,心有余悸的说道:“还好我今日闲来无事,正好上皇后这儿问安。” 要不然,唐姬这口汤下去,她可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看看是什么汤?”刘辩喝道。 旁边的一名宫娥小心翼翼的上前,掀开食盒看了一眼后说道,“是鸽子汤,陛下!” 刘辩面色阴晴不定的看着面前的食盒,脑袋一下子疼的厉害。 他在纠结到底是直接倒了,还是验一验有没有毒。 这汤已经几乎不需要去怀疑了,肯定是何太后派人送的。 他的这位阿母,可不大可能真的好心的给唐姬送补身体的羹汤。 “拿下去,让太医令验一验是否有毒!”刘辩扶额说道。 唐姬上前拦住了刘辩,“陛下,此事……就当没发生吧。” “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刘辩没好气的说道,“其实,即便真的是太后送的,现在应该也是死无对证,只是验一验是否真的有毒。” 刘辩觉得如果他是何太后,他不可能将把柄留着,等着旁人去发现。 以何太后的行事手段,他倒不至于犯这么低级的毛病。 毕竟在宫中经营了这么多年,心腹之人应不在少数。 虽然十常侍那些大爪牙,已被他砍了个干净。 可小爪牙,必然还有不少,为她做这点事,是轻而易举的。 唐姬看皇帝的脸色有些难看,悻悻的收回了手,没有再劝,只是问道:“陛下,若这汤当真有毒,您准备怎么做?” 怎么做…… 刘辩此刻也有些心烦意乱。 “严查!但你也别指望能查出什么来,极有可能是死无对证的结果。毕竟只是派人送个汤而已,送汤之人一死,此事必是毫无结果。”刘辩说道。 唐姬心有余悸,却又有些欣慰的说道:“……还是查不出来好,毕竟是太后。” 刘辩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面对何太后,此事他也不好办,总不能真的弑母吧? 这事要是传出去,天下诸侯便有了绝对十足的理由,兴兵造反。 他们恐怕会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从这个皇位上赶下去,然后另立新君。 其实他现在对何太后,已经做到了极致。 都幽禁了。 没有比这更重的惩罚了。 “你们两个,以后其他地方的吃食,一概不许吃,不管它是什么地方来的。”刘辩板着脸说道。 “唯!” 唐姬与琼姑不敢反驳,只好轻声应道。 刘辩现在终于体会到了那些宫斗剧中皇帝的苦恼。 这事闹将起来,真不是一般的伤脑筋。 而这座皇宫里面,其实算起来,也不过三个女人。 “也不准单独去长乐宫问安,总之一句话,但凡与长乐宫沾边的任何事情,都不许碰!”刘辩心烦意乱的说道。 只有千日做贼,也从没听说过千日防贼。 有何太后这么一个惦记着搞阴谋的太后,要防备,真的很难。 可不防又能如何?刘辩不可能真的对何太后刀斧相加的。 刘辩也不想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但他与何太后这母子关系真的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而何太后还是一个怨气上来了,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女人。 下毒更是她最为擅长的手段。 汉灵帝那么肆无忌惮的一个人,整天不是在耕种,就是在耕种的路上。 但却始终子嗣不昌,最后都归结到了鬼神之事上,认为宫中不利子嗣。 其实事实是什么,刘辩早就弄得清清楚楚的。 汉灵帝的妃嫔怀一个,何太后就弄死一个,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也就是刘协命大,侥幸活了下来。 要不然,汉灵帝的儿子,只会只有他这么一根独苗。 其实要按这么说,他不应该对何太后如此。 为了他这个儿子,何太后可真的是背负了极大的罪孽。 但…… 一面是喝毒酒的命运。 一面是无比强势,一心只想攥住朝政,且喜欢胡作非为的母亲。 好像不管刘辩怎么选,都难以两全。 他想给曾经的刘辩一个面子,可实在是有些困难…… 现在他能保着何太后在长乐宫颐养天年,真的已经是最大的容忍了。 赵野回来了,面色不太自然对刘辩说道:“陛下,并没有找到人……” 这个答案,刘辩真的是一点也不意外。 他早就已经想到了。 “死了?”刘辩问道。 “也并未找到尸体,不过长乐宫外的卫士确实见过那个宫娥。”赵野悄悄低头抹了一把冷汗,说道。 刘辩目光微眯,定睛看了一眼赵野,“你头上怎么那么多汗?” “陛……陛下……”赵野噗通就跪了下来,哀嚎道:“奴婢真的没有非礼太后,连说话都没有丝毫不敬,可太后……非说奴婢非礼……” 刘辩的脑袋瞬间一百六十个大。 至于嘛,一个阉宦竟然都不放过! 第73章 讨伐关东 如何处置此事,让刘辩倍感为难。 该说的话,他早就已经跟和太后说过好几遍了,话也一次比一次的狠。 可何太后依旧还是我行我素,几乎是完全无视的挑衅他。 他上一次带着唐姬与琼姑去见何太后,这可还没过去多久。 那一次他更是以何进的性命为要挟。 可现在看看,对于何氏族人以及自己的性命,何太后好像已经完全抛之脑后了。 她现在的目的,刘辩也大概猜出来了。 就是要想尽办法的恶心他! “赵野,选几个忠心耿耿的,给朕盯着太后的一举一动,寸步不离!”刘辩再三思量之后,沉声吩咐道。 “唯!” 毕竟这是刘辩的生母啊。 他不可能真的直接杀人,亦或者撤掉所有的下人,打入冷宫。 况且这还是一个以仁孝立世的年代。 他完全可以一怒之下送何太后归西。 但这么做了之后的后果,实在是有些惨重。 “此事,你也别想找出个什么结果了。虽然长乐宫卫士亲眼见过那就是长乐宫中的宫娥,但若太后咬死不认,谁也奈何不了他。”刘辩面带歉意,对唐姬说道。 唐姬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陛下,妾身也并不想从长乐宫中发现什么。” “大不了以后宫外的吃食我都不吃了,您不能因此责罚太后。” 刘辩听的心中郁郁,唐姬的意思他明白。 说一千道一万,太后乃是皇帝的生母。 她宁愿自己吃点亏,也不想因为此事而令皇帝责罚太后。 “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刘辩轻叹一声,却又想不出来一个更好的办法。 在改变了战术之后,何太后反而好像吃死他了。 “此事,朕自有主张,你们就别担忧了。”刘辩振作起来,对二女宽慰道。 怎么可能绝度的毫无应对之策呢。 刘辩不太放心的再度交代道,“但朕方才的交代,你们不可懈怠,但凡与长乐宫沾边的任何事情,不要沾。皇后也要学着掌控长乐宫那边的动静,多加防范,你如今可是这后宫之长。” 唐姬柔柔笑道,“妾身明白的,陛下你就放心吧。” 他放心个嘚儿。 刘辩一点也不放心。 若无他护佑,唐姬和琼姑二人在这后宫之中,绝对会被何太后吃的死死的。 他的这位生母可是以屠夫之女那并不高的出身,硬生生的从汉灵帝那庞大的后宫中横冲直撞杀出来的,甚至连董太后都间接的死在她手里。 就这两个单纯的小姑娘,哪是何太后的对手? 若他不倾力护佑,可能何太后的一个念头,就能让这两个姑娘死无葬身之地。 “若长秋宫住的不踏实,你二人以后搬到云台暂住吧。”天知道刘辩说这话的心里有多郁闷,他好歹也是皇帝,可现在却要自己的女人暂时躲一下。 简直离谱之极。 这件事让他蓦然间响起了刘辩曾经压抑、憋屈又短暂的皇帝生涯。 虽然时间并不久,但那样的日子换做现在的刘辩,他一天也过不下去。 唐姬心中一暖,那双灵动的大眼中感动如水一般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她咬着薄唇,轻轻点头,“妾身一切皆依陛下。” 赵野依旧诚惶诚恐的伏在阶下。 脸上的冷汗把衣服都湿透了,身体也跪的好似快要僵直了。 “起身吧。”刘辩扫了一眼,平淡说道。 赵野现在虽然跟着他身份一路水涨船高,是他身边唯一的近侍。 但这小子捅人的胆气足够,可让他去非礼太后。 他应该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唯……唯唯唯。”赵野浑身上下哗啦啦的颤抖着,起来的时候,差点都没站稳。 这短短的片刻之间,赵野感觉自己好像在鬼门关里来回趟了几圈。 …… 次日,德阳殿。 “陛下,关东急报!” 张雄急匆匆的上了殿来。 “何事?说!”刘辩从案牍之间抬起头来,说道。 “斥候传信,乌程侯孙坚在率军抵达鲁阳后,得知董卓早已身死,凉州叛军已被朝廷征剿,而袁术假传檄文之后,大怒,竟直接与袁术打起来了。”张雄说道。 刘辩神色微怔,轻啧一生,喃喃道,“稍微有些早了啊。” “可惜,道路不便,各地驿舍不全,太可惜了!” 如果朝廷在情报传输上,能达到全盛时期的模样,这一战或可打袁术一个措手不及。 孙坚兴兵北上,与朝廷的里应外合,一定能够让袁术好好的喝上一壶。 “传旨段煨……以及张济,令他们整顿兵马,修整兵器,择吉日先头出征。”刘辩说道,“征张济虎威都尉、张绣北地都尉。” 他思虑再三,觉得还是不能忽略了这两个人。 也不能装作不知道他们与段煨合兵一处之事。 “令夏侯惇沿途接应粮草,若粮草有失,唯他是问。” “令夏侯渊、张辽于西园点马步兵马两万,缀段煨之后,次第出发。” 这两道旨意很快就从宫里发出,直抵西园,与显阳苑。 雒阳震动。 隔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三公齐至。 不等汉末三将开口,刘辩便率先主动说道:“关东急报,乌程侯孙坚率军北上之后,得知袁术、袁绍二人的阴谋,愤而出手,已与袁术打在了一起。” “孙坚虽勇,但袁术自去岁便一直暗中征募兵马,又兼地利之优,左右皆有人相助,恐讨不到什么好处。先锋大军先行一步,为孙坚摇旗呐喊,其余该准备的继续准备便可。” 准备了万千言语,准备好好劝谏一下皇帝不可急功冒进的卢植三人皆愣住了。 皇甫嵩这个太尉虽然对皇帝的奏折没有阻拦,但心中也有些疑问。 此刻一听,一切烟消云散。 这个好像还真可以打。 朱儁说道:“孙坚曾为臣麾下佐军司马,此人虽不通谋略,不知变通,但打仗极其勇武,长亲冒矢石,身先士卒,随臣南征北战时,屡立战功无数。” “他打仗,哪怕被砍得浑身鲜血淋漓,也等闲不会善罢甘休。朝廷确实宜趁机出兵,与孙坚遥相呼应,为其摇旗呐喊,以壮声威。” 刘辩一副洞悉了三人目的的模样,呵呵一笑,说道:“朕虽年幼,但也绝不打无准备之仗,既然大动干戈,那必然是有利可图。” “先锋大军先行一步,使者也该尽快动身了,诸卿可有人选?” 皇甫嵩说道:“陛下,臣以为依荀仆射之谋,陈大夫便是最合适的人选。陈孔璋先后数度为使,皆办的十分完美,朝中应该没有比他更恰当的人选了。” “陈琳自然是合适的,但总不能只派遣他一人为使,这显得单薄了些,此行的使者队伍务必要庞大,让各地诸侯都看看朝廷的态度。”刘辩说道,“刘表在朝中可有关系莫逆之人?” “这个……何进大概算一个……”卢植讷讷说道。 “何进?”刘辩懵了下,他脑子里压根就没有刘表和何进能牵扯上关系的概念。 卢植回道:“启禀陛下,刘表原为北军中候,去岁何进传檄求贤之余,又大肆笼络各地诸侯与皇室宗亲。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表奏刘表为荆州刺史,暂领荆州牧。后有传闻刘表自领荆州牧,但不知是否属实,于朝廷而言,他依旧还只是荆州刺史。” 刘辩听着卢植的叙述,脑子一时间,很懵。 这怎么跟他记忆中的好像有些不一样呢…… 貌似刘表领荆州,并不是这么回事啊。 这怎么……变了呢? 不过,倒也不是难以理解。 毕竟他已经把历史搅了个天翻地覆了,曾经的东西,不少都产生了变化。 出现再大的偏差,其实都在情理之中。 更何况只是这么点儿。 “何进就算了,还是让他老老实实的在西园砌墙吧。既然刘表曾为北军中候,那就继续以马日磾为副使,率王允、赵融、冯芳、种辑为使。”刘辩大致想了下,说道。 卢植轻咳一声,提醒道:“陛下,冯芳因滥杀无辜,残暴不仁已被张雄处斩了。” “嗯?”刘辩愣了愣神,有些郁闷的拿手拍了拍额头。 他记不住百官,这可真的是一个大毛病。 这朝堂的制度,现在其实非常有必要改一改了。 三公与尚书台处置的有些事情,他其实都不知道。 虽然这不是他记不住百官的理由。 但刘辩觉得还是有必要把他的权利收回来一些,好让他在以后处理政事时如臂使指。 有些人他今天还记得是干嘛的,指不定到了明天,就被换到其他地方去了。 一个班级里不过几十个孩子,有些班主任都弄不清楚学生的情况。 更何况他这个班里,足有学生数百名。 那踏马是浩浩荡荡的一大群! 不过,这个事暂时也不着急,还是得先顾一顾眼前的战事。 “朕惦记一个死人是不应该的。那就这样吧,使者以这几人便可。”刘辩说道。 其实他刚刚能记起,并点到冯芳跟冯芳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哪怕他是西园八校尉之一。 除了曹操、袁绍、淳于琼,刘辩也记不得其他的校尉是谁。 而之所以能记起冯芳,只因他的老丈人是曹节。 …… 在朝廷确定了基本的方向之后,这在枯树枝头新生的朝廷便开始了全力的运转。 段煨、张济率先锋大军约八千人,在次日便从显阳苑的大营开拔。 先锋大军所担负的一个最为重要的责任,便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他们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令道路畅通。 大军在行至中牟的时候,张济找到了段煨,“该怎么做,拿个章程!” 段煨正在亲自指挥将士伐木,以充实道路两侧的基石,闻言说道:“还能有个什么章程,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不想再东奔西逃了,没意义。” “朝廷好不容易给了你我一条重新为人的道路,当珍惜。” “更何况,这些时日你也看的足够清楚了,而今的朝廷已不是你我曾经所听闻的那般模样了。虽说不是兵强马壮,气势如虹,但灭你我不过挥手间,又何必再挑起纷乱呢?” 张济愤然甩袖,喝道:“可你也看到了,朝廷这分明就是想让你我去送死!” “陛下心胸如此狭隘,你觉得他会在乎你这可怜巴巴的忠心吗?” “表面上以你我为先锋,可跟在咱们身后的大军算怎么回事,步骑两万大军啊,就趟着我们开好的大路,优哉游哉的过来了。这叫兄弟们怎么看?他们心里你觉得会平衡吗?” “我等说白了,也就是被征发的民夫!干的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段煨目光幽幽的看着张济,“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陛下就在等着你我造反呢?” 张济愣了愣,忽然冷笑了起来,“打我肯定是打不过,但难道我还跑不了吗?从此地向前,可就到陈留了。” “我会拦着你!”段煨平静说道。 张济怔住了,面色渐渐变得阴沉,他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要拦我?” 段煨点了点头,“我会!” 张济狠狠一咬牙,手指指着段煨阴狠说道:“原来如此啊。小心你这所谓的忠心给你留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你确实能拦得住我,拦吧,踏马的劳资随意了,等你死了我再走,老杂毛。” 段煨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我相信你是有分寸的,不会做那冒险之事。” “挨过眼前的困顿,也许就是大道坦途,你我现在在开路,我们的前途也需要我们自己开路。” 张济转身大步离开,一边吼道:“劳资只信我手中的长枪!” “无谋匹夫!”段煨嗤笑一声,继续指挥将士伐木。 在他看来,这更像是皇帝的试探,而不是真正的折辱。 但就算是折辱,他也能忍。 败军降将,哪来的那么多脾气。 第74章 兵屯酸枣 雒阳那已经所剩不多的粮食被搬运了出来,一袋袋的装上了两个轮子的马车。 这应该算是非常奢华的运粮方式了。 在以往几乎所有的战争中,粮草运输始终是一个大难题。 一支十万大军的粮草至少需要征募数万民夫押运。 所采用的方式,也大多是人力挑,以及独轮车,两个轮子的马车少之又少。 一路之上粮草的损耗更是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 但此次大军出征,朝廷没有征发一名民夫,所有的事情都由将士们亲力亲为。 这供给数万将士的粮草,也由张杨亲率五千将士押运。 五千将士,人手配备一把大斧,一捆绳索,马车上常备大锯。 作为第三梯队,在夏侯渊、张辽之后顺利出发。 刘辩屹立在雒阳的城头上,眺望着这支兵力不过五千,却蜿蜒成了一长串的大军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不禁说道:“朕为何忽然间觉得,朕更像是一个商贾呢。为了从袁绍以及关东诸侯的手中弄到更多的粮食,而发动了这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 “如果袁绍得知此事的真相,你猜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陛下,这就是为了荡涤天下阴霾,讨伐不臣而发动的战争,可不是为了粮食!”身侧,荀攸斩钉截铁的说道。 “你我君臣之间说说而已,你又何必这么紧张!”刘辩莞尔说道。 从粮食延伸到袁绍的不臣,这本就是上次德阳殿议事的主旨。 刘辩觉得也没有什么可遮掩的,大大方方的说就是了。 荀攸却摇头说道:“陛下,此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臣担心陛下您说着说着,有一天会不小心说漏了嘴,让这件事传扬天下。” “也是,朕以后稍加注意。”刘辩从谏如流,颔首说道,“若真叫将士们知道,朕是为了粮食才让他们舍家弃业奔赴关东,心里应该也会不满吧。” “不,陛下您可能刚好猜错了。”荀攸说道,“当陛下您开始每月为他们发放钱粮训练的时候,他们其实就已经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大汉的将士们所求并不多。” 刘辩听的心中五味杂陈的,“如果可以,朕只想让他们安居乐业的所求不多。” “战争,终究不是个好东西啊!” “出征的吉日可选好了?”他转而问道。 荀攸回道:“最近的是四天后,稍微远一点的,在十三天,及二十二天后。” “那就四天后!”刘辩很痛快的说道。 “唯!” …… 四天后。 刘辩在亲自主持了祭祀仪式之后,拔军向东。 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御驾亲征。 上一次嘛,那更像是一个孩子的离家出走。 此次出征,刘辩对雒阳并没有任何担心。 被他反复碾压了两次的朝堂,又有皇甫嵩、卢植、朱儁这汉末三将亲自坐镇,他不觉得能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唯一令他有些不放心的,就是唐姬与琼姑。 没有他在宫中镇着,这两个姑娘面对手段繁复的何太后,可真不知道会怎样。 虽然他在临走前,该安排的都安排了。 但因为是何太后,他始终还是不太放心。 依旧是夕阳亭,刘辩停下战马,为麾下三万将士赏赐了一碗酒。 “三位卿家,朝中之事就拜托了!”刘辩举起酒碗,对皇甫嵩三人说道。 “承蒙陛下信任,我三人必竭尽全力!”皇甫嵩一口痛饮了碗中酒,掷地有声说道。 “愿陛下凯旋而归!” 刘辩哈哈大笑道:“放心,朕会凯旋的,那些毫无意义的场面话就都别说了,你们的心意朕也清楚,来,干了这碗酒!” “唯!”卢植、朱儁遥敬皇帝,仰头一饮而尽。 唯有皇甫嵩端着个空碗,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种场面的尴尬,贼难受。 临行前,刘辩本想给他们嘱咐一下后宫之事,但想了想有作罢了。 宫内的事情,还是交给宫内人去解决吧。 有张雄这最后一道保险,应当无虞。 刘辩带着浩浩荡荡的三万大军,以及曹氏兄弟,踏上了先锋军已经修缮完好的官道。 在刘辩的中军,除了英林、罗保二人以外,其余的将领还真是曹氏兄弟。 曹操、曹仁、曹洪,还有一个战力不是很强的曹纯。 这一次,曹氏战将算是几乎被刘辩给集齐了。 节气正式步入春天,天地也改换了颜色。 但在河南尹,刘辩还是在沿途看到了自己不想看到的景象。 一块块平整的良田,此时放眼望去,皆是荒芜,草比人还高。 “崔烈这个老东西在搞什么?这都多少天了,河南尹那为数不多的几伙山贼都搞不定吗?”刘辩在河南尹行军的第三天,他的火气终于抑制不住了。 “曹操,派几支探马出去,给朕查查,这老贼现在何处,到底在搞些什么!” “唯!” 紧跟在刘辩身边的曹操不敢怠慢,连忙一口气撒出去了足足八支探马,分赴南北。 不过,最近的探马在两个时辰后,就把消息带来了。 “启禀陛下,大司农已与夏侯将军率军上河东郡了,河南尹的盗贼早已被横扫,如今就等荀校尉遣人前来。”斥候说道。 刘辩听到这样的回答,虽然没有再找崔烈的麻烦,但看着眼前大片大片荒芜的土地,心情还是好不起来,“这些土地想要在今年耕种肯定是赶不上了。” “陛下,还来的及,只要在立夏之前平整好土地,秋田应该是耽误不了的。”荀攸说道。 刘辩毫不顾忌身份的蹲坐在田埂边上,亲自翻开荒草下面的土壤看了看说道:“这墒挺好的,是一块良田。从三辅到河南尹,仅仅是朕亲眼所见的荒废的良田就已不知凡几,整个天下,还不知道有多少。” “想要令百姓安心生产,没有后顾之忧的耕种,就必须先剿贼!鱼肉百姓的官贼要剿,烧杀劫掠的匪贼也要剿!” 刘辩的目光闪烁着,心中酝酿出了一个有些夸张的念头。 他的战争,完全可以从陈留开始! “孟德,挑选一些精干的将士,从数十人到数百人不等,乔装流民,亦或者商队过境陈留,再命军候各率部曲潜行跟随。大军分南北中三路,居中策应,朕——要平推了陈留。” 曹操一脸懵比的看着皇帝,思绪停留了数秒,才意识到皇帝准备做什么。 “陛下,只是如此一来,行军的时间恐怕会耗费甚多。”曹操劝道。 刘辩忽然看向了曹操,“孟德应该对陈留十分熟悉吧?” 曹操怔了怔,“不算了如指掌,但也还算了解。” “既然如此,那就行了。”刘辩活动了两下肩膀,起身漫步在田埂上,一边说道:“一场战争急不在那一时半刻的时间上,但,凡我们走过的路,都应成为我们的后方。” “拔掉陈留境内那大大小小会对社稷产生阻碍的毒瘤,安抚百姓,对我们的益处,远比直接赶路要大得多。” “此地太守,当为首恶!” 曹操呼吸猛地一滞,神色不安的纠结了片刻,说道:“陛下,陈留太守乃臣故交张邈,此人乐善好施,他将陈留治理成这般模样,可能是能力不足,但他为官一直矜矜业业。” “张邈原来还是你的故交呢……”刘辩拖着长长的尾音说道。 刘辩想事情时说话一直都是如此,但听的曹操却面色不由有些惶恐。 不过他也没有再强行解释什么,亦或者改口。 只是闷头站在刘辩的面前,等着皇帝的决断。 这短短片刻的功夫,对曹操而言,格外的漫长。 他不知道皇帝对张邈是什么样的看法,而这看法会不会也牵扯到他的身上。 “等探马回来再做决断吧,张邈虽是你的故交,但他并不一定如你一般会忠诚于朕!”刘辩说道,“先锋大军已过此地数日,张邈是助朝廷,还是助袁绍,一看便知。” 张邈这个人,刘辩刚刚仔细想了又想,只大概想起来,他是讨董盟军之一。 只是后来好像反叛了曹操,跟了吕布还是袁绍,已经记不清楚了。 曹操悄悄咽了口唾沫,那紧绷的心弦终于松懈下来。 只要不是牵扯到他就好。 虽然他现在好像深受皇帝的信任,可每时每刻,曹操依旧有如履薄冰之感。 实在是当今这位陛下,对士大夫下手太凶残了。 根本就不管士大夫在天下的影响力,动不动就砍一大片人。 他倒不像大部分人一样认识士大夫就该高人一等,就该高高凌驾于百姓之上。 可皇帝砍起来,他也头皮发麻。 从去岁至今死的士大夫,可比党锢之祸要多多了。 说起来,张邈便是士大夫口中的君子“八厨”之一,深受士大夫拥戴。 曹操只能暗暗希望张邈在这个时候不要犯糊涂吧。 否则,他也救不了。 当天,大军停留在了酸枣安营扎寨,不再向前。 酸枣这个地方,刘辩虽然从未来过,但他如雷贯耳。 曹操起兵之地,后来关东联军也屯驻于此,不思救国,而坐地分赃。 第75章 张邈的选择 曹操在纠结犹豫了一番之后,最终还是没有给张邈派人通风传信。 皇帝虽然在明面上对他似乎格外的信任,事事问询。 但曹操很清楚皇帝处事中的制衡手段。 西园算上刑徒军刚好九万大军,分归卢植与朱儁节制。 中层将领更是悉数由皇帝亲自提拔。 而他与夏侯惇这个主要将领,好似个个手中都有兵权。 但实质上只有统兵之权,而无调兵之权。 曹操就挺纳闷,皇帝年纪轻轻的,怎么就那么多的手段。 行事圆滑,下手又狠辣刁钻。 这哪像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更像是少年的躯壳里装了一个老狐狸。 而且还是那种江湖阅历极其丰富的老狐狸。 深夜的篝火格外绚烂,当曹操走出营帐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中军大帐那边皇帝正带着人在玩耍,大呼小叫的声音此起彼伏。 曹操眯了眯眼,这才是像是一个十五岁少年应该有的样子。 轰! 一声闷响,中军大帐前那团篝火,火苗忽然间窜起来数丈高。 曹操面色大变,急忙冲了过去。 “还是不对啊,看热闹倒是行,可用来杀敌,明显不对。”刚到近期,曹操就听到刘辩如此念叨道。 “陛下,此地危险,还请暂避!”曹操心中带着一些疑惑,上前说道。 刚刚那火苗,好像跟皇帝有关。 “无妨,无妨。”刘辩抬手挡住了曹操,再度将一把沙子般的东西扔进了火苗。 轰! 篝火像是忽然间被刺激到了一般,又在瞬间窜起数丈高的熊熊火苗。 曹操盯着皇帝的双手,表情呆了呆,这手段怎么看起来比那些大巫好像还要厉害。 “陛下,这是……”曹操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刘辩拍了拍双手,意兴阑珊说道:“无聊,搞得一点小玩意,玩耍之物。” 虽然这东西折腾了刘辩不少的时间,但的的确确是无用的小玩意。 杀敌,根本不够看。 虽然上辈子他一直都在跟火药打交道,可要真正制作起来,比他想象的艰难。 曾经他也在敌后制作过简易版的,手艺算是熟门熟路。 但在上一世,随便逛几家超市、合金店就能找到一些可替代的化学合成物。 但在现在,一切都是原始的。 想要制作出具有一定威力的炸药,并不容易。 虽然心中遗憾,但刘辩并没有完完全全放弃。 可以想象,在这个骑兵为王,舍我敌谁的年代,具有一定威力的火药一经现身,必将惊艳天下。 前途,还是一片光明的。 曹操目光带着些许的震惊,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可不认为这是无聊的玩耍之物。 这一定是即将被用在战场的东西,只是效果,皇帝好像并不是很满意。 …… 深夜的烛火明灭不定的摇摆着,映衬着张邈那张脸,也有些阴晴不定。 “都起来吧,这样子做什么,破你们家抢夺你们财物的是朝廷禁军。你们找我,我又能如何呢?”张邈轻声叹道。 不大的厢房里,此刻挤了满满当当数十人,个个面色凄惨,哀毁骨立。 “府君贤名远扬天下,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不找您,又还能找谁呢?”最前面,一位须发飘逸,年约五十的老者唉声叹气说道,“老朽早就听闻天子禁卫鱼肉百姓,无所顾忌,今日得见,老朽恨不得啖其肉,寝其皮!” “太过分了,无法无天啊!” 张邈那张和善的面孔,在烛火下越发的阴晴不定了。 他开口问道:“诸位皆口口声声说,是朝廷禁卫冲破尔等的门楣,进门便杀人劫掠。应该不是全无缘由吧?既然尔等想让我主持公道,就不能对我有丝毫的隐瞒。” 说完,他又看向那名老者,说道:“周老,您德高望重,我不希望您骗我。” “老朽何敢欺骗府君,此前倒的确发生了一些事,但在老朽看来,并不紧要。白日有一群流民经过老夫的庄子,家中小儿得知后,便派人将流民带了过来,准备挑选数名精干之人留下来,日后留在家里听用。”被唤做周老的老者怨气冲冲的说道。 “那些流民前脚刚被带进庄子,后脚一群张牙舞爪的官兵便冲了进来。老朽的幼子,脾气暴躁,试图据理力争,却不想被他们当场砍死。” “另外二子也被抓了起来,只有老朽,在家中仆从的护卫下逃了出来。” 张邈挠了挠耳朵,说道:“只是流民而已,听起来,确实似乎并不相干。” “我一直担心是尔等故意招惹了朝廷禁卫,如今看来,应是我想多了。” 就在这时,屋中忽悠一人说道:“那个……我也遇见流民,人数还挺多,足有百人。” 他这话一出,堂上顿时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我也遇见了,还生怕这些流民逃逸,派了家中仆从去抓回来的。” “为何独独我遇见的一商队?令人惊奇的是,那商队贩卖的竟是兵器。” “总算是遇见同病相怜之人了,我遇见的也是商队,贩卖的正好也是兵器。” “……” 张邈听着听着,脸色变了。 如果一个人是偶然,是意外。 那一群人,可就跟偶然全无关系了。 这听起来,更像是一场有预谋的阴谋。 “你们都是前脚劫掠了流民与商队,后脚就被官兵找上门了?”张邈问道。 周老立刻反驳道:“府君可不能冤枉我等,哪有劫掠流民与商队?老朽只是想给那些因为战乱而舍家弃业的流民一个安身之地,他们为我耕种,我为他们庇佑,此乃善事啊府君。” 张邈不悦的盯了一眼老头,“周老,本官只是询问一下,并无责怪尔等的意思。您只需告诉我,是或者不是?” “……那应该算是吧。”堂上一名年轻人说道,“竟有商贾贩卖兵器,而且还都无比精良,我一看就动心了,也的的确确是抢了。” “算是吧。” “是……” 堂上其他人,也在随后有些凌乱的说道。 张邈听完,一下子全明白了。 他神色沉重的看着众人,叹息道:“你们能活着,当真是运气好!” “如此简单的事情,难道你们都还看不明白吗?那些流民和所谓的商贾,与官军根本就是一伙的。本官敢笃定,那些真正乐善好施救济流民的人,肯定是毫发无损。” “而你们注定要被破家灭门,一念之恶,足以令你们家破人亡。” 周老忽然须发皆张,手中拐杖重重戳在地上喊道,“老朽何来之恶?接纳流民,老夫行的就是善事!” 张邈眼中闪过一道厌恶与阴冷,语气却依旧和善的说道:“你与我嚷嚷无用,尔等到底行的是好事,还是恶事,此事乃是陛下说了算。” “陛下?陛下远在雒阳,此事与陛下又有何干系?”有人问道。 张邈看着众人,呵呵笑了一声,“诸位还不知道吧,陛下此刻就在陈留!” “朝廷以原董卓帐下中郎将段煨、张济为先锋,以右中郎将曹操为主将,率麾下都尉曹仁、夏侯渊等,发兵十万,讨伐袁绍。此战,陛下亲征!” 此话一出,顿时满堂哗然。 震惊,惶恐令众人像是被野兽驱赶的鸡鸭,尽皆慌乱不安。 “肃静!”张邈不悦的喝了一声。 “府君,如此说来,这是陛下要抢我们?”有人问道。 那周老轻哼了一声,说道:“这难道还不够明显吗?以流民、商贾味儿,这就是有意要劫掠我等。三岁小儿,无耻之极,如此君王,德不配位!” “闭嘴,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啊!”张邈的怒火终于压制不住了。 “本官念你德高望重,处处好生言语,你怎能如此胡言乱语!” 周老双眸泛红,咬牙喝道,“老朽幼子横死,另外两个儿子亦生死不明,府君叫我如何能为皇帝歌功颂德?这哪有什么德啊!” “先帝卖官鬻爵,重用阉宦,横行乡里,老朽以为已经是无耻之极了。可看看当今陛下,这……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大汉……亡矣!” 张邈那张脸瞬间黑的跟锅底似的,他挥袖喊道:“叉出去!” 周老反手一拐杖砸在了侍卫的脑袋上,声色俱厉大声喝道:“不劳府君动手,老朽自会离去。但府君当以天下苍生,陈留父老为重啊,如此帝王,不该效力!” “还愣着做什么?一拐杖把你们打死了吗?”张邈怒极,大声冲身侧侍卫喝道。 那三名侍从急忙扑了上去,手忙脚乱的抓住周老,将他请出了门。 张邈深吸一口气,“诸位,也都先散了吧。此事该如何定夺,我明日与诸位答复!” 这一通事,闹的他身心俱疲。 其余诸人,见此事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个结果,也都纷纷告辞离去。 更为重要的是,当他们听闻这些事是皇帝授意之后,现在更担忧的是自己的性命。 在房间里终于清净下来之后,张邈派人深夜喊醒了卫兹等数名心腹。 陈留士绅的态度,以及他的故友袁绍,让他有些举棋不定。 助袁绍,还是助皇帝,他得做个选择。 这也是臣,与贼的选择。 …… 刘辩在酸枣屯驻了五天后,散出去的将士回来了一部分。 他们不但带来了大量的辎重,还押来了无数士绅。 “为何朕从这群人的眼中,好像看出来朕才是那贼寇呢?”刘辩双手拢于袖中,对身边的荀攸、曹操说道。 荀攸说道:“陛下,每一个罪大恶极的人,站在自己的立场上,都不觉得自己有罪。” “这其中兴许有一些人是冤枉,荀卿多多劳累一下,替朕仔细审审。不放过一个奸贼,也别冤枉了那些好人。”刘辩说道。 “唯!”荀攸躬身道。 交代了一句之后,刘辩就带着曹操进了中军大帐。 坐定后,刘辩似笑非笑的对曹操说道:“孟德,这都五天了,看样子你的这位故交是要放弃朕了。哎呀,说来真令人心虚,朕似乎也并未犯下天大的罪过。可朕无意间得知,这天下的士大夫好像都对朕颇有微词,背地里好像喊朕暴君!” “朕是暴君吗?” 五天的沉淀与思虑,让曹操对这件事已经无比淡然了,他说道:“陛下心中包容着天下百姓,而对于苍生百姓而言,不管是士大夫还是外戚、宦者,皆为掠夺者。” “臣曾为顿丘令、济南相,在这两地,臣曾看过无数相仿的事情。县令胥吏攀附贵势,为豪门士绅充当爪牙,士绅哪怕只是丢了一根簪子,他们也能杀数名百姓充罪。官绅勾结,贪赃枉法,几乎到了完全无所顾忌的地步。” “顿丘小县是如此,济南国亦是如此!” 这五天的时间里,曹操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皇帝真正在乎的是百姓的生死,而士绅,他好像根本想都不想。 也正是因为想通了这一点,曹操才终于敢向皇帝说出这番话。 第76章 我与孟德生死之交 经曹操这么一说,刘辩也想起来了。 曹操曾经初入仕途的时候,似乎确实是以法令严苛,不畏强权而声名鹊起。 “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刘辩慨然轻叹道,“朕为皇帝,不为百姓考虑,又还能为谁去考虑呢?” “孟子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曹操对皇帝的钦佩,不由油然而生。 自古至今,这番话每一位帝王都能说的出来。 可能说的出来,和做出来完全是两回事。 几乎大部分的帝王都是时刻将这番话挂在嘴边,却并没有真正去做。 而当今陛下却正好相反。 他反其道而行之,是在已经开始做了之后,才说的这番话。 而且,他甚至不惜代价的去得罪这个天下真正的民——士绅。 这份魄力,曹操自问自己恐怕是做不到的。 他敢做,但他肯定会为此而犹豫良久。 “说起来,这个张邈啊!”刘辩拎起铜壶,给自己斟了一杯清茶,“孟德觉得朕要不要再给他一点机会?” 曹操瞬间警惕心大作,他说道:“陛下,若臣亲去,或可说服他弃暗投明。” “但陛下亲临陈留已过五日,可近在咫尺的他却毫无动静,全然不思觐见。不臣之心已是明目张胆,臣以为不可轻饶,更不必为他再留丝毫的情面与余地。” “当严惩!” 刘辩嘴角微微上扬,“可他毕竟是你曾经的故交。” “应该是臣曾经瞎了眼!”曹操沉声说道。 刘辩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说道:“你亲自率军去陈留县见一见你的这位故交吧,朕与你便宜行事之权。这个人,我交给你,而你,只需给朕在陈留一个交代,如何?” 曹操神色一凛,但却毫无疑问的应了下来。 这一次,他没有在皇帝的脸上看到试探的意味。 而且,对于此事,他的心中早已有了决断。 …… 陈留郡治所陈留县。 张邈在府衙之中坐立不安的徘徊着,神色满是焦躁。 “我错了,我真的搞错了。”他喃喃自语的说道,一双拳头时而展开,时而紧攥。 堂上东郡东武阳人陈宫,笑言道:“府君何必急躁?对陛下心怀恨意的不是您,而是陈留士绅。您为陈留郡守,哪怕是犯了众怒,跪迎皇帝,恐也难有施为。”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公台难道不闻朝廷出兵十万,区区陈留哪里是十万兵马的对手?”张邈喊道,“我现在去向陛下负荆请罪,应该还不算晚。” “朝廷哪里能有十万的兵马,能出兵三万,在卑职看来,已是殚精竭虑。”陈宫傲然笑道,“府君,时天下大乱,正是英雄豪杰一展所长之时,您又何必瞻前顾后。” “如果十万兵马是真的呢?”张邈吼道。 “若是真的,皇帝就断不会以贼寇手段来劫掠士绅家资了?府君,人只有在对某些东西极度匮乏的时候才会无所不用其极,用劫掠的方式。皇帝若不是金钱粮秣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想对于皇帝而言,更好的办法应该是下诏筹粮。”陈宫说道,“除非他等不及。” 张邈隐隐有些被说服,但内心始终还是觉得不太踏实。 他烦躁不安的说道:“这可是谋逆,谋逆啊!” “袁氏四世三公,名播海内,却比府君您更早的行谋逆之事。袁绍去岁率军潜逃,就已经是无比分明的谋逆了。可顾头难顾腚的朝廷,却在过去了足足一年之后,才想起来讨伐他。”陈宫说道,“说起来,若朝廷当真有十万大军,府君以为陛下还会等这么久吗?” “府君,如今的天下正是各夺天命的良机,您如今有陈留士绅倾尽家资扶持,麾下又有万余带甲之士,您又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若袁绍得知您公然对抗皇帝,一定会心花怒放,毫不犹豫的派遣援兵相助的。” 陈宫的一番言语渐渐的抚平了张邈心中的不安。 他咣咣两拳砸在墙上,“本官这是要拿命搏个前程是吗?” “朝廷再无援兵,而府君您又有诸多盟友,此时的对抗也并不意味着便是真的叛逆。殊不闻凉州韩遂拥兵自重,数度寇犯三辅,可如今亦是朝中大将。待陛下悻悻而归,等待府君您的也许就是王侯将相,而陈留之资,也将尽归府君所有。”陈宫说道。 张邈有些动心了。 他看向了卫兹说道:“尔等陈留高门,比我这个郡守可有野心多了。” 卫兹苦笑,“府君明鉴,一力主张此事的可并非是卑职,而是高柔。其说服了那些大大小小的士绅,就连阮氏也答应出资助军,以壮府君声威。” 张邈听的是又惊又喜,“仅仅只是因为陛下派遣兵马劫了他们一些家资而已,就连阮氏竟也要趟这一趟浑水?实难以理解。” 张邈是真的难以置信。 他虽有贤名,但与陈留阮、蔡二氏比起来,那真的是芝麻之于绿豆了。 至于高柔,在张邈看来,他脑子后面长反骨乃是情理之中。 高干乃袁绍部将,高氏又与袁氏有姻亲,这两家本来就走的近。 卫兹说道:“也许他们所考虑的并非是陛下派兵马劫掠了士绅,而是陛下不分善恶的劫掠。卑职也是事后才知晓,但凡是围堵了流民与商贾的,不管是士绅,还是贼寇,皆被朝廷兵马扫荡。除了家里那拿不走的家具,其余所有,什么都没有剩下。” “而且,陛下的名声也不是很好。先废三公九卿,后又斩杀无数公卿大夫,杀的京畿人头滚滚,也致使天下人心惶惶,断了无数人的出仕之路。” “陈留士绅在去岁好像也被牵连了不少。” 张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反正你这话说来说去的意思,不就是他们考虑的更为细致,也更加全面嘛,是吧?但这始终是谋逆!” “本官竟然也有朝一日成了贼,实在是荒唐。” 陈宫往庭院外张望了片刻,对张邈说道:“府君不能一面有些心动,一面又瞻前顾后,此非枭雄之姿。既然要做,那就应当干净痛苦。” “那些区区山贼都敢自称皇帝,府君坐拥陈留,拥兵过万,又有陈留士绅倾力相助,外有强援,内得人心,为何就不能制国而号令天下呢?” 张邈被吓了一跳,“看来我真的才是最胆小的那个。” “报!” 忽有卫士急促跑了进来,对张邈说道:“启禀府君,城外来了数骑,为首一人自称曹操,请府君出城一叙。” “曹孟德?!”张邈猛然站了起来,神色间满是惊喜,“他竟然来了!” 张邈、卫兹与曹操皆是旧识,且关系莫逆。 “子许,走,随我出城,一道去见一见孟德。”张邈神色轻松,一脸高兴的对卫兹说道。 “好,自孟德去雒阳之后,我也许久未见了。”卫兹起身说道。 陈宫却起身拦住了两人,“府君难道忘了曹孟德乃此次东征主将!” “此事怎会忘了呢,孟德孤身前来,自然是有要事与我相商的。我这几日,本就在等着他的消息,这千盼万盼,总算是把他给盼来了。”张邈大笑说道,“等见过孟德,此战该如何打,本官也就心中有数了。” 虽然陈留局势在这几日像是变幻的风云一般,飘来飘去,没有个定势。 张邈也看似好像被众人推着飘来荡去。 但他在得知曹操乃是朝廷军主将之后,他就一直在等着消息。 他坚信以他与曹操的关系,曹操一定会给他指一条明路的。 陈宫却依旧拦着张邈,问道:“府君,万一有诈呢?” “无知竖子,莫要猜测我与孟德的关系,我们乃生死之交!”张邈恼怒,拂袖喝道。 陈宫看着张邈带着卫兹大步离去,心中幽幽一叹,优柔寡断,不足与谋。 第77章 算了,打一架吧! 别离几日问归期,鸣雁亭边人去时。 陈留城外有亭曰鸣雁,汳(bian)水自此东去。 卫候伐郑,至于鸣雁。 此地在历史长河中,谈不上煜煜生辉,但也是沧海中极具鲜明的一粟。 驻立鸣雁亭中,可纵观陈留万顷良田,大好山河,尽收眼底。 “雝雝(yong)鸣雁,旭日始旦,士如归妻,迨冰未泮(pan)。真是一个好地方啊,山清水秀,良田沃野。”曹操持刀而立,情不自禁吟诵道。 张邈的目光落在曹操手中的刀上,“此刀形制罕见,看来也是名匠之作。” “将作监打造,工匠谈不上多么有名望,与孟卓相比,犹如天与地的差别。”曹操说道。 张邈自嘲一笑,“孟德就莫要打趣我了,我能有什么名望,不过是兄弟宗族给个面子罢了。你一向喜剑,为何忽然间想起佩刀了?” “只要是好刀、好剑,我都喜爱。此物,犹如美人,美人能令人愉悦,而它能给与我安全。”曹操笑说道。他不过是佩个刀而已,夏侯渊表示惊讶,今日张邈竟也如此说。 看来啊,他这个行为的改变,确实挺引人注目的。 张邈命侍从在亭中摆好了酒水瓜果,招呼曹操道:“多日未见,新饮一杯如何?” “大善!”曹操挥袖,大气坦然的落座。 酒过三杯后,张邈双手驻于腿上,神色严肃的对曹操说道:“孟德今日能来,我真的很感动,恨不能与你抱头痛哭一番。天下如此,一个念头,便可能是尸骨无存啊。” 曹操神色略有复杂的看了一眼张邈,“你当真要与陛下为敌?” “我也不想。”张邈眉宇间愁云笼罩,哀叹一声,继续说道:“陛下失信于民,任性妄为,已是不可争辩的事实。朝中屡有传言,说什么的都有,而这一次陛下亲临陈留,派遣禁卫烧杀劫掠,可谓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陈留诸绅,已经不再信任陛下了。” 曹操定定的看着张邈,拂须说道:“都有什么谣言?不妨说来听听。” “弑舅囚母,忘恩负义,可是事实?”张邈抬眼问道。 曹操有些瞠目结舌,怔了半晌,他忽然低笑了一声,“还有什么?” “看来,这便是事实了。”张邈说道,“强取豪夺,残害公卿,可有此事?” 曹操轻啧一声,“这个,还真有。” 皇帝深夜带着人,亲自跑到三公九卿的府邸抢劫,这曹操还真没法争辩。3sk. “贪图享乐,不思政事,草菅人命,也不是假的吧?”张邈再问道。 曹操点了点头,却说道:“可你没有想过,万一这一切皆是陛下故意的呢?” “故意?!”张邈对这个说法,感到无比的惊讶,“故意这么做,陛下图什么?” “图什么……”曹操呢喃一句,“大概是图吏治清明,兴复汉室!” 这番话差点让张邈没忍住笑出声来,“我始终以为,在这芸芸众生,无数诸侯中,能救天下者,唯有孟德。但是孟德,你这一次的可真的是走了眼了。” 曹操摇头,“我无比笃定我的选择不会有错,错的是你们!谣言嘛,你怎么能当真呢?” 张邈的心情不禁有些失落,他呢喃说道:“看来,这一次,你我之间必须有一战?” “大概谈不上一战,陈留挡不住我!”曹操说道。 张邈内心的纠结毫无掩饰的表露在脸上,他用双手狠狠搓了两把脸,“其实我这几日,一直在等孟德你的消息,在我心中,若这世上还有谁能给我张孟卓一条明路,那必然是你!” 曹操坐的稳如泰山,沉声说道:“我给你的明路只有一条,放弃抵抗,诛杀首恶,向陛下负荆请罪。你我相交莫逆,我也不忍你落个尸骨无存,妻离子散的下场。” “若你执意,我也不会多劝,唯一能替你做的只有保全你的家人,在以后供养他们,让他们能有一个安静的生活,唯此而已。” 张邈微微颔首,忽然撇嘴轻笑了一声,“陛下就当真值得你如此忠心?” “我乃汉臣,哪怕陛下真的是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也不会背叛朝廷。更何况,你口中所说的,并非是真正的陛下。当你见到西园的将士,你就大概能知道陛下是什么样的了。”曹操叹息道。 如果可能,他并不想这为数不多的一个好友,命丧此地。 张邈显得有些举棋不定,在沉默片刻之后,摇头说道:“一个听话的臣子,和一个枭雄之间,我还是选择后者。” “是陈留这些士绅们,给的太多了吧?”曹操扭头看向站在亭边的卫兹,“你们这群人到底给他许诺了什么?” 卫兹摊了摊手,说道:“很多。” “高氏等举族相助,阮氏亦提供了海量的钱粮,供养兵马。我们卫家和他们比起来真的是小门小户,顶多能为府君募集五千兵马。”卫兹说道。 张邈问道:“孟德,如此,你心动吗?” “心动啊,怎么能不心动呢!”曹操哈哈笑了一声,“豪门贵势倾力相佐,眨眼间便能养出数万精兵,这怎么能不让人心动呢?” 他指了指卫兹,又说道:“让人把东西都看好了,我过两天来取!” 卫兹笑了笑,应道:“……好!” 曹操起身,端起喝了一半的酒,“人各有志,我也不强求,整军备战吧。” 说完,他仰头喝掉酒,将酒樽重重放在了石桌上,然后转身大步下了鸣雁亭。 没有人看到,曹操在下山的时候,手指轻弹,甩掉了一滴清泪。 人生能有几个交心的知己并不容易。 但世道沧桑,人各有志。 一直到曹操的身影消失不见,张邈才收回视线,手掌重重撑住石桌站了起来,对卫兹说道:“告诉高柔,明日我要看到他们应允的东西。” “既然有人愿为我照料家小,我还有什么可犹豫不定的呢?曹孟德说那些谣言是真的谣言,不妨,就以我这区区贱命,试试真假吧。” 卫兹应了一声,但总觉得张太守给自己找的理由,好像有些古怪。 拿自己的性命,试谣言的真假? 这…… 实在是挺令人费解。 而且,卫兹觉得用这样的方式去试,大概也试不出来个什么吧。 …… 在陈留世族倾尽全力的襄助下,短短数日,张邈便得兵三万余,钱粮更是无数。 若只是守城,张邈自信的觉得,哪怕是坚守个半年都不会有任何问题。 而这,还不是全部。 有些人答应的东西,还在路上。 此后大概又过去了十来天时间,张邈正在府衙与部将议事,忽有斥候来报。 朝廷兵马已至城外三十里。 “我还以为陛下改变了主意,决定对我网开一面呢!”张邈全无丝毫紧张之意,笑着对堂上诸将说道。 近四万大军,以及无数的钱粮,让他的底气一下子如泰山一般坚实。 就连说话都带着睥睨的豪横之气。 “何人于我先出城试一试朝廷禁卫的锋芒,正一正我军胆魄?”张邈环顾诸人问道。 堂上诸人窃窃私语了几句之后,一名年轻的将领站了起来,“卑职高柔,愿率本部兵马,争这首功!” 张邈目光微动,震声说道:“好,文惠不愧是陈留年轻一辈的执牛耳者,本官再于你兵马三千,出城迎敌!” “喏!” 在这堂上,高柔算是最年轻的将领了。 不过二十余岁的年纪,让他在诸人之中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但他这一开口,确实给各路部曲提了不少的气。 高柔点起本族部曲六千人,又加上张邈增派的三千兵马,合计九千。 大开城门,浩浩荡荡的出了城。 前行不过十余里,他就与曹操的前锋兵马撞上了。 浩浩荡荡的大军,遮天蔽日而来,迎风漫卷的旌旗几乎似要遮盖苍穹。 高柔只是眺远一看,脸色就变了。 “骑兵,全是骑兵?!”他的眼中全是难以置信。 他麾下虽有九千兵马,可骑兵不过千人。 而且兵甲武器也并不全备,张邈增派的三千人几乎无一人着甲,手中长枪也是木制。 可反观敌军,清一色的镔铁玄甲,手中武器也并非是戈钺,而是比较少见的长刀。 “来将何人?”高柔狠狠吞咽了一口口水,强行镇定下来朗声喊道。 他麾下亲卫数百人,齐声呐喊,将他这句话传出去老远。 曹洪眯着眼睛,定睛看了看,也没认出来那年轻将领是何人。 “你乃翁曹洪是也!”曹洪一声怒吼,一个人的声音竟完全盖过了那数百人的吼声。 “儿郎们,操起干戈,随某杀敌!!!” 回答了一句,没有再啰嗦半句,曹洪直接下令强攻。 战马践踏在刚刚被春雨浸润过的土地上,翻卷起大片的泥土。 “吼!”众军一声齐吼,瞬间气势如虹。 这一嗓子,震得天上白云都好似狠狠晃动了几下。 高柔看着呼啸而来的敌军,下意识的就想勒转马头。 但他深吸了几口气,还是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举起手中宝剑,“诸军,迎敌!”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手心已沁满了汗水。 “他们只是看起来可怕而已,都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杀敌!” 高柔声嘶力竭的大声吼着,一边派遣麾下亲卫军候督军向前。 只是眨眼间,轰隆隆的马蹄声就冲到了近前,一头扎进了他们的军阵之中。 高柔亲眼看到那些朝廷禁卫面露凶光,整齐划一的挥动了手中长刀。 那好似快有半丈的长刀,一刀劈下,他麾下将士就被劈成了两半。 这短暂一个照面的厮杀,就让高柔这支部曲的军心彻底大乱。 他们被敌军那凶残的模样,直接吓破了胆子。 哪怕亲卫在后督军斩杀逃兵,但也阻挡不了溃乱的发生。 根本挡都挡不住! “逆贼,留下你的狗头!”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暴喝,好似炸雷一般在高柔的耳畔炸裂。 正惊惶不安亲自参与督军的高柔闻言猛地扭头,见一名面色泛黑的敌军在他的军阵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横冲直撞,直奔他而来! “贼将在此!”敌军之中又传来一道呼喝声。 顷刻间,原本混战的敌军,竟在对战之时组成了一道锋矢阵型,紧随在那黑脸将领的后面,冲着他这边呼啸而来。 这一幕,差点骇破了高柔的胆子。 他急急看了一眼周围,哪还敢再坚持,扭头就跑。 “敌军凶狠,不可敌,撤!” “撤!” 他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呼啸大喊。 “狗贼,还跑!纳命来!” 在他身后不远处,那黑脸将领直接无视了左右敌军,竟径直奔他而来。 高柔扭头看了一眼,差点被吓了个半死,急急一鞭子抽在了马背上,策马狂奔。 真踏马的打仗不要命! 足足跑出了数里地,他忽然间意识到好像有些不对。 他跑的已经足够的快了,可身后的马蹄声不但没有丝毫减少,反而越发密集了。 仓惶之间,他迅速扭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差点没把他的心脏直接从嗓子眼里吓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身后竟然缀上了浩浩荡荡数千敌军。 那些寻常的将士也跟那黑脸将领一样倒拖着长刀,整个人伏在马背上,发足狂追。 “至于嘛你们,我都已经败了,败了!” 高柔口干舌燥,紧张都感觉手脚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死亡,从未像今日一样离他这么近过。 他不要命的挥舞着皮鞭,直抽的战马鲜血淋漓,皮肉绽放。 吃痛的战马嘶鸣着,奋力挥舞四蹄,冲着遥遥在望的陈留城跑去。 终于,高柔看见了陈留的城门。 这一刻,他的眼中没有任何的外物,只有那座斑驳的城门。 “快开城门,开城门!” 在距离尚有数百步的时候,他就扯着嗓子厉声大吼。 咯吱咯吱的声音,从那两扇老旧的城门下面响起。 在城门开了只有一小半的时候,高柔就冲了进去。 一直冲到城内,高柔试图勒停战马,可过度的紧张,让他的双手有些不听使唤。 他不顾疼痛,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快,关城门,关城门!” 喘息了两口,他这才想起来此事,连忙连滚带爬的向前冲去,大声吼道。 第78章 座上宾,幕下臣! 高柔亲眼看着城门被关上,这才深深松了口气,跌坐在了地上。 旁边将士的眼光,他的形象,他已经什么也不在乎了。 他现在就想歇口气,缓一缓。 靠着墙壁,他能够清晰的听见自己如战鼓般的心跳声,喉咙更像是被火灼烧过一般。 脑子也嗡嗡的。 什么狗屁不足为虑,一切都是假的!m.23sk. 假的! 就连朝廷禁卫中那些寻常的将士都那么悍不畏死,怎么能是不足为虑? 他们竟然倒拖着数十斤的大刀,对他狂追猛赶。 那哪是寻常将士,那踏马就是一个个的将军。 再度想起朝廷禁卫那凶悍的模样,高柔不禁打了个哆嗦。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命人搀扶着往府衙走去。 路过的时候,他看到了跟随他逃回来的将士。 出城的时候足有九千兵马,可现在竟连一千都不到。 高柔愧疚的别过了头,不敢去看。 等高柔赶到府衙,却被告知,太守率领部众上了城墙。 高柔又折返回来上了城墙。 还没完全爬上去,他就听到城外声嘶力竭的吼骂声。 敌军在咒骂太守! “卑职无能,辜负了府君重托!”高柔蔫头耷脑的走到张邈面前。 张邈面色青紫,拍了高柔一下,语气沉重的说道:“不怪你,此战,本官亲眼看到了。” “谣言误我啊!” 高柔这才抬起头来,“府君,这支朝廷禁卫实在是太强悍了,即便城内骑兵尽出,也难是他们的对手。卑职亲眼看到他们一刀下去,就连人带马都劈成了两半。” “这必是皇帝在万千人中选出来的力士!” 不安又回到了张邈的身上,他在城墙上来来回回的踱着步。 表情时而狰狞,时而懊恼。 “事已至此……”他刚要开口说话,忽然一支弩箭擦着他的耳朵,钉在了墙上。 卫兹连忙扑上去,护着张邈躲在了女墙下。 “府君,敌军太猖獗了,欺人太甚,卑职请命出城!”卫兹怒喝道。 被卫兹护着的张邈,反手一把将卫兹摁住,吼道:“你出你娘个大脑壳,方才之战,你难道没有看见?我们九千将士,不是他们的一面之敌啊。被他们犹如切瓜砍菜般,顷刻间就砍没了,砍没了啊!” “看看,逃走了才有多少?!” 卫兹却沉声说道:“府君,现在唯有拼尽全力冲杀出一条血路,冲出去,往投袁绍。” “困守此地,您会后悔的!” “现在在这城下的才不过区区数千兵马,若曹孟德后军抵达,合兵一处,我们恐怕想走都走不了了。” “府君,曹孟德一定很清楚这是一场攻坚战。可您看看,城下全是骑兵,没有任何攻城器械,真正攻城的大军必然还在后面。” 张邈冷着脸,一言未发的起身。 他双手扶着城墙,冲城下喊道:“曹孟德在何处?” 城下,曹洪狞笑一声,横刀立马,“狗贼,想见我家兄长?自缚双手从这破城上走下来,乃翁告诉你!” “你又是何人?”张邈憋红了脸,大吼道。 曹洪哈哈大笑了起来,“看看你这娘们样,喊话,要有丹田气。来来来,乃翁给你示范一番——直娘贼,还不束手就擒!” 曹洪的声音犹如滚雷一般,一嗓子吼出来,就连战马都被惊扰。 “死兵卒,休要猖狂!”张邈怒极,恶狠狠骂道,“若曹孟德在此,本官降!” “降?呵呵呵,匹夫,那你可想多了!”曹洪狞笑一声,“就你现在也配降!” “城上的人听好了,斩杀张邈者,从前之罪,朝廷可既往不咎。” “冥顽不灵,从贼者,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这样的威胁,张邈反而不怕,率先要反了皇帝的可不是他。 “本官尚有数万部曲,既然谈不拢,你且攻城试试看!”张邈恶狠狠说道。 “无能狗贼,那你就试试看!”曹洪肌肉炸裂的右臂猛地举起,狠狠将长刀扎在了地上。 然后从马鞍上的一侧拿出了弩。 在他身后,阵列森严的三千骑兵,齐刷刷也拿出了弩。 没有任何的号令,一道密集的箭雨就倾泻向了城墙上。 张邈刚要嘲笑,弩箭就已经迎着他的面飞了上来。 他急忙弯腰伏在地上,被这一出狠狠吓了一跳。 “这什么弩,这么远的距离,怎么可能还会入木三分?”他惊声喊道。 高柔一把拔下一根弩箭,掂在手上看了看,说道:“朝廷可真有钱,竟然是精铁弩箭!” “这箭的形制也有些不同,上面还带了数道弯钩。” 看了片刻,他忽然灵光一闪,急忙冲中箭的将士们吼道,“等等,都不要拔!此箭不可硬拔!” “此箭有何不同?”卫兹上前问道。 高柔将弩箭递给卫兹,“你看,朝廷用心太过险恶,此箭威力巨大,近距离射杀绝对会直接扎穿骨头,而这末端的弯钩,在拔的时候,会瞬间带出大片皮肉。” “嘶……”卫兹倒吸一口冷气,“这箭属实歹毒!” “不过,观此箭,我倒是忽然间想到一个兴许能令我们反败为胜的计谋。” 张邈面色一喜,急忙问道:“子许速速说来,是何良策?” 卫兹说道:“城下之将虽不知是何人,但明显脾气燥烈如火。我军为守,他们为攻,府君可分遣人手,不分日夜的咒骂他们,消耗他们的精气神。” “只要我们藏好了,他们的羽箭就算再多,也无惧。而这箭,府君应该不会嫌多吧?” “自然是多多益善!”张邈说道。 卫兹重重颔首,“消耗他们的力量,也消耗他们手中的羽箭,也无须太久,只需两个日夜,敌军必疲。而在此时,也便是攻守异位之时,我们可大股出城,袭杀他们!” “此战主动出击,府君万不可怜惜兵力,当倾尽全力一击。” “城外这支禁卫的战斗力过于强悍,我军兵力若少,卑职担心会被他们逆境反杀。” 张邈听的连连点头,“如此也不失为一条良策,只是若曹操率军抵达,又该当如何?” 卫兹轻叹一声道:“这也是我要告诉府君的,若两日之内,曹孟德率军抵达,那卑职这个计策,除了能弄到一些精铁羽箭之外,将再无丝毫益处。” “这就是赌啊!”张邈说道。 不远处,陈宫忽然说道:“府君,这如何能是赌呢?城内尚有精兵两万,您何惧之有?” “您应该不会被城外这区区数千骑兵,已经骇破了胆吧?” “想要杀他们,又何必这么麻烦。直接大军压上,两万大军哪怕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能钉死他们了。敌军善战,气势如虹,在卑职看来,不是他们手中的刀,也不是他们的箭!” “而是那个黑脸的将军!他的气势,影响了这数千骑兵的气势。” “但两万大军对区区数千骑兵,卑职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只有胜利,而没有失败!” 张邈眉头狠狠皱了下。 陈宫的话虽然让他听着有些不爽,可他的脑子也转过了弯来。 是啊,城内还有两万精兵呢! 他为什么要惧怕这区区数千骑兵呢? 虽然不想承认,可张邈意识到,他的的确确是被这数千敌军横冲直撞,犹如切瓜砍菜般斩杀九千兵马的气势给吓到了。 陈宫面色淡然,继续说道:“卑职非常赞同卫将军刚刚的建议,一鼓作气,掩杀出城!” “不过,掩杀出城,不是往投袁绍,而是趁机袭杀曹操,夺取小黄、浚仪。” “掌控此三城,便可借此三城地势,互成犄角,进退自如。” 看了一眼张邈,陈宫语重心长的继续说道:“往投袁绍,只能是府君逼不得已时的下下策。” “府君虽有贤名,士大夫无不钦佩,但袁绍乃枭雄之辈。府君拥兵数万,可为袁氏座上宾,但若府君率溃兵投靠,那就只能是幕下臣。” 第79章 诡异的战争 陈宫简单的一番话,顺利的说服了张邈。 他说道:“小黄、浚仪根本不需夺取,它们本就是本官治下之地,如今只是驻军而已。” 陈宫目带深思,缓缓摇头,“府君,帝虽无德,然朝中公卿如今皆是能征惯战之将。且不说皇甫嵩、卢植这几位百战老将,单单只是曹孟德,便已是极其难缠之辈。他起于征缴黄巾,天下数扬其名。” “如此人物,又怎么看不出此战的利害之处?” “发数路大军占据小黄、浚仪等临近陈留的城池,阻断道路,我们这两万余大军便会成为笼中困兽。府君,此刻拼的便是谁能够占据先机!” 说完之后,陈宫又郁郁在心中补充了一句。 早先不用我之策,如今已是落后他人一步了,若还继续冥顽不灵…… 恐怕没有丝毫的出路。 等死吧。 张邈面色间闪过一丝迟疑,忽然间好似做了一个无比重要的决定,沉声说道:“先生之策,犹如指路明灯,令我豁然清醒。请先生总领城中兵马,为陈留父老战出一个未来!” 陈宫有些惊讶。 他没想到张邈竟然会做这么一个决定。 “府君,卑职还是暂领吧,待退敌,还军于府君。”陈宫深深一揖说道。 张邈嘴角缓缓上翘,开怀大笑道:“公台,不需如此谨慎。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张邈这点肚量还是有的。不过,既然你坚持,那就暂领兵马,过后再议。” “喏!”陈宫微微一笑,应道。 在这说话间的功夫,曹洪在城外的咒骂,始终都没有停歇过。 他们毫不吝啬的打光了将士身上所有的弩箭,直把这面城墙扎的好似刺猬一般。 在失去弩箭这等远程利器之后,曹洪似乎也没有办法了。 他下令将士卸甲,光着膀子在城门下大声问候张邈。 问候语从张邈自己也一路上升到了张邈的妻妾,以及他的祖先们。 也许是曹洪的脾气实在过于暴躁,他竟然亲自光着膀子在城下耍起了大刀。 一边虎虎生威的耍刀,一边恶狠狠的问候张邈的祖先。 直喊的声嘶力竭,到后来城墙上的人都能很清晰的听见他声音里的沙哑。 陈宫双手扶在城墙上,目光明灭不定。 “公台,我军该何时出击?”张邈有些急切的问道。 方才陈宫说的时候,差点把他的心火都给勾出来了,恨不能立马尽起兵马冲杀出城。 可现在,他将统兵之权给了陈宫。 这个建言出兵的人,反而却稳稳的坐下了,竟然又不下令出城了。 这一出闹的张邈心里极其的不踏实。 “府君请看。” 陈宫说着,伸手指了指城外的曹洪所部,“他们正丢盔弃甲,赤着膀子炫耀武力。” “这难道不是最好的时机吗?他们连甲都没有着,若我军趁机冲杀出城,必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张邈不解的问道。 陈宫轻笑一声,“府君,他们这个样子反倒令我有些不安。这是机会,但也有可能是陷阱。诱我军出城,半道而击的陷阱。” 张邈目带思索,点了两下头,“可我看那领兵之将根本就像是一个粗浅无谋的匹夫。” “府君,判断一个人是否具有谋逆,可不能看他粗俗的外在。有些看起来孔武无谋的武将,能上马提刀砍人,亦能俯下身来提笔挥毫,甚至说不定还能穿针绣花呢!”陈宫摇头道。 “你是在说皇甫嵩?!”张邈眉头一簇,惊声问道。 陈宫怔了怔,“卑职并未听闻皇甫嵩会绣花,倒是盖勋畏妻,倒有可能会绣花。” “盖勋还有这等事?”张邈忽然眼中放光,一脸的好奇。 “额……卑职也是偶有耳闻。”陈宫无言道。 为什么说着说着,会说到这些八卦杂谈上去? 而且张邈还说的一脸兴奋,又是什么魑魅魍魉?! 这时,卫兹忽然高声喊道:“府君、公台先生,敌军着甲了!他们着甲了!” 陈宫豁然转身,在看了一眼城外的情况后,断然下令道:“卫将军,尽起城内兵马,杀出去,凿穿他们!” 卫兹被陈宫突然的命令搞得愣了一下,连忙领命。 “喏!” 他喊的斩钉截铁,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好似都在奋力使劲。 就连下石阶时的步伐,都格外的用力。 卫兹这辈子就没有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两万余人的大军啊! 听闻大将军何进之前麾下也就这么点兵马。 浩浩荡荡的兵马伴随着一道道的号令声,很快就集合在了一起。 古旧斑驳的城门,在奋力的推搡下,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灰尘在空气中弥漫,那些从各地奔赴而来的壮勇,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粗气,一个个将炯炯的目光,紧盯向缓缓洞开的城门。 当令旗挥动,各部军候、屯将,立马扯着嗓子吼叫了起来。 “杀!” “杀杀杀!” 一个人的喊杀声一定是带着凶狠的,是铿锵有力的。 一群人整齐划一的吼叫,必然宛若雷霆。 可一群凌乱的喊叫声,那就只能是凌乱。 凌乱中带着那明不明显的凶狠。 壮勇们高举着手中的武器,前赴后继的冲出了城。 “列阵!”曹洪犹如脱兔般,一把抓起扎在地上的大刀,就翻身上了马。 将士们急匆匆的抓着大刀,列好了阵势。 至于散乱丢弃在地上的盔甲,根本都没有功夫去收拾。 张邈刚刚扬起大刀,忽见从那三座城门中,还在源源不断的往外涌人。 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狗贼张邈,你这野沟里养出来的瘪犊子,你敢阴我!” 他冲城头上怒吼一声,立马调转了马头,“跑!” “跑跑跑!” 马鞭急急落在马背上,战马嘶鸣中,曹洪撒丫子跑的贼快。 在他的身后,将士们也凌乱不一的急急跟上。 张邈面带惊喜,狠狠一拳砸在了城墙上,“贼兵卒,看你能猖狂几时!” 虽然这一次依旧挨了骂,但这一顿骂挨得张邈心里还挺舒服。 “公台先生,待大军回归,我们也就能组起这样一支精锐的骑兵了。这挑选将士的事情,恐怕还得先生多多费心了。朝廷禁卫使得那大刀,我看着可真好,但恐一般人拿不起来。”张邈信心满满的对陈宫说道。 他已经开始幻想以后了。 可陈宫的心态远没有张邈那么乐宫。 他咬着牙,龇牙咧嘴的玩味了片刻,冲对张邈问道:“府君,若此战败了,您可有退路?” “败了?!”张邈一脸难以置信之色,“这一战怎么可能会败了!公台先生可莫要吓我?” “他们虽然丢盔弃甲,可逃跑的阵型太整齐了。”陈宫喃喃说道,“为防万一,卑职建议府君还是应留下一条退路。” 张邈怔了怔,神色阴晴不定盯着陈宫。 半晌后,他举止略显不安的捏着下颚,说道:“不可能的,这一战不可能败的!” “他们逃跑的阵型过于整齐,是因为这些兵本就被操练的极有规矩。你也看到了,那个黑脸贼将一声令下,他们在瞬间就组成了战阵。” 陈宫没有反驳,点了点头,“卑职之意,只是以防万一。” “不!”张邈狠狠咬牙,目光罕见的无比坚定的说道:“不,没有万一。” “老夫誓与此城共存亡!” 陈宫默然,收起了所有想要劝谏的言语,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但愿吧。 可敌军那逃跑的样子,让他此刻想起来,越想心中越是不安。 …… 卫兹意气风发,率领着两万大军浩浩荡荡的追杀那三千敌军,一口气冲出了数里。 身后跟着强大的底气,对于此战卫兹信心爆棚。 但令他感到无比恼火的是,那些该死的敌将跑起来简直跟踏马兔子似的。 他追了这么久,竟然始终都没有追上。 截止现在,他连敌军的哪怕是一个首级都没有拿下。 “都是骑术高手啊。”卫兹咬牙低喃了一句。 紧紧缀在敌军的后面撵了这么久,卫兹对他们的样子看的无比的清楚。 这些骑兵的马术,简直都比那些打小就在马背上长大的民族还要强悍。 “劳资还就不信这个邪了!”卫兹咬牙,狠狠一马鞭抽在了马背上。 这一追,就是你追我赶的小个把时辰。 期间敌军数度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但都被卫兹强行给追上了。 出动了足足两万多的兵马,若是连这区区数千兵马都拿不下,他还有何脸面回城? 日头在微风中渐渐偏西,卫兹快被热晕了,战马也被累的喘气声如雷。 卫兹扭头眺望了一眼身前身后越来越散乱的部曲,派遣麾下数名校尉亲自督军。 “劳资还就不信了,我们累,你们肯定也累!大家的马都是吃草长大的,没有任何的不同。”卫兹心中一狠,再度咬牙向前追去。 这一追又是小个把时辰转眼过去,日头已经渐渐偏西。 卫兹的战马受不了这么高强度的奔跑,嘴角溢着沫子,四蹄已经开始打颤了。 检查了一下战马的状态之后,卫兹不得不放弃了继续追击。 “这帮贼厮,什么东西变的,也太能跑了!” 卫兹蹲在地上,以手抚着战马的脖颈,骂骂咧咧说道。 他现在算是彻底的服气了。 都追出去这么远了,却始终没能撵上,可真的不能怪他。 让战马稍微歇息了一下,卫兹不得不放弃追击,命亲卫牵着战马,步行回城。 现在还跟着他的几乎全剩下了骑兵,步卒早已跑散了。 这么高强度的奔波,就算人的脚掌跟马的一样,也撵不上来。 不过,这事卫兹并不担心。 回去的时候,顺道收拢残兵就行了。 走了有几里地,中途饮了一次马之后,卫兹这才重新上马,带着部下回城。 只是随着距离陈留的距离越来越近,卫兹的内心也不由得有些慌乱。 他始终都没有见到溃散的残兵,一个都没有! “这事不对,不对!”卫兹喃喃自语着,恰见高柔策马从队后冲了上来。 “卫兄,为何不见一名溃卒?”高柔刚到近期,便问道。 卫兹摇了摇头说道:“我方才正有此疑惑,按理说就算是逃跑,也不太可能全部都逃跑吧。怎么会我们这一路上下来,一个兵卒都看不见?” “会不会是府君遣人收拢了溃卒?”高柔想了想说道。 卫兹摇了摇头,“府君连我们一直追出去这么远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遣人来?” “此事不对劲!可我就是想不通,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劲。” 高柔叹息一声,“虽然我觉得不太有可能,但会不会是……我们被伏击了?” “被伏击了?!”卫兹差点瞪直了眼睛,“那我们两个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高柔怔住了,“好像……也是。” “还有,你说伏击是吧?这一路上我们也没有见过打斗的痕迹啊?”卫兹喊道,“哪怕只是杀一两个人,肯定也会留下一些痕迹的吧?” 高柔被成功的说服了,难以理解的嘀咕道,“真是见了鬼了!” 第80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两个心怀着万千不解的男人,在闷头又走了一里多地后,终于发现了一片小型战场。 “这……应该算是被伏击的证明吧?”高柔下马检查了一圈后,回来说道。 卫兹还是觉得不太像,“这死了才不过八九十人号,尚不足百人,就算是伏击,以朝廷禁卫那残暴的手段,怎么可能只死这么点人?” “好像……也是。”高柔再度被说服了,“也许是逃兵吧。” “我看着也像!”卫兹说道。 可两人刚向前又走了不过区区数百步,便呆住了。 “这……”高柔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浩大惨烈的战场,失声道,“我们真的被伏击了!” 就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几个小山一般的尸体,正在熊熊燃烧着,滚滚黑烟冲天而起。刺鼻的臭味,直熏得人涕泗横流,胃里所有的东西好像有了自己的意志,要一股脑的从嘴巴里翻出来。 卫兹干呕了两声,忽然面色大变,“不好!陈留有变!” 高柔也猛地反应过来,迅速翻身上马,“快走!” 两个人急匆匆带着麾下为数不多的五六千骑兵,疾奔向了陈留。 灰蒙蒙的夜色渐渐笼罩向了大地。 山谷中,归巢的鸟儿被尸体冲天的火焰惊动,正在一声赛过一声的嘶鸣着。 这个时刻的天地好像格外的静谧,又好像死气弥漫。 凌乱的马蹄声惊扰了山间的鸟兽,惊起了田野的蝉叫与蛙鸣。 终于在天色彻底的黑下来之前,他们赶到了陈留。 黑色的黑夜笼罩下,只有几盏火盆的城楼上影影绰绰的,一切都看不真切。 “卫兄,该怎么办?”高柔紧张的问卫兹。 他们停留在城外两箭之地,不敢再向前了。 该怎么办? 卫兹此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遣人过去叫城?”卫兹的语气不是很肯定,半肯定半问询。 高柔点了点头,“好像也唯有如此了,试试吧。” “周炜,遣几个人上前叫城!”卫兹下令道。 “喏!” 挑选的几个人尚未上前,黑漆漆的夜色中,忽然有一人举着火把朝着他们缓步而来。 高柔定睛看了又看,也没有在夜色下看出来那到底是什么人。 “这又是谁?”他问身边的卫兹。 卫兹瞥了一眼高柔,心中憋闷的他,没好气的说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乌漆嘛黑的,十步之内都看不清楚人的脸,更别说这么远了。” 不等卫兹、高柔猜测出一个结果,从远处而来的那人便自报了家门。 他将那柄和他身高一般高的大刀,狠狠扎在面前的土地上,扯着嗓子吼道,“我可爱的孩儿们,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叫乃翁真是一通好等!” “贼将!”卫兹失声大喊,瞬间面色大变。 “汝可是要夜战一场?”高柔也不知道忽然间哪里来的胆气,竟策马上前大喊道。 那人挠了挠头,嘿嘿笑了,“夜战?你是要与某捉对厮杀?” “啧啧啧,某虽然真的很想亲手砍下你的头颅。但陛下说了,所谓君子之仪的阵前捉对厮杀,就像是有家有室奸夫荡妇口中的甜言蜜语,都是虚伪的狗屁!” “都是对他们的娃的不负责任!” “某虽不解,但某不能违逆陛下之旨!” 高柔大怒,“无能匹夫,休逞口舌之能!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无胆罢了?” “就你,还不配为某家的对手!”那大汉大吼一声,“众军听令,送他们归西!” “啰啰嗦嗦,实在烦人!” 顷刻间,密集的破风声划破黑夜,在他们的头顶尖锐响起。 很快这声音就变成了鬼哭狼嚎的嘶吼。 卫兹慌了神,强行按捺着受到了惊吓的战马。 此刻,他前也前不得,退也退不得,举目望去,四面好似皆敌仇。 白日出城的他们,这数千人手中连一根火把都没有。 而鸡贼的敌军,竟然也没有用任何的火把。 完全是摸着黑在放箭! 这整片战场,他们百十步开外那名敌将手中的火把,是唯一的光明。 “冲!向前冲!” 卫兹听着耳畔一声声响起的惨叫声,咬牙决定冲向城门。 哪怕是死,他也想先乱蹄踩死前面那个万恶的敌将。 此人的可恶,简直塞过这世间传闻中所有的鬼怪! 早已躁动不安的战马,在得到命令的瞬间,毫无顾忌的冲向了出去。 但那名敌将依旧很坦然的站在那里。 虽然看不真切,但卫兹恍惚间觉得,那个狗贼好像在笑。 在马蹄的急促翻飞间,双方的距离在迅速拉进。 可就在这时,在那名敌将的身后,忽然亮起了一根根火把。 火把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向后蔓延。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 转瞬间便是亮堂堂的一大片。 光明也映照出了藏身于黑暗中的大军。 清一色的玄甲铁骑,清一色的丈长大刀。 就连他们脸上的神情都好像是一样的,那是猫戏老鼠般的狰狞。 “陛下说,此乃视觉震撼。我的好孩儿,你们震撼了吗?哈哈哈哈。”曹洪那张大黑脸,在无数火把的光芒中,笑的肆无忌惮。 卫兹急促勒停战马,直觉胸口隐隐发疼。 这场面的的确确是真的震撼。 这一点也无法否认! 他被敌人处处算计在了前面,怎能不承认震撼? 这一战打的现在,他除了茫然,就是无尽的憋屈! 他的心中有万千的疑惑,可现在注定不会有任何的答案了。 “战!”他举枪,声嘶力竭的怒吼了一声。 他的心中,那万千复杂的情绪,在这顷刻化作了熊熊怒火。 “战!!!” 他怒吼着,举枪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高柔面色几经挣扎,恶狠狠一咬牙,也策马冲了出去。 “干了,一条贱命而已!” 曹洪目光炯炯的盯着疾奔而来的战马,咧嘴阴森森的笑了,“这才像样嘛!要不然今天这一战打的,我总觉得很没劲!” “逆贼,受死!” 他双手持刀,双目发力,死死盯着一马当先而来的卫兹,不躲不闪,照着马首狠狠一刀劈下! 那匹被卫兹呵护的无比细心的战马,顷刻间应声倒地。 马上的卫兹也被瞬间掀飞了出去。 曹洪握刀,一个箭步冲上去,重重一脚踹在了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卫兹身上,“若不是俺家兄长交代,留你一条性命。我一刀下去,你绝对不会有丝毫的痛苦!” “来人,绑了!” 第81章 摧枯拉朽 双眼血丝弥漫的张邈,陡然从梦中惊醒。 “几时了?”他迷迷糊糊的问身边的人。 他一直在等待着战事的结果,只是不知什么时候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禀府君,快到亥时了。”戍守在堂中的卫士,作揖说道。 “都亥时了吗?”张邈使劲搓了两把脸,好让自己清醒一些,随即又问道:“卫兹还未回城?” “尚未。府君,您要不然再歇息片刻?若有急事,卑职前来唤醒!”卫士趁机说道。 张邈深吸了几口气,发呆片刻,摇了摇头,“不了,再睡也睡不着了。” “陈宫在什么地方?” “公台先生一直守在城头,和将士们呆在一起。”卫士说道。 张邈披衣下了地,“陈公台倒也算是尽职尽责,随我上城。” “喏!” 漆黑的夜色下,街面上只有几盏孤灯在明灭不定的闪烁着。 兵马尽出之后,这座城池忽然间显得格外的空旷。 脚步踩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寂寥的回声一直蔓延向前方。 迎面拂来的风,忽然间将一丝声音带了过来。 张邈侧耳听了听,神色忽然一变,“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将士们齐齐摇头。 他们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 张邈摇了摇头,觉得一定是自己过于紧张,致使耳朵都出现了幻听。 但他刚刚走了几步,耳畔又隐隐约约响起了凄厉的厮杀声。 “你们听到了吗?”他再度问道。 卫士们有的摇头,有的则疯狂点头。 “府君,好像是有厮杀声。”有卫士说道。 张邈神色猛然大变,急匆匆的冲上了城。 城头上依旧只有那为数不多的几个火把在亮着,张邈步履匆忙的冲上去,喊道:“陈宫在那里?陈宫?!” 黑暗中,有人缓步走了过来,弯腰下揖,“府君!” “怎么回事?!”张邈急声喝问道。 火把的光芒映衬着陈宫那张脸明灭不定,“我们……中计了!” “中计了?本官足足两万余的兵马,中计了?!”张邈瞬间感觉天都塌了下来,那黑蒙蒙的苍穹好像就罩在他的头顶上。 陈宫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缓缓点了点头,“应该是……的。黑暗中看不清楚,但卑职感觉卫将军可能凶多吉少。” 张邈急急扑向城墙,喝问道:“那打着火把的是卫兹?” “不,被火光包围的是卫将军!”陈宫说道,“卫将军是在白日出城的,随军根本未曾准备火把。” 看着被火光包围的巴掌大点地儿,张邈浑身的力量好像在瞬间被抽空了。 足足两万多的大军,就剩那么大点地儿了。 那才只有多少人啊? 不足两千吧?! “公台先生,是你告诉我,此战必胜的。”他软软的靠在城墙上,哀声说道。 陈宫的神色也有些复杂,“是,卑职也没有想到,为何两万大军会打成这般模样。” “我本不想怪罪你,可你害我啊!”张邈狠狠一拳砸在城墙上,整个人失魂落魄,好似快要发疯了一般。 陈宫低着头,一言未发。 此事,能怪到他的头上吗? 他并不这么认为! 但眼下有求于人,这个罪过,他也能认。 “府君,眼下该思虑退身之策了!”半晌后,他提醒道。 张邈失魂落魄的笑了,“退身之策?如今还有何退身之策?!” “两万多的大军啊,如今仅剩下那么可怜巴巴的一点人还在苦苦支撑,能有什么退身之策?” 陈宫内心的轻叹,但还是说道:“府君,现在跑还来得及!哪怕是成为幕下之臣,只要保留性命,万事皆有重头再来之日。” “跑?!”张邈仰头嘲弄的笑了,“皇帝会给我们逃跑的机会吗?曹孟德会吗?” 陈宫是有意这么说的,他缓缓弯腰,深深一揖,“恳请府君提携卑职一程,曹孟德乃府君多年故交,他必不会害您性命。”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啊。”张邈呵呵笑了两声,“若有生路,我自会带你一道前往。” “可曹孟德已经许诺我,会照料我妻儿家小。” 陈宫:…… “但亦有一条活路。”陈宫喃喃说道,在心下酝酿自己的出路。 张邈死,他可并不一定会死。 “活路在哪?你想让我去求曹孟德?”张邈那两道张扬的眉毛狠狠挤在了一起。 陈宫微微颔首。 他一直就是这个意思。 “不可能!”张邈很果断的拒绝了,“若曹孟德念在与我多年的交情上,愿意施以援手,肯定早就做了。若他不愿,求情,丢的只是我张邈的面皮,除此之外,再毫无益处。” 就在此时,城头上忽然响起几声脆响。 有将士急匆匆前来禀报道:“府君,敌军正在搭梯子!” 张邈复杂的目光环顾周围,忽然对陈宫说道:“将我绑了吧!我不但保你一命,还送一场造化。” 陈宫却摇头拒绝了,“若我愿意干,卑职早就这么做了。” “府君仗义,但我陈宫也并非是那等背主求荣,忘恩负义之人。” 张邈定睛看了陈宫半晌。 两个中年男人在火把的微光中,好似含情脉脉的对视了片刻,张邈抬手摆了一下,“那你赶紧逃吧,趁着城破之后的混乱,趁机出城,潜藏一段时间,再谋前程吧。” “这是谋逆之罪呐,要不然,降了便是!” 陈宫也有些感慨。 到现在他都有些恍惚,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他信心满满的一战,竟会败的这么轻易。 好像什么都还没有做呢! 他们就已经败的一塌糊涂了。 “来人,大开城门,投降!”张邈起身喝道。 这一刻的张邈,好似一个百岁老人般,连走路都有些不太稳当。 在经过陈宫身边的时候,他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低声道:“快走吧。” “府君珍重!”陈宫拱手一揖,转身下了城头。 他的身影很快就隐没在了夜色中,消失不见。 张邈摇头嗤笑一声,“按理,我是应该杀了你的!” “若不是你的强烈建言,我也不会这么痛快的下定决心,做什么称王称霸的美梦!” “如今仗打败了,我也马上就要死了,我却偏偏给你了一条生路。” “也罢,也罢……” …… 曹洪趾高气扬的进了城,下令封锁了各个城门与街道。 “小破城,还数万带甲之士,怎么这么不禁打呢?”他大声的嚷嚷着,恰见张邈自缚双手被禁卫驱赶着从城头走了下来。 “这位将军,可否通个姓名?”张邈说道。 曹洪咧嘴大笑道:“逆贼,问乃翁姓名作甚?难不成你还想化成鬼来找某家?” “并无此意,只是我一向敬重英雄豪杰,这也算是死前的一点心愿吧。我总该要知道,打败我的是何人吧?”张邈说道。 曹洪冷哼一声,“怪你这厮不长眼,某家曹洪!” 张邈怔住了,曹洪……他知道啊。 “原来竟是子廉当面。泰山立于前而不知,实在是惭愧!”张邈摇头失笑。 “所以说你这逆贼眼瞎嘛!”曹洪骂道,“学什么不好,偏偏学人家造反?你这是找死!” 张邈苦涩的笑了笑,“悔之晚矣!不知孟德现在何处?” “等着吧,马上就到!”曹洪说道,“来人,将他先押下去,跟那个姓卫的关一起。” …… 牢狱中,当张邈向卫兹问及此战为何会打成这个样子的时候。 浑身是伤的卫兹靠着墙壁,有气无力的说道:“不敢欺瞒府君,实在是……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张邈被震惊到了。 仗打败了,可身为主将的卫兹竟然也不知道。 世上哪有这样的事?! 卫兹空洞的目光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漆黑一片,说道:“也许是卑职急功冒进了。” “卑职率军出城之后,就带着人一路狂追哪支敌军骑兵,可不管怎么追,就是死活也追不上。后来我也被勾起了火气,我觉得大家都是骑兵,我们的战马跑累了,他们的肯定也累了。” “可是,我想错了,他们的马根本不像是吃草嚼料的,我竟然始终都没有追上。眼看着天色渐晚,我不敢再追击下去,就率军折返。” 张邈听着,眉头拧成了一道道的川字,“怎么可能会追不上呢?” “卑职到现在也还没有想明白,也许,他们的战马也是千挑万选的吧。”卫兹十分吃力的说道,“除了这个原因,卑职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在回城的路上,高柔怀疑我们可能遭遇了伏击,我还笑话了他一番。” “结果走了不足数里地,我发现我们真的被伏击了!” “他们太丧心病狂了,简直豪无人性!” “几堆人山啊,冲天的黑烟都遮天蔽日了。” “人山?”张邈有些疑惑的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卫兹动作幅度很轻微的扭了下头,“他们将我们的将士堆成了好几堆,全烧了。” 愤怒瞬间像是雨后的野草般笼罩上了张邈的脸颊,“皇帝怎可如此!怎可如此!” 他失声怒吼,狠狠一拳砸在了墙上。 “也许在皇帝的眼中,我们这些叛军,根本不配为人吧!”卫兹嘲弄说道。 “放屁!”张邈怒吼,“我一定要觐见皇帝,亲口问问皇帝这是为何!” 卫兹觉得张邈这完全就是痴心妄想,但也没有劝。 反正都是将死之人了,随便折腾吧。 他现在就想知道,朝廷禁卫的战马,为什么可以跑那么快。 …… 刘辩是在陈留城破后的第三日清晨,移驾陈留的。 昨日的一场大雨,将战场的痕迹洗刷了个干干净净。 刘辩踩着大街上的泥泞,走进了陈留府衙。 在曹操禀报完整个战争的经过之后,问道:“尸体处理的如何?” “在焚烧之后,悉数掩埋。”曹操回道。 “嗯。”刘辩应了一声,再度叮嘱道,“曝露于荒野之上的尸体,是瘟疫最直接的源头。哪怕不能焚烧,也要及时打扫战场,深挖墓穴做掩埋。”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你们这些饱学之士,对这句话应该都比朕更为清楚。此事,万不可懈怠,战争之后,荒野之上哪怕是一具尸体,也不能留下!” “唯!”曹操等人齐声应道。 这句话他们的确都清楚。 可瘟疫是因为尸体而引起的,这个他们还真不知道。 “听说张邈还活着,带上来,朕见一见!”刘辩说道。 “唯!”曹操应了一声,给曹洪使了个眼色。 在牢狱中呆了不过两天的张邈身形枯槁,眼窝深陷,看起来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精神。 他带着沉重的枷锁上了堂来,双手互攥,直挺挺的站在堂中。 不但没有向刘辩行礼,反而神态傲然,目光睥睨。 “跪着!”英林狠狠一刀背砸在了张邈背上。 但看起来轻飘飘的张邈,只是趔趄一下,竟然并没有顺势栽倒。 刘辩冲英林摆了摆手,对张邈说道:“从你的眼中,朕好像看到自己是个无道暴君。” “陛下难道不这么觉得吗?”张邈目光如电,沉声喝道。 刘辩神色平静的看着张邈,“我很想听听你口中的道理,朕残暴在何处?” “弑舅囚母,残害公卿,不恤万民,放浪无道,甚至连死人都不放过。陛下,这些难道都做不得真?”张邈须发皆张,怒声喝道。 刘辩轻啧一声,看向了曹操等人,“所以,天下人就是这么看朕的?” “关中百姓无不感念陛下恩德,年迈的老父希望独子为陛下征战,妻子宁愿独自养家,侍奉爷娘,也要送夫君上战场。”荀攸说道。 “那为何陈留百姓会觉得朕如此残暴不仁呢?这不对啊。”刘辩说道。 荀攸看了一眼张邈,微微一笑,“也许是陈留贤者太多了。” “奸佞!”张邈张口怒吼,一声浓痰同时横飞向了荀攸。 曹操陡然大怒,“孟卓何以如此固执?难道你的眼中只有传闻,就全无真见了吗?” “我固执?行,旁的且不提!”张邈都快被气傻了,“罪臣敢问陛下,为何要放火烧人山?哪怕是败军之卒,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 “原来这也是残暴之一是吧?”刘辩有些懂了,“你这个无知匹夫,焚烧与曝尸荒野有何不同?更何况,朕也下旨将他们掩埋了。” “朕今日心情还算不错,就给你解释解释吧,焚烧、掩埋乃是为了杜绝瘟疫。” 张邈嘲弄的笑了,“陛下,天下人皆长了一双眼睛!” “若要不被众叛亲离,天下分崩离析,陛下您也该清醒清醒了,否则,汉室危矣!” “您这位天下共主到底是残暴,还是仁善,天下人可皆看得见。并不是您说是怎样,就是怎样的!” 刘辩听的瞬间一肚子业火。 还真他娘的是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第82章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张邈、卫兹和陈留那些资助起兵的世家家主,一起被送上了行刑台。 刘辩给了曹操一个面子,让他暂避,不用亲眼目睹两位好友的死状。 但曹操却执意要亲自监斩,送好友最后一程。 这样的要求,刘辩也没有拒绝的道理,遂答应了。 行刑的当天,万里晴空。 哪怕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乱,可陈留百姓看热闹的心境依旧热烈。 他们呼朋引伴的聚在大街上,垫着脚尖,想法设法的围观这一场热闹。 窃窃私语的声音,像是无数蜜蜂的聚集,几乎盘旋了整条街道。 “听说今天要斩的是府君张邈?” “我也听说是,好像还要斩那卫家卫兹。” “你们知道的都不全,还是我来告诉诸位吧。今日啊,要斩的人可多了。” “我有一位好友就在府衙当差,这些事都他告诉我的。” “襄邑卫氏、尉氏阮氏、还有圉(yu)县蔡氏这三大族的家主,都要被砍头。” “还有其他大大小小十余个宗族,皆被牵连。” “总之啊,这一刀下去,陈留大概就要群龙无首了。” “听说是陛下亲临陈留,府君带人要杀陛下,所以才导致如此劫难?” “可不是嘛!我家那小子也跑去投奔府君的部曲了,结果……哎。” …… “快看,快看,来了!” 人群忽然躁动,所有人都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朝着远处的街道看去。 “那些是哪里的兵?看着可真神气!” “那是雒阳禁卫,北军五校知道吧?这些兵肯定是北军五校。” “当先那个人我知道,我知道,中郎将曹操。” “你还知道曹操呢?” “某沛国人,知道曹操很稀奇吗?” …… 曹操脸上不悲不喜,只是略有唏嘘。 他动作很缓慢的将两坛酒开封,分别放在了张邈与卫兹的面前。 “临走了,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能为你们送行,还是饮酒吧。”曹操盘膝坐在了二人的面前,说着,自顾自将另一坛酒开封,放在了自己面前。 “饮酒最好,昨日吃的极饱,我们不可能成为饿死鬼。”张邈大笑道。 眼看着自己的死路,张邈反而好像是看通透了,整个人竟显得格外轻松。 曹操略显僵硬的笑了笑,忽然有些走神。 曾经的年少轻狂,与放荡不羁,如走马观花般瞬间在眼前浮现。 那时,天下虽然昏暗,但并没有像眼下这般混乱。 “刚刚忽然间想起了我们曾经的那些日子。”曹操回过神来,摇头失笑。 “岁月不可追,只能缅怀了。君日后必在万人之上,愚兄有一言,陛下……”张邈说道。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曹操打断,“你应该很清楚陛下不是那样残暴的君王,是吗?旁人的话你可以不信,但我的话,我想你应该还是相信的。” 张邈摇头笑了,“我都要死了,稍微挣一点所谓的气节没错吧?” “自然没错,但你的气节,差点让你三族尽丧!”曹操没好气的说道。 张邈怔了怔,“差点忘了,我还有三族呢。” 曹操:…… “来,喝酒!”曹操直接拎起了酒坛。 现在说什么,劝什么,都好像没有任何的必要了。 还是喝酒吧。 喝醉了,死的时候也就没有那么痛苦了。 “你曹阿瞒本应该成为一个游侠的。”狼吞虎咽的灌了几口酒之后,张邈忽然说道。 那句劝告的话,他没有再说。 曹操也没有追问。 两个人很默契的将它忽略了过去。 “可惜我阿翁乃费亭侯呐,我就算想当个游侠都好像办不到。”曹操大笑道。 张邈鄙夷骂道,“若不是朝廷庇佑,你必是天下第一奸佞。” “为何你总是要污蔑我呢?我曹孟德满腔忠诚!”曹操傲然道。 旁边的卫兹忽然插了一句,“我现在就是有些后悔认识了你们两个,遇人不淑啊!” “一个命令我送死,一个要看着我死,自古至今,像你们这样的友人应该很少见。” 张邈怔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他说的本来就是实话。”曹操颔首道。 卫兹横了一眼这两人,冲曹操说道:“孟德,临死之前,我有一个心愿,希望你能够满足。” “这城内我没有听闻何处有俊秀的美人!”曹操很肯定的说道。 卫兹瞪着眼睛,瞅着曹操,“我不是你,我也没有必要在临死之前找美人,耽误他人。” “我就想知道,你那一仗到底是怎么打的?为何我拼尽了全力,就是死活都追不上。” 这话也让张邈面色肃然,“说说吧,我也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让我们两个落到这个地步的!一战而定胜负,此战过后,你曹孟德之名必将传扬江南、江北。”天籁小说网 曹操看着这两位友人,轻吐口气,“就算没有我,你们也赢不了,你们根本就不了解现在朝廷的兵马。” “此战,其实很简单。因为你自始至终追的就不是一路兵马,而是足足五路!” “五路?!”卫兹脸上满是震惊和不解,“怎么可能会是五路呢?我一直追在后面,始终就是那一路啊。” “你看见的,是我故意让你看见的。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早已换了人。”曹操说道,“这是陛下给我们讲的一个故事,名为龟兔赛跑。” “在我们精心谋划的路线上,一只自以为能咬死乌龟的兔子和五只龟的赛跑。” 卫兹仰天长笑,“原来如此啊,我败的倒是一点也不冤。” “确实不冤!”张邈摇头说道,“以五路骑兵将我们两万大军彻底拖垮,然后抄后突袭,袭杀跟不上前锋的步卒,然后在城下以逸待劳,再阴了一把卫兹所率骑兵,是这样的吧?” 曹操点头,“毫无错漏,正是如此。” “行了,死而无憾了,临死之前又学一计,只可惜有些晚了。”卫兹摇头失笑道。 “不晚,不晚,万一你能带到下辈子呢!”张邈还打趣了卫兹一句。 “很有可能啊,这一计真的很好用,学了不亏。”曹操提起酒坛,仰头往嘴里灌。 但却只倒下来了几滴。 他脸上本就牵强的笑意,渐渐敛去。 落寞与悲伤像是从天际飘来的阴云,笼罩上了脸颊。 他有些不安的放下了酒坛,想笑一下,却死活也笑不出来。 张邈摇晃了一下自己的酒坛,“酒尽了,我们也该走了。” 曹操杵着头,一言不发的站了起来。 些许的醉意,让他的脚步有些不稳,略带踉跄的下了行刑台。 “走吧,走吧。” 第83章 屯田与守孝 曹操亲自监斩,又亲自将他的两位好友埋葬。 然后在坟前搭了间草庐,便开始守孝。 虽然曹操默不吭声的做完了这一切,但刘辩也看出来曹操与张邈的感情。 在略作考量之后,刘辩改变了原本平定陈留之后,立马就进兵的计划。 决定暂时在陈留逗留一段时间,正好顺势推进陈留的屯田之事。 种粮和收拾袁绍一样的重要。 在派快马八百里加急去京兆尹找荀彧要人后的第七天,荀彧亲自来了。 陈留府衙里,完完全全一副老农打扮的荀彧兴高采烈的对刘辩说道,“陛下,若今夏没有其他的天灾,三辅之地将实现过去十年里最大的丰收。三辅大半以上的田地已经引水至田间地头,干旱将再也困不住它们。” 刘辩听着荀彧的描述,心中也喜悦。 对于水网能够蔓延到的地方而言,老百姓看天的脸色要相对少很多。 但也只是相对少一些而已。 除了最经常发生的干旱,还有水灾、冰雹、虫灾等难以预料的灾害。 刘辩说道:“种地是一件非常麻烦,且无法预料的事情。还是要告诫百姓时刻提防灾害的来临,天灾无情,人力在它的面前根本不堪一击。提高警惕,到时候或多或少也能避免一些损失!” “此事陛下完全可以放心。”荀彧胸有成竹,无比笃定的说道,“各屯田大营里的百姓,现在恨不得直接住在田里。自陛下赏赐的诏令下达之后,百姓耕种的热情水涨船高。” 刘辩含笑说道:“大锅饭吃的久了,即便是再勤快的人也就不想干活了。” “只有把朝廷的事情,变成百姓自己的事情,他们才会有足够的动力。” 荀彧本就是一个心思玲珑的人。 皇帝的这番话,他在屯田的这段时间,几乎是给玩出花来了。 当他第一次验证了这番话的重要性之后,然后就开始了肆无忌惮,变着花的运用。 同时他心中对于皇帝的佩服,也上了一个层次。 对于这种人性的拿捏,被人点破之后,他上手很快。 可若无人说出这件事,他却很难自行想到。 “接下来,陈留屯田之事,你就不需自己亲自上手了,让下面的人去做。你接下来重点着手培养屯田的人才,提高行事的效率。”刘辩说道,“以朝廷之手聚集四方流民,整顿人手屯耕田野,再以激励的方式还田与百姓,这一整个所有的事情,暂时由你把握。” “往后,朕每拔下一地,屯田就要跟上。” 这也正是荀彧心中所想,但他身在其位,不太好直接说出来。 他自己一说,感觉就像是在争权夺势了。 没成想竟被皇帝很有先见的直接提了出来。 荀彧谢过皇帝后,说道:“陛下,初定之地,你争我夺乃是常态。长久驻兵,亦非良策,屯田尉上下确可战时为兵,闲时为农,但战力堪忧。” “臣请陛下降旨,择西园精锐之士,随臣屯田,在闲时操练百姓。” 刘辩颔首,“善!” “大军屯驻陈留尚需一些时日,你看上谁,就选谁吧,不过各部将领可被给朕拉走了。” 荀彧一脸憨厚的笑了笑,说道:“臣带几员大将去屯田,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 …… 简朴的草庐前,曹操照旧打理了一下张邈与卫兹的坟茔,给二人奠了一些酒水之后。 便坐在草庐的门前,翻看兵书。 手中竹简写就的《孙子兵法》,被他盘的油光发亮的。 这本书是他少年时代便开始开的,一直陪伴他到了现在。 曹洪与曹纯拎着一只烧鹅、一坛酒打远处走了过来。 “兄长,您还打算守多久?”曹纯放下手里的东西,问道。 曹操合上手中的兵书,看了一眼天象,说道:“陛下何时拔军,我便何时离开吧!张孟卓乃是我心中值得托付家小的一位故交,虽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为他守孝却无关选择。” 曹洪抱着双臂看着这两座坟茔,喃喃说道:“早知道兄长对这二人如此看重,我当初就不下那么狠的手了,这整的我还有点不好意思了。” “夜战之时,我一脚下去差点把卫兹给生生踹死了,惭愧,惭愧,实在对不住。” 曹操撕开包裹着烧鹅外面的荷叶,招呼曹洪、曹纯二人过来一起吃。 一边说道:“各为其主时,可不能心怀仁慈。你仁慈,旁人可不一定会对你仁慈。” “如果战败的是我,而我又不愿与他同流合污,张孟卓也同样会送我归西。” 曹洪咧着一口大白牙,嘿嘿笑了起来,“这样啊,那我就没什么压力了。看着兄长天天在这里守孝,而这俩人完全可以说是死在我手里,我这心里就难受,良心有些不安。” 曹操撕下一块鸭肉,递给了曹洪,“吃吧。城中近日可有要事?” “要事?”曹洪仰头想了想,“好像没有吧,陛下下旨对卫、阮等族抄家之事,兄长你也知道的。” 他刚说完,曹纯就说道:“还真有,陛下降旨将荀文若从京兆尹调了过来。” “陛下对粮食的看重,似乎都胜过令天下归心啊。”曹操感叹道。 三两口就料理了手中鸭肉的曹洪,哂笑说道:“这能不看重嘛,没粮食人就饿死了嘞,更别提其他的。令天下归心固然重要,但也不急在一时,陛下还年幼呢。” 曹操摇头失笑,“你看这粗胚口里的道理,不说则罢,一说反倒令人无法反驳。” “本就是如此道理嘛,我好像没有说错吧?”曹洪探寻的目光看着曹操问道。 曹操抿了一口醇酒,笑道,“没错,没错。还有其他的事吗?” 曹洪、曹纯皆摇了摇头。 片刻后,曹纯好像忽然间想起什么一般,对曹操说道:“兄长,说起来,还真有个事。” 但说完之后曹纯又犹豫了起来,支支吾吾说道:“不过,我也不是很确定啊。” “确不确定的,你先说了再说。”曹操看曹纯那便秘一般的模样,不由浑身难受。 曹纯腼腆嬉笑一声,说道:“兄长,这就是我的猜测,我觉得啊……就是我觉得陛下好像刻意在等兄长,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是我的感觉。” “原本那天荀军师都已经在分遣兵马了,可陛下忽然间下旨暂时按兵不动。” “奥,那天就是兄长你到这里守孝的第二天。” 曹操怔了怔,“你说真的?!” “真的啊,但我是猜的。”曹纯很不确定的说道。 曹操怔了片刻,又看了一眼张邈与卫兹的坟茔,说道:“稍后我与你们一道离开。” 第84章 反戈一击 当曹操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先锋探马也在同时出发了。 曹操下山后,还在官道上遇见了。 曹纯目送探马策马扬鞭而去,咽了下唾沫对曹操说道:“兄长,我的猜测好像是真的!” “是真的,驾!”曹操用力挥了下马鞭,朝着陈留城奔去。 在夏季的边缘,天气已早早的酷热了起来。 荒芜的田野上,无数的百姓正在有序的开垦着。 除草、平整土地、沤肥、开挖水渠,分工明确。 曹操忽然仰天长啸一声,马蹄疾驰而过。 当曹操兄弟三人赶到陈留的时候,看见的是一派热火朝天的局面。 整座城池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工地,褪去甲胄,只着汗衫的将士正在加固城墙。 就连那三扇古旧的城门都换成了新的,城头龙旗翻卷,整座城池好似新生。 “你们不是说没其他的事吗?”曹操大声喊道。 曹洪却说道:“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啊,修缮城墙和道路已经好些天了。” 曹操:…… “说起来啊,兄长你说陛下心中为何总是有那么多的奇思妙想啊?你看看这路修的,真结实啊,还有城墙上那几根巨木,太神奇了。就那几根木头,能很轻松的吊着需要上百人合力才能抬起的巨石,稳稳的安防在城墙上。”曹洪说到兴起处,唾沫横飞,手舞足蹈的一通比划。 曹操看了两眼,却说道:“你这么大惊小怪,只因见识短浅,你以为长城是如何修筑的?不过,陛下造的这几样工具,看起来似乎更加简单,也更加的省力。” “可太省力了,我亲自试过的。就是很可惜这东西不能把石头甩出去,要不然,嘿嘿,以后攻城战,还不跟玩一样。我也不亲自冲锋在前了,我就拿这玩意吊着巨石,甩着玩啊!”曹洪大声嚷嚷道。 曹操无奈的摇了摇头,“尽想这些没用的东西。” “忙你们的去吧,我去觐见陛下!” 曹纯下巴微扬,示意了一下城头上,“陛下就在那儿呢!” 曹操定睛一看,这才看见皇帝也只穿着一件汗衫,正在城头上吼着什么。 看起来好像是在指挥筑墙。 曹操顿时那个汗颜,他是真没有见过那位皇帝会像眼前这位一样,真是事事亲为! 就连筑城这种事,他竟然都亲自上手了。 曹操犹豫了一下放弃了骑马入城,而是步行进了城后,上了城墙。 皇帝在城头上挥汗如雨,他纵马入城,总觉得像是对皇帝不敬。 “陛下!” 正汗如雨下的刘辩,听到声音扭头一看是曹操,顿时满脸笑意。 “孟德啊,守孝结束了?” 曹操被皇帝的笑容感动的瞬间眼眶有些湿润,他声音一哽,说道:“臣回来了。” “节哀!”刘辩说道,“朕不能免去他们的死罪!” “臣惶恐,陛下不可向臣解释什么,臣皆明白,谋逆理当夷三族的。”曹操连忙拜伏在地,稽首说道。 “起来,起来。”刘辩在衣服上擦了侧满是汗渍的右手,一把将曹操捞了起来。 “你的事结束了,修缮城墙之事也马上差不多,过两日我们便拔军向东!” “先下去歇息歇息,悲伤可是一件很疲惫的事。” 曹操连连摇头,“陛下,臣不累,臣可搬砖石。” “那就随你吧。”刘辩也没有拒绝,笑了笑说道。 在这大汉朝,真正站在顶峰的几个人,此刻都化身成为了建筑工人。 一个干的比一个起劲。 就连荀攸那个文弱的家伙,也划线、刻字搞得很拼命。 …… 在一万大军不分昼夜的艰苦劳作下,陈留城换了新颜。 虽然它并非是一座雄城,但经过重新修缮之后,也有了一些抵御大型攻坚战的底气。 就之前那样子,刘辩就算是直接强攻,这座城池也撑不了几天。 府衙里,众将坐定。 刘辩强打着精神,听着荀攸排兵布阵。 他昨夜稍微加了下班,把城内的街道顺带修缮了一下。 搞得今天人困马乏的,眼皮都有些睁不开。 “陛下,陛下……” 耳畔似乎有人在呼唤,刘辩猛地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深吸了口气。 “陛下,段煨、张济所率前锋兵马,已至山阳单父。臣以为应暂时安营,等待我中军兵马启程之后,再做定夺。”荀攸说道。 刘辩将目光挪向了地图,问道:“刘岱有何反应?” “回陛下,段煨遣斥候传信,刘岱派遣帐下幕僚亲至单父迎接大军,并奉上了数千石粮食以为军姿。”荀攸说道。 “那就给刘岱稍微留点面子,先把单父城拔下,暂做前锋兵马安营扎寨之地。”刘辩说道,“按兵不动,看看刘岱有何反应,再做打算。” 兖州刺史乃宗室大臣刘岱。 刘岱这个人,刘辩之前毫无印象。 也就是当了皇帝之后,他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出身,又是干嘛的。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他这个皇帝,若是连这些封疆大吏都不知道,那就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荀攸神色微怔,留点面子,然后先把单父城给拔了? 皇帝的道理,强悍到他实在是有些不知如何反驳。 这时,曹操起身说道,“陛下,兖州刺史素与袁绍、公孙瓒相熟,山阳太守又是袁绍从兄袁遗,山阳恐有一战。” 刘辩微微一笑,“哪怕他们义结金兰,可此番是朕亲征,刘岱身为宗室重臣,总该还是要稍微掂量掂量的。舍弃自己的宗族,而支持袁绍,刘岱除非想要把自己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陛下,臣更担心的是他们会假借由头,就像是张邈那样,针对陛下您!”曹操说道。 刘岱是不可能会舍弃自己宗室重臣的身份的。 哪怕他真的做了谋逆之事,他也一定会想尽办法自圆其说。 就像是冀州刺史王芬等人曾经做过的事情那样,在关东皇室宗亲何其多也。 哪怕最具权势的刘虞不答应,也还有的是其他的宗亲。 “奥,朕明白了你的意思。”刘辩呵呵轻笑一声,“传檄相告,说朕残暴不仁,然后另立某个宗亲为帝,起兵对抗朕是吗?” “是。”曹操默默点头。 他没有敢把话说明,但意思的的确确就是这个意思。 而且他觉得这是非常有可能的可能,并非是道听途说。 稍作迟疑后,曹操再度说道:“陛下,张邈落败,这旬月之间有无数的陈留士族逃难山阳。他们先前支持张邈,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一定会想尽办法说服刘岱出兵。” “臣请陛下派遣使者,说服刘岱,反戈击袁绍。” 第85章 梁王刘弥 派遣使者去说服刘岱,这事,刘辩并不愿意去做。 有人需要暂时安抚,譬如刘表、韩遂。 但有些人,尤其是守着肥沃之地的一些人,刘辩是一点面子也不想给。 按道理,应该是臣子守皇帝的面子,哪有皇帝屈尊纡贵给这些人面子的道理。 “派遣使者就不必了。”刘辩说道,“这个台阶,依朕看,就没有必要给他们留。” “可不能给他们惯向朝廷伸手要面子的恶习。他们不是他国,而是大汉的臣子!” “朕给了他们面子,那朕的面子,谁给呢?” 刘辩不是没有考虑到天下百姓。 但对于百姓而言,伸头的一刀和缩头的一刀,他们不管怎样都是要挨一个的。 一个长痛,一个短痛。 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刘辩感觉自己心里就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黑的挥舞着刀戈大声的嚷嚷着,逼他们造反,打压侵占百姓利益的士族,还田与民,改革旧制,破茧新生。 但另一个小白人,又很睿智的说,你是皇帝。 这个恶人,你不能当。 战争最先损耗的,是百姓的性命。 “陛下英明!”曹操纳头说道。 他对皇帝这番话,无比的赞同。 朝廷和去岁相比,已是兵强马壮,完全没有必要继续看地方诸侯的脸色。 能打的,该打的,就应当重拳出击,打到他们心悦诚服。 打到他们不敢再生出任何对朝廷不敬的心思。 “荆州可有消息传来?”刘辩转而问道。 “回陛下,暂时不曾。”荀攸回答道。 刘辩冷哼一声,“刘表这个老东西,看来又是在给朕装死。” 刘表可谓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一把好手,这一点,刘辩那是清清楚楚的。 “再给他几天时间,若还无消息传来,就传令陈琳折返,无须在荆州浪费时间了。”刘辩说道,“脸这个东西,给一下就行了,没有必要死缠烂打。” “他们是朝廷的使者,可并非是说客。” 刘辩觉得不管是他,还是其他人都有必要弄清楚这两者之间的区别。 “唯!” 众臣齐声应道。 皇帝话语之间所显露出来的凌厉气势,令众臣不禁心神激荡。 朝廷的确是强势起来了。 但也是因为有这样的一位少年帝王。 翌日。 早已整顿完毕的大军开拔。 过雍丘,至成安。 至此朝廷三路大军,分据单父、成安,与陈留最北部的长罗。 三军连线之后,像是一面张开的弓,正对山阳。 单父城。 在明媚的春光下,县衙之内座无虚席,宾朋满座。 上有梁王刘弥、山阳太守袁遗,下有公孙瓒帐下从事范方、刺史府别驾王彧等人。 虽丝竹之声悠悠,一派欢乐悠然之景象,但堂上气氛却有些诡异。 范方与王彧时不时低头窃窃私语两句。 而上首的刘弥与袁遗,看起来更像是两尊雕塑,几乎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歌舞。 若不是他们的视线会随着伶优曼妙的身姿而移动,几乎都很难看出来他俩还活着。 这几位如此,下面只能屈居末席的县令、县尉等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就在这尴尬的气氛中,宴席进程过半,桌上的肉都几乎凉透了。 单父县令唐雎终于忍不住低声对身侧的县尉说道:“这现在算怎么回事?我怎么有些看不懂呢?” “县尊都看不懂,卑职就更看不懂了。”浓眉大眼的县尉也是一脸懵。 为了缓解尴尬,自开席后,他的嘴巴就没有停下来过。 现在嘴巴一张,就感觉食物都快从喉咙里泛出来了。 “告诉你一个,非常确切的消息吧,陛下当真亲临了陈留。”唐雎将声音又压低了几分。 县尉面色微变,以手遮掩了一下,低声问道:“那城外的兵马……就真的是,来讨伐我们的?” 唐雎直接一个眼神怼了过去,“你可闭嘴吧你,就你也配?” “但,我们确实也应当考虑一下自己的去路。稍后梁王与郡守不管说什么,我们只管应着,你可别给我乱说话,惹了杀身之祸可别说劳资这个当母舅的不照应着你。”唐雎凝声提醒道。 “知道知道,母舅放心便是。”县尉笑呵呵应了一声,“要不,我们投奔皇帝?” “你踏马的是不是脑子有坑?我们本就是汉臣,还投奔皇帝,我看你是真想找死。”唐雎瞬间火冒三丈。 他刚刚还反复的叮嘱,结果只是转眼间,他这可爱的大外甥就给他来这么一句。 投奔皇帝,真亏他能说的出来。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就算是上面那几位好像都已经准备着对抗皇帝了,但这话他们可一个字也不好说。 士族好面子,好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这是个毛病。 唐雎轻轻咳嗽了一声,恶狠狠的盯了县尉一眼,说道:“从现在开始,你最好给我闭嘴,什么话也不要说。” “奥……”县尉悻悻应了一声,闷着头又拿起了桌上切好的鹿肉。 但刚递到嘴边,忽然间想起他好像已经饱到嗓子眼里,于是又默默放下。 上首,梁王刘弥终于动了一下。 但他只是挪了一下膝盖,复又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了。 袁遗与范方对视一眼之后,又看向了王彧。 “王别驾,不知刘刺史对此事如何看待?朝廷大军屯驻在家门口,我这心里实在是有些不太踏实。”袁遗笑呵呵问道。 王彧笑的风轻云淡,恭维道,“袁府君乃汉家臣子,单父城外的也是朝廷兵马,您有何可惧怕之有呢?您先前是在做什么,现在继续做什么便是。” “此事恐怕并非是我能决定得了的啊,陈留太守张邈可已经被陛下明正典刑了。我自问比不了张府君,也没有他的贤名,我这恐怕是必死无疑啊。”袁遗哀声叹道,脸上满是苦恼之色。 王彧笑的像是一尊难辨真假的弥勒佛,“听闻张邈欲反,袁府君又不行谋逆之事,何惧之有?” 袁遗盯了王彧片刻,忽然笑出声来,“王别驾代刺史而来,所以这也是刺史的意思?” “怎么会呢。”王彧笑着摆了摆手,“这都是我的意思,不,也不是我的意思,这皆是我的信口胡言,没有一个字是真的。” 袁遗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眼中也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凶光。 “袁府君,此地也不是说话的地儿不是吗?吃肉喝酒看看乐舞,才是正道。”王彧说道。 但袁遗心中的芥蒂已经有了,他阴冷说道:“可肉已经凉了!” “再热热,再热热。”王彧依旧笑的满面和煦。 范方见二人势同水火,有剑拔弩张之势,遂开口劝解道,“此间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不若皆袁府君宝地一用,我们小酌两杯,议一议?” “理应如此,诸位请随我来!”说话之人却并非是太守袁遗,而是梁王刘弥。 袁遗率先起身相随。 眼看着他们就要离去,坐在唐雎身边的单父县尉罗岞抹了把嘴就要起身跟上。 唐姬急忙伸手一把拽住,“你干什么去?” “不是方才里面说换个地方议事吗?”罗岞打着嗝,说道。 “哪有你的份,坐好!”唐雎黑着脸喝道,“你是真拎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啊。” 罗岞默默又坐了下来,嘟囔道:“母舅你这话伤人了啊,我好歹也是单父县尉,手下也有儿郎数千。” 唐雎嘴角挤出一丝笑意,冷着脸喝道:“给我闭嘴吧你,我还是单父县令呢,我说什么了吗?” “母舅你这样子,我会告诉我阿母的。”罗岞低头嘟囔道。 唐雎被气的嘴角直抽抽,“逆子!” “我是你外甥,不是儿子。”罗岞善意的提醒了一下。 第86章 单父城 梁王刘弥终于不再是一尊雕塑了。 在走进静室之后,他直言不讳,且无比直接的说道:“皇帝不仁,本王欲伐之。” 袁遗、范方、王彧:!!!! 三个人的表情,在这一瞬间格外出奇的一致。 清一色的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不管是袁遗,还是范方与王彧,他们今日都有说服梁王的目的。 结果,好像根本不需要他们多舌。 刘弥看他们那个样子,嘴角微微上翘,神色平静的坐下,说道:“天下将乱,难道不是各争长短之时吗?这天下,有德者,居之。” “不过,本王先将丑话说在前面。本王钱多粮广,但并无兵马,而且暂时也不必对提及本王,也就是说,本王不会成为那个擎旗之人。” 袁遗对梁王这个做法,有些不解,“大王为何不旗帜鲜明的传檄天下,代天而立呢?您振臂一呼之下,天下士人必然蜂拥而至!” 刘弥面色沉沉,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说道:“当今天子的名声虽然糟糕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但他毕竟是大汉天子。而本王,乃大汉梁王。若你们连眼前这一战都赢不了,本王为何要与你们一起谋反呢?” 刘弥的话干脆直接到让袁遗几人皆有些人恍惚。 “此战如果能打赢,本王自会大大方方的站到前面来。本王承诺,无须占据整个天下,便会秉承旧礼,分封天下。诸位不是本王的幕僚,本王也不会做诸位的主公,合力谋取天下。”刘弥眼观鼻,鼻观心,用慢条斯理的语调继续缓缓说道。 他那不急不躁,无比稳重的样子,也让袁遗几人压下了心中的震惊,开始认真的审视这件事。 说白了,大家不过是各出一份力,然后各取所需。 唯一让袁遗感到膈应的是,刘弥只是供给钱粮,其他的什么也不参与。 这事乍看好像没什么问题,可细细一琢磨,可大有猫腻。 刘弥是梁王,大汉诸侯王之一。 若无真凭实据,皇帝也很难直接杀掉刘弥,除了梁国。 “袁府君应能自己做了自己的主吧?”刘弥看向了袁遗。 袁遗心中尚有些许纠结,“下官……暂时不知。” “好。”刘弥很干脆的点了下头,又对范方与王彧说道:“至于你们二位,不如回去先请示一下刘刺史与公孙将军,再来回复本王如何?” 范方持揖礼说道:“大王,卑职倒是不需要回去。我家将军愿助得道之师,晋平天下。” “还是回去一下吧。”刘弥却说道,“公孙瓒愿助刘岱,却并不一定会愿意襄助本王。” “尔等本就是为谋划对付帝师之事而来,诸般算计本王也清楚,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刘弥这么不加丝毫遮掩的话,听的袁遗三人再度面面相觑。 这位深居简出的梁王,今日可算是让他们大开了眼界了。 历代梁王皆无谋,虽是封国,可几乎没有哪一个刺史会将梁王放在眼里。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这位梁王一反常态,竟然开始盘算上了天下。 就在这时,一名儒雅随和的中年人推开门走了进来,在刘弥耳畔轻声说了句什么。 刘弥听完,搓着手仰头笑了,“陛下能得那样的恶名,实在是情理之中啊。” “诸位恐怕是走不了了。” “大王此话何意?”范方惊疑不定问道。 刘弥轻啧一声,似笑非笑说道:“皇帝率军已至成安,但更为紧要的是,朝廷先锋兵马正在冲单父急行军而来,短短三十里之路,大概一个时辰左右就到了。” “陛下要攻打单父了!” 座中三人闻言,皆大惊失色。 他们还在这里蓄谋着到底要不要打,又该怎么打。 结果,皇帝竟然直接率军打来了?! 这时,刘弥又说道:“这支先锋兵马乃原董卓账下大将段煨、张济,诸位可有把握败了他?城中凑一凑,应该也能凑起来七八千的大军,守城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张济此燎,卑职倒是有所耳闻,乃是董卓帐下一员猛将。”王彧终于收起了脸上那好像随时都在蔑视他人的笑意,正色说道。 “我军无大将可用,大可不接受他的阵前挑衅便是,张济再勇武善战他也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赢了我们。”范方说道。 “可张济、段煨所率皆百战之兵。这群人那是从西凉一路烧杀劫掠而来的,我们从城内临时征募的部曲,在战力上与他们必然相去甚远。”太守袁遗反驳道。 “府君过于忧虑了,张济、段煨为攻,我军为守,只消数日我家将军所遣部曲便会抵达,届时,单父之困自解。”范方傲然说道,“就算是段煨、张济再如何的勇猛善战,可区区数日之间,他们应该也无法攻破此城。” 刘弥冷眼看着这群人商议,在觉得时机差不多的时候,说道:“本王觉得现在没有必要再商议什么了,各行其事,御守城池吧。” “单父城不可弃,此城若丢,本王恐怕就要报效朝廷了。本王也不怕诸位知晓,梁国数十年的积蓄,可皆在此地。城在,那些钱粮就是你们的,城破,那些钱粮可就是皇帝的,而本王也会俯首称臣,自请除国。” “诸位该做什么的,还请尽快,时间可不会等人,城外的敌军也不会等我们。” 袁遗等人齐齐色变,他们谁也没料到,梁王竟然将梁国的积蓄就藏在脚下的单父。 这胆魄,也是没谁了。 梁国国都在睢(sui)阳县,距离此地可有不小的距离,中间隔了足足两个县。 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梁王刘弥这一句话让在座的三个人立马收起了所有不该有的小心思。 梁国钱粮丰厚,没人愿意将那些东西拱手让人。 这单父,就算他们不想守,也必须得收下来。 …… 而在此时,单父城外。 “余立于天地之中,冬日衣皮毛,夏日衣葛絺;春耕种,形足以劳动;秋收敛,身足以休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遥于宇宙之间而心意自得,吾何以天下为哉!悲夫,子之不知余也!”段煨摇头晃脑的忽然来了一句,然后问张济道,“张公可知此话是何人所说?” 张济直接一个凌厉的眼神横了过去,“在我面前卖弄学识,就跟冲着蛤蟆讲经是一样的道理?我除了能为你呱呱称赞以外,什么也回应不了你。” 段煨瞬间跟吃了满嘴苍蝇一般的难受,“张公得空还是应该多读点书才是。” 话题都已经提起来了,就算张济真是只蛤蟆,他也还是继续说道:“这番话可大有来头,乃舜帝之师单卷对虞舜说的。” 张济口中正啃着一颗野果,闻言咧嘴笑了起来,“你要早说尧舜禹,那我就算是一只蛤蟆也爱听,说说,说说。” 段煨:…… 虽然张济的表现令段煨十分生气,但这难得的卖弄机会,还是让他耐着性子,继续说道:“单卷是舜的师父,本就是名满天下的人杰。后来,唐尧继承了帝位,听闻单卷得了道,就面朝北来侍奉他。之后虞舜为帝,非执意要把天下让给单卷。” “然后,就有了我方才所说的那一番话。看看,这就是古之贤人的道,一个敢把天下拱手相送,一个还不要。哪像现在这些魑魅魍魉,个个都想坐天下。” “知道单父城为何叫单父吗?就因为单卷被时人唤做单父,而他就居于此!” 第87章 各显手段 “段公不去鸿都门学实在是可惜了,就你这跑到单父城打仗都能引经据典的本事,难道不比那些专攻小说的士子强百倍?那些人恐怕都不一定知道单父城乃是因单卷而得名吧。”张济哈哈笑着,粗俗的拿大手狠狠搓了两把嘴角。 他吃野果,竟连野果的籽都没有放过。 囫囵个儿放进嘴里,咔咔一顿咬,然后就咽下去了。 段煨一脸傲然的说道:“某读书并非是为了以此谋求官职,而是不想当一只被士人嘲笑的蛤蟆,起码当他把话当屁放的时候,我能够弄清楚,那到底是话,还是屁。” 张济的脸色瞬间黑漆漆的,“不消多说,你方才那话,确确实实就是在放屁。” “我愿为张公担保,您并非是那只蛤蟆。”段煨揶揄道。 张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继续下去,再说下去,他老担心他会忍不住宰了这姓段的。 “这城该怎么打?”他问道。 段煨勒停战马,在四周打量了一番之后,说道:“先绕城看看吧。你竟然主动问出了这番话,实在令人难以置信,我以为你会喊开城门,投靠刘岱,率军将我留在此地。” 张济哼了一声,说道,“你觉得我像是一个蠢货吗?” “皇帝实在是太强势了,吓得我只能老老实实的为其征战,而不跟再想其他啊。” 段煨满脸惊异,“你是何时有的这样的想法?” “张邈死的时候呗,还能是什么时候。”张济只是想起当时斥候传来的消息,内心就有些小后怕。 阵斩叛军万三千人啊。 张邈拢共才征募了多少人? 而且这还仅仅只是在战场上杀的,可不包括,事后跟你算账的时候弄没的。 一战之下,陈留世族就跟被犁了一遍一般。 是真惨啊! 皇帝下手之恨,令张济只是仔细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段煨略作沉吟,沉声说道:“此事,我本来想与你说道说道。” “但你一直对陛下心怀不敬,始终惦记着反叛之事,我也就作罢了。” “张邈之事,能令你我清清楚楚的看见皇帝的态度。对于叛逆,绝不手软!” 张济无语的眼皮耷拉了下来,“我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蠢。” 段煨轻笑了一声,盯着单父城古旧的城墙,说道:“陈留之战,算是你我的指路明灯。既然你心中没有那么多的别扭了,那么这一战,我们也应该清楚该怎么做了。” “单父城内若敢反抗,鸡犬不留!” 张济轻轻点头,“杀嘛,此事,我可在行的厉害!” 两个人绕着单父城墙远远的走了一圈后,神色间凝重与兴奋掺杂。 这两个本不应该同时出现的神色变化,却很默契的一起出现在了二人的脸上。 “他们竟然如临大敌的开始御守了,刘岱看来也觉得自己的脖子格外的硬。”张济咧嘴说道,他兴奋于此。 有仗打的,那就是功劳。 而令他感到凝重的是,这单父城看起来好像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不出意外的话,恐怕需要人命去填。 段煨拨转马头,朝着大营的方向,一边走,一边说道:“刘岱虽是皇族宗室,但受袁氏恩惠极多,且此人与袁绍乃故交。他在此时弃朝廷,而帮袁绍并不算稀奇。只是,这仗却不好打。” 段煨也在担忧此事。 单父城因为单卷之名,以及这里曾是吕后家乡的缘故,城高且坚。 算是天下诸县之中,极为罕见的一座坚城。 “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攻下陈留的,要不然我们也可以效仿一二。”张济略显遗憾的说道。 斥候传来的消息中,只是告知二人一个大概的战事经过,并没有细说。 段煨很是笃定的说道:“陈留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破城,必然不会是攻坚战。应该是曹孟德将张邈骗出来打的,我们大概也用不上。” “一座小小的单父,应该不会有人想着来救它吧?”张济忽然问道。 段煨说道:“这个还真的很难说,分遣兵马,伏于各要道。” 张济微微颔首,“让我那侄儿去。那小子有我几分风范,马上取人首级,也就比探囊取物稍微麻烦一点。” 段煨:…… 对于张济这阴晴不定,且爱自夸的毛病,他已经可谓是深恶痛绝了。 “张绣打仗可比你勇武多了。”他没好气的骂了一句,然后说道:“命人前去叫城,勒令单父令出城迎接天兵。其余人手,砍伐树木,营建攻城器械。” “我们须做好强攻此城的准备,且在时间上不能有丝毫的拖延。陛下拿下陈留不过区区数天,我们要是在这里熬上个把月,还要张口朝陛下要粮,你我的功劳必将大打折扣。” 段煨这一番安排井井有条,张济没有丝毫的反驳,直接就应了下来,并说道:“我亲率两千兵马去叫城,其余人马你尽管安排,营造器械。” “好!”段煨应道。 在城外做好了分工,准备攻城之时。 城内也开始了兵荒马乱的准备。 战事紧促,刘弥一咬牙,直接开仓放粮,花大代价征募壮勇。 当接连五六座石墓被打开后,袁遗等人皆惊呆了。 梁王藏钱粮是真的有一手。 竟然在坟墓的下面挖密室,用坟墓做伪装。 袁遗几人之前还在猜测,梁王会将粮食放在什么地方。 他们没有在城内看到一处重兵镇守之地,几乎绞尽脑汁的想尽了所有可能。 但谁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山上,而且还是坟墓底下。 “命人搬吧!”不苟言笑的刘弥拢着双手,宛若一个老好人般不动声色的立在一侧。 但不管是袁遗还是跟随而来的王彧,都看出来了刘弥眼中强烈的不舍与肉疼。 这么多的粮食,因为一个念头就被整袋整袋的搬了出来。 换做不管是谁,恐怕都要心疼一阵。 “往诸君不要负了本王这一番苦心。”刘弥说道。 袁遗作揖说道:“下官等必将竭尽所能!” “剩下的事你们忙活吧,本王就不插手了。”刘弥点了点头,就带着王府众人离开了。 袁遗走进墓穴之中看了一眼后,忍不住对王彧感叹道:“梁王真是深藏不露,藏富之深,简直匪夷所思。” “大汉的诸侯王自古至今少有庸俗之辈,卑职便自取钱粮去募兵了?”王彧说道。 “善!”袁遗说道。 二人商定好接下来的事情,刚要分头行动,却见单父令唐雎脚步匆匆的上了山来,“府君,张绣正于城外叫骂,让下官出城迎接天兵,该如何是好?” “唐县令是想去迎接吗?”袁遗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唐雎心中一惊,紧忙说道:“下官唯府君马首是瞻,怎会犯这样的糊涂?只是这到底打不打,如何打,还需府君交代一二?” 袁遗深深的看了一眼唐雎,吩咐道:“让他在城外喊去便是,暂时不放一支箭,不动一个兵。” “喏!”唐雎应了一声,又急急忙忙下了山。 袁遗那眼神,看的他心里有点小小的慌乱。 第88章 好畤候的围点打援 成安,古名斥丘。 与他左近的各大城池相比,它好像显得格外的低调。 而它也确实低调,除了一座枯败的城池之外,可谓是身无长物。 成安本为陈留郡诸县之一,但被去掉了。 所以现在就只留下了一座枯城,地方郡守想起来了就在这里驻扎点兵马。 想不起来了,它就是一个供百姓与商贾临时歇脚的地儿。 但此地的地理位置,对于此时的刘辩而言,格外的重要。 这也是荀攸对照着地图,千挑万选选出来的驻军之地。 从此地向北,大军可直抵有“天下之中”美誉的膏腴之地济阴郡,以及毗邻的济北国。 向东直线距离不过百里之遥,便是山阳郡单父。 自东南而下,便是梁国。 从成安直济阴郡,和到梁国的直线距离上相差不多,骑兵只需两三日便可抵达。 也就是说如果济北王和梁王这两位,想要挑战一下刘辩的硬实力。 刘辩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他们见到大汉的禁卫! 在大军屯驻成安城之后,刘辩就已派出了探马,游曳济阴郡、山阳、梁国三地。 但凡是战马能通行的道路,都是探马需要侦察的对象。 “陛下。”曹仁健步走进了中军大帐,行礼说道:“单父城选择了坚守,并未选择出城迎接张济、段煨所率先锋大军。” 刘辩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直裾,正在细细的打磨着刚刚获得的上等野生羊脂玉。 他准备做一个把件,无聊的时候可以拿在手里把玩,遇到危险的时候,也能一下子扎穿敌人太阳穴的那种。 “山阳郡其他诸县可有动静?”刘辩问道。 曹仁的目光在刘辩手中的玉石上停顿了片刻,说道:“回陛下,暂时未有消息传来。” “那就让段煨与张济暂时围着,先把草里的飞禽走兽惊一惊。”刘辩认真的打磨着手中的玉石,对曹仁说道。 “唯!”曹仁应了一声,复又说道:“陛下,前去山阳的探马同时还夹带了一封并不确切的消息,据一队过境单父的商贾说,他们在单父遇见了梁王弥的车驾。” “梁王弥?”刘辩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赵野,传旨梁王、济北王,告诉他们朕到了成安,很想见一见他们二位诸侯王,让他们尽快动身到成安来。” “唯!”赵野躬身应道。 “臣告退。”曹仁也顺势说道。 出了中军大帐,曹仁找到了担任监工,又同时亲力亲为正在修缮城墙的曹操。 “上等松酒,来点儿?”曹仁从怀中掏出一个酒坛,笑呵呵的招呼了曹操一声。 曹操赤着膀子,正和罗保等将领一起正在修整巨木。 看到曹仁过来,他取下搭在脖子上的汗巾,在脸上搓了几下,爽朗说道:“那肯定得来点儿啊,何时回来的?” “方才,刚刚见过了陛下,这不惦念着兄长,特地为兄长带来了一瓶好酒。”曹仁说道。 曹操嗤笑一声,“我怎好一个人吃独食?” 说着,他招呼罗保等将领过来,一同吃一碗。 众人嘻嘻哈哈的走了过来,恭维了曹操几句。 不大一碗酒,每人也就盖了个碗底,就没了。 待众人散去后,曹操端着自己碗里那一点酒,小口的抿着,一脸享受的对曹仁说道:“你小子这个鼻子倒是真不赖,出去一回,总能弄点儿好酒让我吃吃。” “谁叫你不但本事大,还是我的兄长呢!”曹仁笑着调侃了一句。 曹操轻笑,不置可否,“带回来了什么有趣的消息,说来听听!” “我就知道兄长肯定好奇。”曹仁哈哈笑了起来。 曹操说道:“刨木虽好,可我总不能真的一直干下去吧。” “兄长猜的没有错,袁遗果真选择了助袁绍,不过,有传言梁王弥也出现在了单父城。”曹仁把对皇帝说的话,又跟曹操重复了一遍。 曹操砸吧了两下嘴巴,细细咂摸着酒在口中炸开的味道,品了片刻后说道:“梁王弥啊,陛下一直想要除了诸侯国,梁王算是直接把把柄塞陛下手里了。” 他扭头看向曹仁问道,“陛下应该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吧?” “正是,陛下降旨敕令梁王、济北王觐见。”曹仁说道。 曹操闻言,哈哈笑了起来,“我得去见陛下,除梁国这个差事,舍我其谁?” “兄长,你这不是卖我嘛!”曹仁轻声劝道。 曹操瞥了一眼曹仁,“你以为陛下会不知道吗?这都是小事,诚实一点嘛。陛下也没让你不要告诉别人不是吗?不过是早知道,晚知道的点事儿。” “好像也是,可其他人还不知道,我就已经先告诉兄长了,会不会不太好?”曹仁问道。 曹操撇了下嘴,“你我乃是兄弟,知道的早点,情理之中。” “若是我曹操能以一己之力,令天下诸侯国皆除国,青史之上必有我名!” 曹仁:…… 曹操将最后一口酒,在口腔里回味了片刻,然后缓缓吞下。 “天下大势本就是如此,陛下可不是什么好人,在没有走出雒阳之前,我都没有想到陛下的名声竟然糟糕到了如此地步。我若不知道实情,恐怕也要参与那些所谓的义军,反抗陛下了。”曹操略有唏嘘之态。 “可谁能想到呢,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就是陛下,这皆是他故意为之!” “他要灭拥兵自重的天下诸侯,要灭诸侯国,如此雄主,我曹操怎能不为其御车?!” “而且,你能想象吗?陛下在去岁就在为此事做谋划了!” 曹仁被说的心神摇曳,“可是如此一来,陛下的声誉恐怕就彻底的完了。” “这世间历来成王败寇,秦始皇至今尚有百姓供奉,你觉得他的名声就很好吗?待陛下大业功成,他振臂一呼之下,这世间绝对无人敢说任何的闲言碎语。”曹操不屑说道。 “不顾忌所谓的声誉,才是这世间真正的枭雄、雄主!那些东西,就像我们身上的衣衫,遮羞而已。但那些士人却偏偏喜欢把自己的衣裳弄的花里胡哨的,像一只孔雀。” “可实际上呢?他们连个鸟都不算,飞不起来嘛。” 曹仁不禁莞尔。 没事的时候,他总是喜欢跟曹操请教一些事情。 曹操说的话不但有道理,而且还很有趣。 …… 单父城。 当使者带着皇帝的旨意离开之后,张济狠狠攥了攥拳头,“皇帝就是在消遣我等!” “大好功劳就在眼前,却不让我们拿,这是什么意思?!” 相比于张济,张绣这个侄子反而要冷静一下,他劝道,“叔父,且稍安勿躁,我觉得陛下考虑的应该没有这么简单,若他仅仅只是想消遣我们,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折。” “消遣我们自然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可弄死我们需要。”张济瞪着眼睛吼道,“反了,今日就是鬼神下凡,我也一定要反了他!” “你是不是还要拦我?”张济挥舞着手指头,差点直接戳到了段煨的脸上。 段煨很淡定的点了点头,“我一定会的。” “没事。”张济狞笑一声,“大不了干一架嘛,且看看你我谁输谁赢。待你死了,你的家小,我会帮你照顾的。” “我谢谢你的好意,但你可能等不到那一天。”段煨镇定自若,甚至对张济还有些嫌弃。 “走着瞧嘛!”张济恶狠狠喊道,“区区一座单父城,不消十日,我就算是用门牙嗑,也都能将它给崩碎了,竟然让我们故意装弱?这太欺负人了!” “叔父。”张绣无奈的看着张济,说道:“你说有没有可能这是当年好畤(zhi)候耿弇(yan)攻打历下城的战术?” 张济怔住了,一脸迷茫的问道:“你说啥?” 张绣有些无奈。 段煨在一旁差点笑成了憨批,“让你多读点兵书,你非要整天耀武扬威,张牙舞爪,你看看,就连你的子侄都要鄙视你了!” “你在鄙视我?!”张济不善的盯着张绣,一字一顿问道。 张绣连连摇头,“叔父误会了,我可无此意。” “你这个贱种!”张济扭头就骂段煨。 段煨也不恼,而是对张绣说道:“好畤候当年攻打历下城用了什么战术?说说!” “原来你也不知道啊,你不是自诩无所不能嘛,怎么也有你不知道的?”张济扳回了一盘,立马肆无忌惮的嘲讽了起来。 “但我知道的比你多。”段煨轻飘飘说道,“世间兵法犹如浩渺大海,我岂能什么都知道?起码我不像你,什么都不知道。” 张济被气的龇牙咧嘴,咬牙切齿说道:“劳资仅凭一个勇字便可冠绝三军,不需要知道那么多,有勇足矣!” “有勇无谋,谓之匹夫!”段煨淡笑着挖苦道。 “你这个老贱种,走,辕门外且干上一场再说。”张济气的脑门上都快冒烟了。 张绣看这二人跟小孩子似的,闹的还没完没了了,连忙劝道:“二位,二位,要不然我们还是先商量一下这仗该怎么打?若能明白陛下的谋划,我们也好见机行事不是吗?” “你说。”段煨说道。 张绣看向了张济…… 张济怨气冲冲的狠狠盯了段煨一眼,才不情不愿的说道,“你说你的。” 张绣轻咳了一声,说道:“好畤候耿弇当年攻打历下的情况,我仔细对比了一下,其实跟我们现在很像。历下城城高且坚,是一块绝对难啃的骨头。” “好畤候在观察了一番之后,传令三军,定了日子决定转而攻打巨里,同时还刻意把营中的几个俘虏给放跑了。” “那几个俘虏在逃回了历下城后,就把好畤候什么时候攻打巨里的消息告诉了当时的历下守将费邑。在那个日子到来后,费邑亲率三万大军驰援巨里,被好畤候率军半路伏击,费军大败,费邑战死。” “好畤候用此计轻松拿下了历下城,阵斩万余,同时还用费邑的首级诈开了巨里城,一战而定两城!” 张济听完,皱着眉头喊道:“这也不一样啊。皇帝可没有让我们攻打其他的什么城池,而是假装大肆攻城,却不让我们真的打上去。” 段煨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嫌弃的说道:“用用你脖子上这个玩意,哪有完全一样的战争?这就已经很相似了。” “来,你告诉我,这相似在什么地方?你今日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劳资跟你没完!”张济的火气是真的上来了,将面前的桌案拍的砰砰作响。 “陛下如好畤候一样,他真正的第一目的并不是单父城,而是援军!这个援军,可能是刘岱,也可能是袁绍,先灭援军,后攻单父。”段煨说道,“这难道不是几乎一模一样?” “援军谁去打?皇帝也不让我们挪窝啊!”张济喊道。 段煨与张绣齐刷刷的,目光幽幽看向了张济。 张济喊完,自己忽然间反应过来了,“踏马的,差点忘了,我们身后还跟着数万大军呢,这该死的。” 段煨、张绣:…… 第89章 言出法随? 张济自己都被自己的智商给秀乐了。 他乐不可支的对段煨与张绣说道:“行,我本为匹夫,大大方方的便认了。” 那种智商被摁在地上摩擦的感觉令他十分糟心,索性就直接放弃挣扎了。 匹夫便匹夫吧! 本为乡野匹夫,又何必遮遮掩掩? 如此大大方方的一承认,张济心里反而通透了起来。 段煨与张绣说的话,他也感觉竟然好像能心平气和的听下去了。 段煨与张绣都对此有些惊讶,但他们也悄悄松了口气。 这个蛮横无理的家伙,令他们不是一般的头疼。 尤其是张绣。 张济好歹是他的叔父,语气稍微重一点的话,他说都不敢说。 “看来,我的的确确是冤枉陛下了,我请个罪吧!”张济也不知道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他嘀咕了一句,然后冲着北面跪了下来,咣咣三稽首,整了个标标准准的跪拜礼。 段煨与张绣都看乐了。 他这个样子,很难令人再说什么。 起身之后,张济问道:“虽然陛下是为了伏击援兵,可区区一座单父城真的会有援兵吗?” 虽然错他认了,但这个疑问依旧徘徊在他的心中。 “应该会有。”段煨并不是很笃定的说道。 “先前我们巡视的时候,我便发现单父城内正在不断的增加兵马,一座弹丸之地按理能有几千兵马就已经撑死了,可现在的单父城四面城墙都有人御守,观其兵力,恐怕都快近万了,这不可是一座小城池该有的规模。” 张济摇头道:“这可并不能说明什么?看看凉州,哪怕是最偏僻、荒芜的城池,当战事爆发,男女老少皆上城御守,也不是很罕见的事。” “守城将士的多寡确实并不能说什么,可此地主将毫不犹豫的选择坚守,能说明什么!”段煨说道,“一座县域,却在王师兵临城下之后,立马紧闭城门,排兵布阵,这便说明了此地之重要。” 张济差点被段煨这一番话给绕晕了,他挥了挥手,嘟嘟囔囔说道:“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你们去头疼吧,我去城下骂人,该怎么打,告诉我便可,太烦人了。” 段煨摇头失笑,他觉得自己说的已经挺清楚的了。 在张济走后,他对张绣说道:“你叔父能仅凭一腔血勇打到这个地步,真挺不容易的。” “这些话,您应该直接与我叔父说。”张绣说道。 段煨被顶了一句,却哈哈笑了起来,对张绣愈发的欣赏,“当着他的面,我也时常这样说。好了,还是说说此战到底该如何打吧?佯攻单父,此法不可更改。但我觉得我们也应该时刻提防城内兵马杀出来,需做一路伏兵。” “我与段公所见略同,不只是一路,还须另遣一路探马,提防他方援兵。”张绣说道,“陛下是在纵观整个占据做安排,但我们也应该做一些具体更加详细的布置。” “一路伏兵,一路探马,防止我军陷入两面包围的处境。单父城内能在这么快就募集兵马上城御守,兴许有我们所不知道的一些什么事。” 段煨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我也有这样的忧虑,有备而无患。” “段公,我们正好三人,便各率部曲,分头行事如何?”张绣问道。 “自是大善!”段煨未加丝毫反驳就应了下来,“你麾下多骑兵,便为探马,提防他路援军,我率部作为伏兵。” “好。”张绣应道。 …… 一场大雨浇灌了成安城,泥泞沿着坑坑洼洼的地面,蜿蜒成了一道道溪流。 树立在城墙周围的木桩,在狂风骤雨中摇摇摆摆,格外的不安分。 刘辩坐在自制的行军椅上,手中捧着一杯清茶,赏着瓢沱的雨景。 在他的身侧,面无表情的刑卫像一个个一动不动的雕塑持刀而立,气象森严。 那浓烈的杀伐之意,甚至遮盖了雨幕。 曹氏三将踩着泥泞,顶着大雨自远处而来。 尚未到近前,他们就不由自主的放缓了脚步,屏住了气息。???.23sk. 如此天象下的皇帝,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 “在这样的天气下,可否行军?”三人刚到面前,刘辩就问道。 曹操三人行过礼之后,曹操说道:“回陛下,可以行军,只是速度不如天气干爽时。” “你们谁愿意去梁国走一趟?”刘辩问道。 “臣愿往!”几乎是刘辩刚说完,曹操就立马说道。 刘辩本没有准备让曹操去,但看曹操的积极性这么高,稍作思量后,点了点头,“那就由你去吧,趁着如此天象,将梁王的家眷请到朕的行辕见一见。” “他的排场比朕大,他不来,朕只好派人去请了。另,传旨除梁国,诸县并入陈留。” “唯!”曹操重重应了一声。 “仅以本部骑兵,可有把握?”刘辩问道。 “回陛下,足矣!”曹操回道,“梁国兵众并不算广,我军又以大雨为掩护突袭梁地,有三千骑兵足以。” 曹操对皇帝现在是真打心眼的服气。 不服气是一点也不行! 在对待敌人的手段上,这位少年皇帝可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听听那说的都是人话吗? 怎么会有皇帝拿诸侯王的家眷要挟诸侯王的? 而且还趁着大雨突袭! 就这事吧,曹操觉得他就算是当面告诉梁王,梁王恐怕都不会信。 “这俗话说好雨知时节。这个雨,也算是好雨,就是不太听话。要是无风,再稍微轻一点,就好行军了。”刘辩仰头看着阴沉沉的天幕,喃喃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忽然——风停,雨轻。 这一幕,把刘辩自己都给惊住了。 曹操诸将更是震惊的差点把自己的舌头都给咬了下来,个个目瞪口呆。 恍如见到了神迹! 刘辩用力的睁了两下眼睛,的确是风停,雨轻了。 现在这雨,就是淅淅沥沥的中雨。 这搞得刘辩有点儿恍惚。 我这算是言出法随?! 这巧合来的也实在是太巧了一些。 虽然他这个皇帝真的有敕令山川湖泊神祇和天象的权利,但他没见过那个皇帝真有那么牛,连天象都给管住了。 可他今天竟……好像在无意中给实现了。 这事整的可就有点小牛比了。 老天爷这面子给的也有些高了! 不远处,荀攸急匆匆提笔就写,可下笔之后却发现墨早已干涸。 急切间,他直接以唾沫润笔,无比用力的挥毫,“光熹二年,帝驻军于成安,时暴雨倒灌,狂风倾野。帝敕令于天,俄顷,风停雨微。” 一口气写完,荀攸吹着墨迹,神色激荡。 没想到他有朝一日,竟然也能见到如此令人震惊的一幕。 并且用笔将其记录了下来,以传后世。 这份荣耀,足以光耀门楣,家传万世。 “陛下万年!” 曹操等人齐刷刷拜伏在地,高声呼喝,气势犹如山呼海啸。 这整的刘辩还有点小不自在了。 明眼人一看这肯定就是巧合啊,他怎么可能有那么厉害,连天象都能震慑。 但诸将明显的认真了。 而且还是无比的认真,那一个个震惊又疯狂的眼神可瞒不了人。 “都起来吧,些许小事,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刘辩只好把架子摆了出来,风轻云淡说道。 这感觉,跟他小时候吹完牛皮之后完全一模一样。 时至今日,他想起小时候吹过的那些牛,都觉得分外羞耻。 “臣叩谢陛下!”曹操稽首喊道。 “起来,些许巧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朕是皇帝,可不是天帝。”刘辩还是装不了那得道高人,短短瞬息之间就破功了。 别人怎么想的,他也不知道。 但反正他要是悄悄的把这个事给默认了,这心理压力实在是有些大。 比面对四分五裂的天下可大多了。 “陛下天威浩荡,一句轻言便令苍穹变色,狂风敛息,这怎能是巧合!”曹操坚持道,“臣等为陛下贺,陛下万年!” 刘辩打心眼里认定这就是巧合,可曹操等将领显然不这么认为。 “随便你们怎么想吧。”刘辩解释过之后,起码自己心里已经能过的去了。 至于他们要怎么想,那就随他们去吧。 他们说的再邪乎,他也能认。 毕竟这个时代,不管是士大夫,还是寻常百姓,都崇天畏天。 …… 在绵绵不绝的雨幕中,曹操率领三千骑兵出发了,目标梁国睢县。 睢县,乃故阏(e)伯墟。 睢县比单父的历史要更为悠久一些。 只是除了阏伯台等较为庞大的古建筑外,历史的痕迹已很难寻找。 阏伯墟因阏伯而得名,阏伯乃帝喾(ku)之子,商部落的始祖,被后世尊为火神。 他最初的封地,就是睢县。 淅沥沥的雨幕下,道路无比湿滑,马上的骑士不敢放肆奔跑,只能放缓脚步前行。 随曹操而来的曹纯,有些不解的问道:“兄长,陛下为何要在下雨天下令出征?这本不利于行军,等赶到睢县人困马乏,也不好打仗。” 身披蓑衣的曹操还很有兴致的欣赏着雨景,闻言笑道:“当你这么想的时候,敌人一定也在这么想。既然梁王已经做好了谋逆的准备,睢县必有所防备,可这样的天气,雨幕又这么大,他们防御定然松懈,甚至于城门都不会关。” “我大军缓步前行,人马皆不至于到困乏的地步,甚至都有可能长驱直入睢县。” 曹纯恍然,“愚弟这算是又学到了一招,出他人之意料,就算是奇策!” “说奇策虽有些勉强,但这便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曹操说道。 大军前行不过四十余里,忽见有数百人正在官道旁的茅草亭旁搭棚避雨。 曹操瞬间警觉了起来,他低唤了一声,“曹纯!” 曹纯瞬间会意,令旗挥舞间,将士们纷纷持刀在手,气势陡然凛冽。 众军摆开阵势,杀气森森向前缓行。 第90章 济北王 瓢泼大雨拦住了刘鸾的前路,他只好命人在道旁那供人临时休憩的茅草亭旁,再搭建一些草棚,安置向皇帝进献的物品,以及供随行人员避雨。 忙碌了大半天,终于弄好后的众人正要生火煮饭,忽闻远方的雨幕中马蹄声如狂风骤雨而来。 王府卫士急匆匆将此事禀告了刘鸾。 刘鸾一听,也不淡定了,“这可如何是好啊,如此大雨还出没在官道上的,必然不是官军,一定是藏头露尾见不得人的贼寇。” “大王,我们兵不过二百,也无险要地形可御守,贼寇又皆是骑兵,这不能硬碰硬。”卫士急忙劝道,他不想无缘无故的去送死。 “我知道,我知道。”刘鸾烦躁的在凌乱的地上转着圈,“只能见机行事了。大不了舍弃一些财物,求个平安吧,若贼人还不肯放过我等,那就拼死杀个活路出来。” 卫士听的心里直打鼓,听马蹄的声音,那伙贼人的数量似乎并不少。 硬碰硬,恐怕连个全是都留不下。 “大王!” “大王您快褪去这华丽的衣衫,换上一套常服逃命吧。” “请大王上马,我等已为大王备好了马屁。” 说话间,一群王府官吏蜂拥而入,对着刘鸾七嘴八舌的说道。 刘鸾听的瞬间更没了分寸。 他像是没头的苍蝇一般在原地转着圈,挥袖喊道,“你们都别吵了,让我安静安静。” 济北王府随行而来的傅、仆、郎中令等凌乱的跪了一地。 “大王,时不我待啊,还请大王速速决断!”年过半百的济北傅都快急哭了。 “等等,等等……”刘鸾惶惶不安的说着。 可他越是焦急,内心却越是难以拿下一个主意。 他的本意是想跑的,可他又担忧在这样的天气里,跑出去会死的更快。 他马术一般,而贼寇也是骑兵。 就在此时,又有卫士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大王,是官军!” 刘鸾长长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只是虚惊一场。诸位随本王出去看看,是哪路朝廷的兵马!” 众人神色各异,济北傅站起来后,又低声对刘鸾说道:“大王还是多留个心眼的好,朝廷的官军,现在可并不比贼寇良善几分。” 刘鸾却并不以为然,“王傅不必忧心,本王好歹也是大汉的济北王,他们应该还是会给本王留一份薄面的。更何况,马上就要到成安了,陛下驻军于成安,想必没人敢胆大到在此地对本王不敬。” 众人跟着刘鸾一起出了草棚,远远的便看见一队骑兵阵势森严的向此地而来。 雨幕无情的兜头罩下,可身披蓑衣的骑士,好像完全将这大雨置身于外。 被斗笠遮掩的面庞看不见任何的表情,只要他们手中的长刀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威严。 “这是朝廷的哪路兵马?竟如此威武不凡!”刘鸾看的心神震荡,不禁惊呼出声。 在大汉,他从未见过如此阵列森严,杀气四溢的大军。 身边之人尽皆畏畏缩缩,不敢直面。 唯有他身边那位上了年纪的济北傅,说道:“此地距离成安不过区区数十里路,恐怕朝廷禁卫,南北二军中的某一支部曲吧。” “可传闻陛下……”刘鸾脱口而出,刚起了个头,却又立马打住。 “大王,您方才也说了,乃传闻。耳听为虚,眼见方为实,传闻可并不一定是真的。”济北傅说道。 “王傅说的也是。”刘鸾看着迎面而来的这支大军,整个人激动的不行,“若我大汉皆是如此强盛的兵马,又何愁天下贼寇难以肃清!只需十万,不,五万,绝对能打的那些贼寇让他们的老娘给他们送终安葬。” “大王您是王爷,说话不可如此蛮横无理。”身兼教导诸侯王责任的济北傅无奈说道。 刘鸾哈哈一笑,“王傅教导了本王半辈子,可还是改变不了本王这样说话的毛病。我看您要不然还是歇歇吧,如此说话痛快!” 济北傅无奈的叹了口气。 忽然数名骑兵策马而来,遥遥喊道:“亭下何人?还请通名!” 刘鸾无视大雨,走进雨幕中,冲骑士喊道:“我乃济北王刘鸾!” “原来是大王当面。”在确定了来人的身份之后,曹操这才缓缓走了过来。 “下官中郎将曹操,拜见济北王!” 刘鸾上下打量了一番曹操,说道:“还真是朝廷禁卫,原来你就是曹操啊!” “无知竖子之名,岂敢劳大王惦念。”曹操谦谨说道。 “曹孟德之名,本王可是如雷贯耳,你们这是要去往何方?”刘鸾笑问道。 曹操神色微楞片刻,这才对刘鸾说道:“若下官告知大王我等的去向,恳请大王准允下官派遣兵马,护送您面见陛下。” “这又是为何?”刘鸾不解其意。 还是人老成精的济北傅在刘鸾耳畔轻声提醒了一下,这才让刘鸾反应过来。 刘鸾轻咳一声说道:“本王只是稍有好奇罢了,你若是不方便,大可不说。命人派遣,本王更是求之不得,这一路行来,山贼神出鬼没,本王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没有了后顾之忧后,曹操坦然说道:“梁王拒不服从陛下旨意,陛下震怒,降旨除国!” 刘鸾被吓得瞬间脸色就变了,“梁王……造反了?!” 曹操不置可否,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但沉默也是一种答案。 “我好像多嘴了。”刘鸾满是不安,喃喃说道。 曹操对自己这一番话的效果,十分满意。 他留下了三百名精锐将士后,对刘鸾说道:“大王保重,下官有军机在身,不敢在此多做逗留。” “这三百名将士皆是陛下于西园亲自训练的精锐之士,必能将大王安然无恙的送到成安。但也请大王约束部下,不可令他们随意行走,免得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虽然曹操话说的格外的含蓄,但刘鸾也能听得出来其中的威胁之意。 只是刘鸾安分守己了一辈子,他听到这番话,不但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还心里踏实了不少。 目送曹操大军远去,刘鸾沉着脸对身边的众人都说道:“还请诸位谨言慎行,莫陷身家老小于危险之地。待雨稍微小一些之后,我们即刻启程,前往成安面圣。” “喏!” 众臣凛然,看着手持长刀立于雨中的三百名将士,个个大气都不敢喘两下。 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 和这三百名将士相比,随行而来的那两百名王府卫士,简直就是一群废物。 相较之下,高下立判。 如果一个是高天上的雄鹰,那么另一个就是地上的爬虫。 刘鸾重新折返回草庐中,看着站在雨幕中岿然不动的骑士,不禁叹道:“真乃精兵!” “夫兵者,就踏马该是这个样子。看看,雨都在脸上快流成河了,人家的表情都不变一下,那紧绷的身姿,好似随时暴起杀人!” “再看看我们王府的这些个兵啊,将你们带成这个样子,本王实在惭愧。” 刘鸾像是在欣赏一位绝世美人一般,欣赏着雨幕中的骑士,口中时不时的就来两句溢美之词,横看竖看,好像怎么也看不够。 可他麾下这些官吏,却丝毫也笑不出来。 “大王,您是不是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济北傅轻声说道。 刘鸾回神,笑了一下说道:“意识到了啊,本王怎么会那么蠢嘛!” “梁王有没有谋逆本王不知道,但陛下肯定是看我们这些诸侯王不顺眼了。” “如果本王走的也稍微晚一点,可能陛下的禁卫也就把本王的王府给堵了!” 济北傅有些惊讶的问道:“那大王您为何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呢?” “本王为何不能悠闲?待到成安之后,我就交出所有的食邑,嘿,自请除国,搬到雒阳去住。天下脚下,肯定比在济北国安全。鲍信那厮最近搞得本王心里是左右不踏实,现在好了,天赐良机。” 济北傅:…… “大王您有如此高见,臣下现在也能笑的出来了。”济北傅老怀大慰,“天下各诸侯王本就是无治民之权,在如此乱世,自请除国,兴许还能保下食邑。” “不要,不要,要什么食邑,本王现在的财富已经足够多了。”刘鸾非常干脆的说道,“要食邑那就是要祸害,你看看外面这些好似铁打一般的精兵,他们像不像是一堆堆的钱粮?” “本王猜测啊,陛下现在想弄钱粮,想到已经红了眼了。在这个时候,本王揽那些东西做什么?成陛下之美,我也美啊!” 济北傅再度无言。 草庐内,众人的气氛悄悄松快了起来。 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就没有一个不担忧他们的大王会抗衡皇帝的。 刘鸾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嘿嘿笑了两声,“也许啊,本王还能活到天下一统,海晏河清的时候。刘焉这厮啊,其实是真的害人不浅,他在益州过的舒舒服服的,但我们这些封王就要遭罪了。” “不,是其他的封王,本王除外!” 济北傅恭维道,“大王您有如此见识,哪怕不再是济北王,也一定会得到陛下重用的。” 刘鸾忽然有些纠结,“本王倒是也想,可天下间关于陛下的传言多凶残啊!” “若今上当真是这样一位残暴不仁的帝王,那我岂不是助纣为虐嘛!” 济北傅微微颔首,“关于陛下的那些传言,臣也曾反反复复的想过,可臣后来忽然间想到,卢植、朱儁、皇甫嵩三人好像并没有一位是不辨是非,助纣为虐之臣。” 刘鸾哈哈笑了起来,“本王的老王傅啊,您这想法还真是另辟蹊径呢,可万一他们忠的是朝廷,而并非是皇帝呢?您看您这不就是走眼了嘛。” 济北傅:…… 他正要再解释一下,却见刘鸾舔着嘴角,阴恻恻说道:“其实本王也很愿意当个大奸大恶之臣,届时我先杀刘焉,这竖子,不为人子!” 济北傅:…… 第91章 声情并茂的演技派 当刘鸾走进成安城的时候,严重怀疑自己走错地方了。 成安城他在最近的几年来过好些次,可不长眼前这个样子。 现在的成安城,看起来更像是一座被长城环绕起来的城池。 城墙的四面上各树立着数座烽燧,之前残破的城墙也焕然一新了。 看起来俨然就是一座战争堡垒。 这就已经非常的令人难以置信了,可等刘鸾走进成安城后才发现。 那仅仅只是开始。 城内军营鳞次栉比,排列有序,还有巨大的校场。 一路上随处可见正在训练的将士。 他们就这样冒着大雨,在满是泥泞的营地里疯狂的打熬身体。 而且训练的方式,也是刘鸾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这让刘鸾忍不住惊叹道,“他们这样子练是不是会死的更快?” 跟随他而来的王府官吏,忙到眼睛都不知道该看什么地方了。 他们的表情可比刘鸾夸张多了。 济北傅揪着胡须喃喃说道:“真是壮观呐!” “大王,也许他们这样不但不会死的更快,反而还会活的更久。臣从未在什么地方见过如此盛景。看看他们那遒劲的肌肉,且不说其他的,仅仅这一刀劈下去,就比别的将士重三分!” 刘鸾说道:“本王说的是在雨中!” 济北傅拂须感慨道:“故天将大任于是人也,必苦其心志,劳其体肤,饿其筋骨。苏秦潦倒穷困时,妻不下纴,嫂不为炊,父母不与言。此后他发愤图强,勤学兵书,每每困倦时,便以锥刺股,每至鲜血淋漓才罢手,这才有了六国之相的成就。” “雨雪风霜对于将士们而言,是必须要经历的事,躲在屋子里,确实会不至于忍受这些灾难,但他们也失去了在这样的天气里战斗的本事。” 刘鸾听的一阵头疼,“您果然不亏是本王的老师,在这样的情况下,你竟然也能引经据典的给我上一堂课,实在是令本王不胜感激涕零。” “臣为济北傅,本就是大王您的老师,这是臣应该做的。”济北傅呵呵笑道。 刘鸾不想再听这个老头说话,索性便是目光再度望向了在泥泞中疯狂打熬的将士们,“也不知道陛下到底是怎么想到的这样的练兵之法,朝中有奇人呐,如此练兵,这要是不成为精兵就没有道理了。” “奴婢见过济北王,陛下正在等您过去。” 一道声音忽然在刘鸾的耳畔响起。 刘鸾被吓得猛然向后跳了两步,惊慌喊道:“你是何人?” “奴婢小黄门赵野。”赵野面带浅笑,不卑不亢说道。 刘鸾上下打量了两眼赵野,喝问道:“为何你走路脚下没有丝毫的声音?” “大概是济北王您看的太专注了。”赵野说道。 “是吗?!”刘鸾有些怀疑,他看的确实是有些认真,但有人走过来,他还是能听见的。 “陛下正在大帐等您,还请济北王不必拖延。”赵野再度提醒道。 刘鸾蹙着眉头,又看了两眼赵野,遂跟上了脚步。 行辕里,刘辩还在做他没有完成的把件。 原本都已经快打磨完成了,但他无意间发现自己的这个把件有些羞耻,不太正经。 他原本想做成一个鸟的形状,结果做到后来,真的看起来有点像只鸟。 他把前面做的太长了,后面又雕琢了两个可以握住的把手。 于是乎…… 就有些不忍直视了。 变得此鸟非彼鸟了。 刘辩觉得想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子汉,怎能做这种玩意儿。 他也不能拿它去送某一位女人。 于是他只能忍痛把后面那两个把手给去掉,然后让这块上好的玉,变成了一个细剑。 “暴殄天物啊!”刘辩也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发出了这样的喟叹。 “陛下,济北王到了。”赵野走进帐中,低声说道。 刘辩扔下手中的活,非常热情的下了堂,在济北王刚刚进来准备行礼的时候,一把拦住了他,“不必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朕与济北王初次相见,当好好亲热亲热。” 亲热亲热? 刘鸾愣住了。 “朕说错了?”刘辩被刘鸾那小眼神,看的怪不自在的,“那熟络熟络?” 刘鸾僵硬的笑了笑,“陛下,您想说的是亲近亲近吧?” “对对对,朕嘛,年幼,读的书也不多,让济北王见笑了。”刘辩打了个哈哈,笑说道。 刘鸾目中微带怀疑,他总觉得皇帝这番话,好像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臣哪敢取笑陛下您,臣更不喜读书,除了肥头大耳,人模狗样外,简直一无是处!”刘鸾一脸惭愧的说道,“臣实在是愧对列祖列宗,也就是陛下当面,要不然这话臣都不敢说出来。” 刘辩轻叹一声,“那你还好,起码没人骂你。朕可就惨了,这不出门不知道,一出门当真是吓一跳,天下竟无人不说朕残暴不仁,荒诞无道的。” “朕痛定思痛发现,这都是没读书惹得祸,令朕想把他们骂回去都找不到词!” 刘鸾面带灿烂的微笑,说道:“陛下可以问候他们的祖宗啊!譬如直娘贼,譬如入他袁绍的娘,入他刘岱的娘。” 刘辩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这样说会不会被他们骂的更惨?” “臣愿为陛下承受他们的谩骂!”刘鸾当即就说道。 刘辩无比感动的说道:“济北王当真是一片赤胆忠心,朕只恨未能早与济北王相见!” “是臣来的晚了,臣应该早日觐见陛下的。”刘鸾一脸懊恼惋惜之色,眼泪都差点被他给酝酿出来了。 “只是入他们的娘,朕听着心里别扭,能不能入他们的夫人?”刘辩问道,“让袁绍、刘岱这些乱臣贼子当朕的儿子,朕也心里别扭,好像他们反而沾朕的便宜了。” 刘鸾:…… 什么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在遇到皇帝的时候,刘鸾悟了。 眼前这位不过十五岁的少年皇帝,简直把他的神经当成琴在弹! 而跟随济北王而来的济北傅与郎中令,以及帐中的荀攸等人,直接看傻了。 一位皇帝,一个诸侯王,算是把“无耻”两个字展现了个淋漓尽致。 他们怎么能够明目张胆的商谈问候别人祖宗之事,并且还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陛下,要不然这样可好,骂人与挨骂这两件事皆让臣来做?”刘鸾问道。 刘辩有些犹豫,“可你是济北王啊,怎能做这些事情呢?” “臣愿为陛下献上臣的所有食邑,请除济北国,复济北郡!”刘鸾斩钉截铁的说道,“臣愿为陛下的清誉,而与天下贼寇战斗到底,不分生死绝不罢休!” “不不不,你这个代价就太大了。”刘辩连连说道。 刘鸾忽然满面怒火,义愤填膺的喊道:“陛下如此仁德的一位帝王,却被那些乱臣贼子败坏成如此模样,臣身为宗室诸王之一,怎能眼睁睁的看着?!陛下若不答应,臣……臣就死在这殿上,不,这帐内!” “不需如此激动,容朕好好考虑一下。”刘辩忽然平静下来说道。 “陛下啊!”刘鸾忽然哀嚎一声,“此事叫臣怎能不激动?您不知道臣在济北郡的时候,听到那些都已经传到寻常百姓耳中的流言,臣有多煎熬吗?臣如座针扎啊,陛下!臣恨自己本事微弱,不能为陛下力证清白。” 刘辩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 在演技这方面,他承认自己败了。 就刘鸾这号丧一般的一声喊出来,豆大的眼泪瞬间滚落的本事,他是真办不到。 “济北王当真是有心了,有心了!”刘辩紧紧握着刘鸾的胳膊,满脸的感动。 “臣,为陛下效死都是应该的,臣只恨自己无法化身长矛,替陛下扎死那些贼寇啊。”刘鸾说到激动处,砰砰两拳砸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大声嚎哭了起来。 刘辩:…… 你他娘的,这就有些过了啊。 “济北王一番赤诚之心,足令天地动容,朕……真的感受到了。”刘辩强行挤了两下,但除了搞得眼睛有些难受之外,啥也没有,就只好放弃了。 这事,真的需要一定的技术和天分。 荀攸见状,上前说道:“陛下,济北王一番拳拳之心,天地可鉴,臣请陛下纳济北王食邑,除济北国。以济北王为侍中,督前锋兵马,替陛下一雪前耻,骂回朗朗清名。” “臣附议!” “臣附议!” 帐中,看热闹看的格外起劲的曹仁、英林几人见状,立马上前附言。 他们除了看的很热闹之外,也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反正跟着军师走就是了。 刘鸾深深看了一眼荀攸,绷着脸,身体无比沉重跪伏在地,一边嚎着,一边喊道:“臣,刘鸾,恳请陛下准允!” 刘辩一脸为难之色,纠结了许久,这才缓声说道:“既然济北王如此坚持,朕就依你!” “臣谢陛下隆恩!”刘鸾高呼道。 “来人,传膳,朕亲为济北王接风洗尘!”刘辩强行叹息了几声,喊道。 “唯!” 刘鸾这一手,让刘辩深刻的意识到了他与这些老油条之间的差距。 他们声情并茂的演戏,刘辩是真学不来,办不到。 马日磾、杨彪等人是如此,刘鸾亦是如此。 不得不说,个个都是高手。 不过,济北国,搞定了。 在开席之前,刘鸾趁机出去了一趟,然后他当着济北傅的面真哭了。 “王傅啊,本王这小命差点就没了啊,陛下竟然真想杀我!” “陛下太……无耻了。若不是我早有准备,随随便便的一个不字就能要了我的命啊!” “王傅您说说,世间哪有十五岁的少年,这么阴险的?” 济北傅轻抚着刘鸾的背说道:“大王您扛过这一劫,日后就是洪福齐天!” 刘鸾忽的一下抬起头来,“王傅,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不配,我也不敢配!” 说完,他忽然严肃下来,说道:“现在还有个事,等会儿陛下肯定会说鲍信之事,我应该如何答复?” “诸侯王无治民之权,您虽是济北王,但权利皆在济北相手中,您有何可担忧的?”济北傅说道,“大王您早就对鲍信的所作所为不满了,但您无能为力。” “本王也是这么想的,那就这么说,嗯,就这么说!”刘鸾深吸口气,“他娘的,为什么我到现在还在抖?太吓人了啊!” “陛下实在是太吓人了,这哪是什么少年啊!” “陛下一点也不类父。” 济北傅忙从袖子里摸索出一个葫芦,递给了刘鸾,“大王,喝口酒压压惊。” “确实需要压一压,我这抖得没完了都。”刘鸾手腕哗啦啦的颤抖着,扒开塞子,咚咚狠灌了几口,然后又猛甩了几下头,“我还活着就好,走吧,回去,可不能让陛下久等了!” 第92章 我要开始骂人了! 宴席很欢快,高兴的刘鸾几度哽咽。 可谓宾主尽欢。 在宴席散去之后,刘鸾失去了济北王的身份,变成了侍中。 并且还要择日出发单父,督前线兵马。 刘鸾原本以为这只是皇帝随口的一个说辞,可没想到皇帝竟然真的要他去。 回到给自己安排的营帐之中,刘鸾就急不可耐的对济北傅说道:“王傅,陛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竟真的要我去前线督军!这……是不是有些过于信任了?” 济北傅的神色却稍显难安,“大王您……” “我现在是侍中,不要让他人误会!”刘鸾打断济北傅的话提醒道。 济北傅苦笑道:“那臣现在……好像就是一介布衣了。” “你先在我帐前听用吧。”刘鸾说道,“暂为司马。” “卑职领命。”故济北傅毛季躬身说道。 话题再度回到先前,毛季神色稍显凝重,说道:“刘……侍中,您是否忘记了屯驻于单父的先锋兵马,乃是原董卓帐下降军,领军之将是中郎将段煨、张济。段煨倒是有几分贤名,可张济那就是一个两面三刀的刺儿头。” 刚刚该换了身份,刘鸾自己倒还挺坦然。 可毛季却有些难受,刘侍中这三个字他是真的有些难以喊出口。 刘鸾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呢,所以陛下是对我不放心,也对张济与段煨二人不放心是吧,就看谁能抓住机会立功。” “皆有可能!”毛季说道,“卑职方才旁敲侧击的问了一下,朝廷此次征发了足足五万大军,征讨袁绍。除了段煨、张济以及罗保所率这两路兵马之外,其余皆出自西园!” “而且,侍中您肯定想不到,这些士兵竟然人人都有食禄。” “这是陛下硬生生用钱粮砸出来的一支大军!” 刘鸾瞳孔微缩,“陛下……可真是好大的魄力!” “如此说来,我倒是明白了。段煨、张济二人就是藏身于鸿鹄之中的鸟雀,必然会备受瞩目,更何况他们还是有前科的。” 毛季点了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总之,侍中此行还是应当慎重。” “有先生您在身边,本王……呸,我很踏实,没什么好怂的。”刘鸾大大咧咧说道,“陛下在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就有如此魄力,我身为汉室宗亲,章帝嫡传怎能畏畏缩缩。” “凭借着血脉得来的王位,没了就没了,我一点也不心疼。我完全可以再挣一个王位!” “先生您是不知道,我年轻的时候一直就想做点事儿,可奈何诸侯王手里无权呐!” “现在好了,嘿嘿,本王就是飞上了天空的鸟,只要我努力点,飞的更高是有可能的。” 毛季对刘鸾的心态,不由暗暗钦佩。 被如此剥夺王位,削去食邑,这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 “刘鸾这几天在做什么?” 刘辩像一只树懒,舒舒服服的躺在树荫的边缘,享受着阳光与新鲜的空气。 雨过天晴,湿润的空气中,夹杂着泥土与青草的芳香。 蝉鸣在耳畔叫一阵、歇一阵的聒噪着。 这静谧的氛围,让刘辩无比的迷恋。 赵野跪坐在一旁,动作很轻微的为刘辩扇着蒲扇。 听到皇帝的问话,赵野回道,“回陛下,刘侍中这几日正在校场与士兵们一起训练。而且他也不命人煮饭了,跟将士们一起在吃大锅饭。” “这个人可不是一般人。”刘辩说道,“不过在吃饭这件事上,朕倒是能够理解他。虽然营中吃的皆是大锅饭,但口味独特,味道好,相信他会喜欢上的。” “让他别呆着了,去单父吧。” “唯!”赵野应道。 汉末的这些诸侯王,因为手中无权,几乎都只配在史书上留下一个名字。 即便是一些想造个反,实现一下王图霸业的诸侯王,也只能依靠封国之相。 就像济北国,权利悉数被济北相鲍信拿捏在手中。 那怕是身为济北傅的毛季,也插不上手。 如果刘鸾想要造反,就只能依靠,或者除掉鲍信。 …… 刘鸾来的时候浩浩荡荡数百人,走的时候却是轻车简从。 他身边就带了两百卫士和毛季这一位佐官。 一行人出成安城不足数十里路,又遇见了曹操。 这巧合,让再度见面的曹操和刘鸾都直呼难以置信。 “曹将军这仗打的未免太快了。”刘鸾一脸惊讶的说道。 曹操命人在道旁铺了草席,置上案几,邀请刘鸾一同落座,笑说道:“非是我快,实在是梁国太不经打,一锤就烂。” “我与梁王弥倒也算是有几分交情,就我数次与他见面的观感来看,此人也是一个雄才大略之人。只是粱相的的确确是一个无能之辈,他治下的梁国糜烂不堪,我是信的。”刘鸾说道,“曹将军可擒到了梁王?不如先放下来,我们一同吃一杯。” 曹操摇头,“梁王弥并不在粱都,而是在单父。” “他为何会在单父?!”刘鸾语气稍显惊讶。 曹操将一枚果脯扔进口中,缓缓咀嚼着,“末将也不知情,问询了王府之人,皆说梁王带走了王府几乎所有的护卫,却都不知道去干什么了!单父已有兵马,末将也不好擅自兴兵,赶到单父去抓人。” “曹将军所言极是啊。梁王出现在单父,这事,听着可有点儿意思。袁遗,可就在单父。”刘鸾说道。 “您看,陛下可从来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曹操笑道。 “曹将军就别来试探我了,我如今已不是什么济北王,而是侍中。此行呢,也正是要赶往单父督军,也许曹将军没有抓到的梁王,我会帮将军抓到。”刘鸾笑呵呵说道。 曹操心中微觉惊讶,皇帝下手的速度实在是有些快。3sk. 短短半月的时间,竟然搞定了两个诸侯王,除二国。 梁国虽是他打下来的,但更紧要的,是皇帝的雨天奇袭之策。 当他率领大军感到睢县的时候,城门洞开,那些将士们根本都没有意识到会有人在那样的天气里跑来打他们,当天,睢县就被攻克。 然后曹操又胁迫粱相传令各县,命他们率本部兵马来睢。 曹操在睢县以逸待劳,一举便击溃了梁国各县的生力军,攻克梁国。 他在睢县更多的时间其实是花在了收缴战争所得上,真正打仗其实并没有耗费多久。 “如此我便称呼大王您刘侍中了。”曹操拱手为揖,“单父虽是一座小城,但袁遗与梁王弥皆在单父,就不是很简单了。侍中此行,还请谨慎为之。” “我先行谢过草将军指点,我现在本就是侍中,将军直呼便是。”刘鸾说道。 二人在道旁饮了足足两坛酒,这才相互告别。 曹操素有任侠之风,为人洒脱大气,什么人也能搭上话。 而刘鸾也是个不拘一格的诸侯王,说话还风趣,两人相聊胜欢。 借着酒劲,甚至有一种相逢恨晚之感。 …… “朝廷遣了个督军前来,还马上就要到了?”张济瞪着眼睛,一身匪气好似火焰一般显露无疑,“不是我多嘴,但这事,是不是陛下不信任我们?” “朝廷兵马出动,历来皆有督军,你嚷嚷什么?”段煨颇为不爽的喊道。 只是随便发生一点事情,张济必然会大喊大叫一番,搞得段煨无比的恼火。 “是历来都有督军,可为什么我们走了这一道路,一直都没有派遣,反而偏偏这个时候来了?这难道不是刻意剥夺我们兄弟功劳来了吗?”张济愤愤不平的喊道。 张绣也是颇为无语的不断掏耳朵,“叔父,此人乃故济北王鸾。” “陛下让诸侯王来督军?”张济怔了怔,“陛下怎么会放心让他们来督军呢?” “是故,也就是说现在不是了,济北国已被除国。”段煨摇头解释道。 一个话都听不明白的家伙,却非要处处彰显自己的见识。 这算不算是什么地方有些毛病? “奥,这样啊,可这还不是来抢我们功劳来了吗?有功是督军的,有过是我们的,然后把我们像张邈一样咔嚓一刀给切了?”张济喊道。 说完之后,他是越想越来气。 不过这一次张济的脾气明显收敛了许多。 他没有提造反,在杵着脑袋想了半晌后,忽然挥舞着胳膊喊道:“不行,我得给陛下上手,乖侄儿,来替我捉笔!” “叔父,朝廷论功行赏,不可能因为督军就完全剥夺我们的功劳。”张绣劝道。 张绣闻言大怒,劈头盖脸骂道:“臭小子,你也来跟我唱反调?” “行了,都少说两句。陛下怎么安排,我们怎么做便是。若到时当真剥夺了我们的功劳,再做计较。”段煨黑着脸喝道,“一点风吹草动,个个就坐不住了,这成何体统?陛下又怎敢重用这样的我们?” “叔父,段公说的没有错。”张绣也附和道。 张济大眼瞪小眼的看了这二人半晌,挥袖说道:“行行行,听你们的。” “到时候哭的时候,可别连累我。我去骂人,其余诸事,你们看着办吧!” 张济气呼呼的出了大帐,刚到辕门外,就看到了被士兵拦在外面的刘鸾一行人。 他上前左左右右打量了一番,闷声不屑问道:“你就是朝廷新派来的督军,曾经的济北王刘鸟?” “张将军若是觉得这样中听,也可以称呼我刘鸟。”刘鸾云淡风轻说道。 张济哼了一声,“好好的济北王不当,为何忽然间要跑来督我们的军?” “天下倾覆,我也想建立一番功业,故自请除国!”刘鸾说道。 张济不知道济北国除国背后的真相,听刘鸾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兴趣,“你自请的啊?有魄力,是个血性男儿。不如先随我去单父城下骂人,你与我好好说道说道此事,我有点好奇。” “善!”刘鸾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张济嘿嘿笑了起来,拉着刘鸾就走。 于月前相比,单父城明显的森严了许多,城头上的将士都快一个挨着一个了。 “看看,就这么一座小破城,竟然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城头上站满了人。真不知道单父令从何处找来的这么多兵马。”张济在阵前站定,指着城头对刘鸾说道。 刘鸾脱下外面的锦衣,交给随行的毛季,然后抖擞起袖子,活动了两下脖子,对张济说道:“还请张将军嘱咐诸军,我喊一句,他们喊一句,我这就要开始骂人了。” 张济:???? “刘弥,你个直娘贼的王八蛋,你以为你躲在单父无人知晓吗?你家没了!你的妻妾已经当了别人的妻妾了,你的儿子也已经改姓了,缩头王八蛋,你没后代了!”刘鸾扯着嗓子就是一通暴吼。 张济:??? 关刘弥啥事?! 第93章 阵前厮杀 “那个,刘侍中啊,我稍微打断一下。” 张济上前拦住了骂的唾沫横飞的刘鸾,“你应该骂得是单父城的守将唐雎,不是刘弥。这刘弥又是何人啊?” 刘鸾微微蹙眉,“张将军不知道?” “我是不是应该知道些什么?”张济问道。 “我还以为张将军是知道的,刘弥乃梁王,他此刻正与山阳郡守袁遗皆在单父城中!”刘鸾解释道。 “好贼子!”张济恶狠狠骂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以为这是朝廷故意的。 “还打个屁!”张济是越想越气,整个人几近暴走。 “张将军这是怎么了?”刘鸾问道,“其实,此事将军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还在情理之中?!”张济眼睛狠狠一瞪。 刘鸾颔首,说道:“确实是。我在来的路上恰好遇见了曹孟德曹将军,他奉陛下旨意攻伐梁国,掳了王府众人,才知道梁王弥竟率军跑到了单父,我也是因此才知道。” “我还以为将军久在单父城下,应该会更早的知道此事。” 张济怔住了,牵强的笑了笑,“啊,是这样子啊。哈哈,我这,见笑了,见笑了。” 刘鸾疑惑不解的看了两眼张济,“那我就继续了?” “继续,继续!”张济一脸尴尬的连忙请刘鸾继续。 重新撸起袖子,刘鸾瞬间火力全开。 “刘弥,你儿子都改做他人姓了,你竟然还能坐得住!似你这样的诸侯王,我都为你感到羞耻,令列祖列宗蒙羞的败类!” “你有便宜别人的,你倒是便宜我啊,听闻你的妻妾皆是美人!” “忘了告诉你了,我是你刘鸾兄长啊!” “其实此事怪我,我去的有些晚了,陛下已经将你的妻妾赏赐给将士们了。要不然,我兴许还能帮衬你一把,替你照顾照顾。” “国没了,家也没了,你说你守着这么一个小破城又什么用呢?” “这稍微有点骨气的人,恐怕早就都自焚城楼了。” “你没希望的孩子,下来吧,下来兄长与你好好开导开导。” …… 刘鸾的喝骂声,渐渐朝着离谱、无耻,且不能写的方向,策马狂奔。 重复刘鸾话的将士们,个个憋红了脸。 不是累的,是被刘鸾那无耻的话给刺激的。 他们都感觉有些羞耻! 张济听的目瞪口呆的,忍不住问道:“刘侍中,这都是真的?” 刘鸾笑了笑,“自然是半真半假了,反正他的妻妾我真见过,的确个个都是美人呢!” “除了外面不一样,里面还不是大差不差。” 张济:…… 他被刘鸾的话雷个外焦里嫩,一时讷讷不知该如何说。 和这位济北王相比,张济才发现自己是真的仁善。 他除了那些脏话之外,其他的话,起码都还和道义沾点边。 可这位诸侯王倒好,真的是无耻无下限至极。 刘鸾扭头悄声对张济说道:“张将军有所不知,我可是在陛下面前立下了军令状的,不骂死刘弥不罢休。在这单父城,他不能有其他的死法,他只能被我骂死。” 张济震惊到表情扭曲,“侍中,您这个军令状恐怕不易完成。” “无妨,若最后实在没法子,绑起来一刀砍了,我在旁边骂也是一样的。”刘鸾说道。 张济:…… 这都什么人啊这。 皇室这还有好人吗? 当今皇帝在张济看来,简直就是又狠又阴的化身。 而眼前这位济北王,看起来好像比皇帝还要无耻…… 如果一个人既无耻又阴狠,那他可能就是无敌的吧。 …… 单父城内。 刘弥此刻其实就在城墙上,在他的身边还站着袁遗。 袁遗神色忐忑的看着城下,对刘弥说道:“那个人,好像真的就是济北王鸾。” 刘弥的脸色看起来稍微有些青,语气清冷说道:“就是他。” “济北王怎么能在两军对阵时,这么骂阵呢,这实在是太无耻了。”袁遗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汇去形容无耻的济北王了。 刘弥冷冰冰说道:“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并不稀奇。” 留下这句话,刘弥转身就走。 “那大王您就让他这么一直骂下去?”袁遗追上刘弥问道。 刘弥神色平淡说道:“随他骂去。他们骂的这么起劲,不就是想让我们派军出城迎敌嘛!城内粮草尚且充裕,又何必上他们这明目张胆的当呢?” “待援军抵达,里应外合要了他们的狗命就是!” “他们现在骂的有多惨,本王到时候就让他们死的有多惨便是,冤冤相报嘛。” 袁遗听的心悦诚服,忍不住赞叹道,“还是大王您稳重。要是换做是下官,我肯定早就受不了,率军冲出城跟他们决一死战了。” 刘弥嘴角轻轻一抽,声音却格外冷冽的说道:“欲成大事者,必须先有一颗不为外物所动的铁石心肠。” “只要本王好好的活着,我不会缺妻妾,也不会少了后代。也只有无用且无耻的废物,才会想到用这样的方式来对待敌人,他丢的是自己的脸面,可不是本王的。” 袁遗钦佩的看着,刘弥的形象在他的眼中顿时高大了起来。 能说出这番话,都是实打实的狠人。 他自问自己说不出口,也办不到。 二人正说话间,范方与王彧联袂上了城墙来。 “大王,我们现在可以派兵出城,试探一下敌军的虚实了。”范方说道。 “不必!”刘弥重重说道,“这点骂,本王还能挨得起。” “不是,下官的意思是,城外方才飞箭传信,援军已在路上,据此不足六十里路。”范方连忙纠正道,“袁将军与公孙将军合兵一处,步骑共万人。我家将军所派遣的,是最为精锐的三千骑兵。” 刘弥目光幽深,看了一眼范方,说道:“战事之事,本王不会插手,你们自行决定吧。” “好。”范方应了一声,又对袁遗说道,“不知袁府君可有其他高见?” “先派一千骑兵出城,试试他们的虚实。”袁遗说道。 “那就听袁府君的。”王彧说道,“方才我二人商议,准备起四千兵马,先把城外这些吵吵闹闹的敌军吃掉。现在想来,确实不太稳妥。” …… 小半个时辰毫无节制的大骂让刘鸾口干舌燥,喉咙里好似着了火一般。 实在有些扛不住的他,命人搬来了酒。 然后一手提着酒坛,一边酝酿起了气势。 可他还未开口,单父城的城门先打开了。 他立马收势,对张济喊道,“张将军,交给你了!” “劈死他们,为陛下贺!” “为陛下——贺!” 他声嘶力竭的一声怒吼。 已经给他复读习惯了将士们跟着就是一声怒吼,“劈死他们,为陛下——贺!” 这声音犹如冲天之火,瞬间在城外沸腾。 罗岞刚刚率军出了城门洞,这道怒吼声就在耳畔炸裂。 那声嘶力竭的吼声,吓得他不由缩了缩脖子。 他是如此,跟在他身后的将士们反应就更加明显了。 有不少人已经心生退意,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城内退去了。 罗岞面色一冷,强撑着意志,大吼道:“诸军,随我杀!” 将士们一个跟随着一个,犹犹豫豫的跟上了罗岞的步伐,冲向了敌军。 张济从刘鸾的手中夺过酒坛,猛灌了几口后含了一口,喷在了长枪上。 他就这样一人一枪,迎向了敌军。 左手酒,右手长枪,他喝两口,枪喝一口。 “兔崽子们,来尝尝乃翁的长枪吧,一点也不痛!”张济面色狰狞,瞪着眼睛凶狠的暴喝一声,脚下陡然发力,犹如一道利箭持长枪冲向了敌军。 罗岞当先而来,看到张济竟然敢孤身一人直面他一千骑兵,心中怒意油然而生。 “欺人太甚!”他沉喝一声,策马就冲了上去。 尘土在张济的脚下漫卷成了一道旋风,扑簌簌迷人眼。 他右脚猛然狠狠蹬地,抬起右臂奋力将长枪送了出去。 罗岞眼看着长枪直挺挺而来,迅速挥刀,试图压制。 但张济的力气出奇的大,竟差点将他手中的刀磕飞。 罗岞也被这股力量掀的身体猛然向后一仰,急切间,他右手猛地攥紧缰绳这才没被从马背上甩下去。 但就是他的这个动作,让马脖子一览无余的暴露在了张济的长枪之下。 去势未减的长枪,一枪便扎穿了马脖子。 战马吃痛受惊,一声嘶鸣,疯狂跳跃试图摆脱扎在脖子上的长枪。 “孽畜还挺能抗!” 张济大吼一声,双手持枪,猛地向右一挥。 战马应声而倒,带着罗岞一起狠狠摔在了地上。 被摔得七荤八素的罗岞急急忙忙从地上翻了起来,握刀紧张的看着张济。 “小兔崽子,纳命来吧你!”张济面色狰狞,大喊大叫着,再度扑向了罗岞。 长枪在他的手中,犹如疾风骤雨。 呼吸之间,罗岞已经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挡了多少下了。 巨大的力量震的他连连后退,龟裂的虎口鲜血横流,几乎完全染红了两只手。 “给我死来!”张济沉喝一声。 双手之间力量猛地一沉,连绵刺出的长枪,猛然变换攻势,一枪抽在了罗岞身上。 罗岞只觉自己好像撞上了一头蛮牛,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被磕飞。 他的身体刚刚落地,不但力量大,速度也极其快的张济便已扑了过来。 一枪,扎进了罗岞的脖子! “杀!” 张济一枪挑起罗岞,犹如一头野兽般,仰头大声咆哮。 “杀!!!” 第94章 形势逆转 单父城的城墙上,观战的袁遗与范方、王彧三人看着城下这一战,个个口干舌燥。 “这便是张济?”袁遗吞咽了几口唾沫,惊疑不定的问道。 王彧的目光已经看直了,神色僵硬的点了点头,“正是此人!” “实乃一员虎将,城中还有谁可敌此人?”袁遗问道。 众人尽皆摇头。 没人。 袁遗在又吞咽了一口唾沫后,说道:“鸣金收兵吧。” “喏!” 敌军气势如虹,而他们未战便已失了气势。 气势尚未调整过来,主将便已干净利落的死了。 这个时候再打下去,已经毫无意义了。 铛铛铛! 单父城头上号角与铛交替响起,被杀的人心惶惶的将士们迅速倒卷向城门。 张济身先士卒,带人冲杀了一程,直到被敌军箭雨逼退,这才罢手。 他猖狂的在城下大骂道:“一群废物!刘弥,这便是你麾下之军?我看不是军,是一群猪狗吧,比劳资杀猪狗还要轻易!” 袁遗被气的面色一片阴沉,狠狠一咬牙对左右说道:“且让他先猖狂片刻,虽是虎将,可如此狂悖,他迟早死无葬身之地!待援军抵达,再合力灭了他。” 众人虽知这只是安慰的话,但还是面色凝重的都点了点头。 城外敌军如此骁勇,他们也唯有如此,更无良策。 张济故意无比嚣张的在城外大骂了片刻,见单父守军毫无动静,便只好退了下来。 远程观看了这一战的刘鸾,心中大受震动,在张济退下来后,说道:“将军是我见过最骁勇善战的猛将,简直飞将军在世。” 张济听的心中很是受用,哈哈笑道:“刘侍中的口齿之利也令我刮目相看!” “不过是骂人罢了,将军这样夸赞,我可承受不起。”刘鸾说道,“将军暂歇,接下来的事情交于我便可,让我再好生问候一下梁王。” “某就在此为侍中掠阵!”张济说道。 “善!”刘鸾笑道。 此刻张济心中对刘鸾的不爽已经消散与无形。 这样一个平易近人,又肯身先士卒的督军,他倒是不嫌多余。 而且,这厮问候别人祖宗的口才是真的好。 大营中。 段煨与张绣在商议了一番之后,为表尊重,决定亲自带人出迎。 他们更担心张济那个歪脑壳的,万一一个想不开真把督军给弄死了,那事情就大了。 可他们二人率军出迎十里,却左等右等也始终等不见人。 “应该快来了吧?”段煨看着日头,有些着急。 张绣也等的有些没耐心了,“算算路程,应该早就到了啊。该不会是路上发生了什么变故吧?” “我看这样吧,我们先回去,派探马沿途看看。”段煨想了下说道。 “我也正有此意,我二人继续在这里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张绣道。 二人回到大营,才得知张济已在单父城下大战了一场。 而且还大发神威,阵斩一员敌将。 “还示什么弱给敌人?有你叔父这一战,敌人恐很难再上当了。”段煨无奈说道。 他早就知道张济这个人办事不太靠谱,但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也会出岔子。 张绣反而对此有不同的看法,“也许并不尽然,我叔父脾气暴躁,且所率兵马也不多,这些皆是他的弱点。单父城内的守军到现在为之,即便没有万人,肯定也有七八千了。” “此战虽胜,但也让敌人看到了我叔父的弱点。” 段煨左右想了想,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你我一同去看看吧。”他说道。 张绣点头应允。 二人还没走到单父城下,就听到众军齐吼,扯着嗓子在那里骂娘。 “这骂的,也太难听了……”段煨的表情跟便秘似的,喃喃说道。 张绣更是一副羞于见人的模样,“有时候我真想拒绝承认那是我叔父。” “有这样一位叔父,你也确实……挺辛苦的。”段煨表示同情。 他都对张济深表无奈了,就更别说是身为侄子的张绣。 看这情形,那几乎是自小到大就在接受张济的摧残。 张绣默然。 他不能直接说自己叔父的不是,但他无法否认这个该死的事实。 只是当两人穿过大军,绕到阵前的时候,却愕然发现领着将士们肆无忌惮骂娘的竟然不是张济,而是一个看起来儒雅斯文的中年人。 而被他们两个背坏了半路的张济,竟然坐在那里肆无忌惮的喝着酒。 “这是何人?”段煨上前冲张济问道。 张济仰头看了眼,说道:“故济北王,我们的督军刘鸾刘侍中。” 督军?! 段煨与张绣皆惊呆了。 “督军为何会在此地?”段煨喝问道。 他们两个还专程在外面等了那么久,结果这位督军竟然已经在这里了? “我出营的时候,恰好遇见督军,便一起来了。可不是我胁迫的,督军说在陛下面前立了军令状,要骂死梁王弥,就一起来了。”张济说道。 段煨、张绣:…… 这算什么事啊这。 “那你好歹知会我二人一声啊。”段煨无语说道。 人家都已经领着督军在这里干仗了,他们还在那里傻乎乎的等人。 想想,段煨就来气。 这人实在是有些混账! “哎呀,我把这个事给忘了。不过,你们现在知道也不晚嘛。”张济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张绣脸色微黑,闷声道:“叔父可知我与段将军在十里地,等了督军足足数个时辰。” “有这事?你们是担心我对督军不利吧?我也就是嘴上说说,你们还真以为我会干出这种丧良心的事啊?”张济不悦的举起酒坛,说道,“看到没有?我与督军都共饮一坛酒。” 段煨与张绣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皆是满满的无奈。 他们还能说什么? 此事也就只好如此不了了之。 而就在三人说话的时候,那位曾经的济北王,新晋的督军刘鸾,依旧在卖力的问候刘弥的祖宗,无情的脏话像是瓢沱大雨般一轮接着一轮的招呼。 “他自从来了之后,一直都这样?”段煨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的问张济。 张济撇着嘴,点了点头,“这位济北王可是一个实打实的狠人。” “我想我大概明白你为什么没有刁难他了。”段煨说道。 张济满不在乎的笑道,“因为我们惺惺相惜?” 段煨不置可否,但意思到位了。 惺惺相惜可能差点意思,倒不如说是臭味相投。 …… 单父好像一下子成为了山阳郡的中心。 两天后,足足三路大军出现在了单父附近,总兵力过万。 张济已经从单父城下撤了出来,固守营盘。 当探马将三路援军逼近单父的消息带回来之后,饶是他再嚣张,也不敢再托大。 他们现在就已经是腹背受敌的局面,若是再分散兵力,那无异于找死。 “竟连公孙瓒也派出了援兵,难道他不知道他此刻对抗的是朝廷兵马?”中军大帐中,张绣颇为不解的问道。 张济手捧着一个酒碗,像个老农般蹲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闻言说道:“只要给一个能欺骗过自己的理由,出兵对抗朝廷又如何?” “现在啊,也就是大家不明着说罢了,其实个个心里的鬼主意都大同小异。” “还不是想画地为王嘛。” “袁绍能找那么多的理由和借口,公孙瓒就为什么不能呢?” 段煨提醒道:“这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还是说说此战到底该怎么打吧?” “敌人的援军到了,可我们的援军却毫无踪迹,我感觉我们恐怕要做好独自应对这四路兵马的准备!明日将大营后撤二十里,先固守。” 说完,他看向了刘鸾,问道:“刘侍中可有何高见?” 正抱着一本兵书在看的刘鸾抬起头,说道:“打仗之事不归我,我就不胡乱指手画脚了,你们自行商议便可。” “您奉陛下旨意,督领我们这一军,怎能说打仗的事不归您呢?”段煨反问道。 刘鸾很光棍的说道:“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就是一个整天吃喝玩乐的废物,我哪懂打仗啊?不懂的事,我是不会强行装懂的,这是打仗,可不是儿戏。” “看看,刘侍中多地道。”张济嘿嘿笑了起来,“事情呢其实挺简单的,我与刘侍中对排兵布阵之事几乎一窍不通,你们两个看着安排便是。骂阵之事交给刘侍中,至于冲锋陷阵,就交给我。” 段煨无奈的苦笑了一声,这俩人能臭味相投,那真的是有原因的。 他看向了张绣,“怎么打?” 张绣这会儿一直都在盯着地图看,闻言说道:“我感觉我们不能固守,蹲在一个地方等着敌人来攻,等于自行放弃我们的优势。” “我觉得我们应该选择其中一支援军,找机会伏击,寻找个个击破的机会。” “只有我们动起来,才有回旋的余地。” 段煨反驳道:“可粮草辎重该怎么办?” “让将士们自行背负!”张绣说道,“我军粮草余量也不是很多了,顶多还能再吃二十天左右,将士们随行背负二十天的口粮并不算多。” “多倒的确是不多,但粮草一旦发下去,可很容易会发生哗变。”段煨有些担忧。 这时一直看书的刘鸾忽然说道:“我倒觉得这件事,段将军反而不必担忧。” “据我所知,这些将士皆是跟随几位将军一直从西凉辗转而来的老卒,更为艰难的时刻他们都经历过,更何况当今陛下对将士们极好,只要有军功,大好的前程可在等着他们!” “只要心智不混乱的人,应该不至于在这个时候犯这样的错误。” 张绣附和道:“我觉得刘侍中说的有道理。” 刘鸾与张绣两个人表示赞同,段煨也没有再继续坚持,“好,那就听你们的。” 单父城援军的抵达,几乎是在瞬间就改变了现在的战争局面。 自抵达此地后,一向无比强势的西凉军,现在反倒是成为了弱势。 差不多就在段煨等人议定战术的时候,张辽正在跪迎刘岱帐下大将王肱。 此刻,他的身份是一名山贼的头领。 为了今天,张辽可下了不小的功夫。 他率军从长罗离开之后,就一直游荡在这附近,寻找刘岱兵马南下的必经之路。 然后借机上山,取而代之此山曾经的贼首,自己做了第一把交椅。 待刘岱大军过路,再以山贼的身份去投效,这才有了现在的一幕。 “你们有如此丰厚的财货,大可躲在山上,安安稳稳的当你们的山大王,为何要投效本将?”王肱问道。 他那双细长的双眼中,满是贪婪的光芒。 这屋子里小山一般的金银财宝,让他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第95章 北军之威 张辽笑的无比谄媚,“让将军见笑了,聚众占山那是不得已而为之。卑职虽然是一个粗人,但也想建立一番功业。” 王肱拿起两块马蹄金,在手中掂了掂,说道:“你能说出这一番话,就证明你并非是一个粗人,你是义士!” “将军谬赞了,卑职哪能与义士相提并论?若能为将军牵马坠蹬卑职已是心满意足。”张辽说道。 王肱摇了摇头,“不,我说你是,那你就是!本将帐下还缺一员从事,你暂时担着吧。一名随时可以上阵杀敌的从事可不多见。” “喏!”张辽兴奋喊道。 那样子,即便是刘辩站在这里,恐怕也难以分辨出真假。 王肱将手中那两块马蹄金塞到张辽的手中,并吩咐道:“将这间屋子收拾出来,本将今日便在这山上安营了。” “喏!”张辽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厌恶,嘴角微微上翘。 贪婪之人,必将死于贪婪。 那么多的金银财货,竟然只给他留下了两个马蹄金。 这还不如一块都别留呢! 出了房间后,张辽立马又像个热情的狗腿子般,带着人忙前忙后的将营地打理了出来,并且顺带将全军上下今日的伙食也给收拾了出来。 王肱看张辽这个样子,越看越是欣赏。 一个肯奉献,又勤恳能干的麾下,哪怕是王肱这种小心眼的人,也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更是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之言。 时不时的就给张辽勉励几句。 当王肱麾下五千兵马上山,这个不大的山寨瞬间就被挤了个满满当当。 走路的时候,前脚都快撞上别人的脚后跟了。 张辽带着名为山贼,实为北军五校中步兵营精锐的三百人一直忙活到深夜才终于歇了下来。 初夏的深夜,山风吹走了白日的燥热,格外的凉爽。 张辽与帐下将士们坐在一起,吹着风,说着各自从各种地方听来的趣事。 “将军,好像都睡着了,我下的药格外重,弄翻几百头老虎都不成问题!”一名将士贼兮兮的小声对张辽说道。 “不着急,再等等。”张辽很平静的说道,“三百人全灭五千人的战绩,你们说若是说出去,有人会信吗?” 旁边将士嘻嘻哈哈说道:“旁人信不信无所谓,只要陛下相信便可。” 张辽嘴角微勾,笑道:“陛下一定是会相信的。” 起于微末,被皇帝接连重用的张辽对皇帝,比自己的老父亲都要信任。 众人一直坐到了快到子时,这才动手。 像是收割稻谷一般,收割了那些被下了毒的王肱麾下。 这大概才是真正的命如草芥。 王肱这个主将被张辽单独留了下来。 作为主将,张辽觉得哪怕是死,也应该给人家留点尊严。 火把噼里啪啦燃烧着的山寨里,几盆冷水浇在了被五花大绑的王肱的头上。 昏昏沉沉的王肱陡然惊醒,使劲睁了好几次眼睛,才终于看清楚站在他面前的张辽。 只是此时的张辽,和他在白日里看见的完全不同。 那一身连同脑袋都覆盖在一起的漆黑甲胄,让他恍若从黑夜中走来的魔神。 “你是何人?”王肱凄然一笑问道。 他此时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但也已经晚了。 “本将,虎贲中郎将张辽是也!”张辽站的笔直,沉声说道。 王肱摇头说道:“原来你就是张辽,若你白日里自报门户,说不定本将已经降了。” 张辽冷眼看着王肱,“可这样的豪赌,本将不愿意,我并不愿意做哪些超出我预料的事情。你既敢背叛君王,就应该想到今日。” “我还真没想过,当一堵高墙被无数人合力推的时候,他的坍塌是迟早的不是吗?”王肱说道,“站在此地向东看,那么广袤的土地啊,从北到南插满了各色不一的旗帜。” “脖子上绑着黄巾的,以白马为荣的,姓公孙的,姓袁的,姓韩姓刘的,何其多也!” “我只是没想到啊,我的末日竟然来的这么快。” 张辽错开身,让他身后明灭不定的山寨和那横七竖八的尸体能够被王肱看见,并说道:“看见了吗?这些人皆因你而死!” “人明明是你杀得,怎能是因我而死呢?张将军这个说法可不恰当。”王肱反说道。 张辽微怔,他竟然隐约间差点被这个混账给说服了。 “你是我见过最无耻的人!”张辽面色渐冷,寒气犹如黑夜笼罩上了面孔。 王肱摇着头叹息了一声,“将军,不仁不义的可不是我们这些人。天子是天子,但我们这些人是百姓,我是最寻常不过的黔首,我死去的这些部下,也是最寻常不过的黔首。” “他们身为战士,却死在了不明不白的阴谋下,实在可悲。” “看看将军的所作所为,我也看见了朝廷和陛下的所作所为。您就说,如此朝廷怎能不被众人合力齐推呢?” 张辽本就不善言辞,明明应该处于强势地位的他,此刻竟隐隐落了下风。 王肱很聪明的用极其简短的言辞,将自己站在了道义的制高点。 “你其实就是一只妄自菲薄的蚍蜉,其实你只要走出山阳,到河南尹去看看,就一定会发现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到底是多么的无耻!”张辽一字一句说的掷地有声。 “似你这样的刁蛮之将,我本应不与你说这么多的废话,但我看不得你这无耻的嘴脸。” “将军,你是真的可怜啊!”王肱哈哈大笑道,“大汉朝曾经的的确确是一位惊艳四方的美人,可百年岁月过去了,她到现在为止还依旧觉得自己是一位美人,这就是错误的。” “挂着一块摇摇欲坠的遮羞布,还描眉画目,搔首弄姿,这才是真正的可耻!” “不问己罪,却数落他人的不该。将军为何不看看黄巾贼呢?短短数月,烽火连城,应者云集啊,这就是罪!” 张辽冷眼看着唾沫横飞,表情渐渐狰狞的王肱。 他的心中已经很清楚,凭他是无法说服这个人的,而且还极有可能会被他给带偏。 他现在稍微有些纠结的是,到底是要直接送他上西天呢! 还是押着他,带他回河南尹,回陈留去看看。 理智告诉他,赶紧弄死这个伶牙俐齿的小子,从此地撤军。 可他就是压不下心中的那口气。 若不是他知道事实是什么样的,可能已经被他给说服了。 曾经的朝廷确实是阴暗的,这他无可否认。 可当今陛下有一颗励精图治之心,而且做的真的很出色。 “想杀就杀吧,将军又何必纠结呢?等我死了,我也就彻底的闭嘴了。”王肱看出来了张辽内心的纠结,毫不客气的嘲讽道。 张辽目带纠结,凝视着王肱。 他那嘲讽的目光像是一根钢刺,扎的张辽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 忽然,一抹森寒的刀光闪过。 王肱的人头应声而落。 张辽淡然收刀,说道:“谢谢你的建议,死了,确实也就闭嘴了,这是个好主意!” “我这个唇舌无力的人,为何妄图与这些伶牙俐齿之辈争辩呢?这本身就是错误的啊!” 王肱的一句嘲讽,让张辽悟了。 他胜在手中的利刃,却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简直是真傻。 他知道事实是什么样的就行了,为何非要和这些人争个长短呢? 大不该啊。 “来人,打扫战场,一个时辰后撤军!”张辽擦干刀上的血迹,下令道。 “喏!” 一个时辰后,这座只在附近四里八乡有点名气的山寨化作了一片火海。 火海吞噬了山贼曾今的荣光,埋葬了所有的阴暗不堪。 也彻底的送王肱及其部下五千大军归了西! 此战发生的很平静,但却也很惨烈。 当三百将士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神都是凶悍的。 人均百人以上的杀戮,让他们在这一刻好像连灵魂都沾染上了血腥味。 没有一只狗敢在屠夫的面前龇牙咧嘴。 从此以后,寻常的将士恐怕也没人敢去直视这三百人的眼睛。 “非是本将心狠手辣,实是我们是陛下手中的刀。我们要让那些叛逆者都清清楚楚的看见他们的下场,从贼者——死!!”山下,张辽凝望着山上的滔天大火,对三百将士说道。 “喏!” 将士们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铿锵有力,且意志坚定的一声沉喊。 这便是他们的态度! 食君之禄,当担君忧! …… “自昌邑而来的援军,没了?”段煨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张绣轻轻颔首,说道:“探马带回来的消息就是如此,自单父北八十里全军覆没。” 段煨眉头紧蹙,“也没听闻何处有援军前来,怎么就无缘无故的全军覆没了呢?这怎么感觉像是好像有鬼神之力一样呢。” “应该是虎贲中郎将张辽干的。”张绣说道,“今日有斥候带着檄文,传檄北部诸县,不论出身,从贼者尽诛,士人罪加一等。” “我们派出去的探马打听到,那些斥候所背的旗帜是北军的令旗!” “既然北军斥候出没在北部,张辽的大军应该也就在附近。” 段煨拍了拍额头,喟叹道:“这悄无声息的一支大军就没了,听着还怪吓人的。” 座中,依旧在捧着兵书看的刘鸾说道:“好像也没什么大惊小怪,这大概是现在朝中诸将必将喜好的打仗方式吧,我去觐见陛下的时候,遇见了大雨中出征的曹操。等我从成安离开的时候,又遇见了从梁国折返的曹操。” “前前后后不过十余天,梁国就别灭了。” “梁国被灭了?!”段煨惊呼道,“我怎么感觉我跟个傻子似的呢,啥也不知道!” 刘鸾怔了怔,“这个……你们也不知道?” 张绣等人齐齐摇头。 “这个怪我,我以为你们是知道的,毕竟我们离梁国这么近。”刘鸾说道。 段煨忽然感觉一股如山般的压力,突然从他的脑门上压了下来,“我们真的有点像傻子。增派探马,外放两百里,从此刻起,两百里地范围内的任何风吹草动,我都要知道!” “喏!” “十余天灭一诸侯国,一个晚上的功夫,五六千兵马凭空消失。我们若再不打出一点战绩,恐怕就真的抬不起头了。”张济嘟嘟囔囔说道,“这个人,我丢不起,你们赶紧想办法,我要出去打仗!” “既然援兵已经没了一路,那剩下的两路,应该也好不到哪儿去,陛下肯定都派遣了援军阻截。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故意装作望风逃跑的样子,引诱单父城内出兵追击,把他们先给弄了?”段煨说道。 “我看行。”张绣点头。 “那就这么打!我去各营转转,让儿郎们都他娘的给我打起精神来。”张济已经坐不住了,起身嚷嚷道,“这一战必须出彩,劳资可不想被人喊做废物。” 第96章 诱敌 也许真的是被刺激到了,张济的动作格外迅速。 他去各营巡视了一圈回来后,就告诉段煨与张绣三人,可以动兵了。 这个战术和他们之前所制定的用兵方略,只是稍有些差别。 他们要对付的人变了,跑的更狼狈一些而已。 其他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故而军令执行起来十分的快。 当天大军就迅速向北转移。 为了让戏看起来更逼真一些,段煨与张绣商议过后,更是忍痛丢弃了大量的辎重。 包括完好的营帐和一部分粮食、以及攻城器械。 这个变故很快就惊动了单父城上的守军。 短短片刻时间,消息就被送到了袁遗等人的手中。 “跑了?你确定是跑了?”这个消息,让袁遗连声音都高了几度。 单父令唐雎斩钉截铁的说道:“此事怎敢欺瞒府君,下官在城墙上亲眼看见的。” “好,好,好啊!”袁遗激动的不能自抑,“西凉军丢盔弃甲,望风而逃,必是援兵抵达。我三路援兵抵达,就算是猖狂如张济,看来也顶不住了。” 堂上诸人的脸上都挂上了喜色。 在被西凉军堵着城门,跳脚大骂的这些天里,他们虽然表面上稳稳当当,可内心其实都有些压力。 尤其是在得知援军即将抵达的时候,那份期盼和担忧糅杂在一起,更令人心中难受。 现在,终于雨过天晴了。 范方说道:“府君,此时正是一鼓作气灭此敌仇之时,还请府君下令追击!” “正是。”王彧也说道,“三路援军在前,我单父大军在后,四面围堵,哪怕是神仙也跳不出这包围圈。” 袁遗虽然激动,但还是谨慎说道:“可万一朝廷也有援兵该当如何?” “朝廷出兵三路,最近的一路在成安,另一路在长罗。就算是派遣援军,肯定也需要一些时日,而有这些时间,我们早已灭掉了张济这一支。届时,我数路大军合兵一处,又有坚城可守,何惧朝廷援军?”范方说道。 “还请大王与我等拿个注意。”袁遗一时间举棋不定,将这个问题抛给了梁王弥。 梁王弥正在与怀中的侍女玩耍,指头拨来拨去的小情调十足。 听到袁遗的话,他头也不抬的说道:“我先前就说过了,行军打仗之事与我无关,我也不会过问,你们自行商议便可。” 袁遗无奈的收回了想要再劝一劝的心思。 这位梁王性子冷淡到几乎眼里没有任何人。 他打定的主意,决定的事,完全曾经是什么样的,以后也还是什么样。 旁人根本很难猜测到他的想法。 “诸位都认为应该追击?”袁遗再度对众人问道。 范方、王彧等人尽皆点头应是。 唯有单父令唐雎缩在角落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众人都赞同,袁遗也下定了决心,“好,那就追!” …… 张济跑一段路就要亲自折返回去,挑个高点的位置看一看。 如此来来回回五六次之后,他的耐心被消磨光了,骂骂咧咧的对张绣说道:“直娘贼的,那帮孙子该不会不上当吧?要不然我们跑慢点,如果他们不上当,我们就强攻单父。” “若单父守军不上当,强攻单父是必然的。”张绣颔首说道,“确实可以慢一点。” 张济一听直拍大腿,“他娘的,劳资终于明悟了一回。赶紧传令,都他娘的慢点跑。” “喏!” 斥候领命而去。 “乖侄儿,你与我说说,为什么强攻单父乃是必然?”张济问道。 张绣愣住了。 张济被看的还有些不好意思了,讪讪说道:“我是知道肯定是要强攻的,但我就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张绣颇为无奈的解释道:“因为单父已经被利用完了,朝廷剪除了这三路援军,几乎不可能再骗敌军上当,继续往单父这盏灯里添油了。” “所以,如果单父守军不上当,选择了继续固守,那我们就只能强攻。” “而且我们最好是在陛下下旨强攻前,就把单父拿下。” 张济恍若所觉的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我倒是知道。身为大军先锋,如果攻打一座城池还需要陛下下旨,拿就证明我们是废物。” “娘的,铆足力气干他娘的!” “报!” 两名骑兵忽然翻山越岭而来,在大军前面勒停了战马。 张绣立刻策马走了过去,喝问道:“有何军情?” “启禀将军,自西而来的一路援军已被夏侯渊将军一战击溃,此刻夏侯渊将军正与袁绍派遣来的援军战与一起。”马上斥候高声说道。 “夏侯渊率军多少而来?敌军援兵又有多少?”张绣问道。 “启禀将军,夏侯渊似乎是长途奔袭而来,身边仅有轻骑两千。自西北而来的那一路援军,应该是公孙瓒麾下,领兵之将皆骑白马,兵力约有三千。他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战而溃。”斥候说道。 “倒是袁绍那一路兵马不少,约有六千之众。夏侯渊将军在一战击溃了公孙瓒麾下骑兵之后,并未再追击,而是转道南下,直接杀向了袁绍所部。” 随后赶来的张济听的心头火热,直呼道:“真乃真男儿!千里奔袭,竟然一挑二!” “胜负如何?”张绣接着问道。 “卑职等人见夏侯渊将军撵着袁绍所部向东而去,便赶忙前来禀报。若不出意外,袁绍所部应该已经被打残了。”斥候说道。 “真猛!”张济啧啧叹道。 张绣转身对张济说道:“叔父,我们没有必要再继续等下去了。” “强攻单父?”张济问道。 张绣重重点头,说道:“夏侯渊千里奔袭而来,却选择了这么孟浪的打法,必然是有所依仗,如果不是麾下皆是精锐,那就是后面还有援军。” “总之不管如何,公孙瓒与袁绍的这两路援军,应该是不可能再抵达单父了。” “张辽与夏侯渊所率足有两万兵马,其中更有数千骑兵。堵住公孙瓒与袁绍所部援兵,应不在话下。” 张济废话不多说,直接派人通知前军段煨,然后下令全军折返。 攻单父! 大军刚刚往回走了不到十里地,忽又有斥候来报。 单父城门大开,大军浩浩荡荡正向此地追击而来。 “龟儿子,终于上当了!”张济兴奋的喊了一嗓子,命令全军暂歇。 …… 范方率领着七百骑兵,六千步卒,沿着张济等人逃跑的足迹,一路撵了上来。 双方相差了足足半日的时间,直到第二日晌午,范方才终于看见了张济的大军。 他们好像是跑累了,正在道旁休息。 将士们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看起来跟死尸似的。 范方一看这情形,瞬间信心暴增,立马下令全军追击。 西凉兵看起来这一幕,急急忙忙撒丫子又跑。 好好的一场遭遇战,顷刻间就演变成了追逐战。 西凉军好像已经被吓破了胆子,根本都不应战,逮住机会就疯狂逃窜。 这让范方更加坚信自己赌对了,于是乎追的更加火热。 直到他们遇见了,在前方严阵以待的另一股西凉军。 还没等范方反应过来,他的身后也被人堵上了。 定睛一看,那可不就是之前被他撵的漫山遍野乱窜的那一股西凉军嘛。 他以为已经打掉了那支西凉军的精气神,对那些四散逃逸的西凉军并未再追击。 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又重新聚集在了一起,还把他的退路给堵了。 “范从事,我们好像……中计了。”唐雎小心翼翼的说道。 单父都尉死了之后,他现在既是县令,也是都尉。 这一次领军出兵,他暂为范方副手。 范方此刻哪还能看出来他们这是中计了。 “向后冲杀,杀出去!”范方沉声说道。 “喏!”唐雎没有过多的选择,只好如此应道。 二人刚刚调转马头,将命令传达全军,就见身后的西凉军中,缓步走出来一将。 一看那人,范方与唐雎的脸色齐刷刷变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走路都虎虎生威的张济。 “兔崽子们,到乃翁的怀抱中来吧!” 张济猖狂且肆无忌惮的大吼了一嗓子,提枪就冲了上来。 “冲!冲出去!”范方的脸色变了又变,大声喝道。 唐雎的面色间闪过一丝纠结,忽然一剑挥向了范方的脖子。 一剑下去,范方当场就死了。 但唐雎准备捞住范方首级的手却捞了个空。 他并没有一剑将范方的脑袋砍下来,复又连了一剑,这才顺利的抓住范方的头发,将那颗还保持着咆哮大喊模样的首级,稳稳抓在手中。 “我们愿降,愿降!”唐雎扔掉手中剑,高举起范方的首级大喊道。 有些搞不清楚状态的将士们,一个跟着一个,一个效仿着一个跪了下来。 已经几乎扑到敌军面前的张济,猛然收住了势。 “一群废物,谁让你们投降的?”张济愤愤骂道。 唐雎紧张到满头汗水,颤颤巍巍的走上前来,跪在了张济前面。 “将军息怒,下官本为汉臣,实在是刺史与府君以身饲贼,下官没有更多的选择,只能暂时积蓄力量,寻找机会。”一句话说完,唐雎的样子像是游了几十里路一般,累到直喘气。 张济心中还是有些不爽,“真想砍了你的脑袋!” “叔父,不可如此!”紧跟上来的张绣拦住了张济,对唐雎说道,“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下官单父令唐雎。”面对凶神恶煞般的张济,唐雎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张绣说道:“你能在此时弃暗投明,朝廷一定不会亏待你的,但你现在还需做一件事!” 第97章 消失的梁王 “下官愿赴死以效!”唐雎铿锵有力说道。 他不知道这个有些面生的小将会给他安排什么差事。 但现在他已经是骑虎难下,只能选择顺从。 “没有那么严重,唐县令不必过于紧张。”张绣温和说道,“让唐县令做的事情其实也很简单,你只需要将我们顺利的带进单父城便可。” “好说,好说。”唐雎连连应道。 他猜对了一大半。 他原本以为这个面生的小将会要求他假装溃败,带着大军入城。 随后,张绣与张济、段煨商议了一下,决定由段煨亲自率军镇守这些降卒。 而张绣带两千人换上单父守军的衣衫,伪装成降卒,和唐雎一起进城。 至于张济则带人在后佯装追击。 张济还想取代张绣,带人乔装入城,被张绣与段煨合力拦下了。 就连唐雎也没忍住劝了两句。 实在是张济太凶残了。 他这张脸,单父守军现在就没有一个不认识的。 让他率军乔装入城,那根本就不是乔装。 而是明晃晃的告诉城内,我唐雎带着敌军来了。 如此商定之后,众人迅速动身,各行其事。 张绣与唐雎伪装成被人击溃的样子,撒样子往单父城跑。 “我可告诉你,你最好别耍什么心眼子,我死了不要紧,可你一旦出尔反尔,九族都得跟着你遭殃。我也不妨明着告诉你,你们翘首以盼的三路援军,已经全没了。”途中,张绣连威胁带吓唬的给唐雎说道。 气喘吁吁的唐雎看着跑的气定神闲,还能脸不红心不跳跟他说话的张绣,整个人都有点小懵,这个面生的年轻小将,看来也不是个好易于的主。 就看他跑了这么久,还这么轻松闲适的样子,定然也是一员猛将。 “将军,咳咳……放心,我唐雎,……是,是汉臣。”一开口,唐雎就感觉风在往他的嗓子眼里钻,整个胸膛更像被架在了火上烤,连脑袋都昏昏沉沉的。 “但愿如此!”张绣重重哼了一声说道。 唐雎面上无光,有心想问一下那几路援军是怎么败的,可他一张口,就感觉整个胸膛好像要被倒灌进来的风给撕碎了,全无力气再开口。 近两个时辰后,单父城终于遥遥在望,唐雎的眼中也有了光彩。 再跑下去,他感觉真的就要死了。 这帮人也不知道怎么练的,五十余里的翻山越岭,他们竟然跑的毫无压力。 一马当先的那面生小将,更像是闲庭信步一般,脸上连一滴汗水都见不到。 唐雎反观自己,浑身上下简直就跟被水泡过似的。 “快,快开城门,我们中计了!” 人刚到城下,唐雎就扯着嗓子大喊道。 那几乎要冒烟的嗓子,喊出来的话,简直比真的还要逼真。 因为今日事情特殊,袁遗亲自守在城墙上。 他探头看了看确定是唐雎之后,没有丝毫怀疑,立马下令开城。 也就是城门刚刚打开的间隙,忽见远处尘土飞扬,张济也带人赶到了。 “无胆小贼,哪里跑!” 尽管隔得距离相当的远,可袁遗还是听见了张济那如滚雷般的吼声。 等不及唐雎上城,袁遗就急匆匆的下了城墙。 他一把抓住累的跟死狗一般的唐雎,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府君,我们中计了,中计了啊!”本就累的全身无力的唐雎,根本不需要演戏,就已惟妙惟肖,他瘫坐在地上,拍打着地面大声哀嚎道,“我们的援军也没了,什么都没了……” “援军怎么了?”袁遗面色大变,急声追问道。 “还是我来告诉府君吧。”张绣上前,堵在了袁遗的面前,面带微笑说道:“你们的援军,没了。没了的意思呢很简单,就是一路全军覆没,两路溃败。” 袁遗看着面前这个他没有丝毫印象的小将,仔细玩味了一下他的话,忽然面色大变。 他匆匆向后退了两步,持剑在手大喊道:“你是何人?!” “你对我可能稍微有些陌生,不要紧,打今日起,你也应该就记住了,本将——张绣!”张绣忽然出枪,闪电般一枪磕飞掉了袁遗手中的刀,并把枪架在了袁遗的脖子上。 “我不像我的叔父,我做事打仗都是稍微有些底线的,命城中守军尽聚于此,弃械投降。大家和气点,免得动刀动枪的,搞得生灵涂炭。” 感受着脖子上强烈的威胁,袁遗哪敢随意挑衅,口干舌燥的说道:“好,好。你要不要先把这……长枪收一下?” “那不可能,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呢?”张绣直接拒绝。 不要脸? 袁遗直接人傻了。 这跟不要脸能有什么关系。 他只不过是想请把这个看起来有些危险的长枪,稍微挪一下,怎么就能是不要脸呢? 这是要命! 好吧,人家不挪那也没办法。 袁遗怂的很快,毕竟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他也不敢掰扯。 “快来人,让所有人都从城墙上下来,拜见张绣将军!”袁遗大声喊道。 “喏……” 旁边的士兵在一群凶神恶煞的注视下,早已扔掉了手中的武器。 得到袁遗的军令,他几乎是一溜烟的就上了城墙。 同时间,张绣命人打开了城门,将城外的张济放了进来。 这个五大三粗,走路格外有力的汉子,进来之后就直接怼上了袁遗。 他逼视着袁遗问道:“你就是妻妾成为了别人妻妾的梁王?” 张济的形象,在如今的单父城中就没有人不熟悉的。 袁遗更是接连好几个晚上梦见这厮冲进城中,见人就杀,直接屠了单父。 此刻面对面的对上眼,他的脖子差点直接缩进肩膀里面,眼神里全是畏惧,“我……我不是,我是山阳郡守袁遗,梁王正在城内。张将军,若是要找梁王,我可以带路。” 张济咧着大嘴笑了,“还算你识趣。” 可他自以为爽朗的笑意,看在袁遗的眼中却是张济张着血盆大口要吃他一般。 “还愣着做什么?头前带路!”张济喝道。 袁遗却战战兢兢的看向了张绣。 因为直到现在,张绣那把寒气森森的长枪还在他的脖子上架着,都顶到肉里去了。 “叔父为何要这么着急的找梁王?”张绣问道。 张济拍了拍胸脯说道:“你叔父我答应了刘侍中,要绑了梁王让他骂死,或者在他骂的时候,我一刀劈了梁王。不管是这哪一种死法,都得先绑了梁王,不能被这厮给跑了。” “我堂堂七尺男儿,一口唾沫一颗钉,说出去的话怎么能当屁放了呢!” 张绣还以为是多么紧要的事。 可没想到张济竟然是这样的理由。 他抬起长枪,说道:“叔父请便。” “走,赶紧的。”张济推搡了一把袁遗,喝道。 袁遗差点都忍不住自己的眼泪了,西凉这些贼寇,果然是如传闻一般的凶残。 虽然那是给梁王安排的结局,但他听着却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去路一样。 心态崩溃到连走路都有些不太稳当。 他带着张济直接去了梁王在城中的府邸,可进去之后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别说人了,就连里面的生活用具,摆放的器物都消失不见了。 整个宅子空荡荡的! “这,这不可能啊,我昨天还看见他来着!”袁遗难以置信的喊道。 他本就被张济吓得崩溃的心,此刻更加崩溃了。 “好小子,你是拿你乃翁在这儿开涮呢?你看这地方,像是住过人的地方吗?床上都他娘的落灰了。”张济一把揪住袁遗,直接拔刀。 “将军息怒,息怒,我真的没有骗你。这是梁王在单父城中自己置办的一套宅院,已经好些年了,他每次来单父就住在这里的。”袁遗赶忙解释道,“这里不只是我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将军若是不信,随便找个人问问就能清楚了。” 张济看袁遗那怂样子好像真的不是在撒谎,遂问道:“昨天还见过?” “真见过,也就是今天梁王并没有露面。可他不问军事的,三五天不露面也是常态。”袁遗解释道,“这里本来收拾的极其奢华,梁王酷爱银器和瓷器,这里曾经摆的那都琳琅满目的,可现在就连这些东西都没有了。” 张济摸着下巴说道:“一个大活人要消失倒是挺容易的,可他连这么多的东西都带走了,可并非易事。这是有预谋的啊,他是不是知道你们这帮怂肯定守不住单父城,所有偷偷摸摸提前出城了?” 袁遗下意识的认为,这是最大的可能。 可他转念一想,又摇了摇头,“梁王这么认为卑职觉得倒是有可能,可他若是出城,我肯定会知道的。而且还带了这么多的东西出城,不可能会瞒过将士们的眼睛。” “嘿,这他娘的,大变活人啊!”张济饶有兴趣在厅中转了几圈。 随后他指着袁遗说道:“你,带上我的兵,给我全城找。哪怕是那些以往只会躲藏老鼠臭虫的犄角旮旯也别放过。挖地三尺你若是找不出梁王,我就把你给挖地三尺了。” “喏喏喏……”袁遗被吓得小心脏咚咚的,只能老老实实的领命。 梁王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又有可能去什么地方,他是真的猜不到。 关键,人家还带了那么多的东西。 一脸惆怅的走出梁王的宅邸,袁遗忽然眼前一亮。 他猛地想起了梁王藏钱粮的坟墓! 那些石墓里面可都无比宽敞。 能藏那么多的钱粮,藏几个人再带一些器物,一点也不困难。 袁遗二话不说带着人就急匆匆上了山,动手刨坟。 那座名为紫灵山的山上,但凡是有碑的一个也不放过,先刨了再说。 指不定某一座墓碑后面,就藏着梁王。 而梁王,现在就是他的命啊。 …… 西凉军正式入驻了单父城。 张绣在县衙坐定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刘鸾一起合力写奏表,向皇帝陈述此战。 这个事,他从前根本就没有干过,连格式都不知道。 只好由虽然不务正业,但逢年过节,隔一两个月还要向朝廷上个表奏的刘鸾参谋。 “这么写真的好吗?我们并没有战阵两千。”张绣很不确定的问道。 刘鸾却很肯定的说道:“我都觉得两千太少了,你竟然还嫌多。就这些写,一点问题都没有。你照实写说阵斩三十几人,你自己觉得脸上有光吗?” “人家张辽抬手间可就是五六千的敌军,全军覆没啊。” 张绣忽然间好像明悟了,“刘侍中的意思是张辽也是这么干的?” “那……不一定。张辽那一战,他是用计坑杀了那么多人,可能是真的。”刘鸾说道。 张绣:…… 他忽然间觉得刘鸾有些不靠谱。 第98章 皇帝的深夜突袭 张绣涂涂改改,废了无数张左伯纸的奏表还没有送出去。 刘辩就先一步来了。 当天夜间,中路大军完全悄无声息的就出现在了单父城外。 那几乎照亮了半个天空的火把,让劳累了整整一天的西凉军战士差点把魂都吓没了。 当将士急匆匆的把段煨三人从被窝里拽出来之后,这三人一听也懵圈了。 段煨心想不可能啊。 他们把探马都放出去了足足两百里,怎么可能会有大军忽然突袭单父? 可当他们急匆匆赶到城墙上,一看,整个人也懵了。 还有些被吓到。 站在城墙上眺远望去,城外就是一片乌泱泱的火把海。 敌人的大军阵列无比整齐,放眼完全就是一个个的小方块。 “这……这从哪冒出来的啊?”段煨嘴角抽搐着,拿拳头狠狠捣了两下眼窝。 他到现在还怀疑,这一切都是假的。 实际上他是在做梦。 “别揉了,你就算把眼睛揉瞎,这一切也是真的。我刚刚给自己胳膊上剌了一刀,很疼,这不是做梦。”张济捂着胳膊说道。 段煨瞥了一眼张济还在流血的胳膊,默默说道:“你真是个狠人!” “我狠不狠的以后再说,你们赶紧瞅瞅这事咋弄吧?就这乌压压一大片,少说得有两三万大军了吧,我们能扛得住吗?”张济喊道。 “可能……扛不住。”张绣喃喃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来的?我们的探马已经很密集了。” “你就别再瞎捉摸他们到底是怎么来的了,赶紧想想注意,我们到底应该是固守,还是应该突围吧。”张济催促道。 他的胳膊本来就挺疼的,一看他寄予了厚望的段煨和张绣二人,竟然都在纠结城外这些兵马到底是怎么来的,他这胳膊,顿时间就更疼了。 这时,落后他们几步赶来的刘鸾忽然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好像是……西园禁卫?” “嗯?” 段煨三人齐刷刷的看向了刘鸾。 急性子的张济,更是抓着刘鸾的胳膊追问道:“你说这是西园禁卫?” “我看着像!”刘鸾悄悄挣脱被张济抓的有些疼的胳膊,问道,“你们在其他地方有见过这么整齐的军队吗?看看,那一块块的,多么整齐划一,就跟量过似的。” “可我们也不知道西园禁卫长什么样子啊!”张济嘟囔道,“我们投降之后,就直接出征了,西园都没有去过。” “我见过。”刘鸾说道。 这时,张绣忽然喊道:“看,有兵马过来了。” “陛下驾临,速开城门!” 城外上前的数骑大声喊道。 “还真的是陛下,快走,快走!”张济急急忙忙催促道。 段煨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好像随时都在热锅上反复横跳的莽夫,他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嚷嚷了多少天的造反。 这急切的样子,看起来可比谁都忠诚。 “叔父且稍后。”张绣拦住了张济,“还是我们先带少部分兵马下城,确定了真的是陛下,再大开城门迎接。万一事情有变,若我们城门洞开,单父和我们可就全都完了。” 张济听着点了点头,“有道理,有道理,还是乖侄儿虑事周到。” 段煨三人外加督军刘鸾四个人,点了五百骑兵出了城。 城门也只开了一小半,以方便他们随时关门。 “臣等恭迎陛下!”张绣率先下马行礼,同时定睛打量了一眼不远处马上的骑士。 “你们认识吗?那是何人?”缓缓跪下的时候,他低声问道。 段煨与张济齐齐摇头,一同看向了刘鸾。 他们四人之中,也就刘鸾在成安待了一段时间,对西园的武将认识的多一些。 刘鸾几乎是把目力运用到了极致,可还是没有看清楚那人的脸。 无奈摇头道:“太远,太黑,看不清楚。” “那现在怎么办?看不清楚。”张济说道。 “他过来了!”段煨提醒了一句,“声音小点。” 不远处的骑士策马缓行上前,朗声说道:“本将曹仁,还请诸位将军大开城门,迎接圣驾。” 张绣急的额头上都冒汗了,他低声问刘鸾,“侍中,曹仁认识吗?” 刘鸾此刻也着急,“曹仁我知道,可我没见过。” “哎,你这狗屁话,我也知道曹仁,可我也没见过。”张济低声骂道。 这时曹仁再度喝问道:“诸位将军还在犹豫什么?” 张绣硬着头皮起身说道:“还请曹将军勿怪,实在是天色太黑,我等难以确定是否真的是陛下圣驾亲临,末将恳请面见陛下,谢罪。” “原来你是不放心?”曹仁轻笑一声,侧开身说道,“请吧,张将军!” 张绣没想到曹仁竟然如此的干脆。 他正了正胆气,低声对张济三人交代了一句,“若我有变,还请诸位即刻回城御守。” 然后,无比坦然的迈着大步走向了面前黑压压的大军。 在漆黑夜色的加持下,这座森然有序的军阵就像是一只庞大的怪兽。 一个人在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几乎渺小的可以忽略。 一直行到中间,张绣看到了皇帝的车驾,以及侍卫在周围的宦者,才终于放下心来。 “臣张绣拜见陛下,陛下万年!”张绣跪拜行礼,高声喊道。 刘辩从车内走了出来,“你们做的不错。” 张绣懵了下,他下意识的有些怀疑,皇帝好像是故意这么做的,可又有些不敢确定。 …… 在这漆黑的夜里,当两万多西园精锐进驻单父之后,这座城池算是真的固若金汤了。 一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坚城,和一支新锐精兵的组合,就像是两个时代的融合。 刘辩在已经收拾一新的单父府衙里坐定,环顾了一圈诸臣,说道:“朕打搅几位将军的好梦了,本来剩下了不多的一些路程,天黑之前可以抵达的。但前几日的暴雨将一段官道给吹毁了,朕不得不摸着黑赶路。” “臣等惶恐。”张绣生怕他的这两位好袍泽说错话,抢先说道,“若早知陛下亲临单父,臣等绝对洒扫单父,以待圣驾,哪敢轻易上榻。” “只是探马未能及时送来军情,臣等惭愧,请陛下责罚。” 刘辩摆了摆手,“这不关你们的事,你们派出去的探马挺密集的,但就是警惕性低了些,以后须多加训练。待此战结束,你们率军进西园休养生息一段时间。” “唯!”张绣应道。 皇帝这番话,让他瞬间无比笃定皇帝就是故意检验他们来的。 “论功行赏之事留到明日吧,今日太晚了。朕听闻梁王弥在此处?带上来朕见一见。”刘辩说道。 张绣几人闻言,皆面面相觑。 “陛下,梁王……不知所踪了。” 张绣讷讷不敢言,随后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给刘辩交代了一下。 袁遗带着人把山上所有的坟都给挖了,也只找到了一坟茔的粮食。 城里更是几乎挨家挨户的查了,也没有找到梁王的踪迹。 “查一查是否有通向城外的地道。”刘辩听完后说道。 他并没有怀疑张绣等人话语的真假。 第99章 自守之贼 面见皇帝后,张济愤怒的找到了还在城里挑灯找人的袁遗,二话不说就是一通成年老王八拳,直打的袁遗鼻青脸肿这才罢手。 “老东西,我看你是真想找死,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张济愤怒骂道。 袁遗痛在身上,冤在心中,叫苦不低的喊道,“将军,我真的找的已经很尽心了。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实在是梁王太能藏了,这城内可能藏身的地步,卑职都几乎挖地三尺的找过了,真没找到人。” “况且,卑职的小命此刻就在将军手中,卑职怎敢故意糊弄?和卑职自己的小命相比,梁王根本就不算什么!” 余怒未消的张济又踹了两脚袁遗,威胁道:“你最好给我老实一些,陛下说可能城内有密道,给我好好找找。原本应该是你想到的事,现在却被陛下提了出来,害的劳资丢了大脸。” “等明天天亮,你要是找不出个所以然,劳资就把你挂在城墙上风干!” 袁遗听到皇帝竟然亲临了单父城,心中更是发苦。 他这条小命,现在真不是一般的悬。 怎么悄无声息的,皇帝就来了呢! 哪里还敢废话,袁遗连连应声,带着张济帐下的亲兵,就继续挑灯找人。 人和密道,他在今天晚上必须得找见一样。 …… 刘辩躺在灯火朦胧的软榻上,听完赵野的禀报,脸上终于带上了一丝笑意。 “段煨与张济二人看来的确是回心转意了,明日论功行赏,让荀攸给西凉军的将士,多发一个月的军饷。”刘辩心情一好,就直接发钱。 京畿粮食虽然吃到了头,但金银钱币储量尚丰。 这一路行来,他也趁机发了点几个亿的小财。 给几千大军多发一个月的军饷,不过是点不起眼的零头。 “唯!”赵野应了一声,劝道,“陛下,时候不早了,您也该就寝了。” 刘辩点了点头,但早就酝酿着睡觉的他,其实并没有丝毫的睡意。 离宫已经有些时日了,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唐姬与琼姑。 也不知道她们这段时间过的怎么样? 在那座深宫里,何太后就像是一个躲也躲不开,饶又绕不过去的梦魇。 刘辩生母这个护身符实在是有些强悍,让即便是该换了身份的刘辩也不敢轻举妄动。 “派去宫里的人还没有回来?”刘辩呢喃般问道。 刚刚打了个盹的赵野立马清醒,回道:“回陛下,昨日间才派出去的,这一来一回少说也需要四天的时间。” “是朕心急了,睡觉吧。”刘辩翻了个身,强迫自己入睡。 “唯!” 翌日。 刘辩被一阵阵急促的雨声吵醒,他抬头看了看窗外刚刚放亮的天色,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担忧,最近的大雨有些太频繁了。 “更衣,诏荀攸、荀彧。”刘辩越想心中越是担忧,再也睡不住,起身径直下了地。 赵野带着两名宫娥上前,迅速为刘辩更衣,收拾洗漱。 一通收拾完,荀氏叔侄二人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刘辩一边喝着早就准备好的温水,一边见了这二人。 这是他很早以前就养成的习惯,每天早上总得来一杯温水。 “今日连发大雨,各处河道必然涨水,各地可有报上来的灾情?”刘辩问道。 荀攸说道:“启禀陛下,暂时未曾。有些奏表应该已被太尉与司徒处置了,故而并未送来。” “派人核实一下,另外传旨各地县令、屯田尉,严加防范,随时加固河堤,以防万一。还有各地应该尽快做好防汛的准备,于高点建立灾民转移之地,准备充足的粮食及饮用水。”刘辩吩咐道。 自他从陈留离开之后,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场雨了。 而且还皆是大雨。 水位上涨这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唯!” 荀彧说道,“诸屯田尉臣早已命人随时提防水灾,营地的选择也多在高地,避开了低洼平缓之处。” 刘辩心中微定,这就是早期工作准备扎实的好处。 他选择荀彧组织屯田,算得上是一件非常明智的事情了。 “陛下,此事是否需要向东传旨?”荀攸问道。 刘辩冷笑了一声,“朕倒是心怀东边的百姓,可朕就算是再惦念又能如何?袁绍的奏表你们两个也看到了,他以天灾战火为由,指责朕在这个时候还想着搜刮民脂民膏。若朕再下上这样一道旨意,你们猜猜他们会怎么样?” “这样一道旨意到了百姓的眼前又会变成什么样子的?若朕猜的没错,恐怕会变成以赈灾为由,增加赋税吧。” 荀氏叔侄二人,闻言不禁沉默。 他们丝毫不怀疑这番话的可能性,甚至于事情的发展会比皇帝所说的更加离谱。 在有心之人的推波助澜下,百姓眼中的皇帝现在就是一个只顾一己私利,不顾天下百姓死活,残暴不仁的君王。 没有机会的时候,他们都在想尽办法打压朝廷的威严。 有了这样一个机会,还不一定会被他们添油加醋说成什么样。 说起此事,刘辩就满肚子的火。 他在下旨令关东诸侯纳粮的时候,把最糟糕的可能都想到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被侮辱! 袁绍那厮通过那样一封表奏,现在应该已经变成诸侯们的英雄了。 站在天下百姓的立场上,强烈抨击皇帝不仁不义的举止,听着就高大上。 也就是这一份奏表,让刘辩意识到,关东与他这个皇帝的局势现在已是势同水火。 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关东各路诸侯,带领百姓同仇敌忾的对付他这个不仁不义的君王。 若他们赢了,这将又是一个可歌可泣的故事。 应该会比十八镇诸侯会盟讨董更加卖座。 荀攸看皇帝的脸色不太好看,上言道:“臣奏请陛下传檄天下,斥袁绍之不臣,以证陛下清名。” “你觉得这么做有用吗?”刘辩反问道。 荀攸哑然。 他知道这样做效果微乎其微。 但总不能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直抹黑,而无动于衷吧? 不闻不问,只会让那些乱臣贼子更加的肆无忌惮。 “陛下,可朝廷总应该做些什么才是。”荀攸劝道。 刘辩深邃的眸子里散发着森冷的光芒,唇角勾出一个冷冽的笑意,说道:“朕,这不是正在做吗?如果他们不嫌自己的命长,大可以接二连三的如此。” “朕的身后有深信朕的百姓,朕的面前有朕深信的臣子,朕何惧之有?” 刘辩陡然散发出的强烈王者之气,令荀攸、荀彧不敢直视,纷纷低下了头。 刘辩缓声说道:“有些话,朕身为皇帝不应该说,但我大汉的百姓确实大多是愚昧的。在战火的煎熬下,风往什么地方吹,他们就往什么地方走。” “他们现在就像是鲜卑人战马驱赶下的羊群,正在被天下诸侯驱赶、利用。” “可朕需要告诉他们,他们高兴的太早了!” “对百姓而言,有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谁能给他们温饱,谁能给他们真正的安居乐业,谁就是真正的真命天子。” “谣言,止于智者,破于实力!” “且让他们尽情的说吧,喊吧,朕权当这是他们死前的嘶吼!” 荀攸、荀彧二人被皇帝这一番话,震的天灵盖都嗡嗡的。 外面雨幕如织,天雷滚滚。 而此刻端坐于上首的皇帝,在他们二人的眼中,也像是口含天宪。 字字句句,惊雷滚滚! …… 陈琳是冒着大雨进的单父城。 泥泞的道路,让他们每一个人都失去了所有的风范。 远远看去,像是一个个从泥里滚落出来的泥人。 顺利进城之后,几个人简单的沐浴收拾了一下,就急匆匆前来面见皇帝。 “臣叩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年!” “诸卿起身吧。”刘辩说道,“你们远道而来,且先去休息一下,诸事晚间再议。” 刘辩从来都是一个体贴臣子的老板,就算是事情再紧急,也不着急在这一时半刻。 “臣谢陛下恩赐,但臣还是先说说荆州之事吧,这事不马上说出来,臣心口堵得慌。”陈琳面带愤怒,沉声说道。 “那就说说吧,可是刘表为难你们了?”刘辩问道。 陈琳再度俯首,“陛下,臣等……差点走不出荆州。” “细细道来!”刘辩猛然坐直了身体,声沉如雷。 在他的心中,刘表在入主荆州的前期勉勉强强还算是一个正面角色。 虽然他在权势稳固之后,就强烈的表现出了划地自治的意图。 但那是之后的事。 陈琳藏了满肚子的委屈,在见到皇帝的时候,再也抑制不住,悲切喊道:“陛下,刘荆州欲反啊!” “臣等奉旨持节在抵达荆州之后,刘表非常热情的招待了我们,日日酒宴,夜夜笙歌。” “但对臣等提及的出兵北上,助朝廷除贼之事,却始终含糊其辞,避而不谈。” “直到臣等接到陛下诏令准备折返之后,他依旧还是那样的态度。” “临行的酒宴上,他甚至在席间安排了刀斧手,虽然并未动手,但刘荆州已动了诛杀我等之心。臣愧对陛下重信,不但没能完成游说之事,还丢了符节,臣别无所求,惟愿一死,以谢君恩。” 陈琳一口气说完了想说的话,将头重重磕在了地上。 “符节又是怎么回事?”刘辩问道。 陈琳脑袋杵在地上,哭喊道:“臣无能,符节被刘表之妻蔡夫人率人强行夺去。而刘表在明明得知此事的情况下,却故意卖傻充楞,故作不知,不予归还。” 刘辩在沉吟片刻后,忽然笑了,“诸卿起身吧,尔等此行,确系无功而返。” “念在你们替朕试出了刘表真面目的事上,无罪无功,以观后效。” “但,你们身为天子使者,在面见地方臣子时,是不是把朕的脸面给丢了?!” 心中忐忑的马日磾等人,刚刚松了口气,听都皇帝这番话,小心脏瞬间又提悬了。 “臣惟愿一死!”陈琳语调悲切,高声喊道。 他自问这个差事办的极其糟糕,若不是要赶回来向皇帝详细禀报。 他早就在刘表的面前,一剑把自己弄死了。 在人家的屋檐下,他自问奈何不了刘表,但杀自己,陈琳能做到。 刘辩看向了马日磾、王允几人,“你们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乱臣欺君,臣自问罪不至死。可若陛下执意要臣等以死谢罪,臣自可一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王允叩首说道。 “在面对朕的时候,你倒是挺硬气!”刘辩语调渐冷。 对王允这个自命清高,又极其固执的老东西,他现在是越看越不顺眼。 可王允说的没错,仅凭这个事,刘辩还真不能杀人。 “在陛下面前,臣仅余身上这点骨气,不敢硬气。”王允不卑不亢说道,“臣等为天子使者,确实丢了陛下威严。可荆州乃刘表治下,臣乃使者,非是领军之将,只能好声好气与其言语。” “臣始终铭记着,臣等此行去往荆州是为说服刘表出兵北上,而非是降服刘表。” 刘辩盯着王允看了片刻,忽然笑了,“都起身,此事就这样吧。” 荀攸有些意外的偷眼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竟然将此事就这么轻拿轻放了。 这可不对劲…… 皇帝的态度,也把王允搞了个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都也已经准备了在死前争个清名在世。 结果,竟然就这样完了? “刘表欺君已是证据确凿,偷息荆襄,乃不折不扣的自守之贼。朕欲以吕布为将,率军北屯新野,一为威慑,二可伺机而动。”刘辩说道,“诸卿以为如何?” 吕布这个人,刘辩是非常想重用的。 但这人跳脱的厉害,他实在是不敢用。 重用了,那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把这个定时炸弹,安置在刘表的脑袋上,刘辩觉得兴许是件好事。 众臣皆愣住了。 刘表只是表现出了不服从朝廷的意思,皇帝竟一言不合就要打…… “陛下,此事有些操之过急了。”陈琳劝道。 “臣此去荆襄,也对荆襄之地的各方势力大致了解了一下,宗贼甚嚣尘上,刘表为荆州牧也有一年余,可有些郡县,他到现在也难以插手。” “袁术居鲁阳,麾下皆南阳之众,连长沙郡县,与刘表关系暧昧。” “陛下若在此时派兵新野,臣担心会促使刘表出兵,结袁术、袁绍。” 马日磾也在随后对陈琳的意见表示了赞同和补充。 王允的言辞更是激烈,“陛下不能因为别人对您不敬,就妄动刀兵,这是对百姓和将士性命的轻贱,臣请陛下心多怜悯。” 刘辩一听这话,瞬间就想给王允来上一刀。 这个老毕登,这他娘的是准备拿他刷声望呢! 搁这儿把劳资当野怪玩呢? “陛下,吕布乃是当世罕见的猛将,以他北镇新野,臣以为完全可行。只是驻军镇守而已,又并非直接出兵讨伐!”荀彧幽幽说道。 他早就察觉到皇帝对吕布似乎有些戒备,故而直接顺着意思说道。 而且,他真的觉得这样完全可行。 只是在新野落一子,提防变局而已。 刘辩眼中带着赞赏看了一眼荀彧。 还是荀氏叔侄懂他啊。 “此事别议了,就这么办吧。”刘辩直接说道。 有一人赞同,他就已经能下的来台了。 第100章 一个兔子的故事 在这件事上,刘辩掺杂了强烈的私心。 但谁叫他是皇帝呢! 他就有这个权利啊! 其实刘辩准备将王允一并给发配了,成个成人之美。 可现在王允全无官职在身,这一次的事情他们还给办砸了。 他若是现在把王允送到吕布军中,那几乎就是明着告诉臣子,他对这俩人看不顺眼。 一心求死的陈琳没死成,直到离开脸上都还带着自责之色。 可反观马日磾几人,出门的时候都在小心翼翼的抹着额头的虚汗。 除了王允。 他的腰杆子依旧还是那么挺拔,走路带着风。 “看看他们,同样都是臣子。”刘辩笑着调侃了一句。 别人怕死这没有错,是个人都怕死。 但这件事却能看出来,这几位臣子对他这个皇帝的态度。 “陛下,您不能以此来判断臣子的忠奸善恶,这是并不准确的。”荀攸劝道。 刘辩抬了抬手,笑说道:“朕的心眼还没有狭隘到这个地步,仅凭这一点,确实看不出来他们的忠奸善恶,但却能看出来他们的态度,对朕的态度。” “也就仅此而已了。” 刘辩说这话,也不是要追究个什么,只是随便调侃一句。 荀攸低头,微微一笑,他可不这么觉得。 皇帝对这些守旧之臣的成见到底有多深,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留下的全是可堪一用,曾经做出了一些事情的。 似赵融、马日磾这类曾经未有寸功,只是守着旧法一味劝谏皇帝这不行那不行的,现在基本上都跟庶人没什么区别。 荀攸只是不明白,皇帝为何还留着这些人,命这些人奔走。 也许是沙中淘金,但也许是想给这些人安排一个合理的归路。 …… 袁遗一脸兴奋的找到了张济,“张将军,找到了,我们找到了!” 张济正在吃肉喝酒,看到袁遗过来一把就给拽了起来,面色凶狠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你晚了足足半日?劳资给你说的是什么时辰?” “天天天……天亮。”袁遗说道。 张济拧着嘴角,一巴掌抽在了袁遗的脸上,“奥,你还记得是天亮啊!” “将军息怒,实在是梁王将地道藏的太隐秘了,卑职几乎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袁遗顾不得脸上的疼痛,赶忙解释道。 “所以你是找到了地道,而没有找到梁王?”张济面色不善的问道。 袁遗解释道:“卑职查看了地道内的痕迹,梁王应该是已经沿着地道逃走了。这已经过去了两天时间,卑职就算是想追,也无处可追。” “带我去地道看看!”张济提溜着袁遗大步出了门。 在他的左手间还拿着一只硕大的马腿在啃。 袁遗被动的给张济指着路,再度走进了梁王在单父城中的宅邸。 “地道在什么地方?”刚进门,张济就没有耐心的喝问道。 袁遗抬手很拘谨的指了指张济撕着他衣服的右手,说道:“此地极其隐秘,还请将军放我下来,我指于将军。” “快点。”张济蛮横的一把将袁遗扔在了地上。 腚眼子差点摔裂了的袁遗,根本顾不得疼痛,连忙起身带着张济一路穿堂过巷,到了后园的一扇墙壁前。 “就在这里?”张济斜睨着眼睛问袁遗,“这玩意似影壁也不像影壁的,有什么名堂?” “这个……卑职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是为了挡什么地方的煞吧,密道就在这面墙壁的下面。”袁遗说着,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奋力推动了那面墙壁。 等墙壁挪开,下面竟然出现了一道石阶,斜着向下。 “哎,这他娘的。”张济的眼珠子差点当场瞪了出来,“乖乖,这哪个神经病想出来的主意?地道藏在墙的下面,确实是够隐秘的,我可能真的错怪你了。” 张济虽然说着道歉的话,但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可一点也看不出来是在道歉。 袁遗挪了一块大石头过来,将推开的墙壁挡住,并解释道:“这墙下面应该有机关,可能是以牛筋之类的东西牵连,若不挡着点,过会儿就又复原了。” “下去看看。”张济艺高人胆大,一马当先下了地道,边走还边惊叹道,“这么隐秘的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 “卑职亲眼见过梁王将粮食藏在山上的坟墓里,所以觉得梁王应该就是那种行事谨慎,又对别人不是很信任的人。所以他要是给自己预留一条生路,应该不会将通道布置在其他的地方。”袁遗解释道。 “卑职就想到了两个地方,一个是紫灵山,另一个就是他的这座宅邸。这两个地方,哪怕是任何一个可疑角落,我都丝毫没有放过的挨个找了一遍,这才找到了此处。” 其实找到这里,远比袁遗说的要困难。 在梁王的这座府邸里,所有他觉得能打地道的地方都找完了之后,无计可施的他逢墙必刨,每一面墙都刨着检查一下,这才找到了这里。 能找到这里,也有很多运气的成分。 “直娘贼的,这老匹夫虑事当真周到,他竟然还在下面养马?”张济走了一路震惊了一路,直到看到马厩,他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不只是马厩,这里虽然是在地下,但一应俱全,几乎什么东西都有。”袁遗解释道,“卑职在这下面找到了马车,甲胄,以及大量吃饭的家伙,还有供人休憩的房间,以及一口水井。” 张济喃喃说道:“这世上真他娘的是什么人都有。为了给自己准备一条退路,梁王还真是没少花心思啊。” “你的小命暂时算是保住了,但我警告你,别给劳资整幺蛾子。陛下可在城中,若是让陛下想起了你,后果可比挂在城墙上风干惨多了。” 袁遗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 当今陛下下手之狠,他听的耳朵都快起茧了。 看看他这些凶神恶煞的武将就知道了…… 终于找到了地道,得到了准确的消息,张济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冲出去去见皇帝了。 这一天,他虽然吃着难得的马肉,喝着好酒,可心却一点也不踏实。 他老担心皇帝会突然间召见他,问他梁王之事。 这事想的多了,搞得他时不时就会出现幻听,老觉得有该死的宦官在喊他觐见。 现在,他这心终于可以踏实下来了。 “陛下,臣找到梁王的地道了,就在他置办于城中的一处宅邸里。下面生活用具,一应俱全,甚至于还有马厩和一口井。”张济跪伏在皇帝面前,心怀忐忑的一口气将这事说了出来。 刘辩听完之后,却很平淡的说道:“填了吧。” 刚说完,却又改口道:“等等,暂时不用填,知道此事的人让他们口风都紧一点。不要走漏了风声,就装作不知道那地道便可。” “将你部兵马调几百人过去,就守在那个地道口,万一有撞上来的兔子也说不定。” 张济一下子感觉浑身都有劲了,沉声道:“臣遵旨!” “不要为了封口去杀人。”刘辩看了一眼张济,提醒道。 张济怔住了,额头上忽然间冒了几颗虚汗。 皇帝竟然洞悉了他的想法…… 他刚刚有回去之后就杀人封口的念头。 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不过十余人。 除了袁遗之外,其他的都是他的亲兵。 “臣……臣遵旨!”张济有些心虚的应道。 他自己都听出来了自己声音里轻微的颤抖。 张济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怕这个儿皇帝的,反正现在他站在儿皇帝的面前就不由自主的想低头,内心充满了忐忑。 费力的调整了一下,张济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臣斗胆,敢问陛下为何一言便断定梁王在城内挖了地道?” 刘辩轻笑,“一个狡猾的兔子,是不会给自己只留一条前往巢穴的道路的。他能把粮食藏在坟茔里,给自己准备一条逃生的地道,这应该算是基本手段。” “也许,他留在城里的地道并不止那一条,若得空可以找找。” 张济顿时心悦诚服,皇帝这话说的就很有涵养,很有水平。 不像那个姓段的狗儿子,和他那自以为是的侄子。 明明很简单的道理,非要七绕八绕。 “臣遵旨,臣……告退!”张济起身,退着出了门。 刘辩:??? 你他娘的是不是走得有点快了? 劳资话还没说完呢! 刘辩无奈轻笑了一声,在方才,他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了张济的紧张。 这可是董卓帐下最刁蛮凶狠的将领之一,竟然好像有些怕他。 说起来,张济还算是他跨越时空的半个老乡呢。 若以现在的地域划分,他也算是武威郡人。 张济急匆匆的赶回来后,亲自带了三百亲卫,就坐在那堵墙前面不挪窝了。 他对袁遗和那十几名亲卫说道:“你们都给劳资听好了,此地有地道的事情,谁也不能说出去,哪怕是你现找的婆娘,现认的儿子,也一个字都不需说出去。” “否则,大家统统都得死!” “尤其是你!”张济点了下袁遗,“若敢走漏一丝一毫的风声,劳资拿你切片煮汤!” 袁遗一看张济这兴师动众的样子,内心早已后怕了,“将军,我现在就是一阶下囚,怎么敢随便乱说,此事您大可放心。您现在就算是强迫着我去跟别人说,其实我也没人可说。” “没有最好!”张济瞪着眼睛喝道,“你找地道也算是一个行家里手了,我再予你五十精兵。限期三日,将这城里所有的地道都给我找出来!” “啊?还……还有?”袁遗有些懵。 张济轻蔑一笑,说道:“陛下断言,一只狡猾的兔子,不可能只给自己打一条通往的巢穴的路,所以,一定还有其他的地道。” “三日,哪怕是挖地三尺,你也必须给我将其他的地道找出来。” 袁遗听着怎么就那么的怀疑呢。 就这一个地道的规模,梁王恐怕也是费了不小的力气才挖出来的。 怎么可能还会挖其他的地道? 但一看张济那样子,袁遗知道他说什么肯定是没用的。 这个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家伙,对皇帝的话,好像信的极其虔诚。 领了军令,袁遗闷头带着近七十名,名为帮手,实为监视的将士走了。 又开始了他漫长且枯燥的找地道之路…… 晚间的时候,段煨与张绣,领着已经彻底熟络的刘鸾找张济喝酒。 可他们寻遍了所有地方,却始终没找到张济的踪影。 经过几番打听,才终于寻到了梁王的宅邸。 一看张济手持长枪,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堵墙旁边,身后还站着黑压压的三百名亲卫。 段煨与张绣二人的脸色刷一下就变了。 两个人连忙冲上去,分左右摁住了张济的胳膊。 “叔父,你是疯了吗?”张绣压着嗓子,急声说道。 张济也说道:“你这是找死你知不知道?而且,你不但是自己找死,你还想拉着我们一起找死!” 张济懵了。 他迷茫的看着这两个情绪无比激动的袍泽,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还我们做什么?你这是在做什么?”段煨吼道。 张济怔了下,说道:“此地视野开阔,我在观星!” “你观你娘嘞个小头星星,乌云罩顶,哪有一颗星辰?还有,你见过哪个观星的,身边还带着这么多的将士?”段煨差点气疯了。 还踏马观星,能不能找一个更蹩脚的理由? “我!”张济死鸭子继续嘴硬道,“虽然乌云盖顶,但你们看,偶尔还是有星星的。” 张绣急声问道:“叔父,你就直说,你到底要干什么吧?你这样子,我真的很慌!” “真的在观星。”张济很肯定的说着,忽然间恍然大悟,问道:“你们是不是怀疑我又要……啊,就是造反是吧?” 张绣与段煨默默看着张济。 你做的难道还不明显吗? 深更半夜的,聚兵在这个地方,还能有其他的解释?! 张济哈哈笑了起来,“没有的事,你们放心吧。” “我们一点也不放心。”张绣咬牙说道。 他这个叔父的前车之鉴实在是太多了,信他才有鬼了。 张济一看解释不通,他呢,又领了军令要封口,索性直接摆烂,“随便你们爱信不信吧,要是不相信就在这里守着我,你们看我到底是真的在观星,还是又在准备造反!” “劳资都他娘的浪子回头,悬崖勒马,迷途知返,深感皇恩之浩荡了,你们竟然不信!” “我很寒心!” 段煨,张绣:??? “我们陪你在这儿呆着!”段煨直接一屁股就坐下了,顺手将拿来的酒坛拍在了地上。 张绣依样画葫芦,也盘膝一坐。 刘鸾看了看,也坐下了。 不过,他坐下后说道:“其实我觉得张将军的确不像是想造反,更像是在……看守?” 张济瞬间警觉,立马喝道,“我他娘的就是在观星,一帮匹夫,根本就不懂文雅之事。” 这话说的,张绣三人嘴角一阵凌乱抽搐。 一个不只是匹夫还是个莽夫的家伙,却说他们是一帮匹夫,不知文雅。 这大概是今岁最离谱的事。 张济看了一眼搁在地上的三个酒坛子,“你们一人带这么一个玩意,是要喝酒?那就赶紧喝,哪那么多废话。” “喝酒!”段煨一把拍开了泥封。 张济的这个提议,正中他下怀。 他老怀疑这小子不安好心,会故意扯其他的事,不答应喝酒。 这一顿酒一直喝到了后半夜。 哪怕段煨都喝的有些东倒西歪了,也不罢手,还命人继续拿酒。 在又喝了四五坛之后,张济忽然啪啪给自己抽了俩巴掌,又从怀中摸出一个啃了大半的马腿,狠狠咬了几口肉,几乎是用上了死力气咀嚼着说道:“差不多了,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吧,我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就该耽误事了。” 这一句话,把都基本上已经喝醉了段煨,瞬间就给整清醒了。 “你踏马的,还惦记着呢?” 张济翻了个白眼,骂道:“我惦记个阿母,劳资要睡觉。” “睡觉你还吃?” “谁说睡觉不能吃肉?” “那你刚刚为什么打自己?” “我不喜欢喝醉的感觉,克己,懂吗?” “你以为可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啥样的?别跟我这儿瞎比比,你们要睡觉就赶紧去。不想睡,你们就继续喝,我在边上看着总行吧?我发现你们几个对我张济真的是一点信任都没有!” 张济这话一说,段煨还真有些信了。 但还是不放心。 “那你就在边上看着。”段煨说道。 为了盯着张济,他决定今天豁出去老命整。 喝了那么多酒,却已经好似个没事人一样的刘鸾,说道:“喝吧喝吧,我也舍命陪君子,不过,我真觉得张将军可能是有其他的事。” “随便他,我们只管喝酒。”段煨说道。 ……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张绣忽然间被一阵雨声惊醒。 他忽的一下跳了起来,就去看张济。 却见张济面前搁着一个小铜锅,正在涮肉。 那扑面而来的香气,差点让张绣连口水都收不住。 “叔父,你这……”张绣忽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了。 张济这事儿搞得他,现在很迷糊。 “睡醒了?来吃点,陛下赏赐的。”张济递出去一双筷子对张绣说道。 “陛下赏赐的?!”张绣惊住了。 他和段煨一直担心张济会深夜造反,结果,他竟然吃上了陛下赏赐的美食?! 这到底咋回事? “嗯。”张济端起酒碗喝了一口,一脸高深的说道,“陛下,是个很贤明的君王!” 张绣:…… 他不觉得自己的叔父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张绣并没有反驳,他默默的挪过去,夹了一筷子肉放进了口中。 那种美食在舌尖绽放的感觉,让他一瞬间好像回到了阿母的怀抱。 “这种吃饭怎么做的?”张绣问道。 张济撇了撇嘴,“我也不知道,那宦者说是铜锅涮肉,吃就对了,陛下的赏赐。你他娘的还是沾我的光呢,头回吃。” “这个汤汁,应该可以反复用吧?”张绣问道。 张济怔了下,“应该……可以吧?等会装起来。” “嗯。”张绣低头,什么废话都没有再说,默默吃肉,筷子抡的差点就起飞了。 张济口中哼哼着家乡放牧时的小调,忽对张绣说道:“你见过做梦流口水的人吗?” “我小时候就经常流!”张绣闷头狂吃,含糊说道。 张济:…… “我头一回见流这么多的。”他喃喃道。 张绣这才抬头,顺着张济的视线,看了一眼依旧还倒在地上呼呼大睡的段煨和刘鸾。 “他们的梦里不可能有铜锅涮肉,顶多就是生啃马腿!”张绣说道。 张济喝了口酒,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嘿嘿乐了,“忽然觉得这日子真踏马的爽!” 张绣严重怀疑自己这位叔父,最近脑子可能不太好。 第101章 夏至大考 张济在那堵墙旁边亲自守了足足三天。 段煨与张绣几人也舍下手里的事情,陪着张济在那里守了三天。 在第四天的时候,这几个大爷的耐性都被消磨完了。 “你告诉我,你在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要不然你一刀杀了我吧,我受不了了。”段煨冲张济大声咆哮道,他真的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他感觉他会疯掉。 张济笑呵呵说道:“我们在这里好酒好肉的吃着喝着,你怎么就受不了了?你看看人家刘侍中,现在就差把所有家当都搬到这儿了。” 刘鸾闻言说道:“因为我不像二位将军有那么多的担忧。” 段煨烦躁的挥舞着胳膊,大声咆哮道:“是,吃的是好,都是我上半辈子没吃过的,可我心里不踏实。你成日聚兵于此,分明就是有什么阴谋,可又不见你有什么动作,你到底要干嘛?” 一边的张绣,也是一脸的凝重之色。 段煨的话,也是他想说的话。 张济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拍了两下腿,说道:“嗯……你们不是一直自诩聪明过人吗?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一点事情就看不明白呢?” “叔父,您就别卖关子了。”张绣说道。 张济无比满足的笑着,他好像终于搬回了一局。 “你们不就是担心,我会忽然间找一个你们不注意的机会,兴兵造反嘛?”张济说道,“可你们难道忘了,我们这几日的吃食,有足足两顿都是陛下所赐吗?” “你们看到我整天聚兵于此,陛下是……看不见吗?” 张绣与段煨齐齐呆住了,表情傻傻的看着对方。 “好像也是啊。”段煨呢喃道。 张济自得的笑着,故作神秘说道:“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实难奉告。你们就别惦记了,我是不会说的。” “你们要是没事呢,可以陪我在这里坐着。要是有事呢,就各忙各的去吧。” 张绣与段煨表情古怪的对视一眼,都愣住了。 看着张济那忽然间好像高傲起来的小模样,还有些生气。 “张公。”张绣拉着段煨到了外面,低声问道,“我叔父这是不是领了陛下什么差事?” 段煨点了点头,“我看也像。” “陛下是不是给我叔父许诺什么好处了?”张绣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他可是一直在背后说陛下的坏话,态度也很是桀骜,这怎么忽然间就跟转性了一样。” 段煨虽然心中有些吃味,但还是轻叹道:“不管陛下许诺了什么好处,他只要继续安安稳稳的就行,我现在可真担心你叔父什么时候忽然间想不开了,拉着你我一起送死!” 张绣深以为然的轻轻颔首,“张公所言甚是。” “什么事情我们也就别过问了,只要没事就好。” 段煨也觉得应该如此,说道:“就这样,这地方是梁王的宅邸,此事十有八九应该跟梁王脱不开关系。等事情揭晓,我们也就知道了。” “你要陪着你叔父坐着就去吧,我先回营。” “好!”张绣应道。 段煨离开的时候,天色阴沉沉的,好像又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在湿气极重的街道上行走着,他忽然间想明白了一个真理。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 刘辩对大汉这些诸侯王,其实一直都是陌生的。 史书上对这些人的论述也只是寥寥几笔,他们,并非是这个时代的主角。 但刘辩在见过了济北王和梁王之后,忽然间对这些诸侯王有了一些改观和认识。 诸侯王,所象征的是底蕴。 人畜无害的济北王鸾,好学,圆滑,处处与人为善,但实则城府极深。 而梁王,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阴谋家。 他竟然真的在单父城里打了足足三条地道,分别通向三个地方。 除了他府邸之下的那一条,另外两条虽然只能仅容一人通行,但出口的位置显然也是经过仔细勘察的。 好奇的刘辩,在亲自看过之后,对这位尚未谋面的梁王真的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是个人才! 也就是这件事情,让刘辩终于召见了此地最大的官,山阳郡守袁遗。 “袁本初给你许诺了什么好处?说来让朕听听!”刘辩审视着这个看起来畏畏缩缩,毫无士人气度的太守问道。 袁遗伏在地上,内心凌乱的像是一团凌乱的麻绳。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游走在悬崖畔的绳索上,一头是必死无疑的真话。 一头,是极有可能争取一条活路的谎言。 “袁本初告诉我,我们应当成为天下仁义之士的表率,讨伐无道。”袁遗硬着头皮说道,“他乃罪臣之从弟,罪臣哪怕心中有自己的看法,也觉得应该帮一帮。” “若他失败,我也会死,罪臣暂时还绕不出九族之列。” 最终,袁遗还是选择了说真话。 刘辩笑了,“朕倒是挺欣慰,你能当着朕的面,说一些真话。” “讨伐无道啊,看来朕已经摆脱不了一个暴君的事实了。” 去年的时候,刘辩还在那座幽深的宫殿里挣扎着,为了自己的性命而拼命。 可这才翻过了大半年的时间,他竟然就已经变成了一个无道的暴君。 舆论这个东西,不论是在什么时代威力还是很强悍的。 这大概就是曹操在一统北方之后,也不敢大肆招惹士人的原因吧。 这个时代,舆论和财富是掌控在士族的手中的。 而且信息传播的不及时,让他们更容易把黑的说成白的。 把白的描成黑的。 “陛下,您其实可以重用蔡邕、郑玄等大儒,为陛下扬声。只要这些人肯站在陛下您这一边,哪怕那些传言无法彻底消弭,也能抗衡。”袁遗胆怯着,很小声的劝谏。 为了自己的性命,他很快的转换了立场,站在了皇帝这一边。 “这便是你的遗言?”刘辩低头问道。 袁遗愣住了,面色渐渐枯槁。 “陛下,罪臣……” 他在慌乱中刚刚开口起了个头,就被刘辩抬手打断,“虽然你地道找的很好,但这可不能算是功劳。朕连那些寻常的士卒都没有放过,若放了你这个叛军之首,朕这个暴君是不是有些言不符实啊?” 内心在经过了短暂的挣扎之后,袁遗认命了,“罪臣自知罪孽深重,难逃一死,只愿陛下能善待臣的家眷。” “胆敢背叛朕,却还想让朕善待你的家眷,你是在做梦吗?无耻之徒!当真当朕好欺不成?”刘辩忽然翻脸,怒喝道,“来人,押下去!昭告全城,明日午时,明正典刑!” 袁遗被吓了狠狠一跳,浑身上下的骨头好似软了一般,双目空洞的瘫在地上,任由刑卫拖着他出了房间,连一句求饶的话都没有来得及喊出来。 刘辩的脸色变的快,收的也快。 当他坐下之后,脸色也恢复如常,很平静的对荀攸说道:“你们议一下,如何处置这些乱臣贼子的家眷。非常之时,法令必须严苛。破家灭户有失天道,不可为,但他们父辈的所作所为,必须成为子孙和整个家族的桎梏。” “唯!” 长伴皇帝左右的荀攸,简单一句将此事应了下来。 虽然他的心中,早已有了对策。 既然是需要他与他人商议,哪怕只是大家聚在一起说一些废话,也得议。 皇帝对他如山一般厚重的信任,让荀攸心中感动之余,也处处谨慎。 “暴君啊。”刘辩嘴角挂着嘲弄,一声哂笑。 他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可谁又会真的不在意呢! 袁遗的一番话,还是让他听进了耳中。 他自言自语般问道:“郑玄、蔡邕这些大儒替朕背书,当真可用?” “陛下是想听实话吗?”荀攸搁下笔问道。 刘辩抬头盯了荀攸一眼,“你还想给朕说假话不成?” “臣自然不敢。”荀攸微微低头,说道:“郑玄、蔡邕这些名儒,弟子遍布天下。他们说的话,对天下士人和百姓而言,自然是管用的。但,改变不了事实。” “也就是说,该反的依旧还是会反,该谋逆的照样谋逆,是吗?”刘辩问道。 荀攸颔首,“正是如此。” 刘辩思虑着,忽然间想起一件事情来。 他看三国的时候,好像自动忽略了诸侯割据,群雄征并时,大汉朝其实有一位皇帝。 曹操被骂了一辈子的汉贼,可他其实也当了一辈子的汉臣。 而那些喊着清君侧,诛汉贼的人,却好像一直在当土皇帝。 除了诸葛亮一直惦记着出兵北上,收复中原之外。 好像再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诸侯,想着出兵,解救他们的皇帝。 若当时站在汉献帝的角度去看,这他娘的个个都是国之窃贼。 而那些人,也就现在他这个皇帝需要面对的一群人。 代入汉献帝当时的角度去看现在的事情,其实对他这个皇帝而言,不管是袁绍、袁术、吕布、孙权,还是刘备、公孙度、韩遂、马腾,就他娘的没一个忠臣。 所以事情的本质是,不管他这个皇帝准备做什么,亦或者又做了什么。 人家该自立的,换个理由,甚至于不要理由,照样自立。 这才是事实。 “也罢,这个名声,朕不要了。”刘辩目中带着轻蔑,摇头一笑,“这最初本就是朕的自污,却没想到污成了这个样子,那就不妨看看这个天下到底会如何的翻江倒海吧。” 荀攸对皇帝的气魄,一直非常的敬佩。 年仅十五岁的少年皇帝,能有这样的气魄,真的是世所罕见的。 他没有劝皇帝征辟蔡邕、郑玄。 这个事,他本来就觉得并不是很重要。 如今的朝廷,在他的眼中,像是一轮在残破天地里缓缓升起的朝阳。 从皇帝,到臣子,皆是勇武且年轻气盛的。 一节枯木想要重新焕发生机,就必须长出新的枝叶。 而蔡邕、郑玄等人,他们的的确确是名满天下的大儒,但他们并不一定适合朝堂。 若令这些人入了朝堂,不管是皇帝还是臣子,定然会因为他们的名声而掣肘。 “陛下,袁绍与公孙瓒的三路援军皆已溃逃,山阳诸县也当尽快收复才是。”荀攸说道。 “还有就是,陈留郡缺失数位县令、都尉,都尉尚可从军中任用,但县令非有一定才学之士不可,军中已经很难选出具备处置政事能力的将领了。” 这个令人头秃的事情再度提出来,刘辩就瞬间想起了科举制。 “令各郡县举荐良才,不限数量,于夏至时,京畿大考,择优取士。”刘辩说道。 他不能一口气就把科举制完完全全的搬过来。 但他可以考试选才嘛! 荀攸听完,稍有不解,遂问道:“陛下,您是准备黜落部分士子?” “朝廷选才,本就应择优取士,哪有举荐便直接决定的道理。刘表抢走符节,便能自行举荐任命地方官吏,这事你觉得离不离谱?察举、举荐已经不适应与当下了,必须做出更改。”刘辩说道。 在整个汉代,各级官吏举荐之后虽然会有皇帝与三公充任考官的考试。 但没有黜落的先例! 几乎举荐上来的官吏,不论优劣,皆有任用。 以前行不行刘辩也不知道,但现在肯定是不行的。 荀攸眼前微亮,一个并不大的变动,却让朝廷选才更加全面,他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只是说道:“陛下,既然是大考,那考试的内容上,应尽早厘定,一并昭告天下!” “君子六艺必须考,大家学的也是这些,不考这些肯定不行。”刘辩好像是自问自答般说道,“既然是主政一方,那就必须具备处理政事的能力,从各地选一些真实发生的事情,作为考题如何?” “陛下高见!”荀攸心悦诚服,这就是为脚踏实地办实事而准备的考试。 他接着说道:“陛下,诸郡县事物驳杂,除处理政事的能力外,断案处理纷争的能力,臣建议可一并考核。诉讼、察查奸宄(gui)诸事,虽为都尉之责,但臣觉得这些事务,以后可由县令、都尉共同定夺,以示公正。” “县令,都尉意见分歧,难以定夺,可上报郡府核查厘定。” “善!”刘辩颔首。 虽然他知道权利这样的定夺,也相对粗糙。 但一口真吃不成一个胖子。 诸事如此驳杂,他也不可能一口气将这些事完善到位。 荀攸又说道:“县令本为治民之官,须当通晓农事,臣以为此事也应考察!” “臣见过不止一位县令,不识五谷,不知耕种为何物。一个连地里长的是什么,在什么时候耕种,又在什么时候收割都不知道的县令,并非是一个好的县官。” “有道理,考!”刘辩说道。 荀攸的脑子,在这一刻转的像一只被下了死力气抽起来的陀螺。 间隙片刻,他又说道:“陛下,一个好的县令,应该知晓律令!” “律令乃国之根本,推索行寻、察查奸宄之依据,考!” “陛下,一个好的县令,理应略懂韬略,浅知兵法。” 刘辩懵了下,“等会,等会,你这个是不是有些多余了?” 当个县令还要考兵法韬略,就这一点,刘辩觉得肯定能刷下去一大波的人。 甚至有可能,一场试考完都留不下一两个人。 荀攸解释道:“陛下,如今乃多事之秋,任何一个县都随时有可能被山贼袭扰,被他人攻打。也并非是让他们完全精通,只是略懂,浅知便可。起码应当知晓如何统御兵马,如何令上下一心。” “确实是有道理啊,那就考吧。”刘辩听完之后没反驳的依据了。 现在还真就是这样的情况。 一个刀都握不稳的县令,就不是一个好县令。 “是不是差不多了?”刘辩问道。 荀攸思索半晌,颔首说道:“好像是差不多了。” 刘辩心中微松,他真担心荀攸又想出什么自己无法拒绝的考试科目来。 这已经很多了。 他都为那些准备当县令的士子们感到头大。 君子六艺本就驳杂,现在还加上了为政、民事、律令、兵法。 足足十科! 第102章 兵出十方 荀攸离开的时候,只觉天高云淡,神清气爽。 那份强烈的成就感,让他走路都像是喝醉了一般,晕乎乎的。 他与皇帝二人竟然完成了取士大事。 他很清楚,这是一件必将流放万世的大功业。 而他荀攸的名字,也将伴随着年年岁岁的朝廷取士,一直流传下去。 “荀仆射,一道去喝点啊?” 在街上,他撞见了曹仁与曹洪二人。 近日城内无事,将领们一般不是在喝酒,就是在喝酒的路上。 “不了,不了。”荀攸只是一个念头的意动,便立马婉拒了。 他还得去与荀彧、陈琳等人商议对叛逆家眷的处置事宜。 “走吧,一道去喝点儿。”曹洪神神秘秘的对荀攸说道,“陛下在城内新开了一家客栈,里面有大肘子,今日第一天开门,吃肉给钱,喝酒免费。” “陛下的便宜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占到的,您还要犹豫一下?” 荀攸懵了下,问道:“陛下什么时候开的客栈?” 他几乎无时无刻不伴随在皇帝左右,竟然根本就不知道这事。 “荀仆射都不知道?”曹洪与曹仁二人皆有些震惊。 荀攸摇了摇头,“不瞒二位,此事,我还真不知道。” 曹仁偷偷瞧了荀攸一眼,笑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荀仆射不知道其实也在情理之中。陛下虽对仆射无比信任,无事不相问,但这种小事,其实也没必要。” “走吧,我们一道去看看。”荀攸来了兴趣,说道。 他只是对此事稍感意外,并没有对皇帝有什么不满的意思。 皇帝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很正常。 客栈的位置距离单父府衙并不远,同在城东,走路不消一刻钟便到了。 当三人到来的时候,这里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被战火打乱了节奏,人心惶惶的单父城,好像也因为这个客栈而恢复了往日的生气。 “这家客栈竟也叫夕阳客栈。”曹洪仰头看着牌匾,说道,“也不知道这里的夕阳客栈做的肘子,有没有夕阳亭的夕阳客栈做的一样好吃。” “陛下应该换个名字的,这说起来太拗口了。” 荀攸淡然说道:“也许陛下喜欢夕阳,走吧,我们进去。” 客栈内人流如织,惊呼声,吆喝声此起彼伏。 数名或少了条胳膊,或瘸着腿,或脸上有狰狞伤疤的男子正穿梭其中点餐、上菜。 “这些跑堂的倒是与夕阳亭的客栈有所不同,看着没那么美。”曹洪打趣了一句。 荀攸在定睛看了片刻后,说道:“都是战场负伤的将士。” “荀公从何处看出来的?”曹仁有些惊讶。 他带着将士们东征西战,可也没看出来这些人的身份。 “猜的。”荀攸笑了笑,说道,“看他们干练的做事方法,猜的。” 曹仁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我看着也像了。” “像不像的,等会问问就一清二楚了。”荀攸说道。 三人上了二楼,点了曹洪心心念念的大肘子,又要了两坛酒。 上菜的时候,荀攸趁机拦住了跑堂的男子,问道:“敢问此地东家是何人?” 那男人将托盘倒扣在仅剩的右手中,笑呵呵的看着荀攸三人说道:“荀军师,二位曹将军,末将王敢,勉勉强强算是此地东家。” “三位方才进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 “原来还真是军中将领啊,你是谁的部下?好端端的,怎么就上这儿开客栈来了?陛下让你开的?”曹洪的八卦之魂瞬间沸腾,那眼睛里面都快真的冒光了。 王敢憨厚的笑了笑,有些腼腆的点了点头,“的的确确是陛下命末将在此地开客栈的。” “末将……”他看向曹洪,忽然支支吾吾了起来。 “你怎么了?”曹洪有些不解的问道。 “末将就是将军您的……部下。”王敢说道。 曹洪呆住了…… 在曹仁与荀攸那难以置信的眼光中,捂着额头嘟嘟囔囔说道:“陛下这兵练的太好了,校尉们约束各营将士,根本就不需要我操心什么,我只管带头杀敌便可,所以……” “再说了,我这记性本来就不太好,真记不住。” 曹仁瞪了一眼曹洪,“满打满算,不过十名校尉,你有什么记不住的?” “对我来说,多啊。”曹洪嘟囔道。 曹仁气的直瞪眼,“你记不住名字便罢了,可连人都没有认下。他都在此地开了客栈,你竟然也不知道,如此领兵,你如何向陛下交代?” 曹洪看了看王敢,说道:“我现在倒是有些印象了。” “可我这不是为了避嫌嘛,战时为将,非战时,就稍微站远点,对大家都好嘛。” “我们曹氏、夏侯氏兄弟数人在军中为将,如今还各自领兵一方。我要是陛下,我看着这一家子人全领着我的兵在我周围晃悠,反正我睡不踏实。” 这一句话,说的曹仁连脸色都变了。 曹洪这个理由太强悍,强悍到他不但没有一丝反驳的理由,甚至还想立马效仿。 “王将军,不妨一起坐下喝一杯。”荀攸招呼道。 “敢不从命!”王敢颇为拘谨的挨着半张椅子,在曹洪的一侧坐了下来。 荀攸看了一眼脸色有些茫然的曹仁,说道:“陛下既然重用诸位,就一定是信任你们。” 曹仁摇了摇头,“不一样的,我觉得我们应该上书陛下令我等战时为将,闲时无权。” “现在不就是如此嘛?”荀攸反问道,“现在可是战时。” 不然哪有一个封号校尉,带着成十名校尉,上万大军的道理? 曹仁怔了怔,忽然失笑,“好像真的是我多虑了,都是子廉之祸,他一句话可把我吓了个不轻。仔细一算,我兄弟足有六位领军,这分量可真不轻,也够吓人的。” “子孝将军如此胆小,那我不妨再吓吓你,你们曹氏与夏侯氏已经占据半个朝堂了。”荀攸故意说道。 曹仁面北作揖,沉声道:“承蒙陛下信任!” 荀攸摇头笑了笑,复又看向王敢,问道:“王将军可否说一说,在此间开设客栈之事?某对此稍有些好奇。” 王敢爽快说道:“这有何不可。” 他晃了晃空荡荡的袖子,遗憾说道:“陈留之战,我这条胳膊没了。虽然我右手照样可以拿刀去砍敌人,但陛下不允许我们再上战场了。” “赵黄门到军中来找的我们,给我们拿了不少的钱财,命末将带领军中伤残之卒来此地开了这家客栈。挣了钱之后,本钱归还中藏府,盈利所得,一成归陛下,四成归我们,余下的五成用以供养伤残将士,及阵亡将士的家眷。” 曹仁、荀攸在听完之后,不由肃然起敬。 但曹洪却问出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那如果亏了呢?岂不是大家都没得落了?” 曹仁一个眼神就瞪了过去,“你这个粗浅匹夫!” “我这……不是很实在的问题嘛!”曹洪不悦道。 王敢笑着解释道:“亏了就反向出。同样是陛下拿一成,我们拿四成,供养伤残将士和阵亡将士的家眷。我们可以亏,但他们的照旧。” “其实,我觉得应该亏不了,今日仅仅还是开张的第一天,但我们的本钱已经回来了,接下来我等只需小心经营,应该不至于会饿肚子。” “供养伤残将士及阵亡将士的家眷,每月都是有定额的,且在子满十六岁后就不会再继续供养了。” 荀攸听的连连咋舌。 他对皇帝的钦佩,此刻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去表达了。 可以说仅凭这个客栈,皇帝就已降服了民心。 数十乃至于数百成千的将士得利,并不算什么。 可用这样的方式,供养伤残将士及阵亡将士的家眷,那就是惠及所有将士的事。 每一个将士的身后,都是一个家庭。 在他们领了军饷之后,已是奋勇作战,豁出命在挣军功了。 若当他们证实哪怕自己战死,朝廷也可以供养他们的家眷之后,那会是什么样的一个场面,荀攸简直不敢想象。 未来会是什么样子,荀攸不敢断言。 但在这个烽烟四起,民不聊生的眼下,将士必将奋勇当先,舍命为战! 皇帝这看似简单的一个举措,其后的意味和影响极其深远。 “陛下这才是真正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曹仁也不由得感叹道。 “这是好事。”曹洪直勾勾的盯着那冒着热气的大肘子,“要不然,我们边吃边聊?” 荀攸轻笑,招呼道:“吃吧吃吧,莫让子廉将军的口水将这佳肴给咽了。” 曹洪吸溜了一下口水,尴尬的笑了,“美食,不可负也!” “是也,是也,不可负,赶紧吃吧你就!”曹仁没好气的说道。 荀攸慢条斯理的吃着一边问王敢,“这客栈之中伤残的将士多吗?” “本来是不多的,不过三百人。”王敢说道。 “等等,三百人叫……不多?”正狼吞虎咽的曹洪听到这话,都顾不上吃了。 王敢微微一笑,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的差事其实是挺复杂的,猪羊鸡鸭等牲口,都需要我们自己去养,单单是这件事就需要数十人,因为养的多。” “这客栈本身上下大概需要三十名手脚麻利点的跑趟,大概就都是我这样,腿好着,断了条胳膊的。” “我们还有外送,就是有些富贵人家嫌远不想来,但又想吃我们客栈这一口,就可以提前打招呼,或者使唤个人过来知会一声,等我们做好了给人家送过去。” “我们还自己开荒种一些蔬菜,这在人手上没有定额,多多益善吧。” “奥对了,我们还自己酿酒,虽然暂时还没开始。” 曹洪表情呆滞,念叨了一句,“你们这……应该都不算是客栈了吧?” 王敢说道:“陛下说这叫开源节流,控制本钱还是啥,那位赵黄门交代的也快,他自己好像也没记清楚,反正大概就是,我们能自己做的就尽量自己做,自给自足,别买!” “本来刚好三百人,人手就很紧凑。但后面有些兄弟哪怕是断了双臂,也不想躺着接受我们的供养,非要帮忙干点活,几天时间人就多了起来,现在已经五百多人了。” 荀攸感叹道:“陛下当真是把所有能算的,都算进去了。” “就是以后的单父令和都尉应该会不好干。” 王敢腼腆的笑了笑,将荀攸这句话装作没有听见。 酒足饭饱后,荀攸因为还要去与荀彧等人商议事情,便提议提早撤场。 虽然今日酒水免费,但结账的时候,荀攸还是将酒水一并结了。 出了夕阳客栈,曹洪不禁再次感叹道:“陛下为何才仅是十五岁呢,一点也不像啊!” “你觉得陛下如果是九十五岁,做这些事情才恰当是吗?”荀攸笑问道。 “九十五岁有点晚,三十五差不多。”曹洪没听出来荀攸的调侃,还一板一眼的说道。 曹仁一巴掌拍在曹洪的后脑勺上,骂道:“你可别给我丢人现眼了,陛下梦游三千世界,旁人有这个资格吗?别的人哪怕是他两百零五,都不一定明白做这些事。” 荀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含糊道,“很有道理啊,走了。” 曹洪看着荀攸远去,摸了摸后脑勺问道:“这明明是一件大好事,为何荀军师看起来好像还有了心事了呢?” 曹仁嗤笑道:“若你能想到他思虑的问题,就该换做你当军师了。” “你也不明白?”曹洪问道。 曹仁背着手慢慢走着,汇入了人群,一边说道:“我自然是知道的。夕阳客栈什么都好,一切都好,但就是……人有些多了。” “哪怕他们缺胳膊断腿,但也是从西园走出来的精锐,拿起刀就能打仗!五百人,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他们能在眨眼间掀翻单父的府衙你信不信?” 曹洪似懂非懂,说道:“我肯定信啊,我怎么能不信!陈留之战时,我们一个回合就掀翻了九千兵马,区区一座县衙算个屁!” “所以,你就不担忧吗?”曹仁舒舒服服的打了个饱嗝,问道。 “我为什么要担忧?我应该担忧吗?”曹洪蹙着眉头,不解问道。 这话把曹仁整了个没脾气,无奈道:“好吧,你确实不需要担忧。” “那到底是为什么?”曹洪追问道。 “因为人多了容易出乱子!”曹仁几乎是低声吼出了这句话。 曹洪撇了撇嘴,“我还以为多么高深的理由呢,原来是这么简单的原因,你能想到的你当陛下想不到啊?人多了分出去不就完了,山阳郡又不止单父一个县,还好几个呢!” “赶明日在昌邑开一座,这人手都不够用了,还多呢!” 曹仁:…… 好半晌,他才幽幽说道:“以后别说你笨了,我自愧不如!” …… 单父城在消停了小半个月之后,再度被战马的蹄声惊醒。 从天亮一直惊扰到了晌午时分。 山阳郡有十一城,户十一万。 刘辩亲自下旨,分遣十路兵马,收复除单父外的其余十城。 这一次,他并没有调动任何一员大将。 皆是各部校尉自领部曲,随行荀彧挑选的各屯田尉,以及自军中选出来的各县都尉。 “战争打到这一步,敌人的眼界清晰了,朕的眼界也清晰了。”刘辩在城头散步,忽然心生感慨,“那些多余的妄想啊,现在谁都能扔下了。” 他的身后跟着荀氏叔侄与陈琳等人。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谁也没能听出来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朕还曾试图游说,真的算是给他们脸了。”刘辩说道,“终归一切还是要拿拳头说话。” 荀彧说道:“是他们亲手放弃了最后一丝活着的机会。” 刘辩的心情稍微有些复杂,他摇头笑道:“朕只是觉得……当墙倒众人推的时候,朕变成那堵墙就心里怪怪的,你们谁能替朕解释解释?” “陛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并非陛下之错!”荀彧说道,“子孙无法避免的须当承继父辈的罪责,但不可承受祖先的罪责。朝廷眼前的灾厄,并非是因为眼前之事,它就像一棵树蔓延出来的根茎,上可倒推数代先皇,在先皇时,轰然爆发。” 刘辩想表达的并非是这个意思,但他接受了荀彧的说法。 他内心真正的复杂,来源于眼前的现实,和他这个后来者所旁观的历史之间的冲突。 “接下来该兵向何方,你们尽快议一议吧。”刘辩说道。 荀攸忽然说道:“陛下,请恕臣冒昧,臣想先说一说夕阳客栈之事。” “可是有什么问题?”刘辩问道。 “陛下奇思妙想,思虑之周全,令臣无比钦佩。”荀攸说道,“臣只是觉得人手有些多了,五百余名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悍卒,若心怀忠诚,他们必然能发挥出难以想象的巨大助力。可若他们聚在一起心怀不轨,从内部攻克一座城池,只需手中有刀枪。” “陛下此举,臣并无觉得有任何不妥,只是觉得应当将人手分散出去。” 刘辩笑了起来,“朕还以为是何事,此事你应当问问荀文若。” 荀彧神色微怔,但转念间,他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荀攸疑惑的看向了荀彧。 “夕阳客栈,大概也是陛下所屯田地之一。”荀彧说道,“庖厨的手艺也并非一蹴而成,教会一个人,然后令他教会一群人,再分散各处。” 荀攸恍然,“原来如此,倒是臣多虑了,请陛下恕罪。”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错之有。”刘辩淡淡一句话将此事揭过,接着说道,“袁绍在吃了迎头一击之后,又开始给朕装死了,也不见他联合诸路兵马,合力抗朕。” “接下来该兵向何处,需慎重。山阳郡南、北、东三面皆有敌寇,除袁绍等人外,又有黄巾军与南匈奴余孽在周边肆虐,接下来该打什么地方,先打谁,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 从山阳向东的局面复杂到刘辩看着都头疼。 严格来讲,不管是那一路兵马,现在都是他这个皇帝需要对付的仇寇。 “臣以为可先克泰山郡,除泰山贼。”荀彧说道,“山阳郡既克,朝廷便须兼顾山阳郡的休养生息和战争,若向东,我军便首尾不能相顾。” “朝廷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恢复山阳郡的民生,若被敌军迂回绕后,则前功尽弃。” “待吕布率军抵达,便可牵制南边的刘表与袁术,此时向北,先克泰山郡是良机。” “臣附议。”荀攸也说道,“可令曹孟德将军移兵昌邑,以为震慑,同时提防东面来敌!” 刘辩从成安离开后,将曹操留了下来,提防北部的动静。 “王匡此人,你们有谁熟悉?”刘辩问道。 泰山郡的形势也不是很简单,足足有三路兵马,站在袁绍一边的王匡是最大的一股。 第103章 向北,向北! “臣与王匡皆曾在何进幕下为僚,时王匡为大将军府掾,他的事情臣倒是或多火或少的知道一些。”在皇帝问及之后,荀攸说道。 “王匡年轻时与张邈一样,也素有贤名,他乐善好施,不计较钱财,当地士人与百人非常追捧他。” 发丝在风中轻轻扬起,刘辩呵呵笑了一声,“看来也是一个及时雨。” “陛下的形容十分恰当,差不多的确是这个样子。”荀攸笑说道,“名士蔡邕当时与他乃是挚交,双方经常在一起互相探讨学识。” “蔡邕?”刘辩低喃了一句。 他忽然间发现蔡邕这个人的立场很迷。 他清晰的记得,在史料中蔡邕因为董卓之死而在席间哭泣,引来王允的不满。 与名士交往,在刘辩看来是因为学识和见解。 可因为董卓之死而在大庭广众之下哭泣,这搁他可能不仅仅只是生气。 “正是,蔡伯喈不仅学识过人,故交更是遍及山川海内。”荀攸说道,“王匡年轻时,与这样的人物交往,他的名声自然是坏不了的。” “因为宦官之乱,他奉大将军的命令回乡募兵。具体募集了多少,臣就不是很清楚了。” “大将军战败之后,他就一直屯兵于泰山郡,直到被袁绍笼络,行叛逆之举。” 刘辩摇头轻笑道:“朕对天下名士看来是有些刻薄了。” 在他的手里,唯一撑下来的年轻名士,好像仅有陈琳一人。 其他人是各有各的结局。 “陛下怎能将他人的过错,归咎到自己身上!”荀彧劝道。 “朕也就是随口调侃一句,哪怕他是名士,可也得分个是非黑白嘛!”刘辩说道,“再杀一个所谓的名士,朕这名声估计也就该到更上层楼的时候了。” 他询问王匡来历背景的缘由就在此处。 这些名士,在天下间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可真不能小瞧了。 “关中无人不敬仰陛下!”荀彧说道。 刘辩哈哈笑了一声,“若就连观众百姓也认为朕是一个暴君,那朕可就真的是暴君了。” “既然诸卿别无异议,那就尽快整顿兵马,清点粮草,先定济北与泰山二郡!” “唯!” …… 傍晚,橘黄色的天空中弥漫着炊烟的味道。 生活渐渐安定下来的单父百姓扶老携幼的牵着黄牛,背着农具从城门外三五成群的赶了回来,在落日的余晖与炊烟中跨进了家门。 唐雎守在一排的轿子旁,看着这一幕,不禁心生感慨。 皇帝到来后,就连百信的脸上都有了笑意。 屯田,开的是荒芜,屯的是民心呐! “单父令,陛下召见!” 赵野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唐雎的身边。 突然出现的声音将唐雎吓了一跳,差点一头撞进后面的轿子里。 “喏……”唐雎慌忙应着,连忙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 他弯腰低眉,惶恐不安的就向县衙走去。 却忽然又被赵野拦住,“轿子里面是什么啊?” “中官容禀,这三个轿子里的,皆是下官敬献于陛下的良家女。这些都是下官精挑细选的,这一紧张,倒是糊涂了,理应让中官查验一番。”唐雎连忙说道。 赵野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命人掀开了轿帘。 “都下来让赵中官瞧瞧。”唐雎在一旁喊道。 三名打扮的格外精致,身形出挑的少女怯生生的从轿子里走了下来。 “何方人氏?家里以何为生?……” 赵野问的很细致。 连她们的上三代祖辈是做什么的,都没有遗漏的一一过问了。 这场面,让唐雎这个想要卖点好,在皇帝面前搏个好人设的始作俑者,一度看的头皮发麻。 直到这一刻,他这才恍然想起来,这是给皇帝选女人。 可不是给太守、刺史。 直到挨个无比细致的问过之后,赵野看向唐雎时,脸上才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单父令勿怪,仔细一点,大家都好。”赵野说道。 唐雎哪敢承这个情,连忙说道:“这是下官的疏忽,反倒是令中官费心了。” “走吧,随我面圣。”赵野说道。 原本躺的四仰八叉的刘辩,在唐雎进来后,极不情愿的坐的端正了些。 “臣唐雎拜见陛下!”唐雎带着身后三名少女,紧张的给刘辩行了个跪拜礼。 刘辩的目光在那三名少女的脸上一扫而过,便已洞悉了唐雎的目的。 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美人啊。 刘辩看的赏心悦目。 但也仅仅只是赏心悦目一下。 “单父令何事见朕?”刘辩从美人脸上收回目光,轻咳一声,严肃问道。 伏在地上酝酿措辞的唐雎,闻言赶忙说道:“启禀陛下,臣观陛下身边并无妃嫔随行,特从民间选了这三名出身良家,举止端庄的少女侍奉陛下。” “不用了,退下吧。”刘辩沉声道。 唐雎:??? 他刚刚明明感觉有戏啊。 这怎么转念间,皇帝就如此干脆的拒绝了? 但他并不敢劝,只能低头哈腰的连忙应声。 “单父令。” 唐雎刚要告退,却听皇帝忽然唤他,连忙应道,“臣在。” “单父百废待兴,你主政一县之地不可懈怠,屯田乃利国利民之大事,更不能随意对待。朕念你曾经的政绩颇佳,又主动投降,这才不治你从贼之罪,你心中应当明白!”刘辩慢条斯理说道。 虽然他的话里话外没有一个重词,但那份强大的压迫感,还是压得唐雎喘不过气来。 “臣明白的。”唐雎紧张说道,“承蒙陛下开恩,留罪臣一条性命。罪臣必尽忠职守,令单父尽快休养生息,为国出力。” “你有这份心便可,退下吧。”刘辩说道。 “唯!” 单父令唐雎虽然并无声名在外,但他的政绩却让刘辩非常看好。 在这个年月,境内相对安定,百姓还能安心生产的县令,那就是好县令。 而且这老小子还能想尽一切办法的,从郡府那里抠一些东西出来,帮扶治下百姓,这就更加的难得了。 所以他虽然从了贼,帮助袁遗打他这个皇帝。 但在调查过唐雎做的这些事情,加上他主动投降,也就不升不降,继续担任单父令。 赵野跟着唐雎一道出了府衙,低声说道:“陛下喜欢年龄大点的,你选的这些少女不是陛下不喜欢,而是年纪太小了。” “中官,这……不小了吧?十五六岁的年纪大部分姑娘都已经生儿育女了。”唐雎惊讶说道,“年龄再大点,下官怕欺君。” 给皇帝选秀女,他挑一群三四十岁的老帮菜,那不是找死嘛! 再者说了,民间哪有三四十岁的少女? 几百里地恐怕都找不出来一两个。 即便是有,肯定不是天聋就是地哑,要嘛就是疯的。 “没让你奔老的去找,十八往上便可。”赵野没好气说道。 他一看唐雎那表情就知道这老小子往妇女身上想去了。 “原来是这样啊,是下官多虑了,多虑了。下官再去物色,只是这个年纪的姑娘,大多已经婚育,恐很难找到姿色出挑的。”唐雎有些犯难。 他耍了个小聪明,觉得还是应该把丑话说在前面。 免得到时候自己一个也找不来,招这中官记恨。 听人说,这个姓赵的小黄门,虽然只是个小黄门,可权利极大,俨然宦者第一人。 最最吓人的是,听闻这小子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 一言不合可就背后捅人刀子,而且皇帝对此人还极为袒护。 “也没强迫你必须找到。”赵野轻哼了一声,一副我已经看出来你那小心思的表情说道,“你尽力物色便是,陛下对后宫之事不甚在意,但我们身为臣子,应该在意。” “找不到没人怪罪于你,找到了,你可就是大功一件。” 听到赵野这么说,唐雎彻底放下心来。 “赵中官放心,下官一定竭尽所能!”唐雎保证道。 这个功劳,他可太想要了。 …… 张济已经不知道自己在那堵墙边上守了多少天了。23sk. 随着日子的渐渐推移,他对这件事也没什么信心了。 “看来这只是皇帝的闲棋一步,兴许梁王都已经放弃单父了。” 张济正唉声叹气的自言自语着,段煨与张绣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叔父,我与段将军准备向陛下请命,依旧作为先锋出征济北国,你有什么打算?”进门连一口气都没有歇,张绣就直截了当的说道。 “要打济北国了?”张济有些懵。 他守着这堵墙,已经好几天连门都没有出了。 “嗯,昨日陛下与荀军师等公卿已经议定了,先打济北国与泰山郡。”张绣说道。 张济拍了拍身边的那堵墙,喃喃自语道:“我为什么要自己揽这么个差事呢!” “你们去吧,我……就不掺和了。” “不过,陛下应该不会继续让我们三个人继续共同领兵了。这一次即便是依旧作为先锋,恐怕也只能去你们之中的一个。” “陛下似有意重用军中后起之秀,你们也将此事留意一下,多扶持一两个年轻人,不要刻意压着人家。以后的战事多的是,朝中现在武将可匮乏的很,你们也别担心自己的地位受损。” 张绣、段煨:…… 两个人都听呆了。 这番话,哪像是张济能说出来的话? “张兄,你该不会是在此地顿悟了吧?”段煨打趣道。 张济嘴角微翘,傲然笑道:“我还真就是顿悟了。” “叔父在此地数日,简直就犹如那些传说中的高人一般,令人匪夷所思。”张绣恭维道。 张济那浓眉大眼狠狠一瞪,骂道,“我与你们说的那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可不是叫你们来取笑我的。若是你们一天也什么事都不做,就枯坐此地苦思冥想,肯定比我想的还多。” “哎呀。”段煨连连颔首,颇为感慨的说道:“你这么一说,我感觉你还真是悟了。但我们可没有取笑你的意思,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我也没有,叔父,我可以发誓!”张绣说道。 张济气的直瞪眼,骂道:“没什么事就赶紧滚吧。” “不不不,有事,有事。”段煨紧忙打住,问道:“你方才说的那后起之秀是什么意思?” 张济傲然笑了,“你也想不通?这么明白的事情你想不通?” “我想通个啥呀我,我与你这乖侄儿这些天里一直忙着练兵,把将士们快操练死了,把我们两个也快操练死了,哪有精力去想其他的事情。”段煨说道。 “没有和西园禁卫一起战斗的时候,我觉得他们就是垃圾,我的心里是不服的。” “但跟他们并排一站,再看看他们打仗,我们就是实打实的垃圾。” 张绣颔首,也附和说道:“陛下虽然承诺待此战结束,让我们去西园操练,可这一战什么时候会结束?没有两三年结束不了吧?” “我们和这些将士总不能每月领着俸禄,干吃饭不干活吧?我们可以嚷嚷着冲锋在前当先锋,可若战力不济,主动请缨那就是丢脸的事。” “打不过退下来,先锋就与我们再也无缘了,估摸着可能就成运送粮草的杂兵了。” 张济点头说道:“你们的考虑是对的,练兵嘛,在什么地方都能练。何必非要等到此战结束之后,再去西园练兵。” “我甚至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们,以后啊,从西园出来的兵,那就是精兵的象征,是身份的象征。” 段煨打断了张济的话,说道:“这些后话留待以后我们慢慢说,你先说说这后起之秀到底是什么意思?” “其实真是挺简单且明显的一件事。”张济收回话题,继续说道,“听闻近几日陛下从军中抽调了十数名军候,充任各县都尉。征讨山阳郡其余诸县,也并未征调任何一员将领,而是悉数由各部校尉各自领军。” “这些可都是军中的后起之秀。” 张绣苦笑道:“陛下是想用军中的后起之秀,替换各地那些不作为的老梆子。” 张济拍了下手,赞道:“还是我这乖侄儿明白的快,我们乃是降军,其余诸军已是如此,总不能我们一直比别人特殊,继续让我们这几个老梆子攥着权利争功劳吧,该给年轻人让的,就让一让。” “你说的很有道理,回去之后我就拎几个偏将出来。”段煨说道。 这事现在对于他们而言,现在其实是好事。 军中将领被征调出去充任各地都尉,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份香火情。 但也就是在现在。 要是在以前,哪怕张济现在说的振振有词,可他不敢自己给自己提拔一群极有可能会站在他对立面的敌人。 在这样的乱世,像他们这样一支东奔西跑的军队,统一性无比重要。 …… 在单父,刘辩再度分兵。 段煨、张绣率本部人马,攻打济北郡,济北王刘鸾依旧为督军。 曹洪率步骑五千,攻泰山郡。 刘辩率领曹仁、英林等将,及步骑一万五千大军继续屯驻单父。 但在明面上,却是刘辩尽起三万大军,奔袭济北郡。 刘辩不知道有没有敌人盯上单父这个颇为紧要的位置,但他还是不嫌多余的虚晃了一枪,在大军行至中途的时候,趁着夜色又悄悄分批折返单父城。 至此,朝廷大军在上下连绵的三郡之地,分驻三路大军。 北有张辽、夏侯渊,曹操居中屯兵山阳郡郡治昌邑。 刘辩亲率兵马在相距昌邑不过两百余里的单父。 朝廷大军在整体上的重心其实是在南部,但犹豫兵马的调动,给人的感觉却像是舍弃了对南部的防御,而集中兵力向北进军。 …… 在朝廷频繁调动兵力的时候,袁绍那边也有了动作。 在单父吃了闷头一亏之后,他竟然没有选择再继续找回这个场子,竟是与公孙瓒齐动兵马,南北夹击冀州。 但就在大家都打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一路从南杀上来的孙坚与屯兵鲁阳的袁术,却稍微有些尴尬。 他们两个打了个你死我活,结果一转头,局势已是大变。 朝廷兵锋一动,关东局势已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第104章 吕布的老路 数名盔上差着彩羽的骑士,风尘仆仆的冲进了单父洞开的城门。 时,刘辩正聚集麾下诸谋臣挨个分析二袁、公孙瓒与韩馥等人。 “报!” “启禀陛下,雒阳急奏!” 刘辩立马终止了议事,喝道:“呈上来!” 不管是什么样的奏表,但凡沾上个“急”字,就肯定不会有好事。 刘辩接过赵野呈上来的奏表,看完之后,脑瓜子瞬间嗡嗡的。 “无知匹夫,真是好胆!这是对自己的命运抱有多么顽强的执念啊,竟然还能反!”刘辩被气的额头青筋暴起,双目凶光四射。 堂上瞬间鸦雀无声。 “陛下,不知发生了何事?”在沉默了片刻后,荀攸问道。 刘辩深深吸了一口气,“吕布于左冯翔袭杀执金吾丁原,并其兵众,攻犯雒都。” 这个消息犹如一道天雷,把堂上诸人也震了个五迷三道。 尤其是荀攸,看向皇帝时,连眼神都变了。 他清楚的记得,皇帝曾经向他念叨过吕布此人,说什么三姓家奴,反骨上面长了个脑子之类的话。 可当时吕布只是丁原帐下一主簿,哪怕是皇帝重用了此人,荀攸也觉得没什么问题。 可万万没想到,皇帝曾经的念叨竟然就这么变成了现实。 而且还是在吕布只是一名主簿时,便已看到了这个人的宿命。 “陛下,您不应该重用此人!”荀攸脑子里思绪万千,不禁说道。 刘辩现在也有同样的后悔,“可他始终是一员骁勇善战之将,天下能胜他者寥寥无几,朕原以为重用此人,会让他收起那些桀骜不驯的心思,专心为国御守。” “看来啊,还是朕想的单纯了。” 有时候,这一个人的命运还真是注定的。 吕布注定要杀丁原,丁原注定要死在吕布的手里。 也不知道现在换做是谁心心念念的准备给他灌毒酒。 “诸卿想不想知道吕布是因何反了朕?”刘辩问道。 提起这个理由,刘辩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请陛下示下。”荀彧说道。 刘辩重新拿起了被他扔在了案上的奏表,狠狠一拳砸在上面说道:“他说朕身为帝王,有失公允,将士们皆是为国征战,为何西园禁卫有军饷,而他们就只配领着可怜的粮草征战。” “还说朕没有赏赐他这个有功之臣,对并州士卒有贬低之意。” “这事是朕做的过分了吗?纵兵劫掠,残杀百姓,朕没有要了他的脑袋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他凭什么敢跟朕提赏赐?” “现在竟然还以赏赐为由,兴兵攻打雒都,可笑啊!” 因为这个人是吕布,刘辩可以说真的是非常的宽宏大量了。 若不是当时西凉战事紧迫,而他又是吕布,单凭这两点,刘辩就绝不可能轻饶了他。 他的兵还从来没有发生过不遵法纪,四处劫掠之事。 “陛下,雒都安危如何?”荀彧问道。 他几次想开口问这个事,但皇帝正在气头上,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就凭他还攻不下雒阳!”刘辩冷哼了一声,“京畿有六万大军镇守,又有皇甫嵩等老将,吕布倒是想一鼓作气直接冲进雒阳当皇帝,可他没有那样的好牙口,啃不下朕的这块骨头!” “他与皇甫太尉在城外麾战数日,不战而逃。” 对雒阳,长安两地,刘辩现在很放心。 这两地不但有忠诚的老将镇守,还有精兵数万,寻常的攻击根本难以撼动。 稍稍松了口气的群臣中,陈琳起身道:“陛下,吕布这叛君的理由找的实在是蹩脚,臣怀疑他并非是因为某些事情而对陛下您心生不满,实则是看天下烽烟四起,诸侯据地称王,羡慕了。” “段煨、张济所率乃真正的西凉悍卒,可他们对部下却约束的极好,在投降以后,从未发生过将士侵略百姓之事。而吕布帐下将士领着丰厚的粮秣,却依旧发生了这样的事,也许他是早就有预谋,准备借此向陛下发难。” “他不知朝廷,亦不知陛下您,也许在吕布的眼中,朝廷依旧还是曾经的朝廷,只是借着皇甫嵩、卢植这几位老臣在苟延残喘,他觉得自己拥甲兵数千,便可肆意妄为。” 刘辩:…… 陈琳的口才确确实实是真的好。 但就是这个话嘛,听着不是很悦耳。 就在刘辩心中腹诽时,荀彧也说道:“陈大夫之言可谓见微知著,西园兵马在此次陛下亲征之前,本就不为外人所知。这数万精兵皆是由中藏府募资训练,本就未经朝廷之手,实实在在的算起来,这皆是陛下禁卫。” “我们这些人身在其中,已经忽略了此事。但也许在外人的眼中,的的确确就是如陈大夫所说的那般。如今更是在有心之人的刻意传扬下,外人眼中的朝廷应该是更显昏暗了。” 刘辩抬手捂住了额头。 行,你们这帮人是准备今天把实话一口气说完是吗? “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刘辩没好气的问道,“吕布可能都没有你们想的这么全面。” “不管外人眼中的朝廷是黑的还是白的,但谋逆就是谋逆,不可饶恕。” “朕以诚心待人,他人却以这些狗屁倒灶的理由来糊弄朕,实在可笑!” 荀攸起身道:“陛下,东施效颦并非只是一个笑话,当有一个人站起来之后,其他人也就跟着蠢蠢欲动了。哪怕朝廷与陛下您毫无过错,是完完全全白的,他们该干的也还是会去干的。” 道理说的再多,也掩盖不住刘辩心中的怒火。 “传旨曹操,命他亲率兵马出陈留,给我想尽一切办法截住吕布,弄死他!”刘辩恶狠狠说道,他现在只要想起他在内心矛盾时依旧对吕布寄予的厚望,就感觉无数双巴掌在脸上呼来呼去的扇。 他这张脸已经肿的都没法见人了。 他明明知道吕布先生因为私欲,亲手杀了丁原,后又仅因为董卓向他执出手戟,而对董卓心生不满,便与王允合谋杀了董卓,可他偏偏还是想重用这个人。 简直脑子有坑。 舍弃立场问题,单单只是从人的角度去看吕布,他就不算是一个正人君子。 看看人家刘、关、张,再看看吕布,大家都是结义的,这区别简直大出天了都。 “若曹将军亲率兵马出战,吕布定不会是其敌手。这虽是一场波及都京都的混乱,但陛下大可不必忧心。”陈琳说道,“吕布哪怕是并了丁原帐下人马,兵众也不过数千人,况且还与皇甫太尉大战一场。以长安兵之战力,吕布应讨不了什么好处,这一番损兵折将下来,臣猜测吕布身边顶多不过二三千人马。” 刘辩扫了陈琳一眼,心中骂道,你个没眼力见的。 朕是担忧吗? 朕现在布兵四方,需要怕他这区区千人吗? 吕布就算再勇猛善战,那也不是数万大军的对手。 我踏马的那是气! 气自己明知不可为,而非要为之的一时之念。 “行了,吕布之事到此打住,就算他是孙猴子,想要翻出朕的手掌心也得脱层皮!”刘辩咬牙说道,“先前说到哪了?继续!” 众卿刚要回归先前的话题,忽有侍卫在外禀报。 “陛下,羽林军军司马贾诩求见!” 刘辩的思绪绕了一个大圈,这才想起来他让贾诩去干嘛了。 “让他进来。”刘辩说道。 几道通传过后,贾诩昂首弯腰上了这略显简朴的大堂。 他的这个姿势看起来有些别扭,活像一只神采奕奕的鸵鸟。 “贾文和,你可知罪?”刘辩目光微眯,陡然一声沉喝。 贾诩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臣完成了陛下交代的差事,陛下不在京畿,臣只能千里跋涉来此复命,臣不知错在何处?” 刘辩的质问还未喊出口,他就先一步截断了。 好像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要给皇帝留个下来的台阶。 刘辩被狠狠噎了一下,竟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本来就是想质问此事,未诏而至,罪责可不小。 但这贼厮脑子转的跟踏马陀螺似的,快的有点儿过分了。 一跪一喊,一气呵成,关键还理由无比的充足。 第105章 文化与信仰之战 “陛下,这是臣此行北去所得,请陛下过目!” 就在刘辩准备自找台阶的时候,贾诩双手呈上了一份奏表,给刘辩找了个台阶。 “呈上来。”刘辩说道。 此时再看这老小子,终于稍微顺眼了一些。 这老小子要是完全不识趣的把他这个皇帝架在这儿,那他就要考虑所谓的聪明才智,到底是真是假了。一个不会做人的聪明人,可算不得是真正的聪明人。 赵野将奏表拿了上来,态度谦恭的递到了刘辩的手中。 “界碑北移整整三百里?”刘辩刚看了个开头,就不禁有些惊讶。 “正是。”贾诩说道:“臣从雒都购置了大量的铁锅,以商队的身份前去草原上贩卖,一百头羊换一口锅,大部分人还是非常乐意的,但有些部落的人脾气比较爆,不但不同意,还想强行抢走臣手中的锅,臣就只好暗中让人通知盖勋将军,然后全灭了他们。” “在灭了三四个部落之后,后面的生意做起来就非常的顺畅,当臣答应可以在我大汉草原上放牧的时候,有些人甚至愿意以一千头牛羊为代价买臣手中一口锅。” “这不知不觉间,臣就走的稍微有些远了,在北去三百里埋下界碑之后,就匆匆折返了。臣担心再走下去,我大汉的军队管理起来会比较困难。” 刘辩默然,这个逼算是让他给装到了。 在草原上买锅,这卖的怕不是锅,而是拳头吧。 “北去三百里,应该快接壤北匈奴了吧?”刘辩回忆了一下地图,问道。 贾诩微微俯首,“回陛下,差不多了,大概还有两个三百里,就到北匈奴的领地了。” 刘辩继续看向了奏表,“牛羊你完成的非常出色,比朕预期的还要多一倍多,但这战马是怎么回事?寻常的部族应该没有五六千的战马吧?” “臣与盖勋将军攻打了一个稍微大点的部落。”贾诩顺着皇帝的话,非常含蓄的说道,“这些散落在北方草原上的部落,其实臣很难精准的分辨出来他们哪些是鲜卑,哪些是匈奴,哪些是羌胡。” “但臣知道他们就像被他们驱赶的羊群,羊群中有头羊,也有牧羊人。只有将头羊管的服服帖帖,亦或者宰了不听从号令的头羊,重新换一个头羊,牧羊人的差事才会轻松一些。” “而臣遇见的这个头羊,就很不服管教。他不但要抢臣手中的锅,还要将臣的首级献给他们的大人轲比能。面对如此一只桀骜不驯的头羊,臣只能从根子上灭了他们的族群,将那首领的首级传给其他的小羊们看。” 尽管贾诩说的文绉绉的,好像挺云淡风轻的。 可不管是刘辩还是在座的其他人,都听出来这是一场大战。 能缴获五、六千匹战马的战争,斩首也绝不会低于这个数。 这个贾诩口中相对较大的部落,极有可能就是轲比能势力的中坚部落之一。 “如此大战,轲比能必不会全无动作,朝廷数面开战,可不是什么好事!”陈琳说道。 贾诩轻笑道:“轲比能想比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数面开战,游荡在并州一代的步度根步步紧逼,盖勋将军背着界碑缓步向北,两个人的斗殴也因此变成了三个人的群架。” “变成了三个人之后,臣倒是觉得北部兴许还能更稳定一些。” “朝廷在北部的兵力乃曾经的左右羽林军精锐,这些兵马只是被朝廷惯坏了,在草原上打上两场,硬气也就起来了。” “在草原上,部落之间无缘无故的争斗就像是家常便饭一般,而盖勋将军是一个非常德高望重的人,在他出面之后,我大汉疆域内各部落总是能和和气气坐下来商量。” “或许是因为盖勋将军的个人魅力,他们非常愿意贡献出部落里的勇士,供我大汉朝廷驱策。所以在北部界碑之内,我大汉真正可用之兵已近三万,这已然是一股谁也不能小觑的武力。” 贾诩这一番话,让刘辩终于知道他那个“毒士”的外号,后来是怎么来的了。 这个事情真要是如他所说的这般简单,北部就不会一直是中原朝廷的心腹大患。 这简简单单的言语背后,可全是串起来的阴谋。 “真的只是因为盖勋将军的德高望重?”陈琳追问道。 他听着贾诩这番话,总有一种天方夜谭,听故事般的感觉。 贾诩微微一笑,说道:“下官稍微使了一点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其实,野性难驯的民族,永远只会敬重强者,单凭这一点,其实已经足够了。” “我的那些小手段和盖勋将军的德高望重比起来,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刘辩看了一眼还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陈琳,说道:“贾诩为朝廷开疆拓土,斩获如此巨大的功劳,赏千金,宝马良驹,丝帛百匹。暂时侍中,不必回返北地了。” “臣谢陛下隆恩!”贾诩伏地喊道。 刘辩这一句话,就像句号一样,给这个事情画上了一个尾声。 他并不关心贾诩在北方到底用了什么样的手段,他只关心结果。 人若不狠,地位不稳。 更何况是在这样的乱世。 在北方那连绵的边境线上,这四百年间就没有太平过。 先是匈奴,后是鲜卑,一直搞得民不聊生。 陈琳等人眼看皇帝都不关心在北边的草原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都个个息声。 “陛下,臣斗胆,请陛下降旨于北地开设庠序,教化游牧子弟。”贾诩再度开口说道。 刘辩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陈琳就先一步说道:“陛下,此事不可为!我大汉文韬武略,岂能教于异族子弟?他们哪怕在表面上臣服的服服帖帖,可骨子里依旧还是异族。” “以后只要有机会,他们一定会背叛朝廷,回归自己的族群。” 刘辩看向了在贾诩一事上,一直很少发言的荀氏叔侄,“你们两个,怎么看待此事?” 荀彧起身道:“陛下,敝帚自珍非大国气度,我想这些游牧子弟应皆是各部落质子吧?” 贾诩微微一笑,“臣以为在我大汉疆域内,凡适龄子弟皆应接受教育,就如鸿都门外的鸿都门学一样,不管学什么,总归是应学有所长。他们并非是质子,而是到了学习我大汉文化年纪的孩子,不管是血统高的还是低的,皆一视同仁。”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色变。 这哪是教导游牧子弟学习,这分明是将各游牧部落的孩子抓来为质。 “贾文和,你这事做的可有伤天理!”荀攸喊道。 贾诩一脸淡然的说道:“下官以为这是一件好事。” “陛下,此风不可涨,请陛下三思!”荀攸深深下腰,震声说道。 刘辩此刻确实也在考虑这件事。 他本来就不喜欢怀柔之政,在国力可支撑的情况下,硬气和拳头才是真正的底气。 “诸卿以为让这些异族子弟学习我中原王朝的文化,会发生什么?”刘辩问道。 荀攸的脸色有些青,贾诩的手段太过于阴暗,而皇帝好像已经意动了。 “陛下,此举无异于养蛊。”他说道,“我们不主动去教,他们都在偷偷摸摸的学。若我们正大光明的教导,他们学成之时,必将成为我们的劲敌。” “像金日磾那样成为我大汉重臣,且忠心耿耿的,定是凤毛麟角。” 刘辩却说道:“在朕看来,发生这样的结果,只能是教的不到位。” “诸卿可有听过一个词,名为文化入侵。” 众臣皆面露茫然,即便是提出这个方案的贾诩,也面带思索。 刘辩起身活动了一下被压得有些酸麻的双腿,跪坐这个姿势是真不适合他。 缓踱了几步后,刘辩说道:“断其信仰,灭其根基,用我们的文化替代他们那简朴粗糙,口口相传的文化,使其真正成为我大汉之民,这便是文化入侵。” “界碑埋在那里,可不是仅仅埋在那里就行了,我们更需要在那些稚童的心里,将那块界碑埋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理想和追求,那些孩子也一样,我们可以帮助他们实现。” “哪怕是最次的,我们也可以帮助他们成为更好的牧羊人。” 刘辩一番话说完,堂上瞬间安静的可怕。 他这番话细思极恐。 贾诩一脸愕然的看着这位,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的少年皇帝。 这真的是一个少年能说出来的话? 怎么可能比他还阴?! “文化入侵,灭其信仰,断其根基……”贾诩口中呢喃着,摇头道,“陛下,此事说来简单,可想要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如何才能灭掉一个种族的信仰,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刘辩闻言,却轻蔑的笑了,“鲜卑人的文化和信仰很复杂吗?敬天崇火崇敬强者?” “践踏他们的文化和信仰,给他们更好的,当他们自己都开始嫌弃自己的时候,就基本上成功了。不管他们曾经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但我们要让他们觉得他们曾经就生活在黑暗和肮脏之中,而我们,就是他们的光,和希望!” “鲜卑人口口相传的历史都写不出这一份奏表的厚度,而且还个个都不一样,如此凌乱且简单的历史,诸卿以为又能孕育出怎样的文化和信仰?” 群臣再度大眼瞪着小眼,震惊又迷茫了。 皇帝这番话的用心之毒辣,令他们简直毛骨悚然。 和皇帝一比,贾诩简直都是善良的代名词,做的可太含蓄了。 “陛下,这样做……是不是显得朝廷太过于暴戾了?有伤天和。”荀攸心中犹豫不定的说道,拿一群少年做文章,刨人家鲜卑人的根基,他有些不忍。 刘辩的脸色忽然严肃了下来,沉声说道:“诸卿,这是战争!” “我大汉北方边境历四百年,却始终不稳,到如今还要修复长城以御外敌。” “四百年间,我大汉有多少的百姓死在游牧民族的铁蹄下?战争频繁发生,可结果是如何?四百年前是什么样的,到现在依旧是什么样。匈奴走了,来了鲜卑,有何区别吗?” “真刀真枪的战争是明面上的战争,而文化信仰之战,那就是无形的战争!” 贾诩是第一个被说服的。 他本身就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对皇帝的这番话,他不但没有丝毫的抵触。 反而全是敬佩。 这是他第一次对这位传闻中暴戾无常的皇帝感到钦佩。 他以为自己想出那么一个办法钳住住新降服的游牧部落,已经很牛比了。 可没想到皇帝一张口,就让他见识到了差距。 文化和信仰之战,这也是他全新认识到的一个词汇。 “陛下,臣请命编纂书籍,以教导游牧子弟。”荀攸忽然说道。 刘辩莞尔一笑,“朕还以为你会劝朕善良。” “陛下,这的的确确是战争。”荀攸义正辞严的说道,“更何况朝廷并没有屠戮他们,而是给了他们一个更好的选择,臣以为这是一件善事。” 第106章 谋士的头脑风暴 “陛下,我们应该给与北方那些地位低下的寻常百姓,更好的地位和生活,压制部落贵胄在部落中的统治地位。”荀彧默默说道。 刘辩有些惊讶,大家的接受能力都挺强的嘛! 这就已经不劝谏了,还开始头脑风暴了? “这是一个很实际的谋略,记下来。”刘辩说道。 陈琳左右看了看,心中哀叹一声,说道:“陛下,同在异乡的乡党更容易亲近。有传言称鲜卑人的祖上,有大部分是我大汉北方的百姓,也许可以告诉他们这件事。” “我大汉不抛弃任何一个遗落在外的百姓,哪怕是他们隔了数代的子孙后代。” 刘辩心中直呼牛比。 刚刚还都在劝他善良,可转眼间一个个的都是毒计频出。 在一群孩子尚未成型的世界观里,把他们的祖宗都给换了,这搁谁受的了。 关键这个事还不完全是假的。 对于一部人而言,这还真是事实。 “陛下,对于那些本性纯良,才思敏捷的学子,朝廷应当给与他们更好的待遇。可入太学,鸿都门学,亦或者在当地为官,给其他的孩子和部落百姓树立一个榜样和希望。”陈琳再度说道。 “善!”刘辩直截了当的应允。 要给那些启蒙的孩子们一个大大的希望。 在权利和眼界的加持下,他们一定能更快的忘记自己的曾经和祖辈的传承。 “陛下,也许可以给与当地百姓最大的自由。”荀攸说道,“当部落首领能给与他们的好处,朝廷能给的更多的时候,应该可以更快的抹灭寻常百姓心中的怨恨。” “准!”刘辩直接就是一句话。 当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四个谋士开启脑洞风暴之后,场面绝对精彩。 而被他们议论的对象,其实已经在很大程度上被决定了宿命。 谁叫刘辩这个皇帝真的从谏如流呢。 有用的建议,他是真的一条也不觉得多余。 这一议,让他们忘记了之前商讨的东面战事,全心全意的给轲比能的族人安排上了。 …… 凌乱且疯狂的两日之后,一份厚厚的诏令离开了单父,伴随着勇武的骑士去了北地。 贾诩披散着头发,毫无形象的走进了夕阳客栈。 他前脚刚坐定,后脚荀攸几人也走了进来。 而且还自来熟的跟贾诩坐在了一起。 贾诩有些意外的看了看荀攸等三人,提起浸泡着野果的茶壶,给三人也倒了杯水。 “陛下让我们请你吃顿饭。”陈琳闷声说道。 贾诩的脸色瞬间有些不太好看。 他早就看出来这些人对他这个败军之将有些瞧不起。 而他也没想着和这些人打什么交道,搞什么关系。 陈琳抬头,微笑道:“我们本来也想跟文和兄吃个酒,亲近亲近。” 贾诩狐疑的看着陈琳,揣测着他的目的。 “别想了,就是吃个饭而已。是我将你从京兆尹带到雒阳的,先前也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但如今我们同殿为臣,那些小事,大可不必计较,是吧?”陈琳举杯说道。 “我本无计较之心!”贾诩有些牵强的笑了笑,举杯遥敬。 陈琳大笑,他用喝酒的豪放姿势将杯子里的水倒进了口中。 果水入喉,才觉味道不对,他咂了咂嘴,不悦道:“为何不是酒?” “来人,上酒!” “与文和兄初逢,不来几坛酒如何可行?!” 贾诩对陈琳这番举止稍有些不解,但他也没有落了陈琳的面子,而是谦虚的拱手说道:“三位皆是陛下肱股之臣,海内名士,我贾诩不过乡野村夫,诸位如此,实在令我受宠若惊。” “文和兄何必谦虚。”荀攸笑说道,“陛下虽然没有太多的赞誉,但兄在草原上的所作所为,完完全全是做到陛下心里去了。” 荀彧完完全全一副不善言辞的老实人模样,在荀攸说完后,迅速补充了一句,“陛下不善于夸赞臣子,文和待一些时日,就明白了。” “不敢当诸位如此夸赞,某实汗颜。”贾诩连连说道。 酒过三巡,大家也渐渐熟络了起来。 贾诩看大家的状态都快差不多了,遂问道:“其实我一路行来,一直有件事稍有不解。不知道为什么,天下现在竟然流传着陛下残暴不仁的传言?” “不管是看陛下的言行,还是他在中原的所作所为,可都不像是一位残暴的君王。” 荀攸幽幽叹息一声,说道:“此事说来就话长了。”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传言,起因还是在陛下身上。” 荀攸遂将皇帝为了改换朝中公卿,自污名声的那些事说了出来。 随后,他接着说道:“但后来嘛,就是乱臣贼子故意散布谣言了。” “似这种半真半假的话,旁人是最容易相信的。” “陛下并非残暴之君,但别人说的那些事情他还真故意做过,这就没话说了。” 贾诩听完,神色凝重的点了下头,“原来如此,但此事不可等闲对待。” “没用,我们早就劝谏过陛下了。陛下似乎对天下士人有一些成见,即便是蔡邕、郑玄这样的大儒都不愿意征辟入朝,以证声誉。” 贾诩只是念头一转,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陛下这是自知无错,准备暴力横推?” “暴力横推?你这个解释应该是最贴切陛下真实想法的,不过我也觉得并无必要。”荀彧说道,“只要百姓不觉得陛下残暴,陛下就不会被这些谣言中伤。” “文和兄,一个从谏如流,无比仁善的帝王是很难办成大事的。” 贾诩点了点头,“尤其是在这样的世道。” “举目望去,山河依旧,汉旗依然。但对陛下而言,这就是站在历代先皇的功业上,再度开疆拓土。一个仁善软弱,臣子说什么便采纳什么的帝王,很难实现这样的功绩。” “正是如此!”陈琳举杯笑道。 …… 唐雎风尘仆仆的回了单父。 被捂得严严实实的数量马车,在经过无比细致的检查之后,终于赶到了府衙。 “赵中官,下官趁着外出巡视田产的时间,几乎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找到了几位您口中年纪稍大一些的少女,您还是先过目一下吧?”唐雎虽然恭恭敬敬的,但还是刻意拉开了一些和赵野之间的距离。 赵野依旧问的很仔细,但却并没有上回那般细致。 “我想这一次陛下应该是满意的。”赵野笑着对唐雎说道,“恭喜单父令,要成为陛下眼前的红人了。” 这话可把唐雎给吓了个不轻,他连忙说道:“食君之禄,当担君忧,下官可不敢有过多的奢念,这皆是下官身为臣子应该做的。” 这些话,从赵野这个本身就是皇帝面前红人的人口中说出来,危险不是一般的大。 唐雎根本不敢接。 万一他刚接了个话茬,就被一刀给扎死了,那可就太冤了。 “单父令且稍后!”赵野笑着点了下头。 唐雎候在原地,忐忑不安的攥了攥手掌。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个事到底算好事还是坏事。 从上一次的事情看,皇帝对女人的态度真的挺淡漠的。 但赵野又专门吩咐了一次,这事他不干还不行。 可以说他现在就是骑虎难下的状态,不干不行,干了可能也讨不到好。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赵野去而复返,“单父令,陛下召见!” “赵中官有劳了,有劳了。”唐雎媚笑着,抬手间将一块黄橙橙的玩意塞了过去。 赵野却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单父令有心了,但我不好这口。”赵野说道。 送礼别人不收,这是世间最尴尬的事情之一。 唐雎伸在半空中的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就在这时,赵野说道:“如果单父令非要送点什么才安心的话,那不妨送点刀谱或者剑谱吧。这东西也不常见,若有我买,若没有,就权当我没说。” “单父令做的是分内之事,我也做的是分内之事,您其实也大可不必如此。” “若这些宦者、宫娥,哪个胆敢伸手索要好处,你甚至可以直接告诉我,我送他归西。” 唐雎听的表情不由有些呆滞。 这宫内的气象看来是真的大不同了,竟然还有不索要贿赂的黄门,简直不可思议。 据他所知,从今上往上数三朝,宦官敛财那都是出了名的。 大宦官敛大财,小宦官疯狂敛小财,各有各的门道。 “下官记住了,此事倒是下官唐突了。”唐雎讪讪说道。 这一刻的尴尬,绝对能令他记半辈子。 “宫人的名声并不好,单父令会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赵野说道,“单父令,请吧。” 唐雎如上次一般,很拘谨的带着两名更为拘谨的少女,走进了县衙。 “臣叩见陛下。” 刘辩有些无奈的看着唐雎,这老小子这是铁了心要给他在单父找个对象啊。 上一次明明已经很明确的告诉他了,可他竟然还这么上心的继续在找。 “单父令,以后还是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治理单父上吧,朕的后宫之事,能不操心就别操心了。”刘辩说道。 刚刚行过跪拜礼准备起身的唐雎听到这话,立马又趴了下来,冷汗瞬间灌进了脖子。 那种感觉,仿佛一把刀架在了脖子上,已经贴着他的皮肤开切了。 “陛下,臣……”唐雎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在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的东西,但他还是没有将赵野交代他的那些话说出来,而是说道:“陛下的后宫之事,乃国之根本,陛下可以不在意,但身为臣子,臣不能不在意。” “臣虽然不是有远见的臣子,但臣也不愿意看见陛下在未立储君的情况下,便御驾亲征,亲涉险境。” 这话,刘辩听着莫名的熟悉。 上一次好像谁就跟他这么说过来着。 “臣今年方十五,你们让我怎么立储君?”刘辩都被气乐了。 一个个的,疯了吧! 他才十五岁的年纪啊,这帮大爷们都咋想的。 “那陛下更应该尽快的充盈后宫。”唐雎硬着头皮说道。 甭管他当初的目的是什么样的,但这一刻,他的理由必须冠冕堂皇。 刘辩被整了个没脾气,不得不将目光看向了唐雎身边的那两名少女。 远远的只是往身形上那么一看,就显然不是寻常少女。 资本都挺雄厚的。 “抬起头来!”刘辩说道。 两名少女依言,羞怯的抬起了头。 刘辩端详片刻发现,唐雎的审美还是非常到位的,把他的心思几乎彻底的拿捏了。 可甜可御的标志美人,试问哪个男的看见了不动心? 但刘辩看着看着,忽然间发现一个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刘辩伸手指向了左侧的少女。 “回陛下,民女蔡菱。”少女怯生生说道。 刘辩仔细又端详了两眼,还是越看越别扭,“祖上是做什么的?” “家中大人做些小生意,也有几亩薄田,勉以维持生计。”蔡菱对答如流。 刘辩的面色忽然冷了下来,沉声道:“你可知欺君是何罪过?” “陛下息怒,民女不知错在何处?”蔡菱慌忙低头。 本就被吓了个半死的唐雎,听到皇帝这句话,魂都差点吓飞了。 虽然他对这个女人的身世都摸的清清楚楚的,可也难免出错。 尤其是皇帝这一问,那肯定是出事了啊。 “可有识文断字?”刘辩问道。 蔡菱轻咬薄唇,胆怯回道,“回陛下,就认识简单几个字。” “赵野,让她将自己的名字写下来。”刘辩说道。 “唯!” 文房四宝很快在蔡菱的面前铺开,她的手腕轻轻颤抖着握住了笔,然后极为艰难的将自己的名字写了下来。明明只是两个字,可写在纸上远远一看,简直就像是一句话。 “单父令以为这字如何?”刘辩戏谑问道。 唐雎很仔细的看了看,“陛下,这字……” 他刚要回答这字根本不算字,可忽然间的一瞥,让他的脸色刷一下就变了。 一瞬间苍白的跟一张白纸似的。 他连忙磕头在地,“陛下恕罪,她的身世清清白白,臣真的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蔡菱,你还想继续装下去吗?朕不妨告诉你,欺君,乃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刘辩冷声道,“在朕的面前,我劝你诚实点。” “若因为一己私念,而致使整个家族蒙难,你就算是死了,心里恐怕也不会踏实。” 蔡菱抬头莞尔一笑,不卑不亢问答:“民女斗胆请问陛下,您是如何看出来民女的身份有问题的?” “朕倒是可以告诉你,有些人就算是把自己浑身上下裹满泥巴,那自小养成的气质也是很难遮掩的。”刘辩对这个少女的身份忽然间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第107章 蔡氏才女 “民女蔡琰,拜见皇帝陛下!” 皇帝的一番话,终于让蔡菱舍弃了伪装,以真正的身份觐见皇帝。 听到这个名字,刘辩和唐雎都不淡定了。 刘辩只是惊讶于为何蔡文姬会出现在这里,还要给他充后宫。 而本就胆战心惊的唐雎,听到这个名字瞬间如芒在背,差点当场嗝屁。 他不是没有见识的愣头青,他清楚的知道蔡琰是谁,知道他爹是谁。 也知道陈留蔡氏在士人之中的声望。 “不知陛下是否愿意纳一个寡妇入宫?”蔡文姬很坦然的问道。 刘辩端详着这个虽然曾经已经嫁过人,但依旧如少女一般白皙可人的少女,说道:“如果是你,朕自然是愿意的。但你冒名顶替来到这里见朕,恐怕并不是为了入朕的后宫吧?” 蔡琰低着头,轻轻浅浅的笑了,“好像陛下并没有外界传闻的那般无恶不作。” “传言卫仲道因为无能,难行敦伦之事而被你抛弃,这话你信吗?”刘辩冷笑一声反驳道。虽然他知道蔡文姬是一代才女,更是后世无数文人提及三国就绝对绕不开的一个女性,但刘辩还是一点面子都没给。 当着皇帝的面这么说话,她就是老寿星上吊。 “民女自然是不信的,但若陛下非要这么认为,民女可以信。”蔡琰说道。 刘辩面色渐冷,“是你父亲蔡邕给你惯得这些臭毛病吗?” “我阿父教了我很多的道理,如果说面对残暴不仁的帝王依旧能昂着头颅反驳他的不对,然后骄傲的去死,我想他一定会以我这个女儿而骄傲。”蔡文姬义正辞严,毫不退让。 这浓烈的火药味,炸的唐雎瞬间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真是夭寿了。 他为什么会机缘巧合的捡了这么个祖宗回来。 他这哪是给皇帝选秀女,他这是给皇帝找爹呢。 刘辩审视着蔡琰,“所以你今天前来是为了效仿古之先贤,刺杀朕?” “民女倒是想过,可皇帝您的眼睛过于毒辣。现在你我相距足有十数步,民女就算是有荆轲的本事也杀不了您,所以,我只想替我的族人问一问皇帝,他们何错之有?”蔡琰十分坦然的承认了自己的目的。 好像她已经给自己准备好了去路,所以说话全无顾忌,连一丝的拖泥带水都没有。 “兴兵谋逆,在你的眼中就是全无过错?”刘辩听到这话都想笑。 这个问题是他截至目前为止,遇见的最有意思的笑话。 “在你来到单父之前,你有没有问过陈留百姓,他们是不是也同样认为朕做错了?陈留蔡氏,名门望族啊,难道这就是所谓名门望族的底气?你不妨告诉我。”刘辩的声音愈发冰寒,蔡文姬这一句话,把他内心的火气算是彻彻底底的给引爆了。 还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面对盛怒的皇帝,蔡琰仰头看着,很平静的说道:“蔡氏并无谋逆之心。” “可他们有谋逆之实!”刘辩重重一巴掌拍在了案上。 这一掌下去,蔡文姬岿然不动,可唐雎的魂,真飞了。 他两眼一翻,差点当场晕过去。 他是真给皇帝找了个爹啊。 这下,是彻底死定了…… “捐资助张邈的只是区区数人,陛下为何要为难整个蔡氏?那些寻常的族人,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遭此横祸,陛下此举难道不就是不仁吗?”蔡文姬说道。 刘辩深邃的目光,冷冰冰的看着这个面容姣好的少女,一字一顿说道:“谋逆乃第一等的大罪,按律当诛杀九族,所以你是想让朕尽诛蔡氏九族吗?” 在上一辈子,刘辩就弄清楚了一个真理。 永远不要试图去和女人讲道理! 在这一世,蔡文姬是他遇见的第一个。 其实这个女人很聪明。 她本来就不是来跟他论此事到底是对,还是错的。 她就是想用自己的名望,给被剥夺了资财的蔡氏族人讨要利益。 身为蔡邕之女,其实实实在在的论,蔡文姬的名声,要比蔡邕大。 一个女人,在这个时代拥有那样的才华,她的地位几乎被文人士子捧上天了。 蔡文姬的心中一定很清楚,皇帝不敢杀她。 若杀了她,文人士子的口诛笔伐就足够皇帝喝一壶的。 这场面,就跟袁绍当面喷董卓,而董卓忌惮于袁氏的地位,不敢杀袁绍一样的。 蔡文姬说道:“诛九族这样的惩罚对于寻常的族人而言,本就是无妄之灾。民女觉得,一个仁慈的君王,是不会用这些残忍的手段来惩罚百姓的。” “几个人的罪过,不应该牵连到他所有的族人。” “我们这些寻常的族人,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出身血脉,也左右不了家主和族老的决定。生,我们不能共富贵,死,却要我们同灾难,这本就是不合理的。” 蔡文姬本如天上清冷的月亮,受当代士子追捧,受后世文人惦念。 可当她落了俗尘,一切就都变了味。 在这一瞬间,刘辩想不起来蔡文姬任何的美好,只有厌恶。 她的强词夺理,道德绑架,让刘辩真恨不得给她安排一个德艺双馨的归路。 “你的这些话,应该说给一个仁慈的君主去听,而不是说给朕!朕,残暴不仁,荒诞无道,可不是什么仁慈的君王。”刘辩面无表情说道。 但没成想,就在这时,蔡文姬忽然又改变了说法。 她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浅笑说道:“在亲眼见了陛下之后,民女就已经不这么认为了,一个荒诞无道的君王,应该也不会跟民女说这么多无用的废话。” “一个残暴不仁的帝王是不屑与跟臣子解释什么的,更何况民女还只是一个区区贱民!” “不知陛下是否愿意纳一个寡妇入宫?” 刘辩:??? 蔡文姬的这个脑回路,刘辩忽然间有些摸不清楚了。 而且,他好像被蔡文姬给拿捏了。 “你觉得朕会愿意吗?”刘辩冷漠说道。 蔡文姬表现的依旧坦然自若,嘴角始终挂着一丝笑意,“陛下先前说愿意。” “所以,陛下您是准备违背自己的心意吗?” 我可去你大爷的。 刘辩当场就是一句掏心窝子的问候。 “但你觉得自己配吗?” 蔡文姬那好似站在道德制高点,随意对刘辩评判完之后,又很高傲的说,我愿意当你的女人,这话差点把刘辩给恶心透了。 看那态度,好像她蔡文姬才是皇帝,而他只是她的奴婢一般。 刘辩当场翻脸,“来人,传旨,征伐蔡氏两千民夫上前线听用!” 赵野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整个蔡氏加起来可能不到两千人。” “要你多嘴?传旨!”刘辩冷声道。 作为一个世家门阀,两千壮勇其实并不多。 这不仅仅是他们自己的族人,还有被赐姓的仆从、佃户等等。 “至于她,意图刺君,先行下监!”刘辩手指一指蔡文姬,沉声道。 直到这一刻,蔡文姬才意识到。 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年皇帝,真的动了肝火了。 “蔡文姬,你给朕在牢里好好听听,蔡氏两千族人惨死时的哀嚎吧。这一切,皆因你而起。”刘辩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哪怕是去年面对宫内那么紧迫的局面,他都没有这么生气过。 一个自大且无知的女人。 这一点,绝对遗传了他爹。 蔡文姬的神色间闪过一丝慌乱,但她依旧笑着说道:“如果您是一个残暴不仁的君王,蔡氏若助纣为虐,那就是耻辱。可如今在民女的眼中,您并不是。” “别人的父子兄弟可以死在前线,为何我蔡氏不行?听闻曹氏有近五千族人在战场上,曹猛地兄弟数人更是尽皆为将。我蔡氏出两千族人又有何难?若他们战死在前线,他们就是我蔡氏的英雄。” 刘辩忽然间真不明白这个女人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所以她今天到底是来干嘛来的? “告诉朕,你今天到底有什么目的?”刘辩压抑着心中沸腾的怒火,沉声问道。 本来他觉得自己还看的挺清楚的。 可蔡文姬这话翻来覆去的一说,他忽然间就看不懂了。 蔡琰面色淡然,无喜无悲的看着刘辩说道:“民女虽不是行走在世间的智者,但我也不想人云亦云。我今日冒死前来一是为了我那些族人,虽然他们于我而言并非是心中的挂念和寄托。但族老有吩咐,我觉得兴许我可以试一试。” “但若非要的论个目的,我想我的目的大概就是看一看皇帝陛下您。” “若您当真是外界传闻那样的暴君,也许我会效仿浣纱女,刺杀皇帝陛下。” 刘辩低头嗤笑一声,“所以你是来考验朕的?” “民女岂敢考验陛下您,只是看一看。人立于天地间,不管怎么样都应该有自己做事的一些依据才是,我更不想成为被他人利用的爪牙,沦为刀柄。”蔡琰说道。 刘辩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气度绝佳的女人。 哪怕大家都蓬头垢面,粗衣罗裙,但她一定会是人群中最特殊的那一个。 她的这番话,听起来虽然像是翻来覆去的轱辘话,但实质目的性极强。 这女人这是在这里给他讲散文呢! “带下去吧。” 心中大概搞清楚了蔡文姬的目的后,刘辩就没兴趣再听她那些所谓的道理了。 无用之谈。 第108章 关于用不用儒这件事 荀攸在听闻皇帝将蔡文姬下监之后,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但他并没有直接劝谏,而是问道:“陛下无恙乎?” 刘辩正在让马日磾回忆蔡邕当时给汉灵帝上的七条治理国家的措施。 闻言,没好气的说道:“你要劝,就说人话!” “臣该死!”荀攸立马认罪。 在这为少年皇帝的面前,搞这些迂回的手段,确实好像毫无意义。 “臣听闻蔡琰意图行刺陛下,但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有实质的行动。”荀攸斟酌着措辞,很慎重的问道,“蔡琰在中原文人有着极高的名气,甚至隐隐胜过她的父亲蔡伯喈。这样的一个女人,亦非寻常女人可比,臣请陛下慎重。” “你的意思是朕挨了一顿骂,被那个女人当面评判了一番,就这么揭过不提?”刘辩有些恼怒,美人是好,但他可不是见了女人就走不动道的帝王。 “臣并无此意。”荀攸说道,“只是如此一来,世人只会哀婉蔡文姬的遭遇,为她鸣不平,反而坐实了外界对于陛下您的传言。” “陛下分明在殚精竭虑的治理这个国家,可若任由那些文人士子不断抹黑,臣为陛下感到不平。” 刘辩听的心中无力却又格外恼火,“这就是朕不愿意重用那些名士的原因。” “荀卿怎么看蔡伯喈当初给先皇上的这一份奏表?” 荀攸神色微怔,他不解为何好好的说着蔡文姬,又牵扯到蔡邕的身上去了。 但这个事,他是知道的,于是说道:“此事,臣也略有耳闻。当时雷霆疾风、地震蝗虫等灾害频繁发生,故先帝下旨罪己,令群臣阐述自己对于治理国家的一些措施,蔡伯喈因此而密奏七事,只不过行事不密,这份奏表被传了出来。” “在蔡伯喈所列七事中,除却惩治大奸大恶之臣外,其余的六条,臣以为皆是无用之谈,也就是辞藻华丽,引人入胜。” 刘辩的面色终于看起来轻松了一下。 这话他可就爱听多了,和他几乎完全是想到一起去了。 蔡邕所列的那些东西,就跟蔡文姬和他讲的那些道理一样,空空无一物。 “但是,陛下,征辟这些名师入朝,可以令他们做自己最擅长的事,譬如文学之事。”荀攸说道,“甚至于哪怕这些人在朝中什么事都不用做,对于天下的文人士子而言,也会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虽然刘辩现在的处境并不是很好,但他的内心是高傲的。 在他的眼中,这就是一场意识形态的战争。 而现在,他已经败下阵来了。 如果他采纳了袁遗最初的这个建议,就是最鲜明的妥协。 这可不是什么拉人搞对抗的战术。 那些人是名动天下的名士,可不是一个个拉来就可以直接用的素材。 他们都是自带着条件的。 就像蔡邕当初给汉灵帝上的这七条密奏,刘辩就根本不可能答应。 大搞祭祀,重孝道,就可以让天下的灾祸少一些了? 这都哪跟那的事。 “不允!”在考虑了片刻之后,刘辩还是拒绝了荀攸的谏言。 并给出了自己的理由,“我大汉百姓现在必须在意识上达到统一,这不是春秋鼎盛的和平年月,百姓并不需要那些假大空的东西。它们填不饱百姓的肚子,也无法为百姓御寒。” “朕这个皇帝和天下的百姓,现在有着相同的诉求,吃饱、穿暖、拳头硬!” “这一切的东西,不是搞祭祀,重孝道,讲仁善的美德可以实现的!” “中原百姓需要将汗水浇筑现在土地上,需要有一颗无畏的战斗之心,这是他们才应该具备的东西。我们需要抢,需要争,需要用鲜血和汗水夺回一个安宁祥和,衣饱食暖的日子。” “征辟那些名士入朝,让他们当个哑巴,你觉得可能吗?” 荀攸摇了摇头。 那确实,好像是不可能的。 “长平之战,秦以一个反间计灭杀赵国四十五万将士,那个在朕看来甚至于有些荒唐的谣言,偏偏发挥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结果。若朕令那些名士入朝,他们也许只需要畅谈一下自己对治理国家的见解,就能分化瓦解朕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人心。”刘辩说道。 这,本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在他这个皇帝已经背负着累累恶名的情况下,刘辩并不敢赌。 他真的怕自毁社稷。 外界的那些流言,当他的大军横推过去的时候,一切就会不攻而破了。 他虽然心中忧虑,但理性考虑,他的的确确并没有必要因此而去做什么。 看看现在的陈留和山阳,一起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百姓的热情高涨,甚至于每日都有大量请求参战的壮勇。 这就是最现实的结论。 慌踏马个屁! 荀攸只能报以苦笑。 皇帝用的可以说是最朴实,也最坚决的做法,可无关对错。 但任何事情,并非是非黑即白,它还有很多种的可能。 旁的人荀攸不知道,但似蔡邕、郑玄这些大儒,若得重用,必然是有好处的。 马日磾像个隐形人一般,规规矩矩的的站在角落里。 他没有多任何一句嘴,但脑子却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思考。 皇帝的这一番话,让他恍然间好像看见了曾经的大秦。 当众志成城的老秦人从关内杀出来的时候,天下震动! 眼看荀攸好像没有再准备好说辞,马日磾站了出来,“陛下方才之言,令臣茅塞顿开。在天下诸侯并起之时,朝廷的确需要上下一心,先打赢眼前这一战,才能考虑其他。” “臣以为征辟那些名士的最佳时机确实不在眼前,而在太平之时。” 刘辩指了指马日磾,说道:“看,马卿之言就直中要害。” 这本就是一个极其容易发生争议的事情,刘辩接受争议。 但他坚持自己的看法。 好在荀攸还记得他是为蔡文姬而来的。 既然扭转不了皇帝的看法,荀攸只好再度将此事提及,“陛下不重用名士,臣无可争辩,但不宜将天下文人士子得罪的太死。臣请陛下宽宥蔡文姬,免其罪过,责令蔡邕回家乡定居!” 刘辩神色略显复杂的看了看荀攸,“这些话,如果换做陈琳来与朕说,在朕看来是恰当的。准了,就依你之言吧。” 荀攸心头咯噔一声。 皇帝这话,意味深长啊! “臣还听闻……”荀攸硬着头皮再度说道。 但他刚开口却被皇帝无情打断,“征发蔡氏族人之事就不必再劝了。” “蔡文姬朕不能动,但蔡氏乃是朕的臣民,别人可以上战场,为什么他们不能?!” 荀攸紧忙说道:“陛下,臣的意思是可以同时征发卫、高、阮三氏,一视同仁。” “准。”刘辩说道。 一旦牵扯上这些事,他就只有一个念头——真踏马心累。 对比一下刘表和刘焉,他们几乎就差把正确答案写在脸上了。 刘表单骑入荆州,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果断和当地宗族联手。 而刘焉为巩固自己的地位,强势灭杀蜀地大量世家门阀。 导致的结果就是他虽然到现在还稳稳的撑着,可隔三差五就有人造他的反。 若不是从关中流亡下去的百姓给他支撑着,让他能够平衡两方势力。 也许,刘焉早就被人从益州撵出来了。 …… 荀攸领了皇帝的旨意,就带人去单父大牢里提蔡文姬。 他进去的时候,蔡文姬正在用就地取材的杂草编制席子。 而原本无比凌乱的监舍已经被她收拾的干干净净,就连那唯一的一盏油灯都被擦拭的干干净净,稳稳的摆放在几案的正中央。 “文姬姑娘还真是心灵手巧,这间监舍除了刚刚建成的时候,大概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干净正经。”荀攸说道。 蔡文姬细细的将枯草整理成一捆,然后慢条斯理的编制在一起。 期间,她抬头看了一眼荀攸,问道:“陛下是准备杀我,还是放我?” “文姬姑娘如此聪慧,在来到单父之前恐怕早就已经想到了结果吧?”荀攸双手抱于腹部,平静说道。 蔡文姬摇头轻笑,“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不过是一时意气行事罢了。” 荀攸也不愿意在这幽暗的监舍里,和一个姑娘讨论这些没用的事,遂抬手说道:“陛下降旨,文姬姑娘您可以走了!” “我不走!”蔡文姬很果断的说道。 荀攸:??? “我能问一问为什么吗?”荀攸问道。 他忽然间有些后悔没事干招惹这件事了。 皇帝的脾气倔,这个女人和皇帝相比,简直是丝毫不相上下。 干嘛呀,真以为凭借自己的那点才名可以和皇帝抗衡吗? 蔡文姬依旧在有条不紊的编制着自己的席子,说道:“我来到此地是为了选秀而来,如果陛下看不上我这个丧夫的寡妇,我这就走。若因为我与皇帝的那些争论,我不会走的。” “我承认,我有罪!” 荀攸只觉太阳穴突突一阵狂跳,整个人都不好了,“既然如此,文姬姑娘你可以走了。” 蔡文姬又瞥了一眼荀攸,“你是皇帝吗?” “文姬姑娘休得胡言乱语!”荀攸震声喊道。 “那你是领了皇帝的旨意,知道皇帝不愿意接纳我吗?”蔡文姬又问道。 荀攸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短短的三言两语,他已经被整的完全没脾气了。 他现在终于能够明白为什么皇帝一怒之下要把蔡文姬关起来了。 就这说话的态度,的确应该关。 …… 在蔡文姬面前吃了闭门羹的荀攸,不得已只好前来向皇帝交差。 本来心情沉郁的刘辩看到荀攸那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活该啊,你个老狐狸! 顷刻间,他心情大好。 “没事,她要是乐意待,就让她呆着去,牢房门给打开,进出自由。”刘辩说道。 “唯!” 荀攸心中郁闷的真想立马挖个坑,把自己的脑袋栽进去。 为了这个女人他不惜当面触怒皇帝,还长篇大论了一番。 结果人家一点情面都不领。 还能说什么? 说多了都踏马是泪。 …… 夏侯惇的驿站终于修到了单父。 至此从单父传递消息到雒阳,仅仅只需一天半的时间。 每三十里,都有可换乘的马匹,一路之上,再无任何耽搁。 单父的县衙里,刘辩召见了他的这位私教。 “驿站的营建速度,远比朕预想中的要快,可有什么难处?”刘辩问道。 夏侯惇有些苦恼的看了眼皇帝。 这话问的,听着就跟欺负人似的。 他都已经修到这儿了,问有没有难处,是不是稍微有点晚啊? “启禀陛下,并无难处。”夏侯惇内心幽幽一叹,说道,“大部分地方驿站只是稍微修缮一下就可以直接用,全新修建的并没有多少,所以在进度上就快了许多。” “朕从雒阳离开之前令你修的驿站,如今朕到了单父,你也到了单父,也算是有始有终。”刘辩打趣了一句,问道,“麾下可有堪用之人?” “……有!”夏侯惇不知道皇帝问这个的意思,想了下说道。 刘辩颔首,“你可以将手里的事情交代出去了。其他地方的驿站修建,你可以不用继续亲力亲为,朝廷正是用人之时,你可以回来了。” “陛下,您说真的?!”夏侯惇激动的嗓门瞬间大了数倍,差点直接跳起来。 当初他向皇帝请命时,可是奔着打仗去的。 结果旁人都领着军队大杀四方,而他这个主动向皇帝请命的,竟然只能领着军队每日丈量道路,然后这儿建个驿站,那个修缮个驿站,再安排一群人在那里守着。 这事干的事情一久,搞得夏侯惇都有些怀疑,皇帝是不是对他有什么偏见了。 “朕说的自然是真的,朕还能骗你不成?”夏侯惇的这个反应,就令刘辩挺生气。 啥意思?朕骗过你吗?! 看那委屈的小模样,整的朕好像把你给欺负了似的。 夏侯惇嘿嘿笑了起来,“那不能,那肯定是不能的。” 说完,他很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那这一次,臣是不是可以上战场了?” 刘辩对夏侯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执念就很不理解,“你为什么就非要想着上战场呢?” “陛下,武将的职责不就是上阵杀敌嘛,若一个武将没有了的用武之地,臣以为他就可以卸甲归田了。”夏侯惇说的字正腔圆,大气凌然。 “见解挺好。”刘辩微微颔首,说道,“朕满足你的想法,不过暂时无战事,你先休养生息一段时日。” 夏侯惇一听这个答复,瞬间又有一种鸽子飞起来的感觉。 皇帝对别人的许诺是什么样的他不知道。 但对他,真的好像就从来都没有准过。 “陛下,臣在陈留遇见了我的兄长曹操,他说吕布叛出了朝廷,极有可能会南下投奔刘表或者袁术。”不死心的夏侯惇决定自己给自己创造一个领兵上战场的机会。 “陛下,那吕奉先非等闲之人,一身勇武简直冠绝三军。臣的兄长曹操虽然也有些武力,麾下也有曹纯这样的将领,但与吕布相比,恐还差了一些。” 刘辩扫了一眼夏侯惇,“你想去?” 夏侯惇疯狂点头。 “没必要,我们不兴捉对厮杀这一套,两万大军足以淹了吕布!”刘辩说道。 夏侯惇哭丧着脸,继续坚持道,“可是陛下,将领的勇武与否,与军心息息相关。” “那是别人的部曲!”刘辩说道,“朕亲手在西园训练的大军,没有这个必要。” 夏侯惇顿时就没理由了,这个,他还真知道。 “你先歇着吧,少不了你要打的仗。”刘辩说道。 夏侯惇能有这样的执念,在本质上是一件好事。 “唯!”无话可说的夏侯惇,只好应下。 …… 在繁花盛开的夏季来临的时候,刘辩罕见的走出了单父城。 他的踏青是在行军的路上,谈不上多么美好。 这一次的出城,算是刘辩给自己的一点补偿。 从繁忙的政务堆里抽身出来,去看一看外界耀眼的繁华。 如果抛去战争,这里将是无比悠闲的养生胜地。 有山有水,风景秀丽。 更为重要的是,这里有着非常浓厚的文化底蕴。 但在出城之后,本来是准备看山的刘辩,却下了地。 尽管他一再强调自己是出来游山玩水踏青来的。 可一出门,还是忍不住想看一下农田。 “希望在稻谷成熟之前,风调雨顺吧。”刘辩在看了一圈后,喃喃说道。 若再无天灾,今年应该会是一个丰收的年月。 前段时间接连数日的大暴雨,虽然对谷物产生了一些影响,但并不是很大。 稻谷的倒伏会影响口感,以及一定程度的减产,但并没有大面积的危害。 单父的屯田没有赶上今年的耕种,现在做的只是引水灌溉、防洪等工作。 在做这些事情之余,单父令唐雎将更多的时间放在了组织百姓开垦荒芜上。 刘辩就这么晃晃荡荡的绕了大半天,这才终于抵达了他出城真正的目的地。 老山堤顶。 山不高,也不大,跟宏伟毫不沾边。 它就在单父城的西南,其实出城不消半个时辰便可抵达。 刘辩几乎是绕了一个很远很远的远路,才到了这里。 刚上山,刘辩忽听山间有人琴瑟和鸣,击节高歌。 “不知何人还有如此雅致,上去看看!”刘辩说道。 如在雒阳时一般,刘辩身边的哼哈二将夏侯惇和英林,立马一前一后护卫在了刘辩的身边,缓步上山。 第109章 隐士焦先 清泉叮咚,琴瑟悠扬。 在这样的风景里,聆听人杰与地灵的合奏,确实是一番畅快事。 就古代文人的这种情操和意境,刘辩觉得自己就算是骑上宝马良驹也赶不上。 和人家根本就不在一个段位上。 他可以鄙视这些人治国治军的看法,但绝无法小觑他们文学修养上的造诣。 汉末三国虽是乱世,但也是百家争鸣,文化大爆发的一个时代。 刘辩拾阶而上,当他循着琴声,来到草庐前,看到抚琴之人时,却不由呆了一下。 这是个……野人吧? 只见此人蓬头垢面,赤着脚坐在地上。 如果此人只是如此豪放的姿势,刘辩还不至于把人家往野人上看。 他的头发粘的一坨一坨,周围肉眼可见的有苍蝇在嗡嗡乱飞。 他的手虽然还算干净,可那双脚,都包浆了。 刘辩实在难以将那将缥缈如仙音一般的琴声,和面前这个抚琴之人联系在一起。 这个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大的几乎都能再创一个天地了。 刘辩也不打扰人家,就在旁边坐了下来。 但这可把夏侯惇与英林这两个哼哈二将给吓了个不轻。 当今天下多隐士,他们也是知道的。 但隐士不代表野人,人家即便是住草庐,也把自己拾掇的很利索。 而把自己整的这么邋遢,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只有一种情况。 那就是他曾经犯过大罪! 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陛下,我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地吧,此人先前应该有不小的罪过在身。”夏侯惇劝道。 刘辩很淡定,“朕有你们两员虎将在身边,又有五十刑卫护佑,需要怕他一个人吗?” “陛下,这些人都会些江湖手段,防不胜防。”夏侯惇劝道。 这话说的刘辩稍微迟疑了一下,但却更加的好奇了。 当年看演义时,他对左慈、庞德公这些时不时显露一点惊人手段的奇人异事可好奇的紧,如今终于遇见一个可能会点这些手段的人,怎能不亲眼看看? “先等等。”刘辩说道,“这琴音中正平和,意境悠扬缥缈,听着不像是个坏人。” 夏侯惇和英林听到刘辩这个解释,都有点懵比。 哪有这样听琴识人的?! 但眼看无法劝动皇帝,两人对视了一眼,只好将尾随在后面的刑卫调了上来。 间隔数步,护佑在皇帝的身后。 而他们二人更是将手搭在刀柄上,保持着攻击的姿势,随时准备出手。 终于,那蓬头垢面的野人一曲终了。 刘辩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被这琴音给听入迷了,直到尾声消散,他才缓缓回过神来。 方才,他好似看见了万里河山,看见了皎月当空,清辉撒人间。 看见了王朝更迭,山河如镜面般破碎又复原。 看见草木四季,看见了一个樵夫的生老病死。 虽然这不过是恍如梦境般的昙花一现,但留下的余味,却让刘辩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他从来不觉得一个人的音乐造诣可以有那么大的魔力。 如今却在这机缘巧合之后,竟亲身体验到了。 他根本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什么时候沉浸入琴音之中的,简直好似催眠。 “先生这琴音,听着似不同寻常。”刘辩说道。 蓬头垢面的老者扒拉开遮挡在面前的长发,定定的望着刘辩。 就在刘辩都快要失去耐心地时候,他忽然说道:“琴是凡琴,人也是俗人,弹得一点俗音,能入君之耳大概才是它的不同寻常之处吧。” 这恭维的话,听的刘辨就很舒服。 但他觉得这个人应该不是那种会说恭维之话的人。 “我好像看见了很多的东西,但又不真切,这是为何?”刘辨问道。 蓬头垢面的老者扒拉着两条干瘦的腿,盘膝坐在脏乱的地上,用好似呢喃一般的声音,说道:“也许是君心中所想吧。” “也许吧。”刘辨不置可否,随口说道,“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这个对话,才让他感受到了与隐士之间的对话。 传闻,这些隐士都是很有脾气的人。 那老头仰头目光呆滞的想了片刻,“我到底叫什么名字呢?竟有些想不起来了。” 刘辩:…… “我好像,是姓焦……焦什么来着……奥,焦先。”老者展颜一笑,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老夫名唤焦先。” 那一口牙齿,绝对是这位老者浑身上下最干净的地方。 洁白的好似雪一般。 即便是刘辩这个锦衣玉食的少年人,牙齿都那么白。 “见过焦先生。”刘辩很客气的做了个揖。 他看得出来,这个老者绝对是传闻中的那些隐士。 而且一定是会一些特殊手段的隐士。 一旁的英林在听到焦先这个名字的时候,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低声对刘辩说道:“陛下,此人乃是一位异人!” “你知道?”刘辩有些惊讶。 英林一边看着焦先,一边低声说道:“臣听闻过此人的名声,传闻他夜观天象知道汉室……嗯……这个……” “你说你的,忌讳什么?是不是汉室垂危之类的话?”刘辩没好气道。 当真人家的面,议人家的长短,本就很不礼貌,这小子还支支吾吾的。 英林点了点头,“确实是如此,他见汉室垂危,从此之后就不说话了。游荡天下各地,结草庐为舍,饮露水充饥,很多地方都有此人的传闻,说他一会儿年轻,一会儿年老,没有人能够真正知道他到底多少岁了。” “这位少年将军说错了,老夫还是会饿肚子的。饿了的时候,我就去给人做工,混个一日三餐,肚皮饱。”焦先在不远处说道。 刘辩看了看双方之间的距离,不由惊了下。 这耳力属实是有些过人了。 双方相距二十余步,竟然听到了他和英林的窃窃私语。 “不知高人当面,倒是小子孟浪了!”刘辩又很客气的行了个礼。 不管他是真高人,还是假高人,刘辩觉得自己稍微客气一点,也是个情面。 焦先摆了摆手,“我乃一介俗人,可不敢当高人之称。倒是皇帝当面,理应老朽跪拜行礼才是,但既然陛下未曾表露身份,就容老朽也装个不知道吧。” 这话才把刘辩真的给震惊到了,“我本就是一个寻常少年,只是先生是如何知晓的?” “全靠猜,老朽猜人猜东西,还颇有几分见地,往往不会出错。”焦先说道。 第110章 与焦先的坐而论道 焦先的大名,刘辩在今日是头一回听到。 也许是他隐的太深了,所以连一丝的名声都没有泄露出来。 “先生为何会在觉得汉室垂危时,闭口不言?”刘辩问道。 他就真挺好奇的。 不管是在小说,还是在现实生活中,他就经常会听到关于这些隐士高人的传言。 可亲眼看见的,这还是头一个。 焦先面露思索之态,想了片刻说道:“只是忽然间心有所感罢了,倒也没有什么缘由。人嘛,不管是怎么样的一种活法,只要活的舒心畅快便足够了。我闭口不言,别人也就不会与我提及天下事,如此,我是不是就能少很多的烦恼呢?” “对于大多数的人而言,不说话只会是一种受罪,他们可很难办到闭口不言。”刘辩说道,即便是天生就是哑巴的人,也向往自己开口说话的一天。 焦先甚为惊异的看着刘辩,那张脏兮兮的面孔下,那双并不大的眼睛,却很是澄澈。 如同他的牙齿,一眼望去,就让人觉得干净。 “世上的人多了,总会有那么一两人特立独行的异类,也许,老朽恰好就是那其中之一。别人眼中的遭罪,于我而言,大概恰好相反。”焦先说道。 这个解释,能说的通,但刘辩不信。 这老头简直就是在翻来覆去的告诉他,要相信科学,我并没有传言中那么神秘。 听着完全就跟他们村里的那个老道似的。 上一世,刘辩村里有个老头,据说是个道士,也整天奇奇怪怪的。 有人请他出去做个醮,或者看个病什么的,他总是太阳下山之后才动身。 别人看病用药,他看病用符。 指头在碗里那么划拉上几下,就给病人灌嘴里,别人问到的时候,还笑呵呵的说,一点小事,惊动了下而已,你们非要搞这些没用的东西,我这个老道都不信,你们信什么? 当旁人问及他为什么晚上赶路的时候,他说凉快。 冬天确实挺凉快,冷风嗖嗖的。 当别人问是不是真有那些说不清的东西时,他说有个屁,还不是自己吓自己。 他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我干这个,就是糊弄口饭吃。 但四里八乡的人对那老头却信的很真。 而且,人家是真有一些手段,虽然嘴上永远不承认。 “那先生您为何现在又开口说话了呢?”刘辩问道。 焦先笑眯眯说道:“遇见了想说话的人,老朽也就自然而然开口了。往常啊,没人的时候,我也会自己嘀咕几句。” 这个理由,刘辩真的是一个字都不带信的。 就这口气,跟他们村里那老头,简直一模一样。 “先生说的是我?”刘辩笑问道。 “如果君王当面,老朽都闭口不言,这岂不是欺君之罪?老朽虽然孑然一身,但也怕死。”焦先说道,“而且,与帝王坐而论道,这可是一件美事。” “我不懂道。”刘辩摇头说道。 焦先呵呵笑了起来,笑的两只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老朽也不懂。” “但这并不妨碍,老朽与陛下论一论。” 刘辩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这倒的确是。那先生不妨……说说?” “说什么?”焦先疑惑问道。 “道!”刘辩道。 焦先动作有些夸张的撇着嘴摇了摇头,“道不可言。” 刘辩:??? “先生是个风趣的人,不如我们论一论天下吧?”刘辩收敛心神,重振旗鼓。 如果这个老头预见汉室垂危,从此闭口不言。 如今又重新说话,这肯定是有缘由的。 “天下有什么好论的?荒芜的田地里长满了百姓的骨头,府衙的簿册上写尽了富足的苍生,勤劳朴实的汉子提起农具就成了贼,耕田的家当也变成了杀人的凶器,不论,不论。”焦先将头摇的好似拨浪鼓,态度格外的坚决又肯定。 刘辩听的心中只有一口无奈的郁气,他是真不喜欢打哑谜的说话方式。 “那不如先生论一论朕吧。”刘辩说道。 遇见了传说中的隐士高人,刘辩觉得自己哪怕只是薅下来三瓜俩枣,也应该有所收获才是,尽说一些无用的谜语算怎么回事。 焦先伸长了脖子,歪着脑袋,做出一副打量的姿态,上看一番,又下看一番。 更离谱的是,他竟然倒过来,将脑袋杵在地上,摆出了一个青蛙姿势又看了半晌。 “陛下,非寻常人也!”重新坐正之后,焦先说道。 刘辩安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可焦先…… 好像没下文了。 刘辩不禁想起电影树先生。 那树先生,果然也是个高人。 焦先的这番话,令刘辩的期待值直线下降,他莞尔一笑,说道:“不管是论身份还是地位,朕应该都不能算是寻常人。先生这句话,对我而言,并无太大的益处。” 焦先表情夸张,带着一些搞怪之意,咂摸半晌说道:“可老朽好像并没有皇帝想听的话,您也知道,山野粗人的嘴里能有什么好话呢,就连恭维之言也很难说个囫囵。” “先生应该知道,我想听的并非是什么恭维之言,那些话我听的耳朵里都快长老茧了,没必要还让先生这样的隐士再与我说。”刘辩说道。 好在他原本就没有指望焦先会给他说一些警示箴言,亦或者预言。 他只是对这个人感到好奇。 但现在看来,好像也就如此了。 “也是,也是啊。”焦先喃喃着,又仰头看了看天,忽然翻身而起,手舞足蹈的喊道,“又到饭点了啊,该吃饭了。” 刘辩:??? 看着焦先像是喝醉了一般踉踉跄跄的跑去了草庐后面,刘辩问英林道,“这个人在民间的声誉真的很高?” 英林现在也有些不太确定了,面露难色说道:“确实是有不少的传闻,但臣现在看着,也好像……不太像的样子。臣没有见过真正的高人,不知道是不是高人都是这个样子。” 刘辩听着有些郁闷。 他虽然也没有见过高人,但他知道真正的高人应该不是这个样子的。 这位高人,那简直就是古代版的树先生嘛。 也许他可能真有一些本事,但都被那疯疯癫癫的才华掩盖了。 不大一会儿功夫,焦先去而复返,出来的时候,手中捧着一个陶瓮。 令人惊奇的是,那口被烧得黑乎乎的陶瓮散发着阵阵诱人的清香。 闻之,像山间花草的清香,有一丝沁人心脾之意。 “吃饭了,吃饭了!”焦先口中嚷嚷着,将那陶瓮放在了相距刘辩不远的空地上。 然后撸起袖子,徒手从瓮中抓出了一把……白色的石头? 刘辩愣了愣。 那些东西看起来就是白色的石头,很像围棋的棋子。 旁边的英林却忽然间有些激动,低声对刘辩说道:“陛下,那是白石,是白石!” “白石是什么东西?”刘辩感觉自己整个就是一大迷糊。 英林解释道:“陛下,白石传闻是神仙的粮食,它看起来就是白色石头,可吃起来软糯香甜。臣也是听闻过它的传言,今天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说话间,焦先已经用双手捧着那白色的石头到了刘辩面前,“皇帝不妨尝尝山中粗粮。” 刘辩看着那双相对还算干净的手,犹豫了半晌,出于礼貌和好奇,那拿了三颗放在了手中,“多谢先生!” “皇帝可真客气!”焦先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哈哈笑着,捧着那白色的石头,又到了英林的面前,“来,见者有份,在着有份。” 英林看皇帝只拿了三个,便伸手拿了一个。 焦先捧着那一把白石,又继续到了夏侯惇和五十名刑卫的面前。 这一圈送下来,不多不少,刚好送完。 刘辩不禁又有些惊奇。 这个人看起来疯疯癫癫,可他在不经意间又会做出一些令人惊异的事情。 “先生是不是算过?”刘辩问道。 “啊?老朽算过什么?皇帝您说的是术数吗?”焦先耸着眉头,夸张的看着刘辩问道。 刘辩点了点头。 别的过于神奇的手段,他也没见过,不知真假。 但将术数修习到极致的人,是真能算的很准。 焦先笑眯眯的摇了摇头,“这种事,皇帝您应该找郑玄啊。他才是易术大家,老朽可不会这些手段。” 又是郑玄…… 刘辩心中呢喃一声,这是唯一一件和他所经历的事,牵扯上关系的。 “先生是觉得我应该征辟郑大儒?”刘辩问道。 焦先再度盘膝坐地,从那口黑乎乎的陶瓮中,抓出几颗白色的石头,慢慢的剥掉外面那层薄如蝉翼的外皮,放进了口中。 他吃的很享受,表情无比陶醉,完全忘记了回答刘辩的问话。 刘辩见状,也有样学样的剥了一个那白色的石头。 吃起来的口感很像芋头,但味道不像。 这东西带点儿兰花的香气。 至于他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果实,刘辩实在难以分辨。 他两世为人也没有见过类似的东西。 焦先吃的也不多,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他也吃了三个。 直到舒舒服服的打了个饱嗝,他这才对刘辩说道:“皇帝用什么人,不用什么人,看时局,看心情,该用的时候用便是了。郑大儒啊,可真的是学富五车,还没那么多魑魅魍魉的心思,老朽还是很神往的。” 这一次,刘辩终于听出了焦先的弦外之音。 这明显就是想让他用了。 而这件事,朝中近日数度争辩,被刘辩强行给摁了下来。 刘辩犹豫着,将最后一颗白石放进了口中。 他方才还感觉焦先打嗝的动作实在有些多余,区区三个白石头而已,怎么可能会饱腹? 可当他将第三个吃完之后,强烈的饱腹感,让他经不住也打了个饱嗝。 第111章 山中白石与老叟 这石头,看起来有点儿古怪。 “敢问先生,我们方才吃的这石头是何物?”刘辩问道。 焦先双手抓着他那黑乎乎的大脚,前后晃动着身体,说道:“和我这个山中粗人一样的山中粗物,不值一提,饱腹而已。” 刘辩:…… 这老头算是把打机锋的话术给研究了个通透。 人家这么说,分明就是不愿意说了。 刘辩也只好按下心中的好奇,没有再追问。 “先生可还有什么想告知我的话?”刘辩问道。 说来说去,好像最有用,也最正常的一句话,就是提及了郑玄。 刘辩也不指望再从这位高人的口中听到什么惊绝天人之言了。 焦先撇着嘴,摇了摇头,“老朽不是善于言辞之人,找话说话也难受。倒是有一件事,老朽想恳请皇帝施以援手,帮个忙!” 他转身指了指身后的草庐,“我这个草庐啊,去岁无缘无故的遭了一场大火,烧垮了一大半。而我呢,恰好是一个浪迹山野的无用之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房子盖不好便罢了,就连草庐里面那些蛇虫鼠蚁,也毫无办法。” “老朽想请皇帝帮忙修缮一下,也许,皇帝您的王者之气,还能替老朽惊走盘踞在草庐中的那些蛇虫鼠蚁,让老朽这草庐再支撑几年,好安安稳稳的睡几年好觉。” 刘辩看了一眼那歪歪斜斜,好似随时都要垮塌的草庐,欣然应允了。 这只是一点举手之劳的事情。 哪怕他不是隐士,只是寻常的百姓,刘辩看见了也会帮忙的。 “夏侯惇,带人去砍伐一些木材回来。”刘辩吩咐道。 “唯!” 刘辩脱去外面的袍服,挽起袖子走向了草庐,准备动手拆除。 “陛下,这些事交给臣等去做便是。”英林拦住,劝谏道。 刘辩摆手笑道:“既然老先生是向我寻以援手,朕自然应该动手。你们搭把手,这点小事,对朕而言,还不算什么。” 那座简朴的草庐,三两下就被刘辩率人给拆掉了。 在破木烂草被扯掉的瞬间,一窝窝的老鼠和毒蛇,争先恐后的从里面钻了出来。 那场面把刘辩这个经历了不少险境的人,都吓得变了脸色。 实在是太多了,简直密密麻麻的。 谁能想到,就这么一座不大的草庐,里面竟然藏了那么多的毒虫。 刘辩迅速挥刀,动作干净利落的砍断扑到身边的毒蛇。 即便是在几十人的努力下,也足足用了一刻多钟,才将那些老鼠和毒蛇连杀带赶的给弄没了。 刘辩不禁感叹道:“先生是如何做到整日与这些蛇虫鼠蚁共居一个草庐下的?这也太吓人了。” 方才,他在里面还看见了拳头大小的蜘蛛。 就那玩意,一口下去,应该也能毒死人吧。 焦先抖擞了一下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衫,在原地还转了个圈,对刘辩说道:“老朽本是烂人一个,嘿嘿,身上的臭味令那些毒虫都不愿意接近,我们共居在一个屋檐下,倒也相安无事。” “可夏天已至,老朽准备好好的洗漱一下,重新做个人。这身上干净了,那些毒虫也就喜欢了,我也就看他们不太顺眼了,老担心他们会贪恋我身上这为数不多的肉。” 刘辩没有多想,顺着话茬说道:“身上干净了,虽身在山野,也舒心一些。” “您老这草庐确实也该好好修缮一下了,我方才看见木头都快被虫子给吃没了。到现在还没有垮塌,实在是个奇迹。” 焦先打着哈哈,动作浮夸搞怪的在草庐的废墟里转转悠悠半晌,说道:“当年建的时候啊,我还是壮年,身边也有三五好友,建的时候可扎实了。” “但再精壮的少年也有老的时候,再结实的房子也有腐败破烂的时候。” “说来也是惊奇,新房子不见任何蛇虫鼠蚁,可老房子处处都是它们的窝。” 这番话,让刘辩稍微多想了一下,总觉得他好像意有所指。 英林带着人很快就将房子的地基拾掇了出来。 而出去砍伐木材的刑卫,不多时也带着木头和竹子赶了回来。 焦先像只老猴子般蹲坐在旁边的一块巨石上,喃喃自语般念叨着,“这借外力建房子,老朽又身无长物,欠的都是人情呐。” “还好,还好,您是皇帝,我是山中愚民,那也是皇帝您的臣民。” “兴许小事,先生何必挂怀!”刘辩说道,“其实这些木头应该晾晒一段时间再搭建才好,如此,其实是有些仓促了。” “无妨无妨,暂时能有个遮风挡雨之地就可以了,这山中可不但有蛇虫鼠蚁,还有无数的猛兽呢,没个遮挡,老朽这身骨头可能也撑不了太久。等以后老朽有功夫了,把他们慢慢的再烤一下,收拾一下便是。”焦先连连说道。 这老头这会儿的思维倒好像还挺正常的。 见他如此说,刘辩也就只好继续动手。 房子的框架用的是巨木,其他的基本上都用了竹子。 这种就地取材的东西,修筑起来容易,相对也还比较结实。 五十余人同时动手,一间草庐搭建起来并不是很困难,还不到傍晚,就完工了。 焕然一新的草庐,刘辩都看着舒心了很多。 像之前那歪歪斜斜,里面还住了那么多邻居的草庐,那哪是人住的地儿啊。 “草庐已经修缮好了,朕也该告辞了,先生,有缘再会!”刘辩看了看天色,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老朽不胜感激,天下有您这样的皇帝,应当是一件幸事。”焦先连连做了数个很不标准的揖,看起来好像从猴子那儿学来的一般。 “先生客气了,在天下人的眼中,我应该是个暴君!”刘辩调侃打趣了一句。 焦先指了指被清理到一旁的毒蛇和老鼠的尸体,“在那些东西的眼里,您肯定是个坏人,拆他们的家,还杀他们的族人亲友。但老朽虽是山中愚夫,但在老朽眼里,您是一位好皇帝。” “承蒙夸赞,辩当殚精竭虑!”刘辩拱手为揖,“先生再会。” “会再会的。”焦先笑道。 这一瞬间,他好似没有了任何疯疯癫癫的样子,变得无比正常。 连眼神都看着好像深邃了几分。 下山的时候,刘辩不断地想起焦先说的那些话,不禁对左右说道:“你们有没有觉得焦先方才的话意有所指?” 夏侯惇茫然的摇了摇头,“没有吧?陛下,肯定是您多想了。” “也许吧。”刘辩说道。 第112章 消失的郡兵 刘辩心中虽然依旧有些疑惑,但还是收起了继续再问的想法。 他拿这种事情去问夏侯惇和英林,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擦着落日的余晖,一行人赶回了单父城。 回城的第一件事,刘辩立即召见了荀攸和贾诩。 “朕今日出城游玩,遇见了一个奇人,名唤焦先,你二人可知此人?”刘辩问道。 “臣并未听闻此人。”贾诩说道。 荀攸微做沉吟,问道:“陛下您说的这位焦先,是否蓬头垢面,披头赤足,言语时而疯癫,时而又好似高深莫测?” “正是如此!”刘辩说道。 贾诩久在三辅与西凉没有听闻过此人,看样子,焦先的传闻就是在陈留、河东一带。 他的足迹并没有行走太远。 荀攸说道:“陛下,此人传言乃是一山中奇人,善能预事。他常为周遭的百姓指点疑惑,推断吉凶,只是他大多时疯言疯语,百姓不知他说的是何意,只在事情发生时,才猛然反应过来。” “只不过后面有传闻称,他某一日忽觉社稷倒覆,天下将乱,便不再开口说话,自那以后,他常上山砍柴分给左右百姓,又以山中白石与百姓分食,但别人跟他说话,他却什么也不说了。” 刘辩颔首,“看来你们听的都是一个传闻,你方才所说的那山中白石,朕今日吃了。” “陛下您竟真的遇见了此人,臣一直很好奇那山中白石究竟是何物?”荀攸惊讶问道。 刘辩失笑说道:“朕也看不出来那究竟是何物,像石头,也像芋头,小小三颗却能饱腹。那种东西世间定然不多,也许是深山老林中某种植物的果实,若多一些,百姓就不用担心挨饿了。” 大自然造物是很神奇的。 在两千年后都还有很多未被研究清楚的不知名生物,更何况是现在。 “那等奇物就算弄清楚是什么,也并非是寻常可见的。小小三颗就能饱腹,的确是好东西,可太罕见了。”贾诩感叹道。 随后,刘辩将盖草庐一事与焦先所说的那番话,告诉了二人,令他们分析分析。 他总觉得焦先所说的那番话背后,定是有一些深意的。 “陛下,此事臣听着,他怎么像是在说朝堂之事……”荀攸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 朝堂两个字一点出来,刘辩也觉得有那么点意思了。 “那草庐就是朝堂,而焦先对自己的那些形容,是在说朕?”刘辩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个可能,歪歪斜斜随时垮塌的草庐里,一个烂人和蛇虫鼠蚁共居一室。 贾诩对此却有不同的看法,他说道:“陛下,那些形容应该并非是陛下您,而是皇帝!” “皇帝可不就是朕嘛,奥,你说的意思是还有先皇?也挺像的。”刘辩说道,“他所说的借力欠人情之类的,又是什么意思?” 这个事,焦先反反复复说了两遍,搞的刘辩一直在惦记。 这个事,把荀攸整的也有些迷茫。 贾诩亦在想了半晌后说道:“陛下您可并未借力。” 刘辩也觉得他好像没有借力,但他仔细一想,忽然间就有些眉目了。 也许焦先说的是……曹操。 在正确历史上的曹操,可并非是寻常的臣子。 而现在,他身边的武将更几乎全是曹氏兄弟。 欠的人情…… 刘辩想都这里,忽然不觉有些烦躁。 他欠曹操人情吗? 如果真的是欠的曹操的人情,亦或者是截得曹氏气运,这更为确切一点的说法。 那他又该怎么还这人情? 狗屁不通! 汉朝以后,不可能有封王,也绝不会有地方诸侯和三公。 “陛下,我想焦先口中的借力,应该是借百姓之力。”荀攸冷不丁说道,“草庐内有蛇虫鼠蚁,草庐外有凶残的山中猛兽,借百姓之力兴复社稷,以御这些灾祸。” 正在曹操身上打着转的刘辩,听到这个解释,顿时眼前豁然。 这个说法,好像更有道理。 这可能才是正确答案,而不是截了曹魏气运。 “也许吧,那他跟朕说这番话又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一回想,这莫名其妙的,好像什么也没有说。”刘辩问道。 贾诩微微一笑,说道:“陛下,臣方才注意到了一些事情。” “草庐用的是湿木,是在仓促之间完工的,后期还有很多的返工。是需要做很多修修补补之事,朝廷现在也是正在一边征伐,一边修修补补。” “而且,按照焦先那番话的意思,修补的事,可能还有更多。” “此外,陛下可否发现?焦先先前因感天下垂危从此闭口不言,但现在他说话了。” 荀攸也轻咦了一声,说道:“是啊,他开口说话了。” “虽然天下大事不能以这些人作为根据,但听着也算是个令人愉悦的消息。” 刘辩也笑道:“听起来,这应该算是个好消息。” 他自然知道不能以这些人的行为和言语,来作为评判一个国家气运的依据。 但人人都喜欢好的消息。 焦先的种种说法,在现在看来,起码还算是好的。 “传旨,以公车征辟郑玄为太学祭酒。”在诸多因素的促使下,刘辩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话令荀攸与贾诩二人皆面泛喜色。 在外患如此严峻的情况下,朝廷现在确实需要数名海内名士以御外辱。 那种明知朝廷正在逐步焕发强壮的生机,皇帝也不是暴君,可外面的人在谣言的促使下,却始终以为朝廷正在越发腐朽黑暗的感觉,对于臣子而言,是非常难受的。 为此荀攸甚至偷偷给为平原国相的荀爽写了一份信,请他写信说服郑玄、蔡邕等名儒入京都讲学。 这封信也刚刚送出去才没有几天。 “陛下圣明!”荀攸伏在地上,深深一礼。 刘辩有些郁闷的看了看荀攸,这小子貌似因为此事挺着急上火的。 “说说济北郡与泰山郡的战事吧,可有什么最新消息?”刘辩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 荀攸从袖中抽出奏表,说道:“臣正要与陛下言说此事,段煨上表称济北郡毫无抵抗,他的大军甫一抵达,各县皆出城迎接,毫无混乱迹象。” 刘辩眉头轻蹙,“济北相鲍信在何处?” “奇怪之处就在于,整个济北郡竟无人知道鲍信去了何处,只知道鲍信领着郡兵离郡了,但具体去了什么地方,没人知道。”荀攸说道,“臣觉得此事稍微有些奇怪。” “刘鸾随军,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刘辩问道。 荀攸回道:“刘侍中在表奏中也对此事表示怀疑,但鲍信带兵去了何方,他也无处猜测。只是说鲍信此人生性耿直,非常容易受到他人的蛊惑,他算不得是一个坏人,但因为立场不定,也不能算是好人。” 刘辩都被这个奏表给听乐了,“一支大军离了郡,竟然无人知晓去了何方,这事听着确实是有些离奇啊。你二人有何猜测?” “臣猜测,他极有可能是带兵去襄助袁绍了。”荀攸说道,“在朝廷大军压境之时,袁绍却反而去攻打冀州,这事本身就有些反常。然袁绍本身兵力并不算多,哪怕他与公孙瓒联手合围冀州,也其实很难攻下冀州。” 贾诩端端正正的跪坐着,在随后说道:“袁绍会在此时攻冀州,其实并不算反常。” “他还以去年对朝廷的认识在看待如今的战事,在他的眼中,可能朝中不过区区三五万兵马,还要分散东西两路,很难有大手笔来对付他。” “可上一战,他动用三路兵马驰援单父,皆被攻破,应该让他对朝廷有了一些怀疑,也意识到了自身实力的不足。而冀州地富兵足,只要拿下冀州,他就有了充足的钱粮,以及大量的可用之兵。” 荀攸默默颔首。 贾诩正襟危坐,看了一眼皇帝,继续说道:“鲍信率领郡兵不知去向,臣倒是还有另外两个猜测,其一入青州,与黄巾军商讨合盟之事。” “这不可能!”他的话音刚落,荀攸就立即反驳道,“士人瞧不起贼寇,即便是商讨也不会是合盟,而是欲纳黄巾军为己用。可青州黄巾军动辄十数万之众,又怎么可能俯首称臣,屈服于鲍信,亦或者袁绍。” 贾诩微微一笑,“荀仆射,世间并没有绝对肯定之事。在朝廷大军压境之时,青州黄巾军和袁绍等人的目的,其实是一致的。此时此景,便犹如秦国兵出函谷关,赵、魏诸国若不联合,便只有被各个击破的结局。” “而陛下用陈留、单父这两战,非常出彩的向东部诸侯证明了朝廷的武力。若换做是我,这两战,便是我说服黄巾军的理由。” 刘辩边听边想,说道:“说说你的第二个猜测!” “奇袭单父!”贾诩震声说道,“朝廷的一切皆系于陛下,三公虽皆是老成持重之臣,然陛下并未立嗣,天下诸侯又并起争雄。若能以一支奇兵,攻克单父,关东之危不但不攻自破,更能收朝廷这支强军,为己所用。” “可朕虚晃了一枪,在外人眼中,朕现在应该是在济北或者泰山郡。”刘辩说道。 荀攸摇头轻笑,劝道:“陛下,此事只能骗的了一时,并不能持久。” “鲍信只需派出少量的探子,便能很清楚的知晓陛下到底身在何处!” 第113章 打扰读书,罪不可赦! 奇袭单父这个猜测,对刘辩几乎不存在任何的威胁。 除非鲍信能一口气调动两万以上的大军,以兵力之优,强行将他摁死在单父。 否则以少量兵马想强行攻下单父,绝无可能! “传令曹仁,向东派出探马,做做样子吧。”刘辩想了片刻说道。 鲍信虽然很难真正威胁到他这个皇帝,但既然人家这么大张旗鼓的。 该给的面子,还是可以稍微给一点的。 而且,战场之上最忌讳的便是轻敌。 刘辩这个做做样子,让荀攸和贾诩就真不知道给说什么好了。m.23sk. 这个羞辱,若是让鲍信得知,应该会吐血三升吧。 “陛下,一名坚毅的战士都有可能扭转战局,更何况是一股不知多少兵力的大军。也许鲍信并不会选择这么冒险的打法,但我们依旧不能如此轻敌,臣请加强对单父的防守,以外松内紧的姿态做好备战准备。”贾诩劝道。 “有道理,传旨曹仁增派兵力驻守城墙。”刘辩吩咐道。 “唯!” …… 张济最近迷恋上了学习。 他很认真的研习着历代先贤注解的兵书。 从最初的一看那些豆大的字就头大,到现在竟然能废寝忘食。 他不但自己看,还拉着他的那三百亲卫一起看。 并根据兵书上所写,就以这三百兵马搞阵营对抗,演练兵法。 而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座梁王的宅子里,到底呆了多少天了。 好像已经很久很久了。 而皇帝口中所说的敌人,依旧毫无踪影。 张济已经不抱希望了,他就是有时候会对自己住的比皇帝还要好而感到有些忐忑。 梁王的这座宅子是整个单父城最奢华的。 而皇帝还住在相对简陋的县衙里。 这种强烈的差距每每令张济感到心底难安。 在朝廷得知鲍信不知所踪的约莫十来天后,张济正一边抱着酱羊骨啃,一边挑灯看兵书,忽然听到庭院里好像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动静。 “来人。”他侧耳听了听,确实好像什么地方有动静。 一名可能已经睡得有些迷糊的士兵,大睁着眼睛走了进来,抱拳道:“将军!” “去看看外面有什么动静,留一下那个地道口。”张济说道。 “喏!” 士兵转身就要走,张济忽然间想起兵书上那些出奇制胜的战术,又吩咐道:“将一半的人喊起来,从今天起轮番御守此地,胆敢懈怠者,军法从事!” “喏!” 士兵嘴上应着,心中却有些腹诽。 他们这都守了多少天了。 那黑黢黢的地道下来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怎么可能会有人走那里来奇袭单父嘛。 他刚刚走出门,忽然外面响起一道凄厉的喊叫声,“敌袭!敌袭!” “来人啊,有敌人顺着地道爬上来了!” 这吼叫声,瞬间让这座奢华的宅邸陷入了兵荒马乱。 张济一把抓起兵器架上的长枪,一手酱羊骨,一手长枪就恶狠狠的冲出了门。 “踏马的,劳资三天才吃这么一顿酱骨头,你们这帮苟日的,偏偏这个时候来,找死!”张济咆哮着,“所有人,都给我稳住,堵住那地道口!” 哪怕是面对突如其来的进攻,张济也不愿意舍弃那酱羊骨。 曹洪钟情于肘子,可他偏爱酱羊骨。 现在哪怕是就凭这个东西,他都能为皇帝拼命。 当张济杀气腾腾冲过去的时候,地道口已经乱成了一片。 先上来的敌军,已经顺利的占据了地道口,正与他的亲兵麾战在一起。 而在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士兵正从里面爬出来。 张济这三百亲卫虽然都是精锐,但睡得迷迷瞪瞪的就被人给突袭了,十成战力勉勉强强有个一成,一时间被打的手忙脚乱,竟不能敌。 张济一口嗦了手中的羊骨头,狠狠的咀嚼着就冲了上去。 长枪几个来回,便有数名敌军葬身在了枪下。 漫无目的喷溅的鲜血,甚至有不少溅进了口中,可张济浑然未觉,依旧大口嚼着带筋的羊肉,一边奋勇杀敌。 张济的一身血勇,终于让他这边的士气渐渐扳了回来。 亲兵踩着袍泽和敌军的尸体,渐渐朝着那地道口逼近。 “来啊!”张济终于咽下了口中馋两天才能吃一顿的羊肉,面目狰狞的一声怒吼。 他好似发狂一般的血勇,激励了自己麾下亲卫。 也让敌军畏怯,无人再敢上前去试长枪的锋芒! 地道之中,鲍韬听着外面如雷鸣般的喊杀声,肠子瞬间就青了。 气得他直接破口大骂,“梁王这个无耻之徒,就管这叫极其隐秘,肯定不会有人发现?踏马的。别人都在地道口驻兵了,这叫隐秘?!” “而且听这动静,外面驻守的好像还有一员大将,是真给面子啊!” “撤!撤!” 废话不多说,鲍韬转头就跑。 已经被人发现了,他的突袭就毫无意义了。 在地道里,鲍韬率领部下,后军变前军,扭头就跑。 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城外的地道口会不会也被人给堵了。 眼看地道口再无援兵,冲上来的那些人也胆寒了,渐渐无人再敢向前冲锋。 皆胆怯的一边应付着,一边向地道口退去。 张济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长枪狠狠一抖,吼道:“杀,这帮贼厮要跑!” 众军一声呐喊,齐齐向前。 尚站在地道口的数十敌军,眼看如此情形,立马扔下了手中兵器。 但张济带领着亲卫,根本无视了他们的投降,直接乱刀斩杀,然后冲进了地道。 下了地道,里面已经没人了,只从好像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杂乱的人声。 “直娘贼的,劳资蹲了你们这么久,还想跑!”张济表情都狰狞了,“耽误我看书,打搅我吃肉,给劳资纳命来!” 见主将如此勇猛,那些亲兵的胆气也个个都正了起来。 “劳资告诉你们,下回若敢畏战不前,劳资先宰了你们,再祭奠你们!” 一边箭步如飞的追击着,张济还不忘训斥他身边这些亲卫。 方才这些人乱麻麻的样子,让张济此刻想来是气不打一出来。 “踏马的,你们现在都是拿着军饷在打仗,杀敌有军功,是能当官的,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若是让陛下对你们失望,劳资一定先拿你们祭旗,再自请降为小卒,一帮废物!” 张济是越骂越来气,“若不是劳资现在忙着要追剿贼寇,我一定先收拾了你们!” 第114章 百里追击 鲍韬几乎跑出了他生平最快的速度。 但在渐渐接近地道口的时候,他却忽然间忐忑了下来。 他担心外面会有大军堵门。 “来人,冲出去!” 要看着后面追兵的动静越来越近,鲍韬不敢犹豫,下令冲击。 可鲍韬想到的东西,他身边的那些将士好像也想到了,一个个畏畏缩缩不敢向前。 这情况让鲍韬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一群废物!” 他目光阴冷的扫过身边的将士,攥紧了手中长槊。 “随本将杀出去!” 在众军皆不敢向前的情况下,鲍韬只好一马当先,率先冲了出去。 地道外,映入眼帘的是清冷月光下的光怪陆离的山林。 旁边的池塘里,还有成群的蛙鸣聒噪。 “我就知道我命不该绝!”鲍韬一阵劫后余生的喜悦,他贪婪的深吸了几口深夜里寂寥却又清新的气息,连忙下令,“速去牵马,我们离开此地!” 他前脚刚派出去十数名的将士去牵马,后脚,后面的山洞里就传了一阵阵怒吼。 “逆贼,纳命来!” 鲍韬脸色猛然大变,“直娘贼的杀才,就你有大嗓门是吧?快跑!” “将军,可是我们的马!”有士兵急忙说道。 鲍韬自然知道有马跑起来更快,可听那声音好像已经近在咫尺了。 他不敢去赌身后到底有多少的追兵,他身边现在可都不足千人了。 “还等个屁,快跑,性命重要还是马重要!”鲍韬面色几经纠结,果断舍弃了战马。 为了不惊动单父城上的守军,他将战马留在了距离此地尚有二里地的一片田野里。 二里地一来一回,他们根本就等不及。 “喏!” 将士们不敢再废话,纷纷跟上了鲍韬的步伐,借着月光寻摸着方向向北跑去。 他们也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追兵的怒吼。 不说其他,单单只是那吼声,就已经够吓人的了。 张济带人从地道里追出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没有人影了。 他向四周眺望了一下,却不见任何人影。 “呔,该死的贼厮,怎可能跑的这么快!”他气愤的将长枪狠狠摔在地上。 这可是他盼了近一个月的功劳,眼看着煮熟的鸭子就要吃到嘴里了。 结果竟然让他们就这么给跑了。 “将军,在北边,北边!” 忽有将士大声喊道。 张济定睛看了半晌,却还是什么也没看到。 他的眼睛在晚上很不好使,看什么都是灰蒙蒙一片。 “可看真切了?”张济半信半疑的喝问道。 那将士急切喊道:“将军,我看的可真了,他们正在的翻越北边那个小丘,挺清楚的,足有的数百人呢!” 张济立马重新捡起长枪,大声道:“追!” “狗贼,既然来都来了,还想跑,且先留下首级。” 将士们重振旗鼓,朝着北边追了过去。 月色下,双方你追我赶,转眼间就追出去十数里地。 “还有多远?”张济暴躁的喝问道。 追了这么久,还是追不上,让他的火气再度有些抑制不住了。 “将军,他们跑起来跟兔子似的,远倒是不远,我们始终相距连一里地都不到,可就是追不上。”那眼力最好的将士,大声喊道。 “再加把劲,追!”张济喊着,再度闷头向前追去。 追的人内心暴躁,跑的人,此刻也几乎快把腿给跑断了。 鲍韬此刻的肠子已经不是青的了,那踏马是黑青黑青的。 这一路上,他不知道把出了这个馊主意的梁王给问候多少遍。 幸好诅咒不能杀人,否则梁王应该已经暴毙千百回了。 “他们还在追吗?”鲍韬上气不接下气的对左右问道。 “将军,他们……他们更近了!”士兵声音颤颤歪歪,同样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这话喊出来的时候,都几乎能听到他嗓子里的干涩。 “欺人太甚!”鲍韬大骂了一句,“跑!” 如此,双方的距离时近时远,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到底跑出去了多少里路。 “追兵还是不到两三百人?”鲍韬停了下来,双手拄着膝盖,弯腰狂吐酸水。 太过于剧烈的奔跑,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好像移了位。 “还是那么多,没有其他的追兵。”有同样眼力相对好一些的士兵说道。 将士们眼看鲍韬停了下来,一个个东倒西歪,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地上。 行军打仗大半辈子,他们也是头一回见到追起来这么狠的。 那特么简直就跟疯狗似的,咬住是真不放了。 鲍韬吐了一会儿,感觉终于好了一些,站起来手持长槊大气凌然的对左右说道:“我们虽不足千人,可也不是泥捏的,竟然被三两百人撵着漫山遍野跑,我鲍韬丢不起这个人。” “都抓紧时间休息,恢复一下体力,我们料理了这股追兵,回去也好交差!” “喏!” 将士们齐声应道。 眼看身后只有两三百的追兵,他们的胆气也正了许多。 被两三百人撵成了这么个狗德行,他们心里也有股气。 众军休息片刻,随即在清幽的月光下摆出阵型,严阵以待的等着追兵。 随着追兵的距离越来越近,后面的喊声也清晰的传了过来。 “直娘贼的狗逆贼,有本事你别跑,与你家张济爷爷论个生死!” “狗逆贼,有本事等你张济爷爷一程!” 鲍韬面色变了变,冲左右问道:“那人喊的是谁?” “听不真切,好像是……张济?!”左右说道。 “是张济?!”鲍韬不太相信的又重复问了一句。 “将军,我听清楚了,是张济爷爷。”后面有将士喊道。 “去泥马的张济爷爷,那踏马是张济。”鲍韬怒骂一声,转身就跑,“跑啊,你们这帮傻子还站着作甚?那是张济!当年董卓帐下的疯子,那就是个不要命的杀才。” 将士们一听,哪还敢再犹豫,连忙跟上鲍韬的步伐,再度疯狂逃窜。 张济眼看着距离敌军不过区区数百步了,而且看那样子好像准备打一场。 可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那帮贼厮,竟然又跑起来了。 “无胆小贼,留下性命!”张济气的直跺脚。 长时间的奔跑,让他嗓子眼里都快冒烟了,脑袋都晕乎乎的。 可看着相距不过数百步的敌军,他又实在是咽不下那口气。 “追!”张济咬牙恶声低吼,“我们累,他们更累!” “不要让那群无胆贼厮,嘲笑你们是一群追都追不上的废物。” “追!” 一个念头的转变,让张济浑身上下又充满了力量。 将士们听到这样的话,也都挣扎着再度迈动了好似灌了铅一般的双腿。 这仗打的,他们感觉自己后半辈子都有得东西可吹嘘了。 百里追击啊! 第115章 赏罚须分明 东方已经看见了一抹鱼肚白。 天地群山在光明与黑暗的间隙,显得越发光怪陆离。 在一处小溪边,喝了一肚子生水,感觉体力终于恢复了一些的张济,带着麾下亲卫像是长跑的最后冲刺一般,开始朝着前方的敌军发疯一般追赶。 这一刻,他的野蛮被他不要命的模样展现了个淋漓尽致。 跑了整整大半个晚上,已经筋疲力竭的鲍韬看着越来越近的追兵,整个人都崩溃了。 “至于这么拼命吗?大家真的没有这么大的仇怨吧?”鲍韬内心苦涩到简直跟吃了几十斤黄连一般,他感觉自己不是偷偷钻进了单父城,而是偷偷钻进了张济老母亲的被窝。 不是当父之仇,就绝对是杀父之仇。 反正就这阵势,绝对不是正常的两军交战。 “将军,真跑不动了,我们和他们打一架吧!”麾下军候累的跟个死狗一般,喘着粗气对鲍韬说道,“我们兵力远胜于他们,哪怕他是张济,可我们比他们人多,背水一战下,我们有很大的赢的可能。” 鲍韬早就已经跑不动了,听到这名军候的话后,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吩咐左右道:“张济乃是原董卓帐下最骁勇善战之将,若在寻常,哪怕是兵力远胜于他,也很难有赢的可能。但你们皆是我的族众兄弟,我们是一条心的。” “我们齐心,就未必没有胜的可能。我们跑了一路,他也追了一路,此刻一身武力,恐也剩不下多少。都不要怕,听我号令,我们一起掩杀出去,乱刀砍死他!” “若杀了张济,你我兄弟,将会是一场天大的功劳,往后衣食无忧!” 众军面色齐齐肃然。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并不清楚张济到底有多么强悍的武力,但他们能够清楚的看见自己这边的人数远胜于追兵,这就是他们的底气。 加上他们不是乡党,就是族兄。 这份感情的羁绊,让他们并不担心打着打着会有人在后面忽然捅刀子,以及甫一交兵,便立马鸟兽四散的情况。 张济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好你个贼厮,是真他娘的能跑啊!缘何不继续跑了?” 歇了半晌,终于缓过来一口气的鲍韬手持长槊,起身迎了上去。 “张将军果然名不虚传!”他大声喊道。 张济斜眼看着鲍韬,忽然间笑了起来,“你为何在发抖?” “有吗?!”鲍韬大声喊道,“张将军肯定是看错了。俗话说,两军交战,攻心为上,可你我之间这点小规模的战斗,张将军就没有必要用这样的战术了吧?” 虽然他的确在抖,但他怎么可能真的承认。 他的身后还跟着八百将士呢。 若是让他们知道在面对张济的时候,情不自禁的颤抖了,他这军心还要不要了? 大家本来就已经人困马乏到了极致,现在可全靠他这个主将在支撑着。 张济放肆的大笑了起来,“可你分明就是在抖!敢问这位将军,你手中的长槊可还能拿的稳吗?” 鲍韬深吸了口气,试图强行压下心中的胆怯。 可并无作用,他的手腕还是颤抖的厉害。 毕竟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寻常人物,而是张济。 “废话少说,且分个生死吧!”鲍韬情知不能再等下去了,否则他身后的将士恐怕就要发现他真的在颤抖了。 “众军随我——杀!” 鲍韬一声的大吼,持长槊冲杀了出去。 “来得好,狗酿养的东西,劳资还以为你会一直跑下去呢!”虽然双方的兵力相差了足足三四倍,但张济浑然无惧,站在那里恍若一杆笔直的长枪,更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顷刻间,双方人马便短兵相交,鲍韬也与张济斗在了一起。 不过并非是单打独斗,而是他与数名将士,一起围战张济。 “无胆匹夫,欺某家人少是吗?”张济低吼一声,像是长臂猿一般,双手持枪很灵活,却又势大力沉的一枪砸了下去。 鲍韬连忙双手持槊高举格挡。 他已经很高估张济的武力了,可在那长枪砸下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 那一枪落下来,鲍韬只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头发狂的蛮牛给撞上了。 轰的一声,他的右脚就深陷进了脚下的泥土里,随即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 足足向后退了四五步,鲍韬才以长槊驻地,止住了颓势。 张济一枪击退鲍韬,手中的长枪再度迅猛,犹如出窟的毒蛇般迅速探出,一枪便把一名敌军高高挑了起来,然后双臂猛地发力,狠狠一甩,就将那么一个大活人凌空甩了出去。 这一枪,惊艳了自己人,却把敌军吓得眼都花了。 他们很难相信一个人的臂力竟然可以达到这个地步。 那一枪下去,一个活生生的人看起来就跟稻草人似的。 枪尖一抖,人就飞了。 “来啊!”张济像是发狂的野兽般,仰天怒吼。 在鲜血的洗礼下,他恍如从地狱里杀出来的魔神,举手投足间皆是令人胆寒的凶煞。 面对如此的张济,围在他身边的敌军尽皆胆寒。 眼中的胆寒和畏怯,令他们连手中的武器都有些握不稳当。 张济抓住机会,长枪再度迅速甩出。 只是几个点刺,就带走了数名敌军的性命。 这一切说时迟,其实发生在短短的瞬息之间。 鲍韬才刚刚稳住身形,还没有再度投入战场。 “他并非是无敌的,将你们的血气拿出来,随我杀!”鲍韬大吼着。 将士们的溃败,让他不禁心生惶恐。 以兵力的优势,去压制张济的武力,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单打独斗,根本不需要考虑,他绝对不会是张济的对手。 也许是张济表现的太吓人了,鲍韬冲出去了,可将士们却不但没有前进,反而在飞速后退。 已经冲锋在前的鲍韬,看到这一幕,瞬间是又气又急,“都回来,回来啊!” 他的嘶声厉吼,不但全无作用,将士们反而跑的更快了。 鲍韬原本以为乡党和宗族兄弟,应该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可还是发生了…… “吼什么吼?给我死去!” 还在扭头抄后喊的鲍韬,全然没有注意到张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扑到了他的面前。 听到这仿若狮吼虎啸的一声,鲍韬心中猛地一颤,刚要举槊应对。 一把染血的枪尖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鲍韬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那柄鲜红的长枪,从他的脖子上扎了进去。 直到他整个人被挑起来,他都还是有意识的。 他甚至清晰的听见了张济的狞笑声,“跑啊,再接着跑啊,你不是跑起来很厉害的吗?打扰我看书,打扰我吃酱羊骨,还想从劳资的眼皮底下偷袭单父,罪不可赦!” 鲍韬的意识渐渐涣散…… 隐约间,他好像看见了正在东方悄悄往上爬的朝阳。 天都亮了啊…… 张济举着鲍韬的尸体耀武扬威了一番,直到那些敌军被他的亲卫撵的到处乱窜,这才将鲍韬放了下来,一刀枭首。 “陛下亲自监锻的这刀就是好用,真踏马的快!” 喃喃自语了一句,张济陪着鲍韬的首级,就在这朝阳斜照的沼泽边坐了下来,看着他的亲卫漫山遍野的追杀敌军。 这一战,虽然劳累,但很圆满。 起码他的面子总算是挽回来了。 …… 刘辩面色阴沉沉的看着站在堂上的曹仁诸将。 “昨夜间,谁人负责成为巡狩?”他沉声问道。 在曹仁的身后,一名军候站了出来,“陛下,是……是末将。” “敌军都摸进了城内,为何你们完全没有发现?”刘辩质问道。 那将领将头苟的很低,几乎都快要从自己的胯下钻过去了,“启禀陛下,单父西南角上,我们并无明哨,只有暗岗。昨夜间,那两名负责盯梢此地的将士不小心……睡着了。” “睡的还真够沉的,竟然眼睁睁的看着数百人从自己的眼皮底下钻了过去,而毫无所觉。”刘辩冷笑了一声,“既然你说的这么清楚,那你觉得朕应该如何惩处你们?” “末将愿——以死谢罪!”军候嘴角狠狠用力,非常艰难的说出了这句话。 刘辩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带着旁人难以揣测的光泽,忽然一声冷笑。 他微微抿唇,右手摩挲着双手,半晌才说道:“那两名将士剥夺一切功勋,二十军棍,编入刑徒。你身为部曲军候,治下不严,玩忽职守,剥夺一切功勋,五十军棍,降为寻常士兵。” “末将……谢陛下恩赐!”军候跪倒在地,极其用力的三稽首。 他们都是去岁从西园一步步走出来的将领,深知当今陛下对将士们有多好,治军又有多严,一次犯错,绝对能掉层皮。 这一次,他原本以为自己绝对死定了。 可没想到,他竟然只是重新被打回了小卒。 说出去别人可能绝对不会相信,可一年多的时间,早已习惯了这种氛围的军候,此刻心中没有丝毫怨言,只有劫后余生的感激。 刘辩目光幽深的看了一眼主将曹仁,“就这么着吧,等张济回来后,让他来见朕!” 曹仁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陛下,是臣治下不严才发生了这样的事,幸好张济将军严于律己,守卫森严,否则单父危矣,陛下危矣,城内必会发生营啸。” “臣自请剥去一切功勋,领五十军棍,降为寻常士卒!” 刘辩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说道:“你确实治下不严,但一万将士的过错,不能全都算在你身上,下去自己领二十军棍吧,以儆效尤。” “唯!”曹仁沉声喊道,“臣谢陛下隆恩!” 第116章 春风化雨 刘辩虽然重用曹氏将领,但也同样在考察。 曹仁这一跪,让他在刘辩的心中,彻底上升了一个台阶。 一个眼睁睁看着将士受罚,而自己无动于衷的将领,在刘辩看来,绝对不是称职且合格的将领。 张济回来的时候,已是午时已过。 若不是派出去的探马发现了张济等人的踪迹,他回来的时候可能更晚。 昨天晚上跑的慌忙,追的也急切,竟是在不知觉跑出去了足足百十里之遥。 跑这么远也便罢了,他们还打了一仗。 凭借这一战,张济在朝中诸将领中算是把脸给涨足了。 刚回到单父城中,张济就听到皇帝召见的消息。 衣衫都来不及换,他就急匆匆的提着鲍韬的首级来见皇帝了。 “臣张济叩见皇帝陛下。” 刘辩目中带笑,说道:“起身答话。” “唯!” “此战可有斩获?”刘辩问道。 张济直接将鲍韬的首级拿了出来,“回陛下,臣幸不辱命,追杀百里,终于将这贼厮的首级留了下来。只是……臣忘记了问这贼子的性命,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就是鲍信,请陛下责罚。” “只是不知道敌将姓名罢了,算什么过错。”刘辩说着勉励道,“这一战你打的很出彩,给我们朝廷兵马狠狠涨了一口骨气,朝廷就应该有哪怕是千里追击,也要将敌军斩杀在刀下的威严!” “虽然你的功勋还稍微差一点,但朕与诸卿商议过后,决定特事特办,加封你征东中郎将!我们现在就缺你这样一往无前的气势。” 幸福来的太过于突然,让张济一时间不禁有些恍惚。 “陛下,这……这样会不会有失公允?”张济嗫嚅说道。 在得知自己加封中郎将之后,他第一时间想到了曹仁、曹洪等将。 尤其是曹洪。 独战陈留,差点将张邈给杀了个皮甲不留,可他到现在也还是封号校尉。 而他不过是追击了不足千人,斩杀了一个不知名堂的敌将。 这样的功劳和曹洪比起来,好像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公允与否这是朕该考虑的事情,你就别操这份闲心了。”刘辩说道,“你归降朝廷,也有些许时日了,想必现在也该清楚朝廷的兵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犯了错,朕可是不会留情面的,曹仁晨时刚刚领了二十军棍。” “朝廷自有朝廷的规矩,现在粮草尚还算充裕,朕会将你部兵马增至万人。朕也知晓那些将士都是跟随你一路从西凉杀出来的部曲,感情笃厚,但战时为将,不可更改。” 这两件事,张济的心里早就有数了。 从雒阳行军直单父,这些事他需要了解的最基本的事情。 让他只是战时为将,战后就要舍弃部曲,刚开始的时候,确实让他难受纠结了许久。 可在跟贾诩通过书信之后,他忽然间意识到,他无法舍弃部曲的根源,还是不信任朝廷和陛下,心中尚有自立的野心,并未把自己当成是一个臣子。 而这两样东西,若长久以往下去,是会要他的命的。 在听完皇帝这一番话之后,他只是有些惊讶皇帝竟然连曹仁一并惩戒了。 寻常的将士巡狩不力,按理说是牵扯不到主将身上的。 当今天子治军之严,他虽然已经清楚的认识到了。 但还是感到震惊。 “臣遵旨!”张济说道。 他有心想对皇帝做一些保证之类的话。 可细细想了一下之后发现,他跟皇帝说那些实在是有些多余。 皇帝一定看的是你怎么做,而不是你怎么想,怎么说。 …… 曹仁自闭了。 当荀攸来到曹仁住所的时候,这位敦厚的将军正自斟自饮。 “子孝将军可是心中不畅?怎独自一人在此自饮闷酒?”荀攸自来熟的直接盘膝坐了下来,将从夕阳客栈打包来的几味小菜搁在了案上,然后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听闻曹洪爱夕阳客栈的肘子,张济嗜爱酱羊骨,每三天就要吃一顿。可我偏偏觉得夕阳客栈的这几味小菜,才是真的好吃。尤其这个大肠,隔几天不吃我也馋得慌。” “也不知道陛下到底是怎么琢磨出的这么多好吃的菜肴,我敢笃定,这天下绝对没有比陛下更好的厨子,可惜陛下是天子,不是厨子。” 曹仁表情跟便秘似的,面色古怪的看着荀攸在那里一通狂说。 “来,吃点啊,这些菜肴这最是下酒!”荀攸将筷子递给曹仁,俨然他才是东道主。 曹仁无语,默默接过筷子,夹了一块大肠,说道:“我也喜欢吃这个。” 荀攸哈哈笑了起来,“有人洁身自爱,觉得此物脏,嫌弃它。人有三六九等,美食哪有三六九等,好吃不就行了,他们啊,就是不会享受。” 曹仁微微颔首,频频挥动筷子。 荀攸面带轻笑,看着曹仁,问道:“子孝将军就不准备问一问我是因何而来?” “还能因何而来,战时你可是陛下亲封的军师祭酒,我挨了二十军棍,张济加封征东中郎将,你总该是要做点什么的,应该不太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武将之间不合,甚至于……你说是吧?”曹仁抬眼说道。 荀攸哈哈笑了起来,“子孝将军还真是看的通透,不过,你猜错了。” “我反倒是觉得没有必要做任何事情,因为错就是错,功就是功。可陛下非要我来看看你,他说你虽然一定能够理解这么做的缘由,可心里肯定还是会不舒服的。” 曹仁的动作僵住了,惊讶的看向了荀攸,“陛下让你来的?” 荀攸微微颔首,“我自无骗你的道理。” “陛下不应该这么做的。”曹仁抓了把头发,有些羞愧的说道,“我知道我治下不严,这顿罚挨得其实还有些轻了。若当真叫那股贼兵钻进了城中,必然会发生营啸,城中必乱。而且,梁王宅邸距离陛下所居县衙不过百十步之遥,他们若去刺杀陛下,就算杀了我,也难以弥平我的罪责。” “张济夜色下百里追杀敌军,的确是一桩功劳,但我就是觉得还远远没有到因功封加封中郎将的地步,他现在都与我兄长平起平坐了。我兄长什么功劳,他又是什么功劳?” “这很难让我不觉陛下是觉得我们曹氏诸人皆为将,想要借此刻意压制。” 荀攸莞尔轻笑,“看来还是陛下看的更加细微,他也是这么说的。” “陛下让我告诉你,张济的功劳有二。第一便是他枯守梁王宅邸近一个月纹丝不动,在敌人偷偷摸摸摸进单父城的时候,还能及时发现,这说明他始终保持警惕之心,没有丝毫松懈。” “其二,他在夜色下百里追杀,硬是将贼将的首级带了回来。他这么做,虽然很鲁莽,可大涨了朝廷气势,保护了朝廷威严。” “之所以破例加封张济,正是因为张济的态度。他以降将身份做到这个地步,陛下觉得应该作为特例,予以赏赐。” “特例,不是都是如此。” 曹仁杵着脑袋,低声道:“这些事,其实我也都能想到,我就是觉着心里不太舒畅。陛下当真不是,为了刻意压制我们这是曹氏将领?” 荀攸拂须轻笑,“陛下还让我给你带一句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话说到这个地步,应该算是清清楚楚的了。我说句公道话,陛下若不是信任曹孟德,若不是信任你们,其实也没有必要起用你们。” “从西园走出来的勇猛善战的将领到底有多少,你应该更清楚。而且,对那些寒门出身的将领而言,陛下也许根本不需要考虑你刚刚说的那些事。” 这话说的曹仁瞬间哑口无言。 西园那些从万军之中强行拼杀出来的将领,是真的凶残。 他每一次议事,面对麾下那些校尉,可都是慎之又慎。 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漏了什么底,降服不住那些凶残的祖宗。 他也是领军之后才知道,那些校尉皆是从西园一轮轮的大比拼中卫冕下来的。 他们从寻常的士卒,到校尉,要历经成百上千次的战斗与厮杀。 个个都是当之无愧的悍将。 曹仁惭愧的低着头,闷了好半晌,说道:“军师,你说要不要效仿廉颇负荆请罪?” “这事搞得我现在心里越发的不踏实了。” 荀攸抬手,打住了曹仁的话,说道:“大可不必,陛下让我来跟你说这些的目的,就是想让你心安,可没有其他的意思。” “可我现在心越不安了。”曹仁说道。 “那就喝点酒,吃点菜?”荀攸举杯说道。 曹仁:…… “这不完全是我的意思,也是陛下的意思。”荀攸挥舞着筷子说道,“陛下喜欢看结果,看实际的行动,并不喜欢看谁说什么。那些阉宦的手段,当今陛下是一个字都不会听进耳中的。” “子孝将军不妨看看赵野,说他是当今宦官第一人当之无愧吧?可那小子,也得天天揣把尖刀,充任近卫。” 曹仁不禁笑了起来,“赵中官没有领军实在是可惜了,他那杀人于无形的手段,我是学不来的。一个人能把脚力和出刀的速度练到那个地步,可绝非易事。” “传闻他天天盯着别人的后背研究怎么出刀,经常跟在那些走路本就无声的宫娥后面,练习脚力。”荀攸打趣道。 曹仁惊了一下,“当真如此?” “传言,但也有可能是真的!”荀攸说道,“赵野能将这两样手段练到那个地步,背后肯定是下了无数苦功的。来,边吃边聊。” 赵野的八卦,让曹仁成功的放松了心神,爽快的甩开了膀子开吃。 “吃肘子和羊骨的都是煞比,大肠才是酒中友!”曹仁忽然来了一句。 荀攸不禁哈哈大笑,“煞比二字深得陛下言谈之精髓!” 第117章 黑山军 如果刘辩没有对将士们那么好,没有定下功勋和军饷。 那么等待那两名玩忽职守的将士的,只有死路一条。 在其他的军队中,对于玩忽职守的将士,这是唯一的结果。 可在现在的朝廷,他们相对还有更退一步的可能。 但被打入刑徒,也不是什么好的结果。 此刑徒已经非彼刑徒了。 现在的刑徒,那就是真的刑徒,是冲锋陷阵的所在,干的是最脏最累的活。 他们的一个瞌睡,算是把自己的前程彻底的葬送了。 但就是这两名将士,让整个单父朝廷兵马的气氛瞬间变得空前严肃。 皇帝亲自处置,这不管是对寻常的将士,还是各部将领而言都是一个非常的信号。 在整个功勋制已经成熟的情况下,没有人不敢不在意这件事。 即便是愿意舍弃功勋的混不吝,也得考虑考虑自己的性命。 这件如果不是皇帝插手,其实并不是很严重的事情,让整个单父城中变得空前肃杀。 即便是戍守在城头的将士都把自己的腰肢挺的笔直,尽量站的更加威武一些。 曹仁在跟荀攸吃完了那顿酒之后,就黑着脸亲自住进了军营里。 除了处理军务之外,剩下的事情,他就在各处溜达。 …… 朝歌。 商朝旧都。 只是此时的朝歌,也就只能依稀可见曾经商朝的影子。 在一家极为寻常的食庒里,面容粗糙且黝黑的汉子,已经连吃了十几张饼子,却依旧不肯罢休。一口浑浊的酒水,再猛咬几口饼,这最为简朴的食物被他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 “有屁就放,老盯着俺吃饭作甚!”汉子斜瞅了一眼旁边的中年人骂道。 腰间斜挂宝剑的中年人轻笑一声,说道:“我只是没见过吃的这么洒脱爽快的人,不禁多看了两眼,陶将军莫要介怀。” 汉子三两口搞定了手中的饼子,又重新拿了一张,一边大口的吃着,一边骂骂咧咧说道:“那是因为你们这群世家子弟没有挨过饿,等你十天饿九顿,你吃的一定比我更加洒脱爽快!” “你贵为济北相,千里迢迢前来寻我,所为何事?不妨明言!” 这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莫名其妙失踪了的济北相鲍信。 他拱手说道:“既然陶将军如此爽快,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此番前来,是为合盟之事。” “作甚?”汉子那双细长的眼睛瞬间立了起来,“合盟?!” “正是!”鲍信点头道,“我是代左中郎将袁绍袁本初前来。” 汉子摇头讥笑道:“袁本初?济北相你是真当俺们市井小民傻的不成?就那袁绍算哪门子的左中郎将,朝廷都出兵讨伐他了,他还算是个臣?!” “皇帝昏晕无道,眼中容不得忠正之臣,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鲍信不剩唏嘘,摇头说道。 “你可给俺滚一边去吧,这是非黑白还不是全靠你们一张嘴?哪有什么忠臣奸臣,我看就没有一个好的。上梁不正下梁就好不了,皇帝不是好皇帝,臣子也不是什么好臣子,要不然,我们这些人也不至于揭竿起义是吧?”汉子唾沫横飞的骂道。 鲍信很有耐心的继续说道:“难道将军就一直要盘踞在黑山上,靠劫掠为生?你们已据数十万之众,整个青州哪还有可抢之地?你们这样子下去,还能持续多久?” “青州没得抢,那就抢其他地方嘛!”汉子满不在乎的说道,“这天下大了去了,我们人马也多,攻城拔寨不在话下。” 鲍信摇了摇头,“不管谁据了天下,都不会放过你们的。将军何不趁此良机,混个爵位在身呢?哪怕日后朝代更迭,改天换日,将军也不必如此苟且度日。” “谁给我爵位,你吗?”汉子扭头问道。 “我可以举荐将军。”鲍信说道,“汝南袁氏四世三公,满门忠烈,若将军在此时拔军相助,他日论功行赏必然少不了将军您的功劳。” “一个乱臣贼子,跟我们也没好到哪儿去,他还给俺论功行赏,还不如俺们自己拼几把呢!行了,这样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再说了,我是不可能会答应的。”将近二十张饼子下肚,汉子终于好像有几分饱了,他拍着肚子略显慵懒的说道。 鲍信有些失望。 陶先油盐不进的态度,让他有一种王八吃鳖无处下嘴的无奈。 但他千里迢迢好不容易找见了陶先,并不想就此罢手。 在沉默了片刻后,他再度说道:“我知道陶将军心中对我等有些怨念,但我可以像将军保证,若将军肯出兵襄助袁将军,一个中郎将还是绰绰有余的。” “随口封的中郎将,你以为我会在乎?劳资现在就是平汉将军,我自己封的!威风不?”陶先斜着眼睛,冷哼道。 “将军,朝廷兵马此时已挥师北上,在我离开济北郡的时候,朝廷的三万大军已经抵达了。越过泰山郡,可就直抵青州了。以朝廷对黄巾义军一贯的态度,您觉得朝廷会对你们不闻不问吗?”鲍信换了个角度,继续说道。 “大贤良师率三十六方渠帅,拥兵百万之众,尚且败的犹如山崩地解。将军仅凭这一座黑山真的能挡得住朝廷的兵马?您兴许还不知道,朝中如今的三公,正是破了大贤良师的卢植、朱儁,以及皇甫嵩三将。” “他们对残暴不仁的皇帝视若无睹,但绝对不对放任你们继续肆虐,这就是朝廷的昏暗之处。想要对抗昏暗朝廷的爪牙,我们必须联手,以袁本初将军为首,以冀州为后方大营。” “也唯有败了朝廷大军,我们才有与皇帝谈判的机会,促使皇帝回心转意也罢,另立新君也好,总之到了那个时候,才是我们的希望。” 陶先眉头皱了皱,“你说朝廷是一路杀过来的?” “不杀过来还能如何?各地义军纷纷揭竿而起,反抗昏暗的朝廷。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朝廷还是有精兵强将可用,有卢植、皇甫嵩三人坐镇三府,打仗那是他们最擅长的事。”鲍信见陶先有些动摇,立马加了把火。 “而且,这黑山之上是那张飞燕说了算,将军您即便是有心,恐也很难改变局面。” “纵观青、幽、冀三州,有德可为首者,唯有袁本初!” “将军难道不为自己的前程和子孙后代想一想吗?” 第118章 大事可图 “你并不是一个好的说客。”陶先抱着酒坛独饮着,“你若是直接告诉我,我们可以联手对抗朝廷,我一定不会有什么犹豫的。” 鲍信顿时眉头拧的跟七绕八绕的蚯蚓似的,“我好像就是这么告诉将军的。” “废话太多!”陶先骂道,“好了,我会考虑的,我也会试图去说服首领的。” “朝廷此次出兵,领兵者何人?是卢植还是朱儁?” 陶先这一句考虑,让鲍信的心凉了大半截,这小子又在跟他打马虎眼。 但他还是先回答了陶先的问题,说道:“不是卢植,也不是朱儁,而是那个昏庸无道的儿皇帝亲自御驾亲征,传言有十万大军,但应该仅有三四万人左右的兵力。” “皇帝竟然亲自出来了?这是杀皇帝的好时机啊。”陶先忽然间来了精神。 鲍信冷笑了一声,“将军可不要太乐观了,不妨先听听朝廷这一路走来的战功,再做考虑。皇帝以原董卓帐下大将段煨、张济为先锋,这二人所过之处攻城拔寨,无一不克。” “张济,这厮我知道,的确是一员虎将。”陶先说道,“还有什么人?” “皇帝以右中郎将曹操为后军,此刻正屯兵山阳昌邑。”鲍信接着说道,“皇帝亲率曹洪、曹仁、张辽、夏侯渊等数员大将为中军,屯兵单父。” 陶先嗤笑一声,“一群听都没听说过的玩意儿,能打的赢仗?” 鲍信却冷声道:“所以我劝将军不要太乐观了,张辽一战坑杀兖州五千大军,而己方几乎未损兵折将。曹洪在陈留城外连杀数个来回,斩首愈万。这些将领,将军可能没有听过他们的名号,但能被皇帝亲自带在身边的,你以为会是无能匹夫?” “我在来的路上得知,曹洪已率精兵抵达了泰山郡!” “曹洪在泰山、段煨在济北、曹操屯昌邑、皇帝亲镇单父,这排兵布阵,将军可看懂了?” 陶先轻嘶一声,“你要这么说,我还真有些看不懂了。所以你说来说去的意思,我们唯有结盟,才能抵抗朝廷呗?是不是这个意思?” 鲍信:…… 我踏马的说了半天,难道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我明白了,我会回山去说服张飞燕,若他答应,我们黑山军出山相助。若他不答应,我自己答应,袁绍比之张飞燕,确实好像更有前途一些。”陶先咧嘴笑道。 鲍信终于放下心来,“将军大可放心,袁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若争前途,自然应该是襄助袁氏,而不是强盗出身的张飞燕。” 陶先轻咳了一声,“说话稍微好听点,我现在好歹还是张飞燕帐下大将。” “是是是,那是应该的。”鲍信话语转的很是自然,举杯说道,“为我们的合盟贺!” “喝!”陶先喝道。 …… 陈留,扶沟。 这是一座矗立在平原之上的小城,依山傍水,站在城头放眼便可看见丰沃的田野。 吕布看着远道而来的刘岱使者程昱,说道:“其实我觉得我听从李儒的建言,反叛朝廷是一件错误的事情,听闻先生是兖州名士,不如您替我说说看,我此举是否恰当?” 程昱一脸不情愿的说道:“其实当刺史派人来找我,让我为使者来见将军的时候,我本也是不愿的,只是他以家小老幼为要挟,我不得不动身前来。” “将军是一位能征惯战的武将,出谋划策审时度势本就不是将军所擅长的事,但我觉得您更不应该听一个不知审时度势,却又喜欢审时度势出谋划策的人的建议。” “李儒好像的确不是很擅长。”吕布并未反驳,“但事已至此,先生可有好的建议?听先生这口气,似乎也认为我此举并不恰当。” 程昱说道:“恰当不恰当的,现在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事了,将军已经行到了这一步,再谈论这些毫无必要。在现在懊恼曾经的得失,在卑职看来,是懦夫的自我慰藉。我对将军的建议就是刘刺史的建议,请将军自领兖州牧。” “行,我明白了。自领兖州牧确实是一个很大的诱惑啊,可朝廷兵马正在兖州,我恐不是对手。当今皇帝虽识人不明,心胸狭隘,但他却是一个天生的将才,统兵手段极强。”吕布一脸担忧的说道。 程昱眼中闪过一丝鄙夷,说道:“济北相鲍信曾派人传信,他已亲自动身,前去说服黑山贼张燕。若得张燕麾下的数十万大军襄助,朝廷在兖州只会裹足不前。” “某不屑于强盗贼寇为伍!”吕布傲然说道,“大丈夫死则死矣,脸还是应该要一些的。” 这话说的,竟令程昱有些哑口无言。 真的好冠冕堂皇。 “那不如将军与曹孟德打过一场之后再做定夺?”程昱问道。 吕布反问道:“我麾下兵马仅有三千,如何与他打?” “那就请将军自领兖州牧,统兖州精兵,细作较量。”程昱又重新回到了他方才的提议。 吕布好像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被程昱给绕进去了。 吕布怅然说道:“容我再细细想想吧。” “千算万算,可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一步会令我走的如此艰难。” 回想起他这一路被围追堵截之事,吕布就不由有些怀疑人生。 他眼中孱弱到仅剩卢植等人强撑着的朝廷,在他心高气傲试图挑衅的时候,却凶狠又猝不及防的抽了他无数个耳光。 把他都打懵圈了。 朝廷精兵之多,强将之凶悍,让他对自己的前路产生了深深的忧虑。 “也许兖州牧会是将军成就一番大事的起点。”程昱说道。 吕布看向了程昱,“我明白你想要说的意思,可你如果对现在的朝廷了解的更多一些,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程昱很是谦卑俯首作揖,说道:“愿听将军教诲。” 吕布摇头讥笑了一声。 只是不知道他是在笑朝廷,还是在笑自己。 片刻后,他问道:“先生怎么看朝廷现在四面开战的局势?” “好话是幡然醒悟后的厉兵秣马,脏话是困兽的最后挣扎。”程昱说道。 他的用词尖锐到让吕布都不禁哑然,旋即他摇头说道:“可在本将看来,先生看错了,大错特错了啊。” 语带感慨,吕布眺望着掩映在笔直杨树之间的茫茫田野,说道:“朝廷北与鲜卑战。听人说,这是皇帝在去年冬天的一个突发奇想,因为将士的甲胄不够暖和,他就想要更多的羊毛,然后就想到了占据了匈奴故地的鲜卑。” “那里有成群的牛羊,无疑能满足皇帝想要羊毛的想法。于是曹孟德就带着骑兵,背着我大汉的界碑,千里迢迢北上去打草谷了。” “这话不是我说的,而是当今皇帝说的,他光明正大的对外说,他要打草谷。而且成功了,我原本以为这一战肯定会惹恼鲜卑西部大人,可很意外,并没有。” “后来曹操回去了,盖勋率军常驻北地,遥领那些新打下的土地。” “在今年,朝廷又两度出兵,北上打草谷,那个时候我也以为朝廷与鲜卑西部大人必有一战,可直到现在还是没有。” 程昱听的目瞪口呆,“竟然还有这样的事,若不是将军提及,卑职还真没有听闻过此事。朝廷竟然去主动挑衅鲜卑了,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前几年,先帝在位时,征伐三路大军,十数万兵马都无功而返。当今陛下是怎么敢主动去招惹鲜卑的?还打草谷。当今陛下的胆魄,实在令人钦佩。” “尤其是背着界碑这个举动,实在是令人啼笑皆非,匪夷所思。只是埋下戒备,鲜卑那些部落肯定不会承认,只是聊胜于无的一点举止罢了。” 吕布摇了摇头,“先生这样想,可又错了。” “朝廷不但遥领那数百里之地,而且还领的很稳。” “现在居住在我大汉北部草原上的那些鲜卑部落,恐怕没人不认为他们是大汉之民,没人不觉得他们是在我大汉牧羊。” 程昱忽然间感觉这事邪乎的跟做梦似的,不禁追问道:“这是为何?” 吕布说道:“武威人贾诩,原为牛辅帐下幕僚,被朝廷所得,征辟为盖勋所率北军的参军司马。此人北上之后提出了数条牧民之策,杀得人头滚滚,也非常顺利的令那些部落为朝廷所用。” “此时,盖勋屯军北地,在北部草原上未驻一兵一马,却遥领北部草原。由那些部落组建部曲,御守朝廷新拿下的北部草原。” 程昱:…… 他在心中默默记下了贾诩这个名字,感叹道:“此人必是一个能人异士!” 吕布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只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程昱:…… “你看看现在的朝廷,北与鲜卑战成如此局面,西有韩遂、马腾,此二人虽向朝廷投诚,但也肯定只是暂时的。南与刘焉不睦,东面的战事你也清清楚楚的看见了。”吕布重回之前的话题,“正如你方才所说,看起来好像这的确就是朝廷的垂死挣扎。” “但真的是如此吗?” “鲜卑毫无动静,刘焉被皇帝连杀几个儿子,也在忍气吞声,东面各诸侯节节被退。” “也许我们都低估了当今皇帝。” 程昱的内心也在此时掀起了阵阵惊涛。 他并未直言,但内心却也在此时信服了吕布方才的话。 也许大家真的都低估了那位传言残暴不仁,昏晕无道的少年皇帝。 但念头一转,他却依旧说道:“也许,将军所看到的局面只是暂时的。” “鲜卑西部大人之所以面对朝廷如此挑衅,始终缄默,或许是因为鲜卑四分五裂,正处于混乱之时。” “益州牧刘焉接连死了几个儿子,也未敢兴兵自立,可能是因为他还没有准备好。听闻益州蜀人和自关中南下的百姓矛盾重重,汉中张鲁也不再遵从刘焉的命令。” “而在东部,袁绍、韩馥、公孙瓒各路诸侯各自为战,这些诸侯虽强,可各自为战,恐谁也不是朝廷的对手。” 吕布那双浓厚的眉毛忽然间扬了起来,双目中也爆发出真真神采,“你这么一说,我忽然间觉得好像大事可图。” 程昱呵呵轻笑,“将军,天下如此,本就是大事可图!” 第119章 围城下的战事 吕布刚刚接受了刘岱的邀请,准备做这个兖州牧,就先一步迎来了曹操的大军。 也许是被曹洪等人刺激到了,又也许是曹操想先声夺人。 在吕布得知曹操率军抵达扶沟的当天,刚刚安营扎寨之后的曹操就派出了一支五千人的步卒,携带大量攻城器械,直接攻城。 吕布在城墙上一边指挥部曲御守,一边对程昱喟叹道:“曹孟德这厮看来已视某的头颅为囊中之物了,立足未稳,竟然就已开始了攻城。” “也许曹孟德忘记了他面对的是将军。”程昱说道。 这几天,他的心中一直有一个从未向人透露的纠结。 现在看着曹操大军抵达,愈发的急迫了。 此刻的城下,朝廷西园军已架起了云梯,正争先恐后的向着城头攀爬。 扶沟城低矮的城墙,让防守变得困难,却让攻城变得相对轻松了许多。 只需攻打其他城墙一半的云梯,他们就可以将梯子搭上城头。 梯子倒了,很快便又架了起来。 并未打算固守的吕布,没有准备丝毫的御守之物。 将士们只能临时拆了城中民居,搬运巨石上来。 他们还在做持久战的准备,可一个不防朝廷军已经从城头上爬了上来。 防守战瞬间就变成了城头混战。 混乱中,越来越多的朝廷军从城头攀附了上来。 “他们怎么可能会这么快!” 吕布依旧没有亲自下场,只是观察着朝廷军的动向,如此对程昱说道。 朝廷兵马迅猛如雷般的攻城速度,也让程昱感觉有些吃惊,在看了半晌后说道:“朝廷应该刻意训练过将士们攻城战,他们口衔长刀,双手攀爬的动作极其迅捷。” “将军且看那些将士,他们上云梯前前后后不过数息之间,而且翻越城墙的动作也几乎一模一样,这明显就是朝廷刻意训练过的。毫无疑问,这应该朝廷的精锐兵马之一。” 吕布抖擞了一下方天画戟,沉声道:“本将且去会会他们,看看攀附城墙如此迅捷的他们,手下到底有几斤几两的真功夫!” 在吕布走后,程昱看着在前军开辟出来的缺口上,源源不断向城头上冲锋的朝廷兵马,忍不住轻叹了一句,“没想到看他们攻城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正常情况下的攻城战,肯定免不了会有一些动作迅捷如猴的将士存在,但绝对不可能像眼前这样一般,大家整齐划一的动作都很快,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有快的,也有慢的。 攻城战之所以那么难打,将士攻城的速度,其实也是原因之一。 慢的会拖累快的,大家也都一起慢了下来。 攻城战也就因此而变得焦灼。 也才会有攻城死士的存在。 那些将生死抛之脑后的死士,才会所有人都爆发出迅捷的速度,快速为后军打开城头缺口,让后军能够顺利的冲上来。 几乎很少有像眼前这般,所有将士都以迅捷的速度奋勇登城的情况。 城头的战事渐渐变得焦灼起来,朝廷军稳稳的占据了那几道缺口,正在缓步推进。 哪怕罕逢敌手的吕布亲自出手,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将朝廷军再度驱赶下城。 程昱觉得他现在都可以考虑跑路了。 这情况可不太秒。 只是不得已来当个使者,若是连自己的性命都搭在这里,那就不太值当了。 战事出乎所有人预料的,迅速朝着焦灼且激烈的方向发展了。 即便是才谋如程昱,也都觉得守城战一旦打起来肯定得打一段时间,最少数天时间绝对是需要的。可现在这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朝廷军竟然已经登上了城墙,开启了城头战。 程昱在观望了个把时辰后,不再犹豫,决定撤退。 这地方真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不觉得自己那点名声,在乱军之中会依旧管用。 朝廷军已经非常明显的占据了上风,仅凭吕布个人勇武,已经难以扭转战局了。 但就在程昱这么准备着的时候,吕布忽然提着他那把染血的方天画戟赶了过来,急匆匆的对程昱说道:“仲德先生,速速随我离城,此地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敌军凶猛,守不住了。” 程昱:??? “将军不打算再坚持坚持?”程昱说道。 虽然他已经准备跑路了,但其实站在吕布的角度去考虑,其实还能再稍微坚持坚持。 战局最终会如何,其实暂时还下不了结论。 吕布麾下部曲,现在只是被朝廷军打散了军心。 若能再重新凝聚士气,一鼓作气之下,未尝不能将朝廷军再度赶下去,坚守此地。 “还能打?”吕布问道。 程昱颔首,帮吕布分析道:“若能重聚军心,在将军的带领下,未必不能将敌军赶下去。将军只是因为轻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在将他们赶下城之后,立刻鼓动城中百姓上城御守,或可坚守。” 吕布承认自己确确实实是轻敌了。 因为他压根就没有想着占据扶沟这座小城。 之所以攻打下来只是想暂时作为歇脚之地,补充一些粮草。 想了片刻之后,吕布还是摇了摇头,“困守这样的一座小城,毫无意义。你也说了,或许能够坚守,但也或许无法坚守,朝廷军骁勇善战,远胜于我们。” “凭我一人之力,实难扭转战局,还不如主动舍弃这座孤城,立刻奔赴兖州。” “免得到时候人打没了,我连突围都无兵可用。” 程昱没有再劝,吕布的理智让他的坑人计划,成了随口的一句空谈。 这让他稍微有些遗憾。 他是真的不想和吕布、刘岱这些人牵扯到太多的关系。 那怕只是随口一说的帮助,兴许都会成为他日后的功劳。 但吕布不愿意听从他的建议,程昱也没有什么好失望的。 本就是无心插柳的举止,成与不成皆在天意。 与程昱商量定之后,吕布再度杀回了战场。 而在此时,随着越来越多的朝廷兵马涌上城墙,吕布麾下部曲已经被杀得胆寒了。 此刻不管吕布再如何发号施令,已经难以逆转颓败之势了。 原本准备带领部曲且战且退的吕布,只好带领数百名麾下心腹,迅速向城下转移。 他这一跑,犹如山崩。 他那原本已经摇摇欲坠的军心,瞬间土崩瓦解。 所有的将士都跟在他的后面,一窝蜂的朝着城下涌去。 但将士们像是无头苍蝇一般的逃跑,成功的给他和亲信们争取了绝对足够的时间。 城头就那么宽的一点距离。 将士们你推我搡的堵在道路上,反而还挡住了朝廷兵马的进攻锋芒。 城头混战时,颓势看起来无比明显,他这边好像随时要崩解。 可混乱的将士们堵在那仅能容纳两个人并肩通行的甬道上,即便就是站在那里让敌军去杀,他们也得花费一些时间才能搞定。 吕布带着程昱和不到三百的亲信,顺利在城中取了战马之后,直接大开南城城门,奔着兖州任城的方向夺路而逃。 奔行不到六十里路,前方山的背面忽然绕出了一支骑兵,堵住了吕布的去路。 吕布策马向前,“来者何人?” 程昱看着如此缜密的兵力部署,心中对曹孟德的好感不禁又上升了许多。 “这才是我应该辅佐的人!”他在心中默默想道。 在吕布策马向前之后,对面骑兵中也有一员将领走了出来,“可是吕布吕奉先?” “正是某家,来将通名!”吕布霸气侧漏,挥舞方天画戟大声喝道。 对面将领嗤笑一声,“陛下早有交代,不令我等捉对厮杀,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也没有必要跟你打。” 说着,他猛地举起右手,又重重落下。 顿时万箭如飞蝗般冲着吕布兜头罩下。 “无耻之尤!”吕布气的破口大骂,调转马头匆忙向着本部阵营飞奔过去。 可战马的奔跑速度再快,也跑不过弩箭。 吕布背后挨了数箭,他胯下那匹名为赤兔的战马更惨。 整个背部差点被扎成了刺猬。 好在亲随们及时相救,这才艰难的冲出了战圈。 看着心爱的坐骑成了那个样子,吕布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无胆狗贼,只知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鬼魅手段,某与尔等不共戴天!” 他重新换了一批坐骑,提上方天画戟,就要再度杀出去。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大局为重啊将军!” 左右连忙劝谏。 “将军,敌军势大不可敌,还是及早撤退,待他日东山再起再报这一箭之仇。” “将军,大局为重!” 众人的劝谏终于让吕布的理智稍微回来了一些,他抚摸着赤兔的脖子,几欲落泪。 “赤兔啊赤兔,跟着我让你受罪了!”吕布泛红的眼神中满是哀婉与怜惜,“一路好走!” 他拍了拍马脖子,忍痛放弃了这个跟着他南征北战这么些年的老伙计。 “将军,快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左右急声催促道。 此刻,朝廷的追军已经发动冲锋追了上来。 双方相距本就不过三箭之地,骑兵瞬息之间便可抵达。 吕布怨恨的看了一眼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再度翻身上马,“撤!” 可众人行不过数步,却见背上扎着密密麻麻羽箭的赤兔马又追了上来。 那双马目之中好似泛着依依不舍的泪光。 吕布神色复杂的看着眼神带着明显人性化的赤兔马,重新折返,将赤兔的缰绳握在了手中,说道:“伙计,我知道你福大命大,你一定不会有事的,走!” 众军再度启程,这一次彻底放开了脚力,专挑大军难以通行的偏僻小路逃逸。 曹纯追了一程之后,不得不选择放弃,回去向曹操复命。 “跑了?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吕布从你的眼皮底下溜走了?” 军营中,曹操听完曹纯的汇报,气的直接就给了曹纯一脚。 曹纯无比委屈的解释道:“吕布都快被扎成刺猬了,可竟然都没死。兄长,这事真不赖我,实在是吕布那厮命大。之后他们专挑僻静小路逃跑,而且还七绕八绕的,我追了数里路之后失去了他们的踪迹,不得不选择放弃,回来向兄长禀报。” “还是你废物!”曹操气不打一处来,“布兵如此周密,竟然都没能拿下吕布,你让我如何向陛下交差?” 曹纯羞愧的垂下了脑袋。 可他真的尽力了…… 第120章 夏至取士 “常言道,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人是猛将,马是良驹,可惜人不如马,想法总是飘忽不定,难当大用!”刘辩在接到曹操的请罪奏表之后,如此对荀攸感慨道。 什么人中吕布,马中赤兔,这话荀攸根本听都没有听说过。 “他在千军万马的围堵下身负重伤跑掉了,朕并不奇怪。他要是跑不掉,朕反而会有些意外。”刘辩说道。 这毕竟是演义中前期的第一猛将,而他本身的实际武力,确实有过人之处。 要是他就这么被曹纯给千军坑杀了,那他……其实死的也挺光荣的。 这不是荀攸第一次听到皇帝如此推崇吕布了。 他有时候想来就挺不解的。 吕布不过是丁原帐下主簿,可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惊人的事迹。 “扶沟令可有上表?”刘辩问道。 荀攸摇头,“回陛下,不曾。” “传旨,以通敌之罪处斩。”刘辩寒声道,“他倒是好客的很,什么人来了,都能礼遇有加。朕尚在此处,他竟然就让吕布兵不血刃的占据了扶沟。这种混吃等死的废物,还留着做什么,杀了。” “唯!”荀攸应道,“曹将军在奏表中也是如此说的。朝廷上下皆在厉兵秣马,扶沟令此举,乃是不正之表率,理应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刘辩颔首,问道:“曹操在表奏中可有举荐人选?” “陛下当真是神机妙算,曹将军还真的提及了,他举荐沛国人史涣为扶沟令。”荀攸回答道,“曹将军在表奏中称,史涣有任侠之风,行事公正,奉公守法,不过是他曾经的门客。若陛下不介怀此事,此人可为扶沟令。” 刘辩轻笑了一声,“他倒是实诚的很。” 史涣虽然在演义中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名气,但绝对是整个三国完全不能忽视的一人。 曹操除了他的那些宗族兄弟之外,有两个绝对的心腹。 其中一人便是史涣。 史涣是第一个出任中领军的将领。 中领军这个官职,听起来好像不是多么威风。 可他统帅亲兵卫士和禁军,与中护军,共典禁卫之事。 而第一任中护军,正是曹操的另一个心腹韩浩。 这二人的地位和权利,等同于张雄与英林。 刘辩在稍加犹豫之后,答应了此事。 “曹孟德难得一次上奏举荐官吏,这个面子朕应该给他。”刘辩说道。 这话让荀攸瞬间就抓住了话语中的把柄,劝道:“陛下,您是九五之尊,不应该顾忌他人的颜面。” 刘辩扫了一眼荀攸,没好气的说道:“我要是始皇嬴政,朕谁的面子都不给。” 荀攸:…… 这话说的,荀攸都替皇帝感到心酸。 “令曹操处置好扶沟诸事后,即刻拔军向东,配合荀彧整顿济北郡屯田诸事。”刘辩吩咐道,“济北郡被鲍信折腾的乱糟糟的,若无大军襄助,荀彧折腾到猴年马月恐怕都不一定能稳下来。” 在此事上,荀攸却有不同的见解,他劝道:“陛下,如今战事未定,济北郡的屯田之事,是否可以稍微缓一缓,缓步进行,不必操之过急。” “臣虽然难以确定,但通过打探,大致上可以确定日前偷袭单父,被张济将军带回首级之人,应该是济北相鲍信的弟弟鲍韬,而济北相鲍信到现在依旧还是不知去向。” “最近的数场战事中,关东诸侯隐隐有联合之势。袁绍与公孙瓒已是沆瀣一气,现在唯一夹在中间的,便是青州黄巾军黑山贼张燕。鲍信算得上是袁绍最忠实的拥趸之一,既然他派遣亲兄弟偷袭单父,那臣就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他恐怕是去游说黄巾军了。” 刘辩听的很仔细,疑惑问答:“你为何不觉得他是襄助袁绍攻打冀州了呢?” “臣也这样想过,可臣若是袁绍,必会留下几路兵马抵御朝廷的进攻,为他攻取冀州争取一些时间。”荀攸说道。 刘辩被说服了,说道:“鲍信与王匡觉得以他们自己的实力难以抵御朝廷兵马,所以就想到了搬援兵?” “回陛下,正是如此。”荀攸颔首,“毕竟张邈与刘岱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他们不可能视若无睹的装作不知道,继续假装强横,与朝廷对抗。” 刘辩咂摸片刻,说道:“那就依你之言,济北郡屯田之事缓步进行,等战局平稳之后,再做考量。” “唯!”荀攸应道,“也有可能是臣多虑了。但青州黄巾军贼势浩大,动辄便能出动数万大军,他们一旦下山就如同成群的蝗虫一般,所有的一切就都没了。” “朝廷动用无数的人力物力,大力屯田,若是被他们针对,一切必会毁于一旦。” “确实是朕心急了,考虑不周。”刘辩连连颔首说道,“这有些事情,确实是不能过于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是吧。” 荀攸轻笑着俯首说道,“陛下圣明!” 有时候,皇帝平易近人的态度,总是会让他不由自主的忽略了皇帝的身份。 这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每每后知后觉,总能让他不小心间惊出一身冷汗。 “没必要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刘辩抬手,又问道:“蔡文姬走了没有了?” 提起此事,荀攸真的是一个脑袋三个大。 这个女人,绝对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难缠的女人。 明明是个弱女子,说话也柔柔弱弱的。 可他就是摸不准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又有什么目的。 “陛下,臣真的尽力了,可蔡琰现在好像把大牢当自己家了。”荀攸哭丧着脸说道,“前几日,她还特意向单父令多要了一间牢房,说是准备改成庖厨。” “单父令现在都快被蔡琰给吓成傻子了,若不是下人及时发现,他可能都已经上吊自尽了。” 刘辩听了个目瞪口呆,“多大点事,单父令竟然就要自尽?” “陛下,蔡琰公然和陛下您对着干,这在单父令看来绝对是天大的事,可不是小事,谁叫人是他带来的呢。此事说来说去,他都脱不了干系。可蔡琰呢,哪怕是单父令都给她跪下了,好说歹说就是油盐不进。”荀攸说道,“这可不就是把单父令逼得走投无路了嘛。” “不务正业的狗东西。”刘辩不悦骂道,“让他滚去处理政事,再少拿这些事来烦朕。” 荀攸轻笑道:“有这么一次,以后哪怕有人拿刀架在脖子上让他为陛下您选秀女,他可能都不敢干了,除非陛下您亲自下诏。” 刘辩也是听了个头大,长吁短叹的说道:“既然她乐意,就让她呆着去吧。” 蔡文姬到底有什么样的心思和目的,刘辩实在是搞不清楚了,也不想搞清楚了。 随便她去吧。 那牢房里她乐意住多久,就多久。 …… 夏至。 绿筠尚含粉,圆荷始散芳。 于焉洒烦抱,可以对华觞。 即便是匆匆忙忙,几近不知岁月更迭的刘辩。 也在夏至到来的前几天,就心心念念的惦记着这个日子。 这是大汉更改取士之制的头一个年份,也是他这个皇帝的一件大事。 刘辩原本想亲自回一趟雒阳的。 可想了一下这一来一回的波折,他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打算。 虽然他没有亲自付诸于行动,但从单父至雒阳这一条道上的驿站,这些时日格外的繁忙。心忧此事的刘辩正常一天一份诏书,甚至于有的时候一天数份。 他一边想一边补充,几乎把所以该考虑到的事情,悉数都考虑到了。 从试题到考官,以及最后的阅卷,张榜,取士,可谓是事无巨细。 试题是早就已经拟定好的。 君子六艺参照旧制,而剩下兵法韬略、政事等试题,出自刘辩和他身边的智囊团,以及远在京畿的卢植与皇甫嵩二人。 卢植不但打仗凶狠,更是一位名儒,经学大家。 他师从大儒马融,郑玄、管宁、华歆等人都是他的同门。 刘备、公孙瓒可都是他的弟子。 说起来,他也是刘辩所重用的唯一一位大儒。 除了试题之外剩下的事情,几乎全是刘辩一力主张确定的。 大汉朝在取士上以往虽然就有考试,但那个考试和真正意义上的考试,简直就是两回事。刘辩把曾经原有的东西几乎完全取缔,换成了他心目中真正的考试。 应试教育中走出来的少年,就没有一个不懂这个东西。 …… 雒阳,太学。 被皇帝一日数封诏书搅的觉都睡不好的卢植,早早的就到了太学。 可当他进去的时候,太常杨彪已经在里面了,而且还拿着扫帚亲自在打扫卫生。 “这些事,怎劳文先亲自动手?”卢植惊讶说道,上前就去抢杨彪手里的扫把。 年近五十的杨彪却动作十分灵活的躲过了,说道:“不过是扫扫地而已,卢司空何至于如此失仪?” 卢植立定骂道:“失仪的是你,你这个老糊涂的。今日陛下大考取士,你却在此扫地,这成何体统?” “正因为是大考取士,老夫这才更要细心。”杨彪怒声道,“我是那些老臣里面为数不多留下来的,也是因为你们诸位向陛下求情才位列九卿之首。当今天子虽然年少,但眼里是真容不得沙子,我怎能不竭尽全力?” “汉室将兴,我这把老骨头干活都有了精神。此次取士,乃国之大事,不可有丝毫的马虎,这地上也不能有丝毫的尘土。你我二人身为主考官,看见了就扫一扫,又有问题?” 卢植看着杨彪哑然失笑,“这种小事你还是交给下人去做吧。既然你已经来了,你我还是议一议接下来的正事。” 杨彪拂须轻笑,“正有此意。” 卢植说道:“有一件事,陛下虽未下旨诏告天下,但我昨日派人摸了摸底,从荆、扬、交等诸州也赶来了大量的士子,人数已远超我们之前的估计,可能会造成大量的轮空。” 二人边走边说,到了一处厢房坐定。 杨彪听完卢植的担忧,自信笑道:“此事有何可发愁的?陛下早已有言在先,递次加官。上者为令,次者为曹,下者为吏。” 卢植叹息道:“我担心的就是这个事,大多有真才实学的士子皆眼高于顶。恐怕不会心甘情愿的去做县衙胥吏啊,以往朝廷取士,可没有这样的先例。” “在那些士子的心中,他们千里迢迢的来了,最次肯定也会是一县之丞,就连诸曹掾他们可都瞧不上的。” 第121章 考试的威力 杨彪将自己窝在椅子里,不胜感慨的说道:“陛下为了此次取士,连我们坐了一辈子的姿势都变了,子干难道还看不出来陛下的决心吗?” “听闻将作监为了打造这些便于伏案书写的桌椅,没日没夜的干了将近二十天。” “那些不愿意赴任的,就随他们去,朝廷总不至于求着他们为官吧?从今天起,朝廷取士不同于以往,为官也必然不同于以往,县令一句话就能征曹掾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卢植面带惆怅,甚至于还有些紧张,“我现在就是不知道这到底是好,还是坏!” “你修的是经,但显然,陛下修的,是法!”杨彪说道:“不官不功之臣,不赏不战之士。不论是军队中的功勋之制,还是朝中的大浪淘沙,皆是如此。” “大争之时,当逢大变,老夫倒认为,这是恰逢时机的大好事。西园砌墙可以一件好差事,容易让人顿悟,你有空可以去试试。老夫这些想法可不是现在有的,而是砌墙的时候想出来的。” “你双手忙着,想法却是清醒的,相当的好。” 卢植:…… “我为司空,挺忙的。”卢植闷闷说道,“这天马上就快亮了,我们准备吧。” 他不想再跟杨彪继续说下去了。 这个老头在被陛下差点送上刑场之后,道理就格外的多。 而且,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是,他的道理还真……挺有道理的。 就是说起来滔滔不绝,难以自制。 刘辩登基之后的第一场大型取士,伴随着朝阳的缓缓升起,正式拉开了序幕。 当日上三竿,伴随着太学的三声钟响。 自天下十三州赶来的文人学子,就拿着前一天在衙署领的号牌排起了长队,在搜身过后依次有序的进入了太学。 半个时辰后,钟响一声,太学闭门落闩。 卢植站在那颗据说已足有数百年历史的银杏树下,宣读了皇帝的诏书。 然后开始讲解此次考试的一些规则。 这个流程,除了圣旨不是刘辩定的外,其他也是刘辩定的。 “本官卢植,忝为司空,此次取士大考,由我与杨太常主考。诸学子,且详细听来,此次大考共十科,分别为六艺、为政、民事、律令、兵法……” 底下乌泱泱的近千名士子,刚听了个前面的内容,就已经炸了锅了。 他们震惊于主考官吏竟然是三公九卿各一位。 更惊吓于竟然要考十科,六艺他们都熟,可后面的那四个是什么玩意? “肃静!”杨彪虎眼一瞪,一声沉喝,“再有喧哗者,杖二十,逐出太学!” 学子们瞬间鸦雀无声。 主要是周围那些黑甲将士,在杨彪喊出这番话的时候竟然拔刀了。 可就怪吓人的。 在一片寂静和倒吸冷气的声音中,卢植终于读完了此次大考的流程和规矩。 可这近千文人士子,在听过之后比没听时更茫然了。 除了六艺,剩下的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工的是易、礼、诗、书、乐、春秋之一或者几个,压根就没有看过什么为政、民事、律令之类的,更离谱的是,此次大考竟然还考兵法。 这听起来更像是在拿他们开涮。 但周围三步一岗戍守的黑甲卫士,压迫实在是太强,他们即便是有满肚子怨言,也不敢随便喊出来。闹事者的后果,刚刚他们可听的清清楚楚的,会掉脑袋。 担心自己脑袋的士子们,终究还是没敢顶风作案,只能带着满肚子的牢骚和怀疑,按照号牌上的标准,走进了各自的房间。 一人一间,虽不宽敞,但舒适性相当不错。 有床、有桶、有桌有椅,还有足够他们生活十数天的饮用水。 笔墨纸砚随时管够,左伯纸更是厚厚一摞,随便用。 不够了还可以继续要。 毛玠在走进属于自己的房间后,先试试了床的软硬。 “真好,这考试的地儿是真好,还能睡觉。”毛玠喃喃自语的说着,显得格外兴奋。 “虽然考题莫名其妙,但就凭这条件,也是开历史之先河了。” “让某先来瞧瞧这考题到底是故弄玄虚,还是真的直切要害。” 他打开了在这个时代绝对走在前沿,却又没有什么工艺含量的文件袋,从里面将此次的考题抽了出来,这一看,毛玠的脑子瞬间就嗡嗡的。 排在最上面的便是律令。 全是一道道列的整整齐齐的案例,让他断案的。 “王尊守槐里令,兼行美阳令事。美阳女子告假子不孝,曰:‘儿常以我为妻,诟笞(chi,打骂)我’,问,如何断?” 毛玠挠了挠后脑勺,嘀咕道,“这个我怎么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过呢。律无妻母之法,但有悖伦理纲常,斩了吧,无德无品之人,留之无用。” 想到这里,他直接提笔写了下去。 一道道的做下去之后,毛玠发现了一个事实。 这里的考题,都是为官一方,必然会遇到的事。 “原来如此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朝廷比我实际。”毛玠嘀咕道。 …… 此次夏至大考,历时足足五天。 当那些士子历经五天时间的考试,从太学出来的时候,一个个都像换了个人似的。 有人破口大骂,有人似有所得,然而更多的人,是在回味他们这五天的饭食。 “诸位,有谁知道我们这些天吃的饭食是从何处得来吗?五天把我这嘴已经养刁了,我现在一旦想起,我回去之后就再也吃不到那么美味的吃食,我就睡不着觉,我就想发疯。” “同问,我也想知道。这等美食,为何从未在其他地方看见过?” “雒阳城外,有一亭名为夕阳亭,夕阳亭有一夕阳客栈,乃朝廷官办。我们这些时日所吃饭食,应皆出自那里,虽然我并没有在那里见到这种名为盖浇饭的饭菜,但,如此新奇的饭食,只有哪里有。” “夕阳客栈?多谢,是我等孤陋寡闻了。” “你们就没人关心一下考的如何吗?我觉得我应该能中!” “兵法一窍不通,通篇杀字,你让我怎么中?其他的,勉强尚可。” “民事才是最难的,你们这些人尽皆瞎扯,你们有谁真的下过地种过田吗?反正我是连粮食的公母都分不清楚。” “那你说明你是个傻子,嚷嚷个屁,粮食也有公母?” “粮食有没有公母我不知道,但经学我敢断定一定是卢司空出的考题,太难了。” …… 夕阳客栈因为这一次的夏至大考,忽然间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大量的学子在接连吃了五天的盖浇饭后,对夕阳客栈的饭食产生了无比强烈的好奇。 而夕阳客栈也没有让他们失望。 不断推陈出新的菜品,现在已累积过百。 只是看菜单就让学子们看了个眼花缭乱。 考完试的学子们在雒阳尽兴游玩,彻底的放飞着自我。 而卢植与杨彪亲率官吏也开始了漫长的阅卷。 近千的学子,交上来的考卷足有万份。 对于他们这为数不多的几名官吏而言,这是一件极其繁重的差事。 卢植在没日没夜的熬了两天之后,心中产生了强烈的改制念头。 若这一次能够成功,以后朝廷取士必然会是这样的途径。 朝廷必须做出相应的改变,选定几名官吏专司取士之事。 若来年还是让他率领太长这为数不多的几名吏员来做这件事情,卢植觉得自己一定会减寿,盯着那苍蝇大小的字没日没夜的看下来,他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快瞎了。 刘辩登基之后的这第三件大事,差点让朝中公卿和雒阳百姓忘记了现在是什么样的一个年月,这几日的雒阳,实在是太热闹了。 …… 单父。 在时隔半个月之后,刘辩终于等来了心心念念的大考结果。 虽然考试的不是他,但他其实比那些士子更为紧张。 这是继往开来,承先启后的一件大事。 他也不知道自己定的那些东西会达到什么样的结果。 从夏至大考开始到现在,他那忐忑的心就没有稳下来过。 现在那份代表着结果的奏表,终于摆在了他的面前。 当他翻开那份奏表的刹那,感觉自己好像翻开了阎王的生死簿,分外的沉重。 他动作非常隐晦的深吸了口气,翻开奏表,并念了出来,“此次取士共有九百一二十名士子,自天下十三州远道而来。” “九百一二十人,这个数量,远超朕的预估,朕以为能有一二百人就不错了。” “谁说车马慢,消息闭塞,这消息不都挺灵通的嘛!” 堂上,刘辩现在的智囊团悉数在列。 贾诩笑说道:“此次朝廷取士推陈出新,不分身份,对于大部分的寒门士子而言,这是改变命运的一次机会,他们怎能不动心呢?也就是臣如今已然坐在此处,要不然臣若得知这个消息,也一定会参加大考的。” “你们是不是忘了,朕和朝廷现在的声誉,黑到简直都快能与周幽王并驾齐驱了。”刘辩说道,正是因为这个事情,他才对此次取士格外的担忧。 墙倒众人推啊。 朝廷与皇帝的名声太黑,对于那些士子而言,他们恐怕宁愿选择辅佐地方诸侯,也不愿意入朝为官吧? 荀攸直起身,拱手说道:“陛下,朝廷始终是朝廷。那些心思奸猾,有不臣之心的士子,会想着辅佐那些有不臣之心的诸侯,对抗朝廷。可那些忠贞之士,他们想的更多的应该是尽自己所能辅佐朝廷,扭转眼前局面。亦或者,隐士而居,专修学问。” “而且,对于天下十三州而言,这一千多的士子……其实一点也不多。” 刘辩目光幽幽的看向了荀攸,扎心了啊老铁。 劳资当初下旨的时候,甚至连其他州都没有计算在内。 现在除了三辅河南尹和兖、并二州之外,其他诸州也有大量的士子赶来,这已经很不错了,这可都成数倍的超出他的预计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各郡县现在统计上来的缺额有三百六十六人,你们不妨大胆猜一猜,此次大考在乙上的士子有多少人?”刘辩转移话题说道。 他老担心自己再继续在那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会被这几位极其会说话的谋臣给气死。 我这个皇帝很实际的,从不考虑那些假大空的东西,你们就别再拿那些东西来中伤我了,真的伤不起的,刘辩内心幽幽一叹。 光怪陆离,魑魅魍魉横行的开局,能怪的了谁呢? 第122章 兵困东阳城 当皇帝开始卖弄嘚瑟起来的时候,一般都是好消息。 这几位善于察言观色的谋臣,对于这一现象早已了然于心。 “臣猜测应该在两百人上下。”陈琳自信满满的说道。 一千人取两百人,一点也不多。 以往朝廷以旧制取士,每年可都比这个数目要多。 荀彧紧随其后说道:“臣猜测应该不会超过百人。此番取士,除六艺外,其他四项对于士子而言,皆相对较为生疏。寒门士子尚且知道一些民事,世族出身的士子,恐怕只能靠猜。” “至于律令,兵法,一千人中若是有十余位熟知,臣以为恐怕都已经是极限了。” 刘辩不禁赞叹道:“你可真是个大聪明,还真被你猜对了。在乙上之上的仅有三十六人,但这也大大出乎朕的预料了,朕甚是满意。” 直到这一刻,荀攸等人才意识到,皇帝对此次取士的要求到底有多低。 一千人有三十六人被评为乙上之上,竟然已经非常的满意了。 这让人实在是很难相信。 “在这三十六人中,毛玠善律令,国渊善民事,是被卢植所平定唯二甲等!”刘辩说道,“此二人如何安置,诸卿不妨议一议。” 唯二的两个甲等,且各有所长,自然不能草率的加官县令。 众人在计较一番之后,荀攸率先说道:“陛下,河南尹尚且空置,毛玠既善律令,或可加官河南尹,国渊善民事,便以河南丞,亦或者都尉加之。” 刘辩微微颔首,看向了其他人,“诸卿可还有其他建言?” “陛下,河南尹主京都、特奉朝请,秩两千石,对于大考优者而言,臣以为有些高了。”荀彧说道,“或可以左冯翔,亦或者右扶风加之。或者,山阳郡守如今尚且空缺,山阳府衙诸丞、尉也尚无着落。” 荀彧的建议,刘辩相对还是比较赞成的。 新科士子加官河南尹,他也觉得有些高了。 上一任的河南尹可是朱儁。 按照这个流程下去,大考的榜首几乎就是一步登天了。 对于往后而言,这并非是一个好的开端。 “三辅与河南尹相比只是减了秩,其他的都没有什么改变,这个起点对于新科士子而言,还是有些高了。山阳郡倒是不错,济北郡新得,亦是百废待兴,不如便以此二人分别为这两地郡守。”刘辩在深思熟虑过后,对众臣说道。 “陛下圣明!”荀攸又率先表示赞同,并未自己之前的提议解释道,“国渊此人,臣略有耳闻,他乃是郑玄高足,深得郑大儒器重,且得其真传。” “以此人为河南尹,可令天下士子看到朝廷对于天下贤良的重视。但对于新科士子而言,的的确确是臣考虑不周,这一步迈的确实是有些大了。” 竟然又是郑玄的弟子! “看来郑大儒对于这个天下的贡献,真的很大。”刘辩唏嘘道。 他对这些大儒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多的反感,他只是不想在这个需要用刀子和拳头解决问题的时候,让这些名撒海内外的大儒参与政事。 “这……好像的确是。”荀攸说道。 考虑到皇帝对大儒们的态度,这话荀攸说的很勉强,不敢用一丝一毫的力。 “那就以国渊为山阳郡守,毛玠为济北郡守,赐金、帛各二百,择日赴任。”刘辩说道。 “唯!” 在确定了这两位魁首的归属之后,其他人该派遣何地,刘辩并没有过多插手。 由卢植牵头带领朝中公卿去商议解决。 若这些人都让刘辩挨个去分派,他这满头秀发,可能得秃。 他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只是刘辩定了一条规矩,那三十六人优先安置,剩下的空缺官吏才从被评为乙下的士子中补录,加半年考察期。 补录的自然应该区别于那些正儿八经考上的,以半年的期限去考察。 自夏至十数天前就开始忙碌的大考,到现在远远还不算结束。 可以说才是正儿八经的进入了后半段的忙碌。 选官,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搞定的事情。 刘辩的要求很细,故而朝廷也不可能随随便便的安排了事。 他们需要核定士子的出身,籍贯等,然后根据他们在大考时擅长的科目进行分派。 为政、民事、兵法、律令这四科,算是颇为精准的划分了官吏的去向。 但对于刘辩而言,这事已经算是告一段落了。 他需要将目光重新放在战场上。 但在重新看向战场之前,他先一步看到了光着的……蔡文姬。 那是毗邻县衙的一处园林,与县衙仅仅间隔了一道围墙,通过县衙的后门,就可以直抵此地最为幽静的荷花池。 这个地方,也是财大气粗的梁王修建的。 刘辩每天用过晚膳后,都会在这里散散步。 吸一吸在这盛夏带着浓浓花香的新鲜空气,陶冶一下情操。 但,今天出意外了。 他刚刚绕过那座匠工手工雕琢的假山,就看见清幽的荷花池里,有一浪里白条。 定睛一看,还是个女的。 身材相当的哇塞。 再仔细那么定睛一看,刘辩瞬间脑仁疼。 他一脚踹开紧跟上来的赵野,“你看什么看,赶紧走!” 说完,完全装了个没看见,扭头就走。 但此时正在池中沐浴的蔡文姬,也发现了刘辩。 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竟直接喊道:“陛下何故行色匆匆?请容民女上岸拜见!”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还上岸拜见。 你敢让我看,劳资也不乐意看。 刘辩心中轻哼一声,脚步未停的直接离开了。 回到书房,刘辩直接打开了兵书研习,刚才的事情好像根本都没有发生一般。 赵野立在黑暗与灯光交接的阴影中,看着皇帝不禁满眼钦佩。 他虽然没有看见,但猜到皇帝看见了什么。 对于蔡琰那种绝色美人的身体,皇帝竟然能做到视若无睹,回来后,还能平心静气的看书,这绝对不是常人能办到的。 不愧是天子! 但他并不知道刘辩此时的苦恼。 刘辩是真的想抛去此事,认认真真看会书的,毕竟连张济那样的家伙都看的废寝忘食,他这个皇帝理应更加的高深才是,他想将古代兵法结晶,和他所掌握的现在作战方式进行融合。 但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竹简,看见的却不是高深莫测的战术。 而是蔡文姬晃动的身影。 他不明白那个女人是怎么做到可以在月光下发光的! 还那么挺。 竟然比那些喝椰汁长大的姑娘都还要夸张。 这个念头一旦延伸出去,那就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心猿意马。 后来,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刘辩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反正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做了一个难以启齿的梦。 主角是蔡文姬。 就在那座明月高悬,荷花含苞待放的池塘里。 醒来后,那些战斗的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刘辩双目空洞的盯着床帏,差点当场自闭。 他不可能亲自去收拾床被的…… 等会儿宫娥们进来,翻开这些斑斑点点,他这张老脸恐怕真的要没法要了。 十五岁的年纪,可正值青春期啊。 这该死的…… 若不是这个梦,他这个老辣的灵魂都差点忘记了,他这个身体正青春。 “现在咋整?”刘辩无语到想在这个床上永恒的躺下去。 那些看似单纯可爱的宫娥,懂的东西,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很多。 瞒是根本瞒不过去的。 躺尸了片刻后,刘辩硬着头皮起床了。 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只能自欺欺人的装作不知道。 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去干他应该干的事情。 刚出后宅,荀攸就迎面走了过来,“陛下,泰山郡传来加急奏表。” “说!”刘辩瞬间正色。 荀攸双手呈上奏表,然后说道:“刘岱、王匡、鲍信三路兵马合兵一处,将曹洪将军困在了南城县东阳城。南城本为东海郡所属,四面环山,乃是江南通往关中之要道。” “刘岱、王匡三路叛军阻塞道路,断绝城内粮草,这座重城,如今现在就是一座空城。” “曹洪将军出兵过于急切,中了贼人奸计,还请陛下早做决断。” 刘辩打开奏折,迅速扫了一眼,当机立断说道:“传旨段煨,迅速出兵驰援!” “陛下,此事还需从长商议。”荀攸劝道。 “曹洪将军的奏表虽然写的仓促,但依旧能够看的出来,他是被王匡引诱至东阳城的。其后他们掘断道路,深挖陷阱,以少量兵马隔绝东阳城。” “段煨将军虽然是距离东阳城最近的一路兵马,但贸然出兵驰援,臣恐段煨将军不但救不了曹洪,反而还会将他也陷在那里。” 刘辩迅速冷静下来,他确实有些急躁了。 “言之有理,段煨这厮也是个不动脑子的主。若不嘱咐一下,他一定率领兵马什么都不看,会直接杀过去。”刘辩说道,“想要营救曹洪,最快的办法是在外撕开一道缺口,但刘岱等人必然也会做出防范,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臣的确是有此担忧。”荀攸说道,“陛下,现在的战事很明显,刘岱等叛军应该是意识到单打独斗很难胜过朝廷大军,故而已经开始改变战术了。” “单打独斗臣不认为他们能成为朝廷的对手,可他们此刻联手在一起,陛下,我们应当慎重。臣建议段煨将军兵出泰山,明面上为援兵,但实则主要牵制敌军。” “可再令张辽与夏侯渊二位将军率军紧随其后,在敌军分兵对付段煨将军之时,伺机而动的,营救曹洪。除次之外,陛下您现在其实也可以考虑拔军向北,迷惑袁绍,让他误以为朝廷将在接下来主攻青州,而非冀州。” “先派军援助曹洪。”刘辩沉吟道,“至于朕,任城国与鲁国,你看像不像两块拦路石?” 荀攸微怔,无奈笑道:“这两个封国,不仅仅是看着像,它们就是两块巨大的拦路石。” 当今陛下对这些封国的态度,确实是挺苛刻的。 瞅这架势,这是一个也不想放过啊。 “派人八百里加急,传旨段煨、张绣,大张旗鼓驰援曹洪,实则诱敌。传旨张辽、夏侯渊,让他们给朕想尽一切办法,务必把曹洪从那座破城里给朕带出来。”刘辩狞声喝道。 “唯!” 第123章 你要不要认贼作父? 东阳城。 曹洪垂头丧气的站在西府海棠树下,踩着下马石极其用力的磨着刀。 在他的周围,横七竖八的或坐或躺着帐下的三名校尉。 哪怕这些人在西园都经受了长达一年多的魔鬼训练,可饥饿还是让他们意志涣散。 尚只是花苞的海棠花,每个人手里都攥了一大把,可却连吃的力气都没有。 这个东西除了吃的嘴巴发涩之外,他们感觉不到丝毫的饱腹。 “虽然军中的伙食也不差,可我为什么忽然间好怀念夕阳客栈的酒菜。”拉碴的胡子已经好些天没有修理的校尉蒋闯,忽然眼神空洞的仰天说道。 就坐在蒋闯身边,面相间带着浓浓痞气的校尉姚罗,咧嘴说道:“将军,这又疯了一个,我们现在真的该想想办法了,再这样下去可真不行啊。” “蒋闯这厮这些天里看末将的时候,那眼睛都是绿的,卑职真担心他会忍不住将我给吃了。” 曹洪停下了磨刀的动作,说道:“杀马吧!” “不行,将军这真的不行。”姚罗忽的一下跳了起来,劝道,“没有了战马,我们还算什么骑兵?还怎么跟他们打?” 曹洪抬起了满是血丝的眼睛,说道:“只有让人活着,我们才有走出去的希望。” “我知道,我们还可以再想想办法吧。这城虽然不大,但只要我们再认真找一下,兴许还是能找到吃的的。末将只需要一口,一口就足够了,有一口,末将就能拿起刀出城杀敌。”姚罗几乎是以哀求的语气对曹洪说道。 对于骑兵而言,战马就是他们的袍泽,是他们相依为命的兄弟。 “我也不想的。”曹洪呢喃道,“可城里还有什么地方是你们没有找过的吗?没有了!” “你不要骗我,我知道该找的地方你们都找过了,一粒粮食都没有!” “马都快没吃的了,此时还不斩杀战马,真会出现人吃人的。” “哪怕陛下将你们训练的真的很出色,可到了那个时候,你觉得将士们还会听从你我的号令吗?不会了,不可能会了。” 这半个月以来,他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一次出征,曹洪依旧是以往行军的习惯,大军只携带了短短七日的口粮。 他真的原本以为这座城池里多多少少,肯定会能弄到一些粮食。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王匡会将事情做的如此绝,如此彻底。 这里空荡荡的,一粒粮食都没有。 断粮之后的半个月里,这座城池都找不见一只老鼠了。 他也不想斩杀战马。 可这是城中除了人之外,唯一可以吃的东西。 姚罗的脑袋软绵绵的垂了下来,脚下不由自主的趔趄了一下。 他狠狠抓了两把头发,“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曹洪摇了摇头。 靠着树,坐在他身后的蒋闯与伍岩也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姚兄,说个笑话吧,我们现在不吃战马,过两日可能就是马吃我们了。”面色黑黢黢的伍岩,咧着一口泛黄的牙齿有气无力的讲了个笑话,“城里真的没任何可以吃的东西了,瞧瞧这棵海棠树吧,真惨,还没来得及开花,花就先没了。” 这些天里,他们这几个人就是靠着吃花喝水活下来的。 刚开始还真能感觉到一点饱。 可现在那怕是一天到晚的吃,他们已经感觉不到自己是吃了东西的了。 抬个手,说句话都困难。 也就是曹洪那个气性大的,到现在还能挥舞着膀子磨刀。 像他们几个,那重达三十斤的刀,他们抬起来都艰难。 姚罗像是无骨动物一般软绵绵的瘫坐在地上,“吃吧,那就吃吧。” “城中连草料都找不到了,就算我们不吃,它们大概也活不了太久了。” 曹洪深深看了一眼姚罗。 在五千大军中,只有姚罗麾下一千骑兵。 所以换句话说,吃的是他的马。 “我们费尽了千辛万苦终于将斥候送了出去,朝廷的援兵很快就会到的。而在这之前,我们需要想办法活下去。”曹洪说道,“虽然现在敌军并未攻城,可就我们现在这个样子,他们若在此时忽然攻城,那我们就会是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 姚罗痛苦的摇了摇头,“将军,您不必说了,我明白的。我们……吃马!” “好。”曹洪将磨得寒光闪闪的刀递给了姚罗,“你的马,你来!” 本就无比悲痛的姚罗,听到这话直接就炸毛了。 “将军,您这……实在是有些杀人诛心了,我的马,你还让我杀?!”姚罗喊道。 曹洪尴尬住了,好半晌才默默收回刀,喃喃道:“好像也是。” 战马最终是曹洪亲自带着人杀得。 足足半个月的煎熬,在将士们都已经红了眼,彻底崩溃,几经疯魔的时候。 他们终于有了一口肉吃。 这一碗马肉,他们是含着泪咽下去的。 对于将士们而言,战马就是他们的袍泽。 即便是步卒,心中也有难以割舍的情感。 姚罗含泪吃了三大碗,然后恶狠狠的对曹洪说:“将军,我一定要将那个姓王的碎尸万段,我要烹了他!!” 曹洪细细的剔掉马骨上哪怕是一丝一毫的肉,然后将骨头咬碎强行吞了下去。 “——好!” ……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没有任何一个例外。 重伤的吕布,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挣扎着向左右问询赤兔马。 “将军且先好好歇着,您的坐骑没事,那马能活着,奴婢都觉得是一个奇迹。”伺候吕布的婢女,眼中带着的一丝不可名妆的光泽,笑嘻嘻对吕布说道。 听到赤兔马没事,吕布的心这才算是安稳了下来,躺下来问道:“我这是在何处?” “您正在军营中呢。”婢女洗了个毛巾,动作很轻柔的给吕布擦着脸,一边说道,“刘刺史和济北相,以及王匡将军合盟了,他们将军队拉到了一起,然后在东阳城堵住了一支朝廷的大军。” “听说那支军队挺凶的,从泰山郡的北边一直打到了南边,好不容易才被刘刺史逮住了机会,设下伏兵,将他们圈禁在了东阳城中。” “他们好像也没有携带粮草,现在已经半个多月,应该都饿死了吧。” 鹅蛋脸的婢女很是健谈,几乎将整个身子伏在了吕布身上为他擦脸。 吕布本就是一个来者不拒的人,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直接将手落在了婢女的腚上。 随即问道:“这支朝廷兵马的领军者是何人?你知不知道?” 婢女面泛桃红,不由嘤咛一声,身体扭的像蛇一般在吕布身上揉来扭去。 “听闻好像是叫曹洪还是什么,朝廷那姓曹的将领好像挺多的,奴婢也分不清楚谁是谁,应该就是这个名字吧。”婢女说话的气息有些粗。 婢女扭得倒是风情万种,可吕布却受不了了。 被包扎起来的伤口,被这婢女扭得瞬间崩裂,将吕布疼了个龇牙咧嘴。 他一把推开婢女,大骂道,“你是不是眼瞎?!” 婢女没想到吕布说翻脸就翻脸,连忙跪倒在地,口中忙不迭的认罪。 “将军息怒,奴婢真不是有意的,我真的没有注意到将军您的伤口。” 吕布咬牙忍受了片刻,直到那股疼劲儿过去了,他缓缓给自己挪了一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不让伤口触碰到坚硬的床板,这才拍了拍床沿,对那婢女喊道:“过来,坐这儿!” 婢女已经被吕布刚刚那凶神恶煞的样子给吓坏了。 她小心翼翼的垂着头,无比谨慎的坐了下来,“将军,奴婢真不是故意的。” “但本将军是真的疼。”吕布黑着脸再度将手放了上去,“我觉得你应该做点什么,补偿补偿本将军,你说是不是?” 方才还非常主动的婢女,此刻却扭捏了起来,“将军,您这个样子,奴婢也……也不敢,万一我再触碰到您的伤口……” “无妨,本将军触碰你的伤口便是……”吕布大笑道。 “啊?!”婢女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吕布动了手,这才恍然大悟。???.23sk. 她那张脸瞬间红的好似快要滴出血一般。 刘岱得知吕布醒过来之后,就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可刚到门口,他就听到了里面那时间不太恰当的欢愉之音,顿时整张脸就黑透了。 他对跟随前来的幕僚顾阳叹息道,“如此人物,竟得陛下重用,可见朝廷昏聩都了何等地步。我悔不该听信他人之言,将兖州牧拱手让人。” “刺史不必恼火,朝廷重用此人应是因为其勇武善战,而并没有考察他的德行。”顾阳说道,“刺史您现在需要的就是这样勇武善战的将军,并不需要看他的德行是什么样的。” “他既然爱美人,对刺史您反而是一件好事。多以美人相赠,卑职觉得他以后作战时,应该会更加的勇武。” 一听这话,刘岱顿时心情大好,“先生之言,确实很有道理啊。我忽然间不觉得他这样子讨厌,反而有些讨喜了。战事紧迫,我现在也脱不开身,就有劳先生为吕将军多多物色美人了。” “我吃着刺史所赏赐的俸禄,做这点事是应该的。”顾阳拱手说道。 在吕布完事之后,恰好鲍信巡视战场也刚刚回来,二人便一道去见了吕布。 “吕将军真是好雅兴,这刚刚睡醒就跟我府上最聪慧的婢女又睡了一下。”刘岱虽然已经不再计较这间小事,但他却又不想装作完全不知道。 吕布被那婢女磨得情难自控,发生了那种事,自知理亏,在床上抱拳说道:“此事是某做的不地道,奉先认打认罚。” 刘岱对吕布的这个态度,还是相当满意的,他摆手笑道,“些许小事不足挂齿,我只是随口一说,将军也不必在意,不知将军可愿认贼作父?” “认贼作父?刺史说的这是哪里话?”吕布稍显懵比。 刘岱指了指自己,说道:“我为汉室宗亲,但也是朝廷逆贼。不知道将军可愿认我这个贼寇为父,你我父子齐心,干一些大事?” 吕布:…… 他好像一直都是当儿子的命。 第124章 各怀异志 刘岱在汉室宗亲之中,算是绝对挂尾车的。 如果不把族谱翻到冒火星子的地步,可能很难将他和某一位皇帝的儿子连成一脉。 吕布在考虑要不要认这个爹的时候,他率先考虑到了这一点。 这虽然是他第一时间想到的问题,可想过之后,却发现,没什么用。 一个八竿子打不着,而且还背叛了朝廷的宗室,能有什么用? 唯独对他有益处的大概就是,刘岱在兖州的人脉和兵马。 而他,要当兖州牧。 “孩儿见过大人。”吕布很干脆,头一甩这个爹他就认下了,“只是孩儿如今重伤在身,不便下榻,还请大人见谅,待我痊愈,必当亲奉酒水以敬大人。” 刘岱大悦,连忙走到榻边,摁住了吕布双手,“好说,好说,这都好说。” “有我儿在,退朝廷之兵,必将不在话下!” 吕布稍显不太自然的抓了抓耳垂,他想起了他的上一个义父,丁原。 那人其实挺好的,就是太古板了,难成大事。 鲍信这个见证者,坐在一旁,浑身上下是哪哪都尴尬。 刘岱提前什么话也没说,不声不响的,进门直接就认义子。 这搁谁受得了? 终于,他熬到这一对新鲜热乎的父子叙完父子情了,立马抓住机会说道:“曹洪派出去的斥候我们没能拦住,朝廷兵马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杀到东阳城,我们还是议一议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皇帝震怒之下,这一战恐怕并不好打。” 鲍信两句话,瞬间让几近热泪盈眶的刘岱回到了现实,“朝廷最近的兵马其实是单父,但中间隔了鲁与任城二国,调兵反而会比较困难。从济北郡南下的兵马,我们倒是可以节节抵御,先消耗其粮草。” “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朝廷兵马似乎都极少携带大量粮草。这是我们最好的突破口,我们可以让泰山郡变成泥潭,将他们困死在这里。” 为什么朝廷兵马极少携带粮草,这个事,吕布倒是很清楚。 他解释道,“当今皇帝似乎对世族有些偏见,认为世族与民夺利,压榨了百姓。所以每至一地,必会以触犯律令为由,惩处大量世族门阀,朝廷兵马因为也就可以实现就地补充粮草。” “而且,朝廷一改以往的作战方式,他们攻城掠地的速度很快。你们可知道,曹孟德攻打被我占据的扶沟城用了多久?” “多久?”刘岱有些好奇的问道。 吕布竖起了一根手指。 “一天?不可能吧,你亲自御守的城池,怎么会在短短的一天内就被攻破?”鲍信脑袋晃得跟那拨浪鼓似的,他总觉的吕布有些故意夸大。 “一个时辰!”吕布说道,“其实还不到,此事是我亲身经历的。当时,我也被打的有些不知方向,战事刚刚开始,他们的将士就跟猴子一样,口衔长刀,动作整齐又迅速的已经登上了城头,转眼间攻城战就变成了城头混战。” “当时程仲德也在城头,我就与他说了几句话的功夫,他们就已经登城了。” “如此迅捷的攻城速度,并不是偶然,而是朝廷自雒阳出兵之后的正常作战手段,听闻陈留城破的也很快。那些县域小城,更是难挡朝廷的一合之击。” “所以他们并不需要准备大量的粮草,做长久麾战的准备。” 鲍信半信半疑。 他依旧还是觉得吕布这就是故意夸大朝廷的战功,好凸显自己的分量。 为以后的在兖州立足做准备。 刘岱却已是信了,“王肱是一个兵都没有给我带回来,可见朝廷的厉害之处。真是想不到,朝廷这间房子都已经破成了这个样子,竟然还能练出如此一支强军,实难想象。” “这就是背水一战!”鲍信说道,“当今皇帝虽无道,但卢植、皇甫嵩等人皆是有识之士,天下之局已然如此,也唯有战争才能解决。” “但,朝廷若一直用这样的战术,我倒反而觉得不足为惧,只需截断他们的粮草,将足以朝廷兵马摁在泰山郡这座泥潭里,令他们分身乏术。只要断了粮草,再凶悍的兵马也会像曹洪一样,只能呆在东阳城等死。” 刘岱摇着头在原地踱了几步,说道:“不能如此理所当然的去想,曹洪的前车之鉴简直就是明明白白的摆在他们的面前,他们如何能不知晓?曹洪之所以兵困东阳城,就是因为被我们阻断了道路,大军无粮才成了那般样子。” “短短数日的粮草,稍微跟我们周旋上几日,他就会落入挨饿的境地。一旦如此,不管领军之将是谁,也都不敢再贸然动兵了。这样简单的事情,朝廷岂会想不到?” 鲍信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说道:“话虽如此,但朝廷一定不会舍弃他们最擅长的打法,就如同武安君白起一定不会舍弃他最为擅长的野战一样。” “我现在怀疑,朝廷会大军齐动,将整个战线向东推移。只要缩短各部兵马之间的距离,他们不但能守望相助,施展他们最为擅长的打法,也能让我们无计可施。” 鲍信话音刚落,吕布就神色凝重的说道:“朝廷一定会这么做的!” “这是什么意思?”刘岱惊疑问道。 “义父,你们应该知道朝廷对董卓残部之战,但兴许并不清楚其中的细节。那一战朝廷就是这么大的。”吕布说道:“当时皇甫嵩屯长安,我与义……执金吾丁原在左冯翔,朝廷有派遣使者,说服了马腾、韩遂,令他们出兵的堵住了董卓残部向西逃窜的道路。” “当时,我们三支兵马,围成了一个品字形,不但能做到及时互相帮助,又能随意在任何一个方向截住董卓叛军。但最令人感到惊奇的是,朝廷为了粮道的安全,令车骑将军何苗率部荡清了从雒阳自长安一带几乎所有的山贼。” “听闻朝廷当时好像还派人去益州试图说服刘焉出兵,但似乎被刘焉拒绝了,还是装了个不知道,这个我具体不太清楚。但反正就是因为此事之后,皇帝对刘焉就记恨上了。” “善用奇兵,步步为营,这才是朝廷真正的一贯打法。” “这一次朝廷之所以仅派遣曹洪率军五千便来攻打泰山郡,我觉得应该是皇帝轻敌了。” “但这样的错误,肯定不会有第二次。皇帝身边有荀氏叔侄二人,善用奇谋。” 鲍信有些坐不住了,他左右不安的晃动着身子,有些焦躁的说道:“朝廷在攻打山阳、陈留之时,可就是这样的打法。毫无疑问,这才是实实在在的真相。” “若是如此,我们该当如何?” 刘岱轻哼了一声,“那我们就用迂回战术,牵着他们遛弯子,再伺机以险地制他们。” “用水淹,用火攻,我们也用速战速决的打法!” “奉先方才就已经说过了,我们不能再一味的去坚守,这已经是一条行不通的路。” 吕布点了点头,“朝廷的攻城速度太快了,我们确实不宜坚守。” “此事需从长商议。”鲍信依旧还是有些举棋不定。 吕布的一番话听在他的耳中简直像是梦魇一样,让他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管朝廷接下来怎么打,他们的首要目标,必然还是东阳城。”吕布说道。 鲍信看向了刘岱,“刘刺史不妨再请教一下程仲德?” “让我再去将他的妻妾老小全抓了?这是不是不太厚道?”刘岱转身反问道。 鲍信不以为然的说道:“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可以有后面的无数次,无碍的。” 刘岱只是稍加思索便答应了下来,程昱一人的见识,确实赛过他们几人。 与其苦思穷计,还不如请教贤良。 虽然掳人妻女这种事不太厚道,但已经干过一次了,何妨再多干几次? …… 与袁术在鲁阳相争不下的孙坚,不得不暂时屯兵颍川,暂居孔伷篱下。 寄人篱下这种事情,时间短暂尚可。 可时间一久,再好的关系都会出现裂缝。 这一日,孙坚带人再度在陈留与颍川边界上转悠了一圈回来后,对左右说道:“陈留今岁必是一个大丰收,天下皆传当今皇帝昏聩无道,残暴不仁,可我观陈留和颍川两地,简直是天壤之别。” “陈留百姓已各归其家,正在卖力的饲弄田野。可看看颍川,百姓的脸上都带着惊慌失措,这是何故?” 长史公仇称说道:“将军,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天下混沌至此,哪还有什么真真假假呢?真的可能是假的,假的也有可能是真的,已经很难分辨了。” 孙坚端起陶瓮,咕咚咕咚喝了半瓮凉水,惆怅且苦恼的说道:“我等是为勤王而来,但袁术心怀异志,孔伷也是隔岸观火。这些地方刺史,封疆大吏,现在都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朝廷的臣子,都开始将自己当做这些地方真正的主人了。” “当今陛下又传言如此昏聩无道,我真不知道我现在应该去往何方了?” 公仇称说道:“卑职还是建议将军率军回返江东,暂时观望天下局势。” “现在天下的局势,看起来就像是一群人聚在一起打群架,若不打到一定的程度,谁也不知道谁才会是那个最后的赢家。卑职知道将军乃是真正的忠义之士,心中有国家。” “可将军您现在也看的清清楚楚的了,朝廷真正掌控之地仅有那可怜巴巴的数郡之地,就连这挨在京都边上的颍川都不遵王令,阳奉阴违。仅凭将军一人之力,如何能扭转眼下之局呢?” 孙坚摇头道,“可我们千里迢迢而来,总不能就这么回去吧?” “而且若最后胜的是朝廷,那我这样做就是乱臣贼子,哪怕是回去,我也应该是领着朝廷的敕命回去。” 公仇称却说道:“可将军您一旦与朝廷取得联系,皇帝必不会再放您回去的。” “朝廷此时正与刘岱、袁绍战做一团,正是用人之时,岂会让将军回返江东?” 这番话,让孙坚忽然想起了朝廷此前的一道征辟旨意。 “与我长子策关系莫逆的周瑜,年不过二十,却也被朝廷征为校尉,而且诏令极其严苛,对拒绝服从征辟之人的惩处,几乎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确实可以看出朝廷无人可用到了什么地步。”孙坚感叹道。 周瑜的征辟是被他给拦下来了,至于诏书中所提及的那些后果,以后再说。 一代帝王说一代话,现在的严苛后果,到了以后很难说会变成什么样子。 “所以卑职以为将军现在脱身,是最恰当的时候。实在不行,可以其他理由搪塞过去。”公仇称建议道。 孙坚摇摆不定的内心,也渐渐有了方向,“我阿母年事已高,我确实也该回去侍奉左右了。但我不能就这么走了,我身为汉臣,既然已经率兵到了此地,应该帮朝廷先打一架。” 说来说去,又绕回到了刚开始的话题。 公仇称一脸无奈的看着,只好说道:“听闻朝廷在泰山郡似乎吃了不小的亏,将军可以率军驰援。” “好,那就这么定了。”孙坚爽快说道。 有始有终,善始善终。 他并不喜欢千里迢迢来一趟,却什么也做不了的结果。 因为周瑜被朝廷征辟之事,他和孙坚的两个儿子孙策、孙权皆在军中。 但他们这三个少年,只是跟着前来,并没有任何的具体差事。 当大军开拔,朝着泰山郡而去的时候。 三个少年也坐在牛车上,一同前往。 虽然在今年不过十六岁,但孙策已经有了超越一般成人的个头,且身体结实,恍若一头小牛犊子,他一个人的块头就赛过了周瑜与孙权两个人加起来的。 “公瑾,我父亲看来还是选择了帮助朝廷,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够劝一劝?”孙策有些苦恼的说道,在和周瑜商谈过之后,他就把周瑜的一些话非常信服的记在了心里。 汉室江山已经无力回天,现在帮助朝廷,并不是一个有远见的选择。 这是周瑜当初跟他说的,他记得清清楚楚的。 周瑜躺在铺满干草的牛车里,瘦小的身体几乎被干草完全掩埋,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啊。我原本也以为我好像看清楚了,可我现在发现我也乱了。” 孙策轻轻一巴掌拍在了周瑜的脑门上,说道:“你能不能说一些我能听明白的话?” 第125章 沛国 “我也看不懂了,如何还能给你说的更清楚呢?”周瑜好像把自己假设成了一只羊,正无聊的将自己脑袋左边的干草,用嘴一撮一撮的叼到右边。 孙策没好气的打断了周瑜这无聊的举止,“与你说正事呢,别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你若想不出个所以然,等朝廷腾出手来,你就会像那些刑徒一样被送上战场送死。” 周瑜挠了挠鼻尖,“你是在说我拒绝朝廷征辟的事情吗?” 孙策斜眼瞅着周瑜,“不然,你以为我说的还能是何事?我父亲这很明显都已经决定帮着朝廷打仗,若是叫陛下得知,你现在就在军中,你猜皇帝会不会大发雷霆。” “肯定会的。”周瑜满不在乎的说道,“但我相信伯父一定会有好办法的。” “襄助朝廷,我觉得应该算是一件好事。” “好事?!”孙策都惊呆了。 周瑜解释道:“刘表固步自封,袁术徒有野心。孔伷嘛,以我看来,他好像连自己应该做什么都还不知道,这些人是很难成就什么大事的。” “但我看这个被人人喊打,个个皆说昏聩无能的朝廷,好像反而有些士气如虹的意思。” “起码我们眼睛所看到的是这样的。陈留像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可颍川像极了一个暮气沉沉的老人,从府衙到百姓的田间地头,所有人都慌慌不知去向。” “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选择帮助朝廷。” 他看了一眼孙策,笑道:“再者说了,伯父的心中可始终是心向朝廷的。” “那你这意思是我无法称霸江东了?我以后要当朝廷的大将军了?”孙策忽然抱着脑袋喊道,“不不不,我不想当大将军的。” 周瑜:…… 紧挨着周瑜,将两条腿搭在车外边的孙权,忽然挥舞胳膊喊道:“兄长以后做朝廷的大将军,让我来称霸江东。” 孙策斜瞪着眼睛,抬手就是两个栗子敲在了孙权的额头上,“睡你的觉去,听什么大人谈话,你不懂。” 孙权捂着额头,摇头晃脑的叹息道:“不懂装懂的毛孩子。” …… 孙坚率军大摇大摆的过道陈郡等地,在沛国停驻了下来。 一支大军突然出现在沛国,让最近本就有些焦头烂额的沛国相陈珪瞬间如坐针毡。 这几个月的周遭形势让他完全有一种大人打架,小孩遭殃的感觉。 他的四面八方,哪哪都在打仗,搞得他现在睡个觉都睡不踏实。 在派人大概探听了孙坚的兵力等情况后,陈珪立马找到了沛恭王刘曜。 虽然沛国的一切大小事几乎尽皆捏在他的手中,但他并没有像其他的国相一般,将诸侯王当做不存在。有些大事该跟沛王商量一下的,他还是会商量。 虽然刘曜是个一心只在吃和睡这两件事上的诸侯王,但大小也是个王。 “大王,长沙太守孙坚应袁术之招,率军北上,意图襄助叛逆行谋逆之事。只是不知为何,却与袁术爆发了剧烈的矛盾,双方在鲁阳、南阳一待大战数场,难分伯仲。如今他忽然间率军到了我沛国,下官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置,还请大王示下?”陈珪客客气气的说道。 看起来有些风流倜傥的沛恭王刘曜,眼神却毫无光泽。 陈珪这番话让他愣神了片刻,才问道:“这个长沙太守为何孤从未听闻?” 陈珪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听没听过这个人,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事,现在重要的是,这厮现在就屯兵沛国。 “大王,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您没听过是正常的,但此人曾在太尉皇甫嵩帐下效力,据闻极善作战。他现在屯兵沛国,下官恐怕这不会是什么好事。”陈珪说道。 刘曜细细的捋着毛笔上的绒毛,说道:“说什么极善作战,这样的人那就是杀人不眨眼,且性情乖张的匹夫,他要钱粮给他便是,要兵咱也没有,这事可以略过。” “犯不着因为这样的匹夫,而丢掉自己的性命。” 陈珪闷头应下,说道:“下官明白,这便告退。” 他早就知道从沛王那儿得不到任何想要的答案,但还是免不了的心中郁闷。 辅佐这样的一个诸侯王,对于旁人而言绝对是好事。 什么事都不过问,多好。 可对他而言,就稍微有些心塞。 刚回到宅邸,忽闻下人来报,孙坚已在前厅,大公子正在招待。 听到这话,陈珪浑身汗毛都被吓的立了起来。 这厮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陈珪匆匆忙忙就奔前厅赶去,刚绕过院门,迎面就和他的大儿子陈登撞了个满怀。 “大人,我正要派人去寻你。”陈登冲父亲拱了拱手,说道,“孙坚率军不请自来,好像来者不善,方才我试图从他的口中套出一些有用的消息,却毫无所得,此人甚是谨慎。” “枭雄之辈,行事自然谨慎。”陈珪沉着脸说道,“你安排人准备宴席,我去会会。” “喏!” 打发儿子离开后,陈珪整理了一下仪表,故作行色匆匆的模样进了前厅。 “不闻孙府君前来,实在是失礼,失礼。”陈珪说着,迅速打量了一眼屋中诸人。 两个大人,一个少年。 那少年与右首上侧的大人极其相似,一看就是父子。 孙坚起身拱手作揖,“该说失礼的是我,我不告而来,还请沛相谅解。” “孙府君率军行军打仗,哪能事事周全。”陈珪坐下说道,“我在沛国,早就对孙府君之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当真是三生有幸。” “沛相过奖了,我本不愿打搅,但沛国毗邻东阳城,是最近的一条道路,我只能前来叨扰沛相了。”孙坚不等陈珪问询,就主动提及了他此行的目的。 “东阳城……” 陈珪脑子一转,迅速判定了一下局势后问道,“不知孙府君是打算襄助何人?” 孙坚面色陡然严肃,面北抱拳,义正辞严的说道:“自然是为了襄助朝廷,难道我孙坚还能襄助贼人不成?窃国恶贼,人人得而诛之!” 陈珪打了个哈哈,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话锋一转,他说道:“只是东阳城,现在的情况好似比较危机,我觉得孙府君还是应该三思而行。” “东阳之战,我也略有耳闻,但不知具体情形。想必沛相更为清楚一些,还请不吝赐教。”孙坚相当诚恳的说道。 他今日前来,一是为了借一些粮草。 二者,就是为了探听清楚东阳城的具体情况。 沛国紧邻东阳城,陈珪肯定知道一些详细的情况。 陈珪深吸口气,说道:“东阳城前些时日可是打的山崩地裂啊。朝廷以曹洪为将,率军五六千左右,将泰山郡从北到南一口气给打穿了,若平定东阳城,曹洪这一战堪称完美。” “可他在东阳城遭遇了兖州刺史刘岱、济北相鲍信,以及故河内太守王匡三人的计谋,被陷东阳孤城。现在去往东阳城的任何一条道路都是被阻隔的,车马难行,外面还有刘岱等三人的数万兵马。” “将军若想营救曹洪,恐难如登天。那些被阻断的道路,唯有步卒可以绕行,骑兵根本过不去,可步卒就算绕过去也无济于事,粮草过不去,也撑不了几日。” “若无粮草,将军恐怕也会像曹洪一样被困在那里。” 孙坚听完之后,眉头也皱了起来,“刘岱这三个叛逆,当真有数万的兵马?” “有。”陈珪非常肯定的说道,“朝廷大军一路而来,可谓是势如破竹,让这三个逆贼似乎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这旬月以来,他们都没有停止过招兵买马。” “而且,有件事不知孙府君是否知晓,当今陛下对世族门阀格外嫉恨,大军每至一处,当地豪门都要遭殃,即便不是破家灭门,也得伤筋动骨。所以很多人就主动去帮助刘岱等人了,在这些人的帮助下,他们现在一点也不缺钱粮。” 孙坚虽然是头一次听闻此事,但他无比赞成皇帝的做法,“那些孽畜就该打杀!” 陈珪:??? 孽畜?! 孙坚恶狠狠说道:“各地门阀之中虽然有好人,但不多。中原门阀,江南宗贼,没一个好东西。他们大肆敛财,筑坞堡,编练部曲,丝毫不将官府与朝廷放在眼里。这样的东西,若不斩杀,天下迟早会被他们霍霍的不成样子。” 陈珪:…… 联想到自己的家世,陈珪忽然感觉自己的脑门上好像贴着“孽畜”二字。 他们下邳陈氏虽然不算是特别大的世家大族,但好像也不小…… 他的叔父陈球官至太尉,在朝野有很好的名声。 祖父官至广汉太守。 除了他之外,他还有两个从弟,分居吴郡、汝阴太守。 一门两太守,一国相,这大概已经到皇帝想弄死的级别了吧。 一想到这些,陈珪忽然间有些惶恐。 他要不要也及早做个选择…… “沛相为何忽然间面色发白?”孙坚忽然问道。 正自心下犯着嘀咕的陈珪闻言,只是长叹一声,“我在为孙府君感到为难啊,东阳之战是真的不好打。” 孙坚不疑有他,豪爽说道:“无妨,本将手中的刀甚是锋利!行军打仗本就没有简单之谈。” 就在话题陷入僵境的时候,陈登走了进来,向父亲请教是否开席。 陈珪颔首,并对孙坚说道:“沛国没有什么好酒好菜,我这府上更是单薄,只有一些薄酒来为孙府君接风洗尘了,还请孙府君不要挂怀。” 孙坚大笑道,“我与我的将士们一样,只要沛相肯给一口吃的,便心满意足了。” 陈珪:…… 这个不要脸的。 第126章 前狼后虎之局 陈珪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孙坚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跟他要粮。 “不瞒孙府君,沛国贫蔽,恐怕很难满足大军所需啊。”陈珪一脸为难的说道。 孙坚目光从那些身材摇曳的侍女身上略过,放在了她们手中那丰盛的食物上,笑说道:“完全不需要这么好,只要能吃饱就足够。” 陈珪:…… “不知孙府君需要多少?”他转而问道,“我虽不能亲率兵马奔赴东阳城,但助君除贼,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只是沛国实在弱小,贫蔽。” 孙坚完全没有理会陈珪的叫穷,说道:“也不需要太多,只需供给我这一战便足矣。” “有些人啊,就是怎么说呢,完全拎不清楚自己。我打荆州上来的时候,粮草本也不多,但我这是为勤王而来,可那南阳太守张咨实在不是东西,不但不想给我钱粮,反而还想杀了我,我就只能忍痛送他归西了。” 陈珪神色悻悻。 这个小王八蛋,这是在给他下马威呢。 在他的地盘上,竟然还把他不当一会事。 心中的火气蹭一下窜上来后,陈珪甚至有一股想将孙坚留在沛国的冲动。 但这个念头只在心中一瞬而逝,很快他便又理智了下来。 还是算了。 孙坚这厮也非寻常人物,他又是为襄助朝廷而来。 他不干任何事,可能皇帝都惦记着把他们陈氏给弄没了。 他要是真这么干了,恐怕下邳陈的祖坟都会被皇帝给刨了。 “张咨恐怕与袁术乃一丘之貉,故而不愿意为将军供给粮草,该杀!”陈珪想了一圈之后,义愤填膺的说道。 孙坚顿时满脸笑意,“若天下人都如沛相这般通晓大义,逆贼也不至于如此猖獗!” “孙府君过奖了,来来来,我们饮酒!”陈珪举樽说道。 他不想和孙坚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了。 越说他越是头疼。 至于粮草,到时候看情况给上一些打发了一些。 那个只知道吃以及和美人睡觉的沛王说的没有错,吃点亏,息事宁人吧。 …… 宴席结束,刚将孙坚等人安置下来,陈珪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有人来了。 那是一行数人,身边还带着四五十名凶悍的骑兵。 隔着老远,陈珪都感受到了他们身上浓重的血煞气。 这一定是战场上来的悍卒! “不知几位从何而来?”陈珪打发走了下人,亲自上前问道。 一个肤色白净,脸上带着非常低调笑意的年轻人走了过来,“可是沛相当面?” “是我。”陈珪狐疑的看着面前这群人问道,“你们这是……” 他已经看的足够仔细了,可还是有些摸不清眼前这些人的底细。 尤其是为首的那个年轻人,他的脸上好像始终带在低调的笑意,腰也微微弯着,看的人有些莫名其妙的。 “见过沛相,我乃黄门令赵野,可否请沛相带我们去见一见沛王?”赵野笑眯眯说道。 黄门令?! 竟然是皇帝身边的近侍。 陈珪心中微微有些吃惊,说道:“这是下臣应该做的。” “请!”赵野抬手说道。 陈珪心中有些凌乱,他想不明白皇帝怎么会忽然间派人来沛国。 他的脚步刚动,旁边那些骑兵就从左右将他拱卫了起来。 而那个自称是赵野的黄门令,也微滞一步,走在了他身后。 这种隐隐以他为尊的感觉,令陈珪还是挺舒服的。 反正是来见沛王的,他也没有多想其他,就带着这些人朝王宫走去。 沛王宫里,刘曜刚刚给一名侍女检查了一下身体,正是事后如圣人的状态。 兴起的他,拿起兵书仔细看了起来。 他虽然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诸侯王,但他也知晓天下的动荡。 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刘曜准备多看点书,万一以后有用到的时候。 就在他看的昏昏欲睡的时候,有侍卫禀报,沛相又来了。 刘曜气的直翻白眼,“这个老东西,那些事他自己拿主意就是了,没事干老是来打搅我做什么?不知道本王在看书吗?让他进来!” “喏!” 结果陈珪进来的时候,不只是他一人。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气势汹汹的一队甲士。 一看这阵势,刘曜瞬间慌了,他抓起手中的竹简,一把砸向陈珪并骂道,“不知廉耻的老东西,你对我动手又什么用?本王不过就是一个有名无实的诸侯王。” “这沛国钱粮兵马全捏在你手里,我也丝毫没有拦着你做事,你犯得着对付我吗?” 陈珪此刻也憋屈的不行。 谁能想到这些人一进王宫就杀人啊。 有他在前面,那些侍卫还以为是往常一样,根本都没有在意。 结果,他身边这群凶残的甲士,上去就是几刀。 从大门开始到这儿,他们杀了一路。 “大王,这不关我的事……”陈珪刚要解释,赵野却站了出来。 他袖子一抬,一道圣旨就在他的手中抖擞了开来。 “皇帝诏曰:沛恭王曜,无德,后继无人,令国除!” 刘曜懵了。 你踏马在逗我玩呢? “这是何人?!”刘曜怒极,指着赵野冲陈珪吼道。 那草率到简直不能再草率的诏书,让他以为这是陈珪使得下三滥手段。 陈珪也被震惊到双目失神,他就没有见过这么简洁又草率的诏书。 他刚要解释,赵野却又先一步面带微笑,解释道:“回沛王的话,奴婢赵野,忝为黄门令。沛王无需怀疑这份诏书的真假,这就是真的。只是陛下一口气要写好几封除国诏书,而且现在还在打仗,没有太多的时间,故而简洁一句话概括便足矣了。” “大王,这是真的。”陈珪补充道。 他稍加犹豫,就有了取舍,宁可得罪无权无势的沛王,也没有必要令皇帝不快。 刘曜只觉一个晴天霹雳忽然间就轰到了他的脑门上。 他浑浑噩噩到几乎眼睛不能视物,“本王并无过错,为何要除我沛国?!” “本王乃光武皇帝之后,无缘如故,无人可除我沛国!” 赵野脸上的笑意悄然隐去,他看着刘曜阴恻恻说道:“还请沛王说话慎重,哪怕您被除了国,去了雒阳过的依旧还会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可若您如此不识大体,那奴婢恐怕就只有送沛王您追随光武皇帝的脚步而去了。” 刘曜面色狠狠一变,狰狞中又带着强烈的难以置信,“你还敢杀我不成?我乃沛恭王!” “奴婢自然知道您是沛恭王,还请沛王稍加配合,莫让奴婢难做。”赵野微微弯腰说道。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赵野身后,上殿之后一句废话都没有说的夏侯惇忽然走了过来,他蛮横的抽出大刀走向了刘曜,同时口中喊道:“还与他说这么多废话作甚,陛下不是给了便宜行事之权嘛,你是真不知享受,既然陛下已经放了权,你就直接用!” “杀诸侯王啊,听着就提气,劳资可还没有杀过诸侯王呢。” 刘曜一看凶神恶煞般的夏侯惇,瞬间被吓得腿肚子都软了。 “不,你们不能杀我,本王乃沛恭王,是大汉封王!”刘曜急切喊道,可任谁也能够看的出来他的色厉内荏,他一步步的向后退着,求救的目光看向了陈珪。 那急切闪烁的眼波里,好似都快酝酿出了泪光。 这一幕也将陈珪吓得有些魂不附体。 他实难想象,朝廷是怎么敢对一个诸侯王说动刀就动刀的? 当今陛下难道真的已经不在乎他的声誉了吗? 这可是诸侯王啊! 内心一阵纠结,陈珪还是冲了出去,拦在了夏侯惇面前,“这位将军还请息怒,我想大王并没有忤逆陛下的意思,但除一国并非小事,大王只是心有疑虑罢了。” 夏侯惇掂着寒光熠熠的大刀森然笑了,“只要他死了,国除了,疑虑也就没了。” 这么朴实的答案,让陈珪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除国,除国。本王去雒阳,本王没有任何疑虑了,如此可好?”刘曜抓住机会大声喊道,他怂了,彻底的怂了。 虽然他觉得皇帝应该不敢真的杀他,但他不敢赌。 这一赌,别人可能什么事都没有,但他的命就没了。 “夏侯将军。”赵野走上前来,“既然沛王已经答应了,那就将刀收起来吧。” 夏侯惇盯着刘曜冷笑一声,将刀收了起来,说道:“怂货,你真应该试试的,试试本将到底敢不敢杀你!” 刘曜心中怨恨,但此时却不敢表现出来。 他在夏侯惇的身上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杀意。 这厮,竟然好像真的准备杀他。 “那就有劳沛相改日主持一下,除沛国!”赵野转身笑眯眯对陈珪说道。 按照正常的流程,除国是必须要有一个仪式的。 但当今陛下对这些事情一点也不看重。 “喏。”陈珪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应下。 “沛王,请容许奴婢最后再如此称呼您,陛下降旨您需在一月之内抵达雒阳。否则,有些后果,奴婢觉得大王您可能不太想面对。”赵野语调温和,但说的话,却阴恻恻的。 刘曜就算是心中有万千的不爽,此刻也只能将这一切悉数都咽在肚子里。 皇帝这是真的疯了! 彻底的疯了! 他这么做难道就真的不怕天下群起而攻之吗? 还是说,他已经完全无所谓了? 第127章 沛国除 在宣读了诏书之后,赵野与夏侯惇却并未直接离去。 陈珪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他们就很顺理成章的跟着陈珪一起回了府。 人家都已经进门了,陈珪自然不可能再将他们赶出去。 他只是心中有些别扭,还有些忐忑。 他总觉得这俩人更大的目的,好像还是奔着他来的。 除诸侯国在以前那绝对是大事,可现在嘛,说简单其实可以很简单。 像陈王宠那样手中有十数万部众的少之又少。 甚至不少的诸侯王因为天下动荡而流落在外,连自己的温饱都顾不了。 在早上才刚刚大设宴席的陈珪,不得不再次搞一顿。 觥筹交错,酒过三巡之后,陈珪旁敲侧击的问赵野,“赵中官此番前来,可是准备在沛国待一些时日?” 赵野反问道:“沛国相您是担心我担的时间久了呢?还是少了?” “自然是担心少了,下官可很想让赵中官在沛国多待一些时日,好叫我尽一尽地主之谊。”陈珪打了个哈哈说道。 赵野默不作声的笑了。 直等到陈珪心里都忍不住泛起其他嘀咕的时候,他才说道:“此事,您得去问夏侯将军,我明日就走了。” “听闻沛国相您与袁术颇有交情,您这是在担心什么吗?” 陈珪意识到,他的那些担忧好像正在一步步变成现实。 而且,朝廷的动作远要比他想象的要快很多。 他情知这种事情瞒不过去,便大大方方说道:“年轻的时候,我与袁术确实关系不错,但他现在聚兵与鲁阳、南阳一带,公然对抗朝廷。之前就算是有再深的关系,下官也不可能再与他相交了。” “我早就看出来沛国相您是一个识时务者。在我们到来之前,从您的府邸离开之人是谁啊?”赵野说话就像那飘忽不定的游魂。 陈珪听着赵野的夸赞,心神刚刚松懈了一下,就忽然听见赵野又扔出来一个致命的话题。 他左右思索了一下,觉得这个事好像也没有隐瞒的必要,遂说道:“是长沙太守孙坚。” “他率军驰援东阳城,准备从沛国借道。沛国积弱,下官也拿不出更多的东西驰援此战,便答应为孙坚将军准备此次出征东阳城所需的一应粮草。” 赵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看来我有必要去见一见孙坚。”座中,夏侯惇忽然说道。 为了营救曹洪,朝廷此次出动了足足数路兵马。 而他就是一路奇兵。 仅有轻骑一千人马,以使者卫队的名义先南下,然后转道沛国,伺机袭取东阳城。 赵野看了一眼夏侯惇,只是摇了摇头,却并未细说。 陈珪并非是一个榆木脑袋,相反他也是一名善攻谋略的名士。 一看赵野与夏侯惇之间的眼神交流,他就意识到,可能有一路朝廷兵马已经入境沛国了。夏侯惇刚刚的那句话很明显,他也是准备走沛国,突袭东阳城。 但赵野和夏侯惇捂着没有再说,陈珪也就装了个不知道,没有不识趣的故意提及。 待宴席散去,陈珪将赵野与夏侯惇等人安置下来之后,立马急匆匆的回了后宅。 他派人喊来了长子陈登,面色凝重的吩咐道:“沛国已不是久居之地,你我父子不能尽皆在此,为了家族香火,你必须尽快离开沛国,另谋前程。” “大人为何忽然间这么说?”陈登被老父亲这严肃的态度给吓到了,急忙追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 陈珪语气沉郁,沉声说道:“东阳城之变,已令沛国无法置身事外了。不管是襄助何人,我现在必须做出选择,方才我虽然并未让你露面,但你应该看到了。” “是。”陈登自然早就注意到了府上发生的事情,“那些甲士皆是百战的精兵悍卒,甲胄齐备,武器精良,一看就是朝廷禁卫。” 陈珪颔首,“是,来人乃黄门令以及一位名唤夏侯惇的将军。” “谯县夏侯家,此人我知道,他还有一位名唤夏侯渊的族兄,少时便以勇武出名。不曾想他竟然成为了朝中将领。”陈登一听,便道出了夏侯惇的出身。 “原来竟是沛国人,难怪皇帝会以此人为将。”陈珪顿时心中了然。 “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若不愿出仕,就暂寻一安生之地落脚,待他日时局明朗,再做打算。” 陈登面带纠结之色,在想了片刻之后,对陈珪说道:“大人,我想立一功劳,借机辅佐皇帝。” 陈珪并未阻拦,只是说道:“你为何会有此选择?” 陈登说道:“大人,朝廷夏至大考的具体情况,我已通过友人知晓清楚了。共有十科,六艺全考,此外还有民事、为政、律令以及兵法,据我数位友人所讲,皆是非常实际的东西。” 陈珪的面色有些复杂,“你是想说当今皇帝想励精图治?” 陈登点了点头,“大人,难道不是如此吗?而且朝廷厉兵秣马,正在逐一平定叛乱之臣,这也是励精图治的征兆。儿子始终不认为,当今陛下会是一个残暴不仁的帝王,他做的这些事情,和他的名声出入太大了。” “那你觉得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出入?”陈珪问道。 陈登深思了片刻后说道:“哪怕是古道热肠,喜欢修桥补路,帮助乡邻的乡绅,也很少有好的名声。因为哪怕他们是通过合情合理的手段,可在百姓看来,他们之所以变得贫穷,完全是因为乡绅的压榨。” 陈珪轻轻叹了一声,“看的出来你也是深思熟虑过的,但你真的要考虑清楚。” “我也不认为当今陛下是一个残暴不仁的帝王,他有仁政,也有强军,这其实已经是一个贤明的帝王了。可他对世族,和那些绵延上百,乃至于数百年的家族下手太狠了。” “你应该清楚,也必须清楚,这个天下是皇帝的,但也是这些人的。” 陈登长身玉立,傲然说道:“儿子觉得孙坚那番话说的无错,他们都是孽畜!” 陈珪气的眼睛瞬间立了起来,“你这个数典忘祖的混账,你说这话的时候,知不知道你也是孽畜,你爹我更是大孽畜!” 眼瞅着陈珪就要找东西揍他,陈登连忙劝道,“大人息怒,息怒,我们陈家不算。” “孽畜是那些无视家国,心中没有帝王的人,哪能包括你我呢?” 陈珪终于找到了一个趁手的武器,那是他闲暇时翻越的典籍。 抡起竹简朝着陈登就是劈头盖脸一通揍,一边揍还一边骂道:“你这个不肖子孙,还孽畜,我让你孽畜!” 陈登一边躲,一边喊道:“让他们继续盘踞在地方上,于百姓,于天下,于整个国家都不是好事。但我们只是官宦世家,却并没有像那些人一样兴筑坞堡,编演私军。” “大人,这真的是两回事。我相信虽然有这么多人诟骂皇帝,但肯定还是有像我这样的有识之士,能够看清楚真正的局势,从而选择如朝为官,辅佐皇帝成就霸业的。” 陈珪毕竟是年纪大了,追着打了两圈就打不动了。 他对陈登说道:“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就去做吧。好了,你现在连你爹我也号令了,你准备向皇帝献功,看来我不做些什么,是肯定不行了。” “我想以父亲您的名义,先去见一见刘岱。”陈登说道。 陈珪一听,刚刚放下的竹简,瞬间又抡了起来,“你个不知感恩的混账,劳资刚刚让你避世而居,以续家族香火。你可倒好,念头刚动就要去送死?” 陈登连忙躲过,解释道:“大人,您与袁术相交匪浅,而刘岱等人为袁绍拥趸。不管怎么说,这袁氏二人乃是亲兄弟,他们一定不会怀疑大人您的。” “待我摸清楚东阳城的情况,再以朝廷兵马伪装沛国部曲,混入刘岱大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东阳之危立解,我也必居首功。” 陈珪被气的吹胡子瞪眼的,“世间之事,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袁绍、袁术二人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可他们的关系并不好。因为袁绍乃是婢女所出,一直为袁术所瞧不起。” 陈登反驳道:“可他们终究是兄弟,富贵之时忽然排挤,但患难时肯定会携手的。” “无知蠢货。”陈珪气愤骂道,“你去见刘岱可以,但不能提及袁术。你只需告诉他们袁术有称帝之意,他们就会信服。但若提及袁术,此事必坏。” 陈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大人高明。” “滚去安排你的事,我去见那位黄门令。”陈珪愤愤扔下竹简,没好气的骂道。 听闻儿子如此冒险的计划,他的心中自然是不舍的。 但不舍又能如何? 儿子大了,也想闯荡出一番自己的事业了。 身逢乱世,这是他的不幸,但也是他的机会。 陈珪去见赵野了,陈登也在随后敲开了夏侯惇的院门。 进去的时候,这个五大三粗的将军正光着膀子,在院中支着一口大黑锅炒东西。 “将军缘何熬制药草,可是身体不适?” 陈登扫了一眼那口有些别致的黑锅,看见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药草便问道。 “炒料,看见里面这坨牛油没?熬了数次的高汤精华,辅以这些大料一炒,煮肉真的是绝了。正好,帮我填一下柴火。”夏侯惇一脸小傲娇的介绍着,头一抬才发现站在他面前的人他不认识,不由懵了一下,“你谁啊?!” 陈登:…… 第128章 憋屈的孙权和锅子 陈登站在恍如熊瞎子一般的夏侯惇面前,感觉整个人都渺小了。 “我是沛国相之子陈登。”陈登赶忙解释道。 夏侯惇虽然什么都没有做,但他老有一种这厮要打他的感觉。 “原来是那老东西家的小东西啊。”夏侯惇嘀咕了一句,复又正色大声说道,“原来是陈公子,幸会幸会,你所来何事啊?” 陈登:…… 这杀才是把他当聋子了不成?! 老东西,小东西的,你是真以为我听不见啊?! “我前来是为与夏侯将军商谈一件大事,关乎曹洪将军生死的大事。”陈登说道。 “原来是这事啊,那先不着急,你容我将这料炒好,我们且边吃边聊。”夏侯惇重新抡起了锅铲,“别愣着了,快添柴火,这锅都凉下去了。” “奥,奥,好。”陈登被弄的一头雾水,只好顺从的先添柴火。 曹洪将军兵困东阳城已经二十天了,这杀才竟然还不着急,要等吃过饭之后再说。 这二人之间看来是有仇啊。 不由得,陈登对于自己营救曹洪的计划,忽然间心里有些没底。 若夏侯惇这个主将不配合,刻意拖延,那他就别提任何的功劳了。 “你这火烧的还怪好的。”夏侯惇终于炒好了料,在里面加入了生命的泉水。 陈登继续往锅下面添着柴火,同时问道:“敢问将军这做的是什么美食?” 这种做法他从来都没有见过。 锅与他以往见过大有不同,这做法更是闻所未闻。 夏侯惇甩了甩锅铲上面的的水渍,说道:“这个该怎么与你说呢,陛下称此种吃法为火锅,就是一边煮,一边吃的一种吃法。反正好吃就对了,你管那么多作甚!” “这种吃法倒是新鲜。”陈登赞道。 “害,有什么新鲜的,古代人他娘的不就这么吃嘛,钟鸣鼎食之家是吧?那些王侯贵胄,拿那么大一口鼎往里煮东西。寻常百姓拿小物件煮,说来说去,全是煮。”夏侯惇满不在乎的说道,“要我说啊,这个吃法最绝的是什么?是料,这是以前的王侯贵胄都吃不到的。” “好像也没人想到沾着蒜末等小料去吃,这才是最绝的地方。将肉片、毛肚用小料那么一裹,然后整个塞嘴里,喔,那感觉比被窝里塞个张济夫人还过瘾。” “额……”陈登听的目瞪口呆。 话说的好好的,为什么后面好像钻进来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不行了,不行了,这口水都收不住了。你把火搞猛点,我去弄食材。”夏侯惇吸溜了两下,让已经滚落到嘴边的口水重新回到它原本的位置,便急匆匆的去了庖厨。 陈登:…… 待夏侯惇回来后,陈登终究还是没忍住问道:“将军,那张济之妻当真好看?” 夏侯惇嘴角一瘪,哈哈大笑了起来,“美,那是真的美!” “但你这话还是小心点,那厮杀人不眨眼的。鲍信的弟弟鲍韬打搅了他看书,然后那厮追杀了整整一宿,撵出去了足足一百多里,硬是将鲍韬的首级给提了回来,你可别犯糊涂。” 陈登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确实是挺凶悍的! 深夜追杀一百多里,这寻常人可真办不到。 “来来来,吃饭。” 夏侯惇掀起锅盖,开始整坨整坨的往里下肉,随即又用手抓着一把肠子和肝脏扔了进去。 之后他指了指旁边可怜巴巴的一点蔬菜,以及大量的毛肚、鸭肠说道:“这些东西稍微烫一下就可。” 陈登看着如此复杂的菜品,眉头狠狠一皱。 虽然闻着很香,可这些食材这么一搅和…… 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食欲。 直到他握住筷子,在夹了两口之后,眼睛里面瞬间就放光了。 “如此吃法,实乃人间美味!”陈登赞叹道。 夏侯惇哈哈笑了起来,“不过就是稍微麻烦一些罢了。但为了饕餮之欲,这点麻烦可以忍受。哎,吃着如此丰盛的美食,再想想曹洪在东阳城过的日子,内心还真有点难受呢!” “按照时间算算,他现在应该在啃树皮,希望还没饿死。” 嘴上如此说着,可陈登在夏侯惇的脸上没有看到丝毫难受的样子。 他顿时更加笃定了夏侯惇和曹洪有过节的猜测。 “此时有肉有酒,你可以说说你的计划了。”夏侯惇说道。 陈登还在为自己的前途纠结,夏侯惇与曹洪有过节,对他而言可是一个糟糕的消息。 闻言,他放下碗筷说道:“我父亲陈珪与袁术有旧,也算是老相识了,我打算以我父亲的名义去东阳面见刘岱,请求联合。在刘岱答应之后,再以将军兵马假冒沛国部曲,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是个不错的主意,吃过这顿饭,我们便动身。否则,曹洪可能真的就要饿死在东阳城了。”夏侯惇答应的十分干脆,好像根本想都没有想。 “将军这就答应了?!”陈登难以置信的问道。 他还以为需要费一些口舌,可他这话都还没有说全乎呢,竟然就已经答应了。 夏侯惇笑道:“你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既然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我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自然是越快动身越好。” 陈登想想,好像也是,遂说道:“好。” 一顿丰盛的火锅吃的陈登走路都有些艰难。 他这才发现,那些他往常看都不多看一眼的内脏,竟然是无比可口的美味。 回到内宅,陈登将与夏侯惇聊的内容跟陈珪商量了一下之后,就收拾东西准备动身。 陈珪掩饰住内心的眷念和不舍,将自己珍藏的一把宝剑交给了陈登。 “男儿志在四方,该说的我已经与你说过了,凡事需慎重。这口剑,是家里已经传了几辈人的宝剑,你莫要弄丢了。”陈珪叮嘱道。 陈登洒脱的冲陈珪抱拳行礼,“孩儿这便走了,大人保重。” 陈登出城之后,发现夏侯惇已经在城外等着了。 他身边的骑兵少了许多人,那位黄门令也没有在。 陈登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并没有不识趣的去问这些事。 他想到此时尚在城中的长沙太守孙坚一行人,也许那位黄门令还在忙着这些事。 夏侯惇扫了一眼陈登,“你就准备如此孤身一人前去?” “我跟随在将军的身边,可没有什么可担忧的!”陈登笑道,“我去见刘岱,若是身边带的人多了,反而不美。人多眼杂,容易误事。” “你们这些文人就是心眼多,走吧。”夏侯惇扬起马鞭,重重落下,“驾!” …… 虽然身在异地,但夏侯惇等人进城的时候,孙坚还是注意到了。 他对长子孙策说道:“来人应该是朝廷使者。” “我看着也有些像,只是这甲胄看起来似与从前有些不通。”孙策说道。 孙坚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只是改变一下甲胄的样式,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大人不打算去见一见朝廷使者吗?”孙策问道。 孙坚摇了摇头,目中闪烁着稍显复杂的光芒,“暂时先等等,正好也借机看一看朝廷的态度,也许朝廷还瞧不上我们这些人,将我们视同乱臣贼子对待呢!” 正说话间,公仇称从外面走了进来,“将军,朝廷来的人走了。” “这就走了?!”孙坚有些意外。 “是。”公仇称说道,“我方才出去打听了一圈,听说沛国除国了。朝廷派遣使者而来好像就是为了此事,我在王宫周围晃悠了一圈,发现里面动静挺大的,此事应该是真的。” 孙坚目露惊讶,“难不成真的就是巧合?” “看起来他们好像并非是因为我们而来,来的快走的也快。”公仇称说道,“他们也就是去了一趟王宫,又在国相府坐了片刻,前前后后呆了不过半天的时间。” 孙坚想着,却忽然间摇了摇头,“不像啊。既然他们都准备走,为何还会住下?这事情不太对,一定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对了,还真有一事,沛相之子陈登也一道跟着朝廷使者离开了,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公仇称忽然又说道。 孙坚轻蔑一笑,“不需要怀疑了,肯定就是因为此事。” “朝廷使者都已经住下了,可却忽然间改变了主意,急匆匆的就走了,一定是发生了些什么变故。不管陈珪之子是去做什么了,但很明显此事的缘由就出在他的身上。” “可是他们能一起去做什么?”孙策嘀咕道。 “一定是和东阳城有关!”窗外忽然有人喊道。 孙坚沉着脸站了起来,出门片刻后左手右手各一个,将孙权和周瑜提溜了进来。 “既然要听,就在这里听,鬼鬼祟祟的爬窗户做什么?我不准你们旁听了吗?”孙坚黑着脸训斥道。 “伯父,我们不是故意偷听的,是刚刚回来,刚巧听见了。”周瑜解释道。 “你闭嘴!”孙坚一指头戳在了孙权头上,喝道,“你来说!” 孙权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父亲,“大人,公瑾说的是真的,我们只是偷偷出城跑马,刚巧回来。正要进屋,就听到你们在谈论事情,所以就在外面稍微蹲了会。” “偷偷出城跑马?!”孙坚那双豹眼瞬间就瞪了起来。 孙策几乎是无缝衔接的把藤条递了过来,并附和了一句,“这一定是仲谋的主意!” 看着已经被递到了手边的藤条,就连孙坚都愣了一下。 孙权怨念深重的瞪了一眼自己的兄长,连忙叫屈道:“大人,我们很小心的,也没有去其他的地方,就在军营附近骑马打猎,我们还弄到了几只鸡。” “我怎么与你们说的?没有我的允许,哪也不准去!”孙坚抡起藤条就抽。 东西都已经捏在手里了,肯定是要做点什么才是。 “大人,大人,我兄长陷害我。”孙权叽里哇啦的大喊着。 被孙坚提溜在手中,打的跟陀螺似的,一个劲的原地打转。 周瑜悄悄的把自己往后捎了捎,这场面看着是真惨。 他现在对自己那瘦小的腚感到十分担忧。 但孙坚在收拾完孙权之后,却并没有收拾周瑜,而是问道:“公瑾,你为何会觉得是与东阳城有关?” “伏惟伯父知悉。”看着孙权的惨样,周瑜瞬间把自己弄的彬彬有礼的,持揖礼说道,“朝廷此时派人来沛国,一定是和东阳城有关的。” “他们不会放任一员可以独当一面的武将在东阳城自生自灭的,沛国紧邻东阳城。如果我猜的没有错,朝廷可能想正面牵制敌军,然后以一路,亦或者多路奇兵从背后袭扰。” “而作为奇兵,从沛国和鲁国出兵是最佳的方向。听闻皇帝如今屯兵单父,距离沛国和鲁国都挺近的。” “小小年纪,才思过人啊,不像我家这个小畜生!”孙坚看着周瑜那讨喜的样子,抡起藤条又给孙权赏了几下,看看别人家的孩子,再看看自己家的孩子,孙坚是真气。 周瑜看的龇牙咧嘴的,心中满是歉疚。 这事,怪他。 “伯父过誉了,我也是胡乱猜测,不知对还是不对。”周瑜迅速找补道,“听说陈珪之子陈登也素有贤名,可能他给充任使者的那位朝廷武将出了什么主意,这才急匆匆的动身。” 孙坚一藤条抽在孙权的腚上,很是信服的说道:“不需要再怀疑什么了,一定就是如此!一群大人竟然拼不过一个孩子,我现在总算是能够理解为什么皇帝会想到征辟公瑾了。” 周瑜闷着头说道:“实不敢当伯父如此夸赞,其实我都不知道朝廷为什么要征辟我!” “我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朝廷不应该想到我的。” 孙坚哈哈笑道,“当今陛下也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周瑜:…… “既然朝廷已经派遣兵马前来,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长史公仇称问道。 孙坚霸道又坚决的说道:“自然是帮他们打了,还能怎么办?” “稍后我们去见一见陈珪,明日便拔军。” 周瑜在此时说道:“侄儿建议伯父,先见一见那位朝廷的使者。” “人不都已经走了吗?我还见什么?!”孙坚反问道。 “没有啊,我与仲谋方才来的时候,还撞见了他们呢。”周瑜说道。 孙坚恍然,“看来只是走了一部分,那就见一见吧。” “公仇称,此事你去办,正式点,给人家递个拜帖啥的。” “喏!”公仇称起身应道。 第129章 茶与美人鱼 陈珪提供的一座小院落里,那些娇艳的花儿开的正是繁盛。 赵野与孙坚相对而坐,摆弄着茶具对孙坚说道:“若不是孙将军今日前来,我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来见一见孙将军。在我的本意上,我是很乐意和孙将军促膝长谈一下的。但我实在是有些胆小,我不知道孙将军率军出现在沛国,到底是什么目的。故而不太敢。” 孙坚紧盯着赵野手中的动作,目中有些好奇,“赵中官不是已经见过沛国相了吗?我为何会出现在沛国,他其实应该是很清楚的。” “正是如此,要不然我可还真不敢。”赵野说着,将一杯茶用双手递到了孙坚面前,“此物为茶,若孙将军长与那些医工、郎中打交道,应该知道此物。” “陛下嗜爱饮茶,我们这些下人,也就鹦鹉学舌的也喜欢上了。将军不妨尝尝,这是今年上林苑的茶叶,在经过特殊的炒制之后,比太医令手中那干枯的树叶子可好多了。” 孙坚半信半疑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第一感觉是直冲天灵盖的苦涩。 但慢慢回味一下,里面倒是有些兰花的清香。 但更多的滋味依旧还是苦涩。 “陛下为何会喜欢如此苦涩之物,还不如饮酒!”孙坚砸吧着嘴嫌弃说道,他感觉自己的舌头都苦了。 “此物初入喉确实苦涩,但喝习惯了之后,反而觉得挺好,香气浓郁。水中若是没点这滋味,似我这样的奴才都快喝不下去了。”赵野说道。 孙坚又喝了一口,还是觉得苦涩难耐。 他不认为自己能习惯这个东西。 放下茶杯,他开门见山,直截了当说道:“我率军北上,本是为了讨董。结果到了鲁阳才发现,这竟是一场骗局。我不能就这么灰溜溜的回长沙去,听闻大将曹洪被陷东阳城,我准备率军协助。” 赵野慢条斯理的说道:“将军拳拳报国之意,令我钦佩,此事我已派快马上奏陛下。但若不出意外,陛下应该并不希望将军出兵东阳城!” 孙坚面色微变,“这是为何?瞧不起我江东子弟?” 赵野连忙摆手,“不不不,可能是我失言,说错了话。东阳城已有数路兵马,应该是足够了,陛下可能更希望将军您能牵制住袁术。” “当然这仅仅只是我通过陛下往日里的一些言谈所猜测的,难以作数。” “若将军愿意去东阳城,我也不做阻拦,这些说白了只是一点建言。” 孙坚面色间隐隐有一些纠结,片刻后说道:“我不仅仅只是想牵制住袁术,我更想灭了他。可他据南阳之众,兵精粮足,我远道而来,实在不是他的对手。” “而且我母亲年事已高,日前家里传信,她的身体已是每况愈下,我这个当儿子的若不能榻前尽孝,实在愧为人子。也正是因为此事,我想打完这一仗,就回江东侍奉母亲。” 赵野微微颔首,“我能够理解将军的心情,可此事我什么也说不了。只能请将军亲自上表,向陛下陈述此事了。” “我会的。”孙坚起身拱了拱手,“这便告辞。” 孙坚走的飞快。 回到临时驻地,他再度召集左右议事,但现在大家也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关东纷纷乱乱,各行其事,各为其主。 孙坚不敢将注完全压在朝廷,却又不想贸然得罪朝廷,搞得反而不上不下的难受。 …… 单父。 在数路大军派遣出去之后,刘辩身边仅剩下了六千兵马。 收到赵野的八百里加急传信,刘辩也立马召集了荀彧与陈琳商议此事。 荀攸和贾诩此次随军出征了。 大动肝火的刘辩,在这一次可谓是手段尽出,压上了几乎所有的能臣强将。 但江东孙氏,他也不敢随意对待。 作为在日后鼎立一方的吴国,刘辩在此时必须事事尽可能的慎重。 “陛下,孙坚的心志并没有像他的名字一般坚毅,他这摆明了就是想左右逢源,观望时局。”荀彧说道,“他并没有想着真心实意的襄助朝廷,而且,他似乎已经忘却了自己是汉臣的身份。” “臣也如此以为,他率军到了沛国,讨要钱粮,却并没有向朝廷上任何一份奏表。”陈琳也说道,“不管他想什么,臣以为他起码应该上一封表奏,陈述一番,这是礼仪,也是人之常情。” 刘辩很清楚孙坚和江东孙氏的日后走向,这也是他一直犹豫的地方。 “朝廷不应该将孙坚推向朝廷的对立面,他不同于其他的地方诸侯。孙氏在江东有很高的威望和人脉,若在以后划江而治,这会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刘辩说道。 “陛下,可加封孙坚豫州刺史,令他牵制袁术与刘表。”荀彧说道,“暂时不令他回到家乡,待朝廷能够腾出手来之时,再做计较。” 刘辩微微颔首,说道:“这倒也不失为一个权宜之计。” “孔伷那厮夸夸而谈,嘴上倒是说的人五人六的,但也是一个见风使舵,不安分的主,将孙坚留在颍川,正好还能压一压此人的气焰。” 荀彧本就是这样的意思,他说道:“孙坚虽然有些摇摆不定,但他起码还有襄助朝廷之心,倒也并非是完全不能争取。不像袁术、刘表等人,几乎已经彻底的脱离了朝廷的控制。” 刘辩颔首道:“传旨吧。” “唯!” 盛夏时机,万物躁动。 好像连人心都变得浮躁了起来。 自雒阳出兵之后,朝廷一路上几乎是势如破竹。 连损兵折将都是小范围的。 可这一次东阳城之败,让刘辩狠狠的栽了一个跟头,也让他这些日子度日如年。 他的心中几乎是不分日夜的始终惦记着曹洪和那五千将士。 曹洪这个人作战勇猛,性子直,没有那么多的小心思,刘辩真的很看重。 但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他接下来只能是等待和祈祷。 午后的阳光格外刺眼,人行走在外面,就好像置身于蒸笼。 心中烦躁的刘辩离开了府衙,走进了旁边那座园林。 自从那天在月色下看见蔡文姬之后,刘辩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他生怕再撞见什么说不清楚的尴尬事情。 可除了这里,城中再也没有可去的散心之地。 葱葱茏茏的绿树像是华盖,笼罩了这片小巧雅致的园林,也遮盖了大半焦躁的热气。 刚走进去,丝丝清凉就沁入了心肺,也让刘辩的内心瞬间宁静了不少。 看着荷花盛开,碧波荡漾的池塘,他心中忽然间冒出一个作为皇帝而言,稍显荒唐的念头。 他想下去泡个澡。 当天气燥热的像是置身火焰山中的时候,这一方池塘在刘辩眼中是越看越惹人爱, “去,给朕守着门。”他挥手对左右的宫娥和侍卫吩咐道。 “唯!” 他决定下去泡个澡。 身为皇帝难道不就是为所欲为嘛。 管他什么威仪,面子之类的,他也可以选择不要。 三两下,刘辩就把自己整了个干净,然后一猛子扎进了池塘。 舒服! 从头到尾的舒服。 安静的池水,也让刘辩的内心瞬间无比的宁静,好像进入了顿悟状态一般。 他像是一条鱼儿,放肆的在水中游来游去。 这是久违的快乐。 可游着游着,他忽然间就笑不出来了。 在他的不远处,竟然有一条和他一样的鱼儿,只是那条鱼是女的。 在波光粼粼的水下,阳光被折射成了一个个奇幻的空间。 那条玲珑有致的鱼儿,就在光与水的交错中,时而起伏,时而悠闲的游来荡去。 刘辩看的呆住了,不禁打了个哆嗦。 也就是这一哆嗦,让他瞬间回过神来,二话不说他立马就向水面游去。 任何一本史书,或者小说中都只说蔡文姬是个绝对的才女,也没说这是个妖孽啊。 这他娘的,怎么跟鬼魅似的,随随便便就能撞见呢。 可尚未到水面上,刘辩就感觉到了水下的动静。 他一低头,恰好和蔡文姬那张妖艳的面孔四目相对。 她屏着气盯着刘辩傻笑着,长长的睫毛抖动着,嘴角笑出了两个可爱的酒窝。 一歪头,她就像是轻灵的鱼儿般从刘辩的胳膊底下游了过去。 鱼在游,她也在游。 但这片池塘里,即便是最漂亮的鱼,在面对这条鱼时,却不得不黯然失色。 蔡文姬环绕着刘辩,恍若灵动的鱼,又仿佛飘逸的飘带,在刘辩身边上下起伏。 妖孽啊! 刘辩在心中大骂一声,连忙闭上眼睛,屏气凝神,压下了心中的燥火。 虽然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但这种若即若离朦朦胧胧的感觉,才最是致命。 在这一瞬间,蔡文姬几乎满足了刘辩对女人所有美好的幻想。 她带着两个酒窝的傻笑,刘辩哪怕闭着眼睛,也像是梦魇一般在他的眼前不断徘徊。 刘辩猛地睁眼,一把摁住蔡文姬的脑袋,借力窜出了水面。 这个女人不能要。 其他所有的女人都无所谓,但这个女人绝对不行。 一个有思想,甚至还曾试图利用他的女人,放在后宫对于他这个单纯的皇帝而言,很危险。 哪怕内心再如何的悸动,这个火得压住。 死死的压住! 刘辩不断给自己灌输着灵魂的毒鸡汤,上岸之后迅速离去。 水中,白的和光一样的蔡文姬傻眼了。 这个皇帝怕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吧?! 她都这样了,光的真的和光一样了。 他竟然摁着她的脑袋,离开了? 就这么离开了?! 第130章 来自一份奏表的噩梦 同一个梦,可以做两次吗?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之前,刘辩是不信的。 可此刻,眼瞅着日升三竿,依旧还在被子里怀疑人生的他是真的相信了。 简直一模一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梦里,蔡文姬总是不喜欢正脸看人,老是拿桃一样的腚对着人。这个习惯有些古古怪怪的,刘辩也不知道到底是他的毛病,还是蔡文姬有什么毛病。 反正,总之就是不对。 拖到实在是抗不过去了,刘辩这才硬着头皮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什么话都没有交代,依旧像往常一样,在宫娥的伺候下更衣洗漱过后,就出门晨练。 虽然这个晨练,今天实在是稍微有些晚。 出门的时候,刘辩甚至听见了那几个宫娥收拾被子时的窃窃私语。 又是大型社死现场。 这该死的,都怪蔡文姬。 这个女人现在都快把他这个皇帝给吃死了。 城外那座已经存在了两个多月的军营里,训练依旧如火如荼。 虽然刑徒军自从出征以来,一直都没有上战场的机会,但刘辩对他们的训练不但始终都没有松懈,反而还在渐渐的加量。 这些身体缺少了零件,曾经心中只有权势和钱财,如今只有刘辩赋予他们的荣耀的宦官,就像一柄三尖两刃刀。 刘辩不知道他将这样一支军队打造出来,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也不知道对以后来说,这到底是好还是坏。 但他现在必须这么做。 这些失去了曾经首领的宦官和他这个皇帝,现在更像是寄生与宿主的关系。 只有依靠他这个皇帝,他们才能实现自己的价值。 而他这个皇帝,也需要这些不断磨砺的宦官,作为他手中的刀。 像往常一样,刘辩巡视了一圈将士们的训练,然后开始了自己的训练。 只有无尽的体力打熬和折磨,才能让他忘却早上那该死的社死现场。 英林照旧立在不远处,像个木桩子一样,定定的守卫着。 “陛下!” 有侍卫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单膝跪地说道:“荀校尉正在营外相候,有急事求见!” “知道了。”刘辩收起正在挥舞大刀,从士兵手中接过打湿的毛巾擦了把脸。 这座军营,即便是荀攸等人也进不来。 刘辩换上常服后,离开了军营。 营外,荀彧怀中抱着厚厚一摞奏表,等候在道旁,看到刘辩出来,立马迎了上来。 “陛下,大捷啊!”荀彧喜不自胜的对刘辩说道,“曹仁将军在阳关亭大败敌军!” 在荀攸随军出征后,荀彧就接替了荀攸的差事,负责处理朝中送来的和军中的奏表。 “阳关亭在什么地方?”刘辩将手伸向英林的同时问道。 “回陛下,在汶水之畔,龙乡城东南。”荀彧解释道。 这时,英林也将羊皮的地图拿了过来,双开撑开在刘辩的面前。 “详细说说。”刘辩如电一般的目光逡巡在地图上,一边说道。 荀彧迅速翻开曹仁送来的奏表,递给刘辩的同时,一边说道:“此战贾侍中虽然在军中,但曹仁并没有用贾侍中水淹龙乡城的建议,而是与敌军决战于阳关亭,阵斩八千,曹仁将军率军追击足足八十里,才罢休。” “曹仁在奏表中称,他虽然知道水淹龙乡城的战术更加高明,可那些贼寇需要强烈的感受到朝廷的怒火,扰乱他们的军心,令他们自乱阵脚。” “敌军在泰山郡布置了层层兵力,节节抵抗,似乎还想故技重施,截断朝廷的粮道。” 刘辩眉头轻挑,“贾诩没有阻拦?” “贾侍中也在这道奏表中附了言,他说水淹龙乡城确实更加迅捷,但的确并不能让敌军胆寒,在跟曹仁将军商议过后,他也倾向于决战的方式。”荀彧说道。 刘辩点了点头,如果他是曹仁,他也会这么做的。 用战术自然胜的更加干脆,可此战不同以往。 这是援兵,也是复仇之战。 气势,绝对不能丢。 “曹仁这一仗打的不错。”刘辩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虽然看起来依旧有些冷。 “张济的粮草征募的如何了,可有来信?” 在原本的计划中,刘辩是要尽起中军,亲自居中调运粮草的。 但英林这个大聪明想起了朝中三公临走时的嘱托,死活就是不让皇帝和粮草在一起,甚至还用上了死谏这本该是文人用的一招。 他这一提醒,荀攸等人也不干了。 众人齐劝之下,刘辩不得已只好放弃了亲自率军调运粮草的打算。 最后改由张济出鲁国,居中调运粮草。 “有!”荀彧在一堆奏表中,一阵挑挑拣拣将张济的奏表翻了出来。 “陛下,这份奏表,您还是亲自看一眼吧,臣怕误解了张济将军的意思。” 他的表情跟便秘似的,透露着万千的一言难尽。 刘辩奇怪的扫了一眼荀彧,他这个表情有些复杂啊。 奏表一翻开,那胡乱甩在一起的横撇竖捺让刘辩不由得头皮一阵发紧。 难怪荀彧会是这个表情,对于一个合格的文人而言,这样的字实在是看不下去。 而且有些字,张济竟然好像还写了半个。 “踏马的,这个匹夫,写不好字,找个会写字的啊,这是为难谁呢?”刘辩非常仔细的看了半晌,在没有顺畅的读完一句话之后,气的直接大骂。 张济在单父的所作所为,让刘辩对这位董卓帐下大将成倍的改观了。 可现在他又忍不住想怀疑了。 这厮简直一夸就飘。 “这个字是什么玩意?鲁国相叫陈兔?踏马什么鬼名字?”刘辩手指戳着奏表,耐心瞬间被消耗一空,这个字,何止是会会错意,荀彧说的太含蓄了。 字都不认识,会错个狗屁的意。 “陛下,鲁国相是陈逸,太尉陈蕃之子。”荀彧想笑却又不敢笑,强行憋着说道。 刘辩气的感觉自己七窍都快冒烟了,“这个狗东西!” “后面这又是什么东西?” 曾经的刘辩识得字本来就不多,他后来虽然狠狠恶补了一顿,但也不是很全。 而张济这厮写的字,不但缺胳膊少腿,还涂涂改改,这简直就是在成心为难他。 “陛下,张济将军上面的意思好像是说准备偷粮。陈逸主动献上了鲁国府库,还说他知道一条偏僻小路,可通过郚(wu)乡城直抵南武阳,郚乡城乃叛将屯粮之所之一。”荀彧几乎是逐个字给刘辩指着,一边说道。 刘辩一听,眉头瞬间皱了起来,“我怎么听着,这话很像是敌军的阴谋呢?” “不瞒陛下,臣也是这么认为的,而张济将军好像也是这么认为的。他在这后面说,准备将计就计,不打算偷粮,打算烧粮。”荀彧苦笑道。 刘辩冷哼了一声,“既然是敌军的阴谋,怕是有个屁等着他去烧。既然都已经是阴谋了,别人会将粮食好好的放在那里,等着他去烧?” “陛下,张济将军在后面还有似乎看起来是比较关键的话,可臣实在是目力欠缺,真的认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字。”荀彧一脸尴尬的说道。 “来人,让陈琳在府衙候着,他识字多,让他看看。”刘辩骂骂咧咧的说道,“张济这个混账东西,不管他这一次立下多大的功劳,全部给他免了。” 荀彧想说,这真的不是识字多少的问题。 实在是这些字根本不像字,他读的书并不比陈琳少,可也尽力了。 他都快把自己的眼睛熬瞎了,也没有看出来个所以然。 陈琳来了,肯定也是白瞎。 一行人迅速回了府衙,刘辩还没坐稳,就把张济的奏折甩给了陈琳,“看看这上面写的的都是些什么鬼玩意,尤其是最后面那几段。” 陈琳看着面前乱麻麻的一团,直觉眼花缭乱,“这……” 定睛一看,奥,原来是张济写的奏表。 那就情有可原了。 “陛下,请容臣准备一下文房四宝。”陈琳迅速看了几眼之后,觉得单凭自己的眼力,真的认不全,于是乎向皇帝请求道。 “赶紧准备。”刘辩挥手道。 “唯!” 陈琳准备好文房四宝后,那个架势瞬间就出来了。 他一边看着张济的奏表,一边提笔临摹。 荀彧好奇在旁边看着。 看着看着两人就研究起来了。 “这个字没错吧?” “形似!” “看这旁边的笔画走向,应该就是这个字。” “是,哎,确实是!” …… 小半个时辰后,荀彧与陈琳二人几乎是绞尽脑汁,终于将张济的奏表给凑了出来。 陈琳一脸心虚的举着誊抄之后的奏表,对刘辩说道:“陛下,张济将军这个奏表,您看了之后,可能会想杀人……” “什么意思?!”刘辩顿时有一股强烈的不祥之感。 陈琳咽了口唾沫,说道:“陛下,张济将军这最难认的最后一断话是:臣自知此事事关重大,为防奏表为敌贼所得,臣刻意将字写的潦草了些,伏惟陛下知悉,请陛下恕罪。” 刘辩狠狠攥住了拳头,被气的七窍真的快冒烟了。 “这个狗东西,他是不是还觉得他那些字,别人能认出来是什么东西?”刘辩破口大骂,“就他那些狗趴式的玩意,送给敌军,怕是都能直接杀敌了!” “谁给他这么大的勇气,还刻意将字写得潦草的?!” “这个狗东西!” “真是气煞朕也!” 第131章 无上装表演 刘辩就挺纳闷到底是谁给张济的自信,让他认为此事事关重大的。 知道一条僻静的小路,可以偷袭南武阳。 这话听着就像是一个拙劣的谎言。 “八百里加急告诉张济,他要是除了征粮之外敢轻举妄动,朕扒了他的皮!”刘辩气冲冲喝道,“还有,让荀攸别忙活其他的了,尽快赶到鲁国,给朕把张济看住了。” “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乖乖巧巧,整日里还看兵书,可一出门瞬间原形毕露。” “他这段时间看的兵书看到哪里去了?全看到狗身上了吗?” 堂上,陈琳与荀彧耷拉着耳朵,听的脑袋都嗡嗡的。 皇帝骂起人来,也是不拘一格。 各种不讲情面的脏话简直像是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往外扔。 直到皇帝骂的似乎有些累了,终于歇下来之后,荀彧才相对比较委婉的说道,“陛下,张济将军是一员不折不扣的猛将,他想事情的方式可能相对比较单纯一些。” “也没见这厮浑身上下冒傻气,可看看他干的这些事。”刘辩骂累了,就算他心中依旧不爽,但没力气继续了,“尽快拟旨,派快马送出去,朕现在担心这厮已经动身了。” “唯!”荀彧应道。 这样的事,张济还真能干的出来。 也许他上奏表的时候,人已经出发了。 …… “豫州刺史?!”孙坚看着皇帝的敕命诏书,不禁笑了,“皇帝这是想把我留在中原啊!” 长史公仇称也说道:“这几乎是一目了然的,将军准备作何打算?” “还做什么打算,既然皇帝想让我暂时在这里留着,那我留着便是。有皇命在此,孔伷若不交出兵马,他就是谋逆。先灭掉他,以颍川为安身之地,倒也尚可。”孙坚说道。 有皇帝的这一份诏书,孙坚的心里早已有了打算。 相较于回到江东,在此地安身,其实更符合他的预期。 大丈夫是为做出一番大事的,岂能偏安一隅。 “将军既然决意留在此地,那就应当为皇帝上一份谢恩奏表。”公仇称提醒道。 孙坚后知后觉的连连点了下头,“也对,倒是把这件事差点给忘了。你来写吧,尽量写的辞藻优美一些,以谢皇帝之恩。” 公仇称:…… 他这话说了,跟没有说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个皇帝的使者走了没有?”孙坚忽然间想起此事,问道。 公仇称回道:“今日清晨便已经离开了,同行的,还有沛王的车驾,听人说他要搬去雒阳了。” 这个事,孙坚没有丝毫的意外,他说道:“这些稍有权势的诸侯王对于皇帝而言,那就是一个个的绊脚石。留着他们反而容易让那些有心之人所利用,还不如趁早拔除。” “合肥候之事,看样子让皇帝是长了不少的心眼。将这些人全部迁居到雒阳,只有他们有什么轻举妄动,想杀他们,那就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当今皇帝虽然年幼,但眼睛还是相当老辣的。既然他们已经走了,那我们也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吧。” 公仇称颔首,“将军,那粮草之事,还问沛国相要吗?” “让他给我们随便提供一些便是,不必要那么多了。沛国相都让儿子带着朝廷兵马出发了,显然已是全心全意的襄助朝廷了,皇帝如此照顾我孙坚,我也不能失了大义不是?”孙坚剔着牙齿说道。 “喏!”公仇称心中也有数了,他应了一声,说道,“卑职这便下去安排。” 周瑜正与孙权在一起练箭。 他的箭术很好,几乎每次都能穿过悬挂于中间的铁环,稳稳的命中靶心。 相比之下,年纪更小的孙权,就是拿着弓箭在玩。 他连完全拉开弓弦都做不到。 几次三番之后,孙权来气了,一把扔下弓箭,喊道:“这什么破东西,就是欺负我。” “这可不是欺负,待仲谋再年长一些,就能似我一般很轻松的拉开了。”周瑜放下弓箭,劝慰道,“现在啊,你只需要稍微练一练便可,不必当真。” 孙权的脸拉的老长,“可我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要不了多久的!”周瑜笑着安慰道。 对于一个少年老成的孩子而言,他其实挺羡慕孙权此刻的无忧无虑。 似他已经再也回不到曾经的单纯无邪了。 这时,孙策纵马冲了过来。 在校场的边缘,非常干净利落的下马,大步而来。 人还未到跟前,他就冲周瑜喊道:“公瑾,我父亲被朝廷征辟为豫州刺史了。” “伯符似乎很高兴?”周瑜笑问道。 孙策长身玉立,神色间带着难掩的欣喜,大声说道:“我如何能不高兴?我父亲这是升官了啊!不管朝廷是什么样子的,可升官始终是一件好事不是嘛!” 周瑜重新拾起弓箭,干净利落的张弓一箭,随后说道:“按伯符这般说,确实是一件好事。但朝廷肯定不会只是简简单单的想给伯父加官,他们还有更深的考量。” “还有什么?”孙策眼帘微张,面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难道朝廷欲对我父亲不利?” 周瑜笑道,“那倒不至于。但豫州刺史却并非是一件好差事,旁的我也不知道,但袁术、刘表就非寻常人物,这二人皆有不臣之心。孔伷虽然不清楚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但也是个蔫坏蔫坏的家伙,一看面相就非善类。” “奥,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孙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你是说朝廷想要我父亲阻拦这三人是吧?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这年月哪有什么太平官,到处不是打仗就是在打仗的,正常。” 周瑜倒是没想到孙策竟然把事情看的这么通透。 他笑道,“既然伯符看的这么开,那就一起都好说了。” 孙策拍着胸膛,傲然说道:“我是要建立一番大功业的,怎么可能会郁郁于眼前!” …… 刘岱最近感受到了强烈的焦头烂额,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他在泰山郡排兵布阵,自以为算计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当朝廷大军开始正式发力,他忽然间连呼吸都感觉有些困难。 他也无比强烈的感受到了朝廷的怒火。 就这么大点的泰山郡,朝廷竟然出动了足足出动三路大军。 莱芜有段煨,博县有曹仁,粱甫有张辽、夏侯渊。 这三路大军就像是一顶铁制的帽子,死死扣在了他的脑门上。 而这还不是朝廷大军的全部,听闻朝廷已经控制了鲁国,正在集结兵马。 如果将泰山郡比他刘岱,那他现在的处境就是被人扼住了脖子,准备掏心。 吕布的确作战勇猛,可现在的局势让他感觉自己认这个义子有些亏了。 这厮到现在还在养伤,对如此紧迫的战事毫无助益。 而他背弃朝廷,也让他这个义父,没有了丝毫的退路。 他本就叛出了朝廷,如今又收留吕布这个逆子,那就是罪上加罪。 心下烦躁的刘岱,再度打开了行军地图,可越看,他那心却越是难以安稳。 他命人带上地图,风风火火的闯进了程昱的院子。 “仲德,最后再帮我一次!”冲进去后,他直接开门见山。 程昱正在练字,看见招呼都不打一个,直接闯进来的刘岱,面无表情的说道:“刘刺史现在当我程仲德是何人?是你阶下之囚还是幕下之宾?” “事到如今,你我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刘岱面色复杂的看着程昱,“若你愿意辅佐我,哪怕我对你执弟子礼都可以,可你并不愿意。我只能出此下策,你既非我幕下之宾,也不是我的阶下之囚,我只是想请你帮我一把。” “我好像已经帮了刺史好几回了,可刺史为何要一再出尔反尔呢?您怎样做,世间还有谁愿意辅佐?”程昱说道。 他现在这样的处境,让他很想对刘岱动点武力,一刀毙了这厮。 事可再一再二,决不可再三再四。 而刘岱似乎已经习惯了用捉拿他妻小的方式,来胁迫他帮忙做事。 世间最无耻的小人,应该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反反复复的用这样下作的手段。 刘岱面色阴晴不定的看着程昱,一咬牙说道:“我可以向天神,向列祖列宗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只要这一次你帮我脱身,我立马命人送你们离开泰山郡!” 程昱面带讥讽的笑着,“刘刺史的意思是想让我再相信你一次?” “这一次,你务必相信我。不信我,我便杀人!”一想起节节败退的己方兵马和自己危在旦夕的性命,刘岱面色狰狞的放出了狠话。 程昱目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说道:“好,我帮!” “但请刘刺史这一次可以说话算话,失了人心,您在以后恐怕寸步难行。” 刘岱也不假装客气了,直接以命令的口吻说道:“你直接告诉我,这一战如何能赢?” 说着,他挥了挥手,命人打开了行军地图。 那张动物皮革制成的地图上,清清楚楚的标注着双方兵马的走向和屯兵之地。 “步步为营,朝廷此番行军,倒是极为严整。”程昱念叨了一句,问刘岱道,“刺史是想问我的建议?” “不然你以为我这是在做什么?就这一次,你若能诚心实意助我度过此难关,从此以后,各奔东西,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绝不会再为难你!”刘岱说的斩钉截铁,眼神中散发着凶狠的光芒。 程昱微微颔首,心中却自有计较。 对于一个恶行累累的惯犯而言,他的任何保证就像他放出来的屁,毫无信誉可言。 他又看了地图片刻后,问道:“不知刺史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本就燥火升腾的刘岱,听到这话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几乎是恶狠狠的说道:“程仲德,戏弄我的代价,可是你阖族的性命,我劝你还是慎重说话的好。” “真话还是假话,你觉得我会愿意听假话吗?” 刘岱的威胁,让程昱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他依旧神色平静的说道:“假话能给与刺史希望,而真话,对刺史而言可能会比较残酷。” “我不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我只想知道如何能赢下此战?!”刘岱咆哮道。 “赢不了!”程昱看了刘岱一眼,简洁且干脆的说道。 刘岱的眼中瞬间流露出了难以遮掩的杀意,“为何会是赢不了?!” 程昱十分淡定的给刘岱分析道:“阳关亭一战盟军损兵折将逾万之余,也失去了北部关隘,以朝廷以往攻城略地的速度,他们仅需数日,便可通过这一道撕开的口子直逼南武阳。” “盟军分兵数地,若能坚守,泰山郡尚有可守的余地。可阳关亭失守,屯驻与牟县的王匡所部,现在已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局面,刺史以为他还有生路吗?” 刘岱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他三面临敌……死定了。” 不料,程昱却又忽然间话风一转说道:“但我觉得朝廷应该不会这么做,他们现在最为紧要的目的,是解救被困在东阳城的曹洪所部。” “所以已经在北部撕开一道口子的曹仁绝对不会选择去围殴王匡,而是会一路横冲直撞南下。” 刘岱顿时神色一喜,“如此说来,我们还有胜算?” 程昱:??? 你为什么会觉得有胜算呢?! 哪看出来的? “不知刺史在南武阳至东阳城一代布防了多少兵力?”程昱问道。 刘岱神色一怔,额头忽然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仅有万人。” 他想到了一些不太确切的可能…… “万人能困得住东阳城,可能抵挡得了敌人的里应外合吗?”程昱反问道。 刘岱眉头猛地一皱,“哪里来的里应外合?” “刺史该不会真的以为曹洪已经死在东阳城了吧?我听说,曹洪麾下好像还有一两千的骑兵,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战马会是他们最后的粮食。”程昱说道。 “不可能!”刘岱摇着头,非常肯定的说道,“这都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几千人吃一千余匹战马又能撑得了几天?恐怕马骨头现在都被他们给嚼完了。” 程昱忽然间觉得如果这样的人都能打赢战争,那世间所有人恐怕都是军神。 程昱幽幽说道:“如果是我,我会把战马留到最后!” “作为最后冲出重围,恢复将士体力的最后粮食!” 刘岱心中动摇了一下,却又很快无比坚定的说道:“不可能,不是世间所有人都是你程仲德!” 第132章 无胆鼠辈 “刺史还觉得此战能赢吗?”程昱目光平静的看着刘岱问道。 刘岱沉默着,脸色渐渐阴沉,还有些焦灼。 “而这些,我并没有算此刻屯驻在鲁国的朝廷大军,在我看来,这可能才是朝廷真正的杀手锏。”程昱继续说道,“待北部兵马南下,屯驻在鲁国必然会趁机发动突袭,直插东阳城。” “程仲德!”刘岱忽然暴喝一声,“这些事你为何先前不说?你是故意的!” 在将曹洪困在东阳城之后,刘岱就用现在这样的方式请教过程昱。 程昱面带讥讽,反问道:“刺史年纪尚轻,应该不至于这么健忘才对,我真的没有说吗?到底是我没说,还是刺史并没有按照我所说的去做?!” “我还清楚的记得我所说的是,北起博县,南至南城,梯次布置兵马。” 刘岱吼道:“这有什么区别吗?现在的排兵布阵,依旧还是两道防线。” “那怎么能一样呢?刺史若想弄死我,大可直接动手,没有必要与我争辩这些事。”程昱冷声说道,战事都已经打到了这个地步,他竟然还想到了甩锅。 程昱对刘岱现在是真的佩服的不行,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办到的事。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刘岱脸上的怒气忽然像是潮水一般迅速退去,他后腿一步,持揖礼对程昱说道:“仲德先生,现在正是我等生死存亡之时,还请仲德先生不吝赐教。” 虽然此刻刘岱的样子很像是那么回事。 但对于这个小人,程昱内心早已提不起任何的好感。 他摩挲着手指,想了片刻,忽然微微一笑,“刺史若收缩兵力至南武阳一带,或可有一线生机,否则这盘棋我不管怎么看好像都看不出任何的胜算。” “这一战并非是寸土必争之战,您的目的乃是消耗朝廷的兵力,迟滞朝廷进军的步伐。” 刘岱放下了双手,缓缓起身,犹自不太确定的问道:“将兵力撤到南武阳一代可以赢?” 程昱不禁笑了,“刘刺史,我勉强算是一谋士,但实质上就是阶下之囚,这仗可并非是我在打,我怎么能很肯定的告诉你这仗就能打赢呢?” “哪怕是我亲自率军,也不可能如此肯定。” 刘岱失笑,“倒的确是我唐突了。” “来人。”他转身喊道,“速派快马,传信王匡将军立刻率军后撤,至南武阳依险驻军。” “喏!” 安排完,刘岱复又问道:“先生可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 程昱摇了摇头,“我劝刺史还是早做打算吧,朝廷此次来势汹汹,想要赢下此战并非易事。刺史何必又非要硬撑着一口气和朝廷在泰山郡拼出个你死我活呢?” 刘岱直愣愣的看着程昱,忽然狠狠抓了一把头发,“对啊,我为什么非要在泰山郡死撑呢?我可以跑的啊!我从南匈奴借道去抄山阳郡也是可以的啊。” 刘岱瞬间是越想越激动,看他那欣喜若狂的样子,好像准备抱着程昱啃一顿。 “真不愧是仲德先生,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刘岱激动的说道。 但看着刘岱这副样子,程昱的心情却好不起来。 他娘的,一不注意说多了。 让刘岱这厮拼死在泰山郡多好。 朝廷这一次的战术明显就是正面袭扰,三面合围,然后绕后奇袭。 他们真正营救东阳城的兵力,必然不在正面,而是在并没有人注意的后面。 现在他这话一说,万一刘岱这厮真跑了,他岂不是成了罪人? 可现在找补已经开不及了。 程昱瞬间是越想越气,想把自己一把给掐死。 这嘴让他给多余的。 “来人,速去准备酒肉,我得专程为仲德先生设个宴。”心情瞬间大好的刘岱,极其热情的立马吩咐了起来。 程昱忙抬手打住,“刘刺史,设宴就不必了,您忙你的吧,我还有书没看完。” 这就是直截了当的不给面子了,刘岱脸上的笑意僵了片刻,打了个哈哈,说道:“那也行,也行,那就不打扰仲德先生继续看书了。” “先生大可放心,我答应的事情,绝无反悔的可能,这一定会是最后一次。” 可这话,听在程昱的耳中,跟放屁没有任何的区别。 …… 刘岱这一次对程昱的建言没有丝毫偷工减料的执行了。 他召回了王匡与鲍信的部曲,在南武阳一代布置了一道贯穿东西的防线,还同时兼顾了正对鲁国的西面。并且及早的派人通知了袁绍,准备接应,他要随时跑路。 在这一切都安排好之后,刘岱觉得好像真的是自己的运气大秤开始倾斜了。 沛国相之子陈登竟然亲自来见他,似有意结盟。 刘岱在南武阳用了相当高的规格,亲自见了陈登。 席间作陪的乃是从北边赶回来的鲍信和王匡,以及刘岱的义子吕布。 除了先死了亲弟弟,后又损兵折将近万的鲍信脸色不好看之外,其他人都挺自然。 当有了退路之后,他们的心态也都放松了不少。 “陈贤侄能在这个时候代父前来,让我们殊为意外,且先饮了这杯酒,再商谈正事。”刘岱举樽,招手示意歌舞助兴。 “请!”陈登举杯说道。 叮叮当当的丝竹之音,和侍女们妖娆婀娜的身姿,其实很好看。 但鲍信看在眼中,只有无尽的烦躁。 战事打到现在,好像只有他一直在损兵折将。 刚刚费了大功夫征募的将士,转眼间就折损一空,他现在又成了一个光杆将军。 他不知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怎么还能笑的出来? 怎么还能有心情去饮酒作乐! 在酒喝的差不多之后,刘岱让伶优们退了下去,冲陈登问道,“听闻贤侄有意合盟?” “这也并非是我的意思,而且我父亲之意。”陈登起身拱手遥敬众人,说道,“不瞒刘刺史,我们沛国夹在诸方势力之间,现在实在是有些难受。沛国又贫蔽不堪,难有可用之兵,若无一棵大树可依靠,我父亲很是忧心恐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国破人亡了。” “为何不选择朝廷?你父陈珪可一直是一个忠臣。”鲍信一张口就带着浓浓的火药味。 陈登轻笑,说道:“诸位长者所选择的不也是朝廷吗?” “我等皆是汉臣,只是不忍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这才聚兵而起,反抗暴君,反抗残暴不仁的朝廷。” 这番话引来了众人的强烈赞同。 尤其是吕布,好像在瞬间找到了知音。 这不就是他叛出朝廷的真正理由嘛。 鲍信轻哼了一声,端起酒樽,独自闷头继续喝闷酒。 “贤侄这番话可真的是说到我等心坎里去了,可不就是如此嘛。”刘岱唏嘘叹道,“只是世人对我等有颇多误解,认为我们是那抛弃了社稷的乱臣贼子。为了天下黎民,这点委屈,我们倒是也能咽的下,可就是心里憋闷。” 话虽然是陈登自己说的,可他听着刘岱这么信誓旦旦的附和,差点把昨天的隔夜饭都呕了出来,一个人到底可以有多无耻,才能这么堂而皇之的说不要脸的话? “这是有识之士的共识,那些被遮蔽了双眼的愚昧之人,刘刺史又何必去在意?”陈登说道,“若是为了当乱臣贼子,大家都有更好的选择不是吗?” “正是如此。”刘岱爽朗大笑道。 这么会说话的陈登,只是三言两语就让他扫清了心中连日来的阴霾。 “不知沛国可出兵多少?”王匡问道。 作为泰山郡真正的东道主,王匡的实力在在座的诸人之中,现在算是最强的。 有泰山郡世族门阀的帮助,他在这些时日里,新增兵马一万三千人。 尤其是他麾下骑兵,从原本的七百人,直接飙升到了四千。 骑兵彪悍的战斗力,让每一名骑兵都显得弥足珍贵。 “说来惭愧,我沛国暂时能征募到的兵力,实在不多。”陈登一脸惭愧的说道,“暂时仅有两千兵马,我父亲正在游说国中豪绅,希望他们可以帮忙出资征募兵马。” “若有钱粮,应该还能征募数千兵马。” 王匡笑言道:“贤侄不必因为此事而烦忧,若当那些豪绅得知你父子二人乃是反抗皇帝的义军,他们一定会上赶着来找你的。” 这种事是王匡亲身经历的,所以他说的无比肯定。 “希望如此。”陈登讪讪笑道,“两千兵马实在是少的有些可怜。” 这时,刘岱忽然问了一个问题,“我印象中你父亲好像与袁术相交匪浅,为何不选择襄助袁术呢?他此刻屯兵鲁阳,身后又有南阳十数万之众可用,必成气候。” 陈登还以为大家聊得这么欢快,应该就没有人会过问这个事了。 结果不曾想还是被问了出来。 好在他早有防备。 于是,语气有些惆怅的说道:“我父亲与袁术确实有些私交,但也就是前不久,我父亲偶然得知袁术有称帝之意。我父亲想要匡扶的是大汉,但并不想扶持一位姓袁的帝王。” “原来如此,你父亲乃是实打实的高义之士,令我辈汗颜。”刘岱说道。 喝得眼睛发红的鲍信,忽然闷声喊道:“袁术都准备称帝了?” “确又传言,听闻他已经祭祀过了天神,准备好了乘舆。”王匡说道。 鲍信借着酒劲骂道,“这个蠢货,他是真的以为天下乱了,是个人都能当皇帝了?” “一个实打实该死的玩意!” “还说袁本初是他家的仆从,就算真的是仆从,人家袁本初也比他要高尚良多。” 王匡横了一眼鲍信,不悦喝道,“你醉了。” “来人,扶鲍国相下去休息。” 第133章 东方圣山 南武阳,因居武山之阳而得名。 他夹在尼山和东方圣山蒙山中间,与蒙山脚下的颛臾城遥遥相望。 颛臾城,乃古颛臾国国都所在。 这座古老的城池,曾经有着极其辉煌的历史。 因肩负着替周王室祭祀蒙山之重担,这座夹在诸侯缝隙中的小国,却历经朝代更迭,始终福祚绵延,不曾衰落。 这两座城池,现在便是刘岱盟军的防御重点。 朝廷大军想要南下,就必须过粱甫,从尼山与蒙山的中间进军。 翻越山岭对于小股兵马而言是可行的,但携带粮草的大股行军几乎不可能。 南武阳与颛臾城就像是横亘在这条上古河道上的大闸,堵死了朝廷兵马南下之路。 朝廷若想经此至东阳城,就避免不了这一场硬战。 “程仲德实在是个良才啊,可惜不能为我所用。”刘岱巡视战场之时,不禁再度对王匡感叹道,“这样的人物,我是真心舍不得杀。” “杀了作什么?他现在尚有利用的余地,且先留着吧,不要急着动刀。”王匡斥责道,“你现在更应该考虑的是,要不要给鲍信匀点兵马,这厮手里的兵都打光了,现在整天都带着那仅剩的几百个亲卫满城晃悠,我看着老觉得心里不踏实。” “我已经命人安排了,会有人帮助他再度征募将士的。”刘岱说道,“这也不能怪他,你我若是遇上这样的事情,恐怕也得崩溃。” “这倒是。”王匡应道。 “报!” 忽有将士急急奔来,“启禀将军,敌军骑兵忽至城外十里!” “来人,击鼓!”刘岱匆匆向城头走去。 临走之时,还指着那斥候的鼻子骂了一句,“你们这群废物,敌军到了城外十里才发现,长个眼睛是干什么用的?若无用,趁早挖掉!” 斥候闷头挨了一顿批,又急匆匆离了城。 在激烈的鼓声中,南武阳数道城门迅速落了闸。 陈登闻讯,也匆匆带着夏侯惇一道上了城墙。 没有了甲胄的夏侯惇,连走路都觉得有些别扭。 那感觉就像没穿衣服似的。 “你应该给我搞一套甲胄的,好歹我现在也算是你帐下校尉是吧?”夏侯惇再次嘀咕道。 这个事,自从陈登把他带进南武阳城,他就一直念叨到了现在。 陈登转身冲着夏侯惇连连拱手,急急说道:“将军,您就放过我吧,沛国的将士真不配穿甲胄,也穿不起。再说了这软甲也是甲,您就别瞧不起了,您看看这城内的将士,穿的起铁甲的有多少人?” “等会儿上了城头,您可千万别说了,若是让刘岱等人发现了猫腻,你我可都得死!” “我们现在就是站在别人的嘴巴里,人家上下鄂一合,我们就得死的。” 夏侯惇掏了掏耳朵,“好好好,你放心吧,我真心中有数的。” “你这话说的次数已经够多了,你看看,我这耳朵是不是已经起老茧了?” 陈登对夏侯惇也是服服帖帖的。 这真的是个实打实的莽夫! 他就想不通皇帝为什么会派这么不谨慎的一个人,来做这么危险的事。 难道朝中真的无将可用了吗? 两人上城的时候,恰见朝廷大军抵达城下。 “哟,张辽啊,这厮跑起来倒是真挺快的。”夏侯惇远远地看了一眼,嘀咕道。 陈登连忙一个眼神过去。 夏侯惇瞬间闭嘴,“好,我不说。” “贤侄也来了啊。”刘岱看见陈登上城,亲切的打了个招呼,“这一战不需要贤侄出兵,可安心观战,看看朝廷的实力。” “先不说朝廷大军的实力如何,只是卑职想知道,朝廷现在如此富裕吗?将士竟尽皆铁甲?”陈登难以置信的问道。 他是真的感到惊讶。 此刻城外有约莫三千上下的骑兵,马虽然是杂色,但马上骑士可全是清一色的黑色铁甲,这样的兵马,看着就让人心中犯怵。 刘岱看着那样的兵马,也是一阵眼热,“朝廷现在应该是富裕的。” “那个少年皇帝先是用手段诛杀了弄权的宫中常侍,又大肆屠戮关中士绅,应该积攒了不少的财富。” 陈登目光隐晦的看了一眼夏侯惇,“这就难怪了。” 这时,城下传来了张辽的喊声。 “某张辽,城上的逆贼且听清楚了,陛下旨意,交出叛臣吕布,可免尔等一死。” “否则,城破之时,不问缘由,尽皆屠戮!” 刘岱摇头鄙夷骂道:“听听,这还在这里挑拨离间呢。尽皆屠戮啊,听着可真吓人是不是,但这就是皇帝的一贯作风,每破一城,鸡犬不留。人家就根本不管你是良善之辈,还是乱臣贼子。” “如此帝王,这天下怎能好的了呢?” 陈登轻咳一声,问道:“刘刺史就任由这贼厮如此挑衅?” “随他便,我们重在守城,守着便是,没必要自找晦气。”刘岱完全无所谓的说道。 但张辽只是喊了那一句之后,并没有再多余啰嗦任何一句。 而是带着兵马干净利落的转身就走。 这一出,让刘岱就有些看不懂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刘岱举着双手冲周围人喊道。 兴师动众的前来,只是为了留下一句狠话? 这让一旁的陈登、王匡诸人也是一头雾水。 王匡微眯着双眼,面带沉思说道:“也许他是知难而退了。” “敌军尽皆骑兵,我军也不主动出城迎战,那厮见讨不到什么便宜,就干脆带人撤退。” 刘岱的疑心病忽然间犯了,他沉声说道:“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王匡呵呵笑道,“我军藏身于坚城之内,他能有什么阴谋可以伤害得了我们?想水淹这座城池吗?那可并不容易。” 不屑的刚刚嘲讽了一句,他忽然间变了脸色,不是很确定的嘀咕道,“应该不至于吧?” “并非全无可能!”刘岱说道。 他刚刚就在这些方面上考虑,王匡的猜测顿时令他心中不安。 只要临近河道的地方,这种战术就不得不防备。 在以往的战争中,诸如此类的打法可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不如派人出城看看?”王匡提议道。 “善!”刘岱应允道,“遣一千骑兵出城,查看敌军的去向,不必与他们交战。” 蒙山之中水文复杂,有多条河流汇聚,但最靠近南武阳的就是祊(beng)河。 若截断祊河上游,再倾洪水之力倒灌,南武阳危矣。 南武阳城池修筑于古河道北岸,虽不至于被彻底的淹没,但若洪水咆哮而来,肯定会被刮上半座城池。 王匡派遣了一千骑兵,尾随在张辽的身上出了城。 可这支骑兵一出城,就杳无音讯了。 众人等候了足足近两个时辰,直到太阳都悬挂在了尼山的边缘,眼看着天色将晚。 他们这才不得不承认,那一千骑兵是肉包子打狗了。 “也许这才是敌人的阴谋。”刘岱喃喃说道,“接下来不管他们如何叫骂,我们皆不必再派兵出城了,他们就像是引诱我们出城。” “刺史不再担忧他们引水灌城了?”王匡不解问道。 虽然损失的是他麾下兵马,但他并未就此放弃对敌军引水灌城的怀疑。 如果他是敌军,他绝对不会放弃如此有利的地势。 哪怕只是试一试,他也一定会想办法给南武阳弄点儿水。 “令祊河改道,再建大坝蓄水力,掘而灌南武阳,这需要大量的人力,也并非是短时间内就能办到的。朝廷现在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他们更担心曹洪和数千将士会饿死在东阳城。”刘岱的念头忽然间转变了过来,他十分肯定的说道。 陈登的神色稍稍变了一下,出言附和道:“刘刺史目光老辣,其实卑职也觉得他们用水攻的可能姓并不大。我听闻朝廷极善攻城战,在赶时间的情况下,他们应该是会选择直接攻城,而不是投入大量的兵力,去改祊河的河道。” “是吧,贤侄与我之见,当真是不谋而合。”刘岱非常欣赏的看了一眼陈登,说道,“当今皇帝自出兵以来,据闻还从未征召过民夫,押运粮草的时候,也仅是用少量的民夫。若改祊河的河道,他们还需要征募大量的民夫。” “这一来一去几个回合折腾下来,曹洪在东阳城也许就只剩下一把风一吹就散的骨头了,这与朝廷的目的可大大不符。之前是我有些着急了,并没有深思,白白折损了一千将士,此乃我之错。” 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清楚,王匡的内心顿时有些不太舒服。 所以说他那一千骑兵就这么白白死了? 真的晦气到家了。 白日里的战事就这样草率且稀里糊涂的结束了。 晚饭过后,夏侯惇鬼鬼祟祟的找到了陈登,“你该向那个姓刘的玩意请命去驻守东阳城的要道了,我在这里多待一日,曹洪的性命就危险一日。这都快一个月了,就算他那小身板是铁打的,也该到扛不住的时候了。” 他虽然嘴上一直没有说,但心里其实早就已经着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了。 陈登好言劝道:“将军,且不提我现在请命去驻守通往东阳城的要道,刘岱会不会怀疑,就算他不怀疑,去驻守要道,我觉得还不如留在此地。” 夏侯惇的脸色忽然间有些不善,“好你个小白脸,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身在敌营,心也在敌营,只是表面上装出一副忠于朝廷的样子是不是?” 陈登被夏侯惇忽然拔高的嗓门,吓得浑身一激灵,“我的活祖宗啊,您老声音小点吧!” “您不想大事未成,我们两个就先被刘岱给挂在城墙上吧?” 夏侯惇一把揪住了陈登的衣服,质问道:“那你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登一脸生无可恋的深吸了口气,拿手轻轻拍了拍夏侯惇抓着他的手,“先松松,松松,快勒死了。” 夏侯惇哼了一声,将陈登扔在了底衫ig,“今日你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休怪本将与你没完。” “好好好,我说。”对夏侯惇这厮的脾气,陈登现在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他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说道:“将军去驻守通往东阳城的要道,确实会更快的营救出曹洪将军。可我们随行的粮草也不多,要全靠南武阳供给,也撑不了几日的。” “而且那里处于刘岱大军的腹部,指不定他很快就会发现东阳城的变故,到时候将军领着这两千兵马,还有数千武器都拿不动的饿兵,您如何与刘岱作战?” 夏侯惇神色微怔,轻嘶一声,说道:“你这话说的倒是挺有说服力的。那你的意思是……留在这里会更快?” “对,更快!”陈登将声音不由得又压低了几分,几乎用只有他们两个才勉强听清楚的声音,低身说道:“里应外合,破此城只在朝夕!” “只要此城一破,那些屯驻于要道之上的兵马,无人可当朝廷大军的锋芒!” 夏侯惇有些郁闷的拍打着脸颊嘀咕道,“我发现我其实是把事情给办糟了。” 陈登:??? “将军此话怎讲?”陈登问道。 夏侯惇挠了挠头,给陈登分析道:“你看,我原本的目的是过沛国,然后直插东阳城的背部,趁着正面战场曹仁等人牵制刘岱的时候,趁机袭取东阳城,解救曹洪等被困兵马。” “可现在我和朝廷主力大军都聚在了南武阳,你说我这差事是不是办差了?” 陈登:…… 这个,好像确实可以这么说。 但这事,好像不应该怪他……吧? 虽然他只是提供了一点小小的建议。 “其实是一样的将军,我们现在不仅仅是在敌人的背部,还是在他们的脏腑。我们完全可以一举两得,毕其功于一役。如果不出意外,应该会比将军之前的计划要快一些。”陈登说道。 反正事已至此,他之前再如何谋划的也回不去了。 不管原本是哪个好,但现在,一定是这个战术更好! “希望你小子没有骗我,若是这一次办砸了,让曹洪死在了东阳城,我们两个就一起死吧,我自缢,你五马分尸。”夏侯惇狰狞说道,虽然他心里其实也比较赞同陈登的计划。 但总的来说,和皇帝当初定下来的计划是始终不一样了。 假冒沛国部曲,结果假冒到了南武阳,还和朝廷正面大军撞在了一起了。 “只要将军别口无遮拦,还故意做出这种鬼鬼祟祟的样子,此战必成!”陈登说道。 为了自己后半生的荣耀,他现在可真的是赌上了身家性命。 第134章 此城固若金汤 深夜。 南武阳城外忽然杀声震天,鼓声如雷。 刘岱猛然从睡梦中惊醒,急急忙忙披衣下地。 “发生什么了?”他刚冲出门口,正巧有将领从外面冲进来。 “启禀主公,敌军忽然发动了夜袭!” 刘岱瞬间被吓得无比清醒,“战况如何?” “将士们正在奋力御守。”那名将领回道,“虽然我们发现的稍微有些晚,但好在敌军并没有传言中攻城那么迅速,我们成功的守住了。” “去,让吕布上城御守!”刘岱吩咐道。 “吕将军已经去了城头,指挥战事,王匡将军与陈登将军也去了,唯有主公您还没去。”那将领迅速说道。 刘岱并没有因为此事而感到羞愧,他颔首说道:“还好他们并没有放松警惕。” 说着话,刘岱带人急匆匆上了城墙。 城外,火把如龙,将整个狂野都照耀的好似白昼。 朝廷大军已经架好了云梯,正在密集的鼓点中,踩着梯子,奋勇登城。 虽然规模浩大,但城墙上驻守的兵力也多,防守的竟一点也不困难。 “我真是差点被吕奉先这厮给吓死了,如此攻城,有何可惧?”刘岱一看敌军攻城的规模,不禁笑了起来,心中悬了多日的一颗石头,也迅速落了地。 当日,吕布说朝廷兵马攻城极其迅速,犹如雷霆。 搞得他这几日左思右想心里都不太踏实。 现在亲眼一看,也不如此。 吕布肯定是担心丢面子,刻意将朝廷兵马的战斗力给夸大了。 就这攻城的规模,刘岱觉得自己都可以回去睡大觉了。 只要城中粮草不缺,这城他觉得他都可以一直守下去。 “义父!”身上伤刚好了一些的吕布走了过来。 看着浓眉大眼,英武霸气的吕布,刘岱对这个义子还是挺满意的。 就是这厮的人品有些不太好,令他不是很中意。 “我担心朝廷大军可能会有诈,还请义父多做一些准备。”吕布抱拳说道。 刘岱被吕布这话说的云里雾里的,他疑惑道:“这不就是寻常的攻城之战吗?他们能有什么诈?难不成他们还能把攻城变出其他的花样来?” 刘岱不以为然,甚至还带着一些嘲讽的语气,令吕布眉头轻皱。 他劝道:“义父,我曾亲眼目睹朝廷大军攻城的速度,绝不是眼前这个样子。” “不管他们有没有别的心眼,我还是建议义父多做一些准备,这并不多余。” 刘岱完全不在乎的说道:“不必在意,这座城池此刻固若金汤!” 他的话音刚落,忽有一名浑身浴血的的将领急匆匆跑了过来。 “报!” “城南忽有敌军攻城,他们已经翻上了城墙,将士们撑不住了,请将军速速派兵支援!” 这话让刘岱瞬间坐不住了,他急忙吩咐道:“速调东西两侧守军,过去支援!” “喏!” “搞偷袭,他们也就能做这种趁人不备的小人行径了。”刘岱冷哼道,“但无妨,就算是偷袭又如何,他们休想拿下此城!” 他的狠话还没有放完,忽闻远处人声喧阗。 “上来了,他们上来了!” “快来人啊,他们登城了!” “快来人呐!” 吕布神色猛地一变,急忙持戟冲向了喧闹之地。 刘岱紧随其后,也急匆匆跟了过去。 这一刻,他忽然感受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 狭窄的城墙上,两边的将士正混战在一起。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亦是难分彼此。 吕布持戟冲上去之后,局势瞬间逆转了许多。 他以一己之力,迟滞了敌军进攻的锋芒。 刘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终于对这个儿子满意了许多。 传言倒是不虚,这厮的确是勇猛善战。 就在刘岱觉得有吕布在此,北面城墙的战事可以无忧的时候,敌军中忽然冲出一人。 “某张辽来会一会你!” 吕布持戟而立,傲然看着张辽,“无名小辈,够胆就上前来!” “杀父背主的狗奴,休得猖狂!”张辽挥舞沉重的朴刀,一个虚晃,横扫吕布双腿。 吕布一脚踢起方天画戟,以刀尖点地,又迅猛一脚踢出。 庞大的力量推着方天画戟,不但成功格挡了张辽的攻势,还将那朴刀也磕飞了出去。 张辽被这巨大的力量带着,脚下不禁向后一趔趄。 他刚刚稳住身形,吕布的攻势便已悍然而来,张辽连忙侧身躲过,将朴刀倒拖着从右手换到左手,然后重重劈下。 在这狭窄的城墙上,两个人都没有更多的回旋余地,全靠精湛的武艺在互砍。 刘岱看着这精彩的打斗,不由赞叹道,“此二人皆是当之无愧的猛将,这个张辽虽声名不显,但这身勇武竟也不输吕布。” 刚刚才赶过来的陈登,闻言说道:“刘刺史有所不知,张辽与吕布曾经是同僚。吕布为丁原帐下主簿,而张辽是丁原帐下从事,不过张辽更早于吕布被朝廷征辟,看来如今是深得皇帝信重。” “原来如此,此人或可一用。”刘岱一听张辽与吕布之间的关系,忽然间打起了其他的主意,他认了吕布这个儿子,丝毫不介意再多认一个。 “我儿,莫要杀了他,留活口!”刘岱大声喊道。 陈登:…… 吕布听到刘岱的喊话,顿时就想骂娘。 在这狭窄的城墙上,我倒是也想杀了他,可大家更有依仗,难分伯仲。 隐约间,他甚至还有一种奈何不了张辽的感觉。 陈登见机说道:“此刻战事胶着,还请刘刺史给我等安排一番。” “看我这个记性,我竟是将贤侄给忘了,请贤侄速率兵马去南城,襄助王匡将军御守南城。”刘岱说道。 战事一着急,他竟还真把这一股生力军给忘记了。 “喏!”陈登应了一声,带上人马立马奔向南城。 这一次他稍微学聪明了一些,夏侯惇他压根就没有带,而是让他在城中相候。 免得这厮一个高兴,忽然间把自己的身份给喊出来。 陈登现在真的是老怕老怕了。 从城墙上下来后,陈登急匆匆找到了夏侯惇,言简意赅,一口气直接说道:“朝廷大军今夜气势汹汹而来,两面攻城,看样子是准备一鼓作气拿下南武阳了。” “将军现在可以做准备了,我们先以援兵的身份到南城,然后迅速抢占城门,接应朝廷大军入城。” 早就已经坐不住的夏侯惇,闻言一把抓起长刀,朗声喊道:“他娘的,可算是来了!” “将军,将军。” 陈登连忙拦住夏侯惇,“暂时不可声张,悄悄的,待我们过去之后,再突然发难。” “放心,这点事俺心中完全是有数的。元龙,且看我如何杀敌!”夏侯惇说道。 点起两千兵马,夏侯惇气势汹汹的赶到了南城门下。 南城有门户两道,此刻都聚集了大量的兵马。 “都起开,此地我们接管了。”夏侯惇粗声瓮气,蛮不讲理的喊道。 人群中一员将领走了出来,“你是何人?为何我没有得到丝毫命令。” “某张杨,乃沛国大将。”夏侯惇脸不红气不喘,理直气壮的喊道,“城北都快打出屎来了,你头顶上也打的不可开交,你还想要什么命令?赶紧滚上城去支援,城门交给我们!” “为何你们不去支援?”那名将领明显有些怀疑,问话的时候不断上下打量着夏侯惇。 夏侯惇忽然上前,恶狠狠的盯着那名将领咆哮道:“你是在怀疑我?你他娘的是在怀疑我?要不是劳资身上的衣衫与敌军相近,你以为这等差事我会让给你?!” “只配守个城门的废物!” “你待如何?”那名将领勃然大怒,额头青筋暴起。 夏侯惇忽然抬手,狠狠一巴掌抽在了那名将领的脸上,骂道:“你什么你,赶紧给我滚!” “不服气可以等此战结束,你若还能留下性命,劳资陪你论个长短!现在,别在这里耽误劳资。若贻误了战机,就算是刘岱不杀你,劳资也先第一个杀你!” 那名将领怨恨盯了夏侯惇两眼,喝道:“好,等此战结束,我等着你!” “所有人,跟我走,速速上城!” 夏侯惇扭头,一口唾沫钉在地上,低声骂道:“不长眼的狗东西,听着好像你能赢似的,想跟我单打独斗,老老实实等下辈子去吧。” 陈登看着夏侯惇这蛮横不讲理的一通操作,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样竟然也能行?! “所有人,动作轻点,快开城门!” 夏侯惇带人持刀面朝城内站立,然后派了几十人过去开城门。 城门洞开的声音,其实很响亮。 但此刻城头上鼓点密集,喊杀声如雷。 这些乱糟糟的声音,顺利的遮盖了开门的声音。 “将军,我们是不是应该给城外的大军表明一下身份?不然我担心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让自己人给攻打了。”陈登说道。 城外的朝廷将领,暂时应该还没有人知道去偷袭东阳城的夏侯惇,此刻其实是在南武阳城内,这万一让城外的自己人把他们当敌军给冲杀了,那就冤枉了。 “哟哟哟,对对对,这事可不能开玩笑,我亲自去!”夏侯惇匆匆说道。 这可是他亲自带兵的第一仗,要是被自己人给打败了,那可真就没脸活了。 他连忙亲自去了城门口等着。 但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竟无人冲城门…… 这就是城内城外刚开始没有沟通的结果。 夏侯惇只好命人拿来了火把,用火把晃动出鼓点的节奏,遥示城外兵马进城。 在南城的主将,是夏侯渊。 当城门打开的时候,他其实就注意到了,甚至收缩了兵力,准备在城外打一架。 可他左等右等,没有从城门口等来敌军,反而等来了一支火把。 “这什么意思?” 第135章 黑暗里的战斗 高举着火把的夏侯惇,迎来了一支利箭。 若不是他听见了破风声,本能的往下蹲了蹲,可能脑袋上就得被开个窟窿。 “这个孽畜!”夏侯惇看着扎在身后不远处,还在剧烈颤抖的箭矢,差点气的一口连火把都给吞了,“他们是眼瞎吗?看不见我在晃动火把吗?” “不立马挥师进城就算了,他们竟然还射我?孽畜!” 边上,军候提醒道:“将军,也许是城外我们的将士难以分辨这到底是敌是友?” “你是说我这火把挥的还不够明显吗?”夏侯惇被气到大叫。 军候有些畏惧的讪笑着,“可是将军,仅凭火把他们好像也难以确定敌友?” “那还能如何?派人过去?”夏侯惇喊道。 军候疯狂点头,这可能才是最正确的方式。 “那你还不赶紧的?”夏侯惇挥舞着火把,大喊道。 “喏!” 军候连忙应了一声。 也不派人了,他直接自己冲了出去,充当斥候。 又是一支利箭飞了过来,将火把劈开了两半。 夏侯惇呆呆的看了片刻,愤而扔掉了火把,狠狠的踩了几脚,“孽畜!” “当真气煞我也,稍微动点脑子想一想啊倒是,这难道还不算清楚吗?” 他摩挲着手中的大刀,心中暗暗发誓。 不管城外的领兵之将是何人,等会先吃他几刀再说。 从未见过如此蠢笨之人。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支兵马摸着黑出现在了城门口,迅速鱼贯而入。 夏侯惇提着长刀迅速起身,看到领军之将竟然是夏侯渊之后,他更是气不打一出来,“竟然是你这个孽畜,要不是我躲避及时,劳资就被你给射杀了!” 说着就要动手,夏侯渊连忙解释道:“元让,这真的是个误会,你须听我解释!” “我不听!”夏侯惇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刚刚那一箭可是擦着我的脑袋过去了。” “可我也不知道是敌是友啊!”夏侯渊喊道。 “你少放屁,敌军会大开城门等着你们进去?他们有那么傻吗?”夏侯惇揪着夏侯渊的的衣甲,将他从马上拽了下来,“别说你是我的族弟,今日你我之间必有一死。” 夏侯渊无奈的看着夏侯惇说道:“他们可能没有那么傻,但一定会有那么精明。我不得不防备是陷阱的可能,此事算我做的不仁义,战后我请你吃酒。” “但现在我们必须尽快攻城,大战如此焦灼,我们却站在这里聊天,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好!我等你的酒,夕阳客栈!”夏侯惇无比爽快的答应了。 不是他缺那一顿酒,也不是他心中没有怨念了。 实在是眼下不是找麻烦的时候。 夏侯渊这一顿毒打,他肯定是挨定了。 不管他有没有道理。 夏侯渊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却是松了口气。 夏侯惇这个直肠子的玩意,有时候脾气上来了,真的会不管不顾。 这一点,他可非常的清楚。 随即,他迅速下令将士们进攻,先夺取城门。 “城内的战事交于你们了,将刘岱那厮必须给我弄死。我先去拔掉要道之上的敌军,将曹洪从东阳城内救出来。”夏侯惇喊道。 “好,你自去吧。”夏侯渊喊道,“来人,将战马交给夏侯惇将军。” “喏!” 夏侯惇带领麾下两千将士,在更换了夏侯渊麾下战马之后,便马不停蹄的沿着官道南下,在这一路上,刘岱布置了足足十数道防线。 为了将曹洪彻底的囚死在东阳城,刘岱可以说是下足了功夫。 陈登并没有继续留在南武阳,而是跟着夏侯惇一道南下了。 夏侯渊在进城之后,并没有漫无目的的立马开始进攻,而是先行抢占城门。 他分兵四路,留下了一路反攻南城城墙之外。 剩下的三路兵马则尽量可以放轻自己的动作,去攻占另外三面的城门。 这一战用的是贾诩之计。 他们并没有选择一面强攻,而是四面皆攻。 只是选择的方式各有不同。 吕布与张辽的单打独斗,在张绣与段煨突然加入之后,迅速败退。 那么狭隘的城墙,他一个人要面对三个人。 而且那三人使的还皆是长武器,三人齐齐出手,瞬间好像组成了一道刀光剑影的墙。 张辽的战力本就不俗,张绣的长枪更是刁钻狠辣。 只是短短片刻时间,他就挨了张绣数枪。 有一枪,差点连自己的胳膊都扎穿了。 本就有伤在身的吕布,面对这三人的联手根本讨不到任何的好处,只能不断退走。 而他一退,城头他们的守军也不得不跟着退。 此消彼长之下,城墙的大部分很快便被朝廷兵马攻占。 刘岱也在跟着退。 他不但动作退了,他的内心也萌生了强烈的退意。 这一次看样子真的是朝廷的倾尽全力一击。 吕布在前面打,他一直在后面看,所有的细节完全没有遗漏。 张辽已经是一员虎将了,而后面加入战团的那两人比之张辽竟也不弱。 这很明显,也是朝中将领之二。 一面城墙上,就是三员大将亲自登城。 这情形简直像是他把皇帝的胡子给拔了。 “报!” “东西两面城墙忽有敌军以绳索攀爬了上来,我军防不胜防,已被他们攻占了西城墙,请主公速速下令。” 斥候的这一道喊声,成为了压垮刘岱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再没有犹豫,转身就走。 四面楚歌,这座城池已经没有任何固守的必要了。 “来人,告诉王匡、吕布,撤!再派人去颛臾城告诉鲍信,不必固守了。”刘岱边走便吩咐着,脚步渐渐匆匆。 他现在担心城内是否还能出的去。 西面城墙已失,敌军必然会在短时间内迅速攻占城门。 而南北两面,皆有敌人大股兵马,他在此时出城,无异于找死。 他犹豫了一番之后,为防万一,决定等一等吕布。 哪怕城外有敌军,有吕布的勇武,兴许能冲出一条口子出来。 得到刘岱的传信,吕布没有丝毫的犹豫,立马率领部曲且战且退。 他早就意识到这座城池已经守不下去了,本已萌生了退意。 刘岱的传信,算是在他瞌睡的时候,正好送来了枕头。 随着吕布的撤退,北面城墙彻底失守。 主将都跑路了,寻常的将士哪还有再继续打下去的心思。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仅有零星一点月光的深夜里,攻城战变成了巷战。 刘岱与负责南城墙的王匡在城东民宅顺利碰面。 “这一战打的太糟糕了。”一见面王匡就冲刘岱抱怨道,并顺手扔出了自己的佩剑,“看看我这柄宝剑,都砍成什么样子了?” “王府君还是一如既往的勇武。”刘岱随口应付了一句,目光朝着巷子口张望。 王匡面带讥讽,说道:“勇武这个评价,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我的宝剑砍成了这个样子,可我仅仅只杀了一个人,你敢信?人均铁甲,当见皇帝真是把奢靡发挥到了一定的地步。” “那些甲胄的防御简直到了水火难侵的地步,我一剑砍下去,敌人毫发无伤,反倒是我引以为傲的宝剑受伤了。” 刘岱的脸上渐渐带上了焦急之死。 在这种心情的促使下,他连应付都不想给王匡应付了。 “你还在等什么?”王匡问道。 “吕布!”刘岱说道,“我们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朝廷竟然四面强攻,没有给我们任何一面可以出去的道路,吕布勇武过人,可令他开道。” 王匡摇头,“你这个干儿子,算是真的被你物尽其用了。” “别说那么多没用的废话,我们现在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有相互扶持才能活命。”刘岱斥责道,“皇帝大动肝火之后的样子,还真挺令人害怕的。” “这话你倒是说到我的心坎里去,皇帝这态度摆明了就是既要救人,又想要要你我的脑袋。”直到这个时候王匡的气息才终于喘匀了,他指了指远处,“来了!” “走!”刘岱不再犹豫,立马翻身上马说道。 二人带了不过数百骑兵,立马朝着黑暗中的来人赶了过去。 “奉献我儿,速速离城!”在距离尚有数步的时候,刘岱就遥遥喊道。 可对面只打着几根火把的骑兵,却不言语,闷着头径直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当刘岱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一柄长枪迎着他的脖子就扎了过来,“劳资是你爹!” 匆忙间刘岱伏下身,抓着马脖子转身就逃。 “逆贼,哪里走,留下狗命!” 身后数骑紧追不舍,当先一人的大嗓门跟破锣似的,一嗓子吼出来好似回荡在耳畔。 “这又是何人?”王匡都跑心累了。 “我上哪知道去,快走,不能再等了。”刘岱喊道。 众人仓惶朝着东城门跑去。 眼看着快要到跟前,斜刺里忽然间又杀出一支骑兵来。 刘岱瞬间绝望了。 “看来,这南武阳城今日便是我的葬身之地啊。” 刘岱观望着远处而来的骑兵,心中萌生了死志。 他不知道朝廷到底动用了多少兵力,又有几员大将领军。 但就看这阵势,显然是少不了。 皇帝为了弄死他,好像真的是不遗余力了。 “义父,快走。”耳畔忽然有人喊道。 刘岱定睛一看,不禁喜上眉梢。 来人竟然是吕布! 第136章 张济的功败垂成 刘岱的这一耽搁,让后面的追兵迅速拉近了距离。 “义父,且先行一步,我去阻拦追兵!”不等刘岱开口,吕布就率先说道。 “好,我儿小心,我在城外等你!”刘岱高兴喊道,“驾!” 王匡有些吃味的说道:“看看你这孝顺的义子,我忽然间也想收一个了。” “赶紧走,你这废话等我们逃出生天,再说也不迟。”刘岱策马冲着大开的城门直接冲了过去。 城门洞开,显然此地已经被敌军占据。 但他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趁着敌军立足未闻,天色又黑,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再等下去,就必然绝无生路。 张济追着那几个他盯了许久才盯上的大鱼撵了一路,眼看着就要追上了。 忽然斜刺里冲出来一只拦路虎,堵住了去路。 他目光不善的盯着横刀立马的吕布,狰狞笑了起来,“我倒是何人,原来是你这个杀父欺君的逆贼,跑了刘岱,宰了你也是一样!” 吕布也认出了张济,“原来是你,想拿我的首级,那就要看你到底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且战过再说话!”张济犹如离弦之箭,策马冲了出去, 二人在民居环绕的巷道上,你来我往顷刻间便是数十个回合。 吕布落了下风。 若在往常,他斗张济绝不在话下。 可今日却不是张济的对手,他先是以一己之力,独扛张辽、段煨三人的连番进攻。 身上的旧伤还未痊愈便又添了新伤。 此刻再战本就作战凶狠,打起来完全不要命的张济便力不从心了。 胳膊上的伤势,让他连手中的兵器都有些拿不稳。 瞅准一个机会,吕布一戟逼退张济,打马便撤。 “煞比玩意,你还跑!给劳资留下你的首级。”张济策马便追。 吕布狠狠几鞭子抽在马背上,将速度几乎跑出了极限。 二人一前一后冲出了城门。 吕布原以为冲出城之后,张济应该不会再追了,可没想到,他反而追的更欢了。 如同被抢了食的恶犬,竟死死的咬着他不放了。 可吕布哪知道张济这会儿在想什么。 他此番是运粮官,却擅离职守从小路摸进了南武阳。 他进城比夏侯惇都还要早一天。 原本他是准备在大军攻城的时候,一把火烧了刘岱的粮草。 结果,他无意间竟在城内看见了夏侯惇。 还没等他想出一个如何与夏侯惇私下里见面的时机,战事都爆发了。 然后他亲眼看着夏侯惇打开城门,放夏侯渊进了城,又在短时间内控制了四面城门。 城门一开,这胜利几乎已经是实打实的了。 张济想着既然粮草都已经变成己方的了,那肯定不能烧。 可不烧粮草,他此次擅离职守,那就是大罪,没有任何功劳。 于是乎,他猫在城里就开始了守株待兔。 不管是刘岱还是鲍信、王匡,只要让他抓住一个,他就可以向皇帝交差了。 起码不至于掉脑袋。 可眼瞅着那两块大功劳就要到手了,竟然又杀出来一个吕布。 这差点没把张济给气死。 他都没有注意到吕布在南武阳,结果这厮竟然神出鬼没的冒了出来。 放跑了刘岱和王匡,张济怎能任凭吕布也跑了? 二人在黑黢黢的山野里,这一跑一追就追出去了几十里路。 竟一不注意把先一步跑出去的刘岱和王匡给追上了。 在这黑漆漆的深夜里,战马只能顺着宽敞的官道跑,山里根本走不了。 “快跑!”远远的,吕布看见十数团火光,猜到了应该是刘岱等人之后,就立马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他现在浑身的力气都快被折腾没了,根本不是张济的对手,只能让大家抓紧跑。 张济这厮就是个疯子! 出城狂奔了一段距离后,自以为应该脱离了险境的刘岱和王匡,刻意放缓了速度,一边休息,一边等着吕布。 “我刚刚好像听见有谁在喊什么?”王匡说道。 刘岱扭头看了看,说道:“后面有零星几团火光,应该是吕布追上来了,我们且稍微等一等。前路说不定还会有朝廷兵马,有吕布在也安心一些。” “善!” 吕布很快便策马追了上来,定睛一看刘岱与王匡竟然命人解了马鞍,在道旁休息。 “快跑啊二位,你们还在这里坐着做什么?张济追上来了!”吕布匆匆吼道。 “张济?!”刘岱一听张济的名字,二话不说,连忙翻身上马,马鞍都不要了。 王匡虽然没有面对过张济,但看吕布那神色张慌的样子,也不敢托大,连忙上马。 就这片刻的功夫,张济追上来了。 一杆长枪挥手间便带走了两名士卒的性命,“原来都还在这儿呢,真是让我一通好追,一群无胆匹夫,有野心行谋逆之事,却不敢与某正面打一场,我呸!” “走!”吕布喊道。 右臂因为伤痛正在剧烈颤抖,长戟都提不稳的吕布,哪还敢再与张济战斗,拍马便走。刘岱与王匡紧随其后,跑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 至于跟随他们而来的那些亲卫,他们已经没有功夫去管了。 他们现在更希望那些将士在混乱中,能够帮他们多撑一时。 “放箭!”张济一边与那些士兵厮杀着,一边冲刚刚追上来的亲卫喊道。 他为了方便进南武阳城,此次总共带了十名精锐亲卫,多的一个都没有带。 人多了城里根本混不进去。 将士们一口气都不敢歇,连忙从马鞍旁提起弩箭,搭箭便射。 其余的箭矢尽皆落了空,唯独跑在最后面的王匡吃了一箭。 不过不是扎在了他身上,而是扎在了战马的腿上。 战马吃痛,后腿猛的脱力,一骨碌就滚在了道旁。 王匡的艰难的从地上翻了起来,连忙朝刘岱与吕布呼救。 刘岱给吕布迅速使了一个眼神,示意他别管。 可吕布看着下方连绵起伏的沟壑,心中忽然有了主意,喝道:“快,弃马,我们进山。” 刘岱还在犹豫,吕布已经翻身下马,扔掉长戟只拿着剑朝密密匝匝的林子里钻去了。 自知失去吕布的护佑根本跑不远的刘岱,也不敢再犹豫,连忙跟上。 待张济清理了那些碍事的士卒,再去追击吕布、刘岱三人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看着那战马根本难以穿行的丛林,人顿时就傻了。 “完了,我这一次回去是真没法交差了。” 愤怒的张济气的两枪放倒了一棵树后,不甘心的又钻进林子里追了一程。 但在这密密匝匝的林子里,即便是在白天,不熟悉地形的人都极易迷失在其中,更何况是在这漆黑的晚上,周围除了森森的林木,什么也看不见。 只是几个人走过的痕迹,除非趴在地上一寸一寸的去寻找,否则根本找都找不见。 不得已,张济只好无奈的折返。 若不是外面有亲兵不断呼应,就这不远的一点距离,他也差点迷失其中。 待回到南武阳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基本上大亮了。 城门处已经安排好的守军看到张济,还大大的惊讶了一把。 他们想不明白居中调应粮草的张济,怎么会这么快就出现在南武阳。 跟他们几乎跑了个前后脚。 回到城中,张济找到依旧在这几日的藏身之地呆着的鲁国相陈逸,上去就是邦邦两拳,“都是你干的好事,害我不浅!” 无缘无故挨了一顿暴揍,有一副老实人面孔的陈逸,整个人都懵了。 “将军,我……我好像没干什么事吧?这计划都挺顺利的啊!”陈逸一脸委屈的说道。 张济一听这个,火气顿时蹭蹭的往外窜,“顺利?顺利你吗了个大头。” “我这回死定了,你也好不到哪儿去,都怪你出的馊主意!” “我负责押运粮草,却在战前擅离职守,这可是死罪!” “有大功或许还好,可现在我踏马连只鬼影子都没有抓到!” 陈逸幽幽的看着张济,说道:“将军既然是居中调应粮草,现在为何还在这里?您现在应该去府库才对!” “我现在去府库有个屁用。”张济不屑的骂了一句,闷闷不乐的坐了下来。 现在该怎么办,他是真不知道了。 内心有点小慌。 陈逸劝道:“将军更早于夏侯将军入城,若不是发现了他,刘岱费劲心思搜集的粮草,早就被将军您一把火烧了个精光,按道理来说,那府库现在就该是您在镇守。” “您依旧还是在调应粮草,只是不是在鲁国,而是在南武阳!” 张济眼睛微亮,“这样……行吗?” “去晚了,可能就不行了。”陈逸说道。 张济忽的一下跳了起来,抓住陈逸就往外走,“希望你这一次的馊主意会管用,否则,咱俩就一起死吧,黄泉路上还能做个伴。” 陈逸就挺郁闷,他低声嘟囔道:“将军,我这好像并不能算是馊主意。” “我们成功的潜入了南武阳,又顺利的找到了敌军的粮草囤积之地,一把火下去,敌军必乱,趁着敌军营啸混乱之际,再里应外合,此城顷刻间便可告破。” “可谁能想到夏侯惇将军就那么巧的也混入了南武阳呢,他有人遮掩,行事更为方便一些。这事真的不能怪将军您,只是事情出乎了我们的预料而已。” 张济不耐烦的推搡了陈逸一把,“行了,你少哔哔两句,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无用!” “我可告诉你,当今陛下只看结果,哪怕你有万千的理由,没有做出实打实的功劳,那也是徒劳。” 一听这话,陈逸忽然间对自己的小命格外的担忧。 当两人赶到府库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一支兵马驻扎了。 张济定睛一看,竟然是他的侄子张绣亲自屯兵与此。 瞬间,张济的大嘴就咧开了,笑的牙花子都肆无忌惮的曝露在外面。 张绣看到突然走来的张济,也不由得懵了一下,“叔父,您怎么会在此地?” “我怎么会在此地,呵呵,我来的可比你们早多了。”张济笑着,伸出胳膊勾住了张绣的脖子,“给我留二百兵卒,然后你带着其他的将士离开,这里归我了。” 张绣:??? “叔父,你这是什么意思?”张绣问道。 他是真没听懂张济这番话的意思,怎么听着跟要抢劫似的。 就算是抢劫也没有抢自己人的道理。 陈逸一看这二人竟是叔侄,瞬间也放下心来,他将张济在南武阳做的事情非常详细的给张绣说了一下,然后说道:“将军,现在就只有你能帮张济将军一把了。” 张绣一脸为难的看着张济说道:“叔父,你这本应该是首功才对,但现在弄成这个样子,确实就不好办了。此地粮库,大家可都知道……” “那你甭管,反正这粮草最后也得归我处置!”张济蛮横说道。 张绣点了点头,勉勉强强的答应了,并说道:“但是,我还是建议叔父将此事告知圣上,这并非是您的过错。” “你少胡扯!”张济挥手说道,“这怎么不是我的过错了?这本就是我的过错,” “如果我能抓到刘岱和那王匡,即便不是首功,也会是一桩大功!” “可偏偏半路杀出来一个吕布,这厮的武力颇为强悍,我竟然没能奈何得了他。” 张绣诧异问道:“叔父也遇到了吕布?还没能赢下他?如此说来,此人确实强悍!” “不瞒叔父,在那之前,侄儿与段、曹二位将军合力都没能拿下他,只是重伤了此人!” 张济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你的意思是,我对战身受重伤的吕布竟然还让他给跑了?” 这个消息让一向对自己的武力颇为自信的张济,十分的郁闷。 “而且他伤在右臂,被侄儿扎了一枪。”张绣说道,“在右臂受伤的情况下,他还能在叔父您的手下逃走,此人以后必是大敌!” 这话听在张济的耳中,简直就像是一个个的巴掌接二连三的抽在脸上。 那不是疼痛,而是火辣辣的羞辱。 “下一次,他必死!”张济一字一顿说道。 这个场子,他说什么也得找回来。 “叔父,那我就先走了。”张绣说道,“我需与其他几位将军通个气,若他们知道叔父的遭遇,也一定会愿意帮助叔父的。” 张济想要阻拦,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面子和性命之间的选择,没有什么好忧郁的。 若是曹仁、张辽等人因为不知情,而对他发难,反而不美。 历经整整一个晚上的鏖战,南武阳终于平静了下来。 曹仁等将各司一方,安置降卒,稳定城中百姓。 同时也派出兵马,接应南下的夏侯惇。 第137章 战争与文化 在失去了南武阳和颛臾城这两道屏障之后,东阳城数层包围圈的瓦解便十分的轻易。 尽管韩浩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强行弥补各处的窟窿,可也难抵军中的流言霏霏。 将士们军心涣散,令他根本无力抵御朝廷兵马的进攻锋芒。 在接到王匡派人传来的命令之后,韩浩也未做犹豫,立马撤军,绕道去与王匡回合。 在东阳城外,当夏侯惇见到曹洪的时候,忽然对自己的眼睛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你们不应该是饿了二十多天吗?为何看起来反而红光满面的,你们吃啥了?”夏侯惇不解问道。 “整整二十六天!”曹洪不剩唏嘘,仰天叹息了一声。 回想起这二十六天来他们度过的日子,可真的是一言难尽。 他和将士们在这二十六天的时间里,好像把这辈子所有的痛苦和磨难挨个尝了一遍。 在后面将士们越来越不安分,饿急眼了的将士们,几乎随时随地都在发生械斗。 那个时候,曹洪连觉都不敢睡。 稍微一眯眼,他就感觉发生了哗变,将士们自相残杀,杀得血流漂杵。 好在在宰杀了战马之后,肚子里稍微有了一些东西的将士们,终于安分了下来。 甚至于大家还集思广益,悄悄出城搜集野菜,将周围敌军的情况也摸了个清楚。 “二十六天,在没有粮食的情况下,这确实是一个漫长的时间。”夏侯惇说道,“你刚才为何没想着突出重围,怎么就被包抄在了这里呢?” 曹洪淡漠的瞥了一眼夏侯惇,“听起来好像就你一个聪明人似的,我们随军不过带了数日口粮,也不说多的,只是饿上一天,将士们就已经打不动了,你让我怎么突围?” “打仗那是要出力气的,夏侯惇将军!” “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下令宰杀了战马,军心安稳之后,将士们又出城弄了一些野菜,这才勉勉强强撑到了现在,如果你不来,我们在这两日就准备杀出去!” “不管是死是活,总归是要搏一把。不然等马肉吃完了,再继续留在这里,那就只有自相残杀和饿死这两条路可以走。” 夏侯惇听完之后,眼神中只剩下了钦佩,“陛下常言,血与火才是磨砺将士的真正磨刀石,经历过这一回,等这些将士恢复怨气,必然皆是无敌悍卒!” 曹洪微微颔首,非常笃定的说道:“这是必然的。挨了足足二十六天的饿,只是死了几个人,如此军心天下无人能及。不得不说,还是陛下练兵有方。” “这些将士远比我想象中的要意志坚韧!” “在十几天的时候,我们连树叶子都差点吃完了,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我抗不下去了。” 夏侯惇狠狠抱了一下曹洪,“如今苦尽甘来了,我们先回南武阳休整。” “你不知道陛下为了营救你们,这一次可是兵马齐出!” “南武阳那座有万人将士御守的坚城,仅仅坚持了一天!” 曹洪的眼眶里忽然间有泪花打起了转,“陛下,实乃仁君!” “这倒是。”夏侯惇咧嘴笑道,“但最令人惆怅的是,陛下现在对自己的名声真的是一点也不在乎,反而还有些变本加厉的意思。为了开拓兵道,尽快营救你们,他强行下旨除了鲁、沛等三国。” “等这个事在天下间传开,必然人心惶惶,那些王国、侯国怎么能不有唇亡齿寒的担忧?陛下的名声也就好不了。” 曹洪好奇的看了两眼夏侯惇,“你我不是考虑这种事情的人,就别费那心思了。” “我只知道一点,大争之世,必然须有取舍。陛下的取舍,现在看来就挺清楚的。” “那些谣言和恶意中伤,陛下应该是想用我们手中的刀去征服,去打破!” 夏侯惇脑袋狠狠一扬,“用刀解决问题,才是帝王该干的事!” …… 随着南武阳与颛臾城告破,曹洪从东阳城走出来,泰山郡全域复归朝廷治下。 这一场战争虽然看起来简单,可如果算上曹洪前期的战斗,前前后后历时近三个月。 在刘辩打算移师南武阳,准备接下来战事的时候。 荀攸忽然送来了一封奏表。 在奏表中他建议刘辩不必急于准备接下来的战事,如今夏收在即,需先全力确保粮食安全。另外,青州黄巾军与袁绍的关系有些不清不楚,似结盟又似敌对,朝廷应该暂时观望。 刘辩稍作考虑,采纳了荀攸的建议。 他下旨由曹仁、夏侯渊分率兵马屯驻泰山郡南北,然后将其他的兵马都抽调了回来。 既然是暂时观望,他觉得就不必给青州的那些义军邻居制造太大的压力。 朝廷数万大军屯于他们的家门口,只会让黄巾军惶惶不安,更快的倒向袁绍。 同时,刘辩也调回了屯于昌邑的曹操。 这一个季度完成的还不错,现在也需要确定一下下一个季度的主要业务。 在各部兵马回归之前,刘辩先见到了他第一个用公车征辟的郑玄。 如果仙风道骨有具体的样子,那一定就是郑玄的样子。 这位老者的衣着很朴素,眼窝深陷,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有些营养不良。 如果单看他的样子,可看不出丝毫的仙风道骨,也不像是个大儒。 可他的气质格外的出众。 站在面前,就给人一种浩渺如高山,又和蔼如雾霭的感觉。 这大概才是真正的仙风道骨。 刘辩并没有准备过高的规格,只是态度客气的为郑玄准备了一场宴席。 “先生在家乡安心治学,朕本不欲令先生跋涉山水而来,但天下混沌,朕欲肃清吏治,整顿地方,就必须要有足够的良才。今年京畿大考,应者倒也云集,结果也很出乎朕的预料,但今年如此,明年就不一定依旧会是如此。”席间,刘辩对郑玄直言自己心中的焦虑。 “那些有识之士,各有所依,朝廷必须从庠序之列重新下手,开辟培养人才的道路。” “太学的博士祭酒之位,将负责统筹此事。朕思来想去,天下恐唯有先生能胜任此事。” 郑玄与刘辩相对而坐,双手交叠抱于腹部,轻声说道:“陛下志向高远,这是天下万民的幸事,只是老臣听闻陛下似不愿用我们这些老古董?” 刘辩倒也不遮掩,他哂笑道:“不如郑公先听一听朕的打算如何?” “愿闻其详!”郑玄颔首道。 这一刻,刘辩恍然间有一种坐而论道的感觉。 为了映衬这样的气氛,他将跪坐换成了趺坐。 郑玄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不禁和蔼一笑。 他对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帝王,其实很是好奇。 刘辩酝酿了一下情绪,开始讲起了他心中的道理:“王者以民人为天,而民人以食为天,能知天之天者,斯可矣。而同样的道理,朕以为人才是王与百姓之间的桥梁,朝廷取士,不可不慎重。” “少年,是王朝的希望,也是国家的未来,他们就像那七八点钟,不是,就像那……” 刚要准备长篇大论一下的刘辩,在时辰上毫无征兆的卡住了。 他掐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才尴尬的对郑玄继续说道,“少年就像那辰时的太阳!” 郑玄温和笑道:“这倒是一个新鲜的比喻。” 这一卡壳,把刘辩酝酿的高深情绪给搅了个稀碎。 他索性也不用那些之乎者也的说法了,而是用最言简意赅的方式说道:“朕准备朝廷往后的教学,不分贵贱,不论老幼,只要他们肯学,朝廷便可教导。” “而朝廷取士,则以每年的大考为标准。这是朕相对比较笼统的一个打算,郑公听完之后,还会答应吗?” 郑玄说道:“老夫一定会答应,但别人兴许不会答应。” “豪门贵胄把持着取士之路,寒门庶民难有出头之路,已经很久了。” “我本就是寒门出身,只是借着祖先的一点荣耀才能接触到拜师学艺的机会。我的恩师第五元先倒不在乎门第之事,可我拜师马融之时,却尝尽了辛酸冷眼,这不只是我一人的遭遇,这是天下无数寒门士子共同的遭遇。” “寒门尚且如此,就更别说庶民了,书籍与他们而言是昂贵到高不可攀的东西。” “陛下以弱冠的年纪能有如此的决断,令老夫汗颜,可此事并非易事。” 刘辩笑了起来,“这个事,只有皇帝能做,别人是注定做不成的。” 郑玄想说此事哪怕是皇帝做,也万分艰难,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年仅十余岁的皇帝都如此踌躇满志,他这个学了一辈子,黄土已经快埋到脖子上的老家伙,为什么就没有为朝廷取士豁出去一把的魄力呢? “老夫愿闻其详,请陛下详细论之。”郑玄十分客气的说道。 他那手一拱起来,刘辩忽然间有些不自在。 “董仲舒在《天人三策》中其实就提及了相应的方法,设太学以教于国,设庠序以化予邑。但朕想要做的,是从庠序开始为朝廷取士做准备,兼顾教化。于县、郡府经历两次考试,而后可入太学求学,也可以直接参加夏至的朝廷取士大考。”刘辩详细说道。 科举,是一件相对十分复杂的事情。 而刘辩想解释清楚自己真正想要办的事,更加复杂。 这一说,就是个把时辰转眼而过。 但总的而言,只有三件事,完善各地庠序以及太学,完成教学目的。 其次,便是县、郡、朝廷三道考试,及进士及第后的取士。 最后顺带完成当代儒者们心心念念的教化之事。 这是刘辩最不重视的一件事。 谈教化,首先要百姓解决温饱,又要文化普及,又谈何容易? 第138章 大儒郑玄 郑玄以寒门出身,在茫茫求学之路上,一路披荆斩棘而来,他深知此中的艰辛。 在听完皇帝的阐述之后,他一面钦佩于皇帝的见识和魄力,一面也提出了自己的担忧,“陛下不分贵贱,不分老幼,不论寒庶的取士令老夫刮目,但恐仅仅只是束侑便让庶民子弟望而却步啊,就更别提书籍了。” “书籍可由朝廷负担,但束侑,朝廷无法左右。”刘辩说道。 “朝廷现在的年月也很不好过,战争,饥荒已经持续了这么多年,百姓和土地别说是休养生息了,连安稳这个最基本的条件都没有达到。” “只有等安稳下来,休养生息几年,待国力提升,再做考虑。” 眼下天下的局势,郑玄又怎能不清楚呢。 他点了点头,“似乎,也唯有如此了。” 皇帝的一番话,让他留下来的心,彻底坚定。 这无疑是一个糟糕的时代。 但如果所有人都选择退缩,这个时代就不可能好的了。 他上不了战场,但教授弟子,却是他最为擅长的东西。 “陛下,老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郑玄微微拱手,说道,“请陛下派人去徐州走一趟,老臣在南城栖迟岩下有一石屋,里面藏了老臣半辈子所有的财富。来的时候车辆拥挤,尚有许多没有来得及带回来。” 刘辩知道这大爷的心思,不过是拗不过朝廷的公车征辟前来看一看,可能早就没有打算在朝中为官,所以大部分的行李都没有携带。 但在听了他的这一番话,这大爷明显是改变主意了。 “此事朕会安排人去处置,郑公且先在城中安心住下来。说起来,城外老山堤顶住着一位名唤焦先的隐士,也许郑公会比较感兴趣。”刘辩笑说道。 “原来是焦公,老臣确实得见一见。”郑玄说道,“我与他机缘巧合下,曾有过一面之缘。焦公的学问与见识,令老臣望尘莫及。” “原来竟是老相识。”刘辩忽然间想起焦先曾说郑玄的术数造诣堪比登峰造极,便好奇的问了一句,“听焦先说,郑公算无遗策,不知您老可曾算到了今日?” 郑玄打着哈哈,神色温和的笑了,“老臣从不为自己卜算。” “试图窥探天命,本已是有悖天命,若是算自己可容易夭寿,老臣还想多活一些年月,看陛下兴复社稷,再造乾坤。” 刘辩不懂这些,就权当这老头在忽悠自己便罢了。 “郑公不如算一算朕?”刘辩问道。 郑玄盯着刘辩的脸仔细观察了一番,又掐着手指掐算了一番,说道:“陛下乃天命天子,命途难测。不过陛下您最近可能会有一段若即若离的姻缘。” 刘辩有些不明所以。 他严重怀疑这老头是在拿他当几岁的孩子在忽悠。 命途难测,这摆明了就是一句场面话,根本不想说。 至于若即若离的婚姻,什么样的才能算是若即若离的姻缘? “请郑公赐教,朕不是很明白。”刘辩问道。 “这段姻缘,应该是并不存在与命中,可命途逆转之后恰巧有了关系,故而若即若离。”郑玄直接忽略了他之前的前半段话,为刘辩解释了姻缘。 这老头看起来也是打马虎眼的一把好手。 刘辩是想两个都问,结果他直接把话题往姻缘上拐了。 不知道为什么,郑玄这么一说,刘辩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蔡文姬。 他们两个按照正确的命运轨迹,应该是不会发生任何交集的。 可现在……交的都踏马快和八爪鱼似的了。 “朕的命途很难测?”刘辩不死心的继续问道。 郑玄点了点头,“陛下您乃是天子,命运为天机所遮掩。” 看样子这老头是真的不想说了。 只是刘辩并没有注意到,郑玄掐算的右手微微颤抖着,眼神也有些震惊和复杂。 “那你要不然算一算国运吧?”刘辩再度问道。 姻缘是他最不在意的。 如果当了皇帝,还要考虑自己的姻缘,那就实在是有些离谱了。 郑玄面露难色,“陛下……这个老臣实在是算不了。” “国运太过于庞大,岂是一介凡人之躯就可以妄测的?” 刘辩:…… “那你要不然算一算朕还能活多久吧?” 郑玄右手掐的很频繁,眼中的震惊也越来越浓。 片刻后,他说道:“陛下,这个老臣也算不到,应该是臣学艺不精。” 刘辩:…… 他感觉不是这老头学艺不精,而是压根不想说。 焦先那种看起来好像是有真本事的人,都这么推崇郑玄,这老头肯定是有些手段的。 虽然郑玄并不想说,但刘辩并不想那么轻易就放过他。 “郑公不妨算算,朕在接下来会有什么大劫?”刘辩问道。 “母子不合,东面会有强敌。”郑玄明显一副硬着头皮的样子说道。 刘辩点了点头,“这个好像还真的是……东面的强敌应该是袁绍。这厮,朕显然已经是阻拦不了了,不过,他终究会死在朕的手中,倒也不必担忧。” “郑公,江东会出王者吗?” 郑玄怔住了。 他震惊的看着皇帝,喃喃问道:“陛下也修习过此术?” “朕喜欢看书,各种各样的书都会看一些。”刘辩说道。 郑玄侧头凝神想了片刻,悠悠说道:“也是,宫中藏书丰富,诸多先秦古籍上确实是有很多这方面的记载。但老臣想劝谏陛下,术数之流,若无良师指引,不可轻易尝试。” “朕以前看的也不多,现在有郑公在身边,也没有什么好担忧的。”刘辩说道,“如此说来,朕对江东的是猜对了?” “江东……”郑玄重新双手交叠抱于腹部,说道:“江东隐约间确实好像有一股王者之气,但也似陛下的那股姻缘一般,若即若离的,老臣也不敢断言。” 这件事,让刘辩印证了郑玄的实力,这老头真的是有真本事的。 隐隐约约,若即若离的原因,一定是出在他的身上。 他的出现,已经大大的改变了历史格局。 故而,江东以后有可能还有吴大帝,也有可能会没有。 “那么蜀地呢?”刘辩再度问道。 他算是把逮住一只羊薅羊毛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益州倒是也有,但很淡,而且隐约间好像还是两股交叠。”郑玄被皇帝问的已经脑袋都大了,“陛下,老臣年事已高,不好频繁测算。” 刘辩很爽快的就说道,“也是,也是,改日朕再好好请教郑公。” “来人,带郑公下去歇息,安排几个人,好生伺候。” “唯!”早已从沛国回来了的赵野从堂下走了出来,躬身应道。 “老臣告退!”郑玄缓缓起身,拱了拱手后,身姿有些蹒跚的跟着赵野离开了。 “益州有两股龙气交叠,这说的应该就是刘备和刘焉了吧?”刘辩喃喃自语道。 郑玄的本事,现在已经是毋庸置疑的。 如果他算对了,那也就是说虽然天下局势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但三国走向依旧还是没有改变,那他娘的曹操呢? 孙权和刘备,刘辩并不担忧,大不了以后跟他们打便是了。 但跟在他身边的曹操,这事若是弄不清楚,他实在心中不安。 算命往往就是这样的。 不算的时候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了。 可一算之后就觉得这儿不对劲,那儿也不对劲了。 刘辩越想心中越是不踏实,决定改日找机会再跟郑玄好好问问。 如果真的有曹代汉的可能,那他必须想尽办法给扭转过来才行。 …… 几日之后,朝廷文武再度齐聚单父。 为了不耽误单父的正常运转,刘辩早已从单父府衙搬了出来,搬进了隔壁的梁王府。 这座府邸本就奢华,在经过简单的修缮之后,比刘辩在宫外的有些别苑还要气派。 主厅里,刘辩环顾堂上群臣,终于再度有了当皇帝的那种感觉。 “夏收在即,荀攸数日前上言,朝廷应当暂停战事,全力督促准备夏收事宜,朕深以为然。”刘辩神色威严的开口说道,“今日且先议一议朝廷接下来的主攻方向,早做准备,待夏收结束后,伺机而动。” “启禀陛下,臣以为可北防冀州,先攻青州。”曹操起身说道,“青州黄巾军肆虐州郡,以致方圆数百里十室九空,民不聊生。先攻青州,平定黄巾军,朝廷接下来的战事,应该会好打一些。” “臣附议。”张辽说道。 “臣也以为应该先打青州。”张济低着头小心说道。 刘辩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张济,这个不长心的玩意,竟然好像还知道不好意思的。 命他居中调度粮草,结果这厮舍弃兵马竟然偷偷跑去当谍子了。 这事,刘辩还没得及跟他算账呢。 “陛下,眼瞎其实可以考虑班师回朝,暂做休整。”荀彧起身道。 班师回朝? 荀彧这个建议,让大家都有些意外。 “将士们已离京半年,也离家半年,再继续打下去,臣以为对军心不利。可稍作休整,再考虑接下来的战事。”荀彧解释道。 贾诩紧随其后说道:“陛下,倒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只需换防便可。” 刘辩也在考虑当中。 这一条路走一趟可不容易。 但将士们离家半年,确实也是一个实际。 半年的军饷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他们也该开始考虑此事了。 在西园训练的时候,他们的饷钱基本上是按月发放。 但在战时考虑到作战的方便,一次都没发过。 这就跟拖欠工资似的,时间一久,将士们的心里估计也不踏实了。 “那就班师吧。”刘辩说道。 离京这么久了,虽然宫中次次来信,都是报平安。 但刘辩还是不免有些担忧。 第139章 功与罚 班师之事很快便确定了下来。 但在回京之前,还有诸多事情要处理。 刘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张济给收拾了一顿。 慈不掌兵,善不从政。 虽然并非是张济的计划失败了,他想的做的其实还都挺好。 如果成功,对攻打南武阳城绝对是大功一件。 可他的职责是保证大军的粮草供给,这就不是一个冲锋陷阵的角色。 结果这厮擅离职守,扔下粮草不管了。 这就是原则上的错误,不能容忍。 刘辩怼着张济的面狂喷了半个时辰,把上次没骂完的一口气全给招呼了出去。 然后将他这几个月的功劳,全部一撸到底,连个零碎都没有剩下。 好好的征东中郎将,眨眼就变成了校尉。 “你最好给朕记清楚,你本应该是砍头的!朕念在你曾经功勋卓著,先留你一条小命。若有下次,定斩不饶!”刘辩喝骂道。 半个小时的喷人,把刘辩都给累到了,嗓子干的难受。 他喝了口气茶水,蓦然又想起了张济的奏表,“还有,下回你若是再敢给朕上那样的奏表,朕连你儿子一起砍,你那狗趴一样的字,你是在为难朕吗?” 早在南武阳就知道自己这一次罪责难逃的张济,只是低着头连连认罪。 连一句争辩都没有,他也不敢争辩。 骂也骂过了,气也消的差不多了,刘辩狠狠瞪了一眼张济,说道:“你本是朕最为中意的一员大将,为什么你总是想着要做一些蠢事呢?你死了,你那漂亮的夫人可就要给别人生儿子了。” 张济抬头神色古怪的问道:“陛下是觉得臣贱内漂亮?” “你也脸盲吗?”刘辩没好气的骂道。 张济连忙摇头,“不是,臣的意思是,陛下您该不会是惦记臣的……” 他的话虽然没说完,但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了。 “你给朕滚一便去,朕不好人妇。”刘辩气的直接想动手。 他没想到张济这厮竟然想到那里去了。 他没事干提这么一嘴,只是又想起了曹操因为张济的妻子,而遭遇的滑铁卢。 张济稍微有点儿遗憾,但也有些庆幸。 “前些时日,鲁王进献了数匹宝马,你去挑选一批。”刘辩哼了一声后说道。 张济瞬间心花怒发。 虽然挨了半个时辰的骂,功劳也全被剥夺了。 但他从皇帝的语气中感受到了浓浓的爱护之意。 这是绝对值得效死的皇帝啊。 “臣谢陛下赏赐,那些蠢事,我发誓一定不会再发生了。”张济连忙谢恩,嘴咧的跟那莲花瓣似的,一个劲傻乐。 “滚!”刘辩又被气的直瞪眼。 “唯!” …… 该罚的罚完之后,就是此战之后的封赏。 张辽、曹仁因作战英勇,累积功勋,皆加官封号中郎将。 张辽加封虎威中郎将,曹仁加封威武中郎将。 荀彧因屯田有功,加封典农中郎将。 其余各将皆有封赏,但并未有加官。 曹洪本应也在加官之列,但很可惜,这厮在泰山郡实在是有些过于浪了。 他被困东阳城,只能算是过,谈不上任何的功勋。 战事暂歇,加官进爵后的众人,在夕阳客栈接连开宴。 三位新晋封号中郎将,轮番做东。 因为独特的美食,夕阳客栈已经在整个山阳郡都强势打开了口碑。 在昌邑,第二家夕阳客栈在毗邻驿站的地方,已经开业了。 国人自古便是吃中王者,没有人能抵御得了美食的威力。 在这片完全空白的市场,夕阳客栈的出现,完全就是降维打击。 刘辩的这独门生意,想做不红火都难。 在众人都忙着庆祝,忙着欢乐的时候,刘辩再度走进了那座没有名字的园林。 他这次又是来泡澡的。 准备班师回京了,刘辩想到以后大概率是见不到蔡文姬了,忽然间心里还有点不畅快,念头到了这里,他也就鬼使神差的走到了这里。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刚开始的时候相当讨厌。 可如此两次三番之后,反而心里惦记上了。 刘辩其实心里很清楚,他压根就不是为了蔡文姬的人来的,而是为了看人家的波涛汹涌而来的。 一个能让他接连两次做那种梦的身材,想让他遗忘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但今天,刘辩憋着气差点被池塘里的淤泥都给挖开了,结果也没找见蔡文姬。 上岸之后,刘辩不禁怀疑,难道前两次当真都是巧合?而不是蔡文姬刻意制造的相遇? 徒步在园林里溜达了一圈,刘辩也没有找见蔡文姬之后,只好失落的回了别苑。 …… 老山堤顶。 刘辩心心念念的波涛汹涌正在翻来覆去的研究手中的白石。 “大人,这东西我看来看去就是白色的石头啊,为什么可以吃?”蔡文姬不解的冲身边的蔡邕问道。 蔡邕动作有些迟缓的剥了一块白石,递给蔡文姬说道:“吃便是了,这可是难得之物。但你要问它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若你能撬开焦公的嘴,也许能知道。” 蔡文姬憋着嘴将老父亲递来的白石,轻轻抛起,然后咬紧了口中,“大人亲手剥的,滋味更是非凡!” “你啊你,哪有一丝姑娘的样子。”蔡邕摇头斥道。 蔡文姬嘻嘻一笑,“大人你忘了,女儿我现在可不是姑娘,我是寡妇。” 蔡邕的脸色瞬间肉眼可见的绿了,他抬手就是一栗子敲在了蔡文姬的脑门上,“你还知道啊你,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你是卫氏妇。” 蔡文姬悄悄挪开了和老父亲之间的距离,捂着额头嘀咕道,“确实忘了。” “真是要被你活活给气死了。”蔡邕作势便要好好教训一下女儿。 一旁的郑玄见状立马做了个和事佬,“伯喈,儿孙自有儿孙的福分,你又何必急躁。文姬姑娘忘了卫氏妇的身份也好,她尚有一桩大好的姻缘在等着,卫氏该忘,该忘。” 蔡邕无奈的看着自己的老友,“这如何能忘呢,她的婚约已经在那里了。” “有人可以的,伯喈放心便是。”郑玄一脸高深的说道。 在看到蔡文姬之后,他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此事你就不必掺和了,免得污了你的贤名。”蔡邕劝道,“我知道你有一些本事,能断人身前身后事,但此事,大可不必,且随她吧。” 给寡妇说媒,对于一个大儒而言,可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郑玄哈哈笑了起来,“我只是一个旁观者,这事,可轮不到我插手。” “朝廷征辟你为博士祭酒之事,如此说来,你是应下了?”蔡邕转移了话题问道。 郑玄眼帘微阖,轻轻点了下头,“应下了,不应似乎也不行。” “当今皇帝,应该是这个天下最大的枭雄,他的野心很大,我在他的眼中看见了万里辽阔的疆域,看到了铁甲雄师,也好像看到了安居乐业。” “他虽非真正的真命天子,但,一个枭雄为帝王,在眼下是件好事。” “你我不能徒有其名,而对天下百姓默然淡视,也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蔡邕听的有些迷迷瞪瞪的。 他转头看向了正在衣服里,细细寻找着虱子的焦先,“焦公也看出来了?” “看出来了,看出来了,虱子真挺多,我说最近怎么这么痒。”焦先大声喊道。 蔡邕:…… 虽然大家都有一些交情,但他对焦先这时不时就发神经的行为也不是很能理解。 蔡文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许焦伯父该考虑换一件衣服了。” “不能换,可不能换。”焦先摇头晃脑说道,“这衣服跟了我有些年头了,有感情了。” “对一件衣服有感情,也许您可以将它搞搞刮起来,缅怀曾经年轻的岁月。”蔡文姬有个焦先出了个主意。 这回,焦先倒是放下了手中的衣衫,若有所思片刻后道:“这的确是个不错的点子。” 然后,他就真的采纳了蔡文姬的办法,将衣服绑在了草庐前的柳树上,远远看去好似一张人皮挂在那里,在风中摇摆不定。 然后焦先赤着干枯的上半身,坦然在火堆旁坐下,一身轻松的说道:“没有了虱子的烦扰,又不需抛弃我那间沉重的长衫,倒真的轻松了许多。” 蔡文姬轻轻以手掩面,她意识她他好像出了一个很糟糕的馊主意。 “我这闺女显然并非是一个合格的谋士,他给您出了一个舍去旧衣的法子,却忘记了,您并没有新的衣衫。”蔡邕笑说着,解下了自己的儒衫,递给了焦先,“若焦公不弃,不如先穿我这件。” 焦先非常坦然的接过了蔡邕的衣衫,说道:“当世大儒所赠,于我而言,此衣等同于珍宝,哪敢谈及嫌弃这样的话。” “实不敢当。”蔡邕拱手笑着,趁机再度问道:“焦公认为,我是否可出仕?” 焦先笑眯眯的看着蔡邕,“你呀,活了这么大的年纪,难道还弄不清楚,当你这么问的时候,其实你的心中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我想你更为担忧的是,当你请求面见皇帝的时候,皇帝会不会重用你。” 蔡邕苦笑一声,说道:“我的的确确是有这样的担忧。当今皇帝也许是因为年少,对我们这些曾经的老臣,好像有很深的偏见。” 焦先望向了郑玄,“也许康成能告诉你答案。” 郑玄轻笑,说道:“这个,我还真的知道,当今皇帝并非是对老臣有偏见,他似乎只是担心老臣们会因为自己曾经的阅历和见识,对朝政指手画脚,而成为绊脚石。” “皇帝的一些想法很新颖,就像这单父城内的夕阳客栈。那里售卖着诸多老夫从未见过的菜肴,色香味皆是上上乘。它的出现,让城内很多经营了数十乃至于上百年的食庒,都没了生意。” “坦白讲,皇帝一定会重用伯喈,但应该不会是在朝堂上,而是与我一般在太学。” 蔡邕听完,不禁有些遗憾。 他一心想在朝堂上大展身手,而不是以后在太学教书育人。 “该如何做取舍,此事还需伯喈好好思虑,他人说的也多,也不过是一点建言。”郑玄说道,蔡邕的心思他看的很分明,但也没有办法说更多。 人各有志,也各有各的选择。 太学于他而言,是一方善土,可对于别人而言,可能就是穷山恶水。 “康成之言,我已记下,此事我会慎重考虑的。”蔡邕说道。 …… 在班师回京之前,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便是先搞定夏粮的收割。 这不仅仅是荀彧整日反复惦记的事情,也是刘辩心中的忧虑。 他虽然没有亲自下地去田里守着,但那份迫切又焦躁的心,丝毫不弱于百姓。 今年粮食的收成,可以说非常直接的影响着他下半年该做什么。 荀彧在封赏结束之后,就带着人匆匆离开了单父。 他需要亲自巡查各屯田尉,盯着夏粮收割。 为了及时应对可能会出现的天灾,及时抢收粮食,刘辩还派张绣率领了五千兵马随行,以便在必要的时候,能迅速抽调人手。 刘辩是因为粮食紧缺才出的雒阳,现在也重新回到了刚开始的问题上。 这一路走来,虽然大军的粮草一直充足,并不算欠缺。 但朝中的粮草,始终并不富裕。 在这个时候坐着的人,其实比行走在田野里的人还要心焦。 治大国如烹小鲜,任何一个环节的纰漏都不会成就一道美食。 而粮食,毫无疑问是治国的主菜。 正静坐府中,从记忆中挑选可用种粮知识书写下来的刘辩,忽然听到赵野在外面低声禀报道,“陛下,蔡邕求见。” “这老小子什么时候到的单父?”刘辩放下笔,随口问道。 “陛下恕罪,此事奴婢并不清楚。”赵野惶恐说道。 十常侍有好几个死在他的手中,他们的前车之鉴,让赵野不敢有丝毫不安分的举止。 外面的事情,他知道的并不多。 “让他进来吧。”刘辩想了想,还是决定见一见这位颇有影响力的大儒。 “唯!” 和郑玄年纪不相上下的蔡邕,在气色上就比郑玄要好了很多。 两个郑玄的身形,大概才能凑出一个蔡邕。 “庶人蔡邕拜见皇帝陛下,陛下万年!” 蔡邕一板一眼,非常标准且缓慢的行了个跪拜礼。 “天下正值多事之秋,蔡公能在这个时候前来见朕,朕很是欣慰。”刘辩不知道蔡邕来见他的目的,说了一句场面话后便缓缓的饮着茶,等着蔡邕的下文。 而蔡邕虽然来了,但似乎也没有想好,应该跟皇帝怎么说。 闷着头在地上跪了片刻,才说道:“臣得知陛下今岁在雒都举行的夏至大考,这才冒然前来觐见,取士乃国之大事,陛下此举,无疑开了一条壮阔的先河。” “嗯……嗯。”刘辩面对这样非常场面的场面话,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索性便应了一声,权当个意思意思。 蔡邕:…… 刘辩如此淡漠的态度,也让蔡邕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了。 他虽然的确是奔着求官来的,但总不能就这么直接了当的请皇帝赏个官。 他大儒的面子,不容许他做这样的事情。 “蔡文姬……可有婚约?”刘辩忽然问道。 他不想跟蔡邕谈国家大事,谈什么国计民生。 倒是他和乐意聊聊蔡文姬的事情。 蔡邕愕然看了眼皇帝,又迅速低下了头,“启禀陛下,小女如今尚是卫氏妇!” “既然卫仲道早已亡故,依朕看,蔡文姬现在应该就是自由之身才是。”刘辩说道。 其实到现在他的心里也有些矛盾。 那个牙尖嘴利的小女子,刘辩真不知道自己动了这心思,到底是算福分还是给自己找罪受。 而且这个事,他还得早点下个结论才行。 不然以后可能连个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常玩游戏的人,对蔡文姬这个角色应该都无比清楚,而大部分的人也知道匈奴的左贤王把蔡文姬给抢走了,还给生了俩儿子的事。 基本上就是在这个时间段前后。 这个事无处防备,他现在也没有办法越过冀州去找左贤王的麻烦。 但刘辩还真有些担心。 万一自己这一走,以蔡文姬那跳脱的性子,再溜达到别的地方去,也许就送到左贤王的嘴里去了。 蔡邕神色有些惊愕。 他从皇帝的话里话外,非常明确的听出了皇帝对蔡文姬的意思。 难怪郑玄会莫名其妙的说那么一番话。 以皇帝的身份,河东卫氏根本不会在此事上有任何的意见。 甚至于他们有可能还会奉上嫁妆。 “臣也以为应当如此!”蔡邕心绪复杂的说道。 其实也就是他们蔡氏和卫氏之间,大家还都稍微讲点情面。 若是在寻常人家,丧夫之后根本不必在乎那所谓的婚约,再择良婿是很正常的事。 “蔡公的贤名,朕坐在那冰冷冷的皇宫里也已经听过很多次了。朕欲重振太学,不知蔡公可愿担任博士一职?”刘辩言简意赅,简单直接的问道。 这个结果和郑玄所说的毫无二致。 也让蔡邕心中那仅有的一丝期盼化作了泡影。 他原本想着皇帝会不会把他放在太常,担任某个官职,结果,还就是太学。 “此臣之所愿也!”蔡邕内心稍微有些失落,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当一个结果他改变不了,却又不想继续做个乡野闲人的时候。 那就只能降低自己的标准了。 第140章 你与皇帝是不是有猫腻? 蔡邕回到蔡文姬在城中置办的民宅,就急匆匆的将蔡文姬从房中喊了出来。 “你跟皇帝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蔡邕面色深沉的问道。 蔡文姬将两只胳膊搭在石桌上,一手托腮,噘着嘴认真想了片刻,说道:“大人您不知道的事情应该挺多的。” “挺多的?!”这话吓得蔡邕声音都变了调,“你们该不会已经……已经……” 说完之后他才想起,那是皇帝。 好像私下里发生些什么不算大事。 “您想到什么地方去了。”蔡文姬嗔怪的瞥了一眼蔡邕,说道,“就是我拗不过族中长者的恳求,跑到这里跟皇帝吵了一架,然后他就把我下狱了。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他也没杀我,而是让我随意在县衙行走。” 蔡邕听的一阵阵后怕,“你真是糊涂啊你,没事干插手这些事做什么,蔡氏那是死有余辜!他们做的那是谋逆之事,不被诛了三族已经是皇帝仁慈了,竟然还找你!” “他们找你干嘛?难不成还想让皇帝赏赐他们不成?” 蔡文姬自从卫仲道亡故之后,就回到了家乡。 可蔡邕却想个浪子一般,四处寻友求学问道,极少理会家乡之事。 蔡文姬幽幽说道:“皇帝派人抄没了蔡氏所有家产,现在我们蔡氏族人必须自己垦荒下地干活,才能保证自己的温饱。所以他们想让我恳求皇帝,把收去的财产还给他们。” “糊涂!”蔡邕大喝道,“你是真的糊涂,这种事你怎么能答应,我看你是真不要命了。” 蔡文姬嘟囔道:“我也就是想试一试,以往我跟人讲道理很少输过的。可皇帝的言辞比我还要犀利,我根本没能说服,然后我就被下狱了。” “大人,您也别生气了,女儿我现在这不是好好的嘛!” “你是真想活活气死我啊,那是皇帝仁慈,看你长得漂亮,这才饶你一命,不然你以为你有几条命能活到现在?”蔡邕气的眉毛都拧成了一团,“方才我去觐见,皇帝还问及你是否有婚约在身。” 蔡文姬激动直接跳了起来,毫无形象的狠狠冲天挥舞了几下拳头,“大人,你说的是真的?皇帝当真问及了?也不枉我这些天起早贪黑的努力啊,在水里泡的我都快肿了。” 蔡邕面色猛然沉了下来,“你勾引皇帝?” “老头子,话别说的这么难听啊,我只是刻意与皇帝邂逅了几次,其他的可什么事都没有干!”蔡文姬双手叉腰喊道,“您的闺女是凭借着才貌吸引的皇帝,可不是那些下作手段。” 当然,下水的时候必须脱衣服,这是很正常且毋庸置疑的事情,没有必要解释。 “为了您闺女后半生的幸福,以及蔡老爷子您下半辈子能不能当上皇室外戚,我觉得您应该趁早给河东卫氏修书一份,撇清我与他们的关系。”蔡文姬喜笑颜开,手舞足蹈的说道。23sk. 但蔡邕的脸,此刻黑的好似锅底一般。 虽然蔡文姬解释的理直气壮的,但在他看来,那就是毫无疑问的勾引。 就自己闺女做的这个事,他还在朝中当什么官,在太学当个博士都没脸。 “你上哪去?”蔡邕眼看着蔡文姬又要出门,大声喝道。 “我去溜达一下,梁王在单父修筑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园子,在那里散步抚琴都是一件美事。”蔡文姬挥舞着手,根本没有理会蔡邕,径直出了门。 蔡邕气的直砸大腿,要不是他没有儿子,这个女儿他早就送人了。 年轻的时候还好,可现在年纪大了,他真经受不住蔡文姬这隔三差五的折腾。 蔡文姬又在水里泡了半天,还刻意把自己弄的美美的在荷花池边抚琴。 可手指头都快弹秃噜皮了,她也没能成功的邂逅到皇帝。 殊不知此刻的皇帝正暴跳如雷的问候袁氏十八代祖宗。 因为袁隗和刘协一起丢了。 “这个老不死的东西,到了这一步,竟然还不知悔改,劫掳陈留王,也亏他能做的出来!”刘辩气的连刀都提了起来,“狗东西,他劫掠了陈留王能有什么用?那不过是个不足十岁的孩子,真是气死朕了,他这是逼朕刨他袁氏的祖坟吗?” 朝中出了这么大的事,荀攸等人第一时间就赶到了。 “陛下,陈留王可不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他对于此时的袁氏而言,就是一根强大的救命稻草,一根足以让他们瞬间从叛逆之师变成正义之师的救命稻草。”荀攸说道。 经他这么一说,刘辩这才猛然想起来。 虽然他和刘协之间根本都没有意识到要争夺这个皇位,可他们二人之间的皇位争夺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过。 整个天下有分量的汉室宗亲和诸侯王都过百了,可谁也没有刘协更加的名正言顺。 袁隗掳了刘协只要顺利的跑到冀州,袁绍就是奉先皇遗命勤王的忠臣。 而他这个皇帝,在那些天下名士的鼓吹下极有可能就变得名不正言不顺了。 名声坏的好处,在这个时候可就凸显的淋漓尽致。 完全就是别人想怎么黑就怎么黑。 “老东西算计的倒是明明白白,可他先能跑出去再说吧。”刘辩恶声说道,“传令各郡县不遗余力查验过往人员,顺利找到并救下陈留王者,官加一阶,赏万金!” “唯!” 贾诩说道:“陛下,仅凭各郡县兵马有些少了,臣请陛下降旨,派遣各路兵马于各要道设卡拦截。陈留王协绝不能为袁绍所得,袁氏四世三公,在天下本就有极大的影响力。” “若他们挟陈留王而喊出立新帝的口号,必然从者云集,天下蜂拥!” “朝廷费劲心思才打下这片祥和土地,转眼间也会变的支离破碎。” 刘辩直接准许。 现在任何的手段,他都不觉得多余。 刘协对于天下诸侯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哪怕是抛开这一切,仅从亲情关系上去考虑,刘辩也不可能放任此事。 那孩子对他这个兄长还是十分维护的。 “还有,命各地注意一下,若有人拿糖换东西,立马羁押,溯源追查!”刘辩说道。 他忽然间想起来糖是刘协最得意的作品,他一定会随身携带。 落难之时,极有可能会拿出来换取东西。 “唯!” 众人应允,立马各行其事。 安分了不过几天的单父城,再度兵马汹涌,浩浩荡荡的出了城。 蔡文姬从那座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题了个“竹”字的园林出来的时候,恰见城内人嘶马鸣,气象森严。 她好奇的看了片刻,在街角忽然遇到了正捧着一碗羊杂汤吃的焦先。 “焦伯父何时下了山?”蔡文姬在焦先的身边蹲坐了下来,有些惊奇的问道。 “我带他下来的。”郑玄从一旁的民居里走了出来,手中也端着一碗同样的羊杂汤。 “你焦伯父听我说起夕阳客栈之后,就非要来尝尝,我满足他这个心愿。” 蔡文姬笑道:“您二位好不容易来一次,应该去尝尝其他的美食,怎就只吃一碗羊杂汤?” “没钱!”郑玄理直气壮说道。 蔡文姬被噎了一下,自告奋勇道:“要不然我请两位伯父吃一顿,然后您帮我卜一卦?” “你的卦不必卜,安心等着便是。”郑玄和蔼笑道,“有这一碗羊杂汤已是非常知足了,如此美味这一顿吃过之后,我很担心我会每天惦记着想吃。” 蔡文姬不悦的撅了噘嘴,“可是伯父您知道,我却不知道啊,天知道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去!我现在都二十二岁了,再过几年可就老了。” 这话逗得郑玄与焦先哈哈笑了起来。 “小娃娃一点也不知足,你这都已经是卜了一卦了。”焦先将手中的碗舔的干干净净的,然后揣进了怀中,“白得一个碗,皇帝还是很大方的。” “这不算,这怎么能算一卦呢,一点也不明确。”蔡文姬气鼓鼓的说着,忽然间眼珠一转,对焦先说道,“焦伯父,您有没有想过,这个碗也许也是您花钱买的呢!” 焦先伸出唯一白净的双手,哈哈笑着指了指蔡文姬,“小娃娃很会睚眦必报啊,没事,这钱也不是老夫花的,是您郑伯父花的,但我依旧感激皇帝的恩情。” 蔡文姬:…… 面对两个人老成精的家伙,蔡文姬的那点心思简直就跟皇帝的新装似的。 稍有些郁闷的蔡文姬盯着街上来来往往的兵卒,问道:“朝廷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不是,陈留王协被袁隗给掳走了,陛下震怒,下令严查。”郑玄说道。 蔡文姬点了下头,“原来是因为这事啊,这么兴师动众的,看样子陛下和陈留王的感情很好呢!” 这话再度惹得两个老人哈哈笑了起来。 “你们笑什么呢?”蔡文姬狐疑问道。 郑玄说道:“我们笑世间应该就有你这么单纯的孩子,这才是天下的希望。” 蔡文姬的一张脸顿时皱的跟苦瓜似的,“跟您二位说话可真无趣,老是跟我打哑谜。” “不如两位伯父今晚暂歇于我家吧,我在城中置办的宅子虽然小了点,但待客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很温馨的哟。” 郑玄也把吃完饭的碗揣进了怀中,起身道:“早有此意,走吧,贤侄女,前面带路!” 蔡文姬有自己的一点小心思,可没想到郑玄和焦先早有这样的打算。 她打的噼里啪啦的小算盘,好像又落了空…… 第141章 右贤王 人在颍川的孙坚,也接到了皇帝下达的诏书。 他饶有趣味的对身边的公仇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有些期待袁隗能成功呢?” “将军您以前可一定不会这么想。”公仇称意味深长的说道。 孙坚打了个哈哈,细心的打磨着手中亲自打造的短刀,“还不是看的多了,自己也眼馋了,但这事我是不会去做的,还是做个臣子更适合我。” “将军即便有心,卑职也不建议将军现在就去做,此时不是最好的时机。”公仇称说道。 他知道人的念头就像是种进了土里的种子。 除非那片土地干燥的连一滴水都没有,而那个种子原本就是坏的。 否则不管能长多高,一定是会发芽的。 “我知道,我知道。”孙坚稍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既然皇帝下旨了,我们也应该做点事情才对,让孔伷派人去把守各处要道吧。” “将军,此事还是我们自己也派人做一做比较好。”公仇称劝道。 孙坚目光幽幽的瞥了一眼公仇称,“你最近跟我唱反调唱的有些厉害。” “卑职一心为了将军。”公仇称立马躬身道。 孙坚无奈,只好摆手道:“那就让我儿孙策领军去吧,这点小事,我相信他能办好的。” “卑职也正有此意,去往冀州的大路有很多条,而且袁隗如果不傻,应该不会选择走官道,我们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公仇称说道,“但哪怕只是稍微做做样子,我们还是应当稍微尽点力,免得被皇帝记恨,而耽误将军接下来的大事。” 孙坚轻哼了一声,“你倒是给我算的明明白白的。” “真想看到王对王的局面,但袁绍那厮难成大事,实在是有些可惜。” 公仇称颔首,“从目前的局面来看,哪怕袁绍立陈留王为帝,而号令天下诸侯,他在面对皇帝时,恐怕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当今陛下且不说其他的事,那兵马练的是真强。” “仅凭那数万大军,在接下来的数年里,恐怕没人能反攻中原之地。” 这话听的孙坚相当的不高兴,“你是真完全没把我当成一个勇猛善战的将军对待啊!” “并不是卑职想要泼将军您的冷水,您……恐怕也办不到。”公仇称硬着头皮说道。 孙坚不爽的瞅了瞅公仇称,“行,你说对了。” …… 在孙坚这儿发生的事情,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发生在了很多地方。 但执行的最为彻底的要数济北郡太守毛玠。 被皇帝打扫的干干净净的济北郡,在毛玠上任之后,很快便一切都进入了正规。 皇帝的诏令,毛玠一丝不苟的派人下达到了各县,各村落。 为了提高百姓堵人的积极性,他甚至于还同时公布了一系列的赏赐。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时间整个济北郡的人眼神都不一样了。 大街上,村落里随便过去一个人,都会有无数人在身后尾随,盯梢。 搞得那些只是偶尔过路的行商个个人心惶惶,都捂紧了自己的包袱。 甚至还有不少人直接拿出部分钱财,跑到县衙寻求帮助。 结果一问才知,这竟然是一场乌龙。 在得知郡府的赏赐之后,很快这些商人也变得鬼鬼祟祟了起来。 …… 于夫罗这位本应该是南匈奴单于的匈奴部落首领,在得不到汉王朝准许回归故地的命令之后,就成了流窜在河内、太原一带的贼寇。 凭借着麾下将士的勇猛善战,以及根植于血脉之中的秉性,他们的日子倒也还算过的滋润,起码比与他们同流合污的白波贼要滋润许多。 匈奴骑兵善骑射,这是几乎整个天下人都知道的一件事。 而滞留在汉地的于夫罗算是把麾下部众的能力发挥到了极致。 为了生存下去,他们也不区分敌人了,逮住能抢则抢。 滞留的时间长了,游走的地方多了,于夫罗的消息也变得灵通了起来。 当朝廷向各地下达诏令捉拿袁隗,寻找陈留王的时候,他很快就知道了。 在与部众商议过后,于夫罗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如果能找到陈留王,这无疑是一桩大功,也许他们就可借此向汉朝廷请求回归故地。 但令于夫罗感到意外的是,他还没有四散人手去寻找。 他想要找的人就先一步找上门了。 看着被人带上山的一老一少两个乞丐,于夫罗的第一反应是假的,一定假的。 堂堂陈留王和曾经的汉朝廷太傅,怎么会是眼前这副模样? 即便是荒郊野地里捡动物骨架啃的野人,好像都比他们看起来要整齐一些。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假冒袁隗与陈留王?”于夫罗喝问道。 他坐在蛮牛皮缝制的宽背椅子上,此时已俨然是一副山大王的样子。 袁隗很淡然的将自己散乱的头发拢了起来,然后用一支木簪固定,这才说道:“若不以这样的方式,老夫恐怕都走不到这里。朝廷的反应很快,在我挟持陈留王离京之后不久,他们的追兵就追了上来。” “不得已我只能将我们打扮成这个样子,一路翻山越岭,避开人烟密集的地方,这才到了此地。” 于夫罗手中拿着一把铁梳子打理着他那茂盛的胡须,咧嘴笑了起来,“我是真没想到,这功劳还能自己送上门,还真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奥,对,得来全不费工夫。” 袁隗对于于夫罗准备把押解去朝廷的想法,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他很平静的说道:“我并不建议右贤王您做出这样的一个决定,当今皇帝可没有先皇那样仁慈的胸怀,他对天下的贼寇似乎已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您联合白波贼劫掠州郡,早已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您将老夫送去京都,也许会是一桩功劳,但老夫更担心您恐怕也走不出来。” 于夫罗对此并不为所动,“我受汉朝廷皇帝的诏命而来,如今也该到了我归家的时候。” “我落到这步田地不是因为我们自己,而是因为你们,是你们始乱终弃。” “汉朝廷不供给我们粮草,我和将士们要吃饭的啊,难不成等着活活饿死?” 袁隗嘴角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摇头说道:“你这样的说法,在当今皇帝面前可说不通。右贤王久在中原,应该也清楚那位少年皇帝在这两年里做过的事情。” “自京兆尹至山阳郡,在皇帝的屠刀下,可没有一伙山贼能幸运的活下来。在老夫看来,我与右贤王是有共同的目的的。” “我们并非是仇敌,而应该是朋友!” 第142章 文人的快乐 于夫罗有些不耐烦的拿铁梳子冲着袁隗一通比比划划,骂道:“要不然怎么说你们是一群乱臣贼子呢,听听你说的这个话。所以你送上门来,就是为了说服我,好帮助你们是不是这个意思?” “正是此意。”袁隗也不否认,他将五花大绑的刘协推了出来,说道,“也许右贤王可以在皇帝身上赌一个单于之位,但我觉得相比于当今皇帝,站在你面前的才是您真正的机遇。” “先帝当年是准备立陈留王为储君的,但很可惜走的匆忙,被当今皇帝窃了大位。按道理,他,陈留王才应该是真正的真命天子。” “他若顺利的回答冀州,便是新的帝王,而您这一份从龙之功又怎能少的了?” 于夫罗对于袁隗的话,却并不感冒。 他冷冷说道:“纵你说的天花乱转,可关东这些所谓的雄兵强将,在面对皇帝时候,个个顷刻间便土崩瓦解。你那个侄子,真的能抗住朝廷的兵马?” “若得冀州,有何不可?”袁隗震声说道。 于夫罗在心中盘算着,嘲讽道:“可他能不能拿下冀州尚且未知。” “我袁氏经营这么多年,底蕴深厚。只需一富饶之地,便可风云从龙,当今皇帝残暴不仁的名声已是人尽皆知,现在只需少许的时间,必然天下群雄并起。而有陈留王在此,右贤王难道觉得投奔的人会少了吗?”袁隗震声说道。 于夫罗本来十分坚定的想法,在经过左右思量之后,很快便动摇了。 大汉王朝的天下局势,他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北边他却是知道的。 那位少年皇帝好像真的犯了众怒。 “我也不贪,须有两座大城作为安身之地!”于夫罗说道。 他是一个极其干脆的人,既然想法开始动摇,那就直接朝着反方向走便是。 袁隗摇了摇头,“一座!” “老夫不必欺骗右贤王,但只能有一座。” “成交。”于夫罗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他原本预期的,也就是一座。 若袁隗当场答应了两座城池,他反而不是很安心。 袁隗笑了起来,“右贤王不愧是一个爽快人,既然如此,还请右贤王早点整顿人马,我们尽早出发,免得夜长梦多。我在来的路上遇见了数股兵马,陈留王的丢失,应该是让那少年皇帝动了肝火了。” “另外,如果可以,我想恳请右贤王帮我们准备一些饭食。老夫与陈留王已经整整四天没有进食了,我倒是无所谓,可陈留王若饿出了毛病,对大事无益。” 于夫罗命人下去准备,随即对袁隗说道:“你没有必要说这么多,一顿饭食而已。” 吃饱喝足之后,于夫罗直接点起兵马,拿上了所有家当,从上党野王撤军。 野王背靠太行山,有地势之利。 他原本率军游荡于河内,但朝廷忽然间兴师动众,开始清缴河内匪患。 他不得已这才率军北上,移居上党野王。 浩浩荡荡的大军在隔天便冲着冀州启程了。 只是,于夫罗和他的探马都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始终有几骑远远的缀着。 …… “你说于夫罗帮助袁隗逃跑了?” 刘辩气愤到表情都有些扭曲,“一个居无定所的贼寇,他怎敢如此将朝廷不放在眼中。” “何人可为将,去为朕除了此贼?!” 崔烈派人八百里加急传来奏报的时候,刘辩正在召集群臣议事。 他的话音方落,堂上的武将无一例外,齐刷刷出列。 “陛下,此战非臣莫属。”这些时日已经修养的红光满面的曹洪朗声喊道。 身为急性子两巨头之一的张济,也不甘落后,立马喊道,“陛下,我跑得快!” “上党毗邻冀州,路上稍作耽搁,可能就被他们给跑了!” 曹洪瞪着眼睛瞅着张济,喊道:“陛下,臣麾下皆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悍卒。一个月的饥饿都没能打倒我们,区区一点路程,更是不在话下。” 这两个急性子加大嗓门,顺利的把堂上其他人的声音都给淹没了。 直到荀攸出列,这二人的争吵才消停了下来。 “陛下,臣建议八百里加急传令夏侯渊将军北出泰山郡先头拦截,曹洪、张济二位将军即刻启程追击。再令张绣将军绕道上党,截断于夫罗后路。”荀攸说道。 “准。”刘辩当即应允,并下令备战出征。 “唯!” 众将轰然应允。 得到了差事的曹洪与张济,更是马不停蹄的下去准备去了。 朝会散去后,刘辩将曹操留了下来。 “朕有一种并不太好的预感,可能此次班师不会太顺利。”刘辩漫步走进了前段时间,才刚刚被他题名竹园的梁王园林,一边对曹操说道:“朕都不暂时不打算为难他们了,可他们似乎想变本加厉的为难朕了。” 曹操亦步亦趋的跟在刘辩的后面,问道:“陛下是说冀州之事?” 刘辩微微摇头,“也不仅仅是冀州,朝廷大军从此地抽离,极有可能会在短时间内就发生反弹。驻兵能防得了一处,却防不了所有的地方。游荡在兖州之北的贼寇,实在是太多了。南匈奴余孽,白波贼,黑山贼,乱七八糟的一大堆。” “孟德,可有更好的良策教朕?” 曹操不禁摇头苦笑,这个问题与他而言,也是格外的艰难。 “春秋时,各国皆筑长城以御外敌,可朝廷现在却没有财力去做这些事情。臣所能想到,唯有战争和防御并重。可修缮前朝的长城,重新驻军,再于沿线驻兵。”他说道,“同时,臣以为不可对冀州暂时彻底放弃进攻,应屯扎兵马,摆出进攻之态势,威慑敌军。” 刘辩这些时日考虑这件事情,已经想的脑袋都快要炸了。 他原本都已经安安心心的准备班师回京了。 可刘协之事的发生,让他忽然间萌生了强烈的危机。 兖州各地正在大肆屯田,这关乎明年的粮食。 若再被贼寇所肆虐,他现在所做的这些努力都讲付诸东流。 对别的地方诸侯而言,战争是掠夺物资和人口。 可现在对他而言,战争就是寸土必守的局面。 他要想办法保护来之不易的成果。 一味的进攻自然机动性更强,兼顾防御,必然陷于被动。 “朕打算让你率军屯于上党,荡平地方的同时,震慑袁绍及那些不安分的贼寇,你可有把握?”刘辩说道,“至于于长城驻兵,这个事对于现在的朝廷而言,还有些遥远,暂时不做考虑。” 对于这样的一个安排,他还有些犹豫,所以才想要听一听曹操的意思, 刘辩倒是也想重启长城防御,可汉王朝贯穿起来的长城,现在是鲜卑的领地。 盖勋打草谷打的那么凶猛,可也还没打到长城脚下,都还看不到阴山呢。 想要重新夺回长城,再度组建曾经汉王朝站在城墙上御守外敌的威风,刘辩还需要打无数的战争。 “把握臣还是有的。”曹操的语气中带着一些犹豫说道,“但臣想请陛下准备,以段煨将军接替夏侯渊屯驻济阴郡,与臣互为犄角。如此外可御敌,内可守兖州,一举两得。” 刘辩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曹操说道:“你的心思就一直都这么慎重吗?” 曹操讪笑,并无遮掩的对皇帝说道:“陛下,您信任臣,这是臣最大的荣幸。可树大招风,臣的数名兄弟,皆为将领,且皆受陛下重用。若陛下班师,却将整个东部防线交于臣兄弟之手,臣首先心中不安。” “好了,这种陈词滥调都不必再说了,你说的朕这耳朵都快起茧了,依你便是。”刘辩说道。他绝对不会承认,他说这番话,原本就有试探的意思。 这个事,得怪郑玄。 原本他早就已经把这些心思都压下了,可没想到来了个神棍郑玄。 “臣叩谢陛下。”曹操拱手说道。 “陪朕走走吧。”刘辩说道。 “唯!” 二人刚绕过荷花塘,便听见一阵悠扬的琴音,透过竹林断断续续的传了过来。 刘辩不禁放缓了脚步,心中忽然间变得忐忑起来。 他真担心自己走过去的时候,会又听见一句,“陛下,您是嫌弃寡妇吗?” 这个女人啊,真的是,令人难以言说。 她让刘辩很轻易的就能想起来曾经的女友。 曹操屏气凝神听了片刻,摇头晃脑说道:“陛下,此乃音律之大家,听之沁人心脾。” 刘辩差点忘了,曹操也是个喜好此道之人。 “过去看看。”刘辩说道。 为了提防蔡文姬又是一副天地为衣的样子,他刻意走在了前面,遮挡了曹操的视线。 结果绕过竹林,走到池边,刘辩看见的却是几个糟老头子。 好家伙,弹得弹,吟的吟,整的好不欢乐。 池塘里还浸泡着瓜果时蔬,比他这个皇帝还要会享受。 这一幕,让刘辩不免心中有些失落。 又是没看见蔡文姬的一天,其实他心里真的有些想念那波涛汹涌。 看见刘辩走来,岸边的琴音立马停了下来,两个老头连忙起身相迎。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这两个老头,不是别人,正在蔡邕与郑玄,还有坐在树上的非正常人类焦先。 “几位卿家,真是好雅兴。”刘辩笑着打趣了一句。 蔡邕面对皇帝稍微有些不自在,支支吾吾说道:“是小女说,此地乃是一雅致之地,故臣携郑公与焦公两位老友前来,在此地抚琴吟诗,聊以自乐。” “若臣等叨扰了陛下雅兴,我等立马散去。” 刘辩抬手打断蔡邕的话,“不必,接着奏乐,接着舞,朕也陶冶一下情操。” 他只是没想到蔡邕、郑玄,还有焦先这三人竟然早就认识,还是老相识。 “焦公,别来无恙啊?”刘辩仰头看向了像只猴子般坐在柳树上的焦先。 这个小老头,总是会以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 “陛下万年,我不但无恙,还心中欢乐。”焦先哈哈笑道。 蔡邕与郑玄皆重礼数,但焦先却完全不在乎这个东西,连给皇帝行礼都潦草至极。 他们能组合都一起,也是一件颇为难得的事情。 “来吧,接着奏乐,接着舞。”刘辩盘膝趺坐,朗声说道。 他也想感受感受文人们的快乐。 “陛下,家父抚琴,可容民女为陛下舞一曲?” 忽然一阵水花激荡,蔡文姬的脑袋从水里冒了出来,右手中还擒着一条鲤鱼。 蔡邕的脸色瞬间黑漆漆的,一个不经意差点连琴弦都给拽断了。 “陛下,小女在家乡野惯了,毫无礼数,还请陛下宽宥。”他连忙说道。 “无妨。”刘辩摆手说道,“那就上岸舞一曲吧。” 他忽然发现蔡文姬这个名动山河的才女,其实似乎与这个时代有些格格不入。 她太跳脱了! 第143章 从此君王不早朝 这个时代的大部分女子,可极少有人会像蔡文姬这样行事跳脱,不在乎规矩。 尤其她还出身书香门第,就更显悖逆。 不过,她的舞姿是真的优美。 寸缕未露,却将女人的柔美展现的淋漓极致。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哈哈,这有时候还真不能怪君王。”刘辩看的出神,情不自禁说道。 一个蔡文姬就让他两度春从春游夜专夜了,若是再多上几个,他恐怕还真的很难再将精力专注的放在处理国事之事上。 “从此君王不早朝……”专心于舞蹈的蔡文姬默默将这两句诗记在了心中,整个人仿佛浸泡进了蜜罐,连空气都带着甜丝丝的味道。 形容一个女人的美丽,从此君王不早朝应该是达到极致了。 刘辩的张口就来,让郑玄和蔡邕不禁齐齐侧目。 郑玄赞同且震惊于皇帝治理国家的手腕,但从未对皇帝的才华有任何的期盼。 毕竟这仅仅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他即便有强韧的心智,可读的书绝对是有限的。 但没想到,皇帝的一时兴起,张口便是意境充沛,令人越想越觉得醇厚的诗歌。 “陛下,您方才所吟诵之诗后面应该还有吧?”郑玄问道。 听诗听半句,就好像听人讲话停了一半没了下文一样令人难受。 刘辩摇头,“没了,朕信口随便来的两句,后面的没想好,也懒得想。” 在这样的情境下,刘辩能记起这么两句,都已经是破天荒了。 整首诗他怎么可能记得下来! “陛下,要不然你再好好想想,只是两句,听着让人难受。”郑玄急切说道。 皇帝这话说的,让他记得差点想捶大腿。 这么好的诗怎么能只有两句呢?! “朕懒得再去想,你们二位乃是当世大儒,要不让帮朕把后面的填上吧。”刘辩随口说道,他是不可能再想起来的,虽然这首诗曾经好像他也背过。 但背是一回事,能不能想起来,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郑玄一拳攮在大腿上,整个人抓心挠肺般的难受。 怎么可以只有两句呢?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多好的诗啊! 因为这两句话,郑玄在这美好的环境里陶冶了半天的心境瞬间支离破碎的。 …… 声名鹊起,俨然已是关东领头羊的袁绍,在得知他的叔父不但死里逃生,还顺带把陈留王从宫里请了出来之后,立马派人知会东郡太守桥瑁,派兵接应。 同时还派遣了他部下亲信大将颜良,亲自率军出冀州接应。 袁绍踌躇满志,他觉得自己这一次一定是稳赢。 有陈留王这颗棋子在手中,不管刘虞答不答应为帝,都已经不重要了。 相比于刘虞还是先帝一直著意的储君陈留王协,更加重要几分。 而且更容易控制! 刘虞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本事,但想要控制此人,他还需要稍微费一些功夫。 心中雀跃的袁绍,立马派出了帐下谋士高干、荀谌,趁热打铁前去游说韩馥让出冀州牧,由他接任。 从雒阳出逃之后,他历经无数的不安与彷徨。 在这个盛夏时节,袁绍感觉自己终于迎来了属于他的春天。 一切都开始朝着好的方向开始发展了。 …… 东郡太守桥瑁算得上是袁绍最坚实的拥趸之一。 假传檄文,传告天下,便是他给袁绍出的主意,事情也是他做的。 在接到袁绍的传令之后,桥瑁没有丝毫的犹豫,立马点起兵马,准备接应之事。 可还没等他率军出发,便先一步接到了探马禀报,有一路兵马忽然杀入了东郡。 被最近朝廷的举止吓得有些惴惴不安的桥瑁,犹豫了一下之后立马暂时搁置接应之事,而是派出人马,先一步探查这路陌生兵马的动静。 他有些担心是朝廷来攻打他来了。 若当真是朝廷兵马他就需要慎重了,不然极有可能他前脚刚走,后脚,家就没了。 东郡位在陈留之上,夹在上党与济北郡之间。 当朝廷在这周围打的轰轰烈烈的时候,桥瑁就整天提心吊胆的。 在得知陈留、山阳先后失守,刘岱、王匡、张邈等人皆兵败之后,桥瑁二话不说,舍弃了东郡几乎所有的土地,将所有的兵力全部都集中在了毗邻朝歌的白马,遥领东郡。 数路探马在离开了两天后,给桥瑁带回来一个让他感觉十分绝望的消息。 还真的朝廷兵马来了。 但奇怪的是,他们不攻城不掠地,而是大摇大摆的径直朝着白马而来。 桥瑁对帐下从事阎农说道:“看来朝廷早就已经摸清楚了东郡的情况,这是径直奔着灭杀我而来的,如今为之奈何?难道要我就这样将东郡拱手让人吗?” 阎农说道:“府君,我们离开东郡这是迟早的,朝廷兵马暂时尚未对东郡动手,只是因为他们还没有腾出手来。泰山郡一战,让朝廷大将失陷东阳城,逼得皇帝不得不改变计划,派出数路大军营救曹洪。” “要不然,卑职觉得朝廷应该早就已经对东郡动手了。朝廷分兵数路,攻取了济北、泰山,鲁、沛等国,并没有道理将东郡一直留在这里。” “不过,朝廷将东郡到现在还留着的原因,除了腾不开手,卑职觉得另外最有可能的大概就是东郡毗邻上党,左右全是贼寇,匈奴、鲜卑,白波盘踞,朝廷想以我们为屏障。” “听闻朝廷边打仗,边屯田,故而他们并不希望辛辛苦苦屯好的田地被贼寇给霍霍了。” 这个事情,两个人在很早之前其实就商议过。 桥瑁叹道,“这些道理我岂能不明白呢?我只是不想寄人篱下啊。” 阎农劝道:“府君该早做决断了,这是不得已的事情。刘岱与王匡诸人的联手,都未能堵住朝廷兵马的攻势,我们孤军在此,不可能会是朝廷的对手。” “袁本初此刻正在冀州鏖战,也没有施以援手的机会。我们现在最佳的选择,便是接应陈留王,这是我们的去路,也不失为一条退路。” 相较于桥瑁的优柔寡断,从事阎农更像是人间清醒。 桥瑁听的面色凝重,“确实是没有更多的选择了,撤,接应陈留王。” “喏!” 桥瑁早已整顿好了兵马,在他下定了决心之后,大军立刻开拔。 北出东郡,进了上党的地界。 但就在他们行走了四天之后,忽有探马急匆匆前来。 “启禀府君,有兵马尾随在我们身后,相距已不足三十里路。看他们所打旗帜,应该是朝廷兵马,而且好像还是早先便进入东郡的那一路。” 听到这个消息,本就心中郁闷的桥瑁,逮住斥候就是一顿鞭笞。 “应该,好像?尔等身为探马,难道就是如此为本官探听消息吗?” “如此似是而非的消息,你们拿到我的面前,难道是要我亲自去辨别吗?!” 桥瑁一边打,一边骂,直打的那两名斥候皮开肉绽,这才罢手。 若不是阎农从旁劝解,那两名斥候可能就被桥瑁给打死了。 “府君,我们的行军速度比不过朝廷兵马,若不能寻求庇佑,恐怕必须要打一仗了。”阎农神色有些凝重的说道。 他大概算了一下,这支朝廷兵马的行军速度,几乎是他们的两倍。 在他们尚在东郡中部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动身了。 这才区区四天的时间,朝廷兵马竟然就已经将双方的差距缩短到了短短三十里路。 三十里路,骑兵都已经发起冲锋了。 “暂以朝歌城为落脚地吧。”桥瑁甩手将鞭子扔在地上,有些有气无力的说道。 他很清楚,他是为自己所累。 但他又控制不了自己不去那么想。 当朝廷攻打陈留的时候,他原本可以派遣兵马援助的,可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派。 紧随着张邈兵败,陈留复归朝廷治下。 后来的山阳、泰山二郡也是如此。 他总是在犹犹豫豫中,就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现在随着身边盟友的渐渐战败,这种情绪就好像是在他心中堆叠起来的污垢,让他身心俱疲。 “报!” “启禀府君,敌军来袭!” 一道尘烟滚滚而来,马上骑士狼狈翻滚落地,急切对桥瑁喊道。 桥瑁一把拨开斥候,疾步朝着辕门走去。 只见在那起伏的低矮山脉之间,一支骑兵缓步出现在了山脊上。 双方的距离近到桥瑁甚至都能看到,那些将士漆黑甲胄上散发的光泽。 他粗略的数了一下,足有三四千的骑兵。 这个数量,瞬间让桥瑁的心都凉透了。 他麾下骑兵,即便是把那些拉粮食的驽马都拉起来凑数,也许才勉强能凑出来千人。 “请府君速速下令深挖陷阱,多置拒马,遍洒铁蒺藜。”阎农急切喊道。 他想不通都到这个时候了,他的这位主将怎么还有闲心在这里发呆。 这很明显敌军已经在观察营盘,准备进攻了。 “奥,好,好。”桥瑁像是在梦游一般,恍惚间回过神来,连忙调兵遣将准备御守。 低矮,连绵起伏的山脊上,夏侯渊很享受的把自己的小马扎从马背上卸了下来,手中提着酒葫芦,一边喝着,一边观察敌军的营盘。 没有什么好的下酒菜,他就顺手摘了几朵脚下的蒲公英,放在手中撮吧撮吧当成下酒菜,用以佐酒味。 怀中虽然有腌好的肉干,但这种东西太奢侈了。 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吃。 夏侯渊自己是如此,他给将士们下的命令也是如此。 曹洪的前车之鉴,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将军,他们好像现在才开始挖陷坑。”边上,校尉庄原表情有些莫名其妙的说道。 他还是头一次见在敌军的眼皮地下挖陷坑的。 那陷坑到底有什么用?他就实在是有些不清楚了。 夏侯渊笑道,“无妨,在东面留一路伏兵,把其他的兵马全部都调上来,我们就看着他们在下面挖陷坑。” “喏!” 当大队兵马调集上来之后,在这个丘陵环绕的低洼地上,就出现了非常离奇的一幕。 山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将士,看着下方营盘里的将士们忙忙碌碌的挖陷坑,置拒马。 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即便是当故事说出去,恐怕相信的也没有几个。 阎农看着山脊上乌压压的朝廷大军,感觉喘气都有些困难。 投降这两个字眼,像是酸水一般不断的在喉咙间反反复复。 面对此情此景,内心产生恐惧的不仅仅是他一人,还有大量的军士。 若不是桥瑁亲自率亲卫督军,早就已经发生营啸了。 可面对朝廷大军无声的威慑,现在仅凭杀人,已经很难稳住将士们了。 阎农思虑再三,还是找到了桥瑁。 他欲言又止的说道:“府君,此战……我们恐怕没有胜的可能,不如早降。” “降?”桥瑁神色陡然变得无比凶狠,他恶狠狠的盯着阎农,喝道,“那些檄文乃是你亲手所写,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二人所犯的是什么罪过?” 阎农面露苦涩,那些檄文都是出自他之手,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那是诛九族的罪过啊。 “卑职的意思是诈降!”阎农迅速改变了说法,说道。 “如何诈降?”桥瑁狐疑问道。 阎农指了指在两面山脊上排成了两条线的朝廷大军,说道:“朝廷兵精马壮,且不提他们人均铁甲,单单只是那些骑兵,一旦冲营,我军恐怕便会在瞬间失去战力,沦为砧板上的鱼肉。” “既然如此,还不如索性干脆点,投降。待敌军松懈,再反戈一击。” 桥瑁有些犹豫,“有把握吗?” 阎农摇头,“府君,卑职并没有什么把握,但相比于正面对战,卑职觉得这样的胜算可能稍微高一些。我刚刚仔细看了又看,我军真的很难有胜算。” “唯一的可能就是,也许我们能带少量兵马逃出去。” 桥瑁压根就没有想着打赢这一战,一看朝廷那阵列森严的大军,再看看自己。 他知道根本就毫无胜算。 更何况己方最初的时候,只是将此地作为暂时的落脚之地,根本就没有想着要打仗,连陷坑现在都是在敌军的眼皮底下挖,怎么可能会有胜算嘛。 他现在做这些,就是想在跑的时候,能稍微顺利一些。 “如果能顺利的趁着夜色制造营啸,我军趁机反戈一击,也许,还会有些许胜算。”阎农再度劝道,其实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一些另外的打算了。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大家就是自己想办法保全自己的性命。 桥瑁深恶于自己的优柔寡断,这一次他觉得可以赌一把之后,便强行让自己没有过多的犹豫,直接说道:“你亲自去一趟敌军阵前,面见敌军主将,谈投降之事。” 说完他语重心长的阎农说道:“伯正,你我的性命,我可就托付与你了。” 阎农神色严肃的重重点头,“府君放心,我一定想尽一切办法保全我们自己,再尝试赢下这一战。若这一战可胜,府君在袁本初面前也能傲然看他了,而且凭借这支朝廷兵马的甲胄和战马,我们也能组建起一支强军来。” “届时,府君的地位将无人能撼动!” 桥瑁听的脸上顿时满是喜色,“如此说来,还真值得赌一把啊!” 赢下这一战的好处,好像真不是一般的多。 “府君,我去了。”阎农沉声说道。 桥瑁神色中带着浓烈的期待,将手落在阎农的肩上说道:“去吧,若此战可胜。有我桥瑁一口肉吃,就不会短你一口汤喝,不,我们一起吃肉。” 阎农笑着,轻轻颔首。 他没有带任何一个随从,孤身一人爬上了相距营地不过三四里的矮山。 “卑职阎农拜见将军。” 没有任何人阻拦,阎农非常顺利的走到了夏侯渊的面前。 “你先别动。”夏侯惇忽然喊了一声,指着阎农脚边不远处开的正艳的蒲公英,说道,“将那几朵蒲公英给我拔上来!” 阎农有些不明所以。 但他还是顺从的照办了,弯腰将不远处的蒲公英用手指扣了出来。 夏侯惇身边的校尉庄原走了两步,从阎农手中接过蒲公英递给了夏侯渊。 “没必要这么小心。”夏侯渊笑着对庄原说道,“都是把脑袋别在腰上搏命的主,何须怕他一个文士。” “将军,陛下时常警告我们,在任何时候不能轻视任何一个敌人。在敌境,哪怕对方是小孩,我们也需要在确定他的身上没有携带能杀死人的凶器之后,再适当放下戒心。”庄园挺直腰杆说道。 夏侯渊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知道陛下从什么地方得来的这么多道理。” 自领军以来,夏侯渊已经被麾下的校尉们教训了无数次了。 这些从西园出来的兵,个个谨慎到令人发指。 他在蒲公英上撒了一点点粗盐,然后用手搓成团,冲正被将士搜身的阎农示意了一下,问道:“吃吗?味道相当的不错,十分鲜美。” “将军自请。”阎农摇了摇头,说道:“此物清热解毒,利尿散结,是个非常好的东西。” 夏侯渊笑说道:“我原本并不知道这东西能吃,上一次在夕阳客栈我遇见他们把这些东西做成了凉菜,而且价格还相当高,才发现此物的确是个好东西。” 第144章 诈降 夏侯渊就着蒲公英喝了几口酒,这才冲阎农问道,“现在你可以说说你是干嘛来的了?” “谈和,投降,还是想让本将投降?” “卑职请降!”阎农拱手说道,“我军根本不会是将军的对手,也没有必要继续负隅顽抗。” 夏侯渊眯着眼睛轻笑一声,“真投降,还是假投降?” 阎农身躯微颤,说道:“卑职是真心请降,但桥瑁还不甘心,妄图诈降。” “桥瑁假作三公书,传檄天下,抹黑朝廷和陛下,使天下诸侯皆聚兵而起。他自知自己罪孽深重,就算是请降,朝廷也不会轻饶了他,所以想用诈降的方式先安抚将军,然后趁机袭营。” 夏侯渊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那你觉得本将应该怎么做?将计就计?” “将军率百战之师在此,已是胜券在握,又何必将计就计,直接斩了桥瑁,难道不是更直接吗?桥瑁一死,他麾下部众,群龙无首,只能投靠将军。”阎农说道。 夏侯渊哈哈笑了起来,“你这个心也是够黑的。” “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卑职不能明知必死无疑,还一条道走到黑。”阎农说道。 夏侯渊收起了酒葫芦,伸了个懒腰说道:“庄原,带人去跟他走一趟,我们接受他的投降。虽然死的桥瑁功劳就没有那么大了,但你说的很有道理,该谨慎的时候,我们还是应该谨慎一些。” “喏!” 庄原带了数十骑,在随后跟着阎农一起下了山。 在距离东郡兵大营一箭开外的时候,庄原停了下来。 他神色冷峻,目光冷冰冰的看着阎农说道:“我们将军好说话,但我奉劝你不要耍那些毫无必要的花花肠子,最后落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阎农拱手点了点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这些将士的时候,他确实感觉比夏侯渊那个将军要紧张。 这群人身上带的煞气太浓烈了。 浓烈到他恍惚有一种,夏侯渊好似并不能完全降伏这些士兵的感觉。 阎农带着稍显复杂的心情回到了大营,见到了桥瑁。 “如何?”桥瑁急不可耐的问道。 阎农面色凝重,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桥瑁心焦到准备催促的时候,才说道:“一切还算顺利,但在见过他们之后,卑职对于诈降的计划,心中实在有些没底。” “如何会没底?”桥瑁追问道。 “他们的士卒过于凶悍,个个身上煞气汹涌,绝对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卑职故而有些担心。”阎农说道。 桥瑁一听顿时就不淡定,他焦躁的原地踱着步,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府君,我们不能按照原来的准备行事了。”阎农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诈降之后,府君肯定很难脱身,卑职想请府君将麾下精锐交于我统领。” “府君可在夜间宴请夏侯渊和他麾下的部将,我则趁机带领精锐在营中放火,先杀了夏侯渊和他的部将,只要群龙无首,士卒再凶悍也将无济于事。” 桥瑁连连点头,“好主意,好主意,那就这么办!” 说完,桥瑁立刻派人喊来了几位将领,义正辞严的告诉他们,此后他们归阎农节制。 将士们个个听的一头雾水,但桥瑁却并没有向他们解释过多。 只是反复告诫他们务必听从阎农的命令,这关乎他们的性命。 人多口杂,桥瑁担心他这么缜密的计划,在知道的人多了之后,会不经意泄露出去。 一切准备就绪,桥瑁双手捧着东郡太守的印绶,带着阎农和麾下部将,走出了辕门。 “罪臣桥瑁,向皇帝陛下请降!” 走到庄原的面前,桥瑁单膝下跪请降。 庄原冷笑了一声,“你还不配!” 桥瑁:??? 他震惊的刚刚抬头,便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刀光。 脖子好像疼了一下,又好像没疼。 在最后的时间里,他看到的,只是旋转的天地和喷溅的鲜血。 那好像是他自己的…… 阎农忽然向前两步,站到了庄原的身边,“还有他们!” “他们皆是最受桥瑁信任的部将,只有除掉他们,东郡部曲才会是真正的群龙无首。” 庄原废话不多说,举刀便砍。 那些部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在震惊的失神了片刻之后,纷纷掉头便跑。 可他们的一双腿,又怎么能跑得过战马的四蹄? 只是几步的功夫,他们便尽皆死在了刀下。 这些苦练杀人技的士兵,对于如何能做到一刀致命有很深的领悟。 虽然他们不是大将,但每一个都有成为校尉的潜力。 在皇帝的标准下,他们是兵。 可在整个天下暂时的标准中,他们完全可以是将。 阎农心怀忐忑的看着,紧张到手足冰凉。 当大家都死了之后,孤零零站着的他就不得不开始担忧自己的性命。 远处的山坡上忽然传来山崩地裂的声音。 朝廷兵马发动进攻了。 虽然只是走个过场。 夏侯渊腰间挂着酒葫芦,手中拎着一把长矛走到了阎农的身边。 “你没必要担忧自己的生死,我不像别人一样考虑的那么多,你此举让我部下数十乃是与数百的将士不至于殒命,故而你就是功臣。”他说道,“东郡兵暂时归你节制,剔除老弱,遣返回家,留下精壮的壮勇。” 阎农那颗漂浮不定的心,这才落到了实处,他扭头拱手说道:“卑职谢将军信任,只是为何要剔除老弱?征募这些将士并不易,他们即便不能上战场,可在军中也有大用处。” 夏侯渊摇头,“朝廷自有朝廷的规矩,你以为朝廷是什么样的兵都收吗?领军饷的!” 阎农震惊到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朝廷的将士有军饷? 这…… 难怪这些将士皆是一副悍不畏死,勇往直前的气势。 朝廷要是给他发饷,他也照样能抡圆了长枪,用自己的性命为子孙后代搏一个前程出来,这点事谁都能算的清清楚楚的。 皇帝竟然下了这么大的狠心,难怪朝廷大军攻关东,一路势如破竹。 如此看来,那些诸侯实在是有些自以为是了。 第145章 水中舞 在精简过后,东郡兵只剩下了不到三千人的步卒,四百骑兵。 这个规模,看的夏侯渊疯狂皱眉头,“所以桥瑁兴师动众的大兴兵马,能打的人就只有这么点?” 虽然阎农有些惧怕夏侯渊,但这话他还是不敢苟同,他说道:“将军,卑职可不如此认为,即便是老弱兵卒,上了战场照样能杀死人,尤其是那些老卒。只要给他们一些好处,他们所能发挥的战力,远超年轻人。” “那些老卒都是历经朝廷数次征召,从尸山血海的战场上挣扎下来的老卒,他们比年轻人更有战斗的经验,除了体力上有些跟不上之外,杀敌上反而比年轻人更强势。” 夏侯渊并未反驳,“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本将还是要告诉你,那些老卒是没有遇到真正的年轻人。” 阎农看了看周围正在安营扎寨的朝廷将士。 如果夏侯渊说的是这些年轻人,那他确实无法反驳。 他很好奇这些将士在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会让他们身上的煞气浓郁到了如此地步。 这些人只是一个眼神,寻常人看见都得发怵。 “庄原,今日就在此安营,安排好巡防和岗哨。”夏侯渊喊了一声,然后对阎农说道:“阎从事,你今日初降,按道理我们应该的给你设个宴才是,今日我们吃婆婆丁宴。” 阎农有些哭笑不得,又是婆婆丁。 这为夏侯渊将军到底是有多么喜欢婆婆丁? 不过身为降将,他能有一场宴席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吃什么,无所谓。 宴席上所吃的自然不仅仅只是婆婆丁,还有烤羊。 席间,阎农发现一个很奇怪的事情,他并没有在军营中看到文官。 按道理就算是没有从事、主簿,可单独的一路兵马中,至少司马肯定应该是要有的。 可在夏侯渊的将军也看不见。 “将军,卑职能否冒昧的问一句,营中为何不见司马、从事等?”阎农问道。 夏侯渊随手指了指庄原等校尉,说道:“都是他们在兼任,领两份军饷嘛,多好。” 阎农张了张口,刚要说一说识字与学识,可夏侯渊好像看出来了他的心思,嗦了嗦手指上的油脂,说道:“他们皆略懂文韬。” 阎农:…… 这真的是一件非常罕见的事情。 阎农也不会想到皇帝在西园中练兵的时候,还专门找了人教授将士兵法,识文断字。 “桥瑁忽然间拔军向北,是不是为了去接应袁隗?”夏侯渊问道。 都已经是投降了的人,阎农现在更想着立一些功劳,自然不会在这些事上做任何的隐瞒,他说道:“将军猜的一点也没有错,桥瑁接到了袁绍传书,令其北上上党接应袁隗。” “在信中袁绍说袁隗说服了流落在中原的匈奴右贤王于夫罗,帮助护送,他们约定在上党郡的涅县汇合,按照时间推算,于夫罗和袁隗走的应该是壶关那一条路。” “袁绍虽人在冀州,但冀州并不归他节制,看起来他好像还要提防韩馥与公孙瓒,所以选择的路线是走冀州中部偏南,过广平,清河的这一条路。” 夏侯渊命人打开了地图,随手在地图上画了个圈,又标注出了几股行动路线之后,说道:“传信曹洪、张济、张绣三位将军,告诉他们可以率军向涅县靠拢。” “喏!” 阎农听的心头威震,似乎皇帝这一次似乎又动了肝火了。 他原本以为朝廷此次出动的仅是夏侯渊这一路兵马。 结果,好家伙,足足四路。 在他看来有夏侯渊这一路兵马,已经足够的强悍了。 可很明显,皇帝不是这么认为的,他这是在打一场万无一失的大战。 次日,天刚蒙蒙亮,夏侯渊就拔营朝着涅县的方向赶去。 为了节省时间,夏侯渊率领麾下三千轻骑,先行一步。 步卒与投降之后的东郡兵紧随其后,按照原有的速度行军。 剿灭了桥瑁这一路诸侯,夏侯渊俘获了大量的粮草和辎重,也走不快。 对于一个善于勤俭持家的男人而言,缴获的东西就没有丢弃的道理。 能带的,他全部都给带上了。 …… 就在夏侯渊等四路兵马,朝着上党郡汇聚的时候。 身在单父的曹操,也开始整军准备出征了。 按照刘辩的想法,曹操依旧率领一万西园老卒镇守上党,守护兖州的北大门。 但曹操上了一封长长的奏表,详细给刘辩阐述了一番。 希望他能像盖勋将军一样,带一些降卒,一面练兵,一面屯守。 曹操说的太有道理,考虑的也非常的谨慎,刘辩无奈也就答应了。 虽然他知道曹操这就是为了避免他的权势过甚,让他这个皇帝和朝中公卿起疑心。 刘辩有心想表示一下自己的豁达,但……曹操这个老六准备的很充分。 理由给刘辩准备的妥妥帖帖的。 朝廷东征以来,收编的各路降军挑挑摘摘之后,如今还剩一万多人。 曹操的本意是他只率领这一万余人北上便可。 这一万多接近两万兵马,是从各路降军中遴选出来的精锐。 放在上党,那就是绝对足以震慑四方的强大势力。 但刘辩给曹操还是安排了一曲三千人的精锐骑兵,凑了正好两万出头。 这三千人,就像是曹操跟皇帝讨价还价刻意留出来的一点余地。 刘辩把这点人手往上那么一填,然后就算是完美了。 出征的时候,刘辩亲自出单父城为曹操践行。 祭祀过那些刘辩也搞不太懂的神灵之后,他对曹操说道:“你与袁绍是朕最早相中的两位年轻干将。没想到袁绍那么转身华丽一跳,反正成了朕在北方最大的仇敌之一。” “朕深恶之,但也清楚短时间内无法消灭他。灭袁绍之事,朕觉得恐怕还是得靠孟德你啊。” 曹操细细思量着皇帝这番话,拱手说道:“若陛下给与臣便宜行事之权,臣或可伺机而动。若袁绍得冀州,短时间内恐确实难以攻克,但臣也能让他不得安宁。” “朕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冀州地大物博,确实是一块起家的宝地。若朕所料不错,韩馥应该会被袁绍玩弄于鼓掌之中,将冀州牧拱手让与袁绍。”刘辩说道,“公孙瓒行事无所顾忌,有点儿喜怒无常的意思,若袁绍得冀州,他肯定会上火,此人或可利用。” 如果刘协顺利得救,刘辩就会考虑班师回京之事。 既然已经准备将东面的战事交给曹操,刘辩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也没有藏私。 天下局势在大的方向上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但冀州之事,目前还没有太大的变动。 “陛下,韩馥应该没有蠢到那个地步吧?”曹操对皇帝的这个猜测有些怀疑。 刘辩感受着拂面而来的微风,轻笑了一声,“他是袁氏门生,天下诸侯又共推袁绍,以韩馥的秉性,朕觉得他会这么做的。此事你留意一下便可,若袁绍当真得了冀州,可尝试联系公孙瓒,恶心恶心袁绍,攻他几座城池。” “唯!”曹操半信半疑的答应了下来。 “其余诸事,朕也没有什么好交代与你的,你做事,朕放心。”刘辩笑说道。 “唯!” 对于曹操,刘辩要比对其他人有耐心的多。 送曹操拔军之后,刘辩回到了竹园。 在天气渐渐闷热之后,这里就成为了整个单父城的避暑宝地。 刘辩甚至动了直接搬进这座园林住的打算,但最后还是懒得挪窝。 他只是现在一天有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这座园林里。 走了一身汗的他,钻进来之后,直接就把自己泡进了池塘里。 梁王修这个池子的时候,显然下了极大的功夫。 里面养着鱼,种着荷花,可水质几乎清澈见地。 刚进到池塘里,刘辩就感觉身后好像有什么动静。 他猛地回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去。 然后……整个就呆住了。 他抓到了个了不得的东西…… 看着蔡文姬那渐渐泛红的脸蛋,刘辩连忙松手。 他以为出现在他身后是一条鱼,结果没想到竟然是条美人鱼。 而且,他真没想到自己的手会抓的那么重,一把就直接抓住了重点。 刘辩连忙浮出水面,不再去看在水面就嫌弃衣服多余,有些无所顾忌的蔡文姬。 这姑娘大概真的是从小喝椰汁长大的吧,比广告上那些可夸张多了。 在水面上稍微冷静了一下,刘辩准备上岸。 美人虽好,但水中这么折腾,实在是不太方便,而且很容易发生尴尬的事情。 他现在已经打定主意让自己的后宫多一员大将了。 而且,蔡文姬这意图好像也挺明显的…… 就在这时,蔡文姬忽然在水下拽住了他的脚踝。 只是轻轻一拉,刘辩就再度沉进了水中。 蔡文姬屏着气笑嘻嘻的看着刘辩,然后指了指自己。 随即,在光影斑驳的水中,她给刘辩舞了一曲特殊的水中舞。 那是别人绝对看不到的绝世美景。 搞得刘辩这个正人君子都瞬间不含而立了。 他连忙以手遮掩,但这一幕却还是被蔡文姬敏锐的看在了眼中。 然后,这个一点也不嫌事儿大的女人,舞姿就变得越发的肆无忌惮了。 在刘辩的印象中,这个时代的女人,好像就是保守,拘谨,彬彬有礼的代名词。 但蔡文姬的出现,就像是一抹不一样的彩虹,让他感到无比的有趣。 虽然两人的初次相逢,一点也谈不上友好。 但现在的这个过程不但友好,还美好。 刘辩靠近了蔡文姬,伸手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手一点也没客气。 蔡文姬的嘴唇动了一下。 虽然在水中无法沟通,但刘辩猜测这女人可能又想拿寡妇说事。 但在美人面前,这事他会在乎吗? 第146章 袁绍的使者 “陛下如今不嫌弃我这寡妇之身了吗?” 蔡文姬的脸蛋红彤彤的,好似喝醉了一般。 她的发丝轻垂着,不见凌乱,却给人一种别样的美。 刘辩躺着池塘边的巨石上,晒着暖融融的太阳,轻笑道:“朕何曾嫌弃过?” 令他发憷的是这张牙尖嘴利的嘴,可不是她的那点过往。 他的上一世,在二十出头的年纪想要找一个完全没有感情经历的女人,那基本上是大海捞针。 即便是有,一般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就是人丑还脑子有问题。 真正正常的寥寥无几。 更何况,蔡文姬嫁给卫仲道也基本上只是走了个过场。 如此美人福,那个病秧子还没来得及享受,就先夭折了。 “陛下,不准备继续下去了吗?” 蔡文姬浅笑嫣然的笑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简直勾魂夺魄。 刘辩怔了一下,脑瓜子瞬间有点儿充血的症状。 这个女人,简直胆大到离谱啊…… 她竟然直接说了出来。 但这可太合刘辩的心意了,他就喜欢这样式的。 方才在水下,他们虽然发生了一点故事,但并没有发展出个实质。 “敢问爱妃喜欢什么样的姿势?”刘辩一脸放荡的笑问道。 蔡文姬往刘辩身边靠了靠,羞涩呓语道:“很多吗?” 刘辩点了点头,“朕所知道的便有好几种,比如这样的……” 不方便直接说,刘辩便用手给蔡文姬比划了一下。 直看得蔡文姬面色通红,整个人好似一座熔炉。 “这样会不会有些累?”蔡文姬问道。 “这样的不累,像这种倒挂的才累。”刘辩说道,“也就是朕这样体力好的才能办到,体力稍差一些的,一般事儿还没办成呢,人就先累倒了。” “我想试试这种……”蔡文姬羞涩说道。 这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 实在是蔡文姬这个女人的性格,有些过于奔放。 要不然他们也不至于月前还在问候对方的祖宗,现在竟然就在一起讨论这种学问。 而且,接下来还准备实践一下。 但就在箭在弦上,人在身上,已是不得不发之时,赵野倒着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低声喊道:“陛下,袁绍遣了使者前来,想觐见陛下。” 身体已经沸腾的刘辩听到这话,登时气不打一出来,“让他先在驿馆中候着!” “陛下,那使者称是为陈留王之事而来。”赵野说道。 这话犹如一盆冷水,瞬间兜头把刘辩浇了个透心凉。 “陛下,来日方长,您还是先处理正事吧,民女等着陛下!”蔡文姬贴心说道。 刘辩不得已,只好起身说道:“朕去去就来。” 关乎陈留王的事,刘辩还真不能马虎。 虽然他派遣了足足四路兵马,围追堵截。 但现在这山高皇帝远的,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刘辩在曾经的梁王宅邸召见了袁绍的使者。 那是一个高高瘦瘦,有着一张标准国字脸,看起来格外威武的中年人。 在经过两厢刑卫严密的搜查之后,他上了殿来。 “卑职郭图拜见皇帝陛下。”来人行了个跪拜礼后,端端正正的站在了殿上。 赵野面色一变,当即便要呵斥。 却被刘辩拦住了,“些许小事,无妨,就让他站着回话吧。” 郭图面色不改,依旧泰然自若。 “朕尝闻身为说客就首先要有一颗临危而不乱的胆魄,看来你是具备这些东西的。”刘辩打量着郭图,一边说道。 郭图的名号,他早就知道。 在三国中,此人虽然算不上出彩,但也是一个有头有脸之人。 起码比崔烈那种靠提议舍弃凉州而出名的人要出彩。 不过他的出彩,多多少少带点儿讽刺的成分。 在后世的评价中,郭图,乃史上最坑谋士,职业坑主子。 刘辩也曾将此人的经历当成段子看过,怎么说呢,算是实至名归。 确实挺坑! “卑职不过只是在硬撑着胆魄而已,卑职是代我家主公而来,自然不能怯了他的场!”郭图说道,“身为仆从若辱没了主子的名声,那这碗饭注定是不会吃踏实的。” 刘辩呵呵笑了起来,“你也算是关东的名士了,奈何要从贼?” “卑职曾经只是一个小吏,谈不上多么高尚的情操。承蒙袁本初赏识,并重用了我,我自然要拼尽全力以效。”郭图不卑不亢说道。 在他的言辞中,已经非常明显的表达着,他已经不认刘辩这个大汉朝廷的皇帝了。 郭图摆出的姿态,完全就像是两国之间谈判的样子。 刘辩冷笑了起来,这事放在他的眼中,真的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这大概就是谎话说的久了,连他们自己都相信了的样子吧。 “袁绍想要做什么?”刘辩收起调侃的神色,神色威严,沉声问道。 郭图拱了拱手,“我家主公想请陛下看在陈留王的面子上,暂时罢兵议和。” 刘辩原本早就准备好了暂时罢兵。 但听到郭图这番话,他觉得他有必要改变主意了。 袁绍应该是为了夺取冀州,不想遭遇腹背受敌的局面,这才想出了这个主意。 “朕御驾亲征,兴师动众而来,你让我罢兵就罢兵?”刘辩面色冷峻,冷眼盯着郭图问道。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当刘辩收起玩笑的神色,身披威严之后,郭图瞬间感受到了强烈的压力。 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年仅十五岁的少年皇帝,而是一座巍峨不可攀越的高山。 郭图神色坦然说道:“陛下可以不用在乎陈留王的性命,但您应该在乎帝王的声誉。您的登基本就是大将军何进带兵强行堵了宫门,才换来的结果,可您在登基之后,先杀宫中常侍,后诛何进等文武公卿。这让您的声誉,在士人之中,已是糟糕到了极致。” “若在此时,您还为了一己私利,而不在乎陈留王的性命,您的名声恐怕比之最残暴不仁的秦二世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拿名声说事? 刘辩不禁笑了。 “若朕当真在乎名声,朕就不会做哪些事情了,你说是吗?”刘辩说道。 他这个皇帝的名声为什么会糟糕的这个地步,这里面可还有不少他自己的功劳呢。 这话说的,让郭图一时间竟有些哑口无言。 “陛下您难道真的要亲手葬送了汉室江山吗?”郭图眼眸轻抬,直视着皇帝问道。 刘辩厌恶的扫了一眼郭图,骂道:“趁早收起你这些毫无意义的废话吧,这江山朕不但丢不了,还会再度中兴!你的那些陈词滥调,在朕这儿毫无用处。” “不妨拿出一点实际的东西出来让朕瞧瞧,否则朕拿你的首级送给袁绍。” “蚍蜉之见,妄图与皓月谈情说爱,你怕是脑子有问题!” 郭图没想到皇帝张口就飚脏话,震惊的神色接连变幻。 这又是他所不能理解的一件事情,但却加深了他心底里对皇帝的认知。 传言果真一点也不虚啊! 如此皇帝,恐怕真的已经是无可救药了。 “若陛下肯暂时罢兵言和,我家主公一定会约束上党、青州一带的义军,不再劫掠兖州,保证兖州夏收不误。卑职这一路走来,看见无数地方皆在屯田,想必朝廷的粮食已经到了很艰难的地步了。”郭图说道。 这话倒是一句人话,勉勉强强算是落到了实处。 但刘辩的腰杆子硬的他自己有时候都难受,这种蝇头小利他是不可能答应的。 若是为了这么点事情,就答应了暂时罢兵,他这个皇帝的威严还往哪搁? “朕还是头一次听闻,有人将无恶不作的贼寇称呼为义军!”刘辩冷笑着问道,“陈留王现在何处?” “陈留王一切安好,陛下暂时不必担忧。”郭图说道,“只是因为朝廷的残暴,百姓才揭竿而起,他们自然配称为义军。他们只是为了寻个生路的可怜百姓,算得上是正义之师。” 刘辩没有丝毫的心情,去跟郭图辩论哪是对的,哪是错的。 这毫无意义。 他说道:“若袁绍肯主动交出魏郡由朝廷治理,此事,朕倒不是不能谈。” “相比于陈留王的性命,朕更在乎兖州的粮食,这一仗现在打还是不打,对朕而言,无关紧要,打了甚至更好,因为听闻冀州的粮食很富足!” “至于拿朕的名声说事,朕劝你还是趁早闭上你的臭嘴,那就是毫无意义的事。” 郭图整个人亚麻呆住了。 皇帝的一套组合拳,打的他脑瓜子都嗡嗡的。 不得已,他只好退守一步,说道:“陛下,此事并非是卑职能够做主的。还陛下宽限几日,容臣修书一番,向我家主公言明此事。” “自然可以。”刘辩戏谑的笑着,“但朕劝你最好速度快点,免得又出现了什么变故。” “你拿陈留王来诓朕,万一到时候发什么了变故,你这一趟恐怕不但是白来了,还会丢掉性命。” 郭图不禁心中有些慌乱。 退一步,便意味着他已经失去了气势,被皇帝碾压了。 尤其是皇帝最后一句话,让他总有一种皇帝好像已经知道了陈留王真正去向的感觉。 他的确是借此事在诓骗皇帝,争取朝廷暂时罢兵。 摇了摇头,他重拾气势,抬头直视着刘辩说道:“陛下,两军交战尚不斩来使!” “但这不包括逆贼!”刘辩冷哼道,“滚下去吧,朕予你三日时间!” 不由分说,两位刑卫上前,直接架着郭图下了殿。 他就这么被皇帝无情的碾压了。 刘辩在随后召见了贾诩与荀攸二人。 将袁绍派遣郭图前来,想请朝廷罢兵之事说了说。 贾诩听完之后,整个人瞬间有点儿容光焕发的意思,他沉声说道:“陛下,朝廷兵马纪律森严,即便是有思乡之情,再熬几个月应该也不成问题。” “但如此时机,不可错过。袁绍遣使而来,试图说服陛下暂时罢兵,恰恰证明他此时畏战,不敢与朝廷开战。” “陛下,当趁着他立足未稳之时,雷霆一击。即便不能灭了袁绍,但只要令他元气大伤,兖州将不会再是威胁。” 荀攸抱着双手,一副得道先师的样子,在贾诩说完后,直接附和道:“臣附议!” “该怎么打?”刘辩并没有急着说出自己的打算,而是问道。 贾诩说道:“此战,臣建议重兵压上,以决战的姿态兵临冀州,只要袁绍心生惶恐,畏战不敢向前,我军便已经赢了。” “袁绍能想到以陈留王的性命为要挟,他的转圜余地很明显已经不是很大。朝廷只需把他的转圜余地压制到更小,也许朝廷不战便可拿下冀州大半疆域。” 荀攸轻笑一声说道:“朝廷以雷霆之势,克复兖州。接下来的主攻方向,不是青州,便是冀州,袁绍显然是有些慌了。” “而在冀州,袁绍守着冀州东、南两边,韩馥在中,公孙瓒在北,这就是一个三方混战的局面,袁绍在失去了兖州的助力之后,他的兵力在三者之间反而是最弱的。” “堵在他身后的青州黄巾军还有些摇摆不定,有可能会是他的盟友,但也有可能会在他背后狠狠捅一刀。袁绍此刻面临的局面,其实可以说是四面临敌。” 刘辩微微颔首,“若一切真是表面上如此,朝廷只需重兵压上,袁绍必然慌乱,韩馥也许会改变主意。但朕担忧,冀州的局面此时恐怕已经发生了逆转。” “韩馥可能会将冀州拱手让与袁绍,他是袁氏门生。” 贾诩很果决的说道:“陛下,这可能性可不大。” “这是真的,你们只当是事实考虑便可,不需怀疑。”刘辩说道。 他没有办法给这二人去解释自己那超越时空长河的认知。 贾诩扭头问询的看向了荀攸。 神神在在的荀攸目中异彩微放,说道:“陛下的远见,无人能及。” 贾诩无奈的点了点头。 行吧,既然你们都如此的笃定,那就这么认为吧。 “若韩馥将冀州拱手让与袁绍,臣的建议还是重兵压上。袁绍新得冀州,立足未稳,趁此时机,可轻而易举拿下冀州半壁疆域。”贾诩说道,“公孙瓒也是个野心勃勃之辈,他与袁绍的合盟,恐怕不是奔着袁绍的名头来的,而是也想在冀州分一杯羹。” “袁绍应该也难以降服这个在关东已经经营了这么些年月的枭雄,陛下,也许可以像袁绍与公孙瓒合盟攻打韩馥一般去攻打袁绍。” 任何的战术和阴谋在大方向上,似乎还是老祖宗的合纵连横之术。 荀攸与贾诩这两个智囊最终给出的结果,也是刘辩在曹操临走时给出的嘱咐。 “你们觉得袁绍会答应让出魏郡的提议吗?”刘辩问道。 “回陛下,应该不会!”荀攸说道。 贾诩的答案同样如此。 “朕怎么觉得他可能会答应呢。”刘辩嘀咕了一句。 他确实心中有这样的一种感觉。 如果袁绍不答应,他反而要怀疑这会不会是袁绍的阴谋了。 “传令各军,整军备战,择吉日北上东郡!”刘辩喝道。 “唯!” 因为袁绍的这横插一脚,刘辩不得不再度放弃了班师回京的打算。 不争馒头争口气。 那怕他原本早就打算班师回京。 可在郭图来了之后,他若再继续班师那意味可就变了。 在世人的眼中绝对会变成袁绍只是派了个使者,就吓得儿皇帝丢盔弃甲,直接转身回了雒阳。这无疑会让袁绍的声望,达到史无前例的高光时刻。 这种成人之美的事情,刘辩怎么可能会去干呢! 处置完正事,刘辩便急匆匆的去了竹园。 他的脑海里心心念念的满是蔡文姬的波涛汹涌,和妖娆的身材。 但很可惜,蔡文姬不在了。 两人都到了商谈姿势的一步,刘辩也不藏着掖着了,他直接差人去问了下,才得知蔡文姬亲自去送郑玄和蔡邕了。 这俩老头抵达单父也有些时日了,也到了去太学赴任的时候。 听到这个事,刘辩不由得一机灵。 该不至于蔡文姬是在这个时候被匈奴游骑给掳去的吧? “英林,速率五百精骑追上蔡文姬,沿途保护!”刘辩立马沉声吩咐道。 “唯!” 英林最近越来越沉默寡言了,有时候他明明跟在身边,可刘辩都感觉不到他在。 但沉默的同时,他的行动力却越来越强悍了。 隐约给人一种好似冷酷的狼王般的感觉。 刘辩看着英林快步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他应该帮助解决一下英林的终身大事。 若他不出手,就英林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考虑成婚之事。 …… 涅县。 坐落于上党郡最北部,因涅水出而得名。 这里本是一座并不稀奇的小城,就跟扶沟差不了多少。 但因为贼寇肆虐,几乎是来来回回的过筛子,导致这里土地贫瘠,人烟稀少。 当于夫罗率军抵达这里的时候,县令早已在道旁摆好了酒肉,洒道相迎。 这里贼寇常年出没,导致县衙已经非常的习惯了。 来来回回的,反正也没什么东西可以被抢了,也就释然了。 今日这顿招待的酒肉,还是县令与胥吏强行凑出来的。 “来的看着像是匈奴人。”县丞方辰眺首看了片刻后,说道。 县令赢冯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即便每天清汤寡水,可他那身材始终就是瘦不下来,这让他只要一拍肚子就不禁感叹自己不应该是这个地方的县令。 “老熟人了,不是于夫罗还能是谁。”赢冯拍着肚子说道。 县丞笑了起来,“也许这一次他不会吃我们的,可能还会给我们带点粮食。” “你信匈奴人那张嘴,还不如信那些伶优说自己没碰过男人,毕竟只是伸伸腿一撅,也可以当做是没碰。”赢冯讥讽道。 第147章 热情的涅县 赢冯说话从来就没有正经过,一直都是那么的粗俗不堪。 但方辰就喜欢听赢冯说话。 在这荒凉又混乱的地方,如果身边没有这样一个有趣的人,他觉得自己一天可能都待不下去。听赢冯讲一讲伶优,聊一聊城中那为数不多几家半掩门里的女人,生活好像也稍微有了点色彩。 “来了,来了,这群天杀的匈奴贼,踏马的跑马的时候能不能慢一点,瞧瞧这风沙。”方辰低声骂了一句,“这肉还没吃到人嘴里,先喂了风沙了。” “不这样做,他们还怎么彰显自己的武力?一群走投无路的小人,迟早会有人把他们给活埋了。”赢冯冷笑道,“可惜涅县无兵,不然他们身上应该能熬出来二两油。” 当于夫罗亲自策马而来的时候,赢冯瞬间变换了脸色,笑的一脸灿烂的迎了上去,“不过几十日未见,右贤王越发的容光焕发了,怎么看着年轻了这么多呢,怪奇怪的。” 于夫罗从马上跳了起来,给赢冯狠狠来了一个熊抱,“我的兄弟,你也胖了很多啊!看来涅县最近的日子过的很好吗?” 赢冯闻言哈哈笑了起来,“涅县的日子好不好过,我是最了解的,其次就是右贤王您了。您觉得好过,那也许可能是好过的,但说真的,听到您要来的消息,猎户忽然间就猎到了几只大家伙,要不然我连一点油水都吃不到肚子里。” 于夫罗拍了拍赢冯圆滚滚的肚子,“看起来确实油水不少。不过,你也别担心了,我今天来不但不抢你们,还给您们带了些粮食,等过几日冀州兵到,我们一起吃肉喝酒。” 赢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匈奴人这嘴今天是长了毛了吗? 怎么能还真想起来给他们送粮食了?太不可思议了! “右贤王可不是拿我开涮?”赢冯还是有些不太相信的问道。 于夫罗双手重重拍了两下赢冯的肩膀,哈哈笑道:“我们的日子要好过了,也就不必抠抠搜搜了,说真给,那自然是真的给。你安排几个中看点的娘们,帮我们料理晚饭。” “这事可以包在我身上,但只能是中看,您也清楚涅县就没有好看的。”赢冯说道。 “省得省得,抓紧去吧,赶了一天路,又饿又累。”于夫罗喊叫道。 赢冯应了下来,指了指道旁的草庐,“里面有酒有肉,右贤王不妨先吃着,上面的灰尘卑职可防不住,是你麾下骑兵刚刚卷起来的。” 这个贼寇来的次数多了,赢冯说话做事也都随意了。 “一点土而已,吹吹便是。”右贤王说着,已经迈步进了草庐。 赢冯带着方辰往城里走去,边走边嘀嘀咕咕的骂道,“可惜了上好的熊瞎子,就这么喂了狗,老夫才只吃了四条腿。” 方辰差点没绷住直接笑出来。 腿难道不是最好吃的吗? 他就配吃个脑袋。 于夫罗在涅县就像是回了自己家一般,理所应当的安顿了下来。 两日后,在营中几乎不出门的袁隗找到了于夫罗,“右贤王,冀州的援兵可有来信?” 于夫罗正在吃饭,火上架着的是一只烤岩羊。 这是一种活跃于崇山峻岭之间的野生羊,四蹄有力,于悬崖峭壁间奔行如履平地,长期的奔跑锻炼,让它们的肉质极美。 “袁太傅,先坐,吃点儿。”于夫罗招手示意道。 袁隗看着火上烤的滋滋冒油的岩羊,心中的怒气和口水差点一起窜出来。 他和陈留王整日吃的不是野菜就是煮麦饭,或者野菜煮麦饭,可这厮倒好,竟然在这里大快朵颐的吃羊肉。 他也不客气,撩起袍袖,就坐了下来。 于夫罗将短刀递给袁隗,“袁太傅,自己动手,我就不客气了。” 袁隗接过短刀,手法非常利落的片了一块肉下来。 于夫罗盯着袁隗握刀的手看了片刻,忽然道:“没想到袁太傅的刀竟玩的这么好,您应该能片下一块薄如蝉翼的肉吧?” 袁隗点了下头,说道:“若右贤王在西园砍上一年的竹子,刀肯定玩的比我更好。” 于夫罗哈哈笑了起来,笑的前仰后合的,“你们大汉那位儿皇帝,还真是个鬼才。让你们这些老臣砍竹子的砍竹子,砌墙的砌墙,简直闻所未闻呐,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事。” “若右贤王以后有需要,老夫可以无偿帮你编一座竹屋。”袁隗淡淡说道。 “这好,这个好,我以后一定会有需要的。哪怕是没有需要,袁太傅肯说这个话,我也得抓住机会不是。”于夫罗大笑道。 袁隗神色忽然收敛,正色问道:“冀州尚未来信?” 于夫罗摇了摇头,“按照脚程算,应该也快了,袁太傅何必心急?探马我都已经派了出去,只要援兵一到,我们便即刻启程。” “老夫不是心急,老夫是在担心朝廷的追兵。”袁隗说道。 于夫罗轻笑一声,满不在乎的说道:“只是区区追兵而已,我们有数千大军在此,何必怕了他们?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砍一双!” “可若朝廷派遣大军前来呢?”袁隗死死的盯着于夫罗问道。 于夫罗怔了怔,“你,那个,不是说东郡桥瑁也在来的路上吗?若朝廷兵马前来,应该也是跟他一路,让他先在前面堵着,我们抓紧跑便是。那个儿皇帝还是有些凶残的,我可能确实打不过。” “右贤王心中有数,老夫也就安心了。”袁隗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羊肉上。 一个月没有尝到肉味,他感觉自己能把整只羊都吞下肚。 于夫罗看着袁隗在那里大快朵颐,一边说道:“我怎么可能会没有这点数呢,上党与河南尹近在咫尺,我虽然没有参战,但我可一直都在观战。放屁的话,我能肆无忌惮的说,但若脚踏实地,我必须得躲着点皇帝。” 袁隗没有再说话,专心致志的对付烤羊。 直吃到饱嗝连连,这才罢手。 他割下一条右后腿揣进怀中,起身对于夫罗说道,“老夫这便回去了。” 于夫罗看着被袁隗啃得仅剩下五分之一不到的岩羊,不禁目瞪口呆,“不是,袁太傅,你吃便吃,怎么还连吃带拿呢?” “陈留王年轻尚浅,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顿顿吃野菜,他不能出事。”袁隗说道。 于夫罗嘴皮动了动,挥手道:“算了,全部都拿去吧。” 袁隗毫不客气,转身直接将仅剩下的羊肉扛起,就离开了于夫罗的营帐。 …… 此时。 在距离涅县不到百里的地方,一支大军在靠近水源的山林中也安营扎寨了下来。 “诸位,这次是我们一雪前耻的时机,谁若给我扯后腿,我就扯谁的脑袋!”曹洪环视诸将,沉声吩咐道,“大家都是百战老将,这点事,想必也不需要我多言。” 第148章 专业的敌后渗透 “将军,您就吩咐吧。” 痞里痞气的校尉姚罗,在手中把一把匕首丢来丢去,斜眼瞅了瞅身边另外两人,说道:“要是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扯后腿,根本不需要将军亲自动手,末将就先摘了他的脑袋当球踢。” 肤色好像又黑了几分的伍岩抬手一拳轰在了姚罗的胳膊上,骂道:“吓唬谁呢,大家也都不是不懂规矩的新兵,不至于犯那些低级的错误。” 蒋闯没有理会这两人的打闹,冲曹洪问道:“这一战将军准备怎么打?” “陛下对陈留王很明显无比的在乎,我们不但要想办法打赢这一战,还务必要保下陈留王的性命。但凡他伤到一根毫毛,我们这一战都算是失败。”曹洪手中拿着一根树枝,重重戳在地上的同时,一边说道。 三名校尉齐齐颔首。 “我打算率轻骑先行一步,摸进匈奴的军营里,先想办法救出陈留王,然后你们率军在后掩杀,一鼓作气灭了他们。”曹洪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伍岩摇了摇头,“将军,匈奴人的军营可不好混进去。但凡有一个人发现,我们就彻底的暴露了,这很难办到。” “是很难办到。”曹洪面带坚毅,沉声说道:“但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如果我们不先想办法救出陈留王,等战事一起,如果匈奴人拿陈留王做要挟,我们该当如何?我们势必会畏首畏尾,反而无辜牺牲无数将士。” 这似乎的确是唯一的办法。 三名校尉的神色皆有些凝重。 他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陈留王的性命,其实比这一战的结果要更加的重要。 “将军,如果要渗透到敌后,此事应该让我们去!”伍岩说道。 曹洪板着脸说道:“休得胡闹,本将乃是主将,理应身先士卒。” “不,将军,我不是担忧你的生死,不是,我也担忧。”伍岩一不下心把自己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他讪讪的笑了下,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在西园训练过敌后渗透。” “你刚刚说了个什么玩意?!”曹洪眉毛狠狠扬了起来。 伍岩举着手尴尬的笑着,“将军,我肯定也是担忧你的生死的,我只是刚刚说的重点,不是,就是没说到重点上。” 曹洪摆了摆手,“谁踏马在乎这个,后一句。” 伍岩:…… “敌后渗透?”伍岩问道。 曹洪狠狠点了下头,“就是这个,怎么个渗透法?陛下怎么知道这些多东西。” “敌后渗透这个,用陛下的话来说,就是以隐蔽为第一律令,通过乔装等手段,穿过敌人的防线,渗透到敌人的后方,实施侦察、破袭、刺杀、捕俘等目的,最终全身而退的战术。”伍岩非常详细的给曹洪解释了一下。 曹洪听的嘴巴差点咧到了另一边,“西园之中也没有敌人,你们怎么训练这种战术?” “两军乃至于三军对抗训练。”伍岩说道。 曹洪听的来了强烈的兴趣,“看样子你们还真的练过,那这一战如果让你们上,你们准备怎么打?就是怎么敌后渗透。” 姚罗抢过了伍岩的话头,说道:“其实敌后渗透可用的手段并不多,我们所能用的也非常有限,趁着夜色混进敌营,然后假冒匈奴人的哨兵。这一切最为重要的是,动静一定要小。人数不宜过多,有六七名精锐便足够了。” “两人行动,三人分散重要位置放风,再有两三人藏在隐蔽的地方,随时清理掉那些突兀发生的麻烦,在外围再留数人接应,便可。” 曹洪重重一巴掌拍在了大腿上,“他娘的,陛下怎么就感觉无所不能呢!” “和你这个战术相比,我想的简直就是一坨狗屎。” 姚罗好奇问道:“将军想到的是……怎么做?” 问这话的时候,他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轻骑冲营!”曹洪摸了把额头说道。 三名校尉沉默了。 这个听起来,好像应该是突袭…… “将军,此战由我们去最合适的,伍岩这厮的脸长得有些像匈奴人,天黑脸黑,想要看出来很难。卑职善射,可以随时策应伍岩,我们二人再带十数人去便可。”姚罗说道。 这话让蒋闯顿时就有些不乐意了,“你诚实点讲,我们二人的箭法谁的更好?” 姚罗打了个哈哈,摆手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但我的动作比你更为敏捷,你这个大块头藏起来都不好藏。” “我懒得与你争。”蒋闯斜睨了伍岩一眼,对曹洪说道:“将军,虽然这厮说的话有些一点也不实际,但他这个提议是好的,由他们二人去,是最好的选择。” 曹洪此刻正在蠢蠢欲动,“我也一起去!大军交给你统率,等我们顺利出来,就点燃烽火,你便率军掩杀上去,灭了那群苟日德。” 蒋闯:…… “不,这不行的将军。”伍岩连忙劝道。 曹洪却已经打定了主意,态度十分坚决的说道:“你们不要劝了,我意已决。” “我身为主将,更应该清楚这样的战术!” “劳资一口气跑出几百里路,连夏侯渊都甩在了身后,就是为了一雪前耻。这样的事情,我若是不能亲自参与,你们要不然趁早砍了我。” 伍岩三人顿时无奈了。 “要不然,就这样吧?”伍岩说道。 “就这样,还说甚!”曹洪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 蒋闯起身,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叶,看了看穹顶上的月亮说道:“既然将军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就请尽快动身。” 曹洪怔了一下,“今天就动手?” 伍岩与姚罗齐齐点头。 这事闹的曹洪稍稍有些懵,虽然他说的无比坚决,但也没想着在今天就动手。 他的计划是在明天。 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动手! 姚罗解释道:“将军,我们行军虽然谨慎,但还是很难说有没有被匈奴的斥候发现。” “如果想要劫营,今天是最好的时机。如果敌军已经注意到了我们的踪迹,而我们在明天又没有动作,也许就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大营里的戒备也会因此而变得森严起来。” “虽然这是出于谨慎的考虑,但打仗嘛,宁可多算一步,也可因为侥幸少走一步。” 曹洪感觉自己又学到了,他不禁感叹道,“陛下真的搞错了。你们每一个人都能独领一军,似我这样的主将,实在是有些多余了。” “将军何必这样说,您这说的,我真不知道该谦虚一下,还是该安慰一下将军。”姚罗调侃的说道,“陛下一向善于识人,他让将军做我们的主将,自然是因为您应该就是我们的主将。” 曹洪大笑着指了指姚罗,“以后再说你不会说话,就该抽自己嘴巴。” “伍岩,你去挑选人手,我们趁着月色尚亮,尽快出发!” “喏!” 短短的两句玩笑过后,众人迅速收拾动身。 这一次的敌后行动,曹洪自降位置,由姚罗与伍岩为将,而他这个主将为卒。 他虽然脾气躁狂,但敬重英雄,也很有自知之明。 自己不懂的东西,他不会像那些文官一样为了面子强行装懂。 月光清冷,洒落在大地上,像是给大地披上了一层光怪陆离的纱衣。 “你们相信有鬼神吗?” 行到中途的时候,曹洪忽然瓮声瓮气的打破了只有沙沙声的行军步伐。 有些人总是喜欢在走夜路的时候,讲一些稀奇古怪的志怪传说。 曹洪恰恰就是这类人,而且还乐此不疲。 只要逮住机会,他就想显摆一下自己渊博的知识。 “将军,请不要说话,我们需要绷紧自己的注意力,时刻注意周围的动静。”伍岩沉声提醒道,“说话很容易转移注意力,让我们忽略周围可能存在的危险。” 曹洪看了看周围,除了被月光下映照的好似鬼怪山精一般的群山草木之外,哪里还有其他的东西? 但他还是闷闷的应了一声,没有再吭声。 他今天是抱着学习战术的目的来的,得服从命令。 一行人的脚步很快,在距离匈奴大营约有二十里地的时候,他们舍弃了战马,留下了三个人接应,同时看守战马。 剩下的,包括曹洪在内的十二个人,步行朝着匈奴人的大营走去。 二十里路,专心赶路的情况下,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赶到了。 伍岩找了一处制高点,伏在山丘上仔细看了看之后,有些奇怪的说道:“他们这营地为何看起来好像很松懈?有点奇怪。” “松懈难道不好吗?我们更容易潜进去。”曹洪不解说道。 伍岩低头咬住了一根枯草,像牛一样在口中缓缓咀嚼着说道:“不一定好,这样的亏末将在西园吃了足足两次,差点被那几个老银币给打死。” “他们表面上看起来很松懈,可其实外松内紧。一钻进营帐,里面刀斧陷阱啥的,人家早给你准备的妥妥帖帖的。” 曹洪听的一脸难受,“匈奴人应该不至于这么谨慎吧?” “不管有没有,但我们必须当做他们有准备去应对。”伍岩迅速从土丘上缩了下来,对姚罗说道,“我带人先进去,割几个舌头,再接应你们。” 姚罗点了点头,叮嘱道,“小心一点。” 伍岩点了两个人,窜行在阴影中,迅速接进了匈奴大营。 “割舌头做什么?”曹洪依旧趴在原地,不解问道。 姚罗愣了一下,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个,“舌头就是敌人的哨卡,抓几个舌头,先摸一摸大营里面的情况。” “将军你看,伍岩那边已经得手了。这个事一般人可做不好,稍有不慎被那舌头喊上一嗓子,可就前功尽弃了。” 曹洪顺着姚罗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只看见一片漆黑的营寨围墙。 就刚刚一个说话的功夫,伍岩和那两名士兵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过在片刻后,三名匈奴士兵一面整理着衣甲,一边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将军,来信号了,我们走!”姚罗迅速起身,冒着腰窜进了黑暗中。 余下的七名将士迅速跟上了姚罗的步伐。 一眨眼的功夫,人就已经和黑暗融为了一体。 八个人走路,脚下却连轻微的动静都听不见。 曹洪连忙往后缩了缩,也钻进了后方的黑暗中。 可他不会控制脚步,走路的声音很清晰。 瞬间,曹洪整个人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这种拖后腿的感觉,很是糟糕。 直到他忽然间撞上一个人,才猛地停了下来。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走路全靠周围的光亮去判断。 “将军,注意控制脚步。”姚罗的声音在他前面响起。 “怎么控制?还有那个信号是怎么回事?”曹洪赶忙趁机问道。 在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白痴,好像什么都不会。 “将军蹑着脚走便可,至于信号,此事容末将稍后再向将军解释。”姚罗说道,“我们过去后,将军就不要随便说话了,看不懂手势无所谓,将军看我的眼色行事。” “好!”曹洪紧张的应着,内心却忽然间有些后悔了。 他不应该跟来的。 他总感觉自己恐怕要坏事。 这种事,真不是没有训练过的人随随便便就可以干的。 连走路的步伐都控制不好,还怎么悄悄窜到别人的身后,去抹别人的脖子? “将军,可准备好了?”姚罗问道。 曹洪非常忐忑的应了一声,“好了,走吧。” 随后,他刻意的蹑着脚步,跟着前方的姚罗向着匈奴人的大营行进。 这样一做,脚步声确实小了很多。 可从来没这么干过的曹洪,身体时不时就失去平衡,感觉随时都要摔倒。 在最先进去的伍岩三人的掩护下,几个人顺利的摸进了匈奴人的大营。 姚罗示意曹洪在一堆马车下暂时等候,然后他带着剩下的人,像是灵敏的狐狸一般,迅速窜行在几座营帐之间,只是片刻的时间又折返了回来。 回来的时候,姚罗手中拿着两套匈奴人的衣衫。 他将其中一套扔给了曹洪,说道:“将军,快换上,这样我们好方便行动。” 曹洪的内心顿时有些复杂,他好像真的拖后腿了。 别的将士都已经不见了踪影,姚罗却还要专程给他送一次衣衫。 “这个战术,最重要的是隐蔽和安静,我们要悄无声息的达到自己的目的。伍岩已经带着其他的人,去寻找陈留王的位置了,我们作为接应,就呆在这里。”姚罗迅速换上衣衫后,就靠在车轱辘上开始休息。 曹洪:…… 得,他还真的是在扯后腿。 这他娘的! 第149章 劫营 袁隗在半梦半醒间好像听到身边有人在走动,他以为是刘协偷偷的准备开溜,也没有做过多的理会,只是翻了个身说道:“这是在匈奴人的大营里,如果你想跑被人抓到,后果可不老夫对你的严重的多。” “如果你不想被匈奴人架在火上烤,还是老老实实回来了睡觉吧。” 果不其然,那脚步声停顿了一下,就朝着床的方向走了过来。 袁隗冷笑了一声,小孩子嘛,吓唬一下就管用了。 但忽然间好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了他的脖子上,袁隗心中有些奇怪,便伸手去摸,结果手上猛地一疼,好像被什么东西割了一下。 他猛地清醒过来。 也看到了落在他脖子上的冰凉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柄带着些许锈迹的短刀,此刻紧紧地摁在他的喉咙上。 瞬间,袁隗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他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丝丝缕缕的冷汗瞬间就顺着鼻梁流了下来,“好汉,你想要什么?” “还能要什么,当然是要你的命!”黑暗中一个人影,缓缓俯下了身。 营帐里光线非常不好,只有门口的位置透进来了一丝月光。 加上来人的脸色好像也有些黑。 导致即便是这么近的距离,袁隗也无法分辨此人的样貌。 “好汉,有话好好说,比我的性命更好的东西大把大把的,而那些东西我都可以想办法,只要你能放了我,一切都好说。”袁隗紧张说道。 “我原本可以让你悄无声息的死去,但我思来想去觉得让你就这么死了,实在是有些便宜你了,所以,劳烦袁太傅稍微吃点苦,跟我们走一趟。”伍岩一把将袁隗从床上揪了起来,抬手一手刃给敲晕了。 这动静也不算小,可另一侧的刘协睡的很沉。 伍岩轻笑了一声,内心暗道,果然还是个孩子。 和当今陛下一比,陈留王才像是一个真正的孩子。 陛下那就是一个妖孽! 他蹑手蹑脚的靠近了陈留王,准备趁着他熟睡直接带出去。 可他刚靠过去,却看见了陈留王快速颤抖的睫毛。 原来是在装睡啊,伍岩心中暗笑。 “陈留王,我等奉陛下之命前来营救你,请大王不要有任何声张,以免惊扰了营中敌军。”伍岩压低声音说道。 陈留王一个骨碌就从床上翻了起来。 哪有一点睡觉的样子,整个人看起来简直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他看了一眼营帐门口负责放风的两名士卒问道,“你们是我兄长派来的?” “正是,我等乃曹洪将军帐下,请陈留王尽快收拾一下有用的东西,我们这便离开!”伍岩说道。 陈留王赤着脚跳下地,穿上靴子说道:“走吧,我来的时候身无长物,就空荡荡一个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收拾的东西。” “好,我们出发。”伍岩应道。 然后他亲自抱起陈留王,让门口那两名士兵将袁隗给打包了,扛着出了营帐。 整个行动至此格外的顺利,但伍岩也没有放松丝毫的警惕。 毕竟这是在敌营之中,任何的一个小失误,都有可能让他们这些人葬送此地。 他们死了不要紧,可若是陈留王出了什么事。 伍岩觉得就算是自己死了,内心也难以安宁。 但往往,感觉稳扎稳打,不会有什么意外的时候,意外就来了。 于夫罗为了方便盯着陈留王和袁隗,将他们的营帐就放在了他的营帐隔壁。 长时间的骑马让他在憋尿这件事上,一直非常的糟糕,正常晚上都要起夜两到三次。 今天他像往常一样,又半梦半醒摸索着走出了营帐起夜。 衣服还没解开,就忽然感觉远处好像站着几个人在盯着他看。 “看什么看,滚一边去!” 他以为是巡逻的士卒,呵斥了一句,就没有过多理会,继续准备解手。 就在那几个人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忽然间意识好像有些不对。 那几个人好像抱着个小孩,还扛着一个人。 “站住!”他猛地转身断喝一声。 伍岩此刻的内心,跟吃了一堆苍蝇一般的难受。 这眼看着就要非常顺利的成功了,结果竟然好巧不巧的撞见敌军将领起夜。 这罕见的巧合,竟然让他就这么给遇上了。 他缓缓放下陈留王,并低声对陈留王叮嘱道:“大王跟他们走,不要喊叫,不要回头!” 陈留王也被眼前这突发情况,吓得浑身僵直,根本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他太想离开这个囚笼一般的地方了。 听到伍岩的话,他紧紧拽了下伍岩的衣服,重重点头,“将军要活着回来。” 伍岩微微一笑,将陈留王交给了身边的士卒。 身后于夫罗正在缓步靠近,“你们在干什么?” 明明是一副匈奴人打扮,可他们带的那个小孩,于夫罗越看越像是他的前程。 背对着于夫罗的伍岩缓缓拔刀在手,给左右士卒示意了一个眼神。 “走!”声音喊出的同时,他猛地转身就地一滚,就朝着于夫罗的双腿砍去。 这突然的变故,将于夫罗吓了一跳,他连忙向后撤退。 就在这个瞬间,他忽然感觉身后又有两道破风声迅速袭来。 “还有人?”他来不及应对,身子一扭,就往自己的营帐跑去。 他只是出来起夜的,手中根本没有任何的武器。 “敌袭,敌袭,有敌袭!” 一边跑,一边于夫罗还扯着嗓子大喊。 这几个游侠一看就是身手矫健之辈。 若无兵马相助,于夫罗觉得自己并不能胜了他们。 伍岩吹了个口哨,“撤!” 被他埋伏在暗处的三名士兵,连忙放弃追杀于夫罗,四人汇合后急匆匆追向了刘协。 被于夫罗的那几声喊叫所惊动,此刻的军营中,顿时一片兵荒马乱。 睡得迷迷瞪瞪的将士,像是无头的苍蝇一般蜂拥而起,聚集向了于夫罗的大帐。 距离辕门不远处的一堆马车中,曹洪猛地站起身来,焦躁说道:“敌军被惊动了。” 姚罗也听见了军营中的混乱。 但现在应该怎么办,他稍微有些犹豫。 “快救人,你还在发什么愣?”曹洪着急催促道。 “将军请留在此地接应,我去救人。”姚罗说道。 曹洪一把扒拉开了姚罗,“你放的什么屁,敌军都已经被惊动了,当然是救人要紧,我还藏在这个地方有什么用,少废话,快走。” 为了避免他们二人也跟着暴露,姚罗只好放弃了劝阻。 他知道曹洪一但打定的主意,那就跟脖子上套了九头牛一样,很难被劝动。 两人离开了屯放马车的区域,混在乱糟糟的敌军中,朝着混乱之地赶去。 好在月色下,一切都有些昏暗,即便是在近距离,也很难看清楚彼此的样貌。 二人有惊无险的混在敌军之中,姚罗一边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以他对伍岩的了解,那厮滑的就像泥鳅一样。 即便是遇到了险境,并不一定就无法脱身。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赶到敌军最多的地方时,忽然看到两道人影在后面的营帐 后面一闪而过。 那两道人影不同于他人,一个人怀中好像抱着个小孩,另一人肩上好像还扛着一个人。 姚罗连忙拽了曹洪一把,“这边。” 曹洪踮脚看了一眼前方,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了姚罗。 这样渗透敌后的打仗方式,他的确不如姚罗等人,虽然心中焦躁,但也只能选择相信。 姚罗刻意保持着正常的走姿,看起来和周围的匈奴人并无二致。 一边疾步走着,他同时对身边的曹洪说道:“将军,这个时候我们尽量要装作非常正常的样子,不要东张西望,也不要鬼鬼祟祟。” 这两样全都占了的曹洪,立马不再东张西望,保持正常的姿态。 两人迅速穿过连绵在一起的几座营帐,也看见了前方小心翼翼穿行在营帐之中的那两名士卒,因为都带着人的缘故,他们就显得和周围的匈奴士兵格外迥异,目标极其明显。 二人根本不敢像姚罗和曹洪一样堂皇正大的行走在营地中,只能在黑暗中摸索,隐匿向前。 “应该就是他们没错了,只是怎么剩下两个人了?我们过去吧!”曹洪说道。 姚罗拦住了曹洪,“将军,不必过去,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反而更安全。” “敌军被贸然惊动,他们现在也迷糊,乱糟糟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假冒匈奴兵,先暗中尾随,替他们除掉可能会出现的匈奴兵。” “好!”曹洪沉声应道。 他感觉自己又好像涨了点见识。 明目张胆的穿行在敌军的营帐之中,和敌人擦肩而过,是一种非常奇特的感受。 只是他们两个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尾随,也被别人尾随了。 当姚罗感觉到身后有动静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一转身,一柄刀从他的肚子上直直的划了过去。 “靠,伍岩你这个煞比。”姚罗看清持刀之人的样貌,忍着痛张口就是一句国粹。 伍岩也愣住了,“怎么是你们?” 他在于夫罗召集兵马之前,就迅速的撤退了,并跟上了那两名带着陈留王的袁隗先走一步的士卒,可走着走着他忽然间发现陈留王好像被敌人给盯上了。 然后,这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伍岩以为的匈奴兵,其实是姚罗与曹洪二人。 “我这一刀挨得是真他娘的冤啊!”姚罗骂骂咧咧的骂着,直接把伍岩的一条袖子扯了下来,撕成两半绑在了伤口上,“要不是我反应快,你这一刀,我就已经死了!” “我也不知道你们也会跟上来,跟在后面看你们真的和匈奴人毫无区别,这并不能完全怪我。”伍岩有些惭愧,但也觉得有些冤枉。 挨了一刀的姚罗,满肚子的郁闷,“还好我命大,要不然你就欠我一条命,以后得养我儿子,你个瘪犊子玩意。杀人之前,你倒是先看一眼啊!算了,这话当我没说,背后杀人,看踏马什么脸。” 伍岩伸手帮姚罗绑好布条,默默点了点头。 是啊,背后杀人,看什么脸呢? “没事吧?”曹洪问道。 这一刀,他都替姚罗感到后怕。 “没什么大碍,就是刮破了点皮,可能影响打架,但过两天一定会又生龙活虎的。”姚罗像是没事人一样,拍了拍胸膛说道。 “为什么不先杀我呢?我走在外侧,杀我不是更容易?”曹洪忽然问道。 伍岩看了眼他身边的一名将士,说道:“将军,这种情况下,没有先后之分,最好是一起解决,才不至于闹出太大的动静。他刚刚只是比我稍微慢了一步才出的手,所以及时收住了。” 曹洪:…… 合着,原来他也差点死了。 真的是还好姚罗反应的快,要不然,他现在也会是一条尸体。 “噤声!”姚罗忽然低声道。 一行人迅速屏气凝神。 只见一直隐匿在黑暗中行走的那两名将士,忽然被几个匈奴兵堵住了去路。 远远的就能听见那几个匈奴兵的呼喝声,“你们这背的什么人?谁的帐下?” 曹洪低声问道,“现在怎么办?” 伍岩抬腿带着人就走了过去。 此时时间紧迫,他根本没时间跟曹洪解释。 “我的人!”一边走,伍岩一边喊道。 受了伤的姚罗行动不便,他并没有跟过去,而是拉着曹洪,低声说道:“将军,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随机应变,我们且先看着,不要着急动手。” 曹洪心中顿时那个憋闷啊。 这一趟敌后渗透,让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废物。 伍岩大步流星的走到了那几名匈奴兵的面前,沉着脸喝道:“滚,不该问的别问!” 那几个匈奴兵有几人迅速闪开了道路,但其中有一个看起来似乎有些身份,他上下打量了伍岩等人片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我看你有些面生?” “面生,你怕是眼瞎!”伍岩忽然上前,抬手一刀就将那名匈奴人抹了脖子。 做完这一切,他阴恻恻的看向了其他人,“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眼前的匈奴兵,除了死掉的那个,还有三人。 几个匈奴兵有些不知所措,他们被伍岩的气势给震住了,但反倒是越发的怀疑了。 “敢问将军是……”一个匈奴兵壮着胆子问道。 伍岩抬手又是干净利落的一刀。 而在同一时间,他带过来的将士也在瞬间动手,两刀砍死了剩下的两人。 “不要背着了,找个东西抬着,你们这样目标太明显了。”伍岩吩咐道。 第150章 校尉才是真将军! 曹洪对伍岩随机应变的本事,此刻是心服口服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轻而易举的化解了一场可能导致敌军疯狂追击的危机。 姚罗笑道:“将军,我早就说过,这小子那就是属泥鳅的。看看,他装的多像!” 曹洪也不禁笑了。 虽然看起来好像很轻松的样子,可他心里也能猜到伍岩到底面对着怎样的压力。 就方才那看起来好像是很简单的事情,可没几个人能做到。 曹洪自觉,如果换做是他,恐怕一定会露馅。 解决了那几个拦路的匈奴兵之后,伍岩带着人又折返了回来。 “我们这么多人往营外走,目标有些太大了。敌人现在可能已经反应了过来,会封锁营门,我先行一步,看看能否正面打开,让陈留王走中间,你们在最后尾随,以防万一。”伍岩叮嘱道。 曹洪点了点头,“现在你们是主将,你直接吩咐便是,不必在乎我。” 说这话的时候,曹洪的内心是复杂的。 他这个自领一军的主将,在今天不但什么忙都没有帮到,反而还一个劲的拖后腿。 对于一生好强的他而言,这比杀了他还令他感到难受。 “我没有什么问题,只是须得尽快了,敌军恐怕已经真的反应了过来。”姚罗说道。 伍岩点了点头,“保重!” 然后他留下了三名将士跟随姚罗与曹洪殿后,他则带着剩下的人大张旗鼓的朝着辕门赶去,为了赶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离开此地,伍岩已经顾不了隐藏自己的踪迹。 好在此刻营中乱糟糟的,大家都在跑,显得伍岩等人也不是特别的明显。 那两名将士用两根旗杆做了一个简易的担架,将绑起来的袁隗与陈留王放在了一起抬着,这么伪装了一下之后,看起来确实不再像先前那么明显。 “匈奴人好像不这么抬伤卒。”曹洪说道。 姚罗对曹洪在这个时候还关注这些细节,就很不能理解。 “没事的将军,凡事都会有个第一次,也许他们现在这么一抬,以后会在匈奴军中盛行开来也说不定。但起码,现在看起来像是抬着伤卒,而不是劫掠了一老一少。”姚罗说道。 曹洪稍微有些紧张,“我的意思是,现在就这么正大光明的抬着出去,是不是有些过于显眼了?这完全就是在匈奴人的眼皮子底下奔跑。” “顾不上那么多了,我们现在就是在跟匈奴人抢时间。于夫罗很快就会发现,我们带走的是陈留王和袁隗,他一定会大肆布兵,封锁辕门。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可能就真的完全也走不出去了。”姚罗说道。 曹洪没有再说,只是暗暗希望这鱼目混珠之计可以真的行的通吧。 要不然……他们好像就只剩下强行闯营了。 曹洪攥了攥手中的刀,随时准备着当一头下山的蛮牛,准备冲阵。 当计谋行不通,那就是他武力登场的时候! 怀揣着这样一颗忐忑的心,曹洪远远的看见了辕门。 周围乱糟糟的不成样子,但辕门附近却显得格外的平静。 “好像不太对……”曹洪对姚罗说道,“按道理,敌人应该不至于这么松懈?” “因为在我们的身后。”姚罗说道。 曹洪一扭头,就看到不远处明火执仗的一队兵马正在汹汹而来。 “快走!”曹洪废话不多说,拔腿就走。 很显然,伍岩的计划成功了,他抢在了敌人的前面。 果不其然,在经过辕门的时候,只见伍岩像个没事人一样靠在辕门右侧,充当哨兵。 而且,看起来好像还有模有样的。 起码在远处去看绝对看不出任何的破绽,也看不到他脚下被整整齐齐列成一排的尸体,那些都是这座匈奴大营正儿八经的卫兵。 虽然曹洪有些纳闷为什么这些人在替换上来之后,并没有发现原本的卫兵已经消失了,但这并不是他们考虑的问题,没发现了显然更好。 “快撤!”曹洪路过伍岩的时候,喊道。 “将军,做事要有始有终,你们先走一步,我断后。”伍岩却说道。 曹洪看了一眼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急声问道:“你还要做什么?” “给他们放一把火,不然,我们也跑不远的。敌军多骑兵,我们还要翻山越岭,不给他们稍微增加点难度,我们肯定跑不过骑兵。”伍岩说道。 为了隐匿行踪,他们的战马,在二十里外。 这点距离战马跑起来根本要不了多长的时间,追上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好,抓紧。”曹洪没有再说废话浪费时间,直接说道。 伍岩点了点头,命令身边的将士动手。 几个人拿起刚刚准备好的火把,迅速跑了开来,一个个扔进了就近的营帐。 营墙虽然是木栅栏,但想用火把短时间内点燃那玩意并不容易。 最好的选择,自然还是直接烧营帐。 熊熊大火,瞬间腾空而起,也映红了伍岩那张黝黑的脸。 “撤!”伍岩大声喝道。 此时,追兵那清晰的马蹄声已经几乎就在耳畔响起了。 伍岩带着的人迅速沿着来的路撤退,没多大一会儿功夫便追上了先行一步的曹洪。 担心伍岩这儿出现什么变故,曹洪一直刻意的压着步伐,并没有走出去太远。 “将军,我们得改变路线,不能走这种小路了,直接翻山。”伍岩追上曹洪后说道。 “为什么?”曹洪不解,“只要出了敌营,我们可去的方向有很多,敌人也一时间肯定难以分辨,我们去的到底会是哪一条路。” 伍岩无奈道:“可敌人的兵马也很多,我们不过这区区几个人,哪怕是遇见一支几十人的骑兵也不一定打得过。为稳妥起见,我们还是翻山比较好,虽然稍微累一点,但战马难行,更为安全。” 曹洪几乎是瞬间便认可了伍岩这缜密的想法,点头道:“确实是我大意了,陈留王不能出事情,翻山就翻山,累怕什么,走!” 一行人迅速改变原来的路线,改走需要有人在前面开路才能前行的山岭。 只要钻进这些密布着低矮灌木的山岭,战马只能望而却步。 这一战,虽然出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波折,但总的来说还是有惊无险。 也让曹洪重新审视起他麾下这两个作战极其勇猛的校尉。 跟伍岩和姚罗相比,他简直就是个实打实的大老粗。 根本就不适合这种需要极强随机应变能力和渗透手段的战争。 伍岩行事缜密到每每出乎他的预料,简直干净利落到令人发指。 他真不知道皇帝到底是怎么训练这些人的。 虽然他在西园也呆过一段时间,但显然他并没有接触到真正机密的训练。 第151章 悔之晚矣 赢冯站在涅县那看似随时都要倒塌的城墙上,静静的望着城外火势滔天的匈奴人大营,嘴角勾勒的笑意,让他看起来活像一尊弥勒佛。 “看看,坏事做多了,就是要遭报应的。”他满意的拍打着肚子,说道。 方辰作为赢冯的妹夫兼县丞,一直以来都是赢冯最坚实的拥趸。 “就是看着有点奇怪,听起来好像挺混乱的,可也不见兵马来回厮杀,反倒全是匈奴人在那里跑来跑去,他们这是跑什么呢!”方辰有些疑惑。 都乱成这个样子了,肯定应该是打起来了啊,这却不见敌军。 赢冯一脸高深的说道:“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不很明显是匈奴人被劫营了嘛!” “要我说,这个种族就应该被灭绝,他娘的抢了我大汉百姓四百余年,到现在还在抢。名义为上臣服朝廷,可骨子里还是随时想着作恶。”赢冯骂道,“真的可惜了我那上好的岩羊,还要去喂这群东西。” 方辰抬头看了看背影臃肿的赢冯。 作为最了解自己姐夫的人,他非常有理由怀疑赢冯骂的这么凶就是因为那头羊。 他悠悠说道:“兄长,我觉得我们应该下去看一看。” “看什么看?看热闹就行了,下去看什么。”赢冯一口回绝。 方辰缩了缩脖子,说道:“我担心这群匈奴人抓不到袭营者,会把火气撒在我们头上。” 赢冯愣住了。 好半晌,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你说的确实有道理,走吧,我们急匆匆的去看看。小跑起来,看起来累一点,就好像我们闻讯急匆匆赶去的样子。” 方辰连连点头。 这个事他很擅长。 当赢冯和方辰赶过去的时候,盛怒的于夫罗正在疯狂的鞭笞将士。 看着那极其残暴的一幕,赢冯瞬间庆幸他这个妹夫有时候是真的有用。 那一句话提醒的是真的及时。 “右贤王,这是发生什么了?”赢冯放低姿态,立马上前询问。 为了装出一副累的样子,他还强行咽了几下口水,摸了把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虚汗。 于夫罗目光冷冽如刀,看起来眼睛好像都红了,“涅县令,你们朝廷的兵马来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赢冯心中暗呼糟糕,果不其然,这个王八犊子想找他的麻烦。 他讪讪笑道:“右贤王说笑了,我的确是朝廷的官吏,但我热情好客,我觉得我更像是一个商人。朝廷的兵马来了,我谈不上高兴,也谈不上生气,这几年里我见过右贤王您的次数,可比见朝廷兵马的次数多多了。” 于夫罗手中提着染血的马鞭,依旧冷冷的看着赢冯,“就没有人找过你吗?那些人进我的大营,如入无人之境。斩杀守卫近百人,然后悄无声息的溜了,就好像活跃在篷顶的耗子,抢走了我的粮食,抢走了我的希望,然后逃之夭夭。” 赢冯立马喊冤,“右贤王,你真可真的是冤枉我了。如果有人来找我,或者说是我帮的忙,我怎么可能还会在这里?我肯定也跟着一起溜了。” 于夫罗狞笑一声,“这可说不准。那些人带着一老一幼肯定跑不远,指不定还在附近的什么地方藏着,作为老友,我也算是一直很关照你吧?我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你!” “但你别让我失望啊,涅县令!” 赢冯感觉于夫罗这老小子已经是彻底的怀疑上他了。 听听这阴阳怪气的口吻。 是人话吗? “如果右贤王不信我说,大可以搜一搜嘛,我觉得作为一个主将,一个英雄豪杰,你应该对付的是那些敌人,而不是我这样一个朋友。”赢冯直接拿出无赖手段,“反正涅县也没有什么东西,右贤王大可挖地三尺的搜!” 于夫罗脸上的寒气忽然褪去,一脸笑意的说道:“也许,我真的是错怪你了。你的确是我的老朋友,我不应该这样的。” 说完,他高声喊道:“来人,带人进城,挖地三尺——搜!” 赢冯:…… 这个王八蛋! 他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两下,在内心之中狠狠问候了一下于夫罗的匈奴祖宗。 反正真的跟他没有任何的关系,赢冯一点也不慌,就看着于夫罗搜。 搜吧,累死你们这群王八蛋。 于夫罗本是虚晃一枪,想看看赢冯的反应。 结果这个怎么饿都瘦不了的胖子,极其淡然,好像真的完全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但这反而让于夫罗更加的怀疑。 他直接增派人手,挨家挨户的搜,就差真的来个挖地三尺。 这个事,一直持续到了天亮。 不但他派出去的几路追兵,毫无所获,城内更是连根毛都没找到。 唯一的收获大概就是,搜完之后他发现涅县是真的穷。 就那么为数不多百十户百姓,穷的就差抠墙皮吃了。 “确实是我误解你了,你是我的真朋友。”于夫罗有些疲惫的给赢冯敷衍了一句。 赢冯在内心疯狂的问候着于夫罗的匈奴祖宗,但嘴上却很客气的说道:“我这点委屈不算什么,只是看右贤王这样子,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于夫罗长叹一声,好像一滩稀泥般坐在那里说道:“确实是很重要的东西,那是我的前程,是我的希望。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该如何向袁绍交代?” 赢冯还是不知道于夫罗到底丢了什么东西,他只好故作惊愕的说道:“您贵为匈奴的右贤王,为什么要去和袁绍交代?在卑职的理解中,你们应该是合盟的关系,而不是……” 于夫罗看了眼赢冯,缓缓说道:“你知道我弄丢的是什么东西吗?” 赢冯摇头。 真踏马废话,我要是知道,我还用得着问你? 你个煞比玩意儿,听听你的这狗吠吧! “有你们大汉的陈留王,当今皇帝的亲弟弟,刘协。”于夫罗说道。 赢冯愣住了,瞬间有一种自己错失了一座宝山的失落感。 这事,哪怕是赌上性命,他也应该掺上一手的啊! 哪怕只是跑跑腿,若是能顺利的救出陈留王,他也飞黄腾达了啊。 悔之晚矣! 这事他为什么之前不知道呢? 早知道于夫罗抓来的陈留王,他哪怕是多送上一头岩羊,也应该套套关系,打探清楚的啊! 第152章 放长线钓大鱼的夏侯渊 赢冯失落的肠子都青了。 而于夫罗几乎疯了! 在此后的几天时间里,他带着大军在涅县周边几乎就是在犁地。 甭管是大路还是小路,只要是能走道的路,他都派人顺着路径找了一圈。 通过他这孜孜不倦的行为,还真让他找到了点东西。 他找到了曹洪等人撤退时在荒山上开出来的小道。 仅仅只是十余人走过的路,在时隔两三天后其实很难发现。 那几座荒山,往常基本上都是罕无人烟的。 新砍出来的路径很新,而于夫罗更像是发了疯一般在找人。 就凭他那股毅力,能找到这里也就显得并不是很奇怪了。 但于夫罗也就是找到了那条山道。 人早就已经不知踪迹了…… 但要是轻易这么放弃,那就不是于夫罗了。 他派出了数十精干老练的骑兵组成斥候,跟着足迹一路翻山越岭而下。 而他自己则点起大军,沿着大路拐向了那个方向。 他俨然已是摆出了一副,不找到陈留王决不罢休的姿态。 眼看着到手的前程就这么飞了,这让他感到无比煎熬和愤怒。 如此,追踪着足迹走了三天半,在那个骄阳似火的下午,他没有追到陈留王,反而遇到一股同样急速行军的骑兵。 当于夫罗赶到的时候,双方的斥候正厮杀在一起。 而对面的大军显然也没有意识到会在这个古河道中遇到敌军,明显的愣了一下。 双方相峙于峡谷两端,而中间,他们两方的斥候正在混战。 这场面,实属有些难得。 斥候还在打架,大队兵马就已经到了。 赢冯被裹挟在于夫罗的队伍中,看着对面旗帜鲜明,甲胄威武的骑兵,心头顿时火热起来,看那样子,应该是朝廷的精锐骑兵。 他错失了营救陈留王的机会,眼前这个机会他想再放弃。 但看了看身边仅有的一百余骑,赢冯忽然间沉默了。 这……他应该怎么打? 这可是他涅县所有的力量。 对面,夏侯渊看着突然出现的匈奴骑兵,一时间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不是说于夫罗裹挟着陈留王准备去冀州吗?这怎么还南下了?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而且看对方那行色匆匆的样子,好像后面有什么东西在撵似的。 但很快,夏侯渊就不去考虑这么多了,都送上门来了,岂不是更好? 都省的他跑路了。 “鸣金,让哨骑撤下来。”夏侯渊对左右下令道。 “喏!” 很快鸣金声响起,和匈奴斥候缠斗在一起哨骑立马脱离战圈,回到了本阵。 那些到了穷途末路还凶性不改的匈奴骑兵,竟然还转身追击。 夏侯渊毫不客气的就给他们送了一轮箭雨,成功让那数十骑领了盒饭。 当着他大股兵马的面,追杀他的哨骑,这简直就是没把他当人看。 就在这时,于夫罗孤身打马出了本阵,冲夏侯渊喊道:“交出陈留王,此战可免!” 夏侯渊:??? 这瘪犊子玩意刚刚说了个啥?! “你是不是于夫罗?”夏侯渊高声喊道。 于夫罗刚刚的喊话,让他对这厮的身份稍有些怀疑。 “我便是栾提于夫罗,你有何话说?”于夫罗喝问道。 夏侯渊面色狰狞的笑了,“没什么话说,既然是你那就没错了。他娘的,还跟劳资玩灯下黑这一手,交出陈留王和袁隗,否则,劳资灭尔族群!” 确认了于夫罗的身份,夏侯渊再无疑虑,崔烈传回来的情报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劫持了陈留王的便是于夫罗这个狗贼。 “你什么意思?”于夫罗有些懵。 看对方的神态,好像真不是从他的大营中劫走陈留王的人。 “还踏马什么意思,不交人,此战不死不休!”夏侯渊震怒,大声喝道,“尔等贼寇承蒙先帝开恩,才得以苟存,还大加封赏。可若冥顽不灵,必灭尔等族群!” “我劝你不要因小失大,陈留王被贼人所掳,陛下震怒,已征发四路大军,你不妨试试看,就凭你们匈奴现在的这么点人,能不能抵抗的了朝廷兵马?” 夏侯渊本不想与于夫罗这个狗贼多说废话,但他担心于夫罗会拿陈留王做文章。 不得不耐着性子走一下先礼后兵的流程。 若这厮始终冥顽不灵,那就能大军往上硬怼了。 “陈留王不在我处,你这个白长了脑袋的东西搞错了。”于夫罗听的心中咯噔一声,话锋忽然一转,觉得自己不能再强势下去了。 因为陈留王,朝廷竟然征发了足足四路大军,这事还真有些难办。 如果陈留王在手里,他绝对不会低头,必然会硬扛到底。 但现在陈留王都已经不在他的手中了,他好像也没有必要和朝廷兵马硬抗。 对面的这股朝廷兵马,不管战斗力如何,但看起来绝对皮糙肉厚。 “无耻孽畜,事实面前,竟然还敢抵赖!”夏侯渊举刀怒骂。 于夫罗:??? “你骂我孽畜?!”于夫罗须发倒立,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吼道。 夏侯渊冷笑,“你不是孽畜,何人才算?无耻之孽畜!大丈夫敢做便要敢当。” 跟着当今皇帝,夏侯渊不但学会了很多实用的东西,也领悟了骂人的精髓。 孽畜这两个字,便是皇帝骂人的精华之一。 “煞比玩意!”夏侯渊张口便喷,“你爹养你的时候,一定没有看黄道吉日,竟生出来你这么个无赖一般的废物。做了还不敢认,偷偷摸摸与窃贼何异?你爹泉下有知,你说会不会气的从地下跳出来一把掐死你?” 于夫罗被这几句话直接伤到了五脏六腑,气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爆出来。 他所接触的大汉朝廷官吏,确实有很多不讲道理的。 可人家骂人始终还算文雅,起码都带一些之乎者也。 哪像面前这个将领,张口就来,完全无所顾忌。 而且有些脏话,他听都听不懂。 煞比到底是个什么比?! 反正听着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狗贼,找死!”于夫罗憋足了怒气吼道。 “无耻孽畜,来战!”夏侯渊举起长矛便杀了上去。 于夫罗一看夏侯渊竟然主动出击,也打马迎了上去,口中还恶狠狠的喊着,“等会儿,我一定要砍下你这颗肮脏的首级当凳子坐。” 可他的狠话刚放完,忽然发现对面冲过来的不仅仅只是那个可恶的敌将。 还有他身后早已蓄势待发的大军。 “无耻之徒!”于夫罗气到再度大骂,赶忙下令全军出击。 两支大军在短暂的冲锋过后,悍然撞击在了一起。 于夫罗在这时却失去了那个可恶的敌将踪迹。 将对将,兵对兵,乃是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但对面那个无耻的汉将,好像并没有这么做。 他的目光在混战的大军中搜罗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没有找到。 就在他准备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的时候,忽然一道沉喝声从身后传来。 于夫罗凭借着久在战场的经验,迅速打马躲避。 但还是为时已晚,战马被身后突然出现的敌将差点劈成了两半。 情急之下,于夫罗纵身从向前扑倒的马背上跳了起来,持刀戒备的望向了身后之敌。 他以为来人会是那个无耻的汉将,结果,却并不是。 “你又是何人?”于夫罗喝问道。 看来将的甲胄,似乎也是一员将领。 “孽畜且听好了,本将阎农!”阎农沉喝一声,挥刀便砍。 在投降朝廷之后,他一眼就看上了挥舞起来沉重有力的朴刀。 此刀简直就是为力气大的骑兵量身打造,一刀下去,砍个马头完全不在话下。 “无耻狂徒!”于夫罗真的是要被气炸了。 还真的是将熊熊一窝,兵熊熊一个,那个主将不是个东西,他帐下这些将领,也没一个好货,张嘴不是屙屎,就是喷粪。 怒发冲冠的于夫罗,悍然冲向了阎农。 挥刀格挡的同时,连攻马腿。 他很清楚对方凭借战马的优势更为灵活,而且还是居高临下。 于夫罗的出招速度极快,打到中途,他竟然还使出了双手刀。 右手长刀抵抗阎农,左手短弯刀伺机切割阎农坐下战马。 骑术一般,手中还拿着长兵器的阎农,在于夫罗灵活的身法和双手刀的配合下,竟渐渐失去了优势,被打的手忙脚乱。 阎农一看有落败的迹象,迅速打马撤退。 而在此时,他的战马已经身负数十道伤痕,虽然伤口都不足以致命。 但马身也几乎被血染成了红色。 吃疼的的战马性格瞬间极其暴戾,阎农差点无法驾驭。 于夫罗看着落荒而逃的阎农,哈哈大笑,“有种别跑?再与你阿爹大战三百回合!” “我来陪你!”身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 于夫罗一扭头,看到了站在他不远处,手持一把样式有些别致的长刀的年轻人。 于夫罗的心态瞬间炸裂,车轮战? 玩不起是不是! “难道这就是大汉朝廷现在的肚量?打我一个落魄的右贤王竟然还用车轮战!”于夫罗嘲讽道,他是真的觉得垃圾,他都混成这样了,这帮人竟然还用车论战欺负人。 “随你怎么说,你高兴就好。”庄原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手中横刀挽了个飘逸的刀花。 于夫罗:…… 一群实打实的无耻之徒。 现在竟然连争辩都不争辩一下了。 真当我好欺负不成?! “纳命来!”于夫罗是越想越气,脚步虚晃着,挥刀便砍。 右手长刀直取庄原首级,左手短弯刀却交错过去,割向了庄原的大腿。 一上一下,简直无死角切割。 同时进攻的,还有于夫罗的脚,趁机勾向了庄原脚踝。 他这步伐和招式,明显是有师承的。 但庄原神色毫无变化,人微微后撤半步,双手持刀像是划船一般,猛地向后一划。 顺利格挡了于夫罗两柄刀之后,他迅速换成了右手持刀,狠狠向下一扎。 这一刀来的又狠又快。 于夫罗向前微伸的腿根本来不及撤回,就被划出了一道一直延伸到了小腿的口子。 “嘶……”于夫罗咬牙痛呼一声,迅速向后蹦跶了两步。 只是简单一个回合的对招,让于夫罗意识到,眼前这个敌将,是个狠角色。 和这名敌将一比,之前那个简直就是个草包。 他看了一眼血流如注的小腿,迅速撕开已经被割裂的衣服,刚要简单包一下,庄原犹如疾风般的攻击就来了。 于夫罗没有功夫再去管自己的伤口,连忙举刀对抗。 庄原一反之前的攻击方式,举刀连砍。 速度奇快,手腕上铆足了力气,简直不像是在打架,更像是在锻刀。 三柄刀的碰撞,打的火星子哗哗的,好似不间断的闪电。 在犹如疾风般迅猛的攻击下,于夫罗因为伤口的缘故,渐渐不敌。 他试图找破绽反攻回去,可这名敌将的攻势太密集了,简直连绵不断,让他别说反击了,连应对都有些手忙脚乱。 就在他双臂发酸,隐隐有脱力迹象的时候,那名敌将忽然改变了攻势。 一刀横劈! 好在应对了这么长时间的连续攻击,于夫罗迅速反应了过来,左手短弯刀险而又险的挡住了这一刀。 这一招不见效,庄原反手便改劈为刺。 锋利的刀锋穿过了两柄刀的缝隙,扎进了于夫罗的肋骨。 于夫罗大惊失色,连忙后撤。 幸好这一刀,是在靠近腰部的位置,要不然他的小命已经没了。 “来人,救我,速来人!”他连连后腿,扯着嗓子便喊。 混战的战场上,附近的十数名匈奴兵连忙冲了过来,成功的挡住了庄原。 于夫罗捂着腹部的伤口,转身就跑。 他身负重伤,士气已失,没有必要再打下去了。 逃跑的时候,他隐隐看到那名面容冷酷的敌将,杀他的兵跟杀鸡仔似的。 一刀一个! 最令于夫罗感到气愤的是,人家的举止神态无比淡然。 那感觉根本不像是在打仗,而是行走于战场上吟诗作对。 这踏马的什么奇葩人啊! 于夫罗的内心有些奔溃。 赢冯带着自己的人小心翼翼的游走在战场上,一边躲避着混战的同时,一边死死的盯着于夫罗的动静。看到于夫罗受伤准备逃跑,赢冯的双眼瞬间犹如雪花一般亮。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这可是我们立功的大好时机,只要擒了于夫罗,我们就是朝廷的大功臣。”赢冯对身边的方辰等人叮嘱道。 “喏!” 交代了众人一番,赢冯带着人鬼鬼祟祟的朝着于夫罗的方向摸了过去。 但眼看着就要接近的时候,忽然一群士兵拦住了他的去路。 为首之人,正是夏侯渊。 一看到夏侯渊,赢冯感觉好像有人一把掐住了他的喉咙,生死在瞬间茫然。 “将军,误会,我们是自己人,我是涅县令,是被于夫罗挟持来的。”赢冯赶忙解释,“我们现在也不是逃跑,我们是准备去擒了于夫罗。” “不需要。”夏侯渊神色冷淡,俯视着赢冯说道,“若当真要杀他,他在挨庄原第一刀的时候,早就已经死了。” 赢冯:??? “这是为何啊?”赢冯不懂了。 敌将都已经送到了嘴里了,怎么还能故意放走呢? “你不需要知道,现在带着你的人好生呆在此地,若轻举妄动,我将你们视做叛逆处置!”夏侯渊冷声警告道。 这生人勿进的姿态,吓得赢冯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了,连连点头应下。 直到夏侯渊打马离去,赢冯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摸了把额头根本不存在的虚汗,说道:“挺吓人的。” 方辰连连点头。 刚才那一瞬间,吓得他连动都不敢动了。 虽然他怀疑那是因为对方甲胄过于威武的缘故,但也不能排除人的缘故。 无可否认,甲胄对于一支军队的影响不是一般的大。 全员着甲的军队,看起来就是比没着甲的军队凶悍的多。 “兄长,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准备放长线钓大鱼?”方辰说道。 赢冯肥肥胖胖的面颊挤成了一团,“这哪有什么长线可放?陈留王都已经被带走了,于夫罗还有什么用处吗?完全没有啊!” 方辰提醒道:“兄长,这事我们知道,可这位将军好像不知道啊。你忘记了他们先前的喊话了?那分明就是不知道嘛!” 赢冯一怔,“咦,好像还真是,那是谁带走了陈留王?” “也许,是有人想浑水摸鱼。但这事,也不是我们能考虑的。”方辰说道。 “放屁!”赢冯斜着眼睛喝道,“怎么就不是我们该考虑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话虽然造反,但他的道理不造反,你虽然是县丞,我虽然是县令,但我们要想着去做三公。” “你这个废物玩意,你是真没有一点良心啊。” 方辰被骂了个哑口无言,只是在心中摸摸嘀咕,这跟我的良心有什么关系? 闷头杵了片刻,他看了一眼好像越想越茫然的赢冯提醒道,“兄长,也许你可以将此事告诉这位将军,说不定能在他面前混个关系?” “最起码,我们应该就不至于被针对了!” 赢冯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你这话说的还有点良心!” 方辰:…… “你们在这里老老实实呆着,别乱跑,我去去就来。”赢冯交代了一声,晃动着肥硕的身躯连忙去追夏侯渊。 虽然仗打赢了,但夏侯渊的心里却愈发郁闷了。 在双方混战之时,他带着亲卫晃边了整个战场和周围的地形,没有看见陈留王。 敌军甚至连一辆能藏人的马车都没有。 这事很不对劲。 他不由怀疑,难道于夫罗说的是真话?陈留王当真不在他的军中。 “将军,那个涅县令追上来了!”有亲卫低声说道。 夏侯渊本就心情不好,看这个肥胖到一看就不像好人的涅县令更是恼火。 民生凋敝至此,这厮身为地方父母官,竟然肥头大耳到了走两步就累的地步。 简直可恨! “将军,将军,我有大事禀报!”涅县令生怕再遭针对,索性边跑边喊。 对于身材肥胖的他而言,这种方式是有些为难人了。 累的他喘气都困难,声音也都是颤抖的。 本已下定决心给这个涅县令一点苦头吃的夏侯渊,听到这话下令亲卫放行。 “说!”待赢冯气喘吁吁的走到跟前后,夏侯渊冷声说道,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赢冯平复了一下气息,说道:“将军故意放走于夫罗,可是为了找陈留王?” 夏侯渊一听赢冯这口气,眉头猛地一掀,“你知道?” 赢冯点了点头,“卑职惭愧,凑巧还真知道一点这个事情的原委。” “因为涅县被于夫罗这个贼厮祸害的实在有些狠,卑职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后来吧……” 夏侯渊面色攸的一冷,“这个不必说,我没空听你讲故事,直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赢冯连忙闭嘴,转而说道:“大概四天前,深夜的时候,有一股兵马忽然闯进了于夫罗的大营,将陈留王和袁太傅给劫走了。为此,于夫罗这几天一直在找人,今天他就是顺着那股兵马撤退的路线追下来的。” “袁隗早已不是太傅,他乃逆贼!”夏侯渊冷冷的提醒了一句。 赢冯心中一惊,连忙的找补道,“是是是,是下官一时口误。” “你说他们就是顺着这条路逃跑的?”夏侯渊面带思索问道。 赢冯点了点头,“的确就是如此,于夫罗在这几天把周边所有的路径全部扫荡了几个来回,最终确定了这一条路,应该是没错的。” “当时劫营的人应该不多,大概也就几十人,想要找到他们的踪迹其实是有些难的。听说于夫罗找到了他们在荒山上开辟出来的路径,这才顺着方向找到了这里。” 夏侯渊看了看自己来时的方向,心中有些腹诽。 从这个方向来的,兵马应该就是从东郡过来的。 难不成是自己人?! 刚想到这里,夏侯渊又迅速否决了这个设想。 如果其他路兵马已经找到了陈留王,应该一定会派人通知他的。 不太可能到现在还悄无声息的。 曹洪那几个犊子,就算再坏,肯定也不会在这事上打马虎眼,跟他开玩笑。 可如果不是自己人,哪还有什么人知道陈留王被于夫罗所劫? 而且还悄无声息的派出少股精锐,在深更半夜的时候把人给劫了? 夏侯渊茫然了,他实在是有些想不到。 第153章 未解之谜 于夫罗战败,夏侯渊率军佯追了十几里之后,便率军折返去了涅县安营扎寨。 营帐刚刚立起来,夏侯渊便立即召集麾下诸校尉议事。 工具人一般的赢冯再度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非常细致的跟大家伙说了说。 “你们都有什么意见,一起说说吧。”夏侯渊对众人说道,“我们现在可用的消息非常有限,敌军的撤退路线,也是于夫罗所猜测的,并非完全准确,但大体上应该是对的。” 赢冯心说,方向上肯定是不会有错的。 他可是亲眼目睹了于夫罗在过去的几日里到底有多疯狂。 如果不是人手有限,他都担心于夫罗会把整个涅县挖地三尺。 神色好似一把镔铁长枪般冷酷的庄原率先说道:“我更倾向于是我们自己人。” “有何依据?”夏侯渊问道。 庄原面带回忆之色,说道:“我们在西园的时候,陛下曾亲自教授过一些战术。其中有一个战术名为敌后渗透,就是几十人为部曲渗透敌后的行动,和眼前这个情况分外相似。” “有这样的战术?”夏侯渊有些懵,他听都没有听过。 庄原解释道:“以前确实好像是没有的,但现在有。” 夏侯渊也不管什么战术了,索性直接说道:“即刻派快马找另外三支大军核实一下。” 索性在这里猜来猜去,还不如直接点,派人去问。 如果真的是自己人干的,那就好办了,根本不需要再废话。 “将军,可顺带将此事告知张济等三位将军,若不是我们自己人所为,他们暂时还在我们后面,可以派兵拦截。”阎农提醒道。 打仗,他稍显鸡肋。 但动脑子的事,他相对还算稳健。 “阎校尉提醒的很及时,派人将此事也一并告知另外三路大军,庄原,此事你亲自去安排。”夏侯渊吩咐道。 “喏!”庄原起身道。 他亲自挑选了数名帐下精锐,一人双骑迅速离了大营。 议事继续。 “虽然陈留王已不在于夫罗的军中,但于夫罗这个贼厮不能放过。”夏侯渊说道。 赢冯忽然间想起,他好像还知道一些比较紧要的事情,便说道:“将军,袁绍派遣了麾下大将率军来涅县接应于夫罗,按照时间推算,现在应该已经快到了。” “还有,曾经的东郡太守桥瑁,也是一路援兵。” 夏侯渊面带微笑,说道:“桥瑁就算了,此人已死!你可知袁绍派遣何人为将,领兵多少?” 赢冯心中一怔,没想到桥瑁竟然已经死了。 朝廷在夏侯渊的后面,还有足足三路大军,如此说来于夫罗和袁绍的援军死定了啊。 除非袁绍肯下血本,为了此事派遣上万大军。 可……他好像还没有这么多兵吧? “涅县令!”夏侯渊唤了一声。 赢冯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说道:“下官只知道有这么一路援军,但具体的事情于夫罗并未向臣下透露。不过袁绍本就兵力不足,现在还与韩馥在冀州对峙,应该派不了太多兵马。” 夏侯渊听完,微微颔首,“赖杰,你率本部兵马鼓噪而起,佯做追击,尾随在于夫罗大军后面,不要给他们休息的机会。若他们与冀州援军会合,便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喏!”一名脑门锃光瓦亮的将领站了起来应道。 他是夏侯渊帐下另外一名校尉,沉默寡言,但却喜欢收留遗弃少妇的赖杰。 虽然这些消息整合在一起之后,已经基本上可以确定陈留王是被人带着奔南走了。 但夏侯渊还是有些不死心。 不想完全放弃于夫罗这一条线索。 “庄原。”夏侯渊又喊道。 “末将在!”庄原起身应道。 “带人将于夫罗找出来的那条路,再细细筛查一遍,走访一下周围的百姓,几十人的队伍虽然不算庞大,但应该也会能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夏侯渊吩咐道。 “喏!” 陈留王对于朝廷而言,其实并不紧要。 但对于皇帝和整个天下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在这件事上,夏侯渊不敢有丝毫的马虎,他宁愿细致到尘埃里,也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可能。 分兵三路安排下去之后,夏侯渊暂时就在涅县安营扎寨了下来。 度日如年,以前对他而言,就只是一个词语。 但现在他是真正切切的体会到了。 在等待其他三路大军反馈消息过来的时候,夏侯渊的内心极度不踏实。 若是陈留王死在了某个地方,他这条小命,就算是皇帝想保,恐怕都难。 在煎熬了整整两天之后,他依旧没有迎来确切的消息,但却见到了曹洪。 “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夏侯渊兴致缺缺的将曹洪迎进了自己的大帐。 相较于夏侯渊的患得患失,曹洪却是意气奋发。 陈留王和袁隗已经顺利的送去单父了,接下来他只需安心的打仗便可以了。 曹洪哈哈大笑道:“我来的可比你早多了,只是你一直没有注意到而已。” “比我早?”夏侯渊惊疑不定的看着曹洪。 曹洪哈哈大笑两声,非常豪横的说道:“比你应该早了那么两三天吧,但我的部曲一直行走在罕无人烟的地方,走官道也是昼伏夜出,你不知道,并不稀奇。” 夏侯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表示完全的不能理解。 曹洪伸手指了指夏侯渊,摇头唏嘘道:“我印象中你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啊,为什么在这件事上不但没有丝毫的谨慎,反而还想不明白了呢?这事真的很复杂吗?” 夏侯渊没好气骂道:“我已经接连几天没睡着觉了,你有话就直说,没有必要浪费我的精力,我现在懒得想任何事情。” 夏侯渊这个样子,让曹洪瞬间神清气爽。 曾经的失落,曾经的彷徨,曾经所有的不安,瞬间统统消散。 他这一次是真的站起来了。 他竟然比夏侯渊都要高明! “好吧,我还是直接告诉你吧。”曹洪大笑着,决定好心的给夏侯渊解一下惑,“是这样的,昼伏夜出,走人迹罕至的路,其实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避免我们被匈奴人发现。” “陈留王在匈奴人手中,这仗我们不管怎么打,肯定是会投鼠忌器的!” 夏侯渊有些看不惯曹洪那小人得志的模样,“你想多了,于夫罗已经被我打败了,若不是我刻意留手,可能他已经死了。” 第154章 刘协的志向 夏侯渊的嘲讽,迎来的是曹洪更大的嘲讽,“妙才啊,你最近确实好像是没睡醒,你难道不知道你这一战的机会是我刻意给你留的吗?要不然,你来之后看到的,大概就只有于夫罗的首级,和我亲手所筑的京观。” 到了这个时候,夏侯渊终于有些回过神来,“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从匈奴人大营中劫走陈留王和袁隗的人是你?” 曹洪哈哈大笑着,虚荣心在瞬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你还不算太笨,现在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如果不是为了悄无声息的劫走陈留王,那我这一路昼伏夜出的赶路,将毫无意义不是吗?”曹洪一脸傲娇的说道。 他,莽夫曹洪,终于站起来了! 张济,老夫现在跟你已经不是同一路的人了。 夏侯渊还是有些不信。 他是很清楚曹洪的为人的,这么缜密的战术,他绝对想不出来。 “你帐下什么时候搜罗到了这样的奇士,竟安排出了如此缜密的战术,的确是个人才。不过,你听我一句劝,趁早将此人举荐给陛下吧。”夏侯渊语重心长的说道。 曹洪:??? “妙才啊,你为何对我就这么的不信任呢?你好歹正眼看我一下,这真的是我想到的战术。”曹洪万万没想到最终迎来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 他没有从夏侯渊的脸上看到应该有的震惊,反而迎来了猜疑。 简直不可理喻。 夏侯渊提起酒坛,给曹洪倒了一碗酒,“喝点酒,冷静冷静。抢部将的功劳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若是让陛下得知,反而还会影响你的前程,在我面前差不多装一下就行了。” “而且,这一仗打的确实很漂亮,虽然我有些生气,但我能够理解!只要陈留王安然无恙,接下来,我们就可以全心全意的利用于夫罗先灭掉袁绍的援军了。” 曹洪郁闷到内心差点当场崩溃,“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一回呢?” “正是因为我相信你,我才知道你不可能做这么精细的事。你看看啊,一路昼伏夜出而来是吧?然后悄无声息的潜入匈奴人的大营,再从那么多的营帐中顺利的找到陈留王和袁隗,再安然无恙的带出来,这得是多么精细的事。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你能办成这个?”夏侯渊一副我已经完全看透了你的样子,淡然的喝起了酒。 曹洪瞬间自闭了。 事实证明,在足够了解自己的人面前,真不宜装比。 装比不成还容易被打。 他垂头丧气的嘟囔道:“好吧,好吧,你说对了。” 夏侯渊满意的笑了,“那人是何名讳?说来听听。” “伍岩,姚罗,我帐下校尉。”曹洪没好气道,“陛下训练出来的这些校尉,个个都是妖孽,比你我强多了。他们用了一招名为敌后渗透的战术,虽然我也去了,但我好像拖了后腿。如果不是姚罗要盯着我,可能最后应该不至于惊动敌军。” 夏侯渊听的心中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竟然还真是敌后渗透的战术。 “在惊动了敌军的情况下,你们竟然全身而退了?”夏侯渊难以置信的问道。 曹洪撇着嘴点了点头,“所以我才说他们个个都是妖孽,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匈奴兵就在我身边跑来跑去,当时我那心都提到嗓子眼里去了,可他们泰然自若的行走在人家匈奴人的营地里。” “我当时负责断后,反正当我离开的时候,伍岩就站在匈奴人的辕门口吹口哨,在他身边整整齐齐的码了一堆匈奴兵的尸体。在我们顺利撤退之后,他们还在匈奴人的营地里放了一把火。” 夏侯渊听的人都麻了。 “这事听着怎么这么邪乎呢?”他难以置信的喃喃说道。 曹洪深以为然,“别说你觉得邪乎了,我这个亲身经历的人都觉得邪乎。” 夏侯渊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喃喃说道:“敌后渗透战术,我也听说过的。我在遭遇了匈奴兵马之后,我帐下校尉庄原就提起过此事,他怀疑就是自己人干的,结果还真是。” “我当时觉得不可能,但现在看来,我的想法跟庄原的想法,完全就不在一个地方。他们练过,一眼就能看出相似处,而我,听都没有听过。” 曹洪有些好笑,“既然人家都说出来了,你为什么不仔细了解下?” “那个家伙像一块冰冷冷的石头,说过一遍的话,不管你信不信绝对不会再多解释任何一句。”夏侯渊有些无奈的说道,他麾下的几个校尉,除了能打之外,个个都有点毛病。 曹洪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和夏侯渊麾下的校尉相比,他的那三位宝贝校尉好像正常多了。 “这些人本就是千军万马中凭着硬本事杀出来的,个个肯定都有一些独到的本事,陛下本身妖孽,练兵的方式更残酷,练出来这些个妖孽,其实也在情理之中。”夏侯渊说道。 曹洪喝了口酒,“所以我有时候就想不明白,陛下都练出来这么多强将了,为什么还要征辟我等,而且还是当这些人的主将。若在战场上,我不奋勇当先,我感觉我都不配做他们的主将。” “也许,陛下是想磨砺他们吧。”夏侯渊不是很确定的说道,“但你的感觉对了,有时候我稍微慢一点,我都觉得我不配。” 两个深有同感的人,举起酒碗碰了一下。 夏侯渊迅速正色问道:“陈留王现在何处?” “和袁隗那个叛逆已经一并护送到单父去了。”曹洪说道。 夏侯渊点了下头,“既然陈留王已经安然无恙,那我们就可以全力应对于夫罗和袁绍的援军了,我故意放走了于夫罗,也许可以趁机一战坑杀了他们!” “召集校尉们共同商议吧,他们心中装的战术好像比我们多。”曹洪说道。 “好。” …… 郭图最近在单父是吃的好,住的好,简直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若不是他的心中还有理想在坚持,他恐怕早就已经改弦易辙了。 每次当他面对单父的美食时,心中就会强烈的产生投降朝廷的想法。 他也算是走过了大江南北,见过了无数风土人情,吃过各地风味的,可在到了单父之后,他忽然间有一种天下美食出单父的错觉。 好像世间所有的美味都集中在了单父,集中在了夕阳客栈。 这座占地面积极广,每天食客络绎不绝的木楼,拥有了太多的神奇。 这一日,他像往常一样又坐在熟悉的位置。 面前的桌上,放着一盘价格高昂的龙虾,和一盘价格非常亲民的螺蛳。 在夕阳客栈接连吃了几天之后,郭图最喜欢在下午的时候,点上这样两份小菜,坐在楼上喝酒看街景,日子瞬间就变的有滋有味了起来。 那一刻的美好,让郭图甚至觉得打什么仗呢,大家都这样不是美得很嘛! 这才叫日子啊! 一阵骑兵的呼喝声打断了他美好的幻想。 他眺首朝街上望去,只见百十名左右的精锐骑兵拱卫着一辆马车,迅速穿过了街道。 在单父这么些日子,他也基本上弄清楚了这里的大致情况。 和京都雒阳一样,除了加急的哨骑,无皇帝诏令,无人能在街上跑马。 刚刚过去的那些,说是哨骑也不像,规模实在是有些大了。 看来又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郭图心中猜测着,已经无心思再继续坐在这里吃酒。 他吩咐跑堂小二将酒菜打包,然后迅速离开了夕阳客栈。 他准备去打探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刘协再度见到刘辩,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嗷一声就冲进了刘辩的怀中。 “兄长,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袁隗那个煞比老贼太可恶了,他竟然骗我,还差点害死我,呜呜呜!”刘协的泪水和鼻涕稀里哗啦的,直接糊了刘辩一身。 刘辩一巴掌拍在刘协的脑袋上,斥道,“小孩子怎么可以说脏话。” 对于这个事,刘辩表示深深的歉意,但他真不是故意的。 这些国粹实在是往常说习惯了,一不小心就从嘴里蹦了出来,导致被他人也学了去。 现在看着一帮历史大佬张口卧槽,闭嘴煞比,总觉得哪儿好好怪怪的。 “兄长,你也是孩子啊。”天真的刘协用最有利的理由反驳道。 刘辩讲不过道理,就上无赖招数,“总之我能说,你不能说。” 刘协嘴角一瘪,瞬间哭的越发凶残了。 “好了,好了,你现在已经安全的回来了,没事了。”刘辩轻拍着刘协的后背说道,“你已经是个十岁的大孩子了,像这种小事要学会适应,学会自己逃生。兄长虽然一定会救你,但有时候时机把握的不会很准。” 如果不是他力挽狂澜,这点苦头和刘协真正要吃的苦头比起来,还真九牛一毛。 “十岁的大孩子?”刘协止住了哭声,“兄长,十岁好像不能算大。” “在我眼里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刘辩义正辞严的说道。 刘协如有所思的点了下头,但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我明白了兄长,我其实应该在路上的时候就趁乱杀了袁隗,再自己想办法跑回京都。其实,在刚刚离开京都的时候,我有好几次机会都可以下手的,但我没敢,最终才落了这么个结局。兄长,确实是我太笨了。”刘协还真的深深反思了起来。 片刻后,他忽然一脸坚毅的说道:“兄长,等回到京都后,我想去西园锻炼自己!” “若没有一点防身的本事,我担心我再遇到这样的事情,还是不敢下手。” 刘辩沉默了。 他好像下手有些重了。 这孩子这个想法,是不是能算是稍微偏激了点? “去西园训练很辛苦的,你久在西园那些将士的训练你也都看在眼里,还敢去?”刘辩故意吓唬道,想让刘协知难而退。 在西园去锤炼一下体魄自然是好事,可刘协才仅仅十岁,稍微有些早了。 刘协重重点头,神色无比严肃的说道:“兄长,我可以的!不能兄长在仅十五岁的年纪就御驾亲征,为国征战,而我到了十岁的年纪,却还在兄长的保护下整天胡闹。” 刘辩:…… 他好像确实把话说的稍微重了一些。 这孩子受的刺激,看起来好像有些大了。 “没事,这个事暂时不着急,你可以慢慢考虑。”刘辩安抚道,“这几日肯定没吃好吧?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你喜欢吃的饭菜。” 刘协紧紧抿了抿着唇,泪水差点又再度夺眶而出。 他想起自己在这些日子里吃的东西,忽然间越发的后悔为什么在出京都不久的时候没有勇气下手杀了袁隗,那样一来,他就算是爬回京都,也比后面过的日子应该会好受些。 果然,还是兄长更有远见…… 我就应该早点学习那些杀人技的。 美美的吃了一顿饭后,被折腾了这么多天的陈留王跟刘辩请示了一句就去睡觉了。 刘辩命人泡了杯清茶,然后目带浓烈的杀气召见了袁隗。 这大半年没见,刘辩差点没认出来这个老头。 他站在那里,活像一尊干尸。 两个眼窝深陷,脸颊上也几乎看不见任何的肉,仿若一张皮黏连在骨头上。 “袁公,何至于此?”刘辩沉声问道。 虽然袁隗的样子看起来很可怜,但刘辩并没有因此而生出那些不切实际的怜悯之心。 袁隗好像是在咳嗽,又好像是在笑的笑了起来,“陛下,成王败寇,臣无话可说。” “但朕还是想知道袁公为什么要这么做?知道你的想法,朕也许就可以下一个了。”刘辩面带讥讽的调侃了一句。 袁隗看了一眼刘辩,摇头笑了,“陛下何必又要刨根问底呢?当您派曹操守着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袁氏门楣倒塌了。” “我到了这把年纪,已经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了,我袁氏基业可以倒塌,但香火不能断。” “我在西园呆了一年有余的时间,我也亲眼看到了很多外界并不知道的秘密。在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不管我袁氏想推翻社稷的谁,恐怕都很难是陛下您的对手。” “您确实是一位英姿勃发的少年帝王!” 刘辩不禁郁闷,“看来,朕这也算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袁隗惨然一笑,“好像确实是如此。” 刘辩知道自己心中想要知道的答案,对袁隗已然失去了兴趣。 在他站在这里之前,刘辩就已经给他安排好了命运。 但看着这样一个枯骨一般,风一吹好像就垮的老头,刘辩那刻在骨子里的尊老爱幼,忽然间又有些蠢蠢欲动。 “有什么遗言,趁早交代吧。”刘辩在心中给自己送了煞比二字之后,说道。 袁隗似乎也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解决,他很平静的缓缓拜伏在地,行了个跪拜大礼,恳求道,“请陛下为我袁氏一族,能留下一点香火。” 刘辩:…… “我踏马还真是个煞比!”刘辩在心中恶狠狠的招呼了自己一句。 他看这老头可怜,想着给最后留点儿念想,结果,还是自讨苦吃。 “放心,你的族人一定会整整齐齐的下去陪你的。”刘辩轻笑说道。 袁隗没有表现的情绪很激烈的样子,只是再度伏寿跪拜道:“臣谢陛下隆恩!” “带下去吧。”刘辩淡淡说道。 “唯!” 一个人能做到好像毫无存在感,又好像存在感很强,其实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袁隗,之前在的朝中就像是一个透明人,别人争的头皮血流,他倒好,风轻云淡。 事事不管,事事不关心,但偏偏举凡有大事,又绕不开他。 袁绍、袁术二人举事,各有所图,他们肯定都想到了袁隗的人脉,但谁都没用。 可袁隗这老梆子,不声不响的就差点把刘协给拐跑了。 如果不是那个卖官的崔烈及时发现,这天下在成为三国前,恐怕要先经历两汉争雄。 “诏郭图!”刘辩说道。 “唯!” 正在县衙附近溜达,试图打探出一点消息的郭图,听到皇帝召见,屁颠屁颠的就来了。 “卑职参见陛下,陛下万年!” 郭图跪拜之时,悄悄看了眼皇帝的脸色。 时隔这么多天,皇帝忽然召见,看样子应该是已经想通了。 “给他准备东西吧。”刘辩看了一眼赵野,吩咐道。 “唯!”赵野颔首,派了个小黄门出去。 “陛下,可是您已有了决断?”郭图面带谄媚的笑意问道。 袁绍的命令还没有送来,可皇帝已安耐不住了,应该是陈留王失踪给了他不小压力。 郭图在心中如此想着,内心忽然间有些不舍夕阳客栈的美食。 若皇帝下旨罢兵,他就需要立马动身返回冀州了。 “是,朕的确是有了决断。”刘辩戏谑的看着郭图。 这个小垃圾,还跟他在这里玩空手套白狼,这要是不给来点实打实的好处,刘辩觉得都对不住这个最坑谋士白跑一趟。 郭图瞬间面色欣喜,高声呼道,“陛下圣明!” 紧接着他那彩虹屁就像不要钱似的,冲着刘斌啊一通疯狂夸赞。 在郭图的口中,三皇五帝都差点被刘辩给比下去了。 但郭图这番话,让刘辩忽然间意识到为什么古代那么多帝王会宠信奸佞了。 实在是有些人拍马屁还真挺耐听的。 他为外人所知的,正儿八经做过的事,压根就没几件。 可郭图还是变着花样,引经据典的,给他狠狠表了一下功。 其实,也挺难为他的。 直到一个小方桌被刑卫搬到郭图的面前,他忽然间就不口若悬河了。 也笑不出来了…… 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堆的刑具。 第155章 袁隗之死 “陛下,这是做什么?” 看着面前排列的整整齐齐的刑具,郭图的手脚瞬间就冰凉了。 “也没什么,挑一把你自己喜欢的,顺手的。”刘辩指面带笑意说道,“既然你千里迢迢来一趟,不管是朕还是袁绍总该是要有一些诚意才是,是吧?” “在袁绍的书信传来之前,你先帮朕杀个人吧。” 郭图的脑子瞬间迷糊了,要他帮皇帝杀人? 犯得着吗?! 除非那个人…… 郭图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除非那个人跟他有关! 想通这一点,郭图的双手禁不住哗啦啦的颤抖了起来。 如果这个人是他的亲朋故旧该怎么办? “陛……陛下……”郭图艰难的开口,试图想要再争取一下。 可刘辩攸的变了脸色,那阴沉的好似阴云一般的面孔,让郭图瞬间浑身冰寒。 “怎么?你想拒绝朕?”刘辩冷声道,“拒绝,那就你死!” 郭图的心在瞬间乱了。 他不想自己的故旧亲朋死,但更不想自己死。 当今皇帝是个完全不按套路的主,他的行事无所顾忌。 什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在他眼中根本就是笑话。 郭图曾经还试图想尝试一下,可在听过几个真实的事件之后,他放弃了。 一切终究还是自己的小命更为重要。 他彷徨不定的目光在面前的刑具中游移了一圈又一圈,最终艰难的选择了一把尖刀。 如果他要杀的人真的是自己的古旧亲朋,这东西也许可以让他们走的痛快一些。 “你还是有些眼光的,那刀极其锋利,一般是用来实施剐刑的。”刘辩说道。 听到皇帝的解释,郭图下意识的就想把手中的刀扔出去。 他这眼睛是真他娘的好,竟然一眼就相中了这么个鬼东西。 他可不想自己的古旧亲朋接受这样的刑罚。 但现在换,好像……来不及了吧? 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郭图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堆的刑具,全部被拿了出去。 他看着手中的刀只能安慰自己,皇帝只是说让用这刀行刑,也没强行要求必须用这刀上剐刑,也许他上去之后,依旧可以一刀毙命。 “英林,带他过去吧。”刘辩对外殿的英林说道。 “唯!” 不苟言笑的英林只是看了一眼郭图,转身就走了。 就在郭图以为需要他赶紧跟上的时候,忽然有两名彪悍有力的将士走了过来。 一左一右直接钳住了他,带着他出了殿。 这一刻,郭图忽然慌乱的有种不是他给别人行刑,而是他要被行刑的感觉。 离了皇帝的行苑后,郭图被带到了单父的大牢。 这座大牢里曾经一年四季都关不了几个人,但现在几乎是爆满状态。 “动手吧。”英林面无表情的往门口一站。 郭图被塞进了一间监舍。 里面的光线太暗,郭图有些看不清楚。 他只能隐约看见光秃秃的地面上,好像坐着一个看起来很瘦小的人。 看那身形,似乎不像是他所熟知的某一位亲朋故旧。 郭图手中握着有些小巧的尖刀,小心翼翼的向前。 往前凑了一点,他终于看清楚了牢房中的人是谁,瞬间他的呼吸差点当场停止。 前太傅袁隗! 他怎么可能会在这个地方?! 这不可能的! 郭图难以相信自己眼睛真正切切看到的。 “袁太傅,您怎么会……在这里?” 郭图轻声问道,过度的紧张,让他的两只耳朵嗡嗡的在响。 监狱的墙壁下,袁隗缓缓抬起头来,“你是何人?” “卑职是袁本初将军麾下幕僚郭图。”郭图解释道。 这时,监舍外面的英林忽然喊了一句,“他是来给你行刑的。” 袁隗似笑非笑的看着郭图,问道:“你是来给我行刑的?” 这一刻,郭图的脑子乱的厉害。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但很明显,袁隗在这个地方,陈留王恐怕也已经回来了。 人都回来了,他还在这里装什么大尾巴狼? 这完全就是纯纯的找死行径。 事实就很明显了,他不杀袁隗,他俩就一起死。 他若杀了袁隗,他恐怕将会是给皇帝向袁绍送口信的信使。 郭图虽然难以确定,但他觉得这可能是自己唯一能赌出一点生机的机会。 “卑职惭愧,恐唯有如此!”郭图低了低头,说道。 袁隗早已将生死看淡,也早就看到了这一天的到来,他很平静的说道:“可容我说两句话?” “您请讲!”郭图客气说道。 只是简短的两句,皇帝应该是会给个机会的吧? “告诉我那不争气的侄子,不要轻易跟朝廷开战。既然事情都走到了这一步,已无回头的余地,但必须勤练兵马,从长计议。朝廷远比你们现在所看到的要恐怖,皇帝在雒阳有精兵十万,须慎重。”袁隗压低声音说道。 郭图表情微滞,这个,他们好像……也知道。 他们不止一次的核算过朝廷的兵马,最终确定在了十一二万左右。 “太傅之言,卑职记下了。”郭图并未反驳,老老实实的应了下来。 毕竟是人的将死之言,他觉得没有必要去争辩,或者拆穿什么。 “告诉那混账,哪怕是兵败,也务必保全我袁氏血脉。”袁隗几乎是鼓足了力气说道。 郭图再度重重点头,“卑职记下了。” 说完这两句话,袁隗好像再没有了任何的遗憾。 他缓缓靠着墙壁躺下,看着郭图说道:“你动手吧,我该说的说完了。” 郭图对上袁隗的眼睛,瞬间手又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似的,他艰难说道:“袁太傅,要不然,您扭过头去吧,别看我,我……我得罪了。” 袁隗笑了笑,“人都要走这一步的,被人杀死,亦或者老死,亦或者被自己杀死,除了死的方式不一样,结果都是一样的,你又何必心慌。” 他的洒脱和对生死的坦然,不但没有让郭图心安,反而令他更慌了。 就连那把小巧的刀,他都差点没有拿稳。 好在袁隗很配合的扭过了头。 郭图深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狠心。 酝酿了好半晌,他闭着眼睛,双手持刀一道扎了上去。 为了壮胆,他还嚎了一嗓子。 “你这个没用的废物!” 就在他准备睁眼看看袁隗死没死的时候,忽然耳边传来一声怒吼。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吓得郭图连忙松开刀,急急向后退了一步。 这一看之下,他的魂差点被吓飞了。 只见袁隗满头鲜血,他的刀没有扎上他凑准的脖子,反而扎在了头皮上。 “袁本初怎么养了你怎么个废物,你往我头皮上扎能杀死人吗?无知混账!”病恹恹的袁隗都被郭图这一操作,给气精神了,骂人骂的铿锵有力。 郭图慌到有些不知所措。 人他也是杀过的,但在这样的情境下杀袁隗,他是真慌。 袁隗一把拔下扎在他头皮上的刀,反手一握,然后从自己的脖子上狠狠划了过去。 “还是自己杀自己来的痛快,你这个废物!” 袁隗临死之前,还不忘又嘲讽了郭图一顿。 看着渐渐失去气息的袁隗,郭图也觉得自己像个废物。 “枭首,带出来!”一直站在监舍边上的英林说道。 郭图失魂落魄的站了起来,双脚像是灌了铅一般,极其沉重的拖到了袁隗身边。 人已经没气了,但袁隗的眼神依旧凶狠的瞪着郭图。 不得已,郭图只好换了个方向动手。 …… “朕饶你一命,你可以走了,回去之后告诉袁绍,朕会用他的首级去祭奠神灵!” 刘辩看着下方好像没了魂一般的郭图,一字一顿说道。 郭图猜对了。 但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想死。 他活着,可他背负了比死了更沉重的压力。 直到一柄利刃架在了脖子上,郭图才一个激灵,连忙伏下了自己的头颅。 “……唯!” 第156章 陛下,请肾重! 在送走了郭图这个三国最坑谋士之后,刘辩也开始准备拔军北上之事。 袁绍竟然敢跟他玩威胁这种老掉牙的手段,那这一仗是打定了。 将士可以进行调换,但仗决不能停。 这事关朝廷和刘辩这个皇帝的荣誉,岂能善罢甘休。 刘辩下令各部兵马,想暂时休整回家看看的,自愿报名,朝廷不做强征更换。 只有一营兵马超过半数都愿意回家休整的,全营兵马才会整体从战场上撤下来休整。 这其实是一件十分庞大的工程。 从统计到所有大军都完成轮换,至少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这些日子这个工作其实早就已经开始了。 但仅仅只是统计工作都还没有做出来一个眉目。 不过这个事是别人忙,刘辩反倒清闲。 忽然清闲下来,甚至于有些无所事事的刘辩只好每天找蔡文姬玩耍。 但不是商纣王和汉灵帝那样的玩耍,而是非常单纯的那种。 和蔡文姬聊聊琴棋书画,聊聊关于人生的思考。 在这剩下的间隙,顶多就是拉拉手,在水里嬉戏打闹一下这样。 完全是很单纯,也很愉悦身心的活动。 虽然刘辩也很想进行一些不能写的活动,但说来奇怪,自从蔡文姬那次送郑玄和蔡邕回来后,整个人忽然好像被上了枷锁一般,一点都不活跃了。 不管做事还是说话,都好像刻意把自己压制成了大家闺秀的模样。 这让刘辩不免有些郁闷,他还是喜欢之前那个无所顾忌的蔡文姬。 这一日,两人正在竹园喝茶品诗,蔡文姬忽然问道:“陛下对丧偶的寡妇真的没有偏见吗?” “我觉得你不应该对自己曾经有这样的过往,而感到自卑。”刘辩斜靠着羊毛织就的毯子上,手中端着一杯茶,悠闲的饮着。 眼前有美景,身边有美人,这简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 就是蔡文姬问的话稍微有些扫兴。 蔡文姬神色有些扭捏地说道:“我可不是自卑,我就是觉得我如果入宫好像并不是一件好事,我这样的身世过往,还大陛下您这么多。” “朕找什么样的女人那是朕的自由!”刘辩完全一副蛮横不讲理的态度。 这就是他自己的事,别人休想指手画脚。 “可陛下您不能不顾及天下人和宗室的看法。”蔡文姬说道,“让一个比陛下大好几岁,还丧偶的寡妇入宫,朝中公卿应该是不会答应的。” 刘辩坐了起来,直勾勾的看着蔡文姬,“看样子,蔡邕和郑玄临走的时候跟你说了不少,他们怎么说的?要不然你还是将原话告诉朕吧。” 蔡文姬怔了一下,他没想到皇帝竟然仅凭三言两语就确定了事情的缘由。 “差不多,这就是原话。”蔡文姬支支吾吾的说道。 刘辩轻哼了一声,重新躺了下来,“你知道朕最喜欢你什么吗?” “什么?”蔡文姬那双黑曜石般大大的眼睛中满是好奇。 她还真挺好奇的。 难道不是因为水下的一览无余吗? 想想还挺让人羞耻的。 虽然那是她故意制造出来的偶遇,真相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灵性。”刘辩说道,“在朕的眼中,你更像是跳出世俗,在辽阔天地婀娜舞动的精怪,一举一动都充斥着世间最美好的灵性,令人不觉目不能移,心神摇曳。” 蔡文姬瞬间怦然心动。 小心脏非常不争气的噗噗跳了起来,一张脸眨眼间便披满了红霞。 皇帝竟然如此形容她…… 这也太美好了。 她的羞涩,令荷花暗淡,令天地在这一瞬间都好像静止了下来。 羞涩的她,在刘辩的这一句甜言蜜语下,身体软软的靠近了刘辩。 吧唧。 蔡文姬浅尝辄止,立马抽身而退。 刘辩感受着自己嘴唇上的余温,整个人愣住了。 像是被粉色泡泡集中后,大脑甜蜜的宕机。 果然还得是蔡文姬啊。 大多女人羞涩的时候,恨不得找个地方赶紧把自己藏进去。 而蔡文姬倒好,喜欢反其道而行之。 这可太棒了。 “陛下,民女知道一座名山大川,陛下什么时候得空,我们一起去游览一下可好?”蔡文姬轻声说道。 她轻咬薄唇,那含羞欲滴的模样,差点没把刘辩的魂都给勾出来。 他的目光一寸寸的掠过蔡文姬妖娆到令他不禁气息加粗的身形,有些僵硬的说道:“朕,其实现在就有空。” “啊?现在吗?”蔡文姬微怔。 感受着皇帝那火辣辣的目光,她总觉得她所说的,和皇帝说的,好像是两个东西。 “陛下……您为什么老是盯着民女看?”羞涩尚在的蔡文姬被皇帝的目光看的心中发慌,总有一种皇帝想对她做点什么的感觉。 “想看啊。”刘辩很是直白的说道,“你不是说游览名山大川吗?难道不是……” 刘辩拿手给蔡文姬比划了一下。 蔡文姬连忙双手死死捂住,皱着眉头,羞涩嗔怪道,“哪有,我说的不是这名山大川,我说的是,咦……山可以勉强理解,哪有川?” 刘辩哈哈笑了起来,用手为蔡文姬指点了一下迷津。 本就红晕弥漫的蔡文姬,整张脸瞬间红的好似能滴出血来。 “陛下,您可真的是……”蔡文姬轻轻一拳挥在刘辩身上,嗔道道。 虽然面带羞涩,嘴上嗔怪,可蔡文姬的身体却很诚实。 她慢慢挪动身体靠在了刘辩身边,一切皆在不言中。 为了防止被不远处的刑卫看见,她还刻意侧躺着,用手肘支撑。 刘辩瞬间明白了,这是让他好好游览一下名山大川啊,真懂事。 一个知性妖娆,通晓琴棋书画,还很懂男人心意的美人,简直无敌! 都到了这一步了,刘辩不可能假装正经。 “所以,你方才说的游览名山大川,是游览什么地方?”刘辩游览着,一边问道。 羞涩到身体微微颤抖的蔡文姬几近不能言语,她稳定了好半晌的情绪,才终于说道:“是蒙山了,我听闻陛下准备挥师北山,应该会途径蒙山,那是东方圣山,值得一看。” “什么蒙山,也比不了你的山,有那功夫,朕多游览几遍这山不好吗?”刘辩说道。 当远观就令人怦然心动的东西,亵玩之后,那必然是爱不释手。 蔡文姬:…… 皇帝会玩的有点儿过分了。 他怎么还…… “陛下,等等,等等……”蔡文姬扭捏了一下,呼吸瞬间有些不对劲。 当皇帝舍弃了山,专攻河川的时候,她整个人差点疯掉了。 皇帝才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啊,他到底从什么地方学来的这些本事? “陛下,等等,你的手指不对劲……”蔡文姬急急喊道。 刘辩一脸坏笑,当天地之门对他敞开怀抱,他肯定得不对劲啊。 要是对劲了,那就是敦伦都要先互相行个礼的正人君子。 他可不是。 一番犹如疾风骤雨般的游览后,蔡文姬的人生忽然间达到了新高度。 “陛下,卫仲道其实都没碰过妾身。”当激烈的情绪一路升华,最后让蔡文姬进入那玄而又玄的空灵舒爽状态后,她忽然说道。 “虽然妾身在名分上的确是丧偶的寡妇,但妾身,其实……其实……” 她死死的咬着嘴唇,鬓间香汗如雨。 她的话说不下去了。 因为,皇帝的手指越发不对劲了…… 不远处,忽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大王,您暂时不能过去。”赵野的声音紧随其后响了起来。 “本王找皇兄,有急事,很急很急的事。”刘协的声音响了起来。 刘辩迅速抽身而退,像没事人一样,很淡定的擦了擦手,然后端起了茶杯。 蔡文姬目光紧盯着刘辩的手指,瞬间好想在地下给自己挖个庭院,然后赶紧住进去。 他们,刚刚……好像,完成了一次敦伦? 应该算是吧? 还是用手…… 只顾着害羞的蔡文姬,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刚刚发生的事了。 皇帝的手不对劲,他的人也很不对劲,他才这个年纪…… 宫中好像现在也没有教授这些技艺的宫人吧? “陛下,您要不然还是洗个手吧……”蔡文姬害羞到差点把自己的嘴唇都咬掉了。 她刚刚做了什么? 光天化日的,好像有点儿,放肆了…… 第157章 成道路上的绊脚石 “皇兄,皇兄。” 刘协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我有大事要跟你说。” 早已整理好衣衫的蔡文姬起身,落落大方的行了个礼,“见过陈留王。” “这位……” 刘协虽然年纪小,但他懂事可早,只是打量了一眼蔡文姬,心中就有了把握,连忙拱手为揖,说道:“不敢当嫂嫂大礼,应是协见过阿嫂。” 这一句阿嫂,让蔡文姬差点没飘起来。 但她也有些下不来台,忽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虽然有了些许进展,可她还是无名无分。 “好了,说你的急事吧。”刘辩说道。 刘协跪坐下来,说道:“兄长,我那天回来之后就睡过头了,也把很重要的一些正事给忘了。那个匈奴的什么王,好像是右贤王,要帮袁绍,而姓袁的那个王八……那个坏东西,要造反,好像还要称帝呢。” “还好,你有这个心意还记着。不过,这些事朕都知道。”刘辩说道。 刘协应了一声,“原来兄长知道啊,那皇兄准备怎么办?这样的坏种肯定不能轻饶了是不是?必须株连九族,碎尸万段。” 刘辩怔了怔。 正史上的刘协好像没这么残暴吧,这怎么听着比他还要凶残几分。 刘辩留恋的看了一眼蔡文姬,眼神有些幽怨。 他最恨自己在办正事的时候,被人打搅了。 但来人是刘协,他也无可奈何。 蔡文姬抿嘴轻笑,她对皇帝似乎格外的有吸引力…… 刘辩正色说道:“袁氏一门说是士人魁首也不为过,不太好对付。但等打败了他,他必是株连九族的下场。” “就是,这种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就不能留。”刘协挥舞着手臂,气势汹汹的说道。 “你还有其他事吗?”刘辩问道。 刘协认真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就在刘辩准备赶人的时候,刘协忽然瞄上了面前的荷花池,“皇兄,这里面有鱼吗?” “……有。”刘辩有些恼火。 这小子是真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啊。 “皇兄,这里风景真好,还有鱼,我可以在这里钓鱼吗?”刘协一脸天真的仰头问道。 心相当累的刘辩有些惊讶的问道:“你还会钓鱼?” “袁隗那个老家伙教给我的,我要知道他当时接近我的目的,是为了以我的身份把我哄骗出城,然后劫走。我一定早早的把他扔进池塘里喂王八,太可恨了。”刘协嘀嘀咕咕的骂了起来。 “兄长我可真笨,我竟然把我自己骗出城,让贼人给劫掳了。” 刘辩想给一个肯定的答案,但又怕伤了这孩子幼小的心灵,只好相对比较委婉的说道的:“世道人心险恶,你吃过这一次亏,以后就要慎重,不要什么人的话都信。” “我以后肯定慎重。兄长,那我可以钓鱼吗?”刘协说道。 刘辩:…… 迫于眼前的现实,他只好放弃了再惦记那个事的心思,无奈的摆手道:“钓吧。” “赵野,去给陈留王准备渔具,算了,给朕也准备一副吧。” “唯!” 刘协欢快的叫了一声,然后就屁颠屁颠的去给自己挑选合适的钓点了。 心思聪慧的蔡文姬早已看出了刘辩面色间的不满足,在刘协走后,低声说道:“陛下可需妾身晚上侍寝?” 刘辩登时眼前一亮,他就喜欢这么直接的,“需要!” 他的答案,肯定而有力。 “那妾身就先行一步,去……准备?”虽然蔡大胆说话直接又干脆,但她毕竟还是个少女,这种事还是让她不禁有些害羞。 刘辩一脸放荡的笑意,说道:“这种事还准备什么,晚上朕陪你一起准备。” 蔡文姬顿时羞涩更甚。 这个皇帝真的不对劲,太会玩了。 赵野很快就将渔具弄了回来。 刘协拿到渔具后,就兴冲冲的开始忙活了。 看着他轻车熟路的打窝挂饵,刘辩发现袁隗在这事儿好像还真没糊弄刘协。 刘辩也静下心来开始钓鱼。 可他眼中没有鱼,全是蔡文姬婀娜妖娆的身材。 完犊子的,他好像着魔了…… 有的时候吧,有些帝王沉溺后宫不思政事,可能还真不能怪帝王。 也有可能是后宫美人太勾人了。 勾人这个形容词具体一下,就是又漂亮又会玩。 就譬如蔡文姬方才那个只是轻轻一靠的动作,可没几个人能把持的住。 将魅惑融于细微的动作之间,那才是真魅惑。 刘辩看了一眼还高高悬挂在天上的太阳,恨不得立马天黑。 他从来没有对某一件事情,如此急切过。 这是头一回。 但也许是天都要跟刘辩对抗一下,故意恶心一下刘辩。 刘辩心心念念,好不容易等到了天黑,结果……朱儁来了。 他那个心啊,顿时哇凉哇凉的。 这就是当皇帝为数不多的糟糕之处,有时候,他的时间真不是他自己的。 而是天下人的。 夏收已经过去了,朱儁这一次是亲自押运着关中粮草来的。 刘辩避免不了的,给这位他的左膀右臂,当朝司徒设了个并不算多么隆重的宴。 “三辅今年的收成如何?”席间,刘辩问道。 提起此事,朱儁的脸上都泛着红光,“陛下,今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丰收年!” “沤肥,和引水灌溉之后,三辅今年的粮食收成是去年的足足五倍左右!” “五倍?有这么夸张?!”刘辩被这个数字给惊到了。 朱儁解释道,“陛下,去年三辅真正耕种的土地,可不足今年的两成。” 刘辩恍然,说道:“朕差点忘了。” 去年的三辅,对百姓而言,是痛苦,颠沛流离的一年。 受战乱影响,他们只想着保命,哪还有什么心思去耕地种田。 也就是在刘辩继位后,接连开了几战,稳住关中局势之后,才慢慢收拢了百姓,并开始了垦荒屯田这件大事。 “长安与雒阳需要修筑粮仓,派兵看守,对了,应该有余粮吧?”刘辩问道。 他已经开始盘算起存粮之事了,但差点忘了,这东西是要有粮食才行的。 朱儁微微一笑,“陛下,今年的粮食收成,足以供给二十万大军整整三年,这仅是三辅,臣并未将兖州的粮食收成算在内。” “兖州就算了,本身屯田开始的比较晚,粮食的收成好不到哪儿去。”刘辩说道。 这个结果目前虽然还没有统计出来,但刘辩心中也清楚。 整个兖州,收成最好的区域,可能就是陈留郡。 仅凭一郡之力,能好到什么地方去? “也就是说刨除各级官吏和将士的俸禄,以及一定量用以赈灾的应急粮,也就所剩无几了?”刘辩心中大概计算了一下后,问道。 朝廷的粮草开支,可不仅仅是战争,俸禄和赈灾等等都需要以粮食为单位。 朱儁点了点头,“可勉强供应朝廷现有大军一年的粮草消耗,包括各级将士的俸禄。” “陛下对将士发放俸禄,算是穷了朝廷,富了百姓。” 朱儁对此事一直有些意见,但直到现在,他也并没有明着反对。 “这是好事。还富于民,只有百姓富起来,财富才能流通,饱受战火影响的关中经济才能渐渐复苏,朝廷的日子也能相对好过一些,我们不能只顾眼前的利益。”刘辩说道。 朱儁一脸懵的看着刘辩,脑袋又嗡嗡的开始了。 每次只要皇帝说起这些事,他就听不懂了。 但皇帝一直以来都做的很好,他的诏令到目前也没有出现太大的差错。 所以朱儁即便是不懂,他也不反对。 甚至于连细究一下的心思都没有。 “一年的粮草,倒是暂时足够了。”刘辩见朱儁没话,便接着说道,“原本朕准备在近期班师回京,暂做休整,但袁绍那厮竟派人威胁朕。” “这一战,哪怕朕暂时不想打,也必须尽快提上日程。” 朱儁神色稍显凝重的轻轻颔首,“此事,臣也有所耳闻。陈留王被袁隗劫走,臣等皆有不可饶恕之罪过。” “谈正事就没有必要提这些了,罪不在你们,袁隗以陈留王的身份做掩护,你们就算是亲眼看见了又能如何?”刘辩说道。 朱儁不禁苦笑,他们即便是在雒阳城内当面看见了,好像还真不能怎么样。 毕竟人是陈留王自己带出来的。 而往常陈留王的身边都有卫士守护,可谁能知道袁隗竟然还能制造机会跑出城去。 “陛下离京已经大半年了,是否考虑更换东征主将?”朱儁问道。 这个事嘛…… 刘辩想了想后,拒绝了朱儁的提议,“朕行事怎好有始无终,暂时不换了。” “朕在单父,和在雒阳,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是吧?” 朱儁苦笑,您应该知道,我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这是为您的安危着想,在什么地方,其实确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朝中和宫中有没有什么朕需要知道,但朕并不知道的事?”刘辩问道。 朱儁有些犹豫。 “没有必要瞒着朕,朕知道肯定有两件事,是朕应该知道,但你们没有让我知道的。益州牧刘焉,和皇太后。”刘辩沉声说道。 真的完全是因为他对这几个人足够的信任,要不然他早就可以发难了。 朱儁心中狠狠一震,只好说道:“刘焉在陛下离京之后,曾连上两道表奏,大骂……陛下,言语极其激烈。这样的奏表,臣与太尉、司空商议了之后,觉得并没有必要污陛下您的眼睛,就并未派人送来单父。” “朕就知道刘焉面对自己儿子的首级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这意思是他彻底和朝廷撕破脸面了?”刘辩冷笑道,这种根本不需要多考虑的事情,他们还瞒着。 那能瞒得过去嘛! “虽然刘焉并未出兵,但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了。不过,他派人接触韩遂了,可能有出兵的嫌疑。”朱儁说道。 第158章 蔡文姬与七弃 “让皇甫嵩仔细点盯着西边便可,都是两面三刀的主,韩遂暂时还乱不起来。” 刘辩对这个事的态度,现在相对比较坦然。 虽然韩遂、马腾都是十分难缠的主,但他们各有诉求。 而这个诉求,刘焉暂时还恐怕满足不了他们。 这三个人真正联手的概率并不高。 刘辩也并没有必要因为过度的提防,而刺激了这两个人,把他们推向刘焉。 防着便可。 朝廷现在必须将重心放在东边。 不管是肥沃的土地,还是丰沛的人口,东边始终都是最优的选择。 打下东边,然后用东边丰厚的资源,再去打西边,这才是最优解。 在一片贫瘠的土地上,和一支蛮横的部队作战,到头来只会便宜养精蓄锐的关东诸侯,这是一个真正足以覆灭国运的选择。 朱儁说道:“在刘焉没有将益州内部统一起来之前,他即便选择背叛朝廷,应该也不会妄动刀兵。此人行事臣还是知道一些的,聪慧,且谨慎。” “正如他当初谏言先皇以汉室宗亲牧守天下州郡一样,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给你留退路了,而且还是挑挑拣拣,才选定的益州。” “有天险可守,也有肥沃的土地,的确是一块不错地方。现在想让他走出这里,对关中用兵,除非有十足的把握,否则他哪怕心中再愤怒,也会选择暂时隐忍。” 看起来朱儁好像还真的是把刘焉的脾气给摸清楚了。 “刘璋在京中如何?”刘辩问道。 朱儁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一般,轻笑了一声,说道:“陛下,刘璋还真的是一点也不类父。他似乎生怕陛下一生气就砍了他,所以在西园干活干的格外卖力。” “因为刘焉连上的那两道表奏,臣还特意亲自在西园盯了刘璋一段时间,老实的臣都有些不好意思针对他了。” 刘辩说道:“你可别小看了他,这个人,也并不简单。” “刘焉的态度这么坚决,你觉得他这算是彻底放弃刘璋了吗?” 这个事,刘辩心中始终有些怀疑。 在益州,历史的大方向只是产生了一丝摇摆,并没有改变太多。 刘璋日后应该还是会成为益州之主。 但刘焉不但拒绝了用粮草来换刘璋,反而还连上了两道奏表来骂他。 这两道奏表吓得朝中三公都不敢给他送过来,可见用语是有多脏了。 这事搞得让刘辩还真有些闹不清楚刘焉到底是在想什么了。 “不太可能。”朱儁说道,“看过刘焉的那两道表奏之后,臣反倒是觉得刘焉在将计就计,他似乎在等着朝廷服软,给他以尊位,请他为援手。” 刘辩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朱儁,“朱司徒,朕把刘焉的儿子差点杀完了。你觉得他还会这么想?” 这就有点不太现实了吧。 杀子之仇,和杀父之仇恐怕还要严重一些吧。 刘焉怎么可能还会想着以益州之优,钳制朝廷呢。 “陛下,这仅是臣的猜测,但也并非完全不可能。”朱儁说道,“古代有很多人可值得刘焉去效仿,对于不明真相的人而言,朝廷现在应该羸弱不堪,像是一座破破烂烂的茅草屋。” 刘辩明白了。 还是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一套,只要朝廷向刘焉求援。 他想报仇,那就只剩下早晚的事情了。 “如果他真这么想,他一定会失望的。”刘辩摇头说道。 这就是消息断层的一点好处。 袁绍的谣言散出去,天下人现在估计都这么看朝廷。 朱儁深表赞同。 满朝文武的心眼子全部都加起来,恐怕都不及皇帝一人的腹黑。 黑的简直都快发亮了。 “太后的事,你不打算直接点告诉朕吗?”刘辩扫了一眼朱儁问道。 宫中肯定是发生了一些事的,虽然这帮人可劲的瞒着他,但刘辩并不信。 温和儒雅的朱儁顺着长髯苦笑一声说道:“还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陛下您,确实是有些事情,但其实臣以为陛下您还是不知道的好。” “这些事不知道,对陛下您而言,是好事。” 刘辩早就猜到会是如此,他稍作沉吟说道:“还是说说吧。如果是坏事,朕早就知道了。” “唯。”朱儁拗不过刘辩,只好说道:“张雄血洗了长乐宫,此事我等三人皆知晓。” 刘辩被吓了一跳,“太后死了?这事你们也敢瞒着朕?!” 朱儁连忙否认,“不是,太后安然无恙,是张雄在长乐宫杀了一大批和长乐宫有牵扯的宫人,然后替换了宫内所有的老人,一个没留。” “全杀了?”刘辩震惊的双目失神。 张雄这个狗贼,他这一走,他就把自己的皇宫当成乱葬岗在对待吗? “陛下误会了,没有全杀,只是杀了一些和长乐宫有牵扯的宫人。太后用计,实在是令臣都感觉恐怖,张雄在及时挽救了两次皇后的性命之后,暗中向皇甫嵩说了此事。”朱儁解释道。 “然后你们三个就暗中开了个小会,做了这么一个决定?”刘辩问道。 朱儁没有否认,点了点头,“太后的行为,不但匪夷所思,也令臣实在难以理解。” “他不但先后数次设计陷害皇后与琼夫人,还染指朝堂,暗中命人买通了数名官吏。夏至大考中被朝廷征辟的京官,有足足十六人被太后买通。” “其余九卿官吏多达三十一人,这皆是太后在陛下您离开之后买通的人。” “逼不得已,臣等只能出此下策。” 刘辩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这位母后对他的怨念,现在看来真的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真不至于吧就…… “这种脏事,只能由张雄去做,臣等主导,陛下不可有丝毫的插手。”朱儁说道,“不管太后做的多么离谱,过分,那始终都是太后,是陛下您的生母。” 也不知道为什么,生母这两个字,朱儁差点没说出来。 心中怪异的很。 皇帝和太后这一对母子,一点也不像是正常的母子。 刘辩闷头沉思了片刻,说道:“朕知道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者,屠龙者,终究会成为恶龙。 这就是权势带来的结果吧…… 虽然他自己对权势并不贪恋,但为了活着,他不想,也不能舍弃。 若是让何太后,把天下捏在手里,灭亡只在朝夕。 但偏偏何太后不这么认为。 在她的眼中,天下可能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她一定认为她拿捏在手里,肯定会变得更强盛,而不会灭亡。 刘辩实在是没想到,直到到了这个地步,何太后不但没有放弃,反而更加疯狂了。 “在单父休整几日,你就回去吧,朝中离不开你们。”刘辩说道。 何太后的事情搅的他有点心累,连话都不想说了。 朱儁起身拱手道:“陛下,臣想留在陛下身边。关东战事越发胶着,陛下身边若无内政大臣,对战事也会不利。朝中有皇甫太尉与卢司空主持,并无大碍。” 刘辩在这边现在确实需要一个能挑起内政大梁的人,减轻一下荀攸等人的负担,好让他们能全身心的投入到对战争的筹谋划策上。 自夏收开始,荀攸、贾诩等人就忙得跟陀螺一样。 先是主持夏收之事,现在还要统筹调换兵马,忙的都根本没工夫当军师了。 “好。”刘辩应允了下来。 朝中暂时确实也没什么大事。 有皇甫嵩和卢植这两个重臣坐镇,还有杨彪这些经验丰富的老臣辅佐,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唯!”朱儁应道。 当这一场仅仅只是两个人宴席散去,已是到了深夜。 刘辩有不少要问的事,朱儁也有不少要禀报的事。 这一来二去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 当刘辩从厅中出来,看见的是漫天繁星,万籁俱静。 他的心也静了…… 真他娘的。 都后半夜了,这个点,蔡文姬肯定已经睡着了。 为什么他想为人类的繁衍做点贡献就这么难呢? 还是皇帝呢,简直是个怨种。 刘辩没有再去打扰蔡文姬,唉声叹气的回去睡了。 这个晚上,蔡文姬一直把灯快点到了子时。 随着时间的渐渐过去,她从最初的忐忑,到后来的生闷气,再到最后的昏昏欲睡。 中途还惊醒了好几次,气的她差点把自己精心准备的若隐若现套装直接给烧了。 子时过去后,蔡文姬的贴身侍女小蝶进来看了一次。 发现她们家的掌上明珠,还穿着那套令她无法直视的衣服坐在榻边,整个人都差点疯求了,她们这位才女小姐可能真的是疯了。 “小姐,您还是上去睡吧,陛下今天肯定不会过来了。” 小蝶推醒了靠着床疯狂打盹的蔡文姬。 蔡文姬半梦半醒的睁开了眼睛,强撑着意志,倔强的说道:“不行,哪怕他今天不来,我也要一直等下去,等到天亮,我要让他狠狠的愧疚一下。” “小姐,那是皇帝,怎么可能会愧疚呢。”小蝶轻声吐槽道。 “他只要看到我精心准备的这件衣服,就一定会愧疚的。”蔡文姬带着一脸的小傲娇,无比坚决的说道。 小蝶扫了一眼蔡文姬身上的衣服。 她同为女人看见都脸红…… 这真的是正经衣服吗? 穿了比没穿的还离谱,也不知道自家小姐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小姐,我方才出去打听了一下,好像是因为朱司徒忽然来了单父,陛下正在和司徒议事,而且已经商谈了有一段时间了。您还是早点睡吧,就算这个时辰那边议事结束了,陛下应该也不会来了,子时都过了。”小蝶小声提醒道。 蔡文姬愣了愣,“你为什么不早点去打听?” 小蝶:…… “奴婢之前也没想到。”小蝶弱弱说道,“也就是看时辰实在太晚了,陛下还没来,所以才出去准备看个究竟的……” 蔡文姬直接翻身上榻,被子往头上一蒙,赌气般说道:“我不想找男人了,太烦了!” 小蝶:!!!! 小姐,这真是您应该说的话吗? 您可是才女,是大家闺秀啊。 咱稍微矜持点。 小蝶替蔡文姬盖好杯子,蹑手蹑脚的离开了房间。 自家这位小姐真的是什么都好,就是嘴巴有点儿失控…… …… 隔天。 刘辩神清气爽的起床后,就立马去找了蔡文姬。 结果却扑了个空,大清早的蔡文姬已经不知道上什么地方去了。 “赵野,派人去看看。”刘辩吩咐道。 “唯!” 意兴阑珊,为昨夜放了鸽子而深感愧疚的刘辩刚吃了个早餐,赵野就带着消息来了。 “陛下。”他一脸古怪的快速看了一眼刘辩,说道,“文姬姑娘正带人在县衙告状。” “告状?她告什么状?”刘辩一脸不解。 他这个皇帝在这儿,蔡文姬有什么事犯得着上县衙去告状? “不是文姬姑娘自己,她是帮别人告状。”赵野解释道,“城中有一坐商,往来南北贩卖牲口,他养了十余房小妾。但对小妾都不好,经常非打既骂,文姬姑娘正是为那坐商的一房小妾告状。” 刘辩有些懵。 这算什么事,替女性声张权利? 蔡文姬这想法,超前的有些离谱了吧。 “你亲自,算了,还是朕自己去吧。”刘辩擦了擦嘴说道。 县衙就在刘辩这座行苑的对街,稍微走几步路就到了。 当刘辩过去的时候,县衙门外人山人海,都是闻讯而来看热闹的百姓。 这样的事,对于单父百姓而言,是一个绝对的新鲜事。 刘辩为了避免引发大规模的惊动,绕后,从后门进了县衙的后堂。 在后堂忙碌的胥吏见到忽然出现的皇帝,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连忙匆匆行礼。 “卑职叩见陛下。” “叩见陛下。” …… “你们忙你们的,朕只是过来看看。” 刘辩在与县衙大堂一墙之隔的地方,命胥吏搬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在这个地方,外面的人不容易看见他,而他刚好看见一半的大堂。 堂上人挺多的,除了一副男儿装扮的蔡文姬和她的侍女。 还有几个女人和一个大腹便便,块头极大的中年男人。 “县令,此案清晰明了,您还要什么可纠结的?”蔡文姬清晰有力的声音响了起来。 堂上,单父令唐雎的额头正在狂冒冷汗。 不是因为这个案子太难断,而是他刚刚得知,皇帝就在他的身后。 这让他对自己原本定下的断法产生了强烈的摇摆。 这种家务事,那自然是居中调和最佳。 大汉也无律令可依,去非常精准的判案。 可现在皇帝来了,那这个事就必须得慎重一点才行。 蔡氏才女和皇帝之间的绯闻,他也听说了一点。 但当今陛下,又并非是一个任人唯亲的人,而且,皇帝的女人抛头露面,好像也…… 唐雎试图从这些关系中找出一个最佳的平衡点。 但他越想越艰难。 “胡氏女,你有什么想法?”有些焦头烂额的唐雎决定再问一问。 就跪在蔡文姬身边的少女抬起头来,非常坚决的说道:“请县令为民女做主,我要跟夫君和离,我怕我会被他给打死。” 唐雎沉吟颔首,又看向了那块头极大的坐商,“王左,你又有什么说法?” 这个走南闯北,见过了不少世面的坐商,态度十分坚决,“不同意!” “县尊,我并无悖逆人伦,杀妻父母,废绝纲常诸罪,如何能被官府强行义绝?” “反倒是我这个妾室,常乱嚼舌根,成婚三年也无子嗣,我并没有弃了她,反而只是打了她几巴掌谈何罪过?” 唐雎看着蔡文姬,顿时犯了大难。 还是和解最佳。 他就算是想强行往蔡文姬这边靠一靠,可也没有任何律令依据。 反倒是王左拿出来的证据,皆有律可依。 胡氏女犯了七弃之二,王左完全可以弃妻,可人家偏偏不乐意,这你有啥办法? 第159章 弱者的反转 “大汉律令小女子也算是略懂,依律令,王左确实不算是大罪过,可敢问县尊难道真的要胡氏女被王左给打死了,他才算是触犯了律令吗?”蔡文姬质问道。 清脆的声音在这公堂之上,颇有那么一番振聋发聩的意思。 唐雎听着,只觉脑袋正在一圈一圈的变大。 道理的确是这么个道理,话听着也像是那么回事。 可这里是公堂之上,是要将律法的。 不是他可以瞎断的。 尤其是陛下就在他的身后,这让他怎么弄? 总不能为了照顾蔡文姬,直接跟大汉律法对着干吧? 刘辩看着公堂上的这一幕,脑袋也有些大。 蔡文姬这是要献祭大汉律法,重开先河呐? 他也看出来了唐雎的左右为难。 很明显是蔡文姬的身份,让他难办了。 “让唐雎派人验一验那胡氏女的伤。”刘辩对赵野吩咐道。 赵野应了一声,却将目光看向了满脸不安站在一旁的县衙胥吏。 那胥吏一个激灵,匆忙应了一声,就去了前衙大堂上,附在唐雎的耳边将此事嘀嘀咕咕的说了一下。 “验伤?”唐雎一下子脑子更懵了。 这让他怎么验? 如果是一个男人,那相当的好办。 可他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女人,县衙中也没有女的差役。 “去,找个稳婆来。”唐雎吩咐道。 “喏!” 此刻县衙之上相干的人肯定是不能用的,那就只能从外面找了。 两名胥吏闻声离开了大堂。 王左狐疑的看着这一幕,满脸不耐烦的说道:“县尊,还要做什么?难道此事还不够清楚明白吗?若您想要偏袒这个不相干的女人,您大可发话,这个妾我弃了也可,这并非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什么叫你弃了也可,她是你的妾,可并非是你家养的牲口,吃穿不给,动辄便打骂,看看她身上这伤,腿都是瘸的,你似乎觉得这一切好像都是理所应当的?”蔡文姬厉声反驳道。 王左冷笑了一声,“我知道你,陈留蔡氏,书香门第嘛。她品行不端,多年无后,遭受这样的惩罚,难道不对?” “这与我的出身有何关系,既然她品行不端,也无后,你大可以弃了她便是,为何非要打骂她呢?”蔡文姬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王左不屑的笑了,“我就不,你能奈我何?我大汉有那条律法规定我必须弃妻?没有吧,难不成你要质疑我大汉律法?” 王左俨然就是一块滚刀肉。 以大汉律法为靠山,他看这堂上的所有人都是满脸不屑。 撇开个人的主观因素,若仅只是从律法的角度去看,他好像的确立于不败之地。 怼完蔡文姬,他目光凶狠的看向了他的小妾,胡氏女。 “看不出来,你这个长舌妇翅膀是真的长硬了,都知道找外人来帮忙了!你以为他们能把我怎么样?杀死我吗?哈哈,无知蠢妇。等今天回去,看我不打死你,反了天了。”王左怒吼道。 胡氏女被王左这一声吼,吓得瘫软在了地上,眼中满是畏惧。 她求救的看向了蔡文姬,见蔡文姬有些无奈,神色顿时萎靡了下来,眼中也有了死意。 忽然间,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勇气,大声冲王左吼道:“你打吧,打吧,等会带着我的尸体回去打吧,你这个牲口。” “想死?那你也得死得了才成!”王左对胡氏女的以死相逼,完全不放在眼中,反而还嘲讽道:“你这一招都用了多少次了,你有本事现在死一个让我看看。” “你就算是死了,我也能让你不得安宁。不但是你,还有你的家人,宗族!” “够了!”唐雎重重一巴掌拍在了案上。 王左的这番话,他都听不下去了。 “都给我闭嘴,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若再敢咆哮公堂,悉数治罪!”唐雎喝道。 王左目光阴狠的扫了一眼胡氏女,倒是给了唐雎一个面子,没有再继续威胁。 蔡文姬看着嚣张跋扈到了极致的王左,内心憎恨不已,这却也有些为难。 她现在完全是骑虎难下。 她以为自己主张这件事,绝对是十拿九稳的,但却忽略了律法。 胡氏女的这个情况,并无律法可依。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只能看单父令会如何看待此事了。 若他可怜胡氏女,兴许能还胡氏女以自由。 可若他完全以律法为依据,等待胡氏女的恐怕仅有死路一条。 就在这时,两名胥吏带着稳婆上了堂来。 “验一验这个女人身上的伤,务必如实禀报。”稳婆刚要行礼,唐雎就率先喊道。 皇帝就在他的身后,令他不敢有丝毫的耽搁。 “喏!” 看起来年过的五十的稳婆真的很稳,眼前这样的场面,让她连神色都没有变一下,并且很迅速的就锁定了她需要验伤的人,并对胡氏女说道:“你跟我来吧。” “烦请县尊为老身准备一个地方!” 唐雎冲胥吏使了个眼色。 依旧是那两名胥吏,带着稳婆去了后堂。 稳婆打眼一看,就是一个行事果决干脆的女人,她进去不过片刻的时间,就出来了。 “回县尊,胡氏女身上仅有一些轻微伤痕,并无丝毫大碍,而且看起来时间应该挺久了。最深的那道疤在脸上,但应该是小时候所留。若县尊怀疑老身,可令仵作再细细甄别。”稳婆说道。 “不可能。”蔡文姬听的满脸不可思议,大声喊道,“那道疤,她明明说是王左拿斧头砍得啊?怎么可能会是小时候所留?” 稳婆冲蔡文姬微微颔首,“也许是王左小时候拿斧头砍得,这都是很有可能。” 蔡文姬:…… “那她的腿呢?腿是怎么回事?”蔡文姬追问道。 “这个女人天生长短腿,加之可能是小时候贪玩,骨头摔裂过,都长歪了。”稳婆说道。 蔡文姬的心态瞬间崩了,口中喃喃说道:“这不可能,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没道理骗我啊!” 稳婆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很淡然的笑了笑,“也许,她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这位姑娘不妨再仔细问问。” 她看了一眼王左,说道:“王左虽然脾气暴躁,但却是个好人。” 蔡文姬:??? 这事,她怎么忽然间有些弄不明白了呢? 王左是个好人?! 坐在廊下观看的刘辩都准备下圣旨,增律令了。 结果忽然间来了这么一出,他也差点被闪断了腰。 这个只看一,不看二的女人,她这分明是被利用了啊。 “将那胡氏女带过来。”刘辩吩咐道。 “唯!” 小心翼翼伺候在一旁的县衙胥吏刚要动身,却被赵野制止了。 两名虎背熊腰满脸杀气的刑卫,亲自去了后堂,将还没有出来的胡氏女带了过来。 “为什么要利用蔡文姬?你又有什么目的?”刘辩面无表情问道。 胡氏女打量着刘辩,眼神没了先前在公堂上的畏惧和惶恐,反而不屑的问道:“你是干什么的?我什么时候利用那女人了,不过她忽然间仁慈心泛滥,非要给我做主罢了。” 赵野一脚踹在了胡氏女的膝盖上,阴沉沉说道:“见了陛下不跪拜,你是想死吗?” 被猝不及防踹倒的胡氏女看嘴型似乎是想大呼小叫,只是陛下二字给他点了哑穴,让她瞬间安静了下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你是……皇帝?”胡氏女惊呆了。 片刻后,她好像忽然间反应了过来,匍匐在刘辩的脚下,哀声喊道:“陛下,您可以一定要给民女做主啊,我实在是太惨了,那王左根本就是一个草菅人命的牲口。” “民女若不能与他和离,我一定会被他给打死的,陛下,求您做主。” 对于胡氏女随机应变的能力,刘辩还是挺服气的。 在这短暂的片刻间,她就能把自己身份转换成可怜兮兮的样子。 这个女人,明显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第160章 好悬一颗圣母心 刘辩微微俯身,盯着胡氏女说道:“你可知道欺君是什么罪过?” “欺君……民女就是一个粗鄙的女人,不知这些。”胡氏女眼神变换了一下,摇头道。 刘辩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在朕的面前,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如果你不想自己族人陪你一起送死的话。” 他严重怀疑,这女人看他只是一个孩子,想连他一起糊弄了。 真不是一般的奸诈。 “说!”刘辩陡然沉喝一声。 侍卫两侧的刑卫,悍然拔刀,锋利沉重的精刀瞬间便落在了胡氏女的脖子上。 随时随地都有小心思的胡氏女被吓得顿时一个激灵,“陛下……我……我说。” 堂上的唐雎被刘辩这一声吓得更惨,差点一个激灵直接跳起来。 胡氏女似乎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唐雎早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 他的心思早已不在前面了,而是把注意力几乎完全都放在了后堂。 当刀斧加身之后,胡氏女终于安分了下来。 “陛下明鉴呐,民女这么做真的都是有原因的。”胡氏女哭的泪眼朦胧,脸上写满了冤屈,“王左他的确打了我,还不轻。” “算了,没必要问了,拖到城外斩首。”刘辩向后一靠,一脸厌恶的说道。 满朝文武公卿都不敢在他面前耍这样的心眼,可这个乡野女人竟然敢如此戏弄他。 刘辩真不知道她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是真无知,还是把自己的无知当肆无忌惮的理由。 “陛下,陛下饶命,饶命啊。”眼看那神色冷酷的刑卫真的要动手,胡氏女终于害怕了。 她着急忙慌的喊道:“陛下,那都是假的,事实是我对王左不忠。” “而他也知道这事,为了自己的面子,他死死的捂住了这件事,还派人看着我。” 刘辩摆了下手,刑卫一把将胡氏女扔在了地上。 “你为何会找上蔡文姬?”刘辩问道。 这才是他真正关心的事情。 胡氏女这回是真的被吓到了,刘辩话刚问出口,她就迅速说道:“是凑巧,而我恰巧知道文姬姑娘,就想试一试。没想到心底仁善的文姬姑娘真的答应了帮助我,这才有了今天这个事。” 这个答案,和刘辩猜测的毫无二致。 这个女人的泼辣和不安分的心思,几乎就写在脸上,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既然王左都没有对你大动干戈,只是派人看住了你,你为何还要设计陷害他?败坏他的名声。”刘辩喝问道。 在这个时代,但凡稍微有点地位的人,都像孔雀爱惜自己的羽毛一样,非常爱惜自己的名声。一个名声糟糕的人,是没有士绅愿意和他们交往的,那样的人,只配和蛇虫鼠蚁一般的小人为伍。 胡氏女面色间有些为难,支支吾吾了好半晌,才说道:“民女舍不下我那个……情郎。” 刘辩:??? 玛德,现实版潘金莲?! “为了你那个情郎,你是不是还准备设计弄死王左?”刘辩喝问道。 大汉律,对于不忠的妻妾,依律当判处死刑。 “没有,没有,民女绝对没有那么歹毒的心思,只是想与情郎长相厮守而已。”胡氏女连忙矢口否认,但她那躲闪的眼神和频率极高的眨眼,却曝露了她的内心。 这个女人,还真的想那么干。 “带她出来。”刘辩起身从廊下走了出来。 唐雎看到刘辩不再遮掩主动现身,连忙让出自己的位置,高呼道:“臣唐雎拜见陛下!” 堂上众人和外面围观的百姓,看到刘辩这个十余岁的孩子,还有些好奇。 当听到唐雎和胥吏们的高呼,顿时被吓了一跳,连忙起伏不平的跪拜行礼。 “参见陛下!” 这场面倒是真有那么一种山呼海啸的感觉。 比刘辩在朝堂上的感觉更好。 蔡文姬看到刘辩出现,不禁眼前一亮,心中雀跃。 可她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嘴巴又撅了起来。 “免礼。”刘辩说道。 “王左,你可有什么想要交代的?” 王左心中慌乱到有些口干舌燥。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皇帝竟然会亲自审理他这个小小的案子。 他那点所谓的面子,在皇帝面前,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浮云。 “陛下,卑职不应该隐瞒事实,请陛下恕罪。”王左有些艰难的说道,“王胡氏与城中一个游手好闲的闲汉厮混在了一起,此事卑职无意间知晓后,为避免被人指指点点,便将王胡氏禁了足。” “可没想到那闲汉纠结了十数人竟径直闯到了卑职家中,向卑职索要王胡氏。” “卑职家中也养了几名伙计,平日里养马喂牛,那闲汉并没有在卑职这儿没有讨到好处。卑职本以为,此事应该就此就过去了,便在过了一段时间后,放王胡氏以自由。” “只是因为这件事情,我缩短了她院中的衣食用度,并让她干一些浆洗的活计。” “可没想到……”王左懊悔的摇了摇头。 长出了几口气,他才接着说道:“没想到,就在前几天,她竟然在井水中下毒。幸好下人及时发现,否则,我家数十口人将尽皆命丧那女人之手。” 刘辩对此无比诧异。 你他娘的头顶大草原,只是禁足就罢了。 现在都被下了毒,那女人都还活蹦乱跳的准备反咬你一口,你是有什么毛病吧? 有特殊癖好?! “就在那天,那个闲汉再度纠结了一拨人闯进了我的家中。”王左接着说道,“卑职一时失手,把一个人好像给打死了。那闲汉以此为由,向我发难,不但索要王胡氏,还索要卑职所有的牛马。” “那是卑职所有的家资,岂能说给就给,所以卑职再度将王胡氏禁足,想和那闲汉谈谈。只是没想到今天被她趁机跑了出来,这才有了这事。” “还要劳烦陛下亲自御审,草民……惶恐。” 刘辩:…… 听完这个故事的刘辩,五味杂陈。 这个王左,表面看像个恶徒,仔细一看,这人指定有什么问题。 这样一个女人,你还留着干嘛呢? 当你王家祖宗吗?! “你拒不放妻,就是因为你杀了人?”刘辩问道。 王左点了点头,面色间带着沉痛之色,说道:“陛下亲自御审,草民知道此事无法隐瞒,杀人之事,草民愿意一力担之。这件事,跟我家中那些伙计没有任何干系,还请陛下明鉴。” 看的出来,倒是一个有情有义的汉子。 “好像杀了人……你这个好像是什么意思?”刘辩并没有放过这个细节。 王左解释道:“卑职当时打了他一大棒,然后他就直挺挺的栽了下去,人事不省,是那闲汉说那人死了,草民当时看着……也好像是死了。” 刘辩对这个人,顿时也是无话可说了。 什么事都还没弄清楚呢,就已经准备担杀人的罪过了。 就他这个脑子,到底是怎么把生意做到这么大的? “唐雎!”刘辩唤了一声,“查查这个闲汉到底是什么情况,将人带来!” “唯!” 审讯暂时告一段落。 蔡文姬径直走到刘辩身边,问道:“陛下,你觉得这个凶神恶煞的家伙说的是真的吗?” 刘辩没好气的反问道,“难不成你还觉得那胡氏女说的是真的?” 蔡文姬扭扭捏捏的嘟囔道,“反正我就是觉得应该再审一审,那个胡氏女挺可怜的。” 刘辩:??? 姑娘,你是不是脑子秀逗了? 你的才思敏捷上哪去了?昨晚睡觉落家里了吗? 这难道还不够明显?! “所以你有什么想法?”刘辩故意问道。 他想试试蔡文姬的圣母底线到底有多高。 蔡文姬很认真的想了片刻说道:“如果那个胡氏女当真不忠,红杏出墙,那就浸猪笼,打杀了她。如果她并没有这一档子事,就是说,没有办法确定,我想请陛下令王左放妻,还她以自由。” “让这样一个女人,从王家出去,对王左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蔡文姬这一番话,让刘辩忽然间有些不懂了。 他看不明白蔡文姬这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她是因为不甘心自己眼瞎才这么做吗? “在朕坐在这里,当王左说出这些话之后,你觉得他还会再继续禁足王胡氏吗?”刘辩无奈说道。 多么清秀聪颖的小姑娘,怎么就在这个事上绕不过去了呢? 蔡文姬愣了一愣,“好像还真的是……” 刘辩看了一眼,默默摇头。 别好像了,就是如此! “我竟然被利用了。”蔡文姬终于回归了现实,抓狂的低声喊道,“我想打死那个姓胡的女人,怎么能有这么贱的人!” “所以你现在是觉得王左说的是真的?”刘辩笑问道。 蔡文姬眼帘轻垂,神色有些幽怨的看着刘辩说道:“陛下方才在后堂的一声怒吼,我也听到了,虽然我不想承认我被人给骗了,但陛下您如此从容淡定的样子,我不承认又能如何?只是显得我更加弱智罢了。” “认吧,我的确是被人给骗了。” 蔡文姬脚踏实地之后,刘辩悬着那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他老担心蔡文姬有一颗想和乐山大佛争位置的广博圣母心。 这东西,真要不得。 “胡氏女方才在后堂该说的已经都说了,她对那个闲汉情难自抑。”刘辩说道。 蔡文姬的眉头瞬间皱的跟一道道河谷似的,瞪着大小眼说道:“她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放着这么大的家业不享受,喜欢跟闲汉受苦?” “因为闲汉长!”刘辩笑道。 “长?什么长?”蔡文姬不解问道。 刘辩恶趣味了一下,摆手说道:“开个玩笑,朕并没有问缘由。” 蔡文姬看着刘辩,目光微微下移。 她好像明白了。 陛下,您不正经啊! 刘辩被蔡文姬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毛,她竟然好像懂了…… 她连这个也懂?! 第161章 兵临冀州 唐雎亲自带着人将那个名为马六的闲汉带了回来。 一起被抓来的,还有跟马六厮混在一起的那些无业混子,浩浩荡荡的足有二三十人。 “陛下,人带到了。” 唐雎上堂,向刘辩回禀。 刘辩目光扫过这些闲汉,眼神犹如一柄利刃。 这些人就是一座城池里最不安定的因素! 说一句害群之马,对他们而言,一点也不为过。 “马六,可认识那个女人?”刘辩指着胡氏女,沉声问道。 堂上的马六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他就觉得周围的铁甲卫士看着挺唬人的,压迫感相当强,但就是弄不清楚身份。 但他很清楚一点,肯定是他的事情发了。 “不认识!”他看了一眼,脖子一扬说道。 “单父令,用刑吧!”刘辩懒洋洋说道。 对于这种滚刀肉,也没什么话还说,直接上大招便可。 难怪胡氏女会对这个游手好闲的闲汉,情难自抑,这厮看起来确实比王左顺眼多了。 再加上他还喜欢穿个文士衫,乍一看,确实好像跟闲汉扯不上关系。 “你们怎么能直接用刑呢?我说,我说还不行嘛!”眼看直接就要上刑,马六立马服软,“我确实跟这个女人有些关系,但也就仅此而已,她做的那些事情,我可不知道。” “我只是跟她睡了几觉,就这么点事,真没别的了。” 王胡氏的眼睛瞪得好似要吃人。 “马六,你这个王八蛋,你怎么可以这么绝情绝义?我为了你给王家连个种都没有留下,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王胡氏厉声吼骂着,连眼睛都红了。 王左听到这话,登时须发皆张,他怒不可遏的站了起来,一把撕住了胡氏女,“你这个毒妇,你竟然是因为他!” “对,我就是因为他,反正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那怕是死,我也要他跟我一起死,我虽是你的小妾,但我跟你已经没关系了。”王胡氏直接破罐子破摔,毫无廉耻的大声喊道。 蔡文姬默默捂住了脸,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这眼好像还不是一般的瞎! “不是,不是这样的啊,你们别听她胡说!”马六一边向后退着,一边大声嚷嚷道,“是她主动勾引我的,有没有给王家留种,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们不能听信她的一面之词,就冤枉好人啊,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蔡文姬厌恶的扫了一眼马六,对刘辩说道:“陛下,这个人更该死!” “都是一丘之貉,哪有好坏?不过,也许他说的是实话也不一定。”刘辩说道。 胡氏女在性格上明显无比强势,而且心思狠辣,手段也多。 像马六这个徒有其表的怂货,也许真的被胡氏女给吃死了也说不准。 马六的态度让胡氏女面色狰狞,怒火滔天。 若不是有胥吏在旁押着,她可能想冲起来生吞活剥了马六。 “你这个有胆子勾引别人妻妾,却没胆子承认的贱种。你让我给王家井水中下毒之事又怎么说?我赌上了这么大的风险,跟你干杀人越货的勾当,你怎么敢两手一拍,不管不顾的?这可是你让我做的!”王胡氏披头散发的大吼道。 马六眼中满是震惊,“你真给他们下毒了?你怎么敢的啊!” 他急急转身,目光在堂上找了一圈,最终看向了单父令,连忙解释道:“县尊,这个事真给我没有任何关系。这个女人曾前不久跟我提及此事,想据王氏家资为自己所有,还让我想办法从单父城中离开,我原以为这个女人只是随口说说,可没想到她真敢干啊!” 虽然堂上那个小孩子好像身份更重一些,可马六不认识,只能请唐雎主持。 “我早就不想跟这个女人有太多的关系了,可她老是拿王左的身份威胁我,我没有办法,只能屈从。她还威胁我上门去找王左的麻烦,我就一个混点吃喝的主,哪敢没事干去撩拨王左的麻烦。” “后来胡甹儿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了一些钱财,让我物色一些人手,然后再去找王左的麻烦,想令王左屈服。” 王胡氏面色狰狞,声嘶力竭的吼道:“你放屁,分明那一切是你让我干的!” 这简直就是狗咬狗名场面。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真真假假一时间还真难以分辨清楚。 “上刑吧,嘴里都没有什么真话!”刘辩懒得再继续听下去。 如果让他们继续下去,这两个人绝对能各说各的,争辩个几天几夜。 唐雎被这俩人吵得头大,早已想用这简单粗暴的方式了。 “用刑!”唐雎喝道。 县衙胥吏迅速动手,从诸多刑具中挑选了最凶残的拔指甲。 这种伤虽小,但最是疼痛,一般人扛不了几个指甲。 马六只是挨了一下,就倒豆子般把他和王胡氏之间的事,事无巨细的全部说了出来。 反倒是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王胡氏,哪怕是疼的满头大汗,也始终在硬抗。 并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马六身上。 直到接连昏厥了三四次之后,见那些胥吏还不罢手,这才不堪疼痛说出了实情。 这一切的事情,皆是她在幕后主导。 马六说的是实际的。 蔡文姬嘴差点都被气歪了,愤愤骂道:“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女人!” 刘辩默默的没说话。 他的那位生母差点把宫中杀成了一片白地,才成功坐上皇后宝座。 因为他的忤逆,现在连他这个儿子都看不顺眼了,这怎么说? 大千世界,什么人都有的。 可不能以自己的格局,去揣测他人的心胸。 “单父令,你断案吧!”刘辩说道。 “唯!” 这个皮球又骨碌碌的滚到了他的脚下,单父令的脑袋有些大。 没人盯着的时候,这个案子他分分钟也就断了。 可皇帝在这儿坐着,让他不面多有顾忌。 轻咳了一声,他综合所有的条件,又引经据典,判王胡氏死刑。 仅仅只是不忠一条,在大汉律中就是死罪。 更别说,她还有在井水中下毒,意图残杀王氏族人等罪。 死罪是绝对没跑的。 至于马六,虽有被王胡氏蛊惑的嫌疑,但罪责也不轻,判塞北充军十年。 也就是上盖勋军中做劳役。 至于王左…… 唐雎看了看,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冲马六问道:“被王左打的那个伙计是死是活?” “活的,活的。”马六的嘴早就已经硬不起来了,哪还敢再耍什么心眼。 “王左,你可以回去了。”唐雎最终判王左无罪。 这个人为了声誉和面子,把事情搅到了这个地步,也是个实打实的人才。 现在好了,他不但声誉和面子没有保住,还差点被这王胡氏一口反咬丢了性命。 “谢县尊为卑职主持公道!”王左叩谢道。 他这话说的,吓得唐雎差点站都站不稳。 你个狗东西,是想害死我吗? “还不叩谢陛下隆恩!”唐雎连忙沉喝道。 心烦意乱的王左,也猛地反应了过来,连忙向刘辩叩拜行礼。 他竟然把皇帝给忘了。 “剩下的事,你处理吧。”刘辩起身离开。 “唯!” 回去的路上,蔡文姬一直闷闷不乐的杵着头。 今天这个事,算是给她狠狠的上了一课,心态彻底的崩了。 “你的出发点是好的,怪只怪人心太险恶,没有必要想太多。”刘辩有些落忍,安抚道。 蔡文姬眼眶里氤氲着水花,一脸倔强的说道:“可我差点助纣为虐,害死了好人。” “那是因为你的身份。”刘辩说道。 唐雎的左摇右摆,难下决断,跟这个案子本身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完全就是因为蔡文姬的身份。 蔡文姬刚开始站在胡氏女一方,让唐雎举棋不定了。 “可我如何能避免我的身份呢?我今天都乔装了,但还是如此。”蔡文姬恹恹嘟囔道。 刘辩轻笑,“其实,身份就像是一把双刃剑,就看你怎么看待。在这样的事情上,当你一味偏袒一方的时候,就容易判断失误,出现今天这样的事情。” “但如果你站在公平公正的态度上,去做这些事,去声张,身份反而是好事。” 蔡文姬眼睛微亮,“好像……还真是这样呢。” 刘辩轻笑,那你不说了个废话。 偏袒的那么明显,不出事也得出事,结果肯定就准不了。 “断案是要抽丝剥茧,从无数的细节中去剖析它的真相,可不能单凭你的仁善之心,听信一面之词,觉得事实就是这个样子的。”刘辩劝说道。 看蔡文姬这个样子,似乎还想惩强扶弱,替天行道。 为了避免他像今日一样,在以后继续给蔡文姬擦腚。 这些事,还是须提前打个针预防一下。 蔡文姬轻轻点着头,心中也不知道正在酝酿着什么…… 看的刘辩心中不禁一阵忐忑。 这个女人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干一些出人意料的事。 “今天这个事,真的只是巧合?”刘辩幽幽问道。 他的心中有些怀疑。 蔡文姬嘻嘻笑着,非常肯定的说道:“那自然是巧合了,不然陛下以为还能是什么?我可不会因为陛下让妾身等了大半夜,而专门找个不相干的人去撒气。” 实锤了。 她一定就是这么想的! 只是刚好碰巧撞见了胡氏女那个没安好心的。 “昨天朱司徒千里迢迢从雒阳押解粮草至单父,朕与司徒商议了一些事。”刘辩悻悻解释道,他也很遗憾的,但终究还是正事要紧,不能寒了这些老臣的心。 蔡文姬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搞怪着说道:“妾身知道的呀。” 她神秘兮兮的凑近刘辩,悄声说道:“但陛下错过昨日,可就要等到好几天后了。” 刘辩:…… 大姨妈来的就这么巧吗? “不过几天时间,朕还等得起。”刘辩状似随意的说道。 不就这么点事嘛,好饭不怕晚。 蔡文姬嘻嘻笑了起来,一脸的坏笑。 回到行苑,刘辩翻出来了刘协送的蔗糖,并亲手做了几个小玩意,交代赵野给蔡文姬送了过去。 当皇帝成为暖男,应该是一件破天荒的事情。 …… 二十天后,西园和东征兵马终于完成了轮换。 朱儁和他的佐官抵达之后,这项工作的进度瞬间提升了不少。 荀彧也完成了夏收之事,带着各路协助收割的兵马回来了。 诸事皆毕,接下来刘辩终于可以全心全意的应付他和袁绍之间的战争。 赶在夏天的尾巴,刘辩也正式拔军向北,进驻东郡。 兵临——冀州! 虽然大军从山阳郡撤了出来,但对单父的防御并未松懈。 整个兖州的粮草,都囤积在了昌邑与单父两地。 这两地,将作为大军接下来的储备粮和灾荒应急粮。 朝廷兵马从山阳郡撤出去后,屯军颍川的孙坚大大的松了口气。 在得知朝廷兵马已经北上东郡之后,他立刻召集部将,终于搞死孔伷。 对于这样一个只知道高谈阔论,根本不知治理地方和统帅兵马为何物的老匹夫,孙坚早就已经忍不下去了。 若不是朝廷大军就在他的旁边,他担心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变故,孔伷坟头的草应该已经很长很长了。 帐上文武齐聚,就连周瑜,现在也正式开始参与议事。 “本将如今领豫州刺史,可孔伷这厮仗着身份,始终不肯交出兵马。我看也没有什么好商量的,弄死他,夺了他的兵马,接下来经营豫州便可。”孙坚吃着荷叶鸡,一边对堂上众人说道。 “大人早就该如此了。府衙议事,孔伷那厮老是自恃身份,不给大人丝毫面子,还留着他作甚?”孙策大声道,他的脾气比他的老父亲还要更暴烈几分。 公仇称点着头,提醒了一句,“此战应该打,孔伷也应该死,但将军不可忽视了朝廷。” “你写吧。孔伷有的罪过全列上,若嫌少,再编造几条。总之一句话,为了天下和豫州的稳定,孔伷必须死,我们也是无可奈何才这么做的。”孙坚嗦着手指上的油,吩咐道。 公仇称无奈苦笑,将此事应了下来。 “接下来说说这仗该怎么打吧?公瑾你来说说。”孙坚手中挥舞着鸡爪子,冲周瑜问道。 周瑜之前的几个建议,让孙坚意识到不能把这小子当少年人看待。 他的本事,似乎一点也不小。 一心一意旁听的周瑜,听到孙坚忽然点到他,正襟危坐说道:“孔伷对将军虽多有防备,但每逢议事,若将军相招,他还是会来。杀他,其实一点也不困难。” “将军只需假借皇帝旨意,设宴邀他一起过来商议,然后于席间埋伏刀斧手,砍了便可。孔伷帐下并无良将,只要孔伷一死,那些杂兵必会投降。” 孙坚哈哈大笑,无比满意的说道:“看来公瑾是把孔伷这厮给看透了,那就这样干。” “只是有必要假借皇帝的旨意吗?” 周瑜微微一笑,“将军,只是一个由头罢了。只是这个由头,可以令孔伷更加相信。” “皇帝刚刚班师向北,而荆州刘表又在皇帝攻关东盟军时恶了皇帝,诏令将军布防兵马防备刘表,这应该算是很正常吧?孔伷虽然喜欢高谈阔论,但却不是完全没脑子,这点事他肯定是能想到的。” 孙坚听完,不禁心生喜悦,“还是公瑾想的细致周到。” “传令,厉兵秣马,备战,杀孔伷。” …… 刘辩率朝廷雄师挥师向北,所牵动的不仅仅是孙权,还有驻军上党的曹操。 他之所以会驻军上党,完全是因为皇帝准备班师回京。 而他将要在此地统摄关东,应对袁绍。 但现在皇帝不但没有班师,反而还冷不丁的忽然挥师向北,进驻了东郡。 朝廷也并未发来任何的诏令,告知他此事的缘由。 这让曹操不禁多想了一些,心中有些怀疑和不安。 就在他心中有些焦躁忐忑的时候,忽然间一个本不应该出现的人来拜访他。 “郭图拜见曹将军!” 来人正是带着袁隗的首级从皇帝那儿离开后,兜兜转转思来想去也不敢就这么回去见袁绍的郭图。 他在单父逗留了不少的时间,也知道了许多朝廷的谋划。 审时度势之后,他惦记上了镇守上党的曹操。 这其中有些事情是并不为外人所知的,但恰巧郭图无意间知道了。 “何事来见我?”曹操对这位袁绍帐下的谋士,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当郭图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曹操已经开始反思自己了。 那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袁绍的谋士能惦记上他,自然是他有被贼惦记的地方。 在曹操看来,这不是什么好事。 郭图坦然自若,“卑职也不能算是有什么要紧事,只是想与曹将军谋一件大事?” 曹操眼帘轻佻,不怒自威,“谋逆的大事吗?” “陛下对曹公多有怀疑,将军为何还要如此死心塌地呢?”郭图直接抛出了自己的理由。 曹操哈哈大笑了起来,“陛下予我数万大军,又给我镇守关东之责,你哪只眼睛看到陛下对我怀疑了?袁绍有你这样的谋士,我已经看到了他的死路。” 郭图轻嘶一声,忽然笑道:“将军的忠心令卑职钦佩,但将军难道就没有看见本该班师回京,将关东战事交于将军的皇帝,却忽然间挥师向北了吗?” “卑职在单父呆了也小有一段时间,侥幸得知了一些旁人并不知道,甚至于也许将军都不知道的一些小事。” 曹操目带深意,微微俯身,阴沉沉说道:“那你不妨说说,你知道了些什么?” “如果你仅只是想用这些话来糊弄我,本将劝你趁早摸摸自己的脑袋。” “等会儿,也许它就不在了。” 第162章 拙劣的说客 郭图笑的一脸憨厚,一副完全为曹操考虑的姿态说道:“我知道将军一心忠于社稷,但若似将军这样一心为国的干才,最终为阴谋所害,某实在是不忍。” “说说你知道而本将不知道的事,我不是袁绍,也不想听你的肺腑之言。”曹操说道。 他在听,也在反推郭图的目的。 毫无疑问,这个人能站在这里,肯定手里是掌握了一些东西的。 “卑职听闻,将军仅有战事统兵之权?”郭图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很淡定的问道。 “自古难道不是如此?!”曹操反问。 “可现在并不似古代不是吗?天下间有雄心壮志之人,皆在蠢蠢欲动的准备干一件大事。但卑职左看右看,好像也就唯有将军忠心耿耿,以中郎将的身份领着兵马鏖战,而且这些兵马还不是将军您的。”郭图说道。 这话的蛊惑性相当高,整的曹操都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但他转念一想,这他娘的不对啊。 “本将是臣,可不是贼,若你还想拿这些话来蛊惑我,趁早留下脑袋回去吧。”曹操面色渐冷,他意识到郭图可能并没有弄清楚皇帝是不是真的怀疑他,而是单纯的为了忽悠他而来。 尽管曹操的话已经显露出锋芒毕露的杀意,但郭图依旧信心满满。 “将军难道就没有察觉到皇帝对您的猜忌吗?”郭图问道,“一个忠心耿耿的臣子,却被皇帝无端猜忌的滋味,应该很不好受吧?上党之地,可不是什么安生的地方啊将军。” 如果说曹操之前还有些许怀疑的话,那么此刻他已经无比笃定。 郭图根本没有掌握任何实质性的东西,他压根就没有底气。 只是想凭着这一张嘴,跑到他面前来忽悠他。 “郭公则,你是不是不知道我的母舅兄弟在朝为将者多达数人,且各领一军!”曹操冷笑道,“如果这便是你用来说服我的理由,那就将你的脑袋留下吧。” 郭图心中一凛,此事他还真不是很清楚。 但他依旧镇定说道:“也许,这便是皇帝猜忌将军您的缘由。” 听到这话,曹操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以为我那些族兄皆是本将举荐上去的吗?错了,那是陛下亲自征辟的,你这个混账东西,你还想拿这些来糊弄我?谁踏马给你的底气?!”曹操勃然大怒,沉喝道,“来人,送他上路,把他的首级给我留下来。” 郭图一听这个就知道自己露馅了。 他连忙高呼道:“等等,等等,是陛下放我出来的。” 曹操:嗯??? 郭图冲身后冲进来的卫兵讪讪一笑,缓缓向前挪了两步,避开了那锋利的刀锋。 这些侍卫冲起来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说!怎么回事?”曹操面色阴沉沉的喝问道。 虽然这伤疤郭图不想自己揭,但好像眼下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曹操那眼神随便一看就是想杀人啊。 “我奉袁绍的命令去面见了皇帝……”郭图极不情愿的把自己去单父的事情,前前后后给曹操说了一下,然后蔫头耷脑的说道,“所以我现在就是奉陛下的旨意带着袁隗的首级,去交给袁绍,还给袁绍带了陛下的一句话。” 曹操听完不禁爽朗大笑了起来,“你想给陛下玩无中生有的伎俩,那你恐怕是真的想多了,你这狗东西能保下一条性命,全靠陛下仁慈。” “是,是是是。”面对刀斧加身,郭图还能说什么,只能小鸡啄米点头应。 “袁隗那东西竟然死了,死的好,想当初我就看那老东西不是什么好货色。”曹操摸着下巴上的短须,嘀咕了一句。 郭图讪讪的缩着脖子,问道:“曹将军,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想走?”曹操眼中眯出一道危险的光芒,“你以为你挑拨离间之事,就可以这么曹操结束了吗?” “我奉了陛下的旨意……”郭图一脸心虚的提醒了一下。 他也没想到到了这里,皇帝反而成为了他的护身符。 “既然是陛下让你去给袁绍送口信,我自然不能要了你的性命,但,死罪可怜,活罪岂能饶你?来人呐,将他拖下去,重达八十大板!”曹操拍案喝道。 “喏!” 冲进来的侍卫立马收起长刀,拖着郭图就下了堂。 “将军不可啊,八十大板我会没命的。”郭图在出门之后抓住机会大声喊道。 但曹操根本不做理会。 八十大板打完当场一般也死不了。 但若是之后死了,跟他曹操有何关系? 在郭图挨打的时候,朝廷的使者恰巧来了。 曹操看到来人,稍微有些惊讶,旋即拱手说道:“陛下令陈大夫亲自前来,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陈琳落座后说道:“确实是发生了一些事情,陈留王被袁隗所劫,袁绍又趁机派遣使者前来以陈留王的性命威胁陛下。大军班师暂时看来是不可能了,少说也要打上一两仗。” “方才我在外面看到郭图,他怎么会在这里挨打?” 曹操冷哼了一声,“他差不多也是因为此事而来,陈留王现在可还安好?” “已被陛下派人救回,但此事必不可能就此作罢。”陈琳说者,看向了曹操。 他对曹操对于郭图的解释,不是很满意。 曹操低笑一声,坦然说道:“此事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我怀疑郭图是觉得直接这样去见袁绍可能会有性命之虞,所以想说服我帮助袁绍。但他的说法太过于拙劣,竟然说陛下猜忌,不信任我,你说这可笑不可笑?” “小人的穷途末路,他这看来是无计可施之后的馊主意。”陈琳说道。 “想来也是。”曹操附和了一句后,问道,“陛下可是有诏令送达?” 陈琳从怀中将圣旨拿了出来,“曹公自己看吧。” “陛下想让将军荡清上党的鲜卑与匈奴部落,堵住冀州的西大门,只围不攻。” 曹操起身,恭敬接过圣旨。 “陛下是想等一等公孙瓒?”曹操看完圣旨之后问道。 陈琳点了点头,摇头笑说道:“用陛下自己的话说,让别人先在前面死一死,总比我们自己的将士死要好一些。加封公孙瓒的诏书,也已经在路上了。” 曹操:…… 皇帝还是一如既往的腹黑。 “公孙瓒与袁绍合盟攻冀州,若冀州为袁绍所窃取,公孙瓒那个暴脾气定然咽不下这口气,即便没有陛下的圣旨,他肯定也会出兵的。”曹操说道。 第163章 放风筝战术 挨了八十大板的郭图,差点被打成了一条死狗。 曹操给安排了一辆驴车,让拖着郭图去了冀州。 陈琳看着郭图这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出城,问道:“他这个样子,应该会死在半路上。” “那就跟我没有什么关系了,我派人在后面跟着,若他死了,我的人会将袁隗的首级和陛下的口信送到袁绍的面前,有他没他其实一样。”曹操说道,“但我就是见不得这种挑拨离间的坏种。” “尤其是他用来说服我的理由,听起来简直就像是糊弄鬼的。他根本就不是来说服我的,是来侮辱我的,若不打杀了他,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陈琳眺望着郭图远去的萧索身影,忽然感慨了一句,“希望我有一天不会落到他这个样子,看起来是真有些惨啊。” 他摇头轻笑道,“虽然我知道他该死,但想到我自己干的事情,我忽然间竟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曹操想起陈琳主要的差事,忽然间就理解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皇帝非常喜欢让陈琳为使,几乎此次都落不下他。 “陈大夫莫要可怜这种人,你跟他可不是一回事。”曹操安慰了一句,“我已命人在府中设下了薄酒,陈大夫吃过之后再动身吧。” 陈琳收起那些由人及己的感触,展颜笑道:“曹将军的这顿薄酒,我可一定得吃一吃。” “请!” “请!” …… 夏侯渊一路追杀着于夫罗,咬一口之后又故意放走。 放风筝的战术算是让他给玩了个明明白白,都打出了猫捉老鼠的既视感。 曹洪也率军跟夏侯渊在一起。 但两支兵马并没有合兵一处,曹洪游走在夏侯渊的两侧。 他依旧保持着进攻涅县的战术,选择了昼伏夜出。 人是一种适应性很强的生物,尤其是经过封闭训练的人类,适应性更加强大。 曹洪和麾下部曲,现在对于夜色下行军,几乎和白天一样的得心应手。 夏侯渊在明处死追着于夫罗不放,而曹洪就是游走在两侧的幽灵军。 陈留王被顺利解救的消息,也已经传达了张济与张绣两路军中。 他们二人一路向北,一路向南,在夏侯渊的身后组成了一把钳子,呈南北合围之势。 为了达到战术的最优化,四人在商议之后,张济与张绣选择了刻意压着进兵步伐。 吃掉颜良这一支大军,并不是他们的目的。 吞掉他们的援军,再趁机攻下几座城池,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在疲于奔命的于夫罗几乎快要放弃希望的时候,颜良终于姗姗来了。 两军会合之后,立刻于开阔地舍下了营盘。 藏了一肚子委屈的于夫罗,在见到颜良之后,就疯狂开倒,“将军为何现在才来?” “陈留王与袁太傅在何处?”颜良高居首位,拿鼻孔瞪着于夫罗喝问道。 对于这个即将依附袁绍的匈奴人,颜良脸上满是不屑之色,根本没有放在眼中。 于夫罗听到这话,顿时更加气愤了,语气中夹杂着怒火喊道:“将军来晚了!” 颜良一撩颌下长髯,喝问道:“什么意思?你把人给弄丢了?” 颜良的态度让于夫罗再也无法忍受,他大声吼道:“对,丢了!丢了!” “说好的援军迟迟不见,远在单父的朝廷兵马竟然比你早到了足足十余天,你干什么吃的?我大不了不投靠袁绍便是,可你,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向袁绍交代!” 颜良听到朝廷的兵马竟然早就已经到了,不禁有些慌乱,“你刚刚说什么?朝廷的兵马早就到了?他们从什么地方得到的消息?” “你问我我问谁去?总之,我损兵折将五成有余,已经跟他们打了数场了。他们到现在还紧咬着我不放,双方相距不过百十里路,颜将军最好早做打算!”于夫罗冷哼道。 他虽然弄丢了陈留王和袁隗,但他看眼前这个所谓的大将,也不是个什么东西。 朝廷兵马应该比他们得到消息的时间更晚,可他们从单父出兵抵达涅县不过区区几天时间,可颜良隔了将近二十天才抵达。 这近二十天,他在干什么? 那怕是爬,应该早就已经爬到了涅县才对。 颜良收起了对于夫罗的鄙夷,开始认真对待,“你方才说朝廷兵马到现在还死咬着你不妨是吗?可他们都已经劫掠走了陈留王,为什么还要紧追着你不放?” 于夫罗像看傻子一样看了颜良片刻,“我劫了你儿子,你追不追杀我?” 这个比喻很通透,颜良瞬间就明白了,“那肯定得追杀!” “朝廷兵马有多少人?” 他竟然没有丝毫的生气。 这厮的反应,把于夫罗也给整了个没脾气。 他气呼呼坐下,端起侍女准备的酒水一饮而尽,“行军的时候带女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你们匈奴人连羊都带,我带几个女人算什么。”颜良满不在乎的反驳了一句,着急催促道,“你还是别关心我的女人了,朝廷兵马到底是怎么回事?何人为将,有多少兵马?” “我们带羊群,那是因为我们是放牧为生,你跟我们能比?”于夫罗气的骂了一句,不爽的说道,“兵马不多,不过数千人,领兵之将是夏侯渊。” 听到朝廷兵马竟然才只有数千人,颜良看向于夫罗的眼中,又满是鄙夷和轻视。 “不过区区数千兵马,便将右贤王打的丢盔弃甲,成了如此狼狈模样?”颜良毫不掩饰的嘲讽道。 于夫罗抓起面前的果子,送到嘴边咔咔咬着,说道:“你迟早会死在你的傲慢上,若是你瞧不上本王,大可以早点说,这冀州我也不是非去不可。但这支朝廷兵马,我劝你还是不要那么轻视的好。” “没有,收留右贤王那是我家主公的意思,我只是对将军的本事有些怀疑罢了。”颜良脸上带着难掩的轻视笑意说道,“朝廷的主将还是夏侯渊,我怎么完全没有听说过呢!” “若右贤王遭遇的是皇甫嵩,亦或者卢植、张济这些人,我倒是可以理解。” “可夏侯渊,谁啊?” “你哪怕是遇见了曹洪,我都觉得还能够理解,听说曹洪是朝廷后起之秀。” “可夏侯渊,哈哈哈……我真不想笑的。” 于夫罗也不在乎颜良的嘲讽,冷冷的看了一眼颜良,说道:“那就各凭本事吧,希望将军在遇到了朝廷兵马之后,还能够笑的出来。消息我也已经送到,恕不奉陪。” 颜良的眼神顿时不善了起来,“怎么?你想走?” “我可不想为将军陪葬!”于夫罗扔掉了手中被他啃的干干净净的果核,说道。 原本于夫罗是没有这样的打算的。 他还想着联合冀州的援军,将身后的朝廷兵马灭掉。 可看到颜良这副嘴脸,他觉得再说下去,一切都是多余。 就当他什么也没干,舍上这些年积攒的所有资财和兵马,出来丢了回祖先。 “你可不能走!”颜良虎视眈眈的看着于夫罗,恶声说道,“弄丢了陈留王,这事你可得亲自去向我家主公解释。” 于夫罗冷笑,“我会的,但不是现在!怎么?你还想留下我不成?!” 颜良豁然起身,一把抓起了悬挂在一侧的长矛,“你且走一个试试看!” 忍气吞声憋屈了一路,颜良的态度成为了压垮于夫罗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那还能再忍下这口气? 一把抓起搁在案上的弯刀,于夫罗跳起来就攻向了颜良,“你且留一个试试看!” “狗贼,你想造反不成!”颜良挥矛便刺。 虽然颜良的脾气相当的糟糕,但他手底下的功夫却一点也不弱。 只是仅仅数招,便将于夫罗打的只能被动招架。 两人将营帐内砸了个鸡飞狗跳,桌案酒水乱飞。 又一路从营帐里打到了外面。 很快,两个人的战斗,就变成了两支兵马的进攻。 刚刚跟上来,亲自前来观察敌军动向的夏侯渊看着鸡飞狗跳的敌军大营不禁惊呆了。 “这怎么还打起来了呢?这不是把功劳往我嘴里送嘛!曹洪匹夫,这一次,我可走到你前面了。”夏侯渊咧嘴非常满意的笑了,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之喜。 “来人,速传我将令,大军向前。人衔枚马摘铃,告诉他们,动静都给小一点。” “喏!” 夏侯渊趴在也不知道是谁的坟茔上,嘴咧的跟那大马哈似的。 终于,他也要扬眉吐气一回了。 斥候迅速将夏侯渊的命令带了回去。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各部校尉就带着部下悄悄摸到了夏侯渊身边。 “将军!” 校尉们安顿好各部兵马之后,围在了夏侯渊的身边。 夏侯渊指了指数里之外颜良和匈奴人并联在一起营盘,脸上的笑意自始至终就没有停下来过,“看看,天赐良机啊,我们撵了一路,竟然碰见了狗咬狗的场面。” “将军,我们现在就可以冲上去啊,包管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阎农立马说道。 这可真的是天赐良机。 他没想到投降之后竟然这么快就揽到了这么多的军功。 若这一战他能拿下一个首功,他这个降将,兴许就能和这些老校尉平起平坐了。 夏侯渊斜看了一眼阎农,“你是不是傻?这个时候冲上去干嘛?这不好看吗?” 阎农:??? 这个时候杀上去难道不是最好的时机吗? “看看打的多激烈,混战呐这是。”夏侯渊像看一件珍宝一般,满脸喜悦的评价着不远处的战斗,“等他们都打累了,也死的差不多了,我们直接冲出去收场!” “这一次,都听我号令,围三缺一。” “虽然曹洪那老匹夫不仁,但我们不能不义。我们吃肉,给他稍微留一口汤喝喝,别把孩子渴死了。” 虽然夏侯渊心中对曹洪有不小的怨念,但大家都沾亲带故的,差不多就行了。 当然最为主要的原因是,虽然冀州兵和匈奴人打的挺凶的,但夏侯渊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把他们全灭了。 既然如此,那就索性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给曹洪稍微留点儿汤喝喝。 阎农有些惭愧,更加认真的开始观察战场的动向。 这简单的一件事情,让他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和这些老将领之间的差距。 他这个文人,在打仗上,确实有些不及。 他看着看着,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将军,西北角上是不是有人?”阎农定睛看了又看,对夏侯渊说道。 众人齐齐朝着西北角上看去。 颜良选择的屯军之地,在一片桦树林旁,正北和正南都是一马平川。 唯有西北角上有一片连绵起伏的低矮丘陵。 山脉的走向从西北一直蔓延到了西南,像月牙般环抱着这一片一马平川的原野。 夏侯渊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就在西南角上。 不过在他们的脚下都已经不能算是山了,只能算是西北山脉蜿蜒下来的小土丘。 低到战马两蹄子就能冲上去。 几个人定睛看了又看,都看的眼睛都快花了,可也没有看到有什么人。 “阎农,你这厮是不是眼睛有什么毛病?哪里有什么人?就那么点低矮的树木,能藏几个人?”夏侯渊放弃了继续看下去,顺带还把阎农给斥责了一顿。 这小子可能是临战时的疑神疑鬼,刚经历战阵的人大多都有这毛病。 阎农摇了摇头,“将军,方才分明有人!” 他很肯定自己方才真的没有眼花,那里刚刚真的有不少人在活动。 “我也没看到,也许是匈奴人的斥候。”庄原也说道,“不过,我们的兵马藏得足够隐秘,他们在那里应该是看不到的。” 虽然相对于眼前一马平川的原野而言,这里只是一片连绵的小土丘。 可对于他们身后的地势而言,却是实打实的山。 虽然大家都说没有看到,但阎农还是觉得自己没有看错。 他死死的盯着西北角上那片从桦树林中延伸出来的灌木林,直盯的眼睛发昏,可却再也什么都没有看到,好像那个地方真的没有人。 “差不多了,传令下去,准备进攻!”夏侯渊忽然震声沉喝道。 “庄原,从北突入。” “赖杰,破敌军正南辕门。” “阎农,你率部跟着我,在西面堵死他们!” “喏!” 众人齐齐振奋领命。 唯有阎农依旧恋恋不舍的看着西北的方向,心境不是很明快。 果然,就他不配独自领兵。 “击鼓!” 夏侯渊震声喝道。 咚咚咚——咚咚咚! 进军的鼓声伴随着将士们昂扬的斗志,在这片原野上忽然悍然响起。 直震得脚下大地都在轰隆隆作响。 第164章 天下英雄,无人入我颜良眼! 当夏侯渊率领骑兵冲进于夫罗和颜良并联在一起的营帐时,混战在一起的双方竟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这伙全军皆披黑甲的将士,开始肆无忌惮的见人就收割时,他们才猛地反应过来。 但已经晚了。 不管是冀州兵还是匈奴人,他们缠斗在一起的时间太长,将士们都已经有些乏力了。 此刻再面对这样一股突然冲出来的生力军,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已是力有未逮。 战斗刚开始,基本上就已经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 夏侯渊成功的实现了坐山观虎斗,顺顺利利的当了一回猎人。 他挥舞着长矛,纵横驰骋在战场之间,几乎无人可挡。 第三方兵马的忽然突入,让已经杀红了眼的于夫罗和颜良终于停了下来。 “姓颜的,真好,可真好啊!”于夫罗被气的胸膛接连起伏,他眼神凶历的盯着颜良吼道,“我倒要看你现在如何收场!” “还废什么话,赶紧御敌,且看我为你斩了夏侯渊那厮。”颜良自知理亏,没有接于夫罗的话茬,挥舞着长矛就冲进了军阵,去找夏侯渊的身影。 这样一面倒的战局,除了赶紧逃跑之外。 大概就只剩下擒贼先擒王这一招可以用了。 若能斩杀敌军主将,也许还可以挽回败局! 于夫罗像是一头发了狂的牛犊子,恶狠狠的盯了片刻,最终还是也杀进了战阵。 他倒是想有更多的选择,带着自己的部下赶紧从这个漩涡中撤出来。 但现在三方兵马纠缠在一起,他连命令都传达不下去的。 颜良找夏侯渊找的很顺利,只是穿过了几座营帐,他就看到了在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正在大杀四方的夏侯渊。 虽然他不认识夏侯渊,但他根本不需要去辨别什么。 “呔,那恶贼,放下你手中的矛,吃乃翁一枪!” 颜良暴喝一声,冲到夏侯渊面前,举枪便扎。 “你糊弄你爹呢,让我放下?”夏侯渊看突然冲出来一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不禁多看了两眼,但这话嚷嚷的,让他总觉得像是脑子有什么毛病。 抬手间,一枪便横扫了出去。 颜良很轻松的招架住了夏侯渊这暴力一击,再度嘲讽道;“如果你只有这么点本事,那你还是放下长矛,乖乖受死吧。于夫罗可真是个废物,竟然被你追的像条狗。” 夏侯渊还从来没有见过嘴巴这么贱的人,“贱种,接你爹一招!” 瞬间,夏侯渊浑身气势陡然一变,枪出如龙。 凌厉的攻击,恍如疾风骤雨,一口气的功夫扎出了足足数十枪。 当夏侯渊全力出击之后,嘴炮的颜良终于感受到了夏侯渊的恐怖之处。 他竟隐隐有些无力招架之感。 夏侯渊的枪尖力沉如山,攻击却又极其敏捷,迅速。 他被逼的手忙脚乱,堪堪勉强应对。 “就这点本事?”夏侯渊嘲讽的大笑了起来,陡然一声大喝,“那就给你爹死去!” 铛! 一声脆响。 两杆长矛撞击在了一起,火星四溅。 夏侯渊沉重的力量压得颜良几乎使出了浑身所有的力气,脸都憋紫了。 他终于意识到于夫罗说的话并没有为了面子的夸大,这厮是真的能打。 铛! 铛! 铛! 颜良堪堪抵挡住夏侯渊的一轮攻势,密如疾风的攻击便再度袭来。 “扎你脑袋!” “扎你这张破嘴!” “扎你胳膊!” …… “玛德,你是真废物啊,我给你都说了,你竟然还反应不过来。” 当夏侯渊在攻击的同时,开始喊话之后,颜良的心态崩了。 夏侯渊喊的话,给他造成了无比巨大的误导。 当那混账喊扎脑袋的时候,他本能的脑袋一歪,然后枪就扎到了肩膀上。 只是短短瞬息之间,颜良身上便被夏侯渊扎了好几个窟窿。 于夫罗此刻就在不远处。 他面色纠结的看着夏侯渊和颜良的战斗,被气的面色发紫。 在颜良气势汹汹冲出去的时候,他还真对这个狂傲自大的家伙抱了一点希望。 若真能顺利的斩杀了夏侯渊,这一战兴许还真有些希望。 可现在看看…… 颜良这厮,就是个狂傲自大的废物! 他最大的本事,就是嘴巴上的那点功夫。 于夫罗有心想直接撒手走人,可如今三方兵马混战在一起,他尝试了数次,却无法召集自己的部下,这局面让他陷入了两难。 在纠结许久之后,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帮助颜良。 不帮这个恶心的家伙,他们似乎会败的更惨…… 出于为自己的考虑,他不得不做出如此选择。 “夏侯渊,给我死!” 于夫罗策马冲了过去,照着夏侯渊的后背,挥刀便砍。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专心与颜良对战的夏侯渊,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来敌,硬生生挨了这一刀。 一路火花迸溅,甲胄被砍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但……没破! 夏侯渊抖擞了一下,感受了一下甲胄的情况,返身就是一枪刺了出去。 “你们匈奴人现在就只配玩这种藏头露尾的把戏吗?亏你先人!”夏侯渊怒吼一声,抽枪虚晃于夫罗面门,却在电光火石间,迅速逆转锋芒,一枪扎进了颜良坐下战马的眼睛。 战马吃疼,顿时嘶鸣着人立而起。 颜良毫无防备被直接掀翻在了马下,腿上结结实实的挨了战马两蹄子。天籁小说网 发了疯的战马,四蹄的力道似乎更重了许多。 一蹄子下去,颜良感觉自己的腿都快断了,疼的眼泪都飚了出来。 但他根本没功夫去关心自己腿上的伤势,因为夏侯渊手中的长矛犹如毒蛇一般,又冲着他扎了过来。 情急之下,颜良就地几个翻滚,从夏侯渊战马的肚子下面滚了过去。 用了如此狼狈的姿势,他才终于躲避开了夏侯渊的攻击。 “废物!”于夫罗大骂了一句。 颜良之前嘲讽他的,他现在总算是非常理直气壮,原原本本的还给了颜良。 “我看你们两个都是废物!”夏侯渊大喝道。 他一人独战两员大将,丝毫不落下风,说这话就非常的有底气。 于夫罗脸色有些紫,“若不是你身上的甲胄过于坚硬,此刻你已经没命了。” “你们匈奴人到了你这一代,差不多也快亡族灭种了,偷袭竟然也能说的如此理直气壮,你真是将你们匈奴先辈的脸全部丢尽了。”夏侯渊喝骂着,手上的攻势却丝毫没有停止,依旧连绵不断。 “偷袭也是战术!”于夫罗喝道。 “你个煞比玩意,劳资甲胄坚硬,那也是战术!你们想有,还不配有!”夏侯渊骂道。 两人对骂的时候,已来来回回互相攻伐了数十招。 颜良重新起身后,跃跃欲试的试图再度偷袭夏侯渊。 但吃过那一次亏之后,夏侯渊的防备之心早已直接拉满了。 战马迂回,急速拉扯战,根本不给颜良这个失去了战马的任何机会。 就在这时,营帐外忽然又发生一阵骚乱。 心神极度警惕的夏侯渊迅速打马撤出了战圈,和于夫罗、颜良拉开了距离。 他眺首看去,只见正西边一支军马,在一员将领的率领下,犹如旋风般冲了进来。 “吕布?!”夏侯渊的眼睛猛地立了起来。 看到吕布的瞬间,夏侯渊警惕心大作。 他目光闪烁片刻,果断下令撤军,“来人,鸣金,撤!” 呜咽的号角声很快在乱战的三方大军中响了起来。 原本还在大杀四方的朝廷大军,迅速有序撤退,令行合一,毫无混乱。 令于夫罗和颜良大跌眼镜的是,朝廷兵马在撤退的时候,竟然还迅速组成了阵形。 盾牌手持盾在前,长枪兵间隙其中,掩护撤退。 机动性强的骑兵迂回两侧,切断追兵。 看着这一幕,于夫罗的眼中有羡慕,但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他方才尝试了数次,试图召集部下撤退,可乱糟糟的毫无头绪。 反观朝廷兵马,撤退的号角一起,迅速就抽身而退。 最最离谱的是,还踏马组成了阵型。 这他娘的,简直难以置信! 颜良也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们怎么做到即便是在撤退的时候,也阵型不乱的?”颜良目瞪口呆的喃喃说道。 于夫罗像看煞比一样看了一眼颜良说道:“这就是朝廷大军的实力,还活在你阿母怀里的颜将军,还请你收起那些毫无益处的狂傲和无知,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吧。” “你骂我可以,别骂我阿母!”颜良不乐意了。 “我骂的就是你!”于夫罗讥讽道。 颜良嘿嘿笑了两声,“骂吧,今日这苦头我可以吃。不过,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于夫罗:…… 这人指定是哪儿有些毛病! 说话颠三倒四,跟个神经病似的。 注意到于夫罗眼中的鄙夷,颜良干笑了一声,“虽然夏侯渊这个名号,我确实没有听过,但我差点死在夏侯渊的矛下,再死犟着不承认人家的本事,我是不是有病?” 原来你还有点儿自知之明啊,于夫罗心中低骂了一句,目光望向了从西边突入进来的那支兵马,说道:“看起来像是自己人,你身后还有援兵?” 颜良怔了怔,“自己人?不可能吧!” 看着垫脚张望的颜良,于夫罗心头顿时万千的无语。 你都没注意到西边的战事,竟然还有闲心在这里说废话? 打仗呢,活爹! 半晌后,颜良收回目光嘀咕道:“还真像是自己人,今天这仗打的太乱套了。先等等这支兵马,看看是什么情况。” “夏侯渊就不必追击了,让他们撤吧。我们先整顿兵马,这乱糟糟的,看着心烦。” 于夫罗:…… 你踏马是真有病啊。 你还想追击朝廷军? 你没看见人家撤退的时候那步伐有多整齐吗? 骑兵断后,盾牌长枪缓步后撤,整个就是一井然有序。 你他娘的都被人家骑在脸上侮辱了,你还没察觉是怎么回事? “来人!”于夫罗不想再理会颜良这个傻叉,直接传令自己的部下整军。 他算是看明白了,指望这个孙子,只会把他陷进深坑里,说不定就落个尸骨无存。 眼下这场战事,还是得靠自己。 得先想办法甩开夏侯渊这个疯狗才是。 和夏侯渊打了将近二十天的交道,双方历经数场交战,于夫罗很清楚夏侯渊的脾性。 他们现在已经被这厮给彻底的咬上了。 颜良整顿了一部分兵马,然后朝着西边出现的那支兵马迎了上去。 朝廷兵马并非是从一个方向撤退的。 在鸣金之后,他们迅速从三方撤离,颜良和于夫罗无力追击。 但忽然打西边而来那支兵马,还追出去了半程。 “敢问将军是……” 两支兵马碰头后,颜良有些警惕的冲为首那员器宇轩昂,威风凛凛的将领拱了拱手。 吕布横戟立马,高声说道:“某家兖州牧吕布,字奉先!” 颜良心中一突,原来这就是为儿皇帝所重用,又反叛朝廷,兵败南武阳,差点被朝廷数路大军连骨头都给拆了的吕布? “原来是吕将军,久闻将军大名,今日得见,将军果然一表人才,风流倜傥!”颜良口中说着恭维的话,眼神却满是不屑。 这样的人,连于夫罗那个匈奴弃子还不如,还说是什么兖州牧。 他那个兖州牧自己给自己封的都不实在吧。 吕布察觉到了面前之人对他的不敬,心中顿时有些恼火,“陈留王可留下了?” “吕将军关心陈留王作甚?”颜良反问道。 颜良的态度,已让吕布心中有了火气,“吾等皆为袁将军出力,我为何不能关心?” “将军确实应该关心,算我说错了话。”颜良敷衍了一句,心中却在嗤笑,真当我是傻得不成?刘岱、王匡等人与袁绍不过是合盟的关系,说白了就是抱团对抗朝廷。 现在陈留王一出来,这帮人的小心思就打的噼里啪啦作响了。 谁把陈留王拿捏在手里,谁就有了挟天子号令诸侯的权利。 这事他都想干,就更何况刘岱那几个孙子了。 心中骂骂咧咧的骂了两句后,颜良忽然一改先前不屑的态度,高高兴兴的说道:“还请将军先入大帐,此事说来话长,须请匈奴右贤王于夫罗为我们解释解释。” 颜良对吕布抱的依旧还是瞧不起的态度,但他想起了方才吃的那个大亏。 夏侯渊精锐犹存,随时都有可能进攻,他不能再惹毛了吕布! 虽然这厮,也就那样。 也就是徒有其名罢了。 第165章 我兵呢? 吕布刚刚点了个头,忽然身后杀声大起。 他陡然扭头望去,只见一支滚滚黑流顺着他来的方向,正汹涌而来。 “没完没了是吧!”吕布剑眉耸峙,立马调转马头就带人迎了上去。 颜良看着打西边那小山丘上正不断向下翻越的朝廷大军,整个人都傻了。 夏侯渊这什么情况? 一口气都不歇的就又要开启新一轮鏖战了? 这厮是真疯了不成?! 于夫罗闻讯赶了过来,急匆匆对颜良说道:“快,两面包抄,断其后路!” “夏侯渊撵着我追了近二十天,这个人我可太清楚了,他只要有一口气就绝对不会松口的。” 颜良这才猛地反应过来,急急下令整顿兵马。 这个人的疯狂,让他感到有些胆寒。 太凶残了,一口气都不带歇的。 朝廷若都是如此将领,袁绍的大业,想成功恐怕还这不容易。 但此刻懵的不仅仅是颜良,还有夏侯渊。 他率军撤出冀州军营盘之后,立马下令大军修缮甲胄兵器,暂时休整。 大家伙刚歇了没一会儿,忽听山后面再度杀声震天。 “是曹洪将军!”庄原眼尖,看了片刻,便指着大军之中随风摇曳的旗帜喊道。 夏侯渊定睛看了半晌,“还真他娘的是,这厮来的有点早了。” “不是来早了,应该是来的有些晚了。”阎农盯着西北方向沉思片刻,分析道,“曹洪将军应该是发现了吕布所部兵马的动向,顺着他们的足迹来的。” “我先前就注意到西边隐约似乎有兵马移动,你们都说没有,现在看来,当时藏匿在西边观察动向的,就是吕布。而曹洪将军就尾随在吕布身后,只是我们撤出来的有些早,现在反而变成了曹洪将军孤军奋战。” 他这一通分析,赢得了夏侯渊等人的齐齐认可。 “看来还真的是如此。”夏侯渊说道,“传令下去,让将士们抓紧喝两口水,磨好刀,我们给他来个二进敌营。” “将军,这一战末将觉得不必再分兵了。曹洪将军将敌军都吸引在了西边,我们从南边直接撕进去,便可轻而易举断其战阵,令其首尾不能相顾。”阎农建议道。 夏侯渊点了点头,“阎校尉所言甚是。” “等等,于夫罗与颜良似乎也动了。”庄原忽然喊道。 “他们这是想要两面包抄曹洪将军。”阎农迅速说道。 夏侯渊看向了阎农,“现在该怎么打?” 阎农目光紧盯着战场的变幻,片刻后说道:“破敌左翼,反抄正面的吕布所部。北边的是匈奴人,于夫罗与颜良不合,现在只是逼不得已才联合在一起。” “若我军能顺利切开颜良,反包抄了吕布,于夫罗应该会望风而逃,不会再进攻。” “好,那就这么打。”夏侯渊很爽快的采纳了阎农的计策。 “庄原你率骑兵开道,赖杰,盾兵在前,弓箭手掠阵,给我截住他们!” “喏!” “喏!” 三名校尉轰然应喏,立马点起兵马。 咚咚咚——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声,再度在山后响起。 匆忙间喝了一肚子水,磨好卷刃的刀的将士们,再度重组阵型,翻山杀了出去。 当这一路黑色的洪流冲出来的时候,除了吕布之外,颜良和于夫罗都很懵。 这又是哪里来的朝廷大军? 唯有吕布,在看到曹洪的时候,就已经清楚了一切。 这里不仅仅是夏侯渊一路兵马,还要曹洪。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在于夫罗和颜良还在忙着震惊的时候,吕布与曹洪已是打了个难分难解。 庄原率领骑兵,直直的朝着颜良所部大军莽了进去,轻而易举的将这支已经接连战斗了数个时辰的大军,切成了两断。 紧随其后的赖杰所率步卒迅速压上。 弓箭手掠阵,撕大缺口,盾牌手一手盾牌,一手长刀,迅速组成了一道围墙。 将颜良所部后军圈了起来,关门打狗。 庄原在颜良所部大军中杀了一个来回之后,直直奔着颜良的将旗冲了过去。 颜良现在总算是反应了过来。 朝廷兵马有两支,而不是仅有夏侯渊一支。 只不过他们的甲胄完全一样,很难分辨。 今天这仗打了个稀里糊涂,直到此刻颜良才终于察觉出一点痕迹来。 这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之后还要老鹰,老鹰之后还有猎人。 虽然打的好像是谁也分不清楚谁了。 但总的而言,是他们三股兵马,打朝廷的两股兵马。 在弄清楚了这个事情之后,颜良果断放弃了包抄曹洪,扭头杀向了后方。 自己都快被打崩了,还包抄别人? 刚刚冲出去不过一二里路,他就和逆向而来的庄原撞了个正面。 庄原二话不说,瞬间拔起鞍旁弓弩,冲着颜良抬手就是一箭。 颜良躲避不及,一只耳朵直接被打飞了出去。 钻心的疼痛,让颜良差点从马背上直接跳起来。 “暗箭小人!”他狰狞怒吼一声,举枪朝着庄原冲了过去。 庄原一看一箭落空,迅速再度弯腰搭箭。 而且迅速搭弓上箭的不仅仅是他,还有他身后的两千骑兵。 急速前冲的颜良一看对面骑兵齐齐举箭,顿时头皮发麻。 这帮贱人,怎么可能人人皆善骑射? 他一把夺过身边将士的盾牌,紧忙举在了自己的面前,然后闷头冲了上去。 “放!” 庄原一声沉喝,众军齐齐放箭。 后劲贼大的弩箭,宛若蝗虫过境飞向了步骑混杂的敌军。 瞬间,便见一片的将士,七歪八斜的倒了下来。 此刻,双方已经近乎短兵相交。 但庄原却并没有选择常规的将对将,兵对兵打法,而是一个错位,避开直奔着他而来的颜良,直接从颜良的军阵中莽了过去。 骑兵们迅速收起弓弩,挥舞动了雪亮的长刀。 这种由将作监打造的横刀,是劈砍的利器。 两千骑兵一路所过之处刀光血雨,让已经无比疲惫的颜良麾下瞬间胆寒。 之前的一战,他们打的很混乱,身边敌我难分,这些冀州兵都还没有意识到西园骑兵冲锋的厉害之处,此刻终于是无比清晰直观的感受到了。 颜良是奔着庄原来的,可当他调转马头,准备再度杀向庄原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他的兵呢? 第166章 涅县的高光时刻 颜良目眦欲裂,失神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敌军两千骑兵的一个冲锋,他的数千士兵……就这么没了? “撤!” 颜良虽然满心不甘,但他也知道他已经失去了再战下去的实力。 这些朝廷兵马在战斗力上,对他们几乎是碾压的。 他想撤,但庄原却还不想让他撤,再度率军衔尾而来。 骑兵飞驰,密集的箭雨先疯狂招呼了上去。 颜良的心态彻底的崩了。 在先前的一战中,他遇见了夏侯渊,打的他竟然还有点自信。 可这一次,夏侯渊这个主将不见踪影,反而把他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 简直没天理了。 但这好像才是这支朝廷兵马的真正战斗力。 战场局势的变化,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颜良的迅速溃败,很快便起到了连锁反应。 相邻的吕布所率部曲,本就被曹洪麾下大军几乎压着打。 此刻颜良溃败,他们直接承受了双重压力,溃败局势瞬间一发不可收拾。 吕布虽然稳稳的堵住了曹洪,且打的曹洪只有招架之力,可他的军队败了。 曹洪在姚罗、伍岩等人的诱导下,现在也学精了。 他一看己方锋芒大盛,瞬间撇开吕布,直直的杀进了吕布身后大军。 以自己为箭头,带着大军一路横冲直撞,碾压向了吕布大军。 这些诸侯军和在西园磨炼了足足一年多的朝廷军相比,就像是民兵和正规军的区别。 当面对骑兵浩浩荡荡的铁蹄,本就心生惶恐的他们,在瞬间便失去了所有的战意,立马掉头丢盔弃甲,撒丫子直接跑路,一个个的生怕自己跑的慢了。 刚刚绕到北边的于夫罗,看着被撵的漫山遍野乱窜的盟军,整个人都傻眼了。 这踏马还怎么打? 一个照面,便已是兵败如山倒。 于夫罗毫不犹豫,奔着北面直接跑路。 这一路走来,他一直损兵折将,现在仅存的兵力已不足原先的四成。 他不能再折下去了! …… 这一战进行到后面,吕布和颜良这两个主将好像成了多余。 根本没人管他们。 他们也管不了被曹洪和夏侯渊合力杀得丢盔弃甲的将士。 两个人身边仅带着百十人的亲卫汇合在了一起,个个垂头丧气。 “撤吧。”半晌,吕布说道。 颜良点了点头,他在傲气被夏侯渊已经蹂躏的什么也不剩了。 他现在都不知道就这样回去,该如何向袁绍交代。 他带来的兵,几乎被杀干净了…… 两个心中都藏着广袤天地,有自己傲气的主将,失魂落魄的带着麾下仅剩不多的士兵,一路向东撤退。 沿途他们收拢了一部分的溃军,等赶到魏郡的时候,两方的兵力加起来才不过堪堪五千余人,折损过半。 在魏郡的清渊县,吕布与刘岱、王匡等人回合。 而颜良也并未离去,率军与吕布共同驻扎在了清渊。 清渊官署中,关东诸侯坐了足有一半。 上首是被迎立的兖州牧吕布。 两侧依次是刘岱、鲍信、王匡等人,以及他们麾下大将,和充当客人的颜良。 “朝廷大股进军了。”吕布闷声开口说道。 接连战败,把他曾经极度膨胀的野心几乎都快打没了。 刘岱与王匡对视一眼,二人的眼中皆有些不悦。 他们原本以为迎立吕布这个猛将为兖州牧,会一改他们之前的颓唐。 可现在看来,情况不但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反而越发的艰难了起来。 两个人的肠子现在都有点儿青。 “我想听听这一战为何也会打成这个样子?”王匡问道。 吕布本不屑于去解释什么,但想到这些人搜肠刮肚费尽心机征募来的一些将士,被他一战差点打了个精光,心中不免有些愧疚,便说道:“我们被人给耍了。” “被人耍了?”这个解释,让王匡更加的失望。 “是。”吕布应了一声,说这个事对于他这个傲气如枪的人而言是有些艰难的。 他说道:“我率军赶到的时候,朝廷大将夏侯渊正率军攻打颜良与于夫罗的大营,但看到我忽然率军赶到,夏侯渊没有丝毫犹豫立马率军撤退。” “我追击半程,曹洪忽然率军杀了出来,他应该是早就发现了我的踪迹,一路尾随而来。在曹洪出兵之后,夏侯渊趁机率军反杀,我军战力不及朝廷军,故有此败。” 颜良看了看堂上诸人,同为战败之将,他替吕布解释了一句,“此战战败罪不在我们,实在是朝廷兵马过于难缠。而且,朝廷一改先前的打法,而是借助寻常士卒战力之优,以战阵冲锋。” “即便我与吕将军再如何能打,身边没兵,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听完这二人的解释,刘岱等人皆沉默了。 他们都是经历过南武阳之战的人,很清楚朝廷兵马的真正战斗力到底有多彪悍。 “我们需要练兵!”吕布忽然说道,“若不操练出一支百战之师,我们很难对战朝廷。” “朝廷的那些兵马皆出自西园,是当今皇帝带着皇甫嵩等人亲自操练的,战斗力强悍其实是在情理之中,只是我们一直忽略了这件事。” 刘岱点了点头,“邺城来信,韩馥已经答应让出冀州,请袁绍领冀州牧。” “接下来,我军暂屯清渊,征募壮勇,操练兵马。” 吕布点了点头,“我没有什么问题。” 颜良听到韩馥已经答应了让出冀州,心中有欢喜,也有些忧愁。 欢喜是袁绍占据冀州之后,必将实力大涨,大事已见眉目。 忧愁的是,既然韩馥已经答应,那袁绍肯定在赶来邺城的路上了。 而他败的实在是有些凄惨。 …… 夏侯渊与曹洪在追杀了半程之后,率军返回了涅县,暂以涅县为屯军之地。 吕布的出现,让两个人都心生警惕,不敢再贸然深入魏郡。 他们不但自己将大军从魏郡撤了出来,还同时传信张绣与张济,将这一变故告知。 几天之后,张绣与张济率军出现在了涅县城外。 这一对叔侄刚回来,就怼着夏侯渊和曹洪一通疯狂输出。 “仗被你们给打了,功劳也被你们给得了,撤的时候反而叫我们一起撤,你们还是个人吗?合着我们这些天是什么事都没干,就跟着你们陪跑了是吧?”涅县衙署之中,张济还没坐稳就已经骂骂咧咧的开始了。 张绣也是满肚子的牢骚,但有他的叔父在,他连个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夏侯渊笑着让赢冯为张济与张绣准备宴席,接风洗尘。 “吃吃吃,吃个屁,这事你们要是说不清楚,我可跟你们没完。”张济嚷嚷道。 “你没完啥呀,信里不是给你们说的清清楚楚的吗?”曹洪起身说道,“吕布出现了。” “出就出吧,他出来我还怕他是怎么滴?”张济闷声粗气的瞪着曹洪,“手下败将,他来了正好,劳资可不怕他。” 夏侯渊居中和着稀泥解释道,“都消消火气,显摆你们嗓门大是吧?此事怪我,是我没给你们说清楚。吕布出现在魏郡,基本上只有一个可能刘岱、王匡率领南武阳溃卒此刻便在魏郡,我们只有数千兵马,不知敌军底细,不可贸然深入。” 说完,他狐疑的看着张济与张绣,问道:“不过,你们都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也跟着从魏郡撤军?” 张济扭头瞅了一眼张绣,“我这乖侄儿说,你夏侯渊机灵的跟个鬼似的,既然你说撤军,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我们跟着撤便是。曹洪在泰山郡干过的蠢事,不能发生在我们的身上。为避免真的被堵在某个地方,我也就跟着撤了。” 张济用实力证明了什么叫一句话得罪三个人。 他这话说完,不管是夏侯渊还是曹洪、张绣都目光不善的盯着他。 “你们这么看我作什么?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劳资刚刚读完论语,孔圣人可没教我撒谎!”张济根本就不在乎他们的反应,该说什么照说不误。 张绣以手扶额,有些不想认这个叔父了。 真的是被坑死了。 “二位,我的原话不是这样的,你们要找麻烦,找我叔父,跟我没什么关系。”张绣强行解释了一句,把锅甩给了张济,虽然那话的的确确就是他说的,但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认。 曹洪黑着脸指了指张济与张绣,“你们叔侄二人没一个好货。” “骂我叔父去,别骂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张绣闷头说道。 他可不想沦为两个莽夫火并的替罪羊。 “我姑且就当你们是在夸我吧。”夏侯渊没好气的笑了笑,说道:“不过张绣这么说,算是把我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直接,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吕布现身魏郡,那么刘岱等人肯定也在。南武阳一战,他们损兵折将,元气大伤,现在必然是躲在某一个地方招兵买马偷偷疗伤。” “冀州带甲之士逾十万,且大股兵马都集中在邺城附近。现在的魏郡,说一句龙潭虎穴,也不为过,我们孤军深入,大为不利。” “这一战,我们已经占了不小的便宜,适可而止,过犹不及。” 曹洪依旧一脸怨气的盯着张济,轻哼道:“给这两个混账说这些,纯粹就是多余。” 弄清楚了前因后果的张济,哈哈笑了起来,没心没肺的说道:“劳资失陷魏郡,你也得拼命来救我。” 曹洪:…… “你是真不要脸啊你。”曹洪骂道。 涅县令像是隐形人一般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谁要再说朝廷羸弱,他一定撕烂他们的嘴。 看看这几个杀神,再看看城外林立的大军,这是羸弱的样子? 号称兵强马壮的关东诸侯们,将士皆穿着一身布衣作战,可看看朝廷军。 现在他已经看到四股兵马了,所有将士皆身披铁甲。 铁甲啊,那就是一堆堆的钱呐! 这就是所谓的羸弱?! 更为重要的是,里面竟然还有那么多的骑兵。 “那个,诸位将军,宴席好了,请诸位离座入席。”赢冯看这几个杀神终于骂的消停了一些,连忙壮着胆子上前说道。 “那就走吧,我们吃一顿涅县上好的岩羊,再做打算!”夏侯渊哈哈笑道。 张济猛地眼前一亮,“是酱的吗?” 赢冯:??? 他不知道张济提的这是个什么要求,一脸茫然的向夏侯渊求助。 “这里没有夕阳客栈,将就着吃点吧。”夏侯渊笑道。 张济顿时一脸失落,“人这张嘴啊,一旦养刁了,真不是件好事。我最近馋那玩意,馋的晚上都睡不着觉,可自己又不会做!” 这话直接说曹洪心坎里去了,“俺也是啊,吃不到肘子的日子,难受!” 这是只有吃货才懂的苦楚。 第167章 我要退位让贤 冀州,邺城。 作为冀州的州治所在,邺毫无疑问是一座大城。 除了它本身的主城之外,邺县还有另外的三座城池,分别是平阳城,武城与九候城。 夜幕已深,可韩馥的官署中,依旧灯火通明。 主厅中,满满当当坐了一屋子的人。 “州牧,鞠义反叛虽对军心不利,但并不可能伤及冀州根本,您为何会答应了那袁绍呢?”长得看起来有点儿方方正正的长史耿武打破沉寂,劝说道。 就在白天的时候,他们收到了冀州大将鞠义率军反叛袁绍的消息。 这对正处于左右两难之间的韩馥而言,是一个分量极重的事情,直接让他心中权衡的天秤开始朝着向妥协袁绍倾斜,但他嘴上却并没有将此事说出来,只是对众人说道:“鞠义虽然骁勇善战,但他反叛,我还并没有将此事放在眼中。” “之所以答应高干与荀谌的劝说,是另有缘由。” 治中李历起身说道:“州牧,冀州虽然偏僻,但甲士百万,粮食足以维持十年,而袁绍则是孤客穷军,仰我鼻息。就如同婴儿在我手上一般,一旦断了奶,立刻就会饿死,为什么我们竟要把冀州让给他?” 他这番话,引得堂上其他人连连颔首。 他们今夜齐聚于此,就是因为此事。 对于韩馥竟然要答应高干和荀谌的游说,决定主动将冀州让给袁绍,他们非常不能理解。身为一州之牧,你干的好好的,眼看着甚至于有与天下豪雄一争高低的机会,你竟然要拱手让人? 这如果不是脑子被浆糊给糊了,一般人可干不出这样的事情。 韩馥脸上写满了惆怅,摇头说道:“我是袁氏的故吏,若无袁氏,我不可能会站在现在这个位置。况且我的才能也不如本初,量德让贤,这是古人所推崇的。” 堂上众人听到这话,一个个眼神都充满了怪异。 在这个时候谈量德让贤,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其他人为了争一州之地,都杀得尸横于野,血流漂杵了。 你守着地富兵强的冀州,竟然要谈让贤…… “州牧,袁本初的野心已是昭然若揭,他这分明就是要反叛朝廷。与其白白拱手让人,还不如州牧善加利用,谋一番大事。”治中李历劝说道,“现在天下群雄并起,尽管每个人的口中都喊着为了苍生,为了社稷,可实质上还是自己想成就一番霸业。” “旁人能做的,州牧同样可以做得。而且州牧雄踞冀州,有充足的粮食,有强盛的兵马,只会比他人更有优势。” 韩馥轻叹道,“我所苦恼之处,就是在此啊诸位。”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反叛朝廷,但袁本初害我,他假传檄文,致使我没能及时发现他的阴谋,也仓促间起了兵马。现在想要抽身而退,已经是不可能了,在朝廷的眼中,我与袁绍、刘岱等人皆为一丘之貉,是为反贼。” “即便已经成为了反贼,可我与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袁氏相比,犹如皓月之于萤火,我哪怕占据了冀州,可恐怕也不会占据多久。与其如此,我为何还要苦苦坚持呢?” 韩馥的这个理由,让众人忽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冀州现在对于朝廷,确实是反贼之地。 “州牧,若您现在选择帮助朝廷,也必然会是一桩大功劳。”耿武劝说道。 反贼这个事,其实还有尚可商榷的地方。 如果在这个时候投靠了朝廷,那必然不会是反贼的说法,而是功臣。 “当今皇帝生性残暴,不行仁义,我恐怕不会落个好下场。”韩馥说道。 说完,他还给众人举了个例子。 “诸位不妨看看张邈等人的下场,据说死的挺惨。哪怕是我选择了帮助朝廷,可在皇帝心中,我也许依旧还是个反贼,是我帮助袁绍才让他有了那么多的兵马和粮食,届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连跑的机会恐怕都没有啊诸位。”韩馥说道。 韩馥的理由虽然多,但听在众人的耳中,只有牵强二字。 众人不禁对韩馥有些失望。 放着这么大好的前程不要,非要拱手让人,他们还能再说什么? “报!赵浮、程涣二位将军求见!” 一名侍卫忽然走了进来,冲韩馥禀报道。 “他们如何来了?”韩馥嘀咕了一句,说道:“让他们进来!” “喏!” 片刻后,两位英武的将军一道走了进来。 “末将赵浮、程涣拜见州牧。” 韩馥的目光在这二人的身上转了半晌,问道,“我命你们驻守孟津,防备公孙瓒,为何私自南下?” 在公孙瓒挥师南下之后,韩馥为防万一,命赵浮、程涣二人率领一万强弩手驻守于孟津,如今战事尚未蔓延到那里,这二人竟然忽然回了邺城,让韩馥有些意外。 赵浮有着一对极其显眼的粗眉毛,像是浓眉泼上去的一般。 他朗声问道:“敢问州牧,可是准备舍弃刺史之位,让袁绍领之?”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韩馥心下了然,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已经班师,来了那便来了吧,我确实有意退位让贤,由袁本初接掌冀州。” “州牧为何要屈从与那袁绍?冀州兵强马壮,袁绍只是客居于此,若州牧放心不下,我等大可率军直接踏平了他!死人,不会有任何的仇恨。”赵浮喊道。 他与程涣本率军屯于河津,乍听闻韩馥竟然要将冀州牧让与袁绍,这才风风火火率军从河津赶了回来,请命攻打袁绍。 为了铺垫此事,他们在回师途中,甚至刻意去挑拨了一下袁绍。 舟船百艘,浩浩荡荡,击鼓从袁绍的军营旁经过。 “你们不必再劝了,我心中自有主张。让袁绍入主冀州,对你们,对我而言,皆是好事。”韩馥环顾诸人说道,“在朝廷的眼中,我们现在都是反贼。想成就一番大事者,跟着袁绍比跟着我要好。” “而不愿以身饲贼者,大可早做抉择,抽身而退。做反贼,我知道我是不行的,连起码的魄力都没有,这个决心我都下不了,我又如何能带领诸位闯出一番大事呢?” “如果当今陛下是那仁善之人,我大可以带着诸位投靠朝廷,与袁绍开战。可当今皇帝虽不过十五六岁,但却是心狠手辣之辈,不是那么好易于之人,我也怕白白误了诸位性命。” “此事,就此作罢吧诸位。” 众人听到韩馥这番话,皆神色复杂。 该说的都说了,劝也劝了这么多天了。 可韩馥竟然还做了这样的决定,他们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 赵浮气的差点一把拧碎了手中的刀柄,这一刻,他对韩馥失望到了极致。 为了与袁绍开战,他和史涣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结果千里迢迢跑来,竟然等来了这么一个结果。 韩馥的理由确实可以,但这不是他想要听到的理由。 这样一个人,当初竟然为董卓那等枭雄所看重,举荐到了如此位置。 “州牧让出冀州,或许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别驾闵纯忽然说道。 他这一开口,瞬间迎来了堂上除了韩馥外所有人的怒目而视。 大家都在想办法劝说韩馥,结果你这厮竟然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赞同,几个意思? 留着一撮小山羊胡的闵纯干笑了一声,说道:“诸位大可不必因为我这番话而气恼,冀州的命运如何,现在其实的确很迷茫。我与诸位的命运,因为冀州也同样迷茫。” “此时要做抉择的不仅仅是州牧,还有诸位!” 赵浮本身就不是什么好脾气,听到闵纯这番话,当即气不打一出来,梗着脖子喝道,“有屁放屁,不要拐弯抹角,你到底要说什么?” 闵纯微微一笑,“赵将军不必如此急躁,容我与诸位详细说过。” “我冀州北有公孙瓒率燕、代之卒来势汹汹,东有袁绍虎视眈眈,为了夺下冀州,袁绍现在可谓是文的武的全用上了。尽管州牧心中另有所想,但事实是,这便是袁绍的阴谋。” “而除了这两股势力之外,我反倒更认为,来自南边的压力才是冀州真正的生死存亡危机,也是我等的危机。” 长史耿武眉头轻皱,问道:“你的意思是……朝廷?” 闵纯颔首轻笑,“正是朝廷!” “诸位该不会到现在还认为朝廷是一个只长了嘴巴,而没有牙齿的老虎吧?” “自新皇即位,朝廷三公更迭之后,这一年多以来征伐之战可是从未停下来过啊诸位。” “西征董卓,北讨李傕、郭汜,此后当今陛下更是亲自御驾亲征,在短短半年的时间攻克兖州全境,并无败绩啊诸位。如此煌煌战绩,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堂上诸人,面色渐渐凝重了下来。 在世道混杂之后,充斥在他们耳边的声音也变得驳杂了起来。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只知道朝廷是如何的无能,皇帝又是怎样的昏聩残暴,还真的没有深思熟虑过这件事。 现在听闵纯这么一分析,他们忽然间意识到,不管朝廷和皇帝是怎么样的。 但有一件事无可否认,朝廷的兵马依旧是能征惯战的。 闵纯这番话道出了韩馥的一半心思,他说道:“我是率先起兵襄助袁绍的人,反贼这顶冠,在我的脑袋上暂时是摘不下来了。闵别驾之言,也正是我想告诉诸位的话。” “冀州,现在的的确确是比较乱的,如何抉择,至于诸位。” 闵纯接过韩馥的话,继续说道:“前不久,朝廷有数路兵马出了东郡,又有曹操亲率数万兵马屯兵上党,如此兵力布置,诸位难道还没看出来,朝廷接下来要收复的是冀州吗?” “不管是州牧继续执掌冀州,还是袁绍入主,但与朝廷的一战已是无比避免。” “欲成全一番大事,可首先得过朝廷这一关呐!” “张邈惨败陈留,刘岱节节败退,与王匡、鲍信差点被堵死在泰山郡,这皆是前车之鉴,也是朝廷真正实力的证明。” “诸位,不可轻敌啊!” 堂上众人的脸色越发的凝重了。 如果抛去闵纯那刻意渲染的废话,用简单一句话概括,那就是势如破竹! 就是朝廷自东征以来,一直都是势如破竹! 闵纯看大家想的入神,微微一笑说道:“所以我说州牧放弃冀州也是一件好事,接下来的冀州,必然是乱战的中心,各方势力的角逐之地。” “心志不坚之人,就别掺和这场大战了,免得……” 他看了一眼韩馥,笑道,“免得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韩馥听的面色顿时黑了下来。 他本以为闵纯是在向着他说话,结果说来说去,竟然还是为了骂他。 这个长胡子的老混账。 他阴恻恻的瞪了一眼闵纯,却并没有发难。 韩馥的心中也清楚,这些人在今天晚上齐聚于此,还是因为心中有他这个名义上的冀州刺史,实质兼名义上的冀州牧。 “都早做打算吧,闵别驾也算是把我想说的都说完了,就这样,都退下吧。”韩馥抬手说道,被闵纯一番话骂的他心里有点儿难受,已经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喏!” 众人稀稀落落的起身,三三两两结伴离开了韩馥的官署。 …… 子夜时分。 沮授命侍女准备了一些简单的酒菜。 然后与刚刚从韩馥那儿离开的赵浮、史涣坐在一起小喝了起来。 “二位将军,喝酒的时候就别闷闷不乐了,该吃吃,该喝喝。”沮授看赵浮、史涣二人还在想方才的事情,出声劝道,“你们现在想那么多也是无用的,反而还坏了吃酒的雅兴。” 赵浮指了指撑起的窗棂外,那无比清晰地漫天星河,说道:“都这个点了,吃酒吃的本就不是什么雅兴。人家有雅兴的人,不至于会在这深更半夜的时候吃酒。” “这个时候吃酒的啊,都是心中有事的。” 史涣默默点头。 他就是这样的人。 沮授摇头,斥责道:“两个匹夫,根本不知文雅为何物!” “我这一扇小窗外,便是漫天星河,斗转星移。窗内有二三好友,有酒有肉,这难道不是人间之雅事?难不成只有对月吃酒的才是风雅之人,我等对着星辰吃酒,就不风雅了?” “跟你说不到一块儿去,但反正我吃的是满腔怒火,真是气煞我也。”赵浮喊道。 他扔掉了酒樽,索性直接抱起了酒坛牛饮。 并且,他还觉得自己一个人这么喝不过瘾,也给沮授和史涣一人扔了一坛。 “拿这个喝,大气!” 沮授:…… 脸上写满了心事的史涣,接连打着酒嗝,冲沮授问道:“你不是一直说自己智谋过人嘛,你给俺们兄弟说说,闵纯那厮的话,到底能不能信?” 菜还没有动一筷子,但赵浮和史涣已经有了些许的醉意。 沮授目带深意,“能信,但他的话也稍微有些夸张了。” “那里夸张了?”史涣问道。 “朝廷。”沮授目中闪烁着点点精芒,说道:“如果我们铁了心要对抗朝廷,成王霸之业,战胜朝廷只需几场漂亮的大仗便可。” “朝廷自东征以来,虽然的确是势如破竹,但有些事,闵纯并未提及。” 赵浮与史涣顿时来了强烈的兴趣。 史涣连酒意都下去了几分,急急追问道,“什么事?快与我们说说!” 沮授放下酒坛,微微往后一躺,以一副讲故事的姿态,对二人说道:“这些事虽然只是道听途说,但我相信,空穴不会来风,有人说,自然是有一定根源的。” “若想要败朝廷,其中最重要的便是钱粮!” 史涣哼了一声,骂道:“你这不是废话嘛,你们今天劝谏韩馥,不也就是钱粮嘛!” “说来说去,还不就是这点事?有钱有粮,那肯定打的是富裕仗嘛!” “你个二傻子,喝酒!” 第168章 北伐冀州 面对史涣的嘲讽,沮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钱粮之事,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而我之所以说欲破朝廷,须先从钱粮上下手的原因是皇帝竟然给士兵发军饷。” “用钱粮笼络起来的军心,两位觉得稳固吗?” “若断了钱粮,你们觉得会发生什么?” 赵浮与史涣二人的神色渐渐严肃了下来。 “一定会是不攻自破!”赵浮说道。 沮授点了点头,“是啊,这就是朝廷的致命之伤!无丰厚的钱粮为后盾,那些作战骁勇,让朝廷在短短半年时间便攻克兖州的将士,就会成为了大汉王朝最后的催命符。” “蚁穴溃败,必然会先从内部开始!” 喝了口酒,沮授话锋忽然一转,“不过听说朝廷已经开始在兖州屯田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屯的,但这也许是朝廷的补救之法。” 赵浮、史涣:…… “我看你说了半天还是说了个狗屁不通。”赵浮摇头骂道。 沮授轻笑,“不过我总觉得朝廷可能撑不过今年。屯田,好歹也要让田地里长出来粮食对不对?今年这眼看着都快要入秋了,哪怕朝廷屯田屯的再如何卖力,今冬肯定是不可能从土地里刨出来粮食的。” 史涣的眼中再度冒出来一点希冀的光芒,“所以,我们还是有战胜的希望的?” “你的意思是要迎立袁绍?”沮授斜看着史涣问道。 史涣的脑袋耷拉了下来,有气无力的说道:“州牧和闵纯的话,让我心里很不踏实,我倒是也想投靠朝廷,可万一皇帝不免我们的罪过该怎么办?届时没了兵马,我们只有引颈就戮的下场。” 赵浮点了点头。 他现在也是同样的担忧。 袁绍他们并不想认可,可除了袁绍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沮授看出来了这二人的心意,颔首说道:“能不能战胜,这就是另外的事了,但朝廷攻打冀州必然迫在眉睫。不管冀州牧是何人,只要不投降,朝廷必然会在今岁的秋天动兵。” “你为何能如此笃定?”赵浮问道。 沮授轻啧一声,摇头道:“还是我刚刚的话,为了粮食!” “冀州有朝廷需要的粮食啊两位,这仗,不打能行吗?” 赵浮与史涣差点就被沮授给绕晕了。 “想要打败朝廷需从钱粮下手,而朝廷攻打冀州也是因为钱粮,你可真行。要不是我脖子上还有这么个玩意,我差点不知道你到底要说个什么。”赵浮骂道。 “只要让朝廷断绝了钱粮,冀州就稳了。”沮授说道,“诱敌深入,以疲兵之计攻之,也许就可不攻自破。” 他拎起酒坛说道:“我看你们两个莽夫,就别想这些东西了,也想不明白,何必浪费精力呢?还是认真吃酒谈天为宜。” “我们想的,是自己的命!”赵浮咧嘴自嘲道。 …… 东郡,聊城。 这是一座略显枯燥的城池,虽绿树葱葱,山水相间,但总让人感觉有些空旷,干燥。 这座城池里民居要显得比关中大许多,枯黄色的土坯房排列的很整齐,一眼望去给人一种站在荒野上的错落之感,没有明快色彩的填充,让它显得十分的单调。 刘辩在衙署召集文武开了个小朝会。 此时,正是日上三竿,一天里最清爽、明媚的时辰。 “此刻坐在邺城的,不管是韩馥还是袁绍,这一战都是必须要打的,不但要打,还要尽快打!”刘辩坐在龙椅上,手中把玩着两颗铁球锻炼腕力。 好好的一个少年皇帝形象,在多了那两颗铁球之后,看起来就有些像是山大王了。 但刘辩可管不了那么多。 朝中最近需要他批阅的奏表是越来越多了,搞得他都没有时间训练。 那就只能抓住任何可用的时间做一些适当的训练。 “臣以为也应当尽快。”荀彧说道,“不管袁绍此刻到底有没有成功入主冀州,冀州现在必然是人心不稳之时,趁此时机,大军压上,我军可得先机!” 众臣皆颔首表示认同。 荀彧一解释之后,无人提反对的意见,这个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那就议一议先锋大将吧!”刘辩直接进入下一个项目。 此刻在这衙署之中,除了朱儁之外并无将领。 简单来讲,这就是个朝廷智囊团的战前议事,定大方向和战略。 “曹洪、张济联袂上表称吕布、于夫罗及袁绍帐下大将颜良皆活跃于魏郡西部区域,此番先锋大将的人选,必须能在战力上力压这三人方可。”荀攸起身说道。 “陛下,这先锋大将的人选,依臣之间,可直接由曹洪、张济、张绣、夏侯渊四位将军担任,朝中再派遣一位督军居中调停便可。”陈琳说道,“恰好,这四位将军此刻屯兵涅县,也深入魏郡和吕布等人打了一场,熟悉敌情。” “那就别纠结了,你直接去!”刘辩大手一抬,陈琳当场升督军。 陈琳:??? 他有点儿懵。 我只是一个建议,但我没想让我自己去。 夏侯渊与张绣尚可,可曹洪与张济那两个暴脾气,他恐怕会累死在劝架的路上。 督军,那就是累死人的差事。 “陛下,臣恐不能胜任……”陈琳想了一圈之后,觉得这事不能干。 他现在只是想起曹洪与张济那一言不合就拎起兵器干的架势,就有点心慌。 “朕相信你,一定可以处理好此事。”刘辩说道,“再与你三千弓弩手,两百劲弩,凑个一万五的兵力。先把吕布那个坏种,给朕灭在魏郡!” 陈琳内心顿时郁闷到想死。 这么简单的一点事情,荀攸、贾诩他们肯定早就想到了。 结果竟然都憋着没说,反倒叫他说了出来。 陈琳现在非常有理由怀疑,他们就是知道皇帝会这样随意信手点兵,所以才憋着不说的。 太要命了,每次跑腿的活,他竟然都躲不掉! 无可奈何,陈琳只好将这个差事接了下来。 一扭头,他就看到了二荀嘴角的笑意。 果不其然! 陈琳顿时气的牙关子都有些不自在。 他好像就是个蠢货! “既然先锋大军自西边出,那中军就直奔邺城吧,何人可为主将?”刘辩问道。 陈琳立马起身说道:“陛下,攻打邺城需老成持重之将,或督军。臣以为可由荀将军为督军,率夏侯惇、曹仁、段煨三将,点两万兵马足以。” “不可!”荀彧出言反驳道,“这样一来陛下身边的兵马太少了。” 第169章 夏侯惇的理想作战 对于自己的小命,刘辩还是非常重视的。 他现在虽然准确意义上算是第二条命,但他也不想丢。 权衡了一番之后,刘辩说道:“有张辽与英林在朕的身边,无碍。” 为了攻打冀州,刘辩这一次可谓是尽起所有兵力,各方将领皆汇聚东郡。 整个兖州,仅有单父与昌邑留下了一些兵力镇守。 其他各地,皆只有地方守卫和屯田尉。 “有张辽与英林二位将军护佑陛下,应该是无虞的。”荀攸说道,“荀将军身兼屯田重任,又兼朝廷机要,督军邺城之事,不若由臣前往?” “善。”刘辩当即就同意了。 不管是荀攸还是荀彧去,他都比较放心。 这二人行军作战更为稳重,也是刘辩心中督军邺城的唯二人选。 邺城之战,是整个冀州之战的关键,刘辩不图大胜,但求稳妥。 只要不是贾诩去就行。 如果让这老小子去邺城,胜仗的概率极高,但风险的概率也极高。 他用的那点子就不是正常人能想到的,赢了是奇谋,输了也就彻底了。 堂上众臣再无其他反对意见,此事也便这样定了下来。 军令很快便传达到了每一位将领的手中。 长久以来,不是给皇帝做陪练,就是在修筑驿站的夏侯惇接到这个军令,兴奋的连干了两坛酒,他终于站起来了。 两坛酒下肚后,夏侯惇又开始了疯狂的串门子。 他先后见了此时在聊城的所有将领,这家借几把刀,那家换几匹马。 他甚至于把整个聊城所有的匠工都召集了起来,让他们照着陌刀的样式打造一批刀。 而且,这一切都还是他自掏腰包。 荀攸在接下了这个差事后,也已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准备。 粮草,军械辎重等等都是他这个督军需要去操心处理的事情。 听到夏侯惇在城内的大肆折腾,荀攸急匆匆赶了过来。 “夏侯将军,军中兵器都准备的十分充分,你为何还要再打造刀?”荀攸赶过来的时候,夏侯惇正带着麾下的几名校尉,和一群匠工,在铁匠铺忙活。 “原来是荀军师。”夏侯惇见到荀攸,嘴咧的跟那大马猴似的。 他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是这样的,军中配备的兵器虽然齐全,但这不是分成了很多种嘛,骑兵配横刀和劲弩,步卒多长枪,盾牌手是横刀和盾牌。” “但我不想用多兵种,我虽然很少打大型的战斗,但和山贼也打过不少场了,多兵种的配合,我这实在是有些打不来。所以,我就想着要不然我全部弄成单一兵种算了,全部手持陌刀的重骑兵,嘿嘿。” “就这阵势的兵马一出去,谁看了我不得先胆寒三分!” 荀攸:…… “你是真能折腾,算了,此事我与你安排吧。别让他们打了,将作监打造的兵器,他们打不出来。”荀攸没好气的说道,隐隐有些头疼。 夏侯惇一听顿时眼前一辆,“这好,这好,那就有劳军师了。” “我们方才还在一起琢磨呢,这刀打出来看着好像一模一样,可根本不经砍。” 荀攸眉头轻挑,内心暗道,那你以为呢! 若将作监打造的东西,能这么快就被这些寻常的匠工仿制出来,那数百人好几个月的辛劳岂不是白费了? “此事,你就别管了,我来做安排吧。”荀攸说道,“让这些人都散了。” 夏侯惇高兴的像个孩子,连连应是。 为了给自己凑一支他心目中的重骑兵,他把该想的招几乎都快想完了。 但差距还很远,战马不足,刀也不够。 荀攸从夏侯惇这儿离开后,直接来觐见了刘辩。 “他要搞一支重骑兵?朝廷都没有打造重甲,哪来的东西给他打造重骑兵?”听到夏侯惇竟然又要整幺蛾子,刘辩都想把那厮直接留在聊城了。 一天天的,正事不干,尽想那些有的没的。 “陛下所说的重骑兵,可能和夏侯惇想要的重骑兵是不一样的。”荀攸轻笑道,“他想要的,应该就是人手一把陌刀,再配备劲弩的重骑兵。” “那踏马是轻骑兵。”刘辩没好气的骂了一句,“重骑兵肯定是要重对不对?人马皆披甲,再配上陌刀,这勉勉强强还能算是重甲骑兵,他说的那东西哪算得上是重甲骑兵。” 荀攸心中一惊,“陛下,您方才说的是人与战马皆披挂甲胄?” 荀攸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骑兵,但他能够形象的出这样一支骑兵的杀伤力。 刘辩点了点头,说道:“打造这样一支重装奇兵可并不容易,不但在甲胄和兵器上要求严格,战马也要精挑细选耐力极强的良驹,将士更是要有强悍臂力的勇士。” “不过这样一支骑兵,如果打造出来,战阵冲锋时,对于敌人而言,也会是噩梦!” “面对钢铁城墙的横推,不管多么坚固的阵型,应该都很难坚持下去。” 荀攸能够想象这样一支骑兵在战阵冲锋时的杀伤力。 他听完之后,立马就动心了。 “陛下,这样的重装骑兵其实可以打造一支,也不需要太多兵力,只需两千人足矣!”荀攸劝道,“这简直就是战阵冲锋的利器。” 刘辩摩挲着光洁的下巴,嘀咕道:“好像还真的可以做一做,试试看是吧?” 荀攸重重点头。 这样一支骑兵,他仅仅只是听着就动心了。 一支人马皆披挂重甲的骑兵,试问谁能不怕? 更何况他们的敌人,真正着甲的士卒都还比较少。 别看个个吹嘘着带甲之士多少万,可真正着甲的将士一般都不足两三成。 “拟旨,让将作监琢磨琢磨,这个事可能还真的能搞。”刘辩吩咐道。 “唯!” 荀攸应了一声,亲自提笔拟旨。 这个差事,他干的十分顺手。 圣旨写好,刘辩检查了一下之后,命赵野搬来大印往上一摁,便派了出去。 希望将作监能尽快将这些甲胄打造出来,荀攸心中想着。 片刻间,他连重装骑兵的人选都已经物色好了。 “陛下,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妥帖了,明日便是吉日,可拔军出征。”荀攸说道。 “那就明日让朱儁代朕祭祀,征冀州。”刘辩长身而起,负手沉喝了一声。 “唯!” 他终于要开始对冀州动手了。 穿越至今,已经近两年的时间了,收复山河的征途,远比刘辩想象的要漫长和艰难。 但好在这个开端,目前看来,还是好的。 一切也还算顺利。 …… 日山三竿,艳阳高照。 这又是一个明媚的天气。 燥热的盛夏已经过去了大半,秋天的影子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了。 朱儁主持了祭祀仪式,刘辩亲自点将送大军出征。 两万大军离开之后,聊城忽然显得有些空阔了许多。 刘辩在聊城的临时行辕,据说是一位豪绅修筑的坞堡,也可以称之为城中城。 那个豪绅在朝廷攻打泰山郡的时候,听说就跟着刘岱等人的叛军跑路了。 他的具体身份,刘辩并没有什么心情去细究。 不过看那坞堡,那个人的身家应该和有糜半城之称的糜竺比起来可能也没差多少。 别人修坞堡多用的是土坯砖,或者直接是以土夯筑而成。 可这个姓田的豪绅是直接以青砖砌筑。 修筑这样的坞堡,他可能用了同样大小的一山铜钱。 豪绅,豪绅,简直是把任性发挥到了极致。 “参见陛下。” 急匆匆出门的蔡文姬怀中抱着一摞书,和刘辩撞了个正面。 “你这是做什么去?”刘辩俯身捡起掉落的两本书,问道。 虽然蔡文姬家的亲戚走了已经好些天了,但他们两个下一步的正事到现在还没有办。 倒不是发生了其他的意外,实在是刘辩这些天里太忙了。 朝中的折子,还有移兵北上的军机要务,让刘辩几乎每时每刻都不得闲。 到了深更半夜,刘辩倒是强烈的有那个心思,可却也是有心无力了。 脑子里念头刚冒出来,人就已经酣然入睡了。 那个事情一直悬而未决,猝不及防便想起来的不仅仅是刘辩,还有蔡文姬。 看到刘辩,蔡文姬的心思就忽然间莫名其妙的没了衣服,她红着脸,低声道:“妾身,不,那个,民女准备去给城中的孩童授课。陛下大兴科举,倡启蒙教育,我在城中闲着也是闲着,便想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刘辩轻笑着点了点头,“你这个事比你给别人打抱不平要靠谱一些,我们在聊城可能还要待一些时日,你既然愿意做,那就去做吧。” 蔡文姬眼波如水,嗔怪的看了一眼刘辩,“陛下,人家也就是失误了那么一次而已。” “是是是,仅有一次。”刘辩大笑道。 蔡文姬脸蛋俏红,表情不禁有些幽怨,“也就那么一次嘛,您就别老是拿那件事来取笑人家了。反正那种事情,我下次也会再干了,太丢人了。” 刘斌哈哈大笑了起来,“去吧,去吧,早点回来。” “唯。”蔡文姬应了一声,刚要迈步,却又忽然间折返回来,红着脸悄声问答:“陛下说的是……晚上吗?”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瞬间让刘辩内心发烫。 这姑娘可太懂事了。 他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意思不言而喻。 晚上早点来,我们兴风作浪。 蔡文姬那张粉嘟嘟的脸蛋,顿时红的更加彻底了。 她以极其微弱的声音,低低应了一声,抱着书夺路而逃。 话是她主动说的,害羞的也是她。 刘辩心情大好,口中情不自禁的带上了来自家乡的小曲。 就连那燥热的太阳都好像明媚了许多。 不过刚走了两步,刘辩就看到了在墙角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刘协。 刘辩招了招手,“协,你这是在做什么?” “皇兄,我……我……”刘协低着头,唯唯诺诺的走了过来。 刘辩一看这小子的样子,就察觉到心里有鬼,“你做什么了?” 刘协的头低的更低了,“兄长,这事真的不能怪我,是朱雀自己摔倒的,我刚好过去找她说话,然后在她摔倒的地方也摔倒了。” 刘辩听了个云里雾里的。 朱雀是朱儁的孙女,年纪与刘协相仿。 朱儁的儿子朱皓是豫章太守,因为豫章那个地方近来不是很太平,在得知朱儁人在兖州之后,朱皓就将自己的家室送了过来,请老父亲帮忙照顾。 “你说清楚点。”刘辩沉声道,“你的意思是你和朱雀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了是吗?” 刘协低着头轻轻点头。 “没摔伤吧?”刘辩问道。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可能是刘协把人家朱儁的宝贝孙女给伤到了。 刘协又摇了摇头。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说话扭扭捏捏的,到底怎么回事?”刘辩有些不耐烦了,问个话跟便秘似的,让他极其难受。 刘辩脸色一板,刘协瞬间就支棱起来了。 他迅速抬头看了一眼刘辩,说道:“臣弟一不小心把朱雀的裙子给拽下来了,然后她现在非臣弟不嫁了,已经去找她的祖父了。” “皇兄,我真的冤枉啊,我就是快要摔到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顺手就拽了一下,其实也没扯下来多少,她系的可牢了。可她现在赖上臣弟了,皇兄,我该怎么办啊?” 刘协都快急哭了。 刘辩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差点没乐疯了。 “既然朱雀非你不嫁,你就娶了便是。”刘辩笑着说道,“朱雀也是个美人胚子,不至于辱没了你,她的祖父是朝中众臣,一生清廉,这是一桩好事。” 刘协的脑袋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皇兄,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刘辩没好气问道,“你小子还学会了挑三拣四是不是?” “不是啊皇兄。”刘协哭丧着脸,“可我打不过朱雀啊,皇兄。” 刘辩:…… “打不过,练去!”刘辩不禁乐不可支,竟然还有这么荒唐的理由,“你一个男子汉,打不过一个弱女子,你还好意思说出口。” 刘协哭丧着脸,那表情就跟谁欠了他百八十万似的。 “兄长,我真的……不能拒绝吗?”刘协小心翼翼问道。 刘辩决定给刘协好好的上一课,他问道:“那你喜欢朱雀吗?” 这个问题对于刘协而言,显然有些超纲。 他绷着小脸,认真想了半晌问道:“兄长,什么样算是喜欢,什么样算是不喜欢?” “喜欢啊,这是一个很博大精深的词汇,简单讲,就是你喜欢跟她一起玩。”刘辩认真组织了一下语言。他觉得这个说法对大人而言,也同样适用,算是喜欢的普遍解释。 喜欢跟她从白天玩到黑夜,从少年玩到中年。 那应该就是真正的喜欢。 “奥,那我……”刘协很严肃的想了又想,说道,“那我应该算是喜欢吧,我喜欢跟她一起玩。但,兄长,可我还是打不过她怎么办?” “朱雀太喜欢动手了,说不过打我,骂不过还是打我,不开心也打我。” 刘辩:…… “朱雀这才来了多少天,你竟然都沦落到这么惨的地步了,你就不觉得丢人吗?打不过赶紧练去,争取早日打赢,那个时候,也许你就能真正明白喜欢是什么了。”刘辩说道。 刘协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好吧,我练。” 他抬头看了看刘辩,“但,兄长能不能先帮我把这门亲事推了,我还小。” “难得人家姑娘这么向着你,可以先定亲嘛,其他的事情暂时不着急。”刘辩故意说道。 刘协的脸色瞬间又垮了下来,嘀嘀咕咕说道:“兄长帮那小丫头片子,不帮我。” “赶紧练去,你还好意思嘀咕。”刘辩喝道,“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奥。”刘协极不情愿的走了。 忽悠了刘协一顿,刘辩的恶趣味得到了极大的升华。 两个孩子的小打小闹,刘协竟然还认真了,只能说真的是孩子心性。 但很快,刘辩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朱儁真的带着他的孙女来了。 刘辩打发走了刘协之后,刚准备舒舒服服的躺一下尸,刑卫忽然禀报朱儁觐见。 原本,刘辩觉得这大爷来肯定是有什么正事。 结果并不是。 他带着朱雀,见到刘辩就开门见山,直截了当说道:“陛下,臣想为我这孙女求一门婚事。” 刘辩的脑瓜子瞬间嗡的一声。 小孩子闹着玩,你这大爷也跟着凑什么热闹。 “朱司徒,该不会是想将朱雀许配刘协吧?”刘辩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朱儁含笑点了点头,“陛下实慧眼如炬。” 刘辩:…… “朱司徒,朱雀和刘协都还小,你这样子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刘辩问道。 当朱儁掺和了这件事,刘辩就不敢草率应对了。 “不算急了,朱雀再过两年也就到嫁人的年纪了。正好她今日与臣说及了此事,还说什么非陈留王已经不能嫁了,虽然孩童之言不可全信,但臣觉得此事可以早点定下来。”朱儁说道。 刘辩差点忘了朱儁这大爷的脾气。 这大爷出身寒门,一生重礼,甭管大礼还是小礼,在他那儿都是大事。 小朱雀可能并没有向朱儁说裙子的事情,但貌似朱儁也猜到了。 就这么一点事,在刘辩的眼中,都不能算是个事。 毕竟孩子嘛,打打闹闹的很正常。 可在朱儁这儿,显然不能这么看。 “这孩子间的打打闹闹,朱司徒也不必过于紧张,婚姻之事非同儿戏,朕以为还是应当慎重一些才是。”刘辩故意说道,准备试探一下朱儁的态度。 朱儁拂须笑了起来,“若换做是旁人,臣肯定得慎重考虑,但是陈留王,臣似乎并不需要再考虑什么。陈留王少年机警,行事稳重,我这孙女于陈留王为妾,实在是高攀了。” 刘辩被挂在那儿了,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大爷,真的是认真的。 第170章 先秦古籍 “这门亲事,朕是赞同的。” 刘辩在思虑了半晌后,先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朱儁目中藏着深邃的光芒,笑道:“看来,陈留王自己似乎不赞同?” 刘辩哈哈笑了起来,“方才,他已经找朕说了此事了,他倒不是不赞同,而是有点怕。” 与其让这位朝廷的顶梁柱胡思乱想,刘辩还不如索性老实直白的说。 两个孩子之间的事情,可大可小。 本来是件小事,但若是他刻意隐瞒,也许就变成了大事。 那就大可不必了。 “怕?”朱儁有些疑惑不解的看了一眼乖巧可爱的孙女朱雀。 “司徒肯定想不到刘协方才是如何与朕说的,他竟然说他打不过朱雀,哈哈哈。”刘辩摇头笑道,“这事丢人的,朕都不想提及。堂堂男子汉跟女孩子打架就算了,竟然还打不过。” 朱儁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他一把将朱雀拉了过来,沉着脸问道:“你跟陈留王打架了?” 本来还好奇的四处张望的朱雀,瞬间蔫头耷脑,嘀咕道:“谁叫他老是不跟我说话的。” “就因为这个你把陈留王给打了?”朱儁顿时气不打一出来,连嗓门都大了。 朱雀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弱弱说道:“也没打多少次,就是可能有个十八、九,或者二十一、二次吧,我也没有下重手,是他太不禁打了。” “奥,就是上一次,我让他亲我一下,他还说非礼勿视啥的,那一次我可能打的稍微重点。其他,都挺轻的,一点也不碍事。” 刘辩:…… 朱儁:!!! 刘辩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朱儁的脸色变化。 先是黑,然后又是一阵青,一阵紫。 这大爷看起来被气了个不轻。 “我打死你个小兔崽子,你还让陈留王亲你?” 朱儁从袖中抽出一把戒尺,摁住朱雀就要开揍。 “司徒息怒,息怒。”刘辩连忙亲自上前,拦住了朱儁,“小孩子过家家的玩闹,司徒何必这么当真,消消火。” “太无法无天了,寒门难出贵女啊,她这样子的确不配陈留王。”朱儁挥舞着戒尺,气的手都在发抖,“陛下,此事是臣唐突了,请陛下责罚。” 刘辩一手拉着朱雀,一手忙将准备跪拜行礼的朱儁拉了起来,“朱司徒何必如此,你先消消气,起身听朕说两句如何?” 朱儁见状,这才作罢。 “这门亲事,朕做主,应下了!”刘辩沉声说道。 朱儁的态度,让刘辩意识到,他真的不能将这件事当小孩子间的玩闹去对待。 他不但要插手处理,还要处理好。 “陛下,老臣惭愧,老臣不应该问都没有问清楚,就贸然前来觐见的。”朱儁说道,“这门亲事,请陛下容臣反悔……” “不,我就要嫁给陈留王!”小朱雀朗声喊道。 这姑娘也是倔脾气,态度比谁都坚决。 “你给我闭嘴!”朱儁沉着脸喝道,“陛下面前,怎可放肆!” 小朱雀向后退了一步,一脸坚毅的喊道:“祖父若不答应,吾宁死!” 刘辩被彻底的惊呆了。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妖孽了吗? “你给我住嘴!”朱儁被气的面色发黑。 如果不是刘辩在这里,他可能都想直接动手了。 小朱雀又往刘辩身边挪了挪,说道:“祖父,陛下都答应了,您为什么还不行呢?” “文姬姐姐整天也是抛头露面,今天还专门去给孩童们教书了呢,我为什么就要安安静静的呆在房间里捏绣花针,缝缝补补?我也要像文姬姐姐一样。” “那天我看见文姬姐姐亲了陛下,陛下也亲了文姬姐姐,为什么我就不行?” 刘辩的脑瓜子瞬间嗡的一声,眼前有点发黑。 万万没想到啊! 吃瓜竟然吃到了他自己身上…… “你还真不行!”刘辩强压住涌上喉咙的热血,强行让自己没皮没脸,然后对朱雀说道,“因为你还小,让你看见这些事,是朕不对,但你不能学。” “司徒,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下来吧,其他的,朕以为暂时可以不必议了。” 朱儁眼神怪异的看着刘辩,“臣遵旨。” 他那强大的联想力,可能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朕没那么荒唐,司徒就别这么瞅着朕了。”刘辩轻咳一声,“那就是个意外。” 在这些事上,刘辩一直都还是很严谨的。 但他也不知道到底那一次出了问题,竟然让这小鬼给看见了。 造孽的! 真他娘的大型社死现场。 童言无忌的威力,刘辩今日也算是见识到了。 伤害简直爆表! “臣告退。”朱儁强行拉着朱雀离开了。 刘辩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反正他总觉得朱儁离开时的眼神怪怪的。 他光辉伟岸的形象,在这一次,恐怕是彻底的坍塌了。 傍晚的时候,蔡文姬回来了。 心中惦记了大半天亲嘴的刘辩,听到蔡文姬回来,风风火火的闯进了蔡文姬的院子。 进去的时候蔡文姬正在翻箱倒柜的找衣服。 刘辩来的太快,以至于小蝶那几个侍女都没有注意到。 等她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刘辩人已经进来了。 蔡文姬看着眼神发热,走的有些气喘吁吁的刘辩愣了好一会儿,“陛下……现在就要?” 她有些呆萌的指了指窗外,悠悠道:“天还亮着呢。” 刘辩:…… 蔡文姬简直才是个男人! 竟然比他还直接。 “你先等等,朕有件事要问你。”刘辩坐下来问道,“我们是不是什么时候亲嘴的时候,被朱雀给看见了?就朱司徒的那个小孙女。” 蔡文姬有些茫然,“陛下,您在说什么?我们什么时候亲嘴了?” 刘辩一怔。 哎,卧槽! 他们好像真的压根都没有亲过嘴啊,连拉手也没有发生过。 那为什么小朱雀要那么说? “陛下,这是发生了什么?”蔡文姬问道。 刘辩忽然一脸无奈的笑了,“朕竟然被一个小孩子给利用了,这小兔崽子!” 蔡文姬:??? 在听刘辩详细说了事情的经过之后,蔡文姬顿时笑的前仰后合的,根本停不下来。 “陛下,小朱雀应该是害怕挨揍,才故意将您牵扯进去的。能让她不挨揍的,可能只有陛下您了,咯咯咯咯……”蔡文姬笑的跟那老母鸡似的,整个身体都在晃动。 刘辩黑着脸看向了蔡文姬,“这可是欺君之罪!” “陛下连小孩子,都要问罪吗?”蔡文姬配合着刘辩,故意惊讶道。 蔡文姬那肆无忌惮的大笑,差点让刘辩咬碎了后槽牙。 他今天不但社死了,竟然还沦为了笑柄。 这事,绝不能容忍。 “朕说的是你!”刘辩一把将蔡文姬拽进了怀里,恶狠狠说道。 小蝶等侍女见状,光速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蔡文姬不但没有反抗,反而还身体软软的倒在了刘辩怀中,“那陛下准备如何惩罚妾身呢?” “你说呢!”刘辩故作凶狠的抬起了手。 啪啪。 就是两巴掌。 那腚,瞬间就跟波浪一般晃动了开来。 蔡文姬面若娇艳盛开的桃花,一双柔媚的眼睛水汪汪的注视着刘辩,依旧咯咯的笑着,“陛下是已经惩罚结束了吗?” 刘辩黑脸。 他抬手又是两巴掌,“朕这才刚刚开始。” 蔡文姬咯咯笑着,竟然还配合的翻了个身。 这个举止,让刘辩的一腔热血瞬间沸腾。 这个女人在拿捏男人这方面,简直到了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地步。 刘辩废话不多说,直接逆流而上。 但就在这时,刘辩忽然注意到蔡文姬整整齐齐摆在一旁的几套衣服。 他的眼睛差点就瞪直了。 卧槽,离谱。 他竟然在蔡文姬的床榻上看到了神器。 若隐若现古风神装。 这是他在这个时代应该能看见的东西?! 蔡文姬为什么会懂这些歪门邪道,这不应该啊! 但此刻,火焰正在沸腾,眼睛正在交融,已是箭在弦上。 刘辩也没工夫想那么多。 …… 在天色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刘辩和蔡文姬都已经吃饱了。 一个身强力壮,一个柔媚如水。 这将注定是一场旷世大战。 刘辩将蔡文姬准备在床榻上的衣服拿了过来,“你为何会有这些?” 蔡文姬撩了一把汗涔侧的秀发,“陛下,多看书,能学到很多东西的。” “书里面有这个?”刘辩有点不信。 现在的书,都挺正经的,谁会浪费竹简去干这些。 蔡文姬肯定的点了点头,“那些书,妾身还都有珍藏,陛下若有兴趣,妾身等会去取。” “确实值得一观。”刘辩终究还是没压住自己的好奇心。 不过他忽然间想起,这个时代,也是个百家争鸣的时代。 虽然不及春秋战国时那么繁盛,但也是文化与思想大爆发的时代。 好像真的啥人都有。 歇的终于稍微有点力气之后,蔡文姬披上衣服,让小蝶将那些书搬了过来。 侍立在门外小蝶和小瑾都惊呆了。 主仆关系融洽,蔡文姬的那些藏书,她们两个也都看过,自然知道里面有什么内容。 “陛下和小姐是不是没招可使了?打算从书中现学现卖?”小瑾侧了侧头,悄声对小蝶说道。 小蝶掩唇轻笑了一声,“你说的不对,什么叫现学现卖,这明明是现学现做。” “噗……”小瑾差点直接笑出声来了,生怕惊动了房间里面的人,连忙捂住了嘴。 小蝶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样子,一脸高深的说道:“那几本书可是好东西呢,博大精深。” “你这个浪蹄子,就没你嘴里说不出来的东西。”小瑾嗔怪道。 小蝶嘻嘻笑了起来,“胆要大,腰要柔,这样才好找个好人家呢,学学小姐。” “你我啊,就别想了。还想嫁人,你做梦呢!”小瑾斥道。 小蝶吐了吐舌头,忽然恍然大悟,“对奥,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嫁人这种事,我们两个好像真的不配。那……我们是不是可以……” 小瑾被吓了一大跳,“你可别胡搞啊,小姐同意才行,不同意小心给你沉了塘。” “小姐肯定是会同意的,毕竟是小姐嘛,但陛下就……哎呀,我还想嫁人呢。”小蝶苦恼的嘀咕道。 房间里。 灯火通明,气氛温馨。 蔡文姬擦干净了竹简上的灰尘,将整整两箱子书全部搬上了床榻。 “这是我无意间收集到的,看过之后本想直接扔掉。可后来想了想,这也算是古人辛劳的成果,就又保留了下来。”蔡文姬依偎在刘辩怀中解释道。 “古人的?”刘辩问道。 “应该有些年头了,似乎是秦时,或者更早。”蔡文姬说道,“也许是当时火堆里滚出来的漏。” 刘辩笑了笑,翻开了其中一捆竹简。 看质地,确实是有些年头了。 但内容嘛…… “这他娘的真是个人才啊。”只是开篇的两幅图,便把刘辩闹了个大红脸。 他也算是见过了不少的世面。 可在如此古老的文献上看这么逼真的东西,还是把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感觉跟踏马做梦似的。 真——先秦图鉴! 后世那个搞图鉴的老外,在这些竹简的面前,那就是孙子的孙子。 他得立马磕头上香才行! “这……有这么多的门道吗?”刘辩看着看着,忽然间震惊又迷茫了。 他是真没想到就这么点事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学问。 蔡文姬趴在刘辩的身边,连耳垂都是红的,她摇了摇头,“妾身也没有见过其他女人的,可能真的有这么多的学问吧。” 说完,她的眼中忽然闪耀着点点星辰,对刘辩说道:“别人兴许做不到,但陛下您可以验证一下啊。” 刘辩瞬间黑脸。 “你把朕当什么了,牲口啊?”刘辩没好气的说道。 他真的没有那么奇葩的癖好。 在他看来,都差不多,也就是看起来的那么一点点区别。 “陛下恕罪,妾身就是提个小小的建议,我其实也挺好奇的。”蔡文姬嘻嘻笑着说道。 刘辩:…… 和蔡文姬的胆大奔放相比,他才像个女人。 “你看的书,真挺正经的。”半晌,刘辩才失笑说道。 这种书,没几个人敢拿出来。 “其实这个书也是有好处的。陛下可以将它留在后宫,让妃嫔们观看。”蔡文姬带着一脸的坏笑说道,“很多人对这里面的门道,其实是真的不懂的,她们就是稀里糊涂的应付着。” 这个建议嘛。 刘辩还真动心了。 木头人对对碰,很难让人能提起什么兴致来。 “再看吧,书先留起来。”刘辩说道。 “唯!”蔡文姬浅笑着应了一声。 她看的出来皇帝已经动心了。 挪了挪身体,蔡文姬趴在刘辩胳膊上,问道:“陛下可是歇好了?” “时不我待!” “……咯咯咯,陛下,您慢点。” …… 同一轮圆月下。 刘辩在参照着古籍,研究为人的秘密。 而袁绍则在星夜行军。 韩馥来信,已经非常明确的告诉他,出让冀州,将迎立他为冀州牧。 但在赶往邺城之前,袁绍先来到了清渊。 夜色下,轰隆隆的声音,在清渊城古旧的城门上响起。 紧接着两列火龙从清渊城内冲了出来,迎向了袁绍。 战马在嘶鸣,将士们在窃窃私语。 “袁将军,某千盼万盼,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王匡越过走在最前面的吕布,策马迎向了袁绍。 吕布勒停战马,目光微眯,盯着王匡的背影看了半晌。 “公节!”袁绍从黑暗中策马走了出来。 在王匡策马出来之前,他一直藏身于火把的光芒之外。 “袁将军,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城内已备下了宴席,为将军接风洗尘。”王匡见到袁绍,高兴的有些忘乎所以。 “公节辛苦了,请!” 袁绍笑说着,看向了英气逼人的吕布,“这位便是吕布吕奉先将军吧?” 吕布策马向前,有些草率的拱手一礼之后,说道:“正是某家,久闻袁将军大名!” 袁绍忽然爽朗大笑了两声,“有吕将军助我,冀州将固若金汤!” “实不敢当!”吕布随口敷衍了一句,“还是先进城吧,此地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 王匡侧后了一步,但吕布却与袁绍并绺而行,一起进了城。 吕布这一点也不知分寸的举止,让王匡的眼中,顿时升腾起浓烈的杀意。 衙署之中,刘岱等人早已备好了丰盛的酒宴。 丝竹之声响的热烈,腰肢纤细的伶优正在卖力的扭动着自己婀娜的身姿。 一派欢乐之象。 “袁将军,请上座!” 众人互相恭维了片刻后,刘岱亲自将袁绍让在了首位。 袁绍口边随便推辞了一句,便径直坐了下来。 站在刘岱身边的吕布,看着那个位置看了半晌,这才在刘岱的身侧坐了下来。 “我远道而来,敬诸位将军一杯!”袁绍端起酒樽,对众人说道。 “敬袁将军!”众人齐声高呼。 宴席很热烈,宾主尽欢。 起码表面上,好像是如此的。 吃好喝好,伶优那纤细的腰肢也看够了之后,这一切都撤了下去。 “诸位,我在来的路上听闻朝廷兵发冀州了,可有此事?”袁绍问道。 正是因为这个事,才让他不敢再有丝毫的耽搁,星夜率军赶到了清渊。 正事一提,席间的欢乐气氛顿时荡然无存。 刘岱等人的脸上皆浮现出了愁闷之色。 “不瞒袁将军,正是如此!”王匡说道,“朝廷发三路十万大军,已经快进入冀州了。” 第171章 关于朝廷的猜测 “朝廷此次出兵,一改先前偷偷摸摸的习惯,大张旗鼓,鼓噪而起。” 王匡环顾众人侃侃说道,“到现在为止,我们的探马已经将该知道的,都差不多弄清楚了,朝廷兵分三路。西边上党有两路兵马,约有兵力五万上下。” “一路是由曹操率领的步卒,还有一路……” 说到这里,王匡忽然停了下来,苦笑了一声,这才说道:“算是我们的老熟人了。” “这一路由大将曹洪、夏侯渊、张济、张绣四人分率。” 袁绍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仔细想了片刻说道:“在泰山郡破了你们的便是这几人?” “不全是,但有,曹洪、张济二人折我们麾下诸多将士。”王匡说道。 过往的惨痛经历,他并不太想提及。 但不提也不能装作完全不知道。 袁绍忽然嗤笑了一声,“朝廷现在也算是兵强马壮啊,年轻力壮的主力看样子是全靠曹氏在撑着。曹洪乃曹操的族兄,夏侯渊也是沾亲带故,算一家子也不为过。” “虽然的确是如此,但这些人的战力皆不容小觑。”刘岱说道,“曹洪在兖州战场上为朝廷屡立功勋,可谓战功赫赫。而夏侯渊与于夫罗上党一战,差点把匈奴人给杀没了。” “至于张济,更是曾经董卓帐下的头号猛将。哪怕朝廷现在几乎全靠曹氏在撑着,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不能有丝毫的轻敌。” 他本想把吕布在魏郡的一战拿出来说说,可看了看吕布坐下来之后就沉着的脸色,便没有再过多提及。 虽然刘岱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但似乎他这个义子和袁绍之间并不是很和睦。 袁绍颔首,“的确不能小觑,曹操可不是一个好易于的角色,他早就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心思,现在看来目的也基本上是达成了。而我们也理所应当的就成为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袁将军,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有这回事吗?”鲍信有些不太相信。 现在的诸多事情表明,皇帝对朝廷还是有很强的掌控力的,怎么会曹操所控? 袁绍摇头轻笑,“诸位难道还看不明白吗?当今皇帝残暴不仁,行事无所顾忌,毫无仁君气象。可朝廷到现在不但没有像飘摇百年的宫殿般垮塌,反而还有点儿兵强马壮,死而复生的感觉,这是为何啊?” “肯定是要有人出手,才能救活一个濒死之人是不是?你们看曹操像不像呢?” “他们曹氏兄弟皆手掌兵马,为一军之主将,若曹操对朝廷没有一定的掌控力,哪个皇帝会让这么多的兄弟掌控大军?” “我们是反贼,可这便是忠臣的北面侍君啊,实在可笑。” 众人一听,皆轻轻倒吸一口冷气。 好像还真的是如此啊。 只是天下间对皇帝的名声传的有些太汹涌了,导致他们都不由自主的忽略了曹操。 就连吕布这个对朝廷认识颇深的人,在听完袁绍的一番话之后,也不由有些怀疑。 “说说朝廷的第三路兵马吧!”袁绍说道。 依旧还是王匡,像个讲解员般对袁绍说道:“第三路兵马,我们没有弄清楚具体的兵力数量,但仅仅只是看阵型和旗帜,应该也在五万大军上下。” “这一路兵马的主将有三位分别是夏侯惇、段煨和曹仁。” 袁绍忽然笑了一声,“看吧,这就是曹操来打我们来了。” 众人皆默默颔首。 这么一看,好像还真的就是如此。 三路大军,除了张济和段煨这两个降将之外,剩下的全是曹氏兄弟。 袁绍的目光忽然变了一下,沉声道:“不对,为何会有这么多的主将,这听起来可不像是三路大军,而是数路,你们是不是忽略了真正的主将?” 经他这么一提醒,众人才忽然间意识到这个问题。 一直安静坐在角落里的袁绍帐下谋士逢纪,起身说道:“上党之军的主将应该是曹操,至于剩下的两路,主将应该另有其人。若这些人没有主次,这仗可没法打。” 刘岱和王匡等人的脸色皆有些不太好看。 刘岱说道:“可我们的探马,并没有发现敌军的主将,这又是为何?” “虽然曹操的确有可能已是挟天子而令诸侯,但朝廷现在能震慑这些将领,堪为主将者,其实并不在少数,除皇甫嵩需镇守关中外,盖勋、卢植、朱儁等人皆有可能。”逢纪说道。 “听说皇帝极其宠信荀攸、荀彧叔侄二人,以这二人为主将也有可能。探马并没有发现这些主将,那在卑职看来,恐怕就只有一个可能了,朝廷不想让我们知道。” “他们大张旗鼓而进,但在战术上依旧保持着偷偷摸摸的作风。” 众人不禁陷入了沉思。 这可不能算是一个好消息。 两个被刻意隐藏起来的主将,必然有他们隐藏的目的。 袁绍见堂上气氛有些沉重,轻笑了一声说道:“朝廷虽发兵十万,可这是在我们家里,在我们自己的家里,我们岂能让外人长了志气?” “我们合多方兵力,何止十万之众,诸位又何必惊慌?” “明日,我将率军前往邺城,接替冀州大权,届时一切将不会再是什么问题。” 袁绍这番安慰的话,并没有让刘岱几人的心情舒缓多少。 他们是被朝廷兵马一路从朝廷撵出来的,他们很清楚朝廷军的战斗力到底有多强大。 刘岱说道:“袁将军,眼下之计,我们应尽快确定退敌之策才是。朝廷多路兵马善长途奔袭,曹洪在一月之内差点连克泰山全境,若不是断了粮草,他可能就成功了。” “刘刺史虽然有忧心过度的可能,但我们的确该考虑一下。”袁绍笑道。 他若没有在魏郡,什么样的变故也许都有可能发生。 可他现在就在这里,就在邺城的家门口,他可不觉得朝廷能奈何得了魏郡。 逢纪再度起身,说道:“主公,朝廷的西路大军有曹洪、张济等诸员猛将,可由吕布将军,颜良将军率本部兵马防御,主公可再调遣鞠义将军过来协助,应可确保无虞。” “我们也猛将对猛将嘛!朝廷有曹洪这样的猛将,可我们冀州也不少猛将。” 吕布闻言,冲袁绍很是敷衍的拱了拱手,说道:“让我继续留在这里对抗朝廷兵马可以,但我损失的兵员须补足,粮草也要绝对充足。” “我与夏侯渊、曹洪已经打过一战了,败了!他们的将士训练有素,人人皆披挂甲胄,所使兵器也是将作监所打造的利刃,我们的士兵在兵甲上吃了很大的亏。” “若袁将军能想办法解决了这个问题,我们将有绝对的胜算。可若不能,万事难料。” 吕布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给袁绍抛出来了好几个大难题。 袁绍的脸色稍微有些难看,但这么多人的场合,他也不好直接变脸,只好相对委婉的说道:“兵员与粮草之事,吕将军不必忧心,此事待我回到邺城,就优先处置。” “但兵甲,我不敢多做保证,我也不知道冀州的府库之中还有多少的兵甲。更何况,我们这里也有数路兵马,并非仅仅只是吕将军一路,我只能向吕将军保证一视同仁,如何?” 吕布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气,点了点头。 刘岱看这两人一开口,气氛就有些僵硬,便出来打了个圆场,笑着说道:“如今袁将军在冀州当家做主,又有这么多的世家豪绅相助,兵甲之事只是暂时的,迟早我们也会人手皆齐备。” “但对于将士的操练之事,确实不可松懈,朝廷对于将士的操练,显然是下了很大功夫的。若我们不能弥补这个劣势,在战场上便很难沾到便宜。” 袁绍抚掌笑道:“还是刘刺史说话中肯,我们如今兵精粮足,并不需要惧怕朝廷!” “朝廷的另一路兵马如何应对,诸位可有良策?” 王匡起身道:“袁将军,我忘记说了,朝廷的另一路兵马是直奔着邺城去的。” 袁绍心中微震,但脸上依旧风轻云淡,甚至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既然是奔着邺城去的,那就暂时不做安排了。待我回到邺城,整顿冀州精兵,让他们能来,却走不了。” 说完,袁绍看向了刘岱几人,“诸位是准备跟我一起回邺城,还是留守此地?” 刘岱与王匡三人对视一眼后,说道:“我等还是与袁将军一道去邺城吧。” “善,大善。”袁绍高兴说道,“都放轻松些,我们有冀州精兵,又有关东这么多世族豪绅的钱粮资助,怕什么朝廷?诸位不要因为兖州的失败而心灰意冷,觉得朝廷不可战胜。” “一个只知道欺辱弱小的弱者,在没有遇到真正的强者之前,他自己也认为自己是一个强者,但殊不知,那只是弱者可怜的自大罢了。” 这话好像是有些道理,可听在刘岱等人的耳朵里,却分外的刺耳。 所以他们就是弱者中的弱者呗? 刘岱忽然能够理解吕布为什么对袁绍总是那样的眼神了,他现在也想瞪两眼! 说的这什么不是人的话。 第172章 冀州之主 袁绍在隔天一大早,就带着麾下文武,还有刘岱等人赶往了邺城。 在清渊,目前依旧还是颜良和吕布这两个主将。 从韩馥那儿叛出来的鞠义尚在来的路上。 邺城,不仅仅是魏郡重城,更是整个冀州的权力中心所在。 如果是一个只想占据冀州的诸侯,那邺城的位置算是有些偏了,并不利于统御全境。 可对一个有野心的诸侯而言,以邺城为州治所在,才是真正的最佳之选。 向北有广阔的空间可退守,东可夹死青州,西可直奔雒阳。 这个位置,可以影响到整个关东。 袁绍大张旗鼓,非常顺畅的走进了邺城。 看起来有些颓丧的韩馥强颜欢笑,亲自率冀州上下出城迎接。 袁绍抓着韩馥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文节为何看起来脸色有些不太好?” 韩馥摇头苦笑,“本初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啊,冀州如今可是面临着生死之危啊,我的脸色又怎么能好得了?如今你总算是来了,我也能稍微松一口气了。” 袁绍笑了笑,故意调侃道,“我还以为是文节反悔了。” “其实反悔是应该的,如此好大一片天地,拱手让人,心里肯定会有些不太舒服。” 韩馥连连摇了两下头,很是坚定的说道:“本初,你可真的是误会我了。” “我治冀州,现在简直就像是捏着一块烫手山芋。我文治武功皆上不得台面,面对公孙瓒和朝廷的南北相逼,我已经慌了神了,怎么还会有其他的心思?” “文节,你过谦了。”袁绍笑着打了个哈哈,“请,我们入城再叙。” “请请请!” 二人携手一道走进了邺城的衙署。 作为冀州的州治所在,又兼中常侍赵忠的老家,邺城算得上是黄河北岸最繁华的大城之一,城高墙厚,民宅鳞次栉比,多的是富丽堂皇,雕梁画栋。 衙署中,歌舞蹁跹,一派欢乐雅致之象。 袁绍看着这场面,满脸笑意,十分的满意。 “请本初上座!” 韩馥礼请袁绍,但却被袁绍给拒绝了。 他推辞道:“文节,理应你做首座,我挨着你便可。” “这不合适。”韩馥不知道袁绍又在惦记什么主意,再度劝道。 袁绍却坚持道,“这很合适,现在你还是冀州之主,而我远来是客,理应如此。” 见袁绍坚持,韩馥便没有再继续劝说,心中略有不安的在首座上坐了下来。 今天这个位置,对于韩服而言,实在是有点儿烫腚。 他倒是坐下了,可现在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他完全乱了。 “本初,那我们先开席?”韩馥心中难下决断,索性便直接问袁绍。 “好,客随主便。”袁绍笑着应了一声。 韩馥这才命人开席上菜。 座中,冀州的一干文武看着韩馥竟然连这样的小事都要请示袁绍,不禁皆横眉立目。 他们也意识到,对于这样一个人,他们再怎么劝说是无用的。 他怯弱的本性,让他根本就干不成大事。 宴席的前半程,大家几乎是各忙各的,全程零交流。 韩馥倒是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这有些僵硬的气氛,可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多了怕说错,惹恼了袁绍,索性便直接不说。 袁绍全程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 而两边的文武将领,本身就不太熟悉,现在这个情况,更是都看对方不顺眼。 直到宴席过半,大家吃喝都差不多的时候,袁绍忽然举着酒樽对对面的一名将领说道:“想来,这位将军便是河间猛将张儁乂(yi)张将军吧?” 那位看起来面色凶悍,络腮胡极具个性的将领,反手将酒樽倒扣在桌上,嘴角微勾轻哼道:“袁将军若是眼神不太好,大可以直接问问,某高览!” 被高览嘲讽了一句,袁绍不但没有发火,反而还立即赔礼道歉,“原来是高将军,请恕我眼拙,高览将军的威名,我在渤海也常有耳闻。” 人家主动服软,反倒是让高览这个主动挑事的,显得有些气量狭小。 韩馥见状,急忙打了个圆场,“此事是我之过,忘记为袁将军介绍我冀州的良将干才。” “诸位,还不随我一道拜见袁冀州!” 看着亲自走下来的韩馥,冀州的官吏们皆表情复杂。 但事已至此,他们也算是看清楚了,韩馥是真指望不上了,他们还需靠自己。 韩馥将袁绍迎上了主座,亲自执礼喊道:“韩文杰拜见袁冀州!” 众人尽管心中并不是很情愿,但暂时也只能如此,都稀稀拉拉的给袁绍行了礼。 一个简单的仪式后,袁绍算是正式入主冀州了。 韩馥像个勤劳的工蜂一样,很认真的给袁绍一一介绍了冀州的官吏。 “我袁本初何德何能,竟能得诸位鼎力相助?多说无益,我与诸位同饮一杯。”袁绍举起酒樽喊道,“从今日起,若大事可成,我与诸位分疆裂土!” 众人共同举杯。 袁绍的帐下,皆群情激愤。 可反观冀州这边,就相对要冷淡的多。 对于袁绍,他们不但没有什么信任,反而还有些戒备。 “文节暂为奋武将军,不知可好?”袁绍在走完那点仪式之后,冲韩馥问道。 韩馥已经决定让出冀州牧的位置,剩下的,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追求了,便说道:“单凭州牧吩咐,哪怕是军中一小卒,我也当得。” 袁绍一扭头,故作愠怒说道,“那当不得,若是让文节为军中一卒,天下人是要戳我袁绍的脊梁骨的,这事可干不得。” “其余诸位,暂各行其事,不做变动。韩文杰信任诸位,我袁本初自然也将信任诸位。” “喏!” 众人轰然应了一声。 宴席散去后,韩馥就从衙署中搬了出来,让给了袁绍。 他命人将中常侍赵忠的旧宅收拾了一下搬了进去。 这座宅子,是十常侍为数不多保留下来的。 因为冀州实在是有些远,且当时黄巾军正在这周围乱窜,刘辩就放过了它。 要是离得稍微距离雒阳近一点,刘辩早就命人连砖都给扒走了。 官署中。 袁绍揉着发酸的脸庞,对座中诸人调侃道,“这对着人强颜欢笑,也是一件受累的事。” “虽然州牧的脸庞稍微累了点,但冀州如今已经稳坐掌中,还是稳赚不赔的。”高干笑着打趣了一句他的母舅,话锋一转又说道,“只是我看冀州这些人似乎个个傲气十足,收拢人心恐怕并不容易。” “确实恐怕并不容易。”荀谌也附和了一句。 但袁绍反而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难的,他在房间里踱着步,十分自信的说道:“这州牧,他本就是代皇帝牧守四方,牧民嘛,对不对!” “既然用上这个牧,那匈奴人放羊那一套,对我们而言岂不也是一样的道理。” “只要找到那个领头羊,收服了他,剩下的羊群,自然也就跟着走了。” 荀谌笑道:“州牧这个比喻,虽然听到那些冀州人的耳中可能心情会不太好,但还真的是很贴切实际。只是这冀州何人能算得上是领头羊?” 座中诸人皆挖空心思的想了起来。 片刻后,高干忽然说道:“好像巨鹿人田丰,在冀州有很好的名声。只是因为为人过于刚硬,正直而不为韩馥所重用,这样的人算不算是领头羊?” “不算,但也聊胜于无!”袁绍摇头道。 他需要用那些正直的人,但其实他打心眼里也不喜欢过于刚硬正直的人。 “州牧,此人可辟为别驾,助州牧处置幕下之事。”逢纪谏言道。 袁绍想了想,应了下来,接着问道:“还有何人?” 逢纪微微一笑,拂须道:“我倒是知道一个人,他原为太尉陈球的佐官,后来朝廷动荡,便回到了冀州,此后效力于韩馥。此人有干才,知进退,胸中有沟壑,但唯独不好的是,脾气秉性与田丰酷似,皆是吃软不吃硬的人。” 听到又是这么一个人,袁绍的心情顿时有些不太畅快。 “你们就不能想几个脾气稍微温和一下的吗?这些人多了,我恐怕就要沦落到天天和他们吵架了!”袁绍没好气的说道。 逢纪轻笑劝道:“州牧,天下真正有才能的人都是有脾气的。” “那他能算是领头羊吗?”袁绍反问道。 逢纪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他只能勉强算半个。” “半个?还行,那就暂以此人为治中吧!”袁绍说道,“既然想不出来整个的,那就是三四个凑个领头羊,也是一样的道理,还有没有?” 搜肠刮肚想了一圈的高干,忽然说道:“韩馥的别驾从事沮授,好像挺受人尊敬的,要不然也凑他一个吧?我听人说,韩馥每有不决的事情都会去问沮授。” 田丰、审配袁绍都不是很清楚,但沮授这个人,袁绍还恰巧清楚。 “必须算他一个,他可以称得上是韩馥帐下第一谋士。所谓三人成虎,有这三个人足以令冀州士人做出选择了,就以他们三人为领头羊便可。”袁绍高兴说道。 荀谌也说道:“田丰、审配于士人中有极好的声誉,而沮授又是韩馥的老部下,在冀州官吏中有不小的威望。若这三人能够望风来投,主公的大事便算是成了。” “我不是应该去见一见沮授?”袁绍自言自语般问道。 逢纪笑道:“若主公想彰显自己礼贤下士的姿态,可以去!” 袁绍斜了逢纪一眼,“你这明明算是好话,为何听起来像是在骂我?” “也许……是主公您听错了。”逢纪笑道,“有些话听起来就是这样子的。” 袁绍不太相信。 “备一些礼品,你们随我一道去见见沮授。抬一抬他的身份,也让冀州士人看一看我袁绍的姿态。”袁绍说道。 “喏!” 袁绍准备了一车酒,一车粮,一车上好的锦缎,亲自登门拜访沮授。 从衙署回来后,沮授沐浴了一下,就盘膝坐在中庭,对着一个很粗的水缸思考前路。 他喜欢把所有的事情细细的想,拆解成无数份,看每一个人,看他们的行为。 冀州易主,这对于他而言,是个不小的考验。 “家主,袁绍,不,应该算是新的冀州牧带人正在门外。”衣衫清凉的侍女从一侧走了过来,躬身对沮授说道。 沮授有些惊讶的扭过头,他的目光在侍女身上游移了片刻,说道:“袁绍竟然亲自登门来拜访我,这还真是一件意外的事情。去见见吧,总不能冷落了冀州牧。” 他缓缓起身,走了两步,却忽然停住脚步,对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的侍女说道:“去,穿着点。有外人在,就不必这么穿了,免得我留不住你们。” “喏!”侍女面色微红,低声应了一声。 沮授亲自打开了中门,迎接袁绍。 “卑职沮授,拜见州牧。” 袁绍亲切的抓住沮授的胳膊,说道:“先生肯见我,我心甚悦!” 沮授:??? 他目光呆滞的看了看被袁绍抓着的胳膊,又看了看袁绍那张笑脸。 跟踏马做梦似的。 总觉得哪儿好像不太对。 “州牧,请。”沮授向前两步,不露声色的挣开了袁绍的手说道。 袁绍一边走,一边打量着沮授的宅邸,感叹道:“先生实在是太清贫了,你即便是不喜被人叨扰,但也应该找几个洒扫,应门的下人才是。这怎么能事事都让先生亲力亲为呢?就连这应门的差事先生都自己干了,可不像话啊。” “这样,我改日派几个精干的下人过来,帮先生料理宅子上的琐碎。” 沮授赶忙拒绝,“州牧,大可不必,我这样子已经生活惯了,挺好的。” “你不必谦让,这点小事,举手之劳而已。”袁绍不容分辩的就给沮授做了主。 “州牧,我府上是有下人的。”沮授说道。 让袁绍再派几个人过来,这不是打扰他其乐融融的生活嘛。 袁绍左顾右盼的看了又看,“哪呢?我怎么一个也看不见?先生就别客气了。” “州牧,卑职府上真有。”沮授无奈的再度强调道。 他没想到,这么一件小小的事情,竟然感觉还有些解释不清了。 就在这时,一群环肥燕瘦的侍女,依次从院中走了出来,侍立在了两侧。 “先生,您这实在是有些过了,怎能让府中妾室出来迎我呢,这不合适。”袁绍快速扫了一眼那些侍女,对沮授说道。 沮授怔了怔,“妾室?不不不,州牧你误会了,这些皆是我府上的侍女。” “侍女?你说她们是……侍女?!”袁绍忽然有点怀疑人生。 这厮从哪找来的这么多美女当侍女? 不对,不对,这样的美女竟然只是侍女?! 沮授给了袁绍一个非常肯定的答案,“不瞒州牧,这些的确是卑职府上的侍女。” 袁绍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沮授,他忽然间有些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搜罗了这么多的美人在府上,竟然只是让他们当侍女。 “先生当年应该没有效仿中常侍赵忠的志向吧?”袁绍问道。 他现在真挺怀疑的。 在十常侍权势熏天的那个时候,赵忠应该算得上冀州当之无愧的领头羊。 沮授的脸色有些黑,“州牧误会了,卑职身体挺好的。” 袁绍打了个哈哈,目光却接连攻击沮授的下三路。 他感觉自己的怀疑,应该是正确的。 府上养了这么多的美人,却让她们本该抚慰胸膛的纤细之手,干洒扫的脏活累活。 这人,毛病显然不轻。 沮授的脸色顿时黑的跟烧了几十年的锅底似的。 你要不要再明目张胆一点? 我就喜欢和侍女玩耍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不知州牧此来是为了何事?”面色相当不好看的沮授,扫了一眼袁绍那几个憋笑憋得很辛苦的谋臣,咬字极重的冲袁绍问道。 袁绍撩起衣襟,在厅中跪坐下来,长叹一声道:“绍此来,是为了向先生求取治世的智慧!冀州北有公孙瓒,南有朝廷,东有黄巾肆虐,西有鲜卑、于毒和匈奴,以后的日子怕是有些艰难呐,还请先生为我指条明路。” 沮授挠了挠鬓角,心中有些犯嘀咕。 他一直以为袁绍应该不可能因为这些事,而特意来找他一趟。 这小子看样子是想利用他啊。 新旧交替,人心未稳之时,总该要有几个人身先士卒,为他人表率。 沮授思虑微转,心中也大概清楚了袁绍此来的目的。 他命侍女为袁绍等人上了酒水、果蔬,这才悠悠说道:“州牧亲自登门发问,我自然不能不答,但我所思所想并不一定是对的,还请州牧知悉。” 袁绍摆了摆手,皱眉说道:“先生何必如此生分,若觉得先生说的是错的,我也就不会亲自来拜访先生了。有些人哪怕是鲜花铺道,牵马坠蹬,我可不一定会去。” “那我就献丑了。”沮授笑道,“其实在我看来,州牧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冀州虽四面临敌,但却并非是死路一条。将军家世显赫,门生故吏遮盖天下,此乃将背靠祖宗的优势。哪怕将军不奋发图强,天下豪杰远远的望见袁家旗帜也会来投的。” “再看看将军您,年少入朝,就扬名海内。渡河北上,则渤海从命;拥一郡之卒,而聚冀州之众。威声越过河朔,名望重于天下!” “如今将军如首先兴军东讨,可以定青州黄巾;还讨黑山,可以消灭张燕。然后回师北征,平公孙瓒;震慑戎狄,降服匈奴。您就可拥有黄河以北的四州之地,因之收揽英雄之才,集合百万大军,迎皇上于西京,复宗庙于洛阳。以此号令天下,诛讨未服,谁抵御得了?” 袁绍听的一脸受用,脸上一直带着笑意。 甭管沮授到底有没有真正的实才,他说话就让人听着很舒服。 第173章 良策安冀州? “先生所思,甚合我意。”袁绍抚掌说道,“南匈奴本已臣服于我,但他们遇见了夏侯渊,被打溃了,于夫罗现在带着兵马不知去向,似乎有意在躲避我。” “黑山贼张燕,态度不清不楚,似乎是有臣服之意,可又好像三心二意。” “这样的事,先生觉得该怎么办?” 沮授心中微惊。 他没想到袁绍竟然已经收服了南匈奴和黑山贼。 有这两股强悍的势力,他哪怕是强攻,恐怕也能拿下冀州。 尤其是黑山贼,虽然没有传言的三十万兵马那么多,但凑个十万精兵可不难。 “于夫罗是因为被夏侯渊所败,这才不知踪迹的?”沮授一边思考一边问道。 袁绍点了点头,“我叔父费劲千辛万苦才将陈留王从宫中带了出来,我派人请于夫罗代为护佑,可他竟然不但弄丢了陈留王,还害死了我叔父。这个贼子,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太废物。” “先生方才说迎立新皇与西京,复宗庙于洛阳,其实我就是这么想的。这是先皇的遗愿,我们身为臣子的,应该帮助先皇实现,在邺城另立陈留王为帝。” “如果陈留王顺利到了邺城,天下必将有所不同,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沮授愣愣的看着袁绍,这个事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他只知道朝廷与袁绍在上党和魏郡交界之地,干了一场不小的仗,却并不清楚内情。 原来竟然是因为陈留王。 沮授在此刻意识到,因为韩馥的不作为,他们这些人也像是被驴粪塞了耳朵的老人。 天下事他们知道,可知道的一知半解。 很多真正重要的事情,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内情。 就像这件事,如果袁绍真的干成了,他必然是龙出浅滩,一飞冲天了。 匈奴臣服,黑山贼态度虽然不清不楚,但起码暂时不会为敌。 再据冀州之士,和丰厚的钱粮。 袁绍必然能在这里重新立起一个朝廷,和朝廷分庭抗礼。 可惜啊,棋差一招。 陈留王竟然跑了! “敢问州牧,可是陈留王已经彻底的找不回来了?”沮授问道。 再度提及此事,袁绍也是一脸的遗憾,他摇了摇头,说道:“肯定是找不回来了。他是被朝廷兵马所救,这种事情能得手第一次,但绝对不会有第二次的。” 沮授听着也有些遗憾,真的是太可惜了。 “如果是因为此事,那于夫罗一定是因为害怕州牧怪罪,这才率军潜逃。”沮授说道,“若州牧能发一道檄文,原谅他先前所犯下的罪过,并辅以要职,匈奴人心必然归附。” 袁绍像数钱一样搓着几根手指,说道:“此事我其实有些为难,我不想舍去匈奴这支强悍的骑兵,但也不想轻易原谅了于夫罗的罪过。” 沮授倒是能够明白袁绍的心意,他笑道:“冀州此时乃多事之秋,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州牧心中犹有不忿,大可秋后算账,也能一劳永逸的解决匈奴这个麻烦,岂不是一举两得?” 袁绍有些诧异的看向了沮授,“先生这计有些毒啊!” “一切皆是为了州牧与冀州,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还不如善加利用。”沮授说道。 这一刻,袁绍对这个斯斯文文的中年人彻底的改观了。 他真的是有些本事的。 不但有本事,而且手段还有些阴狠。 “好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袁绍大声赞叹道,“那就按先生所说,我会亲自为于夫罗写一份信,让他回来,从前之事,我既往不咎。” “州牧仁义。”沮授颔首笑道,“朝廷大军正在朝邺城而来,我想在州牧为他提供足够粮食的情况下,他应该非常乐意戴罪立功。”3sk. “他应该不好拒绝。”袁绍摩挲着下巴上一点也不茂盛的胡须,问道,“只是单凭于夫罗一人,恐怕可扛不住朝廷兵马?” “此战,州牧可不能心疼将士,必须尽起兵马,将朝廷大军轰出冀州才行。”沮授立马说道,“卑职仔细的看过朝廷在兖州的战事,他们步步蚕食,稳扎稳打。” “若将军在此战给了朝廷机会,冀州在未来的数年里恐怕都不会安宁。” “必须倾尽全力,一劳永逸。然后州牧遥尊陈留王为帝,借迎立皇帝之名广征天下名士,海内豪杰,勤练兵马。如此,大事可成。” 袁绍听的一愣一愣的,“还能……这么干?” “为何不能?我等尊陈留王为帝,也不一定非要当面尊不是,本来州牧已经都快要成功了,可陈留王却又被朝廷给劫了回去。这是我们兵力不够强大,朝廷过于阴狠所致,罪在我,但也不完全在我们。那些有识之士眼睁睁的看着朝廷四分五裂,他们也有责任。”沮授震声说道,说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理应如此。 袁绍感觉自己被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窗户,整个人都通透敞亮了。 这是只要人足够的无耻,世间的一切就无法阻拦是不是? “得遇先生,真是我袁绍一辈子的幸事!”袁绍激动的都想给沮授磕两个。 话说的太漂亮了,这厮简直就跟住他心坎里似的。 沮授连忙拱手还礼,“州牧过奖了,只是愚夫的一点浅见。” “你这可一点也不浅,你要是浅了,他们就是废物!”袁绍伸手指向了高干等人。 看热闹看的挺开心的高干几人,瞬间就不开心了。 这应该算是娶了妻子忘了老娘吧? 呔! 袁绍在沮授的宅邸用了一顿便饭后,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沮授一番话,让他在入驻冀州前的少许迷茫,顷刻烟消云散。 他现在浑身充满了干劲,豪气冲云霄。 在袁绍离开后,藏在堂后的赵浮与史涣二人走了出来。 赵浮不满的对沮授说道:“你这张嘴,有时候真得管一管,你为什么要跟袁绍说那些?” 他们两个是中途来的,得知袁绍亲自登门,便藏在了堂后偷听。 沮授给袁绍的那些建议,他们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人敬一尺,我敬人一丈。”沮授靠墙趺坐着,享受着两名侍女的推拿,笑道,“袁本初待我如师,我也应该待他如弟子啊!师对弟子,哪能不倾囊相授呢?” 第174章 不同的选择 程涣听到沮授的话,抡起拳头就要冲上来收拾沮授,“你这个背主小人!” 赵浮拦住程涣,将他摁在一旁的蒲团上,“他可没有背主,背主的是那韩文杰!” “你是没睡醒还是怎么滴?说的这什么胡话!”程涣瞪着眼睛骂道。 “赵将军这话说的可太实在了。”沮授丝毫没将程涣的发怒当做一回事,依旧优哉游哉的享受着说道,“背主的还真就是他韩文杰,自己都把冀州拱手让人了,叫我们能如何?” “你们两个也别再犹豫了,该投效投效。实在不行,我给你们还有一条明路!” 赵浮拍了拍程涣的肩膀,冲沮授问道:“什么明路?” “改头换面,投效朝廷,从一个小卒子开始。以你们二人的武力,只需数战,必能重新获得你们现在手中的权势。”沮授笑吟吟说道,“这也就是我觉得你们担心去投效朝廷,会被皇帝给砍了脑袋才说的,按我说,我就带人直接去投降。” “皇帝对反贼的惩罚太严苛了,我们不得不这么想。”赵浮说道。 沮授笑了起来,“所以我说,改头换面嘛,重新做人。” “虽然我方才为袁绍所提的建议,似乎胜券在握,可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啊二位。朝廷哪怕是在先皇初登基时,都没有眼下这般强势。” “但话又说回来,天下四分五裂,这就是搏眼界和胆量的时候。” “成了公侯万代,不成那就是刀下亡魂,就看如何做选择了。” “我的选择,就这样了,不跑了!” 赵浮有些惊异,“你就这样决定了?” 沮授颔首轻笑,“决定了,优柔寡断可不是我的作风。” 赵浮又看向了程涣,“你怎么打算?” 程涣在竹席上彻底躺平,眼神空洞的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走!” “走?”赵浮惊问道。 程涣忽的一下从地上坐了起来,“我看不惯袁绍的为人,总觉得他口中好像没有一句真话,一个连话都真诚不了的主公,他能做成什么样的大事,我很怀疑。” “我去朝廷军中当小卒。” 说完他看向了赵浮,“你什么打算?” 赵浮听到程涣这样的选择,顿时越发的纠结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许久,他才说道:“要不然,我还是留在这儿吧。” “你去朝廷,我们二人留在袁绍这儿,不管以后发生什么,大家都还算是有一条退路。” 程涣没有强求,只是点了下头,“好,那就这样吧,我明日便出发。” 沮授拍了拍身边侍女小巧的腚,“去,拿酒!” “喏!”侍女红着脸走了。 赵浮与程涣对沮授这样的德性,早已是见怪不怪,只是狂翻白眼。 沮授完全不以为然,大笑道,“喝完这顿酒,你再走!” 程涣点了点头,“好!” …… 韩馥折腾了两天时间,才终于将赵忠的旧宅完全收拾了出来。 清闲下来后,他猛地想起,他将权利已经交给了袁绍,可冀州的大印还在他这儿。 他唤来了儿子韩平,交代道:“你代为父走一趟,将这大印交给袁本初。” 十八九岁的韩平,对自己父亲这样的行为也很不理解,“大人,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些事你就别掺和了,势不如人,占着这个位置,是要遭杀身之祸的。我还想给你们留个后路,在这个乱世,落个殷实之家比什么都强。”韩馥叹道,“我现在将冀州让出去,他袁绍好歹还惦记着我一点好,可若一心相扛,最后的结果,恐怕我们满门皆亡啊。” “大人,您这样想也没错,可孩儿觉得您还是有些软弱了。”韩平接过大印,出了门。 韩馥站在堂中,愣神了许多。 “是我过于软弱了吗?”韩馥喃喃说道。 他只是想在这个人人争权夺势的世道,安安稳稳的活下去而已。 这能算是错吗? 忽然大门被敲响。 仅仅只是那砰砰砰的声音,就已经能够听出来来者不善。 “韩老二,去看看。”韩馥喊了一声。 韩老二行二,本来韩馥是给取了名和字的,但后来喊着喊着就喊没了。 跛着一只脚的韩老二应了一声,将大门打开了一条缝。 可刚掀开一条缝,一群凶神恶煞的士兵就冲了进来。 “你们做什么?这里是奋武将军的府邸!” 韩老二刚大喊了一声,迎面就被一刀直接掀翻在地。 “奋武将军的府邸,呵呵,劳资找的就是奋武将军!”一个身披甲胄,眼睛细长的将领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脚从韩老二的脸上踏过,径直走向了韩馥。 “奋武将军,你有兵吗?哈哈哈哈。” 韩馥认出来了来人,目光陡然变得凶狠起来,“朱汉,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来看看奋武将军,顺带向将军请教一下,你的奋武将军是哪个奋武,是大粪的粪吗?哈哈哈。”朱汉手中甩着刀,痞气十足的朝着韩馥走了过来。 看着越来越近的距离,韩馥眼中的凶狠渐渐被恐惧所替代。 他一边缓缓朝后退着,一边喊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将军还没告诉我,你的奋武将军到底是那两个字呢?是不是大粪的粪啊?”朱汉狞笑着,忽然超前一扑,挥刀砍向了韩馥。 韩馥差点被吓了个半死,夺路便逃。 朱汉像猫戏老鼠般,挥舞着刀在后面追赶,“奋武将军,难道你连战胜卑职的本事都没有吗?那你怎么当这个奋武将军啊?能提得动刀吗?” 韩馥慌不择路,一口气直接窜上了楼,然后又立马搬来桌子将门给堵了个严实。 做完这一切,他这才喘着粗气,紧张的朝庭院中看去。 “奋武将军,你躲着吧,我等会给你送把火,嘿嘿,我还不追你了,差点把我累够呛。”朱汉放弃了追赶,正在庭院中大肆打砸。 韩馥带人折腾了两三天才收拾好的宅子,瞬间又是一片狼藉。 就在这时,送完大印的韩平回来了。 他看到这个情形,抓起门闩就朝着朱汉扑了过去,“狗贼,你在做什么?” “韩文杰,这是你儿子吧?他比你强啊,竟然还知道擒贼先擒王!”朱汉丝毫不惧,还嘲讽了一句。 第175章 袁绍的过河拆桥 韩平空有一腔怒火,但又哪是数十士兵的对手。 很快他就被几个士兵打趴在了地上。 朱汉手中甩着大刀,晃晃悠悠的走到了韩平的身边,“韩公子啊,你的战术,我是非常认可的,但你的本事好像稍微欠缺了一些啊。这怎么没打两下,自己就先趴下了呢?” 虽然被打趴了,但韩平依旧没有放弃反抗。 他双手死死的攥在一起,铆足了力气勾着去砸一名士兵的脚踝。 韩馥在楼上看着儿子受辱,几乎目眦欲裂,他大声咆哮道:“朱汉,你有本事放开我儿,冲我来。当初辱你的,是我!” “哟,奋武将军原来还记得那件事啊,我还以为您贵人多忘事,已经忘记了呢。”朱汉狞笑着,冲韩馥招了招手,“那你倒是下来啊。” 韩馥这一次倒是没有丝毫犹豫。 他急匆匆的冲过去,搬开了自己刚刚亲手挪过去的家具,冲下了楼。 “朱汉,我下来了,你放开我儿!”韩馥震声喊道。 朱汉给部下使了个眼色,“抓起来!” 数名士兵冲上去就将韩馥抓了起来。 为了儿子的安危,韩馥并没有抗争,很顺从的被抓了起来。 “还真是父子情深呢,这样我就更加的有成就了。”朱汉狰狞的笑着,拿刀比划在了韩平的脖子上,“你韩文节可是袁州牧亲自辟的奋武将军,我怎么能对你动手呢,方才那些都是玩笑,韩将军可不要往心里去啊!” “给我废了他!”朱汉一刀背拍在韩平的脸上,沉着脸下令。 “喏!” 几个凶神恶煞的士兵抡起棍棒就动手。 尽管韩平拼命的想要反抗,可他的那点力量和数名士兵相比,根本不够看。 很快就被打了个血肉模糊,只有进气没有出气。 “你这个牲口,你有本事冲我来!”韩馥红着眼,大吼道。 “你冲我来啊,为难我儿算什么英雄好汉!” “你冲我来!!!” 朱汉狞笑着,“承蒙奋武将军夸赞,我还真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我的确也没有什么本事冲你来。方才的一切,都是我跟你开玩笑的,我不会拿你怎么着,奋武将军大可放心。” “当你快死的时候,我再来送你。相信这一天不会太遥远,很快的。” 朱汉看了一眼被打的已经不成人样的韩平,“放开他,我们走!” “喏!” 朱汉带着部下的士兵,就这么大张旗鼓的离开了韩馥的府邸。 自始至终,他还真的没有动韩馥一根手指,只是吓唬了一下。 韩馥扑过去,抱着儿子失声痛哭,直到他意识到儿子还没有死的时候,连忙急匆匆的打发了两个已经被吓傻了的侍女出去找郎中。 “怪我,都怪我啊!”韩馥此刻后悔了。 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方才韩平出门的时候,他还在说袁绍肯定会念他一点好。 可没有想到袁绍竟然已经按耐不住了,派遣曾经被他对付了的冀州将领来对付他。 这距离他交出冀州大权,才区区几天的时间啊! “袁氏毒子,我与你势不两立!”韩馥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歇斯底里的大声怒吼道。 可他刚刚喊出口,就猛地意识到,袁绍该不会因为听见这句话而灭他的口吧? 这个可能,让韩馥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他心中慌乱,立马收敛了所有的怒意,抱着儿子安置在了床榻上。 当程涣赶来的时候,看见的是满目的狼藉。 “将军,这怎么回事?”他在院子里绕了好几圈,才终于找到了守在床榻边的韩馥。 此刻的韩馥死死的攥着一双拳头,双目赤红,整个人神情枯槁又颓丧。 “程涣啊。”看到程涣进来,他无力的抬了抬头。 “将军,这是谁干的?”程涣勃然大怒,大声喝道。 韩馥摇了摇头,“这些事你不能插手,也不要插手。” “是不是袁绍?”程涣一听就明白了,他咬牙切齿的问道。 “我们现在已经不能和袁绍争了,他能这么急不可耐的就对我动手,明摆着已经收拢了人心。韩平伤的虽然有些严重,但好在命还在。你想办法,带我们离开邺城吧,我只有这一个小小的请求。”韩馥恳求道。 这一刻,他的姿态,几乎低落到了尘埃里。 程涣看了一眼韩馥缓缓弯曲的膝盖,痛苦的点了点头,“正好末将也要出城,我带你们一起!” 说着,他双手抓住韩馥的胳膊,将他扶正坐好。 几天前,韩馥还在挥斥方遒,点兵派将。 可在今天,他竟然就已经沦落到了要给部下将领下跪求情的地步。 这个天上地下的巨大转变,看的程涣心中难受。 说话间,侍女带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郎中走了进来。 韩馥连忙让开位置,急切问道:“先生,您看看,我儿还有救吗?” 韩馥这个称呼,差点让那老郎中当场跪在地上,“小老儿可当不起将军如此称呼。” “老人家先瞧病吧,但有所需,您只管开口。”韩馥焦急的说道。 老郎中连连应着,赶忙上手,先检查了一下韩平的伤势。 “骨头裂了,性命倒是没有什么要紧。”郎中检查完之后,对韩馥说道。 韩馥长长松了口气,呢喃道:“只要命还在就好,命还在就好。” “真是人命若草芥的年头啊。” 老郎中给韩平包扎了伤口,又开了几服药,叮嘱了一番之后就离开了。 韩馥亲自将老郎中送了出去,并赠送了高昂的诊金。 虽然老郎中一再叮嘱,韩平的伤势需要静养三个月。 可韩馥哪敢在邺城再呆三个月?他一天都不敢继续待下去了。 当天傍晚,在城门关闭之前。 韩馥就带着儿子和韩老二等为数不多的几个下人,跟着程涣一道离开了邺城。 车轱辘行走在崎岖不平的官道上,稍一快,人和车一起会被颠起来。 担心牵扯到儿子身上的伤口,韩馥让韩老二把马车赶得极慢,晃晃悠悠的南下。 老实巴交的韩老二在白天的时候虽然挨了一刀背,但什么也没伤到,现在已是生龙活虎的。 韩馥策马赶上了在最前面开道的程涣,“程将军这是准备去什么地方?” 儿子暂时没事,韩馥终于有心情去关心一下程涣的事了。 他有些意外程涣竟然放弃了自领一军的权势,而选择出逃邺城。 “南下东郡,我准备投靠朝廷。”程涣目光有些复杂的看了眼韩馥,说道。 如果换做是他,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肯定不会逃跑,而是直接反杀回去! 冀州权利交出去才几天的时间,他的人心还在。 只要计划周密,袁绍绝对跑不出邺城。 可韩馥竟然要急匆匆的跑路…… 程涣对此,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一个人的秉性已经成了这个样子,旁人确实好像无能无力。 韩馥吃惊的问道:“将军就不怕朝廷将你归为反贼,一刀枭首?” 程涣洒脱的笑了笑,“我倒是也怕,可我觉得朝廷应该没有那么不讲道理。我是降将,即便不被重要,也没有直接砍头的道理。” “但为了避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准备改头换面,从一个小卒子开始。我靠实打实的军功打上去,朝廷应该不至于再记恨我反贼的身份吧?” 韩馥听的心中一阵佩服,赞叹道:“将军好魄力!” “那我们同行一程之后,就分开吧,东郡,我恐怕不敢去!” …… 东郡毗邻魏郡,两者之间的距离本就不远。 哪怕是韩馥为了照顾儿子将速度放到了最低,他们在第九天的时候,也走到了东郡。 但在这个时候,韩馥忽然间改变了注意。 他找到了程涣,一脸坚决的说道:“程将军不如带我们一起去!” “去干吗?”程涣有些疑惑,他没有听明白韩馥的意思。 “去朝廷军中,当一名小卒子!”韩馥一字一顿,态度非常坚决。 程涣愣住了。 “将军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程涣问道。 韩馥方才的话,对他的冲击力实在是有些大。 在程涣看来,韩馥现在就是急切的想找一个安稳的地方安度余生。 这怎么还忽然间想起来要跟他一起去当兵了呢? 韩馥低头苦笑一声,“是我儿,他执意如此,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原来是韩平的坚持。 这样程涣就能够理解了。 如果是韩馥忽然间想来这一出,程涣还真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哪儿不对劲了。 “将军,我还是劝您慎重,上了战场那就是刀枪无眼,随时都有可能丢了性命的。”程涣一脸严肃的劝告道,“朝廷对待溃卒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处罚,但恐怕也不会轻。” “程将军不必再劝了,我意已决!”韩馥异常坚定的说道,“我谨慎了大半辈子,也碌碌无为了半辈子,这十天反倒是让儿子给我教训清醒了。我哪怕逃出了邺城,我也要让袁绍不得好过。” 程涣默默的看着韩馥。 他这个做法,叫他该怎么说才好呢! 傻得简直冒泡! 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事…… 与其现在跑去朝廷军中当个卒子,那为何当初不直接投降朝廷呢? 兴许可能会被皇帝针对,但更大的可能会是混个好前程。 韩馥错过了两个大好的机会,现在却要去当小卒子。 程涣实在是有点儿难以理解! 但他也没有再劝,看韩馥那意志坚定的样子,也许这一次是真的想好了。 他们一路兜兜转转,又耗费了近十天的时间,终于到了聊城。 韩平已经能拄着拐下地了。 他的右腿伤的有些严重,但左腿只是皮外伤,此刻已经基本上长好了。 一行数十人在城中找了个地方安顿了下来。 为了表达谢意,韩馥承包了所有人接下来的吃食。 而程涣则带着他的几个心腹部下,打探朝廷征募士卒的情报。 事情很顺利,当天他们就打探清楚了。 但结果,并不好。 油灯旁,韩馥与程涣对坐着,两人中间放了一坛酒。 “朝廷不征募士卒,将军觉得该怎么办?”程涣闷闷不乐的说道。 他把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几乎都想到了,但唯独没有想到,朝廷竟然不征募士卒。 韩馥也是满脸的想不通,“朝廷怎么会不征募士卒呢?那他们怎么补充兵员?” “朝廷的兵员除了那些降卒之外,剩下的全部都是从西园出来的。”程涣说道,“我碰见了一个好像还稍微有些分量的将领,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朝廷各部兵马,都必须在西园训练一年以上,才会投入战场。” “就在前不久,他们刚刚做了轮换,当初攻打兖州的将士已经几乎都回家休整了。现在调过来的都是西园正在训练的将士,大部分都是训练了一年,更离谱的是,那将领说还有两万左右的兵力,已经训练了有一年半了。” 韩馥听了个目瞪口呆,“……这有点儿不可思议。” “你知道我当时听完之后什么感觉?骗子,他肯定就是在骗我!”程涣说道。 韩馥眼皮轻抬,看向了程涣,“那你现在信了吗?” “信了。”程涣垂头丧气的说道,“赶明日,将军去看看他们在城外的训练,你也就信了。不信是真不行,我今天看了看之后,整个人都差点被吓傻了,那是真的气势如虎。” “有那么……夸张?”韩馥还是有些不太信。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将军还是亲自去看看吧。”程涣说道,“我现在惆怅的是,既然朝廷不征募士卒,我们该怎么办?” “我带来的钱财还有一些,我们暂时在城中先住下来吧,先看看,再做打算吧。”韩馥心中惦记着明天出城去看看,随口说道。 程涣颔首,“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 罗保手中拎着两只荷叶鸡走进了张辽的房间。 “没仗打,还天天吃鸡,再怎样吃下去,城中的鸡都要遭不住我们俩了。”罗保笑着打趣了一句,将荷叶鸡搁在了一旁的桌案上。 张辽正在练二指禅倒立,整个好像和黑暗融为了一体般,连一丝气息都听不见。 “行了行了,差不多练练得了。”罗保喊道。 张辽这才松懈气息,一个凌空翻身稳稳落地,拍了拍手,对罗保说道:“我是暂时没仗打,你恐怕会是一直没仗打,整天偷偷摸摸跑人家地盘搞军情,你还想指望打仗?” “还是陛下信任呐!”罗保大笑道,“其实我也喜欢干这个事。” “我今天刚巧碰见一伙形迹可疑的人,准备明天带人去摸摸他们的老底。” “你不知道,他们还想从军,问我们什么时候征募将士?” 第176章 募兵 张辽狐疑的看着罗保,“这些事,你跟我能说?” “能说,怎么就不能说了,这又不是什么机要之事,你就放心大胆的听吧。”罗保笑道。 张辽扯下了一条鸡腿,一边就着酒吃着,一边说道:“那你跟我说说,那些人怎么形迹可疑了,我挺好奇的。” 罗保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说说你,要不是我每天给你整点新鲜事儿,你是不是得活活闷死?看着他们都出去打仗了,你心里难受啊?” 张辽默不作声的大口吃着鸡肉。 “得,当我什么也没说。”罗保摆了摆手,重新又说起那几个形迹可疑的人,“为什么我觉得他们可疑,因为他们那个样子,随便一看就知道是军中老卒,而且人数还不少。” “我之后又带人摸到他们的落脚地偷偷看了下,里面还有一些家室,看起来应该像是某个逃难来的官吏,或者是有钱有势的士绅。” “你说说,他们都已经有那样的身份和权势了,为什么还要跑道军中来当个小卒子?” 张辽已经风卷残云的料理完了四条鸡腿,嗦着手上的油,说道:“有可能是为了躲避,也有可能是另有所图。” 罗保看了一眼案上的鸡肉,咬着后槽牙说道:“你是真狠啊你,一条腿都没给我留啊!” 张辽笑了笑,“剩下的留给你。” “我也喜欢吃腿!”罗保喊道。 “这事你准备禀报陛下吗?”张辽直接越过关于鸡腿的正义,转而问道。 罗保闷闷不乐的撕了一根鸡翅膀,一边嗦着,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这种事怎么好直接去麻烦陛下,等查到他们的身份不对劲再说吧。估摸着,也就是你方才说的那两个可能,没其他的缘由。” “实在不行,你把他们塞到我军中,我好好磨练磨练他们,顺带给自己找点事做。”张辽说道。 罗保抬眼扫了一眼张辽,“你就别找事了,我们现在都没有征兵的计划,怎么塞你军中去?就只是他们几个人,那不显得更加的可疑嘛!” 张辽摇头,鄙夷道,“你虽然手里捏着这个至关重要的差事,但我发现你是真不会办这种差。这种事,那就是有条件利用条件,没条件创造条件,想尽办法让他们漏出自己的狐狸尾巴,然后一网打尽。” “难不成你还准备一直等下去?万一这伙人是来刺杀陛下的,你也准备等下去?” 罗保被吓了一激灵,“好好好,你先说说应该怎么做?你一开口怪吓人的!” “我这是吓你吗?我这是为你好。”张辽哼了一声,说道,“我可以向陛下请命,再征募三千士卒。我军中的骑兵已经算是有模有样了,但步卒有些弱,再招三千名大力的盾牌手,弥补一下步卒的不足。” “这些人就是奔着征募来的,肯定会上钩,到时候在我的眼皮底下,全军上下万人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我们就稳稳当当的看他们准备干什么就是了。” 罗保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陛下搞错了,这么阴险的差事,应该让你去做的。” 张辽缓缓挺直了腰杆,震声说道:“某的志向是驰骋沙场,杀尽天下宵小!” 他低头看了一眼罗保,微微一笑,“像这种见不得人的差事,还是你比较适合。” 罗保:…… “无耻之徒。”他摇头骂道,“这可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差事,你说这话的时候悠着点。” “哈哈哈,你还想对付我不成?”张辽打趣了一句,复又正色说道:“但我给你说句实在的,你现在的手段,实在是有些柔和了,这不行。这种差事虽然见不得人,但比打仗其实要艰难。” 罗保重重点了点头,“你说的是。” …… 张辽请命增编三千盾牌手,刘辩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一军的主将,远比他这个皇帝更加的了解自己的部下。 既然张辽提出来了这件事,那就肯定是存在一定的短板的。 当朝廷募兵的檄文出现在聊城的街头,聊城人瞬间炸了锅了。 一日三餐,还有军饷,累计军功更可加官进爵。 这是聊城百姓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哪怕只是军饷这一件事,他们都觉得已经很震惊了。 可朝廷明言,不管是什么出身,只要有军功,统统都会算。 为了让老百姓能看懂,檄文的内容更是简单直接,句句直毙老百姓的要害。 聊城百姓想要的东西,只要从军,皆能实现。 程涣和韩馥挤在人群中,也在看檄文。 “你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韩馥一脸难以置信的低声问程涣。 程涣也稍微有些失神,“应该是真的吧,朝廷给将士们发军饷,这事早就传遍了。” “军饷的事情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加官进爵,这是不是就是秦的军功爵制?”令韩馥真正震惊的,是这件事。 程涣目光涣散的愣了片刻,点了下头,“看起来有些像,那我们还去吗?” 韩馥有些踟蹰,他犹豫半晌说道:“去,还是要去的,正好去看看。” 在前两天看过了朝廷兵马在城外的训练之后,他对朝廷已经产生了巨大的改观。 而现在,他想更加彻底的去一探究竟。 “但就这募兵的条件,不是卑职打击,您和韩平想要被选上,恐怕很难。”程涣说道,“能开两石弓的壮勇,一百个里面都不一定能找见两个。” “试试吧,两石弓,我在马上可以很轻松的射敌。”韩馥说道。 程涣有些震惊的看着韩馥,“将军能在马上力开两石?!” 他感觉韩馥是在吹牛比。 韩馥笑了笑,“虽然我不善攻伐,但开两石弓的确是事实。” 韩馥竟然能在马上轻易的开两石弓,这个事让程涣真有些惊讶。 他可完全看不出来是能两石弓的样子。 二人说着话,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就去不远处的衙署报名。 朝廷在征募将士上的手续,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 在各自领了凭引之后,他们就被打发回来了,告知两日后于衙署集合。 这两日的时间,据那负责的佐官说,是留给他们跟家人告别的时间。 毕竟上了战场,生死之事可就两茫茫了。 “朝廷想的倒是挺周到的,虽然只是两天的时间,可在拿到这个东西之后的两天和寻常的两天可就不一样了。”韩馥挥了挥手中朝廷发放的木制凭引,笑着对程涣说道。 程涣低头出神的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凭引,“搞得我都想家了。” “也许,现在朝廷并非是我们所想象,或者所听见的那个样子。”韩馥说道。 “我也觉得不像。”程涣说道,“皇帝此刻就在聊城,可深居简出,我们来了这么多天,根本见都没有见过。” 但殊不知,他们口中深居简出的皇帝,实际并不是不想出门,而是根本没时间出门。 在被朱雀那丫头阴了一道之后,刘辩不但要去做刘协的思想工作。 还要学习礼仪,为给刘协把这门亲事先定下来做准备。 这是一项极其繁琐的学习,远不只是三书六礼那么简单。 学了两天,刘辩就为自己夸下的海口而后悔了。 他为什么要嘴贱的说一句,刘协定亲,必须要他亲自主持呢! 这他娘的,完全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但好不容易说服的刘协认真了,刘辩哪怕是强行赶鸭子上架,这个事,也得办了。 “朱司徒,你说就是这些礼仪啊,咱有没有可能简化一下?不要搞的这么复杂。”刘辩从厚厚的一摞竹简中抬起头来,看向了靠在窗边正疯狂打盹的朱儁。 朱儁猛地惊醒过来,脑袋很大力的摇了两下,“那不行。” “陛下,这是圣人定下的规矩,岂能说简化就简化!” 刘辩脸色拉了下来,“朕是皇帝!” 朱儁愣了一愣,“如果陛下下旨简化,这……也不是不可以。” “但老臣觉得,您都已经把天下士人得罪的体无完肤了,就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再继续得罪他们了。重礼不算是什么错,有礼才知荣辱,知进退。” 刘辩无力的叹了口气,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好吧,当朕什么也没说。” “朕这两日勤修苦练,但过两天,朕要出城看张辽练兵,你不能拦朕。” 朱儁没想到皇帝竟然利用读书来讨价还价,苦笑着点了点头,“臣届时陪陛下同往。” “臣一直阻挠陛下出城,实在是战事动荡,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人突袭聊城。” 刘辩还能说什么,除了默默叹气,还是默默叹气。 他堂堂一个战争狂徒,到了这一辈子竟然只能退居幕后,上前线连想一下都不行。 这种日子,跟翱翔天空的雄鹰,被关进了笼子里没有丝毫的区别。 “你继续睡你的吧,朕看书。”刘辩说道。 “唯!”朱儁应了一声,还真的就睡了。 刘辩亲自监工打造的沙发很舒服,往那上面一躺,窗外的阳光洒进来照在身上暖融融的,搞的朱儁都想把这大沙发搬他院子里去。 找个向阳的窗户,然后往下面一搁,每天眯个午觉,简直不要太舒服。 在朱儁鼾声响起来之后,刘辩也悄悄趴下了。 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这句话在看书的时候,尤其显著。 自从和蔡文姬捅破那层窗户纸之后,刘辩的日子彻底的变得充实了起来。 每个深夜都是战火连天。 蔡文姬不但学识深厚,文化功力登峰造极。 在那些事上,也是天赋异禀。 在刘辩还没有指导的时候,她就已经自主研发了若隐若现古风装。 而在刘辩这个不拘一格的老师指导之后,这两个人算是彻底的放飞了自我。 每天都是不重样的美好人生。 这一切都是美好的,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有些费腰。 而天天如此的高频率,让刘辩白天也没有什么好精神。 …… 两日后。 张辽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前来觐见。 这时,刘辩才刚刚起床不久。 他一边吃着早膳,一边召见了张辽。 “陛下,募兵之事,又……超出预期了。”张辽有些愧疚的立在堂上。 同样的错误,他感觉自己好像要接二连三的犯下去了。 在京都的时候,他负责的几次募兵就出现过同样的事情。 而这一次,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离谱。 “超了多少人?”刘辩咔咔的咬着煎饼一边问道。 在冀州就应该吃一吃煎饼,虽然这个东西现在还没有。 但等他开吃之后,就一定会有的。 “臣也不知道……”张辽杵着脑袋,像个做了错事的大宝宝。 刘辩有点懵,“超了多少,你自己不知道?” “臣忘记了在檄文中写清楚此次募兵仅需三千人,现在东郡不少宗族乡老出面,揪着这个事,非要跟臣讲道理。现在已经超过了四千多人,剩下的人,都是家人代为报名的。”张辽讷讷说道。 “城中这两日代为送信的生意十分火爆,他们都在往回喊家中子弟,想让他们从军。” “正因为这样,臣也不知道到底会超多少,但凭引已经发下去了快两万了。” 这个结果,也大大超出刘辩的预料。 两万,开你娘的玩笑呢! “你不是需要能开两石弓的吗?东郡有那么多能开两石弓的壮勇?”刘辩有些不太相信。 不太可能东郡人人都是的大力士吧。 “臣也不知道,反正才选了两万人出头的样子,就有七千多人可以开两石弓,基本上是三个人里面就有一个能开两石弓,臣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张辽说道,“臣原本觉得三千人应该是凑不齐,可万万没想到,竟然还会超。” 刘辩感觉自己跟他娘的做梦似的。 他练了这么久,到现在才勉勉强强能开两石弓,马上只能用一石弓。 就东郡这个小地方,随便一征募,就能炸出这么多的大力士来? “等会,你该不会是用弩去考的吧?”刘辩忽然想到了这点。 军中现在使用的弩都是他用后世的弩改良过的,威力更大了,使用门槛也变低了。 “就是啊,臣军中没有弓,全是弩,就用弩选的人。”张辽理直气壮说道。 刘辩气的差点直接跳起来,“我说呢,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的大力士,合着是你帮着他们作弊啊,你用弩去考开两石弓,别说是七千人了,超出来七万人我都信。” “重考,赶紧滚去重考,白长了这么大脑袋!” 第177章 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 张辽挨了一顿批后,又火急火燎的回去了。 他在今天才知道,原来弓和弩的两石是不一样的。 他以前就觉得用弩比用弓轻松了许多,但从来没想过两者竟然会不一样。 在张辽离开后,刘辩也出了城。 他准备亲自去看看张辽这厮怎么募兵的的。 如果不是他及时发现,张辽差点就震惊天下了。 小小东郡竟藏龙卧虎,三人中便有一人能开两石弓。 如果不出意外,当这个消息传出去,天下的诸侯们恐怕都要往东郡疯狂砸钱,征募东郡的壮勇了。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商机。 刘辩派人知会了朱儁,一身常服出了衙署。 不大一会儿功夫,朱儁就带着刘协和朱雀一起来了。 朱儁算是把刘辩这位皇帝的脾性已经摸了个清楚,他也是一身常服。 “协,你怎么也在这里?”刘辩看向了刘协。 刘协一副大人装扮,冲刘辩行了一礼后,说道:“我正在奉皇兄之命和朱雀认识。” “这手都牵上了,你还准备怎么认识?”刘辩故意问道。 他可看的很清楚,朱雀和刘协来的时候就是拉着手来的,只是在看见他之后松开了。 “朱雀说,认识一个人需要里里外外的认识,我暂时还没有。”刘协说道,“她说我还没有和她一起读书,和她一起玩耍,所以不能算是认识。” 刘辩皱了皱眉头,“还是朱司徒教孙女有一套。” 朱儁本来就听着刘协这番话觉得有些不对劲,她那个孙女好像有些太强势了。 他正要说点什么,冷不丁的就听到了皇帝这句话。 朱儁被吓了一机灵,连忙说道:“陛下恕罪,老臣回去后,一定严加管教。” 只是他并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刘协一脸小傲娇的冲朱雀做了个鬼脸,而朱雀眼泪汪汪的伸手就去挠刘协。 朱儁没看到,看刘辩的余光注意到了。 他快走两步,和那两个小家伙拉开了距离后,这才问朱儁,“你那孙女平时都那么强势?” 朱儁以为皇帝要揪着这个事不放,连忙说道:“实不瞒陛下,朱雀虽然顽劣,但性子倒也和善,就是喜欢作弄人,在老臣看来并不算强势。但毕竟是孩子,也有可能是老臣并没有注意到。” 刘辩听完就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朱儁是一个以说谎话为耻的人,他的话哪怕是含糊,但也鲜有假话。 “此事你别管了,这两个小兔崽子加一起八百个心眼!”刘辩没好气的说道,“不出意外,这是刘协在利用朕。上一次,是你那宝贝孙女利用朕,这一次还换人了。” “明日开始,罚他们面壁抄书,三百份,抄什么书,你去安排。” 朱儁震惊的看着刘辩,“他们利用陛下您?” 刘辩轻笑一声,“朕可从来没有跟蔡文姬亲过嘴,你说朱雀是怎么知道的?” 朱儁被吓得膝盖瞬间就弯了下来,“陛下,老臣实在该死啊。” 刘辩一把抓住朱儁,“孩子的事情,与你何关?这两个小东西现在正较劲呢,随他们去。朕不是那么昏庸无能的帝王,这点小把戏,朕还能看的清楚。” “只要他们喜欢抄书,大可以随时来利用朕!” 刘辩的恶趣味,在这一刻无限的膨胀了起来。 欺负小孩子什么的,那也是一大乐趣啊! “可是陛下,帝王威严可不轻触。”朱儁一脸严肃的摇头说道。 眼看朱儁绷着一张脸,已经准备开始憋大招了,刘辩连忙打断,“此事到此为止,就这样。罚抄三百份书,对那两个小兔崽子而言,应该是够受了。” “臣遵旨!”朱儁应道。 虽然朱儁并没有再说什么,但刘辩感觉小朱雀这一次怕是要遭殃了。 不过人家关起门的事情,就不是他能管的了的了。 张辽的军营紧挨着聊城的城池,背靠山而建。 当刘辩等人过去的时候,大营外已是人山人海。 刘辩来到聊城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聊城有这么多的人。 “这样子,让朕忽然间好像看见了盛世的影子,若聊城平日里也是这个样子就好了。”刘辩抱着双手看着面前热热闹闹的一幕,不由对朱儁感叹了一句。 每个战争狂徒的心中,都有一个和平盛世的梦。 朱儁笑说道:“陛下,一定会有这一天的。” “老臣曾经觉得雒阳恐怕很难再恢复到曾经的繁华了,但现在已更胜往昔。” “而这才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说起来,陛下离京也已近一年,等班师回京,恐怕都会认不出那是雒阳。这一年里,雒阳汇聚了南来北往的商队,也出现了无数新颖的商肆。” “当初只有陛下喜欢喝得茶,现在也流传到民间了。” “还有那琳琅满目的吃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雒阳人在吃东西上越来越挑剔了。” “哪怕是家里只有一缸麦的百姓,也宁愿把麦用石磨磨成面再吃,而不是直接整颗吃。” 刘辩能够想象那会是什么样的一个画面,这还真的是他的功劳。 皇帝和穿越者身份融合之后,那就是最强大的代言人。 “整颗吃更费,这事司徒你可搞反了。虽然是同样的东西,但磨成面之后,再加些时蔬野菜之类的,一顿能节省不少的麦。而且,更好吃。”刘辩笑说道。 朱儁摇头反驳道,“陛下,更好吃臣是信的。但节省,恐怕不能算。煮麦,里面也可以煮菜,算下来,吃的应该是一模一样才对。” 刘辩哈哈笑了起来,“等司徒什么时候有空亲自试试就知道了,肯定是面吃的更久。” 这个问题强行用道理去争,是争不出个结果的。 但亲自试一试,答案就会显而易见。 尽管是一样的东西,但的确会是面吃的更久一点。 “臣若得空,还真得试试。”朱儁跟这个问题犟上了。 “看看,张辽这厮干的这蠢事。”刘辩指了指不远处正在遴选将士的大场面,“十个里面都没有一个能拉开两石弓的,他竟然给我弄成了三个人里面就有一个,这他娘的。” 虽然刘辩在和朱儁说话,但他一直在关注着募兵。 前来参与征募的壮勇尽管很多,但对与一营的将士而言,这点事情处理起来并不困难,分成数十处之后,进行的相当顺畅。 刘辩看了也有好一会儿了,但真正能拉满两石弓的,不出才出现了十来个人。 朱儁在路上的时候就听刘辩已经骂过一次张辽了,不禁笑道,“有时候一时大意,就会犯这种小错,但好在并不算太麻烦,不过是将这七千人再重新筛选一遍便是。” “但朝廷会失信与人啊。”刘辩说道,“这些人实在是不行,让他们留在东郡吧。” “陛下不必忧心,此事臣会妥善处置。”朱儁正说着,忽然定睛看着不远处惊异道,“咦,那个人……好像是韩文节?” 刘辩顺着朱儁的目光,疑惑的看了过去,并问道:“韩文节是谁?” “回陛下,是冀州刺史韩馥!”朱儁说道,“老臣应该没有认错,的确就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刘辩有些惊讶,“他一个好端端的冀州刺史,怎么会跑到东郡来了,而且还出现在募兵的现场,他这意思是他也要参与募兵?” 朱儁点了点头,“臣也想不明白,但看起来他好像就是这么打算的。” “陛下,要不要臣派人过去将人抓过来?” 刘辩抬手打住,“不用,先看看这老小子到底想干嘛。冀州刺史竟然流落到了东郡,还要应征盾牌手,这事有点玄幻啊。” “陛下,既然韩馥已经在这里,看起来还有些落魄,料来袁绍窃取冀州的目的应该已经达到了。而韩馥若不出意外,应该是被袁绍给赶出来的。”朱儁猜测说道。 “若袁绍想要韩馥的命,他藏身在兖州或者关中,的确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刘辩笑了起来,“可他选择了当个盾牌手藏在军中。那他这算是惜命,还是不惜命呢?” 朱儁也整想不明白了。 “是不是那老小子?”刘辩指着跟在人群中,正马上就要轮到考核了的中年人问道。 “正是。”朱儁说道。 “这气场一看就与寻常的百姓不同,马上就要轮到他了,你觉得他能拉开两石弓吗?”刘辩问道。 对于韩馥,他真了解的并不多。 唯独清楚的一点就是关东盟军讨伐董卓时,韩馥是坐镇后方的粮草大总管。 “臣觉得可能性不大,臣从未听闻韩馥善功劳。”朱儁说道。 他说话的时候,正巧轮到了韩馥。 只见韩馥抓起弓箭,姿势十分流畅的弯弓搭箭,简单一瞄,便一箭正中靶心。 他不但能拉开两石弓,还能用两石弓命中靶心。 负责考核的军候提笔就在韩馥的凭引上画了个大大的“甲”字,并记录了下来。 “好,下一个!”军候喊道。 韩馥这一手,不但把他身后的程涣给震惊了。 也让朱儁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陛下,这老东西应该不至于是来策反我们的兵马的吧?”朱儁喃喃道。 韩馥这一手好箭术,把朱儁的国粹都给逼了出来。 “不要紧,先看看再说,朕亲自训练的大军还没有那么容易被策反。如果被策反了,那就只能说这支军队本身就已经出现问题了。”刘辩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传信荀攸、陈琳,告诉他们袁绍已得冀州,让他们谨慎行事。” “唯!”赵野躬身道。 “还有,让罗保来见朕。”刘辩吩咐道。 这一场征募,本就是罗保与张辽联手策划的,他肯定得亲自看着点。 听到皇帝召见,和张辽一起呆在大营中的罗保紧忙赶了过来。 “臣拜见陛下!” 刘辩指了指正坐在不远处休息的韩馥,“派几个精干点的将士,给朕盯着那个老小子,朕要知道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罗保看了看皇帝所指之人,忽然有些茫然。 那不就是他这两天一直盯着的那伙人之一吗? “陛下,那个人,臣已经盯了有几天了,只是身份暂时还没有确定。”罗保回道。 朱儁说道:“他是冀州刺史韩馥。” 罗保愣住了,他无意间竟然抓到了一条大鱼。 “难怪他们老是提及袁绍。”罗保喃喃说道。 “你已经搜集到了一些消息?”刘辩问道。 罗保没敢说这一场募兵就是他为了钓韩馥一行人,而和张辽刻意策划的,挑挑摘摘的把前后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然后总结道,“臣得到的消息只有这些,但韩馥之所以来到聊城,大概就是因为袁绍的过河拆桥。而且他们好像很害怕陛下您,所以才选择了从军。” “什么道理,因为害怕朕,所以跑来朕的眼皮底下从军?”刘辩问道。 罗保低了低头,“臣目前就搜集到了这么些消息,也有可能是因为消息不全,所以这个事听起来好像很没有道理。” “盯紧点,朕要知道韩馥来聊城的真正目的。”刘辩吩咐道。 “唯!” 七千人的筛选,在分做了数十个场地后,并没有用多少的时间很快便结束了。 七千多人,最后能真正拉开两石弓的,仅有不到八百人。 这个结果,让张辽的脸绿了很久。 不过这样一来,剩下还在路上的那些人,他好像也可以有个交代了。 檄文中是没有写征募多少人,但清清楚楚的写了必须能拉开两石弓。 这个事,张辽觉得应该能争过那些老头子了。 现在,他也占理了。 …… “你把韩文节弄到什么地方去了?说啊!” 袁绍手持宝剑,狠狠扎在了朱汉的胳膊上。 被五花大绑的朱汉,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主公,我真没有说谎,他逃走了。” 挨了无数毒打,还挨了袁绍三剑,但朱汉的答案始终都是如此。 只是声音一次比一次低,到了现在几乎是气若游丝,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心中有些后悔投靠袁绍的沮授,对这样的惨状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上前说道:“还请将军息怒,看来朱从事说的应该是实话。都只剩下半条命了,如果他真的藏匿了韩将军,应该也没有必要再隐瞒。” 袁绍依旧一脸的难以置信,“他怎么能逃走呢?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应该找我啊!” “他这一走,不但自己失去了一切,我袁本初也跟着毁了名声。” “以后天下人会如何看我?他们一定会说我不能容人啊!” “找,想尽一切办法给我找!务必要将韩文节给我找回来。” 沮授上前劝道,“既然韩将军执意要走,我看就不必再强行挽留了。他刚刚失去了一个儿子,也许已经心灰意冷,现在只想避世而居。韩将军本就是不好争斗,现在可能更想逃离。” 袁绍怒气冲冲的看着沮授,“那我怎么办?我的清白之名,从此以后就变成小人了!” “可韩将军刚刚失去了一个儿子。”沮授说道。 袁绍定睛看了沮授半晌,忽然一剑扎在了朱汉的脖子上,“好,那就不找了。” “不过是一点名声罢了,我袁本初背得起。” 沮授面色平静的看着这一切,说道:“这个始作俑者,的确该死。” 袁绍忽然转身问道:“我还给忘了,朱汉为什么要这样对付韩文节?他们二人之前有何仇怨,你应该是清楚的吧?” 沮授面带微笑,回道:“此事卑职还真知道。朱汉自恃才华过人,但韩将军不认为如此,当面嘲讽了朱汉几句,此事朱汉一直怀恨在心,几乎逢人便说。很多人都知道,也许是因为此事吧。” 袁绍怔了一下,“这个狗贼的心眼这么小?” “他的心眼一直不大,冀州无人愿与他为伍。也就是将军您来了之后,他才得到了被重用的机会。”沮授说道。 袁绍:…… 第178章 黄巾军 九月,秋风乍起。 青州黄巾军忽然大股出击,攻向了渤海郡。 此时公孙瓒正在河间,准备南下找袁绍讨要个公道。 乍闻此事,公孙瓒一时陷入了两难。 当是刘、关、张兄长三人恰在公孙瓒帐下,得到青州黄巾攻掠渤海的消息,刘备立马带着关羽、张飞二人前来找公孙瓒。 “刘备拜见公孙将军!” 当刘、关、张三人等到士兵的禀报,进去的时候,营帐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公孙瓒帐下心腹,皆赫然在列。 “玄德来了啊,来人,赐座。”公孙瓒张罗了一声。 他曾和刘备等人皆拜师于卢植,交情上还算过得去。 虽未让这位落难来投的同窗独领一军,但也给了不少的照顾。 刘备坐下后,拱着手冲周围的人示意了一圈,然后对公孙瓒说道:“我听闻青州黄巾军发兵三十万,大举进攻渤海,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公孙瓒声音洪亮,大声说道:“真,自然是真的,但应该没有三十万的兵力。” “那些乱臣贼子,即便是有两千的兵力,也能嚷嚷出数十万来。但我与黄巾军也算是打了不少场,青州黄巾军没有三十万,但十余万的兵力绝对是有的。” “听玄德这口气……可是有什么高见?”公孙瓒看向了刘备问道。 刘备颔首,“备正是为此事而来。我想请将军先平定黄巾叛乱,再料理冀州之事。” “可如此一来,岂不是我为袁绍那两面三刀的小人当了刀?”公孙瓒犹豫道。 他本来也想直接出兵,先平定渤海黄巾军。 但一想到袁绍的嘴脸,他就哪哪都不舒服。 刘备笑了笑,“袁本初这个冀州牧,可是自己给自己封的。朝廷一无诏令,二无征辟,不能谁拿到冀州的大印,谁就是冀州牧。他袁本初可以自领冀州牧,将军也可以自领。” 这话倒是提醒了公孙瓒,他失声笑道,“只是这样以来,朝廷还有什么脸面?” “尽管备很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说,现在想要成就一番大事的人,都已经没人去理会朝廷了。”刘备说道,“大家都在用拳头和兵力去说话。” 公孙瓒哈哈大笑了起来,洪亮的声音震得整个营帐都好像在颤抖。 他指了指刘备,“这话,我能说,你可不能说啊。” “都是一样的。”刘备低喃了一句,转而说道:“备之所以建议将军先行平定黄巾军,只因此事大有可图。青州黄巾军本就是乱世之贼,军队毫无约束之言,他们挡不住将军麾下铁骑。” “若能并青州黄巾数十万之众,到那个时候,冀州对于将军将会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 “将军合幽、青二州之众,那里还需正眼去看他袁本初?” 公孙瓒听的神情振奋,他对左右说道:“玄德就是上苍派来协助我成就一番大事的。” “方才我等商议了这么久,考虑了那么多,但没有一句,收了青州数十万壮勇,从此以后我就能拿鼻孔去看袁绍了解气。” “田楷,你留守大营,本将亲点两万兵马去渤海走一趟。” “喏!”营帐中,一个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 公孙瓒又看向了刘备,“玄德,可愿随我走一趟,建立一番功业?” “承蒙将军提携!”刘备拱手说道。 人在屋檐下,刘备的态度很是谦逊,完全就是一副不争不抢,你指哪我打哪的性子。 …… 在渤海即将大规模开战的时候,魏郡已经打起来了。 在鞠义率军抵达清渊之前,清渊就已经遭遇了朝廷兵马的五日围城。 但鞠义兵马一到,朝廷大军犹如潮水一般迅速撤退。 此后又隔了两天的时间,朝廷兵马不但没有再进攻,反而还将大营又后撤了三十里。 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清渊城中就连整天游荡在街口的傻子都知道朝廷兵马忽然撤退是因为鞠义来了,他们惧怕鞠义。 这个事汹涌到清渊城中但凡是长了一张嘴,长了一张耳朵的人,几乎都知道了。 鞠义在得知了这个事之后,一脸不屑的对帐下司马和长史说道:“朝廷这是欺我等皆是草莽,完全没有读过书啊,纸上谈兵这么经典的战役,他们竟然也能随手就拿出来用?这完全是把我们当傻子玩呢!” 鞠义的长史名唤费林,是一个有着酒槽鼻的小老头。 他手中拿着一个人的手骨,笑呵呵说道:“将军是不相信,可难保别人会相信啊。这虽然似乎是人尽皆知的战术,但总有人不知道。而且,朝廷这么做的真正原因,恐怕不是想要将军您草率出战,而是挑拨离间呐!” 鞠义摇了摇头,“吕奉先与颜良都是独当一面的大将,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长平之战?” 小老头费林摇头轻笑道,“将军,那可不一定。您觉得应该是人尽皆知的东西,还偏偏就会有一部分人不知道。甚至于,他们还会用自己无赖一般的见识来反驳你所知道的。” 鞠义被小老头一顿给说了个无话可说,他无奈问道:“那你说,应该怎么办?谣言都已经汹涌到了这个地步,我想拦肯定是拦不住了。” “敌军既然想让将军出去打一仗,那将军便打一仗便是,难道将军惧怕他们吗?”费林笑问道,“只要将军能势如破竹的攻破敌军的营垒,将军让他们惧怕也是应该的。” “届时,吕布与颜良就算心中有再多的不爽,也只能憋着。在朝廷的兵峰下,他们可是节节败退,连战连败。” 鞠义豁然开朗,“我倒是一不小心想的有些多了,那就打一仗便是。” 他刚要下令,忽有士兵禀报,吕布、颜良联袂而来。 “将军,你看,他们可能知道长平之战,但还是来了。”费林一脸唏嘘的故意说道。 鞠义也不由有些无语,人这个东西还真的是有些难以把握。 听到外面响起脚步声,鞠义想了想还是起身出去迎了一下。 “今天这天气看来不错,竟让两位将军一道前来我这儿坐坐。”鞠义恭维了一句。 吕布面色冷淡的看了一眼鞠义,“城内到处都在传的消息,不知鞠江军可有听闻?” “听到了,我今天早上起来就不断有人在我耳边叽叽喳喳的说。”鞠义说道。 颜良从一侧走了过来,直言不讳的问道:“那鞠将军准备怎么做?” 鞠义低头轻笑了一声,复又正色说道:“我的意思,还是暂时坚守!” 出城打一仗可以,他完全没有任何的问题。 但他不能贸然就出兵去打,凡事需谋定而后动。 鞠义说道,“城中粮草尚且充沛,依坚城而守,先疲惫敌军,我觉得应当是最明智的选择。而且,听闻朝廷军善于长途奔袭,有个不运送粮草的习惯。” “敌军锋芒正盛,难道鞠江军打算等个把月再动兵?”吕布的不悦已经完全写在了脸上。 鞠义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倒也不是不可!”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虽然我鞠义自问确实有几分武力,但恐远没有到曹洪、张济二人只是听见我的名就惧怕的地步。他们连你们二位将军,有什么理由会怕我呢?这很奇怪。” 这一句无形的马屁,让吕布和颜良的脸色都好了不少。 颜良说道:“将军这番话我们信,可将士们不信。他们现在就认为你鞠将军比我们两个能打,都指望你带领我们从清渊城中杀出去,震慑敌军,斩获军功。” “若真按你说的,守个个把月,军心恐怕就彻底的没了。” 鞠义早已想到了这一点,毕竟谣言嘛,影响到的肯定不仅仅只是他们这几个人。 影响更大的,肯定是将士。 但面对颜良和吕布,他还是故作忽然想到的样子,说道:“那要不然我们先小试牛刀?” “二位将军为我掠阵,我打出旗号主动出击。” 吕布和颜良对视一眼,皆点了下头,“善!” “鞠将军慎重一些,朝廷这些将领打仗毫无章法,很喜欢乱来。”颜良叮嘱了一句。 鞠义拱了拱手,“谢将军指点!” 清渊城头鼓响三遍,三支准备妥当的兵马在一声号角之后,从清渊城中杀了出去。 距离清渊城不到两里的庄稼地头,张绣哼哧哼哧的拔着地里的荒草,一边嘀嘀咕咕的骂道,“一群为老不尊的家伙,为什么他们就能在军中饮酒作乐,我却要在这里受苦受累?” 在这片属于某个乡绅的田地里,像他这样干活的佃户很多,足有百十人。 张绣直起身来,捶了两下发酸的腰,顺带看了看大家的情况。 “都是庄稼地里出来的汉子,这干活都还挺有架势的。”他嘀咕道,又看了看自己劳作了几天的成果,和别人相比,他好像根本就是来闹着玩的。 这种农活,张绣很小的时候接触过,但没真正干过。 到了成年懂事之后,他就已经开始舞刀弄棒了,地里根本进都没进去过。 不远处,一个穿着短褐的佃农,忽然疾步跑了过来。 “将军,敌军出城了,走的西门,兵分三路。我看见了吕布和颜良的旗帜,应该是都、都出城了。”佃农气喘吁吁的,一口气将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 张绣一把扔下手中刚刚拔的杂草,神色顿时振奋,“传令,着甲,提刀,随我杀!” “喏!”伪装成佃农的将士一声口哨就吹了出去。 田野上很快便响起接连数声口哨的回应。 紧接着,散布在广袤田野上的百姓开始快速朝张绣身边聚集。 一把把长刀从干枯的草垛里被抽了出来,一幅幅的甲胄也从地里被撬了出来。 众人拍了拍甲胄上的泥土,又用磨刀石迅速打磨了一下横刀。 然后在张绣的带领下,径直朝着清渊城杀了过去。 不到二里地的距离,哪怕是步卒,也是跑两步就到。 …… 鞠义大张旗鼓的带着部下,会同吕布、颜良二将一道杀向了朝廷大军营地。 当他们赶到的时候,远远的看见朝廷军大营里锣鼓喧天,将士们正载歌载舞。 远远的眺望见这一幕,鞠义有点儿懵。 他冲从后而来的吕布与颜良问道:“朝廷军一直是这个样子吗?他们好像挺欢乐的。” 这个情况,也让吕布和颜良有些措手不及。 颜良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一直所接触的朝廷兵马如狼似虎!他们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松懈过,他们这是在干嘛?过节吗?” 吕布忽然幽幽说道:“好像……的确快到重阳节了吧?” “还真是,就在今天!”鞠义算了算日子,说道。 虽然莫名其妙的和重阳节挂上了钩,但鞠义不觉得就这么凑巧。 他怀疑这又是敌军的阴谋诡计。 第179章 稻草人的嘲讽 “看来他们的确是在过节,你们看那边,还有祭坛!”吕布忽然指着正北方,说道。 刚刚觉得敌军是有阴谋的鞠义,看到那高耸入云的祭坛,也懵了下。 还真的就是在过节? 在打仗的时候搞这么盛大的祭祀活动,真的好吗?! “鞠将军怎么看?”吕布敛眉问道。 鞠义还是想说这可能是敌军的阴谋,太奇怪了。 但就那祭坛,就这眼前的情形,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横冲直撞,撕碎他们的营垒!”鞠义举剑喊道。 吕布神色冷冽的笑了起来,呼喝道,“杀!从前之耻,今日我要连本带利的全部都拿回来,杀!!” 一声号令,众军齐齐向前。 战鼓瞬间响彻天地。 还沉浸在欢乐气氛中的朝廷兵马,猛然听到高亢的喊杀声,顿时乱成了一片。 他们毫无阵型的丢盔弃甲,撒丫子就跑。 鞠义率军冲进营盘,一通左冲右突,简直如入无人之境,直奔中军大帐所在。 当他掀开营帐,冲进去之后,人懵了。 只见中军大帐里面空荡荡的,任何有用的物件都没有,只在中间竖立着几个栩栩如生的稻草人。 中间一个稻草人手指前方,怒目而视。 就是画那张脸的人手艺似乎不是很精湛,五官都没长在一起。 但隐约还是能看出来,那个稻草人的表情的确就是怒目而视。 而左右两个稻草人,被做成了下跪的姿势,正冲着中间那人下跪。 鞠义绕过去准备看个全貌,可当他看见那两个稻草人的脸之后,怒火瞬间暴涨。 只见一个稻草人的脸上贴着吕布,另一个的脸上贴着颜良。 中间那个稻草人的脸上还写着鞠义二字,只是字很小,需要凑近去看才能发现。 而在这个稻草人的后背上,还写着大大的两个字——煞比! 愤怒的鞠义,一把将吕布和颜良那两个名字撕了下来。 这东西若是被那两个心眼小的看见,绝对会跟他没完没了。 但,在他防止出意外的时候,不出意外的还是出现了意外。 就在鞠义准备销毁那两个名字的时候,吕布和颜良一前一后冲了进来。 大家的想法都很一致,擒贼先擒王,争首功! 鞠义立马将那两个名字藏了起来,冲二人说道:“我们被人耍了,这是敌人的阴谋!” 吕布虽然心高气傲,但眼力还是相当好的。 他一眼就看出来鞠义的神色有些不对,沉着脸问道:“鞠将军这是在藏什么呢?” “我藏什么?哈哈,奉先肯定是看花眼了。”鞠义背着手笑道。 他手中那个纸团,现在直接变成了一个祸害。 吕布上下打量着鞠义,缓步往鞠义的身后走去。 鞠义也只好强颜欢笑的跟着转圈。 “你看,你还说你没藏,好东西要大家拿出来分享不是吗?”吕布的笑容渐渐阴冷。 “真没有,奉先为何就不能信我呢!”鞠义说着,心中急急思索着退身之策。 吕布这很明显已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就在二人僵持之时,颜良却走向了那几个稻草人。 他仔细盯着看了半晌,忽然说道:“这中间一人上面写的是鞠将军,跪着的二人,该不会是我和吕将军吧?” 鞠义一看颜良这个大聪明已经道破了一切,也没什么好藏了,便将那一团纸拿了出来,“我就怕你们多想,因而中了敌人的阴谋。可还没等我将这些都处理干净,你们就已经来了。” 吕布的表情有些尴尬,“你想多了,如此雕虫小技还不至于让我马失前蹄。” 鞠义心说,这可难说,刚刚你可就差点已经中计了。 “这他娘的,曹洪这帮贼子是真闲得慌。”颜良将被鞠义揉成一团的纸重新抚平,又贴在那里两个稻草人的身上,骂骂咧咧的说道,“就这玩意儿,哪儿像我了?” 鞠义幽幽道:“他们压根就没想像这一回事,就是想恶心我们。” “确实是挺恶心的。”吕布一刀将那两个稻草人劈成了两半,黑着脸说道,“我竟然在给你下跪的时候,连脖子都弯了下来,这不可能!” 鞠义:…… 那个说不在乎的人,已经在乎到恨不得杀人泄愤了。 敌人的目的显然已经达到了。 “追!我要活剐了他们!”吕布恶狠狠说道。 鞠义连忙上前拦住吕布,“吕将军息怒,这就是敌人的阴谋,我们不能再追了!” “为何不追?此时正是痛打丧家之犬之时!”吕布喊道。 鞠义摇头,“不能追,我现在担心清渊城有变。” “清渊城中我们留有足足四千兵力防守,除非他们大军出动,否则休想攻破城池。鞠义,你要是胆子小,或者有其他的想法,就靠边看着,我自率领本部兵马前去追击!”吕布杀气腾腾的说道。 “我给你下跪之事,不需与任何人提及。” 临出帐前,他又补充了一句。 鞠义见自己已经拦不住吕布,连忙对颜良说道:“敌军步步为营,我军已经陷入了他们的陷阱,此刻绝对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颜将军,劝说吕将军之事交给你了,我速率兵马回城,我担心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清渊城。” 颜良的心态相较于吕布倒是平和了许多,他说道:“我跟你一起回去吧,吕布爱追便让他追好了,就他那个脾气我是劝不了的,我多说两句,我担心他会连我一起杀!” 鞠义见颜良也对吕布无可奈何,只好点头道:“好,我们速速回城!” 这一战,他们虽然攻破了朝廷军的营垒,但除了一堆甲胄和马车等辎重的斩获之外,再几乎毫无所得,敌军跑的速度太快了,他们并没能追杀到几个人。 鞠义命将士们将大营中的辎重等迅速搬上马车之后,就立马率军折返向了清渊城。 回军的路上,鞠义对这一战是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 敌人的陷阱布置的层层叠叠,几乎毫无破绽。 但即便他们的目的是清渊城,好像也有些简单了。 鞠义思来想去,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但一直没想明白的鞠义,在行军过半的时候,忽然间迎来了答案。 准确而言,是他看见了答案…… 第180章 先登营 鞠义打马越众而出,持长戟迎向了堵在他前行之路上的敌军。 “敢问将军高姓大名!”鞠义高声喊道。 就在一箭之遥的地方,列阵森严的军阵中也有一将走了出来。 “本将曹洪!” 鞠义笑了,笑的心服口服,“原来是曹洪将军,看来我这运气还真不赖。随便一战,竟然就遇见了名震燕、代之地的曹洪将军。” “那你这运气确实是不赖。”曹洪大笑道,“你如果往你的左右看看,你还会看见同样名震燕、代的张济将军,和夏侯渊将军,惊喜吗?” 鞠义迅速朝左右看去,脸色瞬间大变。 不仅仅是他的左右,就他的后路都被人给截了。 他们陷入了四面埋伏! 一瞬间,鞠义的思路连贯了起来,也看清楚了敌人真正的计谋。 诱敌深入,步步为营,四面埋伏。 这是一套环环相扣的组合拳啊! “我何其有幸啊,竟然能让你们三位将军亲自来包围我!” 鞠义大声喊着,迅速扭头向后面张望了一眼。 他想着颜良应该会跟着他一道出阵,可一看之后,鞠义的脸色紫了。 那个孙子竟然将自己麾下前军变做后军,迎向了身后的敌人。 这个时候你不一鼓作气冲出包围,你分兵做什么? 玛德,直娘贼的蠢货! 鞠义登时气不打一出来。 “你暂时没有必要这么高兴,等会你见到我们三个人的时候再高兴吧,那个时候我相信你一定会很开心的。”曹洪狞笑着,缓缓抬起了手中陌刀,“杀!” 鞠义迅速打马,大声吼道:“随我杀!” 但他并不是迎着曹洪的兵锋直直冲上去,而是冲着东北方迂回了过去。 当战鼓响起来之后,朝廷军的包围圈迅速缩小。 鞠义带着麾下大军,在东北虚晃一枪之后,又迅速转道西北方,直直的从曹洪的大军之中穿插了过去。 鞠义以为,他这一击,曹洪的后军必然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但令鞠义没想到的是,他以为来不及变阵的曹洪后军,竟然将他们给死死的咬住了。 第一次直面朝廷军兵锋的鞠义,很快就被震惊到了。 乱军厮杀之中,朝廷军竟然依旧维持着阵型,丝毫不见混乱。 但最让鞠义感到难以置信的,是他们的将士,竟然个个奋勇当先。 这在任何一支军队中,几乎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乱军厮杀之时,那些心智脆弱的将士,根本不敢面对敌军的刀锋,他们会哭喊大叫,会喊着让被人保护,会想尽一切办法逃出战场。 可在这里,鞠义并没有看到。 曹洪帐下这些将士,个个就跟那狼崽子似的,简直逮住人就不松口了。 而且好像还都练过…… “你们为什么要如此拼命?”鞠义挥舞着长戟,趁机对围着他的朝廷将士问道。 这个事要是不弄清楚,鞠义觉得自己死了都不会瞑目。 他太好奇了。 这才是真正的精兵悍卒。 悍卒,最为贴切! 他想知道这帮人到底是怎么被练出来的? 一支人人都悍不畏死的军队,就不可能孱弱。 此刻,足有五六名士兵在围着鞠义疯狂下手,但鞠义皆稳稳的应对住了。 “回去问你娘去吧,你个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玩意!就这你还需要问,当然是劳资乐意啊!”一名士兵冲鞠义咆哮道。 “千金难买劳资乐意,死去吧你!” 鞠义瞅准机会,抬手一戟将那名士兵扎倒在地,接着说道:“我很虚心的向诸位请教。” “你也配?!”一名士兵骂道,“无耻逆贼!” “他就是个煞比跟他说什么,砍他!” 这是鞠义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两个字。 “煞比是何意?这个总可以告诉我吧?”鞠义再度问道。 他打小就对新的东西好奇,这是个毛病,他想改都改不了。 “这厮还真是个煞比的,砍他!”有人大喊道。 周围的将士瞬间多了起来。 鞠义坐下战马也被人快砍死了,根本没有了腾挪转移的空间。 “先登营,随我杀!!!” 眼看自己即将陷入乱战的沼泽,鞠义忽然咆哮了一声,一刀扎在了马背上。 吃疼的战马扬起双蹄,一声嘶鸣,在军阵中横冲直撞的冲了出去。 随着鞠义这一声怒吼,正陷入了乱战之中的部曲,忽然也犹如那匹发了疯的战马一般,举着盾牌疯狂的横冲直撞朝着鞠义汇聚了过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鞠义身边的队伍犹如滚雪球一般渐渐变大。 这一幕很快便引起了曹洪的注意。 “姚罗,去会会他们。”他冲游曳在自己周围的姚罗大喊道。 “喏!” 负责外围的姚罗迅速率军,朝着鞠义包抄了过去。 鞠义舍弃了战马,从一名浑身是伤的士兵手中夺过盾牌,不由分说喊道,“站里面去!” 然后他亲自持盾,一马当先朝着后方杀了过去。 在他的身后,越来越多的先登营将士汇聚了过来,围成了一个椭圆形的盾牌阵型。 随着将士的越来越多,他们突围的速度也渐渐变快。 “杀啊!” 鞠义犹如疯魔了一般,不知疲倦的挥舞着刀。 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敌人,只有冲出去的路。 “杀我这么多将士,纳命来!” 姚罗率领生力军终于赶了过来。 他横冲直撞,从那几乎密不透风的盾牌中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缺口,从另一侧杀了出来。 这扇看起来无比坚硬的盾牌阵,瞬间被一分为二。 鞠义红着眼睛看了一眼身后,咬牙吼道:“走!” “想走?你问过我没有?”姚罗的眼睛也红了。 这是他们出兵以来,损兵折将最狠的一次。 他迅速率军反杀过去,在那剩下一半的盾牌阵中冲杀了几个来回,切成了四分五裂。 这些先登营的将士早已是伤痕累累,只是凭借着鞠义的号召强撑着一口气。 当他们最引以为傲的防御被彻底的撕碎之后,他们也失去了最后挣扎的力气。 但数百将士的覆灭,并不能浇灭姚罗这个杀才眼中的怒火。 他舍弃了大军,带着自己麾下的将士,再度冲着鞠义追了上去。 曹洪远远看见姚罗率领一支孤军去追赶鞠义,担心发生意外,也急忙引军追了过去。 鞠义的部下此刻早已死伤过半,他直接将剩下的人扔给了夏侯渊和张济。 在这片战场上,他们早已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有夏侯渊与张济两个人在此,曹洪并不担心颜良会在最后能逆风翻盘。 倒是鞠义,反而让他无比的意外。 第181章 馆陶令的卜筮 姚罗率军顺利的追上了鞠义。 但鞠义在死士的护卫下,还是逃跑了。 愤怒的姚罗直接坑杀了断后的所有先登营将士,一个没留。 当曹洪率军赶到的时候,姚罗连战场都已经打扫干净了。 “鞠义还是跑了?”曹洪将战马交给将士,走向了姚罗问道。 浑身疲惫的姚罗正靠在一棵柳树下休息,看到曹洪走来,起身说道,“是末将无能!” “不是你的错,是我们低估了鞠义的本事。在如此森严的包围圈下,他还能杀出一条生路,此人的战力强悍,麾下将士也彪悍。”曹洪拍了拍姚罗的肩膀,在姚罗刚刚坐着的树下作了下来,“坐吧,我也休息休息,怪累的。” 姚罗咧嘴笑了笑,“鞠义麾下先登营,好像皆是死士,打起仗来真的不要命。” 曹洪定睛看了看不远处横七竖八正在休息的将士,“我们的士气也有些低迷了,这些在西园训练了足足一年半的将士,远不如之前在西园仅训练了一年的,此事令我有些不解。” “若像之前我们所率将士的战斗决心一样,我们今天死不了这么多人。他们死在了自己的怯战,畏战,本事都是有的,个个弓马娴熟。” 士气低迷,将士畏战,这些事姚罗也察觉到了。 “大概是升米恩,斗米仇吧。”姚罗从胳膊上解下护腕,一边擦着脸上的血迹,一边说道,“这些将士在西园呆的时间太久了,他们并没有接触过像今天这样的恶战是其一。” “其次,他们可能已经忘记了朝廷在如此艰难的时候,还给他们发放这么多的军饷,战死甚至还有大量的抚恤,是为了让他们战斗,拼命的战斗。” “也许他们已经将此事当成理所当然了。” 曹洪点了点头,“大概就是这两个原因吧,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是的,我们应该让他们知道,朝廷不是让他们像曾经的左右羽林军一样来混日子的。”姚罗附和道。 “杀几个典型,先震慑一下看看结果。”曹洪喝了几口水,将水囊递给了姚罗。 “回军,希望夏侯渊和张济,顺利的留下了颜良。” “喏!”姚罗起身,重重应了一声,这才打开水囊喝了几口。 发现问题,并及时解决问题,这是他们在西园训练时必须谨记,且学会的一句话。 秋风拂动,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 之前的战场上,到处都是东倒西歪的尸体。 当曹洪带着姚罗等人赶回来的时候,夏侯渊正带着人在挖坑埋人。 那些将士身上所有有用的东西都被留了下来,分门别类的放置在一旁。 “张济这厮怎么不见人影?”曹洪转悠了大半圈没有见到张济,遂找到夏侯渊问道。 夏侯渊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他被颜良侮辱了一顿,又追出去了。” “这厮还准备来个百里追杀?”曹洪不禁有些担心。 这场战斗他们暴露了太多的问题,在这个时候孤军深入可不是什么好事。 “有可能吧。”夏侯渊小心翼翼的在刀上倒了一点酒,一边清洗着横刀,一边说道,“颜良虽然打输了这一战,但他嘴巴上赢了,张济差点那贼厮给骂死。” 曹洪无语的苦笑了一声,“这个狗脾气的东西。来人,传我军令,让张济赶紧回来,前面有埋伏!” “有埋伏?”夏侯渊被吓了一跳,惊声问道。 “我瞎说的,但今天不宜冒进,我们损失有些惨重,保守一点好一些。”曹洪解释道。 夏侯渊这才松了口气,没好气的对曹洪说道:“这种事,你别随口瞎说,小心张济回来跟你拼命。不过,今天我们的损失确实有些惨烈,哪怕是你被困东阳城的时候,损失也没有这么大。” 看着被整整齐齐码了一长片的阵亡将士遗物,夏侯渊的神色间满是悲伤。 一个感性的人为将,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是,方才我还与姚罗说及此事,军中该做一做整顿了。将士轮换之后,我们不顺手,将士也不适应。”曹洪说道。 夏侯渊将刀身擦得雪亮,斜着眼睛观察着刀锋,说道:“这些将士都是没有经历过战火的,能有这样的表现在情理之中,多打上几仗就好了。” “我准备杀几个典型,正一正他们的精气神!”曹洪沉声道。 夏侯渊扭头看了看曹洪,“没必要用这么暴烈的手段,他们刚从西园出来,没打过仗,更没打过这么凶狠的仗,手段柔和一点,兴许会更好。” “那就试试看,你柔和,我暴烈一点。”曹洪没打算接受夏侯渊的建议。 夏侯渊见说服不了曹洪,也没有再继续下去,微微颔首道:“那就试试看吧。” 在天擦黑的时候,张济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那些匈奴狗贼,实在是欺人太甚!”他骂骂咧咧的走进了营帐。 曹洪与夏侯渊正挤在地图前,商量接下来的兵力部署。 “没追上?”夏侯渊问道。 张济的脸上好像写了大大的“不甘心”三个字,冲曹洪问道:“子廉,你如何知道他们会有埋伏?” “真有?!”曹洪也惊了一下。 这反应相当大的一句反问,把张济给问懵了。 “你不知道?那你跟说我说什么有埋伏?”张济的嗓门陡然大了起来。 曹洪说道:“我猜的,今天这一仗打的大大出乎了我们的预料。我担心敌人会给我们反埋伏,这才派人让你小心一些。魏郡现在就是群魔乱舞,屯驻的各方势力兵马太多了。” 张济闷头坐下,拿起桌上也不知道是谁的酒碗,就咚咚灌了一气。 然后将酒碗重重扔在案上,说道:“我被于夫罗那厮给埋伏了,这个狗都不吃的东西,趁着我追杀颜良之时,忽然从我背后杀了出来。” “若不是我艺高人胆大,将士们拼命,你们两个今天恐怕就见不到我了。” “对了,张绣拿下清渊城没有?” 夏侯渊看了一眼被张济喝过的酒碗,默默又给自己拿了一个新的。 他一边给大家倒着酒,一边说道,“张绣倒是挺顺利的,清渊现在已经是我们的了,城中还有袁绍刚刚从邺城押解过来的粮草,足够我们支撑两个月。我已向陛下上表,可以不用派人押解粮草了。” “反倒是你,损失如何?” 张济端起夏侯渊刚刚满上的酒,又是咚咚一气。 舒爽的打了个酒嗝,他抹了把嘴,说道:“损失不大,跟我的部下相比,于夫罗那厮根本就不够看,那怕他是突袭,可也没讨到什么好处,让我斩杀了一千多人才罢休。” “我生气的是,这厮杀了我一个措手不及,让颜良那犊子给跑了。” “我幸辛苦苦杀出去几十里,除了千余首级的斩获,其他啥也没捞到。” 曹洪与夏侯渊还准备开解一下张济,听到这话二人齐齐瞪眼。 “那你踏马的说你差点回不来了?”夏侯渊没好气的骂道。 “是差点嘛。”张济示意夏侯渊给他倒酒,然后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新轮换过来的西园将士有些废物?于夫罗忽然杀出来的时候,那些王八犊子竟然转头撒丫子就跑。” “根本都不敢打。后面的一跑,前面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跟着一起跑。” “我损失了五百余将士,被踩死了就有三百多,你们说说这是不是就是差点?” “那三百多将士死的是真冤枉!” “踏马的,被自己人给踩死了!” 看着忧愤难平的张济,夏侯渊缓了口气问道:“那你最后是如何逆转局势的?” “还能怎么办?肯定是我张济身先士卒,才杀回去的啊!幸好我麾下将士轮换了仅有大概一半,在我杀出去之后,我部下那些老卒也跟着冲了上去,才止住了颓败之势。否则啊,你们就真见不到我了,那可真的是兵败如山倒啊。”张济说道。 “原来如此!”曹洪说道,“看样子姚罗说的是对的,这些将士在西园呆了一年半,即便手上的本事被练的已经很到家了,可他们的心性并没有被操练起来。” 张济抬眼看了看曹洪,“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东西?想当初你们刚从西园出来的时候多凶残,和新来的这些士兵相比,简直不像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你不是在看兵法吗?”曹洪故意问道。 这话听不懂,实在有些离谱。 “劳资看的是论语!”张济理直气壮的喊道,“甭管什么原因,你们找办法,然后我来抄。这些士兵不拾掇一下,以后还会出大问题。” “一群匈奴人竟然撵的他们满山乱窜,岂有此理!” 曹洪、夏侯渊:…… 有些人的不要脸,那都是理直气壮的。 一直在料理战场后续的陈琳在这时走了进来,“三位将军,陛下来了旨意,攻克清渊城之后,暂时休整,不急于进兵。” “为何?”嗓门大的离谱的张济当即喊道。 “黄巾军兴兵三十万寇犯渤海,陛下的意思是我们暂时观望一下。”陈琳解释道。 “这些贼寇,就跟没完没了似的。”张济骂道。 夏侯渊起身在地图上看了片刻后,说道:“公孙瓒南下,袁绍据守冀州,朝廷三路大军北出兖州,青州这些贼寇应该是紧张了。他们寇犯渤海,恐怕是想和黑山贼联合。” “你们看,从中间这么碾过去,他们就有了生路,否则蹲在青州,就只有等死的份。” “三面被围,一面是海,毫无生路。” 夏侯渊这么一比划,张济瞬间就看懂了,“他们想屁吃呢,当我们曹阿瞒坐在上党是在陪那些牧民放羊吗?这事跟我们没什么关系,既然陛下让我们休整,我们就好好休整一下,趁机整顿一下新兵吧!” “这帮比我当年俸禄都高的家伙,有点欠收拾。” 曹洪轻笑一声说道:“张老头这次倒是说了个实在话,很在理。” 张济抖擞了两下肩膀,正襟危坐,“来,叫大人!” “滚!” …… 馆陶。 鞠义带着仅剩的百余人,趁着夜色跌跌撞撞的奔到了馆陶。 抵达的时候,馆陶城门大开,馆陶令诸葛原正带着县中壮勇候在那里。 疲惫到连说话都有些困难的鞠义,上前见过之后,惨然笑道:“馆陶令已经知道了我们战败的消息?” 面相憨厚朴实的馆陶令诸葛原摇了摇头,“将军还请入城,我们边走边说。” 众人动身,诸葛原下令关闭城门,县中壮勇上城御守之后,这才边走边对鞠义说道,“下官今日心血来潮,便卜了一卦。卦象告诉我,日落之后,将有两位落难的将军抵达馆陶,加之馆陶毗邻清渊,我便大概猜到了一些。” “原来先生便是极善卜筮的景春先生。”鞠义连呼失敬,连忙见过了诸葛原。 诸葛原的名声在冀州不算大,但也不算小。 他擅长卜筮,对这个行当稍微了解一些人,就绝对不可能不知道诸葛原。 但不了解的人,恐怕都不会知道馆陶令叫什么名字。 鞠义虽对此术信的不真,但也算勉强相信,故而知晓诸葛原在卜筮之道上的能耐。 “不敢当将军如此称呼,我只是区区馆陶令,于卜筮之道偶有所得罢了。”诸葛原摇头,谦虚说道。 鞠义心中一动,问道:“那先生可算到我们身后是否有追兵,馆陶是否会被攻打?” 诸葛原笑了笑,“这个,下官还真算了。馆陶在未来的旬日之间,似乎很太平。” “很太平?”这个答案让鞠义十分的意外,“不可能啊,朝廷此刻兵锋正盛,怎么会放弃趁胜追击的机会?他们只要趁胜一击,拿下馆陶应该很轻易。” 这话听的诸葛原一愣一愣的,“将军,朝廷兵势很强盛?” 让鞠义给说的,他忽然感觉自己脖子上凉飕飕的。 “若不强盛,我身边也就不至于仅剩下这么点人了,差点被斩尽杀绝啊。颜良与吕布二位将军现在也不知下落,但情况恐怕也不会太好。”鞠义幽幽长叹道。 想起白日里的那一战,他到现在还感觉仿佛身在战场,而身后有敌军正在步步逼近。 “你方才说有两位将军会抵达馆陶?”鞠义忽然想到诸葛原方才提及的话。 诸葛原点了点头,“卦象上的确是如此说的,不过,那位将军似乎有点儿来者不善。” “什么意思?”鞠义猛地停下脚步,皱着眉头疑惑的看向了诸葛原,“来着不善的将军,难道不是敌军的追兵?” “那倒不是,是敌是友,下官倒是算清楚了。”诸葛原拂须摇头道。 鞠义听了个一脸懵比,“不是敌人,那怎么就来者不善了?” 诸葛原摇了摇头,“下官只是卜筮,可没办法看到将来!” 鞠义:…… 第182章 审美先锋大将 鞠义在城中暂时安顿了下来。 那个擅长卜筮的诸葛原,准备工作做的十分充分。 不但给将士们都准备好了住的地方和吃食。 对鞠义这个将军,更是连侍女和沐浴的热水都烧好了。 这也让鞠义无比直接的见识到了诸葛原在卜筮一道上的造诣。 但眼前所见的一切,让他对诸葛原所说的那番话也更加的相信了。 可鞠义还是想不明白,既然不是敌人的追兵,为什么会来一个来者不善的将军。 这搞的本来十分疲惫的鞠义,在歇下来之后毫无困意。 准确而言,他是不敢睡。 他这一坐,就坐到了天明时分,鸡都打鸣了。 “诸葛原这个老贼莫不是在诓我?”熬得两眼通红的鞠义愤愤骂了一句。 他实在是有些熬不住了。 白天打仗,晚上还要点灯熬夜,这简直就是在要他的命。 “不管了,睡觉!”鞠义自言自语了一句,翻身直接倒在了床榻上。 当困意汹汹而来,疲惫到整个人都开始恍惚了的鞠义,心中有一种哪怕是天塌下来他都可以不管不顾的感觉。现在不管什么事,都没有他睡觉重要。 管他来的是谁,爱不善就不善去。 当这个主意在心中渐渐坚定,一下子就掩盖了鞠义对生死的担忧。 他直接倒头就睡,片刻间便鼾声四起。 鞠义这一觉睡醒,已是天光大亮。 绚烂的阳光透过窗棂撒了满地,整个世界都是宁静的,隐约间还能听到窗外的鸟鸣。 鞠义躺在床上出神了好半晌。 这一刻的感觉,无比美好。 但当意识缓缓回归,他猛然从床榻上跳了起来,不顾形象的急匆匆从房中冲了出去。 “昨天晚上谁来了?发生了什么?”他碰见了一个侍女,冲上去一把拦住,便急声问道。 他现在是活着,可他担心他麾下的将士会死了。 侍女被赤着膀子突然出现的鞠义狠狠吓了一跳,一声惊叫,掩面便逃。 鞠义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又迅速回到房中穿上了衣服。 昨天一战,令他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许多伤口。 包扎好之后,他就没有再穿衣衫,直接就那么睡了。 鞠义刚穿好衣服与甲胄,馆陶令诸葛原就出现在了门口。 他靠在门边,笑眯眯问道:“将军睡得可还好?” “我正要去找你,昨天晚上谁来了?发生了什么?”鞠义急声问道。 诸葛原笑了笑,“将军说的是前天晚上吧?” “前天晚上?”鞠义有点儿懵。 “将军已经睡了一天两夜了。”诸葛原笑着解释道,“前天晚上天亮时分,吕布将军带人敲开了馆陶的城门,他只是下令让下官为他补充兵员,倒并没有做其他的事情。” “也许卦象中的来者不善,是应在这个地方。” 鞠义的眉头狠狠皱了一下,又缓缓松开,他问道:“吕布现在还在城中?” “昨日间便走了。下官掏空了馆陶的府库,征募了五百壮勇,吕布将军已经带走了。”诸葛原说道,“听说是要去邺城找冀州牧要个公道,好像是怎么回事,下官也只是在他骂人的时候,偶尔听见了这么一嘴。” “是不是你不给他募兵,他就来者不善了?”鞠义问道。 诸葛原脸上依旧带着谦和的笑意,说道:“应该是这样的,他是把刀架在下官的脖子上下的令,如果下官抗拒,那可能就是真的来者不善了。” 鞠义看了眼诸葛原,“你这卦倒的确是挺准的。” “还行,还行,起码让下官死里逃生了。”诸葛原说道,“卜筮之道,本就是趋吉避凶。” 鞠义面色有些难看,狠狠一拳砸在了墙上,骂道:“我早就看出来吕布那厮不是什么好东西,三心二意的反骨仔,一战失败,他竟然就开始当逃兵了,无能匹夫一个。” “将军没事便好,接下来,御守馆陶下官还要多多仰仗将军。”诸葛原拱手说道,“下官已命人备好了酒宴,还请将军赏脸。” 说起御守馆陶,鞠义的脸上瞬间就没了光彩,“我麾下将士十不存一,仅凭这么点兵力,谈什么御守?根本不可能的。” “下官请来了城中豪绅,此刻正在候着将军,他们听闻朝廷兵马即将攻到馆陶,很乐意倾尽家资,助将军一臂之力!”诸葛原说道。 鞠义愣了愣,旋即长身一礼说道,“先生步步料事为先,不该如此寂寂无名的。” 诸葛原面带谦和的微笑,摆手道:“要那虚名做什么?在这跌宕起伏的世道,低调,稳稳当当度过此生,才是大运。” “受教了!”鞠义再度拱手道。 对于这样不争不抢,又能有这般见识的人,他是无比佩服的。 …… 黄巾军突然寇犯渤海,给刘辩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他布了个能给袁绍重重一击的局,结果青州的黄巾军突然杀了出来。 三十万黄巾军呐,这是一股庞大的势力。 但,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谁要是能灭了这股势力,谁可就真的富了。 哪怕是挑挑摘摘,也能凑出十余万的精干壮勇。 在冀州战场上,十余万的兵力,足以逆转局势。 刘辩哪怕是对自己麾下的士兵再自信,也没有把握能全胜浩浩荡荡的近二十万大军。 不得已,刘辩只好下旨各路兵马暂停进攻,先看看局势变化。 “陛下,喝点汤吧!” 蔡文姬亲自捧着一个托盘,扭着婀娜的小腰到了刘辩面前。 刘辩推开面前标准了各方势力的地图,一把将蔡文姬拥入怀中,“你说人为什么在烦闷的时候,会忽然间有冲锋陷阵的冲动?” “陛下,您亲自冲锋陷阵恐怕有些困难呢。” 蔡文姬惊呼一声,放下托盘,软软的倒在了刘辩怀中。 “朕说的,是冲你的峰,陷你的阵。”刘辩坏笑道。 蔡文姬明白过来后,瞬间面色通红,羞涩的脸上好似能滴出血来。 她吐气如兰,轻轻咬着刘辩的耳垂,低声说道:“妾身把陛下心目中的衣衫做出来了,陛下想不想看看?” “当真?!”刘辩瞬间兴致高昂。 虽然这个时代的物质水平和后世差了无数辈,但刘辩能让这个时代的审美无限接近。 如果蔡文姬成功的做了出来,那在亵衣这个领域,刘辩无疑是开了先河了。 蔡文姬伸出纤纤素手,迅速撩了下裙子。 “陛下可看清楚了?”她娇笑着问道。 刘辩黑脸,“你这跟闪现似的,朕能看清楚个什么?” “陛下难道没有看见一只漂亮的蝴蝶吗?”蔡文姬咯咯笑了起来。 刘辩环着蔡文姬小蛮腰的胳膊猛地用力,“朕的爱妃现在都喜欢上蝴蝶这个称呼了吗?” “是陛下喜欢上了蝴蝶,妾身才喜欢这个称呼的。不过蝴蝶,本身就是很灵动、漂亮的。”蔡文姬轻轻浅浅的笑着,柔顺的长发散了刘辩一肩头。 刘辩哈哈大笑了起来,“是很灵动,当蒙上晶莹的露珠,就更灵动了。” 蔡文姬在这件事上的造诣,现在都快赛过他了,简直不可思议。 真正的文人似乎都不忌讳这件事。 当然也有可能是刘辩看的书太少,孤陋寡闻的见识。 但好像刘辩曾经所了解的文人,对于这件事都各有各的癖好。 譬如她赤着从山间走来,风吹过了草地。 这句话,刘辩一直记忆无比深刻。 还有一夜酣战后点着一根烟,看到的美丽日出。 蔡文姬秀眉轻蹙,沉思了片刻说道:“陛下,您说的蝴蝶,跟妾身说的蝴蝶,好像不是一个品种的蝴蝶。” “不是吗?肯定是的。”刘辩笑着用手给蔡文姬指引了一下。 这一出让饶是蔡文姬也羞的直接把头杵进了刘辩怀里,“不是了啊,妾身说的是衣服。” 然后,她强忍着羞赧,给刘辩看了看。 刘辩带着很纯洁的欣赏的目光,看了看之后赞叹道,“爱妃这手艺当真一绝,竟是真丝蝴蝶!” 就这品质,若是搁在后世,就这一件小玩意儿,怎么着也得值个几千大洋。 纯手工,真丝,还有栩栩如生的蝴蝶。 当然是绣上去的蝴蝶。 “陛下,想试一下吗?”蔡文姬轻咬薄唇,主动抛出了爱的橄榄枝。 刘辩看了一眼门口,笑道:“你可真是把朕的爱好拿捏的死死的。” 真丝蝴蝶,怎能不试? 更何况,他刚刚都已经看见露珠了。 此景此景,哪里还需要半分犹豫。 但冲锋的号角尚未吹响,门外就响起了赵野的声音。 “还请贾侍中稍候,陛下大概还需要一个时辰左右才能有空。” 他一嗓子对刘辩而言,就像是消暑的冰块一般见效。 虽然火没压下去,但兴致却没多少了。 他做任何一件事,都喜欢全心全意,并不喜欢被打扰。 但身为皇帝,白天几乎没有多少时间是属于他自己的。 这是皇帝的权利和悲哀。 “爱妃,忍忍吧。”刘辩温和一笑,歉意说道。 蔡文姬身体轻轻一颤,被刘辩这话说了个面红耳赤,羞涩更甚。 她轻嗔道,“还不是被陛下给逗的,妾身先行告退。” 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从后堂离开。 刘辩摩挲着下巴,忽然笑了,原来逗比这个词真正的出处是在这里? “让贾诩进来吧。”端正坐姿,刘辩沉声道。 “唯!” 贾诩低着头走了进来后,目不斜视看着刘辩说道:“陛下,渤海郡有消息了。” 虽然贾诩表现的十分得体,但刘辩总觉得这老小子的目光里有些惊讶。 他在惊讶什么? 这老小子该不会是在惊讶朕只有短短片刻的本事吧? 强大的联想能力,让刘辩不禁如此想到。 “袁绍可有出兵?”刘辩问道。 贾诩低了低头,“回陛下,袁绍并无出兵。他反而在邺城大肆征募壮勇,又诏冀州各地部曲入邺城,看情形,应该是在准备与我军的邺城之战。” “出兵的人,是公孙瓒,他留下了少部分兵力驻守大营,亲率大军去了渤海。” 对于这一战,刘辩并没有多少印象。 哪怕是他绞尽脑汁的去想,也没分析清楚,这一战最后到底是谁占了便宜。 “看样子在袁绍看来,还是朕更具有威胁性啊。”刘辩调侃说道,“我军暂时还是按兵不动,先看看局势变化,冀州的形势现在稍微有些复杂,稳妥一点并无坏处。” 这也是荀攸上表陈述的意思。 不过贾诩对此一直持反对意见。 他始终认为,袁绍新得冀州,立足未稳,邺城兵力不足,当雷霆一击。 “陈琳上表称,清渊一战,我军兵力折损达两成,三千将士战死,其中因为不熟悉野战踩踏致死近千人。我军不宜再冒进了,将士们需先熟悉一下真实的战场。”刘辩没有等到贾诩反驳,便主动说道。 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才让他下定决心暂时止战,休养生息。 贾诩闻言有些震惊,“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轮调之后的西园军在西园足足接受了一年半的训练,按理来说应该比之前的西园军更善战才是。” 刘辩试了试桌上羹汤温度,说道:“其实这个事并不难理解,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因为将士们没有实战的经验才造成的。” “轮换之前的西园军也并非是一开始就善战,他们是从剿灭山贼开始的,从小的战争,循序渐进的发展到了大规模战争。” “可这些将士刚刚从西园出来,就接触到的是数万人的大战,有些人找不到方向在情理之中,此事是朕疏忽了。朕天真的以为以老带新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却忘记了,有些部曲是彻底的更换了。” 这个事,让刘辩从收到陈琳的奏表,一直自责到了现在。 “如此说来,大军确实需要休整一二。”半晌后,贾诩说道,“只是等袁绍做好准备,这一战恐怕就难打了,以袁氏的家资,和地方豪绅的倾力相助,二十万大军对袁绍而言,恐怕并非难事。” “但这并非是陛下之过,是臣等的疏忽,请陛下降罪!” 贾诩话都说完了,才意识到刚刚皇帝是在罪己,连忙又找补了一句。 幸好刘辩并不是守旧的帝王,自己的错,他从不避讳。 “不是自己的罪过就别往身上揽了。”刘辩说着,端起鸡汤喝了一口,忽然面色大变。 他连忙翻了翻碗底,除了鸡肉之外,翻出来了一大堆的药材。 “这……什么玩意?”刘辩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句,喊道,“文和,上来瞧瞧,这什么汤?” “唯!”贾诩走上前来,探头在碗中仔细看看,笑道,“陛下,此汤——大补!” 刘辩:??? 第183章 朕生来便是战士! “陛下,文姬夫人这汤调的非常好,对亏损大补!”贾诩一脸笑意的赞叹了一句。 但刘辩的脸黑的乌漆嘛黑的,“朕那里需要这东西来补了?朕的身体非常好!” 他现在可以确定了。 贾诩这厮方才进来的时候,绝对是在惊讶他的短暂。 “陛下龙体康健,但这汤喝了并不多余。”贾诩说道。 刘辩被气到翻白眼,“你给我闭嘴。” “陛下,荀将军求见。”赵野从外面走了进来。 “宣!” “唯!” 贾诩迅速走了下来,站在了一侧。 “陛下,白马屯田尉八百里加急,吕布率军刚刚劫掠了那里,斩杀百姓数千人。”荀彧上殿来不及行礼,便急匆匆说道。 刘辩豁然起身,“这个杀胚怎么跑到东郡来了?” “陛下,他缘何到了东郡尚未可知,但白马传信,吕布身边不过数百骑,在劫掠了白马屯田尉之后,奔南去了,可能是想穿过东郡,奔豫州或者荆州。臣请陛下即刻降旨,命张辽将军选将出征。”荀彧迅速说道,“吕布单骑而来,这是在挑衅朝廷。” “他若得手之后安然离去,恐怕会有无数人如此效仿,故意破坏朝廷屯田大业。” 刘辩面带寒霜,“不,张辽镇守聊城,朕亲自去!” 早就想活动活动筋骨的刘辩,岂能放过眼前这个大好的机会。 “陛下,不可!” 荀彧与贾诩齐声说道。 “休得多言,就这么定了。贾诩,你随朕出征,荀彧辅佐朱儁,处置聊城之事。”刘辩简单直接,以不容反驳的口吻说道。 “陛下,您不能亲涉险境。吕布乃一员悍将,在折损了兵马之后,此人似乎已经无所顾忌了,这样的人最是危险,请陛下三思。”荀彧急忙劝道。 “都别废话了,就这么定了。”刘辩兴奋到脸上都在泛红光,“朕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次亲自出征的机会,你们就别阻拦朕了。” “朕对自己的性命,还是很在意的,一般不会死,死了那就是天命如此!” 荀彧、贾诩:…… 好好的说着话,怎么还整上无赖手段了呢。 这个天命,其实是完全可以避开的。 “英林,你的刀还好使吗?”刘辩大声喝道。 英林从殿外绕了出来,抱拳朗声道:“回陛下,臣的刀每天都在磨!” “那好,点兵,随朕出征白马!”刘辩大手一挥,兴奋到连声音都变的洪亮了起来。 “唯!” 荀彧还要再劝,却被贾诩悄悄拦住了,“别劝了,陛下好战,你看看高兴的眉毛都快飞起来了。让张辽将军暗中派军相随,聊城守不守的都一样,袁绍暂时还打不到这里。” “可战场刀枪无眼啊,你这个好战的老杀才,不能拿陛下的性命开玩笑。”荀彧低骂道。 说陛下好战,荀彧觉得贾诩才是真正好战的那个。 “吕布想要取陛下的性命,需要先杀了四千刑徒军和我才行。你可以不相信我,但应该相信刑徒军的忠心。你应该很清楚刑徒军的战力和他们对陛下的忠心。”贾诩说道。 刑徒军,是贾诩这辈子见到的最神奇,也最彪悍的军队。 在这之前,他很难相信,当宦官变成将士之后,他们还会继续忠心。 可事实是,刑徒军这支宦官军不但更忠心了,还战力彪悍。 他们的戾气好像也更重了。 荀彧暗暗咬了咬牙,看了一眼已经离殿而去的刘辩,立马紧跟着出了大殿。23sk. 不过他不是去追刘辩,而是急匆匆的去见朱儁。 他都劝不住,现在还能劝住皇帝的,恐怕就只有朱儁和蔡文姬了。 聊城的一处民居中,朱儁正在院中乘凉,一边遴选从朝廷送来的一部分奏表。 有部分奏表是不需要送到皇帝面前过目的。 “都滚开,我有大事要找司徒。”荀彧不顾卫士的阻拦,急匆匆的冲了进去,“朱司徒,大事不好了啊,陛下又要亲征,您赶紧去劝劝吧。” 朱儁听到声音,立马放下奏表走了出来,“怎么回事?” “陛下又要亲征!”荀彧跑的太快了,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顺了两下之后才迅速说道,“吕布进犯白马,陛下听到此事之后,决定要亲征!这个事,我思来想去恐怕就只有您和文姬夫人能劝一劝了,陛下听到有仗打,兴奋到都已经去着甲了。” 朱儁一巴掌拍在了额头上,无奈说道:“别劝了,劝不住的!” 荀彧:??? 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不劝了?! “司徒,这事可不能开玩笑啊,怎么能不劝了呢?”荀彧难以置信的喊道。 朱儁无奈的苦笑了一声,“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几次了,你看哪一次我们真正劝住了陛下?就别费劲了。你给我详细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尽办法,在陛下打仗的时候保护他的性命安全。” 荀彧:…… 他虽然内心无比焦急,但仔细想了想皇帝做过的的事情之后,也无奈了。 好像真的劝不了。 就算是劝住了,皇帝也会找其他的方式去活动手脚。 就像去年一样,借着冬狩的名义跑去剿贼。 “司徒,既然如此,那恐怕只能像贾文和说的那样,让张辽暗中跟随了。”荀彧说道。 “白马……”朱儁沉思着呢喃了一句,忽然笑道,“我们完全可以都去嘛,聊城到白马这才多少的路程,一天就可以到了。” “额……好像也行的通。”荀彧稍微有点儿懵。 他这一着急,想事情都有些迟钝了。 …… 刘辩的动作很快,刑徒军又随时都处于出征的状态。 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一切就已准备就绪。 大军随行携带一个月的粮草,四千将士,六千匹战马,两千备用。 还有八百驽马负责驮运将士们的口粮,一个能顶三顿,还耐存放的大锅盔。 一身黑甲的刘辩在出征之前,找到了蔡文姬,“等朕回来,再看爱妃的蝴蝶。” 刚刚听到这事,还准备劝一下刘辩的蔡文姬,听到这话,直接闹了个大红脸。 “陛下,这个时候您就别闹了。”蔡文姬嗔怪道,“不去不行吗?” “雄鹰就应该翱翔在天空,朕生来并非是皇帝,而是战士!”刘辩说道,“安心等着,朕很快回来。” 蔡文姬听话的没有再劝,只是波光粼粼的目光中满是担忧和不舍。 第184章 百姓的馈赠 在跟蔡文姬短暂告别之后,刘辩便率军径直离开了聊城。 他原本以为朱儁会给他来一招长跪不起的劝谏,结果并没有。 甚至于,直到他离开这大爷都没有出现。 刘辩不但没有因为朱儁没有相送而责难与他,反而还有些庆幸。 看样子他跑的速度太快了,这大爷都没有反应过来的。 毕竟前前后后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他就已经发兵了。 在这个冷兵器时代,这应该算得上是绝对的迅速了。 白马距离聊城并没有多远的距离。 隔天下午,夕阳昏昏沉沉准备下山的时候,刘辩率军抵达了白马屯田尉。 这是一座才营建不久的屯田大营,除了营垒之外,其他的各项设施都还没有到位。 刘辩并没有惊动屯田尉里面的人,只是让英林派人过去查看了一下。 没多大一会儿的功夫,英林派出去的人就回来了。 “陛下,吕布来的似乎很匆忙,他带人在屯田大营里劫掠了一番之后就迅速奔南走了。”英林走进临时搭建的营帐,对刘辩说道。 “屯田尉损失如何?”刘辩问道。 英林快速看了一眼刘辩的脸色,才说道:“被杀了近千人,受伤两千余人。这些百姓赤手空拳上去阻难吕布,所以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杀。因为白马屯田尉是新近营建,里面几乎找不见一把像样的兵器,农具也都还没有从京都送过来。” 刘辩面色阴沉沉的,杀机四溢。 “朕原本还觉得他是个英雄豪杰,对他还有几分期望。但如此残忍对待百姓,他算个狗屁的英雄豪杰,派出探马,先弄清楚他南下的路径,朕要是弄不死这玩意,朕这个皇帝就算是白当了!”刘辩攥着拳头,沉声说道。 “唯!”英林应道。 “文和,拟旨。”刘辩在英林离开后,再度沉声道,“白马屯田尉上下所有百姓皆赐粮十石,钱五百,此战阵亡、受伤的百姓加倍。待田地开垦之后,他们可优先挑选良田五亩。” 刚刚提起笔的贾诩,听到皇帝口述的圣旨内容,稍微犹豫了一下,“陛下,人均十石粮有些太多了,就这一次赏赐,恐怕要掏掉单父粮库两成的粮食,此地屯田尉现在已经过万人了。” 刘辩微楞,“已经这么多人了吗?那人均十石,确实是有些多了。” 十几万石的粮食砸下去,这是一个大数字。 “改一改,人均五……两石吧。”刘辩盘算了一下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战事。 最终还是选择了稍微抠搜一下,每人赏个两百斤,以资鼓励吧。 他也想大大方方的,奈何实力不允许。 “唯!”贾诩应了一声,提笔开写。 “他们赤手空拳,却依旧英勇的选择了前赴后继,应该成为天下所有屯田尉和百姓的典范。”刘辩自言自语般说道。 这便是他下了这么大的本钱,想要赏赐白马屯田尉百姓的原因。 这一道圣旨下去,白马屯田尉上下一片沸腾。 原本处于悲痛之中的百姓,忽然感觉自己做的那一切都值了。 一个百姓的英勇就义,能够上达天听,还能收到皇帝因此送来的赏赐,这是一件足以弥平他们心中痛苦,甚至于光耀门楣的事情。 第二天,探马带着搜寻到的情报回来了。 “陛下,吕布已经过了燕县,奔酸枣去了。看他行走的方向,可能是想南下豫州。”英林急匆匆走进营帐,对刘辩说道。 “出发!”刘辩没有任何的废话,直接下令发兵。 吕布在路程上已经提前了他们三天,想要拉短双方的距离,时间上一点也耽误不得。 刘辩率军出营的时候,忽然道旁站满了百姓。 一眼望去,浩浩荡荡不见尽头。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刘辩有些疑惑。 贾诩打量了片刻,说道:“陛下,百姓应该是听到了点兵出征的鼓声,前来送陛下的。” “你就别瞎扯了,他们都不知道朕在这里,怎么可能会是来送朕的!”刘辩不想引起过大的轰动,以免影响到行军,便对贾诩说道,“你去应付一下,然后我们尽快赶路。” “唯!”贾诩应道。 贾诩出去片刻,又很快折返了回来,“陛下,百姓准备了吃食,想要送给将士们。”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这就是淳朴的百姓。他们的心中始终是有朝廷的,祸害朝廷,却又反过来认为王朝有罪的,反而是那些手握权势的人。”刘辩看着浩浩荡荡前来送军的百姓,忽然间感触极深。 “让将士们收下吧,告诉百姓,朕答应他们的赏赐,正在路上,几天后便能送到他们的面前。” “唯!”贾诩抱拳应了一声,再度策马离去。 片刻后,拥挤在一起的百姓忽然犹如潮水般哗啦啦跪了下来。 “吾皇万年!” 上万人一起发出的声音,犹如山呼海啸。 “这个贾诩!”刘辩低骂了一声,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的百姓眼眶有些湿润。 他是从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中走出来的孩子。 他很能理解无权无势,只想让自己的日子过的稍微好一些的百姓。 他们毕生的所求,真的很简单。 衣食饱暖,平平安安而已。 可这样的愿望,在这样的一个世道里,几乎是高不可攀的奢望。 可即便是如此,生活在苦难中的他们,还是撑起了这片社稷。 刘辩压着心中的五味杂陈,策马从军营中走了出来。 “朕会给你们一个公道,给你们一个和平的日子。朕还年轻,请你们给朕一点时间。”刘辩大声喊道。 他没有说任何的大话,只是说出了他心中最简单朴实的想法。 这是他说给白马屯田尉百姓听的,也是说给他自己的。 也许,这便是他从时空长河里逆流而上,真正的意义吧。 这是百姓们第一次看到活着的皇帝。 他们激动而拘谨的呼喊着,声音驳杂。 但刘辩听的出来,他们口中的敬意。 “走吧。”刘辩对护卫到他身边的英林吩咐道。 “唯!” 鼓声骤起,浩浩荡荡的百姓缓缓让开了一条宽阔的大道。 刘辩策马缓行,从百姓的拱卫中穿行而过。 “吾皇万年!” 杂乱的声音再度汇聚成了一股洪亮的洪流。 这大概是他们整体唯一能喊出来的话,传递出来的意志。 刘辩强颜欢笑了一下,抹了抹湿润的眼角。 在曾经的和平盛世,刘辩一度觉得自己应该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可看着大汉百姓过的日子,他无数次辗转难眠。 浩浩荡荡的刑徒军渐渐离开了白马屯田尉百姓的视线,化作了天边一个大大的黑点。 为了缩短他和吕布之间的距离,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军队并没有再安营。 一路急行军,奔向了酸枣。 将士们累的时候,刘辩仅是下令让大家下马原地休息片刻,补充一下体力。 然后便继续出发。 这一通急行军,让他们比原地时间早了足足一天时间赶到了酸枣。 这是刘辩第二次来到酸枣了。 和上一次相比,这里的变化很大。 田野平整,屋舍俨然。 刘辩刚欣赏了片刻美好的田园风景,英林忽然急匆匆策马跑了过来,“陛下,吕布好像发觉了我们,正朝着我们这边杀来!还请陛下迅速如酸枣城中暂避,由末将去对付吕布。” 刘辩一听顿时神情振奋,“好消息啊,朕为了追他差点跑断了腿,没想到他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这可太好了。朕率军前来,就是为了打仗,藏在一旁看热闹,朕干什么来了。” “都别劝,把朕的仪仗给朕打出来!劳资今日亲自当饵,钓一回吕布!” 英林被吓了狠狠一跳。 我跑来是来劝你躲一躲的,你倒好,不但不躲,还要把仪仗打出来? 他连忙求救的目光看向了贾诩,一通疯狂示意。 你赶紧劝劝啊你,陛下真疯了! 贾诩苦笑了一声,“陛下,仪仗就没必要打了吧?太危险。吕布勇猛,万一他拼死也要伤害陛下,臣等恐怕来不及相救。” “都收起你们的小胆子,朕也不是被吓大的,西园苦练武艺两载,今日朕正好试试他吕布到底有多厉害。”刘辩震声说道,眼中闪烁着强烈的好战火焰。 “陛下,您不能乱来,您要是出了什么差池,末将就真不知如何交代了!”英林都快哭了,他连连看向贾诩,一边对刘辩说道。 但继续好像是在想什么,根本就没有理会英林的求教。 “朕要是出了什么差池,你还想谁交代去?就这样,把仪仗给朕打出来!”刘辩已不荣反驳的口吻说道,“这是命令!” 贾诩终于好像回过神来,冲英林摇了摇头,然后拱手对刘辩说道,“陛下,臣斗胆借陛下仪仗一用!” “你做什么?”刘辩狐疑的看向了贾诩。 贾诩轻笑,“陛下思虑周全,仪仗确实应该打,但陛下应该离仪仗稍微远一些,可由英林将军派一二得力将领,藏身仪仗之中,引诱吕布上钩。” “吕布若知晓是陛下您亲自率军追击,应该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趁吕布追击仪仗之时,我大军忽然突袭,此战应该会胜的毫无悬念。” 英林见此,也急忙说道:“陛下,贾侍中这计策秒!” 虽然贾诩这个建议,也不是英林真正想要的。 但相比于皇帝亲自打着仪仗引诱吕布,这已经算是很好的转圜之计了。 “好,那就这样吧。”刘辩看英林一副试图死谏的样子,也只好退一步。 “报!” 派出去的探马,恰好在此时回来了一路。 马上的骑士在刘辩的数步外迅速下马,冲了过来,“启禀陛下,吕布率步骑约有三千,已距此地不足二十里。” 贾诩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指着一处相对平缓的山巅,对刘辩说道:“陛下,可将仪仗安置与那处山巅上,派遣五百兵士护卫。” “英林将军亲率两千兵马迎战吕布,再安排一路伏兵藏于山南。” “好。”刘辩毫无疑问的应了下来。 按照他的想法,他打算和吕布来个硬碰硬。 但在双方加起来都不到一万兵力的情况下,贾诩还准备用点小手段,刘辩也没意见。 杀敌优先,其他的都可以是次要的。 而毫无疑问的,刘辩就亲自成为了那路伏兵。 他亲自带着贾诩,还有一千八百名骑兵藏在了山南。 刘辩倒是想替换了英林,亲自上前方去迎战吕布。 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他要是这么干了,英林和贾诩指不定得死他面前。 刘辩藏身的地方,是一片桃林。 边上就是稀稀落落的十来户人家,时近中午,家家户户正冒着炊烟。 刘辩吸了吸鼻子,笑道,“也不知道他们做的什么饭菜,闻起来倒是挺香的。” “酸枣百姓在今年夏收过后,基本上算是恢复了一些元气。这里居住的应该都是猎户,一边耕种,一边打猎,他们的锅里应该还有点荤腥,闻起来确实挺不错。”贾诩仔细辨别了一下空气中食物的味道,对刘辩说道。 “有点荤腥,只是勉强还活着,朕想让他们的锅里,常年都有荤腥。”刘辩低声轻叹道。 他又想起了白马屯田尉的百姓。 那些百姓,一百个人里都找不到一个衣衫完整的。 一切都还是任重而道远呐! 这时,一名军候忽然从后面快步走了过来,“陛下,来了几十个百姓,非要帮我们打仗,末将怎么劝都劝不住。” 刘辩:??? 百姓们现在真就这么热心了吗? 白马屯田尉百姓手捧吃食为军队送行,到了这里,百姓都要帮着打仗了? “带过来。”刘辩想了想说道。 “唯!” 那名军候折返回去后不多时,就带着二三十名身裹兽皮,手中拿着弓箭,腰间还插着形制不一短刀的百姓走了过来。 “尔等还不拜见皇帝陛下?”军候沉声道。 壮勇们顿时一脸震惊之色,连忙手忙脚乱的行礼。 “都起来,起来,上前回话!”刘辩喊道。 壮勇们听到站在他们的是皇帝,一个个拘谨的好像连路都不会走了。 他们互相犹豫着,缓步到了刘辩面前,“见……见过陛下。” “都别紧张,朕又不吃人。”刘辩笑道,“你们的心意朕心领了,但你们身上并无甲胄,兵器也不是很利索,就别帮衬着打仗了。” “朕只是想问问,你们为何要帮忙打仗?”刘辩问道。 二十三名壮勇互相以眼神推诿着,还是站在最前面的那名中年人,憨厚笑道:“回陛下的话,帮朝廷,就是帮我们自己。” 第185章 史上最惨吕布 “帮朝廷就是帮自己吗?”刘辩笑着重复了一下。 这是他最近听到的最好的答案。 甚至都可以算是他穿越之今所做的所有事情的答案。 那胡子拉碴的中年人讪讪笑着,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瞒陛下,朝廷今年在山阳那边打仗的时候,我们村里人本来就准备去投军的。可来到我们这边屯田的那些士兵说,朝廷不随便征募壮勇,我们就又折返了回来。” “今天没想到朝廷竟然在我们家门口打仗,这说什么我们也得出一把力气。这几年年年打仗,年年闹贼,今年好不容易有个好收成,日子也过的平安,为了家里的妻儿老小,我们这些人,也得有点觉悟才是。” “陛下,您看,山下这一川的地,就是今年分给我们村里的。为了这些地,朝廷打仗的的时候,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可就太没良心了。” 中年猎户的话匣子打开后,一股脑的就把自己的想说的,全说了出来。 “你们的心意朕明白了,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赶紧回家吧,这里等会儿恐怕就要血流成河了。”刘辩说道。 那中年猎户闷头想了片刻,忽然一脸倔强的说道:“陛下,我们不能回去!” 刘辩:??? 我还劝不住了是吗? “对,陛下,我们不回去!”其他的猎户,也在此刻附和道。 那中年猎户接着说道:“陛下,您是九五之尊都亲涉险境,我们怎么躲在家里看着?” “打仗是要死人,但就算是要死,也应该是我们这些人死在陛下您的前面!” “我们不能回去!” 这种根植在他们骨子里的信念,让刘辩一时间忽然间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了。 “打仗是将士的责任,不是你们的责任!”刘辩只能强行依次划分了,“朕虽然是皇帝,但朕也是将军,所以这也是朕的责任。你们是百姓,不是将士,安生回去呆着。” “陛下,我们可以是将士的,我箭术很好,不信我给陛下打一个看看!”中年猎户挥舞着手中的弓箭,激动到脸都有些红。 “我给陛下表演一个!”一个年轻人忽然走了出来,抬手冲着前方百米开外的树干就是一箭,几乎瞄都没有瞄,就一箭射了出去。 一阵破风声响起,自制的箭矢稳稳的扎进了树干。 刘辩不得不承认,这箭法确实是不错。 “陛下,俺们猎户箭术不好,是要饿肚子的,我们可以不用冲锋陷阵,就当弓箭手,助陛下打这一仗。”那中年猎户趁机说道。 “陛下,盛情难却,要不还是答应他们吧。”贾诩苦笑着说道。 别人都是裹挟着地方百姓加入军队,可到了皇帝这儿倒好,赶都赶不走。 这毫无疑问就是仁政的好处。 贾诩也是头一回见这样令人振奋的场面。 不,第二回了。 “好吧,那你们就留下吧,不过朕有言在先,不可冲锋陷阵,你们只能是弓箭手。”刘辩无奈,只好答应了下来。 这些猎户都开始搜肠刮肚的找理由了,就差死赖在这里不走了。 “谢陛下准允!”中年猎户激动的直接给刘辩来了三个响头。 刘辩心中欣喜,却也一脸无奈。 他欣喜于百姓的态度,无奈于打仗送死的事情,他们怎么能这么激动? 安顿好这些猎户后,刘辩又在桃林中等了片刻,散在外面的斥候疾步跑了进来。 “陛下,吕布来了!” 刘辩立马起身,站在田埂的边缘,朝着川下面看了过去。 果不其然,只见吕布骑着白马,率领着数百骑兵迅速从那唯一的一条道路上冲了过来,隔了大概几十步远的距离,是吕布麾下的步卒。 “他们是奔山上去了。”贾诩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说道。 刘辩看了看,忽然叹了口气,“就吕布这层次不齐的兵力,朕今日怕是又要毫无用武之地了。就这兵员素质他若是能打得过刑徒军,朕的一番心血恐怕就彻底的白费了。” 贾诩:…… 合着您还真想亲自上战场啊。 我摆这么个阵,可就是想让你安安稳稳的躲在一旁看热闹的。 说话间,川下面的战事已经爆发了。 英林打仗全然没有那些老将的恶习,捉对厮杀不可能存在。 他最擅长的就是战阵切割术。 大军当面掩杀,然后迅速以部或者曲为单位,穿行敌方军阵,灭其有生力量。 刘辩看了短短片刻的时间,面色渐渐幽怨了起来。 “就这,打个屁啊!吕布这个废物,估计也就只剩下了一腔傲气了。就凭着这样的一股兵力,他怎么敢有勇气来劫朕的?这厮看来还是挨得毒打不够多。”刘辩骂骂咧咧道。 一个照面的功夫,吕布麾下骑兵已经几乎被英林给斩杀殆尽了。 骑兵都挡不住骑兵,后面的步卒根本就别提了。 他们不可能有机会的。 贾诩被刘辩这句话震惊的双目都有些失神。 皇帝为了亲自上阵,这是真的疯了啊。 “陛下,如果真让吕布冲上山,刑徒军可能也就剩不多了……”贾诩幽幽说道。 刘辩怔了怔,“奥,也对。那就……英林杀的漂亮,一个照面,土崩瓦解。” “吕布是真废物!” 贾诩轻笑道:“也许吕布是觉得凭借他自身的勇武可以杀穿我们的军队,可他似乎忘了,西园军打仗可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杀兵囚将,才是正道。” “个人的勇武终究是有限的,战场之上,还是得看整体的实力。”刘辩说道,“吕布这个废物!” 贾诩:…… 他现在严重怀疑皇帝没亲自打上仗,这是要暴走了。 “不能再等下去了,传朕命令,随我杀!” 刘辩忽然跳了起来,返身上马,就朝着山下冲去。 为数不多的实战机会,刘辩岂能就这么眼睁睁的放他过去。 他今天不但要灭了吕布的部曲,还要将吕布永远的留在这里。 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多好,埋葬他,一点也不亏待。 贾诩被吓了一跳,连忙上马,朝着刘辩追去。 早就蓄势待发的刑徒军,刘辩一动,他们也就跟着迅速动了。 反倒是贾诩和那些猎户被落在了最后。 “五叔,他们……这也太快了吧?”一个年轻人喃喃说道。 刑徒军如雷霆般的出击,把他给吓到了。 那中年猎户也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是朝廷精兵,能不快吗?走,我们抄近道!” “是。” 猎户们迅速翻小路下了山,反而走在了刘辩的前面。 “五叔,看,那个穿白袍的应该就是敌将!” 一个猎户指着正追着朝廷军绕圈子的吕布喊道。 中年列数眯眼看了看,“都藏好点,不要浪费箭,就瞄那个穿白袍的!” “好!” 猎户们迅速藏在了田野间的草垛后面,一个个弯弓搭箭,齐齐瞄准了吕布。 怒火攻心的吕布此刻正撵着的刑徒军追。 而刑徒军在追乱窜的吕布部下。 这一战,吕布又被打懵了。 两军相逢的时候,他策马刚冲出来,准备来几句狠话。 结果,迎面就是一阵箭雨。 他可怜的赤兔马,躲过了上一次,却没躲过这一回,直接被扎成了刺猬,瞬间一命呜呼。 吕布幸好跳得快,翻进了旁边的田地,就地几个翻滚躲开了箭雨。 他刚刚起身,对面的朝廷军就悍然发动了冲锋。 只是一个照面,他的部下就被杀了个七零八落。 吕布急匆匆的冲了出去,抢了一匹战马,就朝着朝廷军追去。 可没有敌将主动来找他,一旦围上来就是数十人,怼着他四面围攻。 吕布确实能打,但面对这些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下手还无比刁钻的刑徒军,他的一身武力根本就难以施展。 接连两个回合,他损失了两匹战马,身上还挨了数刀。 那些刑徒军所使的,皆是沉重又锋利无比的横刀。 一刀下去竟然连他的甲胄都能破开。 这让吕布怒火攻心之余,心中也萌生了退意。 接连三次遭遇了几乎一模一样的战斗,让他不得不对朝廷兵马重新认识。 事实证明,他前两次的惨败,好像真的不是偶然。 他佯装追击了片刻,在朝廷军又有一曲人马返身追上来之后,迅速策马跃上了田埂,朝着官道的方向冲了过去。 这仗不能打了,保命要紧。 就在这时,忽然几道破风声响起。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吕布迅速伏到,将整个身体都贴在了马肚子上。 但他的反应相比于流星一般的箭矢,还是慢了一步。 肩膀和后背各挨了一箭。 而他更换的第四匹战马,也没能逃脱死亡的厄运,向前一个俯冲,栽倒在地。 吕布也被狠狠的甩了出来。 不过前后死了三匹战马,吕布都死出经验来了。 他疾跑两步,很顺畅的就卸掉了战马俯冲的力量。 忍着剧烈的疼痛,他一把拔下了肩膀上箭矢。 准备随手包扎一下的吕布看着手上的箭矢,忽然愣了一下。 这不是朝廷军的弩箭。 难怪没有那么疼。 那些缺德带冒烟的家伙,箭头上带着倒刺,拔的时候能扯下很大一块皮肉。 可这箭就是寻常的箭,箭身还是竹子制得。 他举目望去,终于在草垛间看见了那几个探头探脑的猎户。 “无知的混账,皇帝欺负我便罢了,竟连你们也跟着凑热闹!”吕布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提起方天画戟就冲着那些猎户杀了过去。 中年猎户一看吕布杀了过来,不但不紧张,反而高声招呼道,“都加把劲,光宗耀祖的机会来了,敌将竟然主动杀过来了。” 猎户们再度弯弓便射。 二三十名猎户的弓箭老虎都得发怵,吕布哪怕是艺高人胆大,也被打的有些狼狈。 方天画戟拦箭,是一件相当吃力的事。 他的腿上再度挨了一箭,疼的吕布差点怀疑人生。 “我射中了,我射中了,这小子瘸定了!” 远处传来猎户激动的喊声。 听到这话,吕布被气的鼻孔都快冒烟了。 他身上疼,心灵上更疼。 他想直接退走,可又咽不下这口气。 想他堂堂吕布,被朝廷军欺负也便罢了,竟然还被一群猎户欺负到了这个地步。 他迅速扭头看了一眼战况,忧愤到了极致,直接一口血涌上了喉咙。 他的兵,快死没了…… 朝廷这些牲口,打仗不管主将,竟可着劲追杀士兵。 这狗屁不通的打法! 他重重提起方天画戟,再度迈步冲着那些猎户们杀了过去。 弄不死小皇帝,那就弄死这些猎户出口恶气。 可刚走了没两步,不远处忽然杀声震天。 一支骑兵如龙卷风般从山上冲了出来,直奔他杀了过来。 吕布猛地停下了脚步,转身就走。 还是小命重要。 意气之争,要不得。 “吕布小儿,可还认得朕?” 刚跑了没两步,吕布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吼声。 他猛地驻足,向后看去。 这一看,让他又犹豫了下来。 竟然是皇帝小儿亲自追了出来。 这个吸引力对此刻的吕布而言,简直犹如看见了绝世美女一般。 捉了皇帝,天下在手啊! 可看了看皇帝身边的骑兵,吕布有些下不定决心,人实在是有些多了。 “擒拿吕布,他在那里,穿白袍的便是!” 斜面又传来一道吼声。 吕布扭头看去,只见方才还在追杀他部下的朝廷军,已经四面八方朝着他围了过来。 这浩浩荡荡的阵势,吕布哪还再敢有分毫反的犹豫。 他拎起方天画戟,转身就跑。 而且,他也不敢继续奔着官道跑了,而是朝着他部下逃散最多的南边跑了过去。 一边跑,他一边将身上的甲胄都卸了下来,随手丢弃。 白袍虽然看起来威风凛凛,但在这个时候就太显眼了。 他花重金打造的方天画戟,虽然舍不得,但他也不敢再继续拿了,那也很显眼。 信手扔进田野里后,他捡了一把剑拎在了手里防身。 身后千军万马正在越来越近,腿上中了一箭的吕布越跑越吃力,他不敢再走宽敞的田野,从旁边的山沟里翻了下去,然后冲着对面的山里钻。 他的很多部下就是奔着这条路跑的。 人多,他逃生的希望也就大。 第186章 与吕布的正面交锋 刘辩策马狂奔半晌,但却愣是没把吕布给追上。 那厮尽管受了伤可跑起来依旧速度飞快,他下了沟之后,战马就下不去了。 刘辩想骑马到对面的山上,需要一直从他方才埋伏的地方绕过去。 可这一绕路,吕布就彻底的没了踪影。 但兴师动众而来,刘辩岂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他留下百名士兵打扫战场,将剩下的人漫山遍野铺开,从对面那座山上横推了过去。 寻常的士兵遇见吕布肯定不会是其对手,为了有效追杀,皆以什为单位。 但一直到天黑,还是没能找到吕布的踪迹。 听到英林的禀报,刘辩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他不可能跑出去太远。方才猎户们跟我说,吕布身上挨了他们三箭,一箭还在右腿上,他更不可能跑太远。” “让将士们把没搜过的地方再仔细搜搜,所有的犄角旮旯都别放过!” “喏!”英林领命,下去重新组织搜山。 找不到人,吕布就永远都是个麻烦。 下一次他还会再度点起人马,卷土重来! 这个时代的战争就是这样,只要主将不死,他永远都还有机会。 看看刘备,前期失败了多少次? 被曹操追杀成了那个样子,人家最后还是当了皇帝。 吕布只要躲过不死,再隔一段时间,他还是会在有些人的扶持下满血复活。 甚至于,实力更甚之前。 可这样橡皮糖一般能反复拉扯的战事,刘辩并不想一直继续下去。 贾诩将双手拢在袖中,盯着对面的山头看了片刻,忽然说道:“陛下,要不然烧山吧!” “山下要道,皆被我军封锁,吕布出不去,他肯定还在这座山中。” 这个想法,让刘辩有那么一瞬间的动心。 但他看了看周围的农舍,还是放弃了这个稍显毒辣的手段。 “算了,最近天气干燥,山火一起,周遭百姓都得跟着遭殃。”刘辩说道。 他也觉得吕布肯定还在这座山的某个角落里藏着,一把火下去,绝对一了百了。 但周围的山头上都有百姓居住,干燥的天气里,山火指不定会蔓延到什么地方去。 见刘辩拒绝了自己的提议,贾诩只好说道:“陛下,那似乎就只有守株待兔了。封锁山头,等着吕布自己挨不住,从山里面出来。” 刘辩点了点头,好像也唯有如此了。 当天,刘辩在山间安营扎寨了下来,他并没有去叨扰附近的猎户。 虽然那些猎户都非常的热情,个个都想请刘辩这位皇帝去他们家里光耀一下门楣。 翌日清晨,刘辩忽然被惊醒。 赵野像个幽灵一般立在刘辩的身边,低声道:“陛下,吕布现身了。” “抓住了?”刘辩瞬间没了丝毫睡意,他立马翻身而起问道。 赵野低了低头,“回陛下,暂时还没有,英林将军已经亲自带人去追了。” 刘辩揉了两把刚刚睡醒有些僵硬的脸庞,问道:“具体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回陛下,大概半个时辰前,吕布趁着山下岗哨刚刚轮换的间隙,忽然从山上冲了出来,夺走了我们的战马,逃了出去。英林将军得到将士的禀报之后,立马就率军追了出去,但此时天色还未大亮,英林将军似乎也不知道他具体逃去了哪个方向,只能分兵追击。”赵野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的给刘辩说了一下。 刘辩眉头轻蹙,“营中还有多少兵马?” “回陛下,有两千!”赵野说道,“在英林将军率军出击之后,山下的岗哨就都撤了回来。追击吕布固然重要,但远没有陛下您的安危重要,所以英林将军留下了一半的兵力。” “让将士们都打起精神来,严加戒备!”刘辩沉声说道,“还有,派人去猎户家里看看,让他们都带着家人,转移到大营中来。” “唯!”赵野躬身应了一声,就迅速出了营帐。 刘辩希望是自己多疑了,但如果他是吕布。 他一定不会选择转身直接逃命。 而是调虎离山,潜入大营,劫掳了他这个小皇帝。 只要顺利得手,小皇帝不但会成为他逃亡的保命符,也将会是他东山再起的底牌。 虽然他这个皇帝现在名声极臭,天下间还愿意听他号令的人没有几个。 但皇帝在朝廷和在诸侯的手中,那可是两回事。 虽然此时距离天亮还有很长的一会儿时间,但刘辩没有了丝毫的睡意。 他起床用冷水洗了把脸之后,就出了营帐巡视大营。 为了提防吕布和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战事,昨天晚上刘辩是穿着甲胄睡得觉,现在这一动感觉浑身上下哪哪都疼。 穿着铁甲睡觉,就挺遭罪的。 “陛下,猎户和他们的家人都带过来了。”赵野追过来说道。 刘辩随口应了一声,吩咐道,“让他们暂时在营中歇息,等英林回来之后再回去。” “唯!” 刘辩现在是把吕布完全代入到了自己的行为模式之中。 如果换做是他,这些猎户绝对是值得利用的。 他们与他这个小皇帝相熟,绝对可以借着他们的身份,趁机潜入军营。 嗯?等等…… 刘辩忽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该不会主动给吕布找了个机会吧? 一个时辰之前吕布从山中冲了出来,他有绝对足够的时间,潜入猎户们的家中,给自己来一个改头换面。 想到这里,刘辩直接转身,朝着猎户们呆的营帐走去。 当刘辩过去的时候,贾诩正站在营帐的门口。 “文和。”刘辩喊了一声。 可贾诩却一动也不动,只是背着的一双手急急挥了几下。 刘辩一看这情况,知道他最担忧的事情发生了。 他还真的亲自给吕布创造了一个接近他的机会! “吕布,放下兵器,从里面滚出来,朕饶你不死!”刘辩站定,大声喊了一嗓子。 贾诩倒着从营帐里走了出来,慢慢的显露除了藏在后面的吕布。 “绕我不死,小皇帝,你当真有这么好心?”一身猎户打扮的吕布阴恻恻笑了起来。 刘辩迅速权衡了一下形势,喊道:“贾文和是朕的军师,和他的性命相比,朕可以饶你一命,给你一个逃生的机会,不会再派人追杀!” “你个两面三刀的小皇帝,话说的倒是好听,可我不信你怎么办呢?”吕布喊道。 刘辩勃然大怒,“两面三刀,你也有脸跟朕说这话?朕待你不薄,给你独掌一军的机会,可你竟然反了朕。朕要是你,都能羞愧致死。” “这是朕给你最后的机会,否则,那你就给贾文和陪葬吧!” 吕布看着周围铁桶一般的包围圈,目光阴晴不定的闪烁着。 贾诩虽然被挟持,但气度依旧从容,他大声道:“陛下,臣可不想让吕布给我陪葬,我们还是各死各的好,让他给臣陪葬,臣怕黄泉路上他污了臣的脸。” “你在说什么?”吕布狠狠拽了贾诩一把。 “杀了我吧,只要我一死,你顷刻间就会被万箭穿心。”贾诩挑衅的喊道,“你这人不仁不义的废物,就你还想造反,你给陛下提鞋都不配。” 赵野豁然抬头,这话对他稍微有点儿伤害。 给陛下提鞋,他可确实不配! 吕布像是一头被猎人堵在陷阱中的狮子,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 “我可以答应你,但你必须下旨!”吕布喊道。 眼前的情况,他已经失去了继续接近皇帝的机会,他只能选择自己的退路。 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全是朝廷精兵,吕布没有丝毫的把握可以在这样的情况接近皇帝,并把自己手中的剑搁在皇帝的脖子上。 “旨意朕会下的,朕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旨意,但为了让你放心,这个旨朕可以下。但朕也有个前提,你不能伤贾文和一根毫毛,否则,你就做好被朕万里追杀,夷十族的准备吧。”刘辩面色阴沉,沉声喝道。 “只要皇帝信守诺言,放我顺利的离开,这个人会好好的回来的。”吕布撤掉手中长剑,一把钳住贾诩的脖子,对刘辩喊道。 “赵野,拟旨!”刘辩沉声道。 “唯!” 被吕布像是捏小鸡崽一般捏在手中的贾诩大声喊道:“陛下,您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臣若能拼上性命弄死这厮,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刘辩没有回应贾诩的喊话,让赵野尽快拟旨。 虽然贾诩喊的好像斩钉截铁的,但刘辩也能看得出来他对死亡的畏惧。 旨意很快写好,刘辩在上面用了印之后扔给了吕布,“看仔细点,朕不会食言!” 不需要刘辩吩咐,吕布本来就看的十分仔细,他几乎是字斟句酌的看的。 “我需要一匹良驹,把你的坐骑给我!”吕布伸手指向了刘辩。 他已经彻底的放弃了对皇帝的敬意,口中连皇帝的称呼都不带了。 “我的赤兔死在你们的箭下,你应该赔我一匹!”吕布喊道。 刘辩给赵野示意了一下。 “陛下,不可,他实在是欺人太甚!”贾诩怒了,扯着嗓子大声吼道。 “陛下御驾,岂能轻易给这样的无耻小人,陛下,不能答应他。” 刘辩嘴角带着一抹讥诮的笑意,看了看吕布说道,“给他,不过一匹马而已!” 战马很快被牵了过来,那是一匹纯黑色的良驹。 虽然没有名字,但品种却远在赤兔马之上。 “你还有什么条件?一并说出来,朕的耐心可很有限!”刘辩对吕布说道。 吕布绷着一张脸,用剑指着贾诩,将一条布带扔了过来,“自缚双手!” “你会不得好死的。”贾诩冷声骂了一句,用布带将自己的双手绑了起来,最后用牙齿打了个结,“可以了吗?” 吕布一把提起贾诩,翻身上了马,“等我平安,这个人我会还给陛下的。” “你可以不为自己考虑,但朕劝你还是想想你的族人和家人,你能跑的了,他们也能跑的了吗?如果你不在乎家人的死活,你可以杀了他!”为了贾诩的小命,刘辩又多说了一句。 “把路让开!” “皇帝小儿,我吕布说话还是算话的,可不像你啊。”吕布阴阳了一句,策马从军士们让开的道路上冲了出去。 刘辩深吸了一口气,脸色阴沉的恍若雷云一般。 “传令英林,让吕布离开,再派探马暗中盯着。”刘辩下令道。 “唯!” 被人堵在自己的地盘上如此威胁,整的刘辩心中戾气横生,气不打一出来。 但被人擒了人质,刘辩也只能这么做。 曹操当年似乎还为了这样的事情,专门下了一条命令,不管人质是谁,都一起杀。 但刘辩可做不到。 尤其人质还是贾诩这样的人才。 他的心更加硬不起来。 尽管,这是诛杀吕布的大好时机。 但买一送一,就不太划算了。 第187章 朕给你赐个婚吧 吕布确实信守了自己的诺言,留了贾诩一命。 但贾诩的处境却并不好,当士兵找到他的时候,他被扔在一处山沟里。 两条腿都被打断了,后背上还被刺了字,写的是无能小皇帝。 在士兵将贾诩带回来之后,刘辩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陛下!” 已经清醒过来的贾诩,看到刘辩就要起身行礼,被刘辩一把摁了回去。 “感觉怎么样?”刘辩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问道。 贾诩苦笑了一声,“蒙陛下庇佑,臣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没想到竟然还捡回了一条命。” “除了感觉这条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之外,其他还好,疼劲已经过去了。” “好生休息,朕会给你做主的。”刘辩拍了拍贾诩的双手说道。 “唯。” 嘱咐了一句之后,刘辩就离开了贾诩的营帐。 带贾诩回来的英林,跟着刘辩一道走了出来。 刘辩面无表情的走在营地上,问道:“他身上的伤有救吗?” 英林摇了摇头,“军中的医工对此束手无策,贾侍中的腿骨碎了很多块,筋脉好像也伤到了。背上被刺的字,倒是不要紧,但那几个字恐怕会永远的留下来。” “无能小皇帝,真好!”刘辩被气的嘴角都在发抖。 他自穿越以来,虽然处境一直比较艰难。 但却从没有像今天这么糟糕! 吕布可以说是非常成功的把刘辩给挑衅到了。 “英林。”刘辩沉声说道,“即刻派人去请华神医,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手段,把人给朕带回来。不过,记住先礼后兵,不要一上手就用不好的手段。” “末将遵旨!”英林抱拳应道。 “另外传令各郡县,给朕查吕布的家室和族人。朕本不欲用如此残酷的手段,可他非要挑衅朕,那就让他当一个吃螃蟹的人吧,狗东西,实在是欺人太甚!”刘辩恶狠狠说道。 “唯!” 吕布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骑在他这个皇帝的脑门上撒尿。 他若是好好的放了贾诩,刘辩只要他的命,不可能会牵连其他。 可他放便放了,竟然还断了贾诩双腿,又在背上刺字,刺了个无能小皇帝。 这是羞辱,是肆无忌惮的嘲讽! 刘辩很清楚吕布这么做的原因,他就是一面忌惮于被诛十族的威胁,一面又不想按着他给的剧本进行。 吕布想表现出自己的威严。 既然如此,刘辩也没有必要跟他再讲什么道理了。 吕氏必将因为当朝第一个被诛十族的宗族,而被列入史册! “还有,传檄天下,从今天起但凡是收留吕布者,朕皆视他们为逆贼,与他们不死不休!”刘辩狞声说道,“这篇檄文,等贾诩身体稍微恢复一些之后,让他口述,你派人去写。” “唯!”英林应道。 因为贾诩受伤,刘辩只好暂时在当地停留了下来,等待华佗到来。 贾诩的伤,军中的医工束手无策。 刘辩现在只能期望有神医之称的华佗,能让贾诩重新站起来。 虽然大军停了下来,但针对吕布的追杀却并没有停下。 在派人查探吕布家人下落的同时,刘辩就派出了数路兵马。 一面吊在吕布的后面,摸清楚他的行踪。 一面准备围杀他。 刘辩穿越至今,哪怕是对董卓,他都没有这么强烈的杀意。 吕布可以说,非常顺利的当了第一人。 …… 吕布的家室被找到的很快。 在刘辩屯军之后的十来天,酸枣令就带着县中胥吏押着一群人到了军营。 刘辩没有想到,吕布竟然将家室就藏在他身边的酸枣。 这厮竟然还想跟他玩一招灯下黑。 但很可惜,他似乎低估了刘辩现在对兖州和关中的掌控力。 这些新晋的郡县官吏,可不存在什么两面三刀,三心二意的情况。 “传出消息,让吕布带着自己的首级,来跟朕换他族人和家室的平安!”刘辩看着跪了一地吕布家室,沉着脸对英林说道。 “唯!” 就在刘辩准备走的时候,地上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妇,忽然高声苦喊道:“求陛下饶命!” “我等苦吕布久矣,他所做的那些事情,跟我们无关的陛下。” 刘辩居高临下看着这个还有几分姿色的妇人,问道:“你便是吕布的正妻严氏?” 酸枣令早就已经对这些人的身份做了充分的了解。 这里都有什么人,刘辩也基本上都清楚,就是对不上号。 “正是民妇。”华服少妇哀声说道,“民妇只是一个寻常的妇道人家,吕布所做的那些事情,民女早就劝阻过,但却无济于事。” “吕布无视朝纲,行谋逆之事,罪责难逃,我们作为他的家室,也确实是死罪。若陛下要杀,请杀了我们,绕过孩子吧。” 刘辩嗤笑一声,“朕杀的就是你们,朕还不至于残暴到连孩子都不放过。” “不过,你好像没有孩子吧?” 那女人急急忙忙将一名少女拽了过来,“这便是民女的女儿,她是个孩子。” 刘辩微楞,“你管这么大的人叫孩子?” “陛下,她本就是孩子,年方十七。”严氏说道。 “查查。”刘辩对一侧的英林吩咐了一句,随后上下打量了两眼那名少女,说道:“这不管怎么看,都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十七岁的样子。” 这个孩子长得有些过于成熟了。 如果不是严氏亲口说起,刘辩还真没没有看出来。 说那姑娘是二十五六,刘辩都是相信的。 “这正是吕布与民妇的女儿,名唤绮玲。”严氏以头抢地,哀求道,“我等身为罪臣家属,民妇也知死罪难逃,不敢奢求陛下开恩,但求陛下放过这个孩子。” 刘辩的目光在那名少女的身上停顿了数息,吩咐道,“先看押起来。” 交代了一句,刘辩便离开了临时搭建的监舍,去了贾诩的营帐。 几日的休整之后,贾诩虽然依旧无法动弹,但气色看起来却好了许多。 “陛下。”他翻身坐了起来,冲刘辩拱手弯腰一拜。 刘辩早就嘱咐过他,不必再继续行礼。 但贾诩根本不听,依旧坚持着只用上半身给刘辩行礼。 “你要不要老婆?不是,要不要妻子?”刘辩在贾诩的床榻边坐了下来,严肃说道。 贾诩愣住了,一脸懵比的看着刘辩。 “陛下,臣这个样子,就没有必要祸害人家小姑娘了。”贾诩摆手苦笑道。 他能够无比强烈的感受到皇帝对他的重视。 其他的一切都还好说,但给他安排妻妾这事就算了。 他本来就不是很喜欢和女人打交道,现在身体成了这个样子,就更加的没有心思了。 “是吕布的女儿吕绮玲!”刘辩说道,“你这个样子,身边也需要一个照看的人,朕有意将她留下来,照顾你,你看如何?” 贾诩顿时更懵比了,“陛下,这……不太好吧?臣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万一她想替父报仇,臣可能会死的更快。” “不至于,你就别拿这些事情来当借口了。朕都不担心,你还需要担忧什么?”刘辩无语道,老小子就算是找理由,也好歹找个差不多的。 替父报仇的可能性,基本上不存在。 贾诩轻咳了一声,面色稍微有些不自然,支支吾吾说道:“陛下,吕布的女儿应该年纪不算大吧?都是被别人照顾着长大的孩子,可能不擅长照顾别人。” “若陛下执意要给臣身边安排一个照顾的人,那不如给臣找一个年纪稍微大点的,懂的体贴人,识时务,听话的。” 刘辩:…… 没想到你竟然有曹贼的爱好。 在这个年月,年纪大的统统都是少妇,几乎不存在例外。 “不要吕布的女儿,那你就只能选吕布的妻妾了,你要是中意,朕可以赦免了她们的死罪,过来照顾你。”刘辩说道。 贾诩面带笑意,重重点了下头,“臣谢陛下恩赐!” 刘辩:…… 赏赐吕绮玲他一脸抗拒,说吕布的妻室,他瞬间眉飞色舞。 这爱好,属实是……挺好的。 曹贼真不是一个人呐。 他的同道中人,实在是有些多。 额……貌似他好像也算其中之一。 在一个劲说别人的时候,刘辩差点把自己给忽略了。 “来人,将吕布的妻妾带过来!”刘辩喊道。 “唯!” 片刻后,吕布的三名妻妾,以及吕绮玲,皆被带了过来。 “民妇拜见陛下……” 严氏带头规规矩矩的拜见了刘辩,然后跪在了一旁。 刘辩看了一眼贾诩,“你自己看着办吧。” “臣请陛下做主,臣皆可!”很少在刘辩面前谦虚的贾诩,忽然间还谦虚了起来。 刘辩像个老父亲般一脸的无奈,他好好地一个皇帝,竟然还开始干起了这事。 最离谱的是,挑人还得他自己来。 这个贾诩,虽然伤的是腿,可看起来好像跟伤了脑子似的。 “三个都留下吧。”刘辩看来看去,他也有点眼花。 吕布的眼光还是非常不错的。 他的这三名妻妾都很有姿色,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不不不,陛下,这个臣实在是有些……可能难以驾驭。”贾诩连忙说道。 “是你让朕选的,就这么定了。”刘辩不由分说,就这般决定了下来。 随即,他对严氏三人说道:“贾文和是朕的军师,乃朝堂重臣,朕的左右臂膀。他现在只能躺在榻上,皆拜吕布所赐。只要你们尽心服侍他,朕可以免了你们的死罪。选择生还是死,你们自己抉择。” 严氏三人早就在刘辩和贾诩的对话中,听出来了皇帝的意思。 “谢陛下开恩,民妇愿意选择一条生路。”严氏面色微红,低头弯腰说道。 跪在严氏身后的两名吕布妾室,也紧随其后表示愿意嫁给贾诩。 有生路的情况下,没有人会愿意给自己选择一条死路。 更何况这还是皇帝亲自下旨的婚姻,以后不管是谁来了,都没话说。 这个结果丝毫不出刘辩的预料,也让他满意。 他笑着对贾诩说道:“三个妻妾,还多一个女儿,你赚了。” 贾诩:…… 他不想要三个,也不想要女儿。 贾诩一时间有些想哭。 他真的不善于和女人打交道。 他只是想顺着皇帝的意思,给自己身边留个照顾的人,仅此而已。 他和皇帝都很清楚,这就是皇帝趁机拉拢人心的手段,他也没想着拒绝。 可他真不想要三个妻妾,还多个女儿。 这事对他,实在是有些为难了。 “陛下,吕绮玲其实也到了该许配人的年纪,要不然您顺带为她赐个婚吧?”贾诩说道。 刘辩当场拒绝,“十七岁,这孩子还小,你也不能刚刚多了个女儿,就直接嫁出去吧?” “此事等日后再说,朕可以答应你,这门婚事朕做主。吕布的小棉袄现在都披你身上了,你还一脸不情愿做什么。断腿之仇,这也算是报了大半了。” 贾诩:…… 方才您赐婚吕绮玲的时候,怎么没说还小? 别人的十七岁都两个娃了。 但显然皇帝的道理是道理,他的道理就不是道理。 第188章 阳翟长公主 刘辩夭折了诛杀吕布十族的计划,却成全了贾诩的幸福。 这件事,看起来好像是大家都沾了点好处。 杀人是为了惩罚,现在刘辩惩罚吕布的目的达到了,贾诩的幸福也达到了。 还顺带拉拢了人心。 刘辩自己对这个结果还是挺满意的。 贾诩被抬回来的那天,怒火攻心的刘辩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人。 但现在,刘辩更喜欢眼前这个结果。 诛十族是杀人,而这,是诛心。 等还在逃亡中的吕布知道这件事,应该能吐血三声。 从此以后,她的女人得管贾诩叫夫君,他的女儿也成了贾诩的女儿。 至于吕布其他的族人,想要找到并不容易,而且耗费的时日更久。 刘辩没有撤回他的那道圣旨,但也没有再加大力度。 诛人十族,他能张口就喊出来,但其实他的内心是有些抗拒这个连带惩罚的。 也许以后,他可能就更改了。 但现在不是时候。 也不能他刚刚威胁完吕布,就转头把这个刑罚给抹了。 听起来好像是他这个皇帝怂了一般。 追杀吕布的兵马,每天都有消息传来,他们已经深入了豫州。 但吕布孤身一人,逃起来实在过于滑头,数度在刑徒军的眼皮子底下逃了出去。 刘辩也不着急,继续增派人手追杀,同时传旨豫州刺史孙坚协助捉拿吕布。 …… 豫州。 “将军,府外有人到访,自称是朝廷使者。”一名士兵快步走了进来,屈膝喊道。 孙坚正在和公仇称、周瑜几人围坐在一起,商量对付孔伷。 也许是察觉到了孙坚的意图,孔伷在最近一直避着孙坚。 哪怕是出行,也是兴师动众,身边至少有数千兵马相随。 这搞的本来一件相当简单的事情,现在只能通过战争的手段去解决。 “朝廷怎么又来使者了?”孙坚不悦的嘀咕了一句,“皇帝看起来是真把我当豫州刺史使唤了,搞得我想效仿他人有点儿野心,都还不好意思了。” 房中诸人,都是孙坚实实在在的心腹,他说话也毫不避讳。 “将军,还是尽快见一见吧。”公仇称劝道,“现在招惹谁,也没有必要招惹朝廷。虽天下混乱,但毫无疑问,朝廷依旧还是朝廷。” “是是是,你说的对。”孙坚起身离席,“诸位,随我一起去迎一迎吧。” “喏!” 房中众人都走了出来,跟着孙坚一道出迎朝廷使者。 但当来人入了府,孙坚才发现,今天来的人和以往似乎有些不同。 进来的是数员黑缯黑甲,手握长刀的将领。 “朱洪见过豫州刺史!” 正在打量这几人的孙坚回过神来,拱了拱手,“不知使者前来,所为何事?” “奉陛下口谕,请孙府君协助我等追杀吕布,不论生死。”面容间带着一丝阴柔的朱洪正色说道。 “仅是口谕?”孙坚瞬间起了疑心。 朱洪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了一面虎符递了出去,“这是本将兵符,请府君查验!” 孙坚眉头轻轻一皱,眼前这个将领与他平起平坐的姿态,让他有些不悦。 他翻看了两下虎符,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同。 虎符倒是正常的虎符,只是在底下刻了刑徒二字,这让孙坚有些疑惑。 皇帝竟然派了几个刑徒当使者,这什么意思? 本就对朱洪的态度有些不悦的他,瞬间心中更加的不爽了。 公仇称探头看了一眼,忽然嘀咕道,“竟然还真有刑徒军!” “嗯?你知道?”孙坚疑惑低声问道。 公仇称贴在孙坚的耳畔,低语道:“将军,传言这是皇帝的亲卫,也是朝廷目前最善战的兵马。” 孙坚瞬间收起了轻视之心,“为何会叫刑徒军?皇帝的亲卫,叫这名听着太掉价了。” “和当年的骊山刑徒军一样,这支兵马本身也是刑徒。听闻是皇帝在诛杀了十常侍之后,以相关的宫中宦者编练起来的一支兵马。”公仇称说道。 孙坚呆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这支兵马全是宦官?皇帝虽然年少,但这胆魄倒是真的可以,竟然以一群真的刑徒,还是宦官刑徒当自己的亲卫,佩服啊。” “既然是皇帝亲卫,这个面子得给!” 孙坚轻咳了两声,将虎符交还给朱洪,朗声说道:“请恕我有眼不识泰山,我是真不知道诸位竟然是陛下亲卫。有虎符,又是亲卫,那我孙坚必然听令行事。” “使者请直言,想要我们做什么?” 朱洪揣好虎符说道:“我们一路从酸枣追杀吕布南下,期间数度被他逃逸。方才另一路兵马来信,吕布现身阳翟,似乎是去见故豫州刺史孔伷了。” “朱将军的意思是,想让我和孔伷开战?”孙坚有点儿震惊。 他虽然早就有意灭了孔伷,但被他人命令着开战,他就有点儿难受。 朱洪脸上微微掀起一丝笑意,说道:“孙府君身为豫州刺史,却让故豫州刺史占据阳翟等城池,这似乎本就不太合适吧?” “是不太合适,但本将一直在找机会,而且也快了。”孙坚嘴角轻轻抽了两下说道。 这个小比崽子好像在嘲讽他没本事。 朱洪平静说道:“况且,我也并非是想让将军直接与孔伷开战,我们的另一路兵马,已经派人去与孔伷交涉了。若他识趣的交出吕布,他与孙府君的事情朝廷或可不插手。” “但若他为吕布提供庇护,那他也将是死罪。陛下早有明旨,为吕布提供庇佑者,视为谋逆!” 孙坚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朱洪,而后点头说道:“朱将军说的极有道理。” “吕布这贼厮冥顽不灵,该杀,孔伷若庇佑吕布,那不就是一丘之貉嘛,也该杀!” “我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即刻点起兵马与将军同上阳翟,逼孔伷将吕布交出来。” 朱洪抱拳,“我便是这个意思。在豫州,能不从朝廷调兵,我觉得还是不调兵的好。” “哈哈,话是有道理的话,朱将军先请府中就坐,我们站这儿说话,不太好。”孙坚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请!”朱洪落后孙坚半步,说道。 …… 阳翟。 接连奔跑了数日的吕布,裹着一身疲惫,跌跌撞撞的进了城。 他困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在城中晃晃荡荡了半天后,钻进了一处豪宅的马厩。 那是城中最大的一座宅子,吕布猜测不是阳翟长公主的府邸,应该就是孔伷的宅子。 他是来见孔伷的。 但就他现在的精气神,他可没有办法去见人。 他需要好好的睡一觉才行。 一觉睡醒,吕布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不在马厩中了。 他睡在舒服的大床上,边上还有侍女正在给他上药。 这陌生的环境,让吕布警惕心大作,但他也并没有声张,只是静静地观察着。 床的另一侧,一个温婉的声音响起,“你是何人?为何会睡在我的马厩中?” 吕布抬头,朝着头顶的方向看去。 立在床首的,是一个雍容华贵,身段妖娆的女人。 吕布只是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 而且,他也瞬间判断出了面前之人的身份——阳翟长公主刘侑。 最受桓帝宠爱,在先帝一朝,也地位突出的一位公主。 吕布挣扎着坐起身来,拱手说道:“末将刘布见过长公主。末将是为追杀叛逆吕布而来,只是被吕布所伤。困顿无路之下,就随便翻进了那座马厩,准备暂时休息休息,恢复一下体力,却没想到误打误撞惊扰了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面庞白皙的刘侑忽然一脸惊喜,“这么说,你是皇帝的人?” 吕布心中狠狠问候了刘辩的祖宗们,然后点了点头,“正是。” “皇帝可还安好?我听闻他近日正在兖州督军,是吗?”刘侑的声音有些急切。 吕布强颜欢笑,又在心中把刘辩问候了一顿,这才说道:“陛下正亲率兵马,督军冀州,兖州现在已经平定了下来,此时正在魏郡与袁绍开战。” 刘侑一脸欣慰的说道:“本以为汉室垂危,江山将要倒悬,却没想到皇帝竟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十几岁的年纪,身上就背这么重的担子,应该很辛苦吧。” “我早就有心想要襄助陛下一二,可这豫州被那孔伷站着,我如今连出门都不是很容易,只能眼里看着,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你可知道皇帝什么时候会攻打豫州?” 吕布摇了摇头,“长公主,豫州刺史如今已不是孔伷了,而是孙坚,您难道不知道吗?陛下暂时可能不会攻打豫州,但孙坚应该会攻打孔伷。” 刘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的意思是,孙坚是陛下的人?” “应该算是吧,孙坚是陛下亲点的豫州刺史。”这个事,吕布也不清楚,只能含糊其词。 刘侑一脸宽慰的笑了起来,“这样我就放心了,等孙坚兵临阳翟,我应该也就可以出去了。陛下登基至今,我都还没有前去拜见过呢。说起来,那吕布又是何人?” 吕布抿住了嘴,吕布是何人? 必然是必将成就一番大事的无敌枭雄! “吕布是个叛逆,他差点杀了陛下!”吕布咬着后槽牙,一脸怒气的说道。 他嘴上骂着自己,心中狠狠招呼了一顿刘辩。 不当人子的狗皇帝! 第189章 阳翟小富婆 “他差点杀了陛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于我详细说说。”刘侑听到这话,被吓得花容失色,急切间连距离都凑近了吕布几分。 说起这个,吕布可就来劲了。 他深吸了口气,感受着身边美人身上如兰似麝的香味,强行做出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然后缓缓说道:“这事就发生在前不久,察觉到袁绍难成大事的吕布,选择了与袁绍分道扬镳,然后带着部下南下,准备投奔袁术。” “脱离了袁绍,吕布的粮草供给便成了问题,然后他就劫掠了朝廷的白马屯田尉。” 刘侑抬起一根手指,侧目问道:“等等,你如何知道吕布是察觉到了袁绍难成大事?” 看着身边美人怀疑的目光,吕布心下一惊,他打了个哈哈,强行解释道,“我想为公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一些,便加了一点我自己的猜测,不过应该是八九不离十的。吕布当时替袁绍打了好几场硬仗,如果不是二人不合,应该不至于会分道扬镳。” 但阳翟长公主明显的已经起了疑心,她缓缓向后退了两步,接着问道:“之后又发生了何事?” 吕布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声,镇定下来说道:“之后……之后就是陛下震怒,率我等追剿吕布。可吕布太过于勇猛,还很奸诈。两军甫一交锋,便被他凿穿了大营,杀到了陛下面前。” “幸好陛下机智,藏了一路兵马,趁机反杀,要不然可能就已经被吕布所杀。吕布战败之后,就一路南下,我们也奉命南下追击。” 刘侑眼中的疑虑更甚,她怀疑的看了一眼吕布,微微一笑说道:“万幸陛下无碍!” “将军就在此地安生的修养,我的府邸之上,不会有人打扰。” 吕布一看刘侑的反应,就知道这女人已经开始怀疑他的身份了。 但他不知道外面还有多少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依旧强装一副坦然的表情,拱手说道:“多谢公主照拂,末将铭记五内!” 刘侑点了下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出了这间厢房,她立刻下令府上卫士包围了这间屋子。 “来人,替我给孔府君送个口信,就说我今日在府上设宴,想请他赏脸一晤。”刘侑吩咐道。 “喏!” 孔伷正在衙署应对朝廷的使者,听到阳翟长公主派人送来的口信,不由有些意外。 “这个女人怎么想起来宴请他了?难不成是一个人守着那空落落的宅子,心里难受了?”孔伷恶趣味的在心里想道。 稍微一想,他冲外面喊道:“来人,让崔长史替我周旋那几个朝廷的使者,本将去去就来。” “喏!” 美人相邀,这样的美事,孔伷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至于那几个朝廷的使者嘛,他还没有放在眼里。 不杀他们都已经算是给足面子了。 还想让他出兵帮忙缉拿吕布,那怎么可能! 他现在不过是一乡野闲人,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替朝廷奔走呢! 出了衙署,孔伷带了几十名亲随,乘车浩浩荡荡的来了相距不过一条街道的阳翟长公主府。 刘侑没想到孔伷来的竟这么快。 这几乎是她前脚刚派了送了口信过去,后脚他人就来了。 “这个没皮没脸的老东西。”刘侑心中暗骂一声,派了府上管事出府迎孔伷。 她和孔伷在颍川虽然打了并不算太久时间的交道,但刘侑对这个人的厌恶,胜过之前所有的阳翟令。 “长公主今日怎想起来宴请下官了?公主若是有事直接吩咐下官便是,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孔伷见到刘侑,那张油腻的老脸直接就凑了上来,笑的脸上满是褶子。 刘侑嫌弃的往后退了一步,和孔伷拉开距离后,径直在主座上坐了下来。 “孔府君请坐。”刘侑抬手说道,“我一个弱女人在这乱世全靠孔府君庇佑,才得以在阳翟安安稳稳的过活。我很早之前就想着宴请一下府君了,可每每有这个心思,府君都好像在忙,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孔伷忽然一巴掌拍在了腿上,“长公主相邀,我哪怕是再忙,肯定也得推掉其他的事情,优先可着长公主,真是可惜了。下次,长公主若想下官了,直接派人来喊便是,我随时都在。” 刘侑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她强压心理上极度的不舒服,说道:“孔府君对我实在是太照顾了。来人,为孔府君上好酒。” 侍女们鱼贯而入,将酒水、肉食、果蔬依次布在了案上。 刘侑抬手捻起一颗枣子放在口中,一边说道:“听闻今日城中有些动静,不知道是发生了何事?” 说起这个事,孔伷顿时又烦上心头来。 他目光热切的看向了刘侑,说道:“虽然长公主也是宗亲,但有些话,我还是不妥不快。当今陛下做事实在是太有失公允,我为豫州刺史时,做事那也是勤勤恳恳,从未有过背叛朝廷的想法。可皇帝一道诏令,竟直接把我变成了无官无爵的闲人。” “现在我什么也不是,可陛下竟然还派人过来,想请我出兵帮助朝廷捉拿吕布。我倒是也想,可我就这么一个无官无爵的布衣,实在是无能为力。” 刘侑眼帘轻垂,轻笑道:“原来是朝廷派了使者前来,我道为何今日兵马汹汹,差点以为是有人来攻打阳翟,都准备卷了家私赶紧跑路了。” 孔伷立马大气凛然的说道:“可不就是嘛,不过长公主不必忧心,有我孔伷在阳翟一日,公主的安危我包了。若有人想对公主不敬,那得先过我孔伷这一关。” 刘侑微微欠身,“那就多谢孔府君了。” “公主天资绝色,若是能得公主青睐,那也是我孔伷的福分。”孔伷哈哈笑道。 这话说的,让刘侑眼中都有了杀意。 死胖子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说起来还没完没了了是吗? “我多嘴问一句,孔府君打算帮助朝廷吗?”为了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刘侑强忍着心中的不爽,还在脸上挤了一丝笑意。 孔伷哼了一声,“皇帝待我如此,按道理我肯定是不能帮的。但我不帮,我又怕他打我。颍川距离雒阳,实在是太近了,陛下一道旨意,赶明日可能大军就已经兵临城下,更别说旁边还有个孙坚,这厮想杀我已经很久了。” 刘侑没心思听孔伷的这些牢骚。 朝廷要是攻打颍川,她必定大开宴席犒劳三军,先欢乐个三天三夜。 可惜皇帝现在似乎将目光完全放在了民富粮足的冀州,并没有精力管豫州。 刘侑觉得,豫州其他地方可以先放一放。 但颍川该管。 正如这死胖子方才所说的,颍川距离雒阳实在太近了。 颍川就像是豫州长出来的一只耳朵,刚好卡在了兖州和河南尹的中间。 这个位置对朝廷而言,应该是很重要的。 “这么说,孔府君是准备管一管?”刘侑面带浅笑,神色端庄。 孔伷往常就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人。 在刘侑这样的美人面前,他嘴里的话就更加藏不住了。 神色间带着几分嘲弄,孔伷说道:“管肯定是得管的,但我一介布衣,也没有必要因为此事过分的招惹了吕布。” “吕布虽然现在是丧家之犬,但这个人也是个枭雄,指不定什么就再度站起来了。” “意思意思就行了,这话,我也就跟长公主唠叨一下,公主可别害我。” 刘侑咯咯笑了起来,“孔府君这话可就不太相信我了。我虽然是皇室宗亲,但我在阳翟已经快二十年了,先帝的面我都没有见过机会,就更别说当今陛下了。” “让我在阳翟平安无事的是孔府君,而不是朝廷。这点浅显的道路,我一介商贾怎会不清楚呢?” 孔伷哈哈大笑了起来,心情似乎无比舒爽。 接连灌了几杯酒后,他忽然说道:“长公主擅长商贾之道,不知可愿助我?” 刘侑听到这话有点儿恍惚,他这是……要钱? “不知孔府君的意思是?当然,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虽然一介女流,但也断不会推辞。”刘侑客气说道。 孔伷神色间瞬间又满是惆怅之色,他单手捏着酒碗,沉默了片刻,喟然叹道,“实不相瞒,我欲与袁术、刘表联合,否则,我困守颍川这弹丸之地,断无生路。” “朝廷兵强马壮,已平定了兖州叛乱,若冀州战事短时间内打不出个结果。皇帝肯定会消除南边的隐患,我对朝廷是忠心的,可皇帝不但没有看到我的忠心,反而好像把我看成了一块踏脚石。” “若朝廷想要在南边用兵,颍川就是朝廷与南部诸侯的缓冲之地,我会被他们折腾死的。既然如此,我还不如早做选择。可我手中无兵无将,就算是与袁术联合,也很难与他平起平坐,这才厚颜请长公主相助。” 孔伷那变脸的频率,看的刘侑一愣一愣的。 一个人怎么可以前一刻开心到哈哈大笑,下一刻就一脸愁绪。 这人看着简直就跟个疯子似的。 不过,孔伷的话刘侑是真的听明白了,这厮还真的是在向她要钱! 臭不要脸的东西。 “这是应该的,哪怕孔府君不跟我开这个口,我都应当助府君一臂之力。”刘侑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含蓄淡雅的冲孔伷举了举酒樽。 听到刘侑这话,孔伷神色间的愁绪瞬间一扫而空,激动的脸上的褶子又荡漾了开来,“公主可真的是蕙质兰心,下官先在这里谢过公主。” “应该的。”刘侑喝了一口微带辛辣的酒,噙在口中思虑着。 …… 送走了孔伷之后,刘侑立刻乔装了一番,身边仅带了一名侍女出了门。 她在衙署对面寻了一处民居,给了房主一些钱财,打发他出去转悠,将院子交给了自己,然后让侍女出去打探朝廷使者的消息。 刘侑在院中等了足有一个多时辰,侍女才悄悄赶了回来。 “公主,问清楚了,朝廷来的使者是几名将军,此刻就在衙署之中。” 刘侑将一块马蹄金塞到了侍女的手中,问道:“让你传的话传到了吗?” 侍女摇了摇头,“我在附近晃悠了半天,可却始终不见将军模样的人出门。奴婢怕公主等的焦急,就先过来跟公主说一声。” “那就赶紧快去吧。”刘侑催促道。 “喏,公主小心些,奴婢这就去了。”侍女应了一声,又迅速离去。 在侍女走后,内心焦急又忐忑的刘侑不顾自己端庄的形象,直接趴在了门口,透过门缝观察对面的街道。 她短暂租下的这个院落在衙署的斜对面,仅能看见半个衙门。 就在她看的出神的时候,忽然几道人影堵在了门口,一股浓烈的煞气瞬间扑面而来。 刘侑被吓得一声惊呼,连连后退了两步。 她方才根本都没有看清楚出现在门口的是什么人,但来人从血雨腥风中杀出来的浓烈煞气,她却清晰的感受到了。 “公主,是我!” 就在刘侑惊魂未定,猜测门口之人的身份时,侍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刘侑定了定神,连忙上前打开了木门。 侍女迅速闪身进来,并冲外面立着的几名黑甲将领催促道,“快进来,别叫人看见了。” 刘侑好奇的打量着面前那三名衣甲与众不同的将领,说道:“他们出现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小心的,哪怕是孔伷察觉,也只会觉得他们是来寻欢作乐的,不会怀疑到我身上。” “公主又瞎说。”侍女低声嗔道。 立在门口的三名将领,也被刘侑这话弄的有些不好意思,当先一人冲刘侑抱拳说道:“见过长公主,末将等可没有办法寻欢作乐,我等皆是宫中宦者。” “你们是中官?这……中官现在也可以为将了吗?奥对,这事现在确实也不算稀奇,是我唐突了。”刘侑刚有些诧异,却忽然想起极受先帝宠信的那几个中常侍。 “末将臧典,忝为刑徒军校尉。我们是陛下亲卫,和公主想到的那几个中官可能有些不同。”臧典有些腼腆的笑了笑,问道,“不知公主以如此隐秘的方式召我等前来,是因为何事?” 刘侑不知道刑徒军是什么,但她听到这几人是皇帝亲卫,心中也放下心来,“我府上忽然来了个人,他谎称是朝廷使者,我想……可能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第190章 贾诩的轮椅 臧典在听阳翟长公主描述完那人的体貌特征之后,立马就断定,那便是吕布。 “长公主猜的没有错,那人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吕布!”臧典说道,“此人十分凶险狡猾,幸好长公主机智,及时给发现了,否则祸福难料。” “他假冒朝廷使者,当提及吕布时,明显代入第一人的身份跟我说话,我当时便起了疑心。不过他身上的伤势极重,箭伤已经溃烂,可能是想借机在我哪里躲避,言谈间倒是并无凶悍之意。”确定了吕布的身份,刘侑也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臧典拱手说道:“请长公主带路,我们这边过去拿下此人!” 刘侑点了点头,却又有些担忧的说道:“方才我宴请孔伷过来坐了坐,借机试探了一下他的口风。他的态度有些摇摆不定,并明言想要与袁术、刘表联合,恐怕不会让我们顺利的将吕布羁押出城。” “我麾下商队明日便要启程去凉州,这事孔伷也清楚,或可趁机将吕布藏于商队之中。” 臧典眼帘微眯,沉思片刻说道:“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但眼下还是应尽快缉拿吕布,然后再筹谋如何将他送出城之事,此人狡黠,若让他逮住一丝机会,我们恐怕又要找不见人了。” 面对长公主,臧典话不好说的太直接。 但言外之意很明显,咱们就别耽搁时间了,还是先将他抓在手中最好。 若抓不到人,现在商量的再多,都是无用功。 刘侑看了一眼臧典,没有再多说,颔首说道:“诸位请随我来!” 一行人离了这间小宅院,赶往了刘侑的府邸。 “可还在里面?”刘侑来到吕布暂居的那间宅院,冲守在外面的侍卫问道。 刘侑的私军部曲军候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玩世不恭的中年人,他呵呵笑了两声,“卑职怕这厮闹出什么幺蛾子,方才在他的羹汤里加了点东西,现在睡的跟死猪一样。” “你做的很好。”刘侑称赞了一句,轻扬着下巴看向了臧典,神色间带着小女人的骄傲。 方才不是还担忧我办事不稳当吗? 现在呢,你还有什么话说?! 臧典一脸苦笑的冲着刘侑拱了拱手,“卑职只是担忧夜长梦多而已,还请长公主恕罪!” 他心知长公主这是因为方才自己的一句话,而心中不悦。 “我呢,大人不记小人过,现在他在里面睡的跟死猪一样,你们尽管进去拿人便可。”终于搬回了方才被嫌弃的场子,刘侑心情格外的舒畅。 “唯!” 臧典应了一声,冲身边带来的两名军候使了个眼色。 三人齐刷刷长刀出鞘,互成攻防阵型,非常谨慎的走进了厢房。 长公主府的部曲军候,那个玩世不恭的中年人看着臧典等人手中横刀,眼珠子差点直接陷进去,口中啧啧叹道,“真是好刀啊,肯定吹毛断发。” “公主,这些人是什么身份?”直到臧典等人进了房,他才收回了视线问道。 端庄淑雅的刘侑抱着双臂,说道:“皇帝亲卫,说是什么刑徒军,但我未曾听闻过。” “卑职也没听说过。”中年人撇了撇嘴,他试图搜刮一点关于刑徒军的事情,可他绞尽脑汁也没有想起来从什么地方听闻过这样一支大军。 只是一脸艳羡的说道:“但只是看他们的甲胄和兵器,应该就不是寻常的军队。估计也就是天子亲卫才能用得上这么好的兵器了,其他人不配。” 刘侑听着自己的侍卫头子左一句兵器好,右一句兵器好,眼中有些无奈,“等有机会给你们也打造一些,府上也不差那点给你们打造兵器的钱。” 中年人脸上狂喜一闪而过,旋即又黯然说道:“公主,打造一把好的兵器,可不只是有钱就行的,还得有好的锻造手艺。就这些刑徒军所使的兵器,阳翟没有工匠能打造出来。” “那就等我能离开阳翟的时候,向陛下为你们讨要一些。”刘侑无语说道。 中年人这回是真开心了,连忙冲刘侑拱手说道:“卑职先行谢过公主。只有我等手中皆有好的兵器和甲胄,才能更好的保护公主您。” 这样的马屁刘侑早就听腻了。 她摆了摆手,淡然说道:“好了,你现在可以闭嘴了。” 她正在全心全意的看着厢房里面的动静,根本没空搭理这个为人还行,但嘴巴实在是太啰嗦的侍卫头子。 “公主,里面那个自称是刘布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中年人腆着脸又问道。 刘侑扫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他是吕布,好了,你现在可以给我闭嘴了。” “竟然是吕布……好的,卑职这便闭嘴!”中年人丝毫不为杵的笑了笑,还真闭嘴了。 那间厢房中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打斗声。 刘侑面色一变,喝道:“快带着你的人上,你这个蠢货,你不是放药了吗?怎么还能打起来?” 中年人也挺疑惑,为防万一他真的放药了,而且分量挺足的,怎么还能打起来呢? 不敢多废话,他急忙带上自己的部下,冲着厢房冲了进去。 他刚冲到门前,一个人影轰的一声从窗户上被砸了出来。 中年人定睛一看,这可不就是那自称刘布的吕布吗? 废话不多话,中年人亮起马槊便冲着吕布攮了上去。 “小贼,吃你家乃翁那么多药,竟然还能活蹦乱跳的,你小子挺能啊!”中年人口中骂骂咧咧的,手中攻势却一点也不慢。 那沉重的马槊在他的手中,就像是玩剑一般轻松。 本就身受重伤,还接连饿了几天的吕布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狞笑道,“狗贼,你以为我会像你那么蠢吗?明知你们已经起了疑心,我还吃你们给的东西,那我恐怕早死了。” “还有,你难道不知道人站在外面是会有影子的吗?还包围我,就你这样的东西,上了战场,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中年人感觉自己受到了强烈的侮辱。 虽然他真的没有想到,人站在外面,房间里面能看到影子。 “来来来,少废话,受死吧你!”中年人托起马槊,犹如烈焰雷霆般迅速扎出了数下。 哪怕身体已臻油尽灯枯的状态,但多年的战斗经验还是让吕布很顺畅的避开了攻击。 “吕布,放下兵器。陛下有旨,你若抗拒,可就地格杀!”臧典冲了出来,厉声喝道。 吕布放肆大笑了起来,“劳资是马上的将军,可不是跪着的小人,有胆就来取我性命!” 臧典不再废话,与麾下两名军候,从三名攻向了吕布。 三个人无比默契的攻防配合,很快就把刘侑的侍卫头子给挤了出去。 他只是往后退了一步,再想加入战斗的时候就已经找不到机会了。 臧典三人就好像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徒弟,招式几乎一模一样。 但配合灵活,出手皆是置人于死地的杀人技。 只是短短两个回合,不但身受重伤,还伤口感染了的吕布就失去了招架之力。 浓烈的死亡危机让他脊背发凉,浑身汗毛倒竖。 忽然间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高声吼道:“我投降!” “绑起来!”臧典喝道。 在两位军候忙活着给吕布大刑加身的时候,他讥讽道,“你不是说不做跪着的小人吗?” “做个小人总比做具尸体要好,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我觉得并不丢人。”吕布仰头说道,伤口的感染,让他浑身一阵冷一阵热,短短一句话的功夫,就已是满头大汗。 “希望等你到了陛下面前,还能说出这样有说服力的道理。”臧典冷笑道。 吕布看起来无比的疲惫,他依旧自信笑道,“陛下不会杀我的。” “你可以试试看。”臧典说道。 给吕布扔了这么一句话后,他下令让那两名军候亲自看押吕布,然后朝着刘侑走了过来,“末将斗胆,恐怕还需叨扰公主两日,若此地不方便,我等可另寻居所。” 这话让刘侑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看,“怎么?臧校尉还嫌弃我碍事了不成?” “不敢,吕布关系重大,卑职只是担心孔伷在得知此事后,会牵连到公主的身上。”臧典说道,他的的确确是在为长公主考虑,他也不知道为何人家会忽然生气。 “不必,你的担忧是多余的。”刘侑清冷说道,“来人,给几位将军安排一下住处。” “喏!” 下人带着臧典等人下去后,刘侑的侍卫头子凑了过来,“公主,卑职就多嘴一句,我怎么觉得他们好像真的不太信任公主您呢?人是公主您找到的,要不是公主设计将吕布留了下来,他们指不定还得找到什么时候去呢,他们这么做我觉得有些过分。” “卑职说这些也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单纯的为公主感到不值。” 刘侑扫了一眼她的侍卫头子,“如果没事做,就带人将这厢房收拾收拾,看看给我打成了什么样子!” 侍卫头子愣了愣,喊道:“公主,卑职擅长杀人和保护公主,不会做修修补补的事。” “那就给我闭嘴!”刘侑骂道。 臧典的态度,让刘侑的心里虽然也有些不太舒服,但她勉勉强强倒是能够理解一下。 毕竟天下那么多重要的皇室宗亲,对朝廷和皇帝都已经没有了忠心。 她虽然只是个公主,但凭借着经商,在凉州都有一些影响力,遭人猜忌在所难免。 晚上。 纱帐下,刘侑身上盖着一条薄毯,侧卧榻上,看着账册。 窈窕的曲线,让那朦胧的纱帐都好像带上了一些令人血脉喷张的色彩。 她打了个哈欠,放下账册问道:“那几个朝廷使者今天再没有出来过?” 纱帐的外面,一名侍女绕了出来,屈身说道:“回公主,除了出恭之外,其余的时间他们一直都在房中。吃饭的时候,都是奴婢派人送进去的。” “衙署那边可有什么动静?”刘侑问道。 “孔府君似乎并未发现任何的不对,晚间还宴请了城中的豪绅们。”侍女说道。 刘侑又打了一个悠长的哈欠,“那个死胖子现在是想钱想疯了,肯定是又想让那些豪绅们给他弄点儿钱财,好征募壮勇了。不过,也不关咱们什么事,既然他没发现,那就一切都好。” “本公主啊,也就可以安安心心的睡个好觉了!” 虽然刘侑有些不解为什么臧典没有再提用她的商队带吕布出城之事,但也就是有点疑惑罢了,臧典的态度,让刘侑已经断了热脸铁冷腚的想法,随他们去。 等到他们无计可施的时候,自然还是会求到她的头上。 …… “阳翟长公主……”刘辩看着星夜送来的奏表,表情有些玩味。 他没有想到在时局如此的情况下,竟然还有一个女人能异军突起,在乱世中能杀出一番功业,攒下那么庞大的家业。 算算辈分,阳翟长公主好像还是他的姑姑。 应该是这样的。 “陛下,贾侍中来了。”赵野在刘辩的耳边低声说道。 刘辩扔下奏表,揉了揉眉心,“这个不安分的,他再这样折腾下去,腿可真没法要了。” “贾侍中也是忧心国事,陛下为他打造了那样一副椅子,奴婢觉得他可能都断了治疗的想法了,想就那样过活下去了。”赵野说道。 “胡扯!让他进来吧。”刘辩吩咐道。 “唯!” 贾诩在床榻上躺了不过三四天的时间,修养的稍微有了一点精神后,就嚷嚷着要下地处理军务,还暗中请求英林给他弄一副结实的双拐。 关键英林那个的孙子还真的干了。 刘辩得知此事的时候,贾诩已经拄着双拐在营地里面蹦跶。 刘辩见状对贾诩的执拗也有无可奈何,就命人给打造了一个轮椅。 虽然是木制的,但用起来倒也凑合。 一阵骨碌碌的声音清晰响起,吕绮玲推着贾诩走进了刘辩的营帐。 “臣拜见陛下。”贾诩拱着双手,深深一弯腰。 “你现在倒是省事了,从此以后都不用给朕下跪了。”刘辩笑着打趣了一句,“都一把年纪的人了,竟然还要朕为你的身体操心,你有没有觉得这事情其实有些南辕北辙了?” 贾诩苦笑,“臣还是想给陛下行跪拜之礼,只是这椅子不太听话。” 第191章 关于颍川的归属 当一个被称作毒士的正经人开始耍无赖之后,能奈何他的人就没几个。 反正刘辩现在就对贾诩很烦,也很无奈。 “这椅子虽然能让你动起来,但可保不了你这两条腿,没事别他娘的瞎几把乱动。所有的事情,还是等华神医来了,把你这两条腿拯救下来再说。”看着贾诩那甘之如饴的样子,把刘辩的国粹都给逼了出来。 “臣遵旨!”贾诩笑嘻嘻的应了,但紧接着就问道,“陛下,方才营中闹动,可是南下的人有了消息?” 刘辩顿生一脸无奈,他能怎么办呢?他也很无奈啊! 就没见过这么敬业的人呐! 他都已经下了明旨让这厮好生歇着了,可人家就不! “是,臧典派人连夜送来密信,吕布找到了,就在阳翟长公主府!”刘辩无奈的看了眼贾诩说道,“人已经被顺利缉拿,事情办的还算顺畅。” 贾诩俯身问道;“陛下准备怎么做?” 此事,刘辩尚在犹豫。 “颍川,自古兵家必争之地,乃洛阳之门户。你觉得现在是时候了吗?”刘辩问道。 他大军东出,按道理是应该先攻下颍川,稳固雒阳东大门的。 但刘辩在当时却并没有这么做,他把颍川这无比重要的地方作为了战略缓冲地。 天下人心如鬼蜮,个个都想着称王称霸。 南边想要攻入雒阳,最快的捷径,就是过颍川。 那个地方,注定不会安宁。 一旦打下来,就必选动用大量的兵力去镇守。 可刘辩看着那些肥沃的田野,又会忍不住想搞点儿基建。 可在一个必将被夺来夺去的地方搞基建,那纯粹就是傻子行为。 贾诩在沉思,看起来好像是睡着了一般。 刘辩也不着急,淡然的喝起了茶。 “臣以为,是时候了!”刘辩的一杯茶水喝完了,贾诩终于睡醒了。 随后他详细说出了自己这么建言的原因,“孔伷是个纨绔,在豫州,他不会是孙坚的对手。哪怕他与袁术联手,也守不住颍川。若孙坚占据颍川,心生二志,他的骑兵可以在短时间内肆虐兖州、攻入河南尹。” “与其将主动权交给别人,还不如朝廷占据主动,亲自牵制南方的诸侯们。虽然刘表暂时只想龟缩荆州一隅,但袁术和孙坚会如何做,却尚未可知。” “对于并不稳定的人心,多加提防总归是没错的。” 对于颍川的处置,刘辩曾经考虑过很多,也曾与二荀仔细商谈过。 贾诩方才说的这个可能,他们早也就提过。 现在换句话说,就是朝廷该将兵马屯守河南尹,还是该屯守颍川的问题。 当然,之前的情况是兖州皆仇寇,而现在兖州完全由朝廷掌控。 就现在朝廷辐射的疆域范围而言,颍川就在刚好扎在大汉腰子上的一颗钉子。 拔了,仅仅只是看地图,都好像会舒服一些。 “豫州在孔伷的手里,颍川什么时候收复都一样,但在孙坚的手里,好像还真得斟酌一下才行,可朝廷现在有能力三面开战吗?”刘辩有些牙疼的说道。 如果换做是孙策,刘辩根本不会纠结什么,大军直接就会往颍川扎。 可孙坚,刘辩其实还是想先看看冀州。 毕竟在史料中,孙坚好像还算是有些忠心的。 现在收不收颍川,还得先看看冀州,然后再看看凉州才行。 虽然朝廷现在看起来好像是兵强马壮,兵力尚可,可那是对三辅和兖州而言。 再铺开一些地方,捉襟见肘那几乎是必然的。 假如此刻韩遂和马腾忽然间又不老实了,那就必然要抽调雒阳的兵力。 仅这么一下子,雒阳就会成为无兵力可防守的一座空城。 这个后果,是很严峻的。 由不得刘辩不认真! “冀州之战,臣觉得朝廷可能占不到什么优势,还不如暂时搁置,移兵颍川。”贾诩说道,“三面开战,就眼下的局势是有些艰难的,除非我军永不战败,否则将三面悉数瓦解。” “反观冀州,袁绍虽然刚刚接手,立足未稳,但冀州兵多粮足,想要短时间内战胜也非易事。倒不如以强势一战,杀袁绍些许锐气,然后暂时止战,休养生息。” “陛下,朝廷的粮食是战事的最大掣肘!” 这个致命的关键,刘辩心中也很清楚。 今年的粮食也只够吃今年的,明年若出问题,他好像又只能出去抢了。 对于一个人而言,这都是极不稳妥的一个选择,更遑论是一个国家。 它几乎没有任何抵抗灾难的能力。 所谓的民心,也悉数都是驾驭在这一点上的。 百信都饿的活不下去了,谁又会在乎你这个皇帝心中到底有没有百姓呢? 哪怕是整日焚香祷告,心中惦记着天下百姓。 可无法让百姓填饱肚子,还是没人会听你信你! “臣似乎觉得陛下一直将颍川悬而未决的原因,仅出乎于战略?”贾诩忽然问道。 刘辩眼眸轻抬,“在打仗的时候,不考虑战略,朕还能考虑什么?” 贾诩微微颔首,“陛下如此考虑是应该的,但陛下有所不知,颍川也是一片沃土。土地肥沃,人口更在弘农、河东二郡之上,臣记得永和五年,有人口约五十万。近些年来,三辅、河南尹的百姓一直因为战乱在南逃,有不少人就逃到了颍川,此消彼长之下,颍川的人口增长或在两倍之上。” “而且,颍川、汝南、南阳三地人才辈出,商贾繁华。在颍川的街道上,随处都能转件读书人,这是在其他地方很难看见的。” “陛下,将颍川复归朝廷治下的好处,甚至于远超冀州!” 贾诩抛出这两个理由之后,刘辩怔住了。 荀攸当时建言的时候…… 奥,对,当时的情况和现在不太一样。 刘辩脑子一抽,差点以为荀攸这老小子身为颍川人,故意给他挖坑。 他差点忘了,当时决定率先攻取兖州的真正原因,是兖州的那些贼子们。 彼时的情况,就只能先攻取兖州。 “既然好处这么多,似乎朕也没有什么好犹豫,此刻无兵可调,朕亲自袭取颍川!”刘辩沉声道,当即就下定了决心。 贾诩忽然间有些后悔给皇帝出这么一个主意了。 第192章 阳翟的风起云涌 颍川,豫州八郡之一。 地处中原腹地,交通中枢,商业繁荣。 《史记·秦始皇本纪》中记载:“十七年,内史腾攻韩,得韩王安,尽纳其地,以其地为郡,命曰颍川。” 在决定攻取颍川,作为东部屏障之后,刘辩再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挥师南下。 但贾诩却惆怅了。 在行军的路上,他仰头瞅着车顶,发呆了一阵又一阵。 焦虑到他差点把自己的胡子都给扒光了。 他现在比皇帝还气派,皇帝骑马,他倒好,是唯一一个乘车的。 可这并没能让他舒服半分,反而让他的内心更加的不安。 作为他的家室,他的三个妻妾都跟他挤在马车里。 唯有女儿身,却有男子气概的养女吕绮玲骑马跟在车旁。 严氏见贾诩自出发之后就一直神情恍惚,时不时的叹两口气,还以为他的腿又开始疼了,便轻轻的揉着,并说道:“夫君,且忍一忍,华神医已经在路上了,等我们赶到颍川,估计他也就来了。” “你知道什么?我不是腿疼,我是头疼。”贾诩没好气道,“无法和你们这些妇人言!” 严氏轻笑,嗔怪道,“虽然我们这些妇人不懂,但夫君心中有事,也可以说一说,万一我们也可给夫君开道一二呢?” 贾诩直愣愣的看着面前三个妇人,“陛下就带着我们这点人手要去打颍川,主意我出的。你们给我出个主意,该怎么办?” 三个女人傻眼了。 一个个大眼瞪小眼。 “这个……”严氏已经大包大揽的把话说了出来,她讪笑着强行说道,“妾身听说雒阳尚有五六万兵马,好像聊城也有兵马,夫君为何不谏言陛下再增派兵马呢?” 贾诩两眼一翻直接倒在了车厢上,“若是这么简单,你们以为我还用发愁吗?” “雒阳的兵动不得,聊城的也……嗯?聊城的为何动不得?” 贾诩忽的一下坐了起来,眼中精光大放,“快,笔墨伺候!” 严氏满脸笑意的连忙呼喊侍从。 她为自己帮到了夫君,而感到由衷的开心。 …… 刘侑现在完全被臧典等人给整糊涂了。 “这都三天了,他们一直就这么呆在房中,也没有其他的任何举动?”刘侑斜卧在榻上,慵懒的冲身边侍女问道。 侍女的眉宇间就带着一股机灵劲,她摇了摇头,也一脸不解的说道:“公主,说来还真奇怪呢,他们好像打算在府上就这么住下去了。” 刘侑舒展了一下腰肢,赤着双足在地上踱了两步,说道:“这可不对劲,他们是在等什么呢?” 侍女轻笑一声,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也许他们是在等接应的人吧,看他们的样子好像很在乎那个名叫吕布的叛逆。既然他们不相信公主您的安排,那可能就是在等他们自己人吧。” 刘侑轻笑一声,不屑道:“等他们自己人,他们怕是忘了孔伷是什么人。” “可能来的人多,能镇住孔伷吧。”侍女笑道。 她开玩笑般的随口一句,听到刘侑的耳中,却让她脑子嗡的一声。 “他们是要攻打颍川?!”刘侑忽然惊呼了一声,旋即面色狂喜,立刻对侍女吩咐道,“让庖厨给他们加餐,让他们吃好点。” 侍女怔了怔,一双大眼睛闪烁片刻,轻声道:“公主,如果朝廷要攻打阳翟,您是不是忘了,您可答应了孔伷要出资助他募兵,这事……该怎么办呀?” 这个事,刘侑还真没有当一回事,“我就不能自己出资给自己募兵吗?到时候派遣我们的人去帮助孔伷便是,从背后扎他个透心凉。” 话都说完了,刘侑似乎忽然间意识到不对劲。 她的目光陡然变得幽深,死死的盯住了侍女,“你跟我有些时日了,要不然这几日先陪那几位朝廷使者住着?” 侍女差点被吓哭了,噗通一声跪在了刘侑的面前,“奴婢对公主忠心耿耿,不可能将这件事传给别人的。” “我知道,我知道,可我不放心啊,你乖乖的跟他们住几天,几天过后我就放你出来,好不好?”刘侑像哄小孩子般,目光柔和的说道。 但侍女已经被吓傻了。 此后,这个拥有一副在有些人眼中绝对是好生养身材的侍女,就搬着一床被子住进了臧典等人的厢房。 那间不大的厢房,顷刻间便变得气氛怪异了起来。 “长公主不放心我等,派人监视我等我可以理解,但能不能换个男人?”臧典目光不善的看着那名名唤小霈的侍女,丝毫没有因为她是一个姿色不错的女人,而态度柔和几分。 有氤氲雾气在小霈的眼中打着转,她低着头,期期艾艾说道:“将军误会了,奴不是来监视的。” 臧典乐了,“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是就是,几近明摆着的事情,又何必欲盖弥彰呢?” “真不是!”小霈坚持道。 臧典嘴角带着一抹清冷的笑意,“难不成长公主是看我等长夜漫漫,派你前来供我等消遣?” 小霈的神色不禁一阵慌乱。 她不知道宦官是如何与女人消遣的,但肯定不是正常的方式。 可她又不能直说她是因为无意间听到了公主的秘密,而被发配都了此地。 心中一阵纠结后,她咬着唇角说道:“公主只是让我来伺候诸位将军!” “伺候?”臧典一脸玩味,将这两个字咬得格外的重。 小霈知道这个宦官将军肯定是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但此刻她无法否定,也不能抗拒。除非公主事成,否则她现在表现出一丝的抗拒,公主一定会要了她的命的。 那位看起来性子柔和的公主,可不是一个仁慈的人。 小霈沉默着,一副你们随便的样子。 她思来想去,好像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躺平。 哪怕这几个凶神恶煞的宦官,想要在她的身上做点什么,她也只能咬着牙听之任之。 臧典盯着小霈看了半晌,挥了挥手,“那个角落归你,乖乖呆着,最好别乱动。” 小霈看了一眼床和窗户中间的过道,抱着自己的被子默默过去了。 吕布被绑缚在墙角,目光随着小霈的移动而移动。 “长公主倒是有趣,竟然给几个没淡的玩意派女人伺候,还自己带了被子,哈哈哈!他们不行的,要不然你先来伺候伺候本将军?”吕布大笑说道。 小霈神色一阵慌乱,抬眼看向了臧典。 臧典目中带着冷冷的光泽看了一眼吕布,口中轻吐出一个字:“揍!” 站在吕布的不远处,像柱子一般的两名军候就扑了上去,冲着吕布一顿拳打脚踢。 “哈哈哈,你们这群没淡的玩意,自己不行,还不准劳资行,废物!”吕布挨着揍,却像个没事人一般,依旧在放肆大笑的嘲讽。 …… 月光清冷。 刘侑立在窗前,朦胧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拉成了一道道窈窕的曲线。 她纤细的手指搭在精致的锁骨上,不觉间向下挪了几分。 正在想着事情的刘侑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下意识的举动,等回过神来注意到手的位置后,不禁莞尔一笑,“你们和我也算是被幽禁了,这阳翟城中连个配碰你们的男人都没有。” 卫士的脚步声在屋外响起,隔着门对刘侑说道:“公主,都办妥了。” “知道了。”刘侑淡淡说道。 翌日。 刘侑起出了自己的一部分家财,大张旗鼓的命人开始征募壮勇。 而她自己则亲自去了衙署见孔伷。 当时孔伷还没有起床,这几日天天宴饮,差点掏空了他那肥肥胖胖的身体。 哪怕是在这个时代,应酬的宴请,依旧还是那样的流程。 吃饭喝酒逗比。 你不陪着一起,那些豪绅还会觉得你瞧不起他。 一两次孔伷爽的很,可天天如此,他那身体就先招架不住了。 刘侑在厅中坐了片刻,得到消息的孔伷才姗姗到来。 “长公主大驾光临,这衙署都好像蒙上了七彩霞光。只是,长公主应该先派人知会一声的,我这可太失礼了。”孔伷哈哈笑着,走了进来。 刘侑在孔伷那浓重的黑眼圈上扫了一眼,一抹厌恶在眼底闪过,“孔府君日理万机,我不过一个闲人,等等又何妨。” “失礼了,失礼了。”孔伷打着哈哈,干笑着,命人赶紧奉上了果点。 “不知长公主今日前来是有要事吩咐?还是专程来坐坐?” 刘侑轻笑,“孔府君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前几日曾说想让我出资助军,我这钱都准备好了,为何迟迟不见府君有所动作?” 孔伷一脸懊恼的叹息了一声,说道:“瞧我这个脑子,我还真把此事给忘却了,还请长公主恕罪?这么说,长公主……答应了?” 刘侑微微颔首,“迟迟不见府君吩咐,我便自作主张命人先行征募。想来我编练好壮勇,届时再襄助府君,应该是一样的道理是吧?” 孔伷怔了一下,打了个哈哈说道:“一样,那自然是一样的。” “只是不知长公主准备征募多少人?” 刘侑轻叹一声,“只能是尽力而为。” “也是,长公主尽力而为便可,就这下官已是感激不尽。”孔伷说道。“城中豪绅已经答应出资相助,届时可征募数千兵马,再加上长公主的人手,守城已是绰绰有余。” 刘侑把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问道:“不知朝廷可有什么动向?” 孔伷摇头叹息了一声,“说来奇怪,朝廷暂无任何异动,倒是那个孙坚却有些不安分了。下官散出去的斥候回禀,汝阳一代有兵马出没,许是孙坚领了朝廷旨意,准备动手了。” 第193章 我手握雄兵! 刘辩抵达阳翟的速度很快。 这一次战事与以往不同,刘辩并没有一城一城的往过撸,而是直奔阳翟。 刑徒军皆骑兵,也不适合攻城。 趁敌不备,直取首级,大概也是唯一的打法。 “陛下,阳翟的斥候很密集,今天我军已撞见足足三波。”英林上前说道。 刘辩正在练习箭术,闻言放下手中劲弩,问道:“可是孔伷已经发现了我军行踪?” “应该不是。”英林说道,“我军一路隐匿行踪,前军遇见的所有斥候,没有一个跑走,他应该还没有意识到。” 刘辩深深的看了一眼英林,“以后学学张济,没事的时候多看点兵书。” 英林有些不解。 刘辩将劲弩扔给赵野,朝着营帐走去,一边说道:“散出去的斥候迟迟不见回去,孔伷若不是傻子肯定会意识到情况不对头。” 英林怔了怔,“陛下,卑职的意思是今日,前两日我军并没有遇见阳翟斥候。” “只是今日?”刘辩驻足问道。 英林重重点头,“今日从晌午到现在,大概三十里的路程,我军已撞见了敌军三波斥候,兵力都在数十。不过没人走脱,悉数被卑职给留了下来。” 刘辩听明白英林的意思,不禁笑了,“短短半日,三十里的路程,安排如此密集的斥候,孔伷这是对自己的性命很小心啊!” “遣五百兵马出去,待天擦黑,突袭阳翟!”刘辩沉思片刻说道,“大军拉开距离,紧随其后。” 他想着区区五百兵马,孔伷应该还不至于放在眼中吧? 天色擦黑,一般都是各城城门关闭的时候。 若能趁机攻入阳翟,此战便已有了胜利的希望。 若不能突入城中,那这五百人就是诱饵。 “唯!”英林应了一声,即刻下去安排兵马。 …… 孔伷还在征募壮勇。 有了钱之后,他征募将士的动作非常浩大。 阳翟从城内到城外,但凡是有人的地方,都是他征募的对象。 只要是能拿得动兵器的,他来者不拒,不管你愿不愿意从军,一缕强征。 阳翟的几个城门不但有浩浩荡荡的兵马进进出出。 但孔伷接连折腾了数天弄来的钱财,并没有一个铜板花费在征募的壮勇身上。 就连粮草,都是城中豪绅提供。 这也是唯一花费兵员身上的东西。 那些钱财,一部分被孔伷拿来打造兵器,另外的大部分悉数被他藏进了地窖。 傍晚时分,夕阳如血。 孔伷和府上几个幕僚立在城头看着城内浩浩荡荡的景象,脸上挂上了自负的笑容。 “有这万余兵马,阳翟将固若金汤!”孔伷笑的无比爽朗。 他的幕僚之中,有一人名唤秦安,在阳翟多有贤名,是被孔伷花重金从山中请出来的隐士。 秦安年纪不大,人有些不修边幅,看起来文文弱弱的。 “府君,虽兵马广阔,但卑职方才看了半晌,这些将士,似乎多有不愿?”秦安问道。 孔伷忽然一脸惆怅的叹道:“百姓怎么会愿意打仗呢?也就是天下纷乱至此,他们没有选择。我背景又浅,没有那么深厚的名声,他们自然更加不愿。可要庇护阳翟及颍川一地,没有兵马如何可行?” “那怕是不情不愿,我们也得干呐!” 其他的几个幕僚,被孔伷这一番话说的满脸感动。 “府君高义!” “若天下诸侯人人皆有府君这样的胸怀,天下又怎会乱起来!” “府君的节义举世罕见,必将青史留名!” …… 秦安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狂捧孔伷臭脚,眉头皱的像是额头上多了只竖眼。 他高声说道:“我的意思是,将士不愿为战,便毫无军心可言,守城尚可,无力进取!” 孔伷脸色攸的难看了下来,“你的意思是我据雄兵万余,依旧会败?” “府君,这不是雄主,这就是老幼并存的乌合之众。遇到真正的强敌,敌军只需数百,便能将我军杀得七零八落。”秦安摇头说道。 周围顿时死一片寂静。 所有人皆大眼瞪小眼的看着秦安,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是真勇啊! 他就这么不怕死吗? 在这顷刻之间,这几乎是所有人的共同想法。 孔伷那张肥硕的脸颊,顷刻间阴沉沉的,“乌合之众,那你说说如何才能征募到精兵?” 秦安一脸正色的摇了摇头,“府君,精兵是征募不来的,那需要耗费大量的钱粮去操练。但若府君将那些少年和勉强能走得动的老人安置在城中,也许能赢得一些军心。”23sk. “这些壮勇看似浩浩荡荡,可他们连给府君当差都抗拒,又谈何打仗?府君难道就不怕他们忽然在背后给府君反戈一击吗?” 一句反戈一击,把孔伷的怒火瞬间降下去大半。 他斜着眼睛,不爽的看着秦安问道:“他们还会反我?” “军心不安,人心思动,反戈一击,是他们唯一的生路。”秦安说道。 孔伷目光阴晴不定的闪烁着,他招手唤来了麾下部将,“按他说的做!” 那将领临走的时候,深深的看了一眼秦安,目光有些怨恨。 他们这些人出城征募壮勇,在孔伷那儿是能混到实打实的好处的。 但若减掉那些少年和老人,万余兵马要少好几千人。 “敌袭!” “敌袭!!!” 夕阳下,数骑策马狂奔而来,一边跑一声高声呼喊着。 “他们嚷嚷什么呢?”孔伷问道。 他隐约听见了那些斥候的喊叫,但却并没与完全听清楚。 “府君,好像是敌袭……”一名幕僚伸长脖子,侧耳听了片刻,忽然面色大变。 “快,关闭城门,”孔伷大声吼道。 虽然他依旧还没有听清楚,但孔伷对此完全不敢马虎和犹豫。 轰隆隆的声音,很快在阳翟的数座城门上响起。 门刚关了一半,在山脚下便出现了一个黑点。 轰隆隆的马蹄声,渐渐清晰入耳。 “快!”孔伷目光微凛,再度大声吼道。 山脚下的黑点,渐渐变得大了起来,那些黑甲也清晰可见。 “打的什么旗?”孔伷看不太清楚,便大声喊道。 “府君,好像是……好像是个刑。”有眼力好的幕僚,铆足劲看了半晌后喊道。 “刑?”孔伷听的有点迷瞪,“孙坚张希有姓刑的大将吗?” 众人尽皆摇头。 “府君,孙坚更像是一头独狼,他麾下好像没有大将吧?”有人说道。 “也许是新收的!” “不可能,新收的孙坚怎么可能会放心让他独领一军?” “也是,那会是何人?” 众人尽皆茫然之际,那支骑兵已经呼啸都了跟前。 这回众人倒是都看清楚了,那大旗上的确实是个刑字。 黑旗红字,看着极具威慑力。 孔伷也看清楚了,可却更迷糊了,“这支骑兵看起来似乎不俗。” “府君此言倒是高见。”秦安说道。 孔伷恶狠狠的盯向了秦安。 常言上位者,当喜怒不形于色,可这句话在孔伷这儿完全就是个反面教材。 他不但喜怒形于色,而且变脸很快。 “秦子安,你这话何意?”孔伷恼怒喝道。 高见便高见,为何还要加个“倒是”? 这两个字一加,奉承便瞬间变成了揶揄讽刺?听的孔伷耳朵难受,面皮也难受。 秦安冲孔伷拱了拱手,“是卑职失礼。” 嘴上说着失礼,但他的样子却看不出任何俯首道歉的样子。 反而有一种,这是你逼我我才表示一下的姿态。 孔伷心中顿生杀意,这个倨傲的匹夫。 “再误我军心,我必杀你!”孔伷咬牙说道。 若不是此刻敌军兵临扯下,他真想把这个他费了不小功夫才弄来的幕僚直接吊在城墙上,以儆效尤,让大家都学学怎么才能好好说话。 “卑职只是想提醒府君,这支骑兵才是真正的精兵悍将。”秦安不卑不亢说道。 “老夫眼睛还没瞎,自然能看的出来他们是一支精兵,我问的是他们是谁的兵马?”孔伷压着心中的杀意,几乎是对秦安咆哮道。 “不是刘表,便是朝廷。”秦安淡淡说道。 “如何看出来的?”孔伷再问。 “数百兵马全员着甲,倒是不少人能做到,孙坚能,刘表也能。但府君可曾注意到他们身旁的劲弩和手中的兵器。那样形制的大刀,卑职似乎只听闻朝廷军中有。除了朝廷之外,似乎刘表也在派人督造。”秦安说的很缓慢。 虽然这一番话内容很实在,可他的语气依旧让孔伷不喜。 “朝廷……老夫现在这算是明着和朝廷对着干,但我也算是为朝廷守土!”孔伷的目光阴沉沉的变换了几下,“来人,出城诈降,将他们给本将留下。” “这是朝廷的城池,老夫是朝廷的官,他们怎能直接派兵攻打呢?皇帝这是要逼臣子造反呐。” 两个将领刚刚上前领命。 秦安就幽幽说道:“卑职还是想请府君三思而行,此时宜守城,不宜主动出击!” 旁边立刻有一名幕僚揶揄道:“区区数百骑,就想让府君闭门坚守,你这是想让天下英豪瞧不起府君吗?城内有带甲之士数千,雄兵过万,何惧了他这区区数百人?” 这话让孔伷气势顿生,只是冷眼看着秦安。 “可方才府君也说了,这支骑兵不俗,观其战争乃久战悍卒!”秦安淡然说道。 “就算他们是久战悍卒,也不过区区数百。未战先怯,此乃兵家大忌。”有人喝道。 秦安耸了耸膀子,拱手之后默默退到了一侧,放弃了继续争辩。 “胡箐!”孔伷冷眼看了一眼秦安后,喝道。 “末将在!” 第194章 凶悍之卒 孔伷令心腹大将胡箐率步骑三千从东门杀了出去,直面朝廷骑兵。 这是他与朝廷的第一战,孔伷并不想面对区区数百骑兵就失了军心。 只是数百哨骑就坚守不出,这让将士们怎么看? 让那些资助他募兵的豪绅又怎么看?! 想到这些,孔伷对拦着他的幕僚秦安心中更是不满。 区区数百哨骑而已,竟然给他甩脸子强谏,毫无涵养,不知分寸的狗屁谋士。 妄为颍川名士。 大军裹着滚滚尘飞速杀向了那像是散步一般,晃悠悠而来数百朝廷哨骑。 胡箐亲率骑兵从中路掩杀了上去,步卒分散左右,从两翼包抄。 这是最典型,也稳扎稳打的打法。 城头上,有幕僚自信说道:“胡将军用兵与他的为人一样最是稳妥,我看此战稳了。” “是极,是极。”有人点着头附和道。 “灭杀了这数百哨骑,正好也能杀一杀小皇帝的威风,好叫他知晓颍川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孔府君也并非是张邈那等废物。” 左手搭在城墙上,正右手手搭凉棚眺望远方的孔伷豁然看向了说话之人,“闭嘴。” “这是朝廷的兵马,可却并非是皇帝的意思。朝廷负了老夫,可老夫却并不想负了朝廷,老夫依旧是大汉的臣子,只是不忍朝廷昏暗,才聚兵坚守。” 众人神色一凛,齐齐告罪。 “府君恕罪,是我等失言。” 尤其是方才说要杀一杀小皇帝威风的那名幕僚,更是忽然面朝北跪了下来,连连叩首,“卑职罪该万死,请陛下恕罪,卑职有负府君栽培。” 秦安将双手拢于袖中,目光淡然的看着这一幕。 “蝇营狗苟之辈,不足谋!”他的嘴角微动,眼中尽是不屑之色。 城外的战场上,远远望见阳翟大股兵马出城,那支朝廷哨骑在愣了片刻之后,忽然打马便逃。 胡箐眼中顿时一片喜色,“敌军胆怯,追!” 他率领骑兵,咬着那支骑兵就追了上去。 他的身后足有一千骑兵,这便是他的底气。 刘辩此刻就在不远处观战,在他的身后,是早已蓄势待发的三千刑徒军。 “陛下,阳翟守军看来信心十足。”英林笑道。 他的语气间更多的是揶揄,作为战场老将,阳翟守军的成色,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虽然浩浩荡荡,但虚的厉害。 刘辩摇头斥道,“不要轻视任何一个敌人,你眼中的乌合之众,有可能是敌人想让你看到。在战略上,我们可以蔑视敌人,但在战术上,绝不可轻视任何一个敌军。” “刑徒军今年以来杀的人有些少了,刀也不是那么锋利了。” 英林瞬间敛容,屈膝跪倒,“臣万死!” “起来,别动不动就跪。”刘辩沉喝道。 “唯。”英林面色有些难堪,缓缓站了起来。 皇帝方才的那一番话,犹如晨钟暮鼓,敲得他脑子一阵激荡。 他好像真的有些飘了…… “陛下,是不是差不多了?敌军后军已经明显跟不上了。”英林在看了半晌后说道。 “再溜溜,敌军立功心切,我军慌不择路也是他们想要的。”一阵骨碌碌的声音响起,坐在轮椅上的贾诩被推了过来。 刘辩的脸色顿时有些黑,“贾文和,朕的话在你眼中是不是在放屁?” 贾诩忙神色惶恐的告罪,“陛下,臣万死。” “陛下亲上前线,臣无法安心呆在大营中坐着。哪怕是死,臣也想死在陛下前面。” 刘辩面色冷酷,“若不是你这老狗现在还有些用,朕一定让你得偿所愿。” “臣罪该万死。”贾诩将头低的几乎快塞进了自己的胸膛。 刘辩就纳闷了,休息还能有罪不成? 都成了这个鬼样子,竟然还敢接二连三的忤逆他的意思,强行上阵。 英林默默退到了一侧。 他很清楚皇帝不是真的发怒,贾诩也不是故意忤逆。 这一对君臣皆有各自的善念,但就是互不相让,各有坚持。 在朝堂上,这是几乎不可能真正存在的事情。 可偏偏就这么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了眼前。 英林就没有停止过观察贾诩,他知道此人用计毒辣,但对陛下的忠心却是真的。 刘辩面色稍缓,说道:“既然来了,那就看看吧。” “唯!” “陛下,此时反戈一击,分兵攻其左右两翼,应该会有不小的收获。”贾诩笑说道。 刘辩嘴角微微上翘,忽然说道:“可愿与朕赌上一把?” “臣不善此道。”贾诩俯首道,“但陛下有这般兴致,臣愿请教陛下一二。” 不痛不痒的马屁听在刘辩的耳中,也是个不痛不痒。 “那便看看。”刘辩说道。 此时,那数百名刑徒军已冲出去了数里地,可在他们的身后,阳翟骑兵依旧在紧紧相随,他们甚至远远的抛开了步卒。 就在胡箐率军眼看就要追上的时候,刑徒军忽然一个丝滑的转身,反扑了过来。 胡箐本能的心中一突,差点当场大喊一声撤。 敌军虽然在落荒而逃,可他们逃的有条不紊,这让胡箐有些底气不足。 但想想自己身后带着足足一千兵马,胡箐的底气又上来了。 “冲!” 他举剑吼道。 马上将领使剑的不多,但胡箐就是一个,他喜剑。 两支骑兵悍然冲撞在了一起。 但却更像是惊鸿一瞥。 刑徒军气势汹汹而来,但冲到近前却像一朵轻飘飘的羽毛,只是在阳翟军前刷了一下,然后迅速转道从一侧冲了出去。 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铆足了力气准备反击,可到了敌人跟前,却只是拍了他一下。 阳翟军有些懵。 这……算是虚晃一枪? 敌军底气不足,此时宜追击啊,将军为何还下令? 有将士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可他们愕然发现,他们的主将没了。 冲在前锋的数十名将士也没了。 两支军队就那么交错了一下,然后……人没了。 战马的轰鸣中,错身而过的刑徒军再度面向了阳翟军。 胡箐被人提着脖子举了起来,他看不清楚抓他之人的正面,但想必应该是一员将校。 他心中有些慌乱。 “我愿降!愿降!”他高呼道。 若方才他死了,他可能还畅快些,可现在性命被人拿捏在手中,他心中只有恐惧。 就在方才,他冲锋在前,准备先砍几颗首级涨涨士气。 可他的剑刚挥舞起来,就被莫名其妙的擒到了敌人马背上,紧接着就这样了。 他发誓,他根本都没有看清楚那人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拖死!” 胡箐被扔在了地上。 同时被扔下来的,还有刚刚被俘的数十将士。 他们很快就被人用绳索绑在了马后。 “我愿降,愿降啊,你们不能杀降将!”胡箐慌乱大喊。 但很明显,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命运就不是他说了算的。 “攻!” 前方传来了一声沉喝,紧接着胡箐就被拖了出去。 他看到这支仅仅数百人的骑兵发起了冲锋。 可他们仅仅只是数百人啊,他们怎么敢的啊,胡箐想不通。 但胡箐也就来得及心里这么感叹一下,之后的事情跟他已经没关系了。 他刚被拖出去,脑子就撞上了一块大石头,然后一命呜呼。 人命有时候就是这么脆,比鸡蛋并没有坚硬多少。 贾诩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差点没反应过来。 “陛下要跟我赌的便是全歼这支敌军?”贾诩问道。 “朕没说吗?”刘辩反问道。 贾诩:…… “是臣没听清楚。”贾诩干笑说道。 刘辩摆了摆手,“朕面前,不必用这些拐弯抹角的东西,是朕方才走神了。” 他刚刚在想一个让孔伷和阳翟守军胆寒的办法。 也许他心里想的是说了,可实质上是没说。 贾诩心思微动,他方才还以为这是帝王权术。 但似乎好像真是皇帝忘了。 “就赌朕以这三百骑兵灭他三千!”刘辩沉声道。 不过,现在说这些好像稍微有些晚。 战局已定! “陛下您稳操胜券!”贾诩俯首说道。 刘辩嘴角动了动,心中有些郁闷。 好好的一个比,因为一走神,让他给装歪了。 抛开这个有点儿无疾而终的赌约,这一战让贾诩震惊的头皮都有些麻。 他纵横战阵无数,但绝对没有比眼前这一战看起来更为瘆人的。 即便是董卓帐下那些喜欢在马脖子上挂人头夸功的都比不了。 三百骑兵后面那长长的一串人头,看起来可太令人震撼了。 这才是真正一面倒的收割! 跟踏马割麦子似的。 在敌军主将被拖在战马上之后,那支拼凑起来的骑兵就已经失去了军心。 他们的溃逃很快便影响到了两翼还不明情况的步卒。 他们并没有看都大股敌军出没,但己方的骑兵都开始退了,他们不由就觉得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然后也就跟着开始退了。 三千兵马,就因为没了主将这个主心骨,而瞬间军心涣散,如潮水般开始撤退。 而当刑徒军开始一边游曳,一边在战马后面拖人头之后,敌军的溃败便像瘟疫一般传播开了。那骇人听闻的一幕,让一些未经历战阵的阳翟军甚至腿软到跑都跑不动。 看起来更像是三百只狼在狩猎一群羊。 羊在漫无目的的冲着阳翟城发足狂奔,可狼却并未想着放过他们。 战马后面拖着的人头,也越来越多,甚至都影响到了战马奔跑的速度。 “陛下,这是不是稍微有些残忍了?”贾诩说道。 他其实在心里觉得完全可以这么做,但领军之将乃是皇帝,他又觉得应该劝一劝。 第195章 乱世当用重典 残忍吗? 确实是有些残忍。 可这是战争! “你是想劝朕应该用更温和一些的手段?”刘辩负手眺望着战场,面无表情。 贾诩给吕绮玲示意了一下,让她把轮椅稍微往前退了一下,靠近了刘辩。 “陛下,他们是您的子民。”贾诩说道。 刘辩目中带着一丝冷意,神色冷峻的笑了,“可朕的子民,现在在反抗朕。” “这是一场不是他们死,就是朕死的战争!” “朕还很年轻,朕也没有犯下那么多不可饶恕的罪孽,朕,还不想死。” 贾诩的脸色猛的变了一下。 当皇帝这番话说出来,贾诩知道自己那话说重了,也说多余了。 “臣只是觉得对溃败之卒,陛下应多一些怀柔。若对外族,此等手段臣以为一点也不多余,甚至于轻了,可这是陛下您的子民。”贾诩想了想,终归觉得还是应该解释一下。 “总得要死一批人的。”刘辩幽幽道,“逆乱甚嚣尘上,已不可阻挡!不快刀斩乱麻,死的人只会更多,这点道理,朕想你比我应当更清楚,乱世当用重典!” 贾诩缓缓俯首,“臣……知罪!” 这个事,他没有办法去和皇帝争辩什么,只是因为皇帝的身份需要劝谏一二罢了。 更何况,他在心中对这样的杀伐,其实是赞同的。 快刀斩乱麻,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可如此一来,皇帝的名声恐怕也就彻底的坐实了! 身为帝王,却对治下之民用如此残暴的手段。 那些手中高举仁义的士人肯定又有事要做了,三五聚集,奔走相告。 帝王残暴不仁! “结束了,随朕去阳翟看看!”刘辩抖擞了两下胳膊,说道。 “唯!”贾诩低头应道。 山地崎岖,他是被军士抬着下来的。 阳翟城头。 孔伷的脸色绿的深沉,双手不由自主的有些抖。 站在他身后的幕僚和将领,比他更加的不淡定。 甚至于有人面色惨白,悄悄吐了一袖子。 那些滚滚飞驰的人头,比数百骑兵战胜了三千步骑更令他们感到恐惧。 “陛下这是养了一群悍贼!”有人气息不稳,厉声疾呼道。 听起来像是一个丢了魂,发了疯的泼妇。 但他的话迎来了众人的绝对认可,就连孔伷都点了点头。 “丧尽天良!”他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道。 “以滚滚人头夸功,只有凶狠的贼寇才会这么干。”有人附和道。 “那些士卒分明已经在喊着投降了,可他们依旧还是杀了,可见帝王之残暴!” …… 秦安冷眼旁观,他算是诸人之中,唯一一个面色如常的。 在众人都在声讨皇帝和刑徒军的时候,他却忽然说道:“诸位难道不觉得阳翟危矣吗?” 这一声,犹如平地一道惊雷。 让众人猛然从义愤填膺的声讨中惊醒过来。 “朝廷以数百骑兵将我军步骑三千杀得人头滚滚,诸位以为阳翟能挡得住朝廷兵峰吗?这仅仅只是数百,不是数千。”秦安再度说道。 孔伷收起心中的厌恶,忽然对秦安长身一礼,“请先生赐教!” 这个腰,他弯的不情不愿。 但孔伷清楚,阳翟城中恐怕唯有这个倨傲的混账能助他破局了。 数百骑兵就打成了如此模样,数千兵马,他根本不敢想象。 秦安不但坦然接受了孔伷这一礼,甚至还直了直腰。 “唯有坚守!”秦安说道。 “仅此而已?”孔伷有些不悦,他觉得秦安这厮这是故意在欺他。 秦安点头,“唯有仅此而已,朝廷兵马远道而来,粮食必难以为继。暂时唯有坚守不出,熬着。” “困守孤城,就是等死。你别忘了,颍川的背后就是孙坚,能够很轻易的调集到粮草。”有幕僚喊道,“我看还不如趁着此刻朝廷大军未至,从颍川杀出去,寻求袁术或者刘表的庇护,起码能保存实力。” 这个提议,孔伷瞬间就动心了。 他觉得比坚守不出更为靠谱。 秦安也没有反驳,只是说道:“寄人篱下,亦或者寻求一条出路,选择在于府君。” 孔伷稍微有些犯难,但他还是倾向于走。 这个建言在刚刚听进耳中的时候,他就已经动心了。 “容我考虑一二。”孔伷说道。 他的心有些乱。 “主公,敌军临城!” 有将领忽然高声喊道。 秦安看了一眼那个喊话的小将领。 这个眼神让孔伷觉得有些刺眼。 这厮是在嘲讽我?! 那个将领是他的心腹,他意图称霸豫州之事,只有少数心腹知道。 可那厮刚刚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喊他主公,而且还是大败之后。 这就显得有些讽刺了。 三千对战数百敌军,被尽数屠戮,还谈什么称王称霸? 不如回家洗洗睡得了。 “休得胡言!”孔伷瞪了一眼那名将领,斥责道。 “卑职无礼!”将领忙拱手告罪。 孔伷气咻咻的看向了城外,却见一个面如冠玉的少年人正被众军拱卫着,仰头看着阳翟的城头,在他的边上,还有一个身着如山的年轻人坐在椅子上。 “真是好大的排场,战阵之上竟然还带着椅子。”孔伷冷笑道,“喊话!” 他并没有见过皇帝,只是通过位次判断,觉得椅子上的那个人应该才是主将。 而那少年,也许是朝中的新晋武将。 只是看着实在是过于年轻了些。 先前被呵斥的那人喊道,“来将通名!” 刘辩鸟都没鸟,只是对身边的贾诩问道:“以刑徒军攻城,实在是有些浪费了!这样一支骑兵,可真的是朕呕心沥血打造的,文和可想到了什么其他的好办法?” “陛下早早便在豫州安排好了人手,又何必为难臣呢?陛下亲临豫州,想必孙坚应该也不至于厚着脸皮坐山观虎斗。”贾诩轻笑道。 “来人,传旨吧!”刘辩说道。 安排下去后,他又冲贾诩问道:“可朕兴师动众而来,总不至于就这么干等着吧?” “可这一战,敌军恐怕已经胆寒了,应该不会轻易出城!”贾诩说道,“若陛下闲的无聊,倒是可以以这数百兵马为明,其余兵马为暗,等着他们弃城跑路。” “这倒的确是个差事,那就抵近扎营,歇了。”刘辩伸了伸腰。 一说歇,他都有些困了。 贾诩听到这话,太阳穴狠狠跳了两下,“陛下,抵近扎营有些莽撞了。” “臣观城头人头攒动,驻守兵力恐怕至少数千之上,若敌军发狠,我军危矣!” “臣死就死了,可陛下不能出事!” 刘辩点了点头,“朕好像的确是有些飘了,稳妥点。” 阳翟城头上,那将领接连喊话数次,见城下迟迟无人回话,不禁怒从心中起。 “甘霖娘的贼将,有胆报上名来!” 他一边骂着,一边张弓搭箭。 刘辩猛地抬起头来,“朕记住你了,人彘!” “人彘,我看他娘的才是人彘……嗯?你是皇帝?”那将领骂了两句,猛然反应过来,冲孔伷大喊道:“主公,狗皇帝在城下!” 孔伷闻言心中大惊,连忙趴在城头向下看去,“哪个是皇帝?”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坐在轮椅上的贾诩,可他思来想去觉得不过十五六岁的皇帝,应该不至于长得这么着急。 那将领指了指刘辩,“骑黑马的是皇帝!” 孔伷定睛看了刘辩半晌,忽然趴在城墙上声音里带着哭腔,扯着嗓子喊道,“臣,孔伷拜见皇帝陛下,陛下万年,臣……有罪啊!” 众人被孔伷这一出闹了个满脸懵比。 这都扯起旗帜造反了,怎么还向皇帝请罪呢? 城下,刘辩黑着脸,嘴角一阵抽搐。 “这狗东西显然当朕没有长耳朵!”刘辩被气到直接骂娘。 此刻他在北,而风从南来,顺风之下,城头上的声音他听的一清二楚的。 方才他分明听到有人在喊狗皇帝! “将床弩给朕搬上来!”刘辩黑着脸喝道,“集结兵马,洗地!” 骑兵确实不善攻城,但床弩可以。 什么阴谋诡计,他都不用了。 他要让孔伷这厮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来自皇帝的怒火。 贾诩主动请缨道,“陛下,臣请督造攻城器械。” 虽然皇帝转眼间就推翻了他的谋划,但贾诩没有任何的意见。 主辱臣死! 羞辱皇帝,就是羞辱大汉。 这一战必须堂堂正正的,让孔伷感受到鲜血。 哪怕他们都死光了,皇帝的威严也必须维护! 很快几架硕大的床弩就被推了上来。 此次是轻骑行军,这种大家伙,军中只携带了三架,而且还是拆开带来的。 而隐于后的刑徒军,也尽数现身。 一股浓烈的煞气,顷刻间在城外铺陈了开来,直令天地变色。 孔伷还在声泪俱下的控诉着自己的逼不得已。 说着说着,好像把他自己都给感动到了,泪留的哗哗的。 “主公,主公,狗皇帝要攻城了!”那名贼眉鼠眼的将军急声说道。 “嗯?!”孔伷猛然起身,急忙朝城外看去。 这一看,他的眼睛差点从眼眶里直接掉下来。 “狗皇帝这是在给老夫挖坑呢,如此浩大的骑兵,他方才竟然没有放出来。”孔伷的表情渐渐狰狞,他摸了把脸上还没被风吹干的泪痕,“徒耗心神。” 除了低骂了一句之外,方才的事情让孔伷连脸色都没有再变幻一下。 换做一般人,应该尴尬到想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或许是方才朱将军的一番话让皇帝听见了。”有幕僚眼神幽怨的盯着贼眉鼠眼的将领,“皇帝一怒之下,这才下令攻城。若不是朱将军那番话,或许会有和谈的机会。” 贼眉鼠眼的朱将军梗着脖子喊道,“我方才喊了什么?” “狗皇帝!”幕僚沉喝道。 “你放屁,城墙如此之高,他怎么可能听得见?”朱将军大骂道。 “这是顺风!”幕僚据理力争。 朱将军的眼神顿时变得格外不善,“怎么?你还想将本将献给皇帝?!” “若能和谈,我会建言府君将你献出去!”幕僚寸步不让。 本就头疼的孔伷,看着这一幕,顿时更加的头疼了,“都闭嘴,现在该怎么办?” “城外这支骑兵甲衣鲜亮,气势磅礴,数百便能大败我军数千,可现在城外站了数千,赶紧想办法破敌!” 当别人都在忙活着争吵的时候,秦安的目光却看向了守城的将士。 “我倒是觉得府君应该先考虑一下如何稳住城内,将士们的腿肚子都在抽筋,也许他们现在也在想着如何把府君献出去,好想投降。”秦安轻飘飘说道。 那些被摆在城外的狰狞头颅,已杀尽了守军的胆魄。 第196章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城内的现状,孔伷看到了,但却有些有心无力。 看着城外那垒的犹如小山一般的头颅,他的腿肚子也在抽筋。 他不想变成那里面的一员。 许久,他才失神说道:“如何才能让将士们背水一战?” “大开府库,发放钱粮!”有幕僚说道。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人在附和。 “若斩获敌军首级,再赏赐他们女人!” “他们需要有战斗下去的希望!” 孔伷的目光恢复了一些神采,“可我哪有女人给他们赏赐?” “城中有!”有幕僚说道,“府君作媒,那些贱民不敢说什么。” “这是抢劫!”孔伷有些愠怒。 他没想到他的这帮子心腹会给他出这样一个主意。 若是这样做了,即便打了胜仗,成功守住了阳翟,可他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他聚兵于此,正是因为皇帝残暴不仁。 “城内豪绅与府君休戚与共,这件事府君做不得,可他们可以做!”有幕僚劝道。 孔伷摇头,“那就是一群见风使舵的小人,他们怎可能孤注一掷的相助于我?” “在皇帝的眼中,他们就是与府君休戚与共。府君只需派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便可。”幕僚说道,那双细长的眼睛,在他说话的时候,好似在跳舞。 当撇开道德的外衣,他们忽然发现能做的事情真的还挺多。 “何人可往?”孔伷眼帘微垂,遮掩住了眼底的惆怅。 事已至此,他必须要有孤注一掷的勇气。 “卑职愿助府君成就一番大业!”一名幕僚站了出来。 “苏伯业实乃我的贤内助!”孔伷赞叹道,“我军能否一战翻身,屹立诸侯之列,就看伯业了。” 幕僚名唤苏盛,字伯业。 早先乃是孔伷的家臣,管着府上的一当子事,也确实算得上是贤内助。 “请府君静候卑职佳音!”苏盛抱了抱拳,转身离去,走的毅然决然。 反倒是提醒了孔伷的秦安,被孔伷冷落了,应都没有应一声。 谁都看的出来,秦安是个有才的。 可有才又如何? 态度那般倨傲,又以那样的口吻说话,没几个主公会喜欢这样的人。 “儿郎们,皇帝有负于社稷,有负于天下百姓。我本欲庇护尔等在颍川有个安生的日子,可皇帝来了。不问缘由,甚至不给老夫一个说话的机会,就大兵压境。儿郎们,我等当如何?”孔伷提了提精神,大声喝道。 无人应声,城头上只有零星的骚乱。 孔伷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为了保住我们的家园,为了让尔等不被残暴的皇帝欺辱,老夫决定大开府库。敢战者,能战者,老夫不吝啬那点钱粮财货!”孔伷再度吼道。 这一次,城头上的守军,终于有了些许的动容。 片刻后,有人带头喊道,“愿为府君效死!” “愿为府君效死。”声音稍微整齐了些,跪下的人也多了。 人是群居动物。 当大风向开始朝着某个方向摇摆,剩下的人,哪怕心中不愿,也极少当场反抗。 “愿为府君效死!”声音再度洪亮了几分。 孔伷放眼望去,整个城头将士都在冲着他叩拜。 这一刻,他忽然间有点飘飘然。 “伯业,实乃老夫的贤内助!”他不禁再度感叹道。 “杀牛,宰羊,让儿郎们好好吃上一顿,再上阵杀敌!”孔伷大气喊道。 “万胜!!” 将士们欢呼。 实打实的好处落下来,他们也高兴了。 就连城外那小山一般被垒起的头颅好像都没有那么可怖了。 秦安趁着众人欢呼的时候,缓步下了城楼,朝着长公主府走去。 城下。 床弩架了起来。 刘辩竖起左手的大拇指,估算着距离。 这是他上一世的必修课。 “向前挪五丈!”刘辩喝道。 “唯!” 将士们推着床弩,缓缓向前。 “陛下竟然还会此等手段?”贾诩对此分外惊讶。 “都是一些小把戏,多学学,稍微领悟领悟就会了。”刘辩随口说道。 贾诩:…… 他可知道这门本事的不易。 军中善射者,每每都卡在了这一步。 距离估算不到位,箭矢也就落不到它应该去的地方。 可这门精深的学问到了皇帝这儿,听起来更像是烂大街的把戏。 果然,在真正的大才眼里,天下没有难事。 皇帝应该就算是这样的大才吧。 而且,还是自己摸索出来的大才。 贾诩可很清楚,指望袁隗那个太傅不可能会教给皇帝太多真正有用的学问。 这时,城头的欢呼声顺着风传了过来。 贾诩的目光中带上了些许冷意,说道:“陛下,看来我们反倒是逼着孔伷收拢了军心!” 先前城头的士卒是什么样子,贾诩虽然看不真切,但也看到了。 “无非是以好处贿赂将士罢了。”刘辩淡淡说道。 “阳翟乃颍川重城,孔伷收服了军心,恐怕还真能坚守下去!”贾诩说道。 “这城墙挡不住孙坚,只要城破,他们也挡不住刑徒军的铁蹄!”刘辩自信说道。 刑徒军作为他手中的利刃,刘辩清楚他的锋利程度。 哪怕这把利刃已有近一年未曾开锋,但也并非是阳翟这支乌合之众可以阻拦的。 “放!”刘辩调整好了床弩的角度,亲自下令。 嗖! 三支硕大的弩箭破空而去。 “府君小心!” 正信心高涨的孔伷被这一嗓子吓得连忙趴了下来。 一支弩箭从他的身旁飞了过去,瞬间贯穿了两名将士的身体,将他们钉在了城墙上。 “是床弩!”有人大喊道。 “盾牌!” “快,上盾牌!” 刘辩看着因为三支弩箭而引发的城头骚乱,嘴角终于有了一些笑意。 “这才是应该有的正常现象。英林,传令,三轮齐射!”刘辩沉声道。 “唯!” 箭雨洗地,这是大汉朝的常规打法。 只是到了刘辩手里,很少这么干过。 不是他不喜欢,而是朝廷武道废弛,弓弩实在有些少。 将作监完善之后,改良之后的大黄弩才渐渐配备各军。 刑徒军是最完善的,人手一副,属于典型的高配。 密集的箭雨犹如飞蝗,攒射上了城头。 方才的欢呼声,很快就变成了接连起伏的惨叫。 这个声音,刘辩听着终于觉得对头了。 阳翟城虽然富庶,但府库之中,也没有那么多的兵甲。 孔伷等人倒是有盾牌遮掩,可大部分的将士,完全是以血肉之躯在对抗箭雨。 逃跑是必然的。 在第二轮箭雨倾泻下来之后,城头的将士顿时少了大半。 躲在盾牌中的孔伷看着这一幕,差点气到跳脚大骂。 有幕僚很是贴心的对孔伷宽慰说道,“府君勿忧,我军甲胄不全,盾牌不足。将士们此刻下城是保存实力,朝廷兵马虽然攻势汹汹,但他们皆是骑兵,也就只能弩箭洗地,耀武扬威一番罢了。狗皇帝不可能舍得让这样一支精良的骑兵变成步卒,登城作战!” 孔伷面色稍缓,“但还是要以防万一,带人下城,拆了门板当盾牌!” “喏!” 在守城战中,门板无疑是一个不错的盾牌。 防御面比真正的盾牌还管用。 秦安在门子的带领下,见到了阳翟长公主刘侑。 “卑职秦安拜见长公主。” 城头正杀得惨烈,但好像完全没有影响到刘侑。 她慵懒的蜷缩在软塌中,宛若一只高贵的猫。 亭中微风徐徐,周围花团锦簇,幽香扑鼻。 她眼眸轻抬,“你有何事要寻我?” “卑职想请长公主在背后砍孔伷一刀!”秦安像是一颗倔强的石头,那怕是站在刘侑的面前,也冷冰冰的,不苟言笑,摆着一张死人脸。 刘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是朝廷安插在城中的探子?” “这种事,也许皇帝还没有想到。”秦安说道。 在敌对势力中安插探子,在当今天下用的最多的好像就是那些豪商。 他们行走于各个势力之间,若不探听清楚情况,很容易人财两空。 “如此说来,你还当我的宗室贵胄,想请我助皇帝一臂之力?”刘侑伸了个懒腰,问道。 秦安点头,“孔伷难成大事,其人猥琐、胆怯、见利忘义,优柔寡断。” “让这样的人手中握有权利,是百姓的灾难。” 刘侑微微俯身,因为天气的缘故,白皙的脸上带着一丝红晕,“这么说,你是孔伷的幕僚?” “算是,卑职只是被他的名声所欺骗。”秦安说道。 刘侑轻笑了一声,又重新蜷缩进了软塌之中,“我不是什么宗室贵女,我现在只是一个商人。商人重利,朝廷没有给我什么好处,我又何必要折腾呢,没必要,回去吧。” “孔伷守不住阳翟,卑职只是想请公主让他败的更快一些。”秦安不顾尊卑抬眼直勾勾的看着刘侑,“公主有破城首功,自然会重新成为宗室贵女!” 刘侑的一侧,身形孔武的侍女甩动手中长鞭,喝道,“低下你的狗眼,往哪看呢!” 秦安听话的照做了,“若公主心中不安,可以将我囚于此地。” “孔伷虽然是个废物,但好像还收拢了几个有用的人手。”刘侑有些调皮的玩着鬓边秀发,“听闻豪绅们正在明目张胆的抓人?” “是,苏盛的建言,以百姓之女赏赐有功之卒!”秦安眼中闪过一抹杀机,“狗都不如的东西!” “军心可堪一用?”刘侑微微颔首后问道。 “暂时尚可,但久战必疲!”秦安道。 “且去吧。”刘侑摆了摆手。 换言之:滚! 秦安一脸惊愕的再度抬头看向了刘侑,“陛下应当是明主,长公主为何资敌?” 刘侑已经闭上眼睛,假寐了。 啪! 孔武雄壮的侍女将鞭子抽在了地上,“滚!” 秦安失望的又看了一眼刘侑,躬身退了出去。 在他离开后,刘侑睁开了眼睛,“派两个精干点的,跟着他。” “喏!” …… 孙坚身边仅带着两千兵马,赶向了阳翟。 在半道上,他遇见了朝廷的使者。 在清楚了使者的来意之后,孙坚心中忽然多了些迟疑。 他找到了周瑜,说道:“你小子鬼点子颇多,你不妨帮我看看,这一仗该怎么打?” 周瑜虽然年岁尚浅,但数度展露峥嵘,让孙坚看到了这小子的本事。 故而此次行军,他也被一道带了过来,充当幕僚。 “叔父之前准备怎么打,继续怎么打便是,叔父不似袁术、刘表有自立之意。为朝廷牧守一方,助战是应当的。”周瑜说道,“叔父是在担心,皇帝亲征,颍川日后会跟豫州无关?” 孙坚哈哈笑了起来,“你小子这眼睛的确是挺尖的,我也不瞒你,我就是这么想的。” 孙坚说的很洒脱,没有丝毫的遮掩。 第197章 无功而返 “叔父既无自立之意,颍川归不归豫州治下,又有何关系呢?”周瑜说道。 孙坚刚要张口,周瑜却又说道:“我知晓叔父心中有些纠结,但在朝廷的门户之外拥兵,并不是一件好事。只要朝廷能腾出手,必然会攻豫州。” “冀州战事虽然僵持,但朝廷不但没有伤筋动骨,反而元气大增。兖州屯田,日见成效。皇帝虽然年幼,但渐露峥嵘霸气,这个时候,做个臣子兴许会比制霸一方要好一些。” 周瑜的一番话,让孙坚的思路顿时豁然开朗。 他揉搓了两下周瑜的脑袋,大笑说道:“武夫的身边就应该有几个你这样的。” “旁人幕僚成群,我却要靠你这么个半大小子,穷啊。” 周瑜:…… “叔父有我一人,足以抵旁人一群!” 孙坚爽朗大笑了起来,“你小子倒是一点也不谦虚!” “一般谦虚的,不是阴险之辈,便是无能之人。”周瑜说道。 “哈哈哈,好,这话好。”孙坚心中大悦,“我儿的眼光比我好。” 周瑜能入他的眼,完全是因为孙策。 …… “冲动了,冲动了!” 刘辩盯着阳翟那高大的城池,有点儿小小的忧伤。 几轮箭雨下去,阳翟守军伤亡逾千。 但这种伤害带来的混乱,很快就被压制住了。 不需多想,肯定是孔伷使出了钞能力,把守军的人心再度给笼络了。 这就让刘辩有些坐蜡了。 将士的弩箭已经不多了,也没有必要再继续挥霍了。 敌军没有如他所设想的那般混乱起来,那这样的意气之争也就毫无意义了。 接下来,必须需要步卒! 让刑徒军化身步卒去攻城,刘辩是真舍不得。 太奢侈了些。 他一开始的时候,锋芒太甚,错失了良机。 战阵之上便是如此,一步错,步步错。 如果刚开始示敌以弱,兴许他已经住进阳翟衙署了。 但现在,只能干瞪眼。 “是真他娘的草率了。”刘辩骂骂咧咧的又骂了自己一句。 他轻骑而来,原本是没有试错的本钱的。 可他偏偏就这么干了。 这个典型的明知故犯,让刘辩现在后悔的肠子都有些青。 “希望贾毒士能有更好的点子,否则就只能用非常规手段了。”刘辩幽幽念叨了一句。 斩首行动。 但翻越城墙的斩首行动,刘辩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这事他也没干过。 贾诩看着刘辩在那里自言自语,给吕绮玲使了个眼色。 吕绮玲一脸不情愿的做了个鬼脸。 这个假父,竟然老是让她干推车童子,太过分了。 “陛下!”贾诩上前。 “朕的任性结束了,是不是该到你发挥的时候了?”刘辩说道。 贾诩愕然,瞳孔中有些震惊。 他的确就是这么想的,可他没想到皇帝竟然知道他会这么想。 脱离了掣肘的皇帝,就像是被放出去的马驹,这浩荡天地都想肆意妄为的闯一闯。 而贾诩不似其他的臣子,他想让皇帝玩的尽心,然后再由自己来收场。 “臣死罪!”贾诩俯首。 刘辩摆了摆手,“说说你的准备。” “我军轻骑而来,粮草难以为继,当撤退!”贾诩说道。 “佯装败逃?”刘辩问道。 “正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是孔伷现在的谋划,那怕阳翟乃是一群乌合之众,可在浩荡钱财的支撑下,他们也有一战之力。”贾诩面带微笑,“若我军撤退,孔伷耗费了大量心血准备的拳头,便会打在棉花上,这一拳无力,军心也会因此而散。” “再趁其不备,掩杀而来,可一举夺城!” 刘辩微微颔首。 他的谋划和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比起来,还是缺了些味道。 太直接了,不够阴。 “你肯定没有仅仅准备这一条。”刘辩说道。 贾诩轻笑,“陛下对臣可真的是了若指掌。此城浩大,很适合火攻!” 刘辩微微仰头,“这的确是一个不错战术,但会有无数百姓因此而伤亡,搁置吧。” “唯!” “英林,派人上前叫骂,给朕狠狠问候孔伷的祖宗。”刘辩喊道。 “唯!”英林催马上前,高声道。 “我军需守几日?”刘辩问道。 “两三日便可,我军并无粮草,这是一眼就能看到的事情。”贾诩说道。 “好,那就两三日。”刘辩颔首道。 斩首行动,看来可以留到最后。 …… 城下的叫骂用词很是尖锐。 那些话让孔伷面色铁青,面皮一阵一阵的抽搐着,眼中几近能喷出怒火来。 “还请主公暂时忍耐!”从豪绅那里回来的苏盛劝谏道,“朝廷军远道而来,并未携带粮草,我军只需坚守下去,此战便可大胜。” “不能主动出击?”孔伷沉声问道。 苏盛摇了摇头,“还请主公暂时打消这个念头,这支兵马显然是朝廷军中最为精锐的骑兵,野战我军定不会是他们的对手,反而会让他们有可趁之机。” “此刻我军士气正盛,可朝廷军箭矢也无多,他们只能看着我们干瞪眼,却无可奈何。” “兵乃是精兵,但用兵之人,很明显不是很懂。” 孔伷冷笑了一声,“皇帝亲自率军而来,哪有别人置喙的余地?这一战,肯定是皇帝亲自坐镇指挥。儿皇帝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可看的出来,他除了残暴顽劣之外,其余狗屁不通。” 苏盛配合着笑了笑,然后说道:“主公,幸好是皇帝亲自坐镇指挥,否则若是老成之将,恐怕不会给我军收拢军心的机会,这是天佑主公。” 天佑主公…… 这话让孔伷很是受用。 苏盛是个会做人的。 他本是家臣,如今正大光明的率先称主公,这是在给他造势呢。 …… 长公主府。 “朝廷大军还未攻城?”刘侑一觉刚刚睡醒,正亲手处理着一只羊。 她下手很快,动作很是麻利,不到片刻功夫就将羊皮剥了下来。 两个侍女给刘侑打着下手,一人说道:“奴婢听那些军士说,朝廷大军皆是骑兵,不善攻城,正在僵持。” 刘侑挥刀的动作,微微停滞了一下,“全是骑兵?” “是啊,主公,那些兵卒就是这么说的。不过听说朝廷这次来的是精锐,数百骑把孔伷的三千步骑追着砍,一个都没留下,全砍了,还把首级在城外摆了个山。”侍女说道。 “好逞凶斗狠,却不通谋略,领军者何人?”刘侑有些失落。 那侍女忽然停下手中的活,一脸惊喜的说道:“奴婢正要跟公主说此事呢,听他们说是陛下亲自领军来的,带兵直接冲到了城下,好多人都在说陛下面若冠玉,生的英俊。” “生的英俊又如何,不通谋略,领军之将也是个废物,这仗怎么能这么打!”刘侑被气的胸膛起伏,扔下刀说道,“你们收拾,收拾完自己吃吧。” “公主……” 两名侍女手足无措的慌忙起身。 “没事,我静一静。”刘侑说道。 这个消息,让她顿时失去了吃烤羊的兴趣。 “公主这是怎么了?”一名侍女小声嘀咕道。 另一名拽了拽她的衣襟,轻斥道,“别多嘴,赶紧将这养收拾了,公主等会还要吃呢!” “奥,奥,好……” …… 在接下来的两日里,刑徒军就做了一件事。 肆无忌惮的挑衅。 刘辩和贾诩把能想到的侮辱人的招数,尽皆用在了这里。 叫骂,在城下搏戏,光着膀子饮酒叫骂,开篝火大火等等。 但孔伷就像是死了一样,完全无动于衷。 “这厮还挺能忍。”刘辩感叹了一句,不禁又对自己刚开始的锋芒毕露感到后悔。 的的确确应该示敌以弱的。 贾诩看着前方的人头小山,笑道:“孔伷也害怕自己的首级变成那其中之一。” “时机也差不多了,今日撤军吧。”刘辩说道。 贾诩颔首,“确实也差不多了。” 当天下午,刘辩就率军离开了阳翟。 当时孔伷就在城头上。 这几日他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索性直接就住在了城头。 一则鼓舞士气,二来也能随时监控朝廷军的动向。 反正就这个天气,哪怕是露天打地铺也不怕受冻。 “主公,敌军撤了!”苏盛一脸喜悦的对孔伷说道。 “伯业,你说这会不会有诈?”孔伷心中有些不安。 刚开始,他听着敌军对他的侮辱和谩骂,恨不得亲自提兵出城,与狗皇帝决个生死。 但时间一久,他反而习惯了,更多的开始考虑皇帝的目的。 “会!”苏盛给了一个非常肯定的答案。 随即说道:“但敌军轻骑而来,粮草匮乏也是事实,左近并无地方给他们补充粮草,唯有撤军,或者令兖州派大军补给。但大军一动,即便是从最近的陈留补给,也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若能拖延半个月,我想皇帝不会这么急匆匆的撤军。” 苏盛的解释,让孔伷听的有些云山雾罩的,“既然你这般说,为何会觉得会有诈?” “退兵乃是必然!”苏盛说道,“但皇帝在我们手中吃了个闭门羹,必然心中有火,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在退兵之际,给我们摆一道,这是极有可能的。” 孔伷的眼睛缓缓眯成了三角眼,“你的意思是……他会杀个回马枪,然后撤兵?” “主公高见,正是如此。”苏盛赞道。 “那就再等等,拖着,城中粮草充裕,莫说是几日,我熬他一个月又如何?老夫就不信皇帝能用一个月的时间给我耍回马枪。”孔伷不屑说道。 最初的激进,在这几日已经被熬的差不多了,他现在的心态非常的平和。 可苏盛却摇了摇头,“主公,一个月的时间我们耗不起!” “你这又是什么说法?”孔伷被苏盛这来来回回的话,绕的心中有些郁闷。 你他娘的就不能一口气一次性把话说清楚? “主公,皇帝必不甘心这一次的无功而返,哪怕不是为了吕布,他也会再度挥师南下。”苏盛说道,“而我们的旁边,就是那个野心勃勃的孙坚,他可是皇帝手中的刀。我们孤军在此,能扛得住这一次,下一次又该怎么办?” “怎么办?”孔伷脑子抽了一下,脱口就问道。 “当寻求盟友啊主公!而且,要尽快!”苏盛说道。 在战事未开之前,您老就在筹谋着盟友,怎么现在到了眼前,反而不知道了? 孔伷若有所思,连连颔首,半晌后说道:“这确实是得尽快!” 仅仅只是一个孙坚,就让他有些焦头烂额。 若皇帝再大举兴兵而来,孔伷看了看城上这些将士,下一次恐怕是挡不住。 第198章 谋士,谋士! “撤兵了?” 刘侑有些难以置信。 “是的,主公,城内今日在狂欢。孔伷大宴三军,封了一堆的将领,城内那些豪绅个个都领了一个将军差事。”侍女有些不满的说道,“朝廷大军走的也太轻易了。” “取死之道罢了。”刘侑冷冷说道,“他拿了豪绅们的钱财,给个无兵无权的将领算是安抚,他觉得问题不大,但等到出问题的时候,就是他的死期。” 刘侑在骂着孔伷,可心中却在惦记着朝廷。 怎么能什么都不干,就直接转身走了呢? 这个事让刘侑不禁有些怀疑,这样的朝廷真的值得她倾力吗? 这一战,在他看来更像是一个玩闹。 “让人盯紧点,府衙知道的消息,我要比他们更快知道。”刘侑吩咐道。 “喏!” 这时,一名卫士走了过来,在门外拱手道:“公主,秦安求见!” “秦安……”刘侑神色微怔,她差点没想起来那是个什么人物,“让他进来。” “喏!” 不多时,依旧板着一张死人脸的秦安走了过来,“拜见公主。” “你身为孔伷的幕僚,隔三差五就来见我,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刘侑高冷问道。 秦安缓缓抬头看向了刘侑,“若是其他的公主,卑职不敢如此,也不会如此唐突。可公主走南闯北,麾下又养着那么多的部曲,自然不能与那些柔柔弱弱的女人相提并论。” 虽然秦安偷换了话题,但刘侑也并没有再继续下去,径直问道:“今日又是何事?” “卑职还是想请公主出兵,在背后给孔伷来上一刀!”秦安依旧说的很直接。 刘侑讥笑一声,“朝廷的大军都退了,你逮着我劝谏好像并无用处吧?我的确养了些人手,可零零散散的凑起来不过两千人手,能有何用?” “朝廷的大军会来的。”秦安说道。 “你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很笃定?”刘侑眼眸微斜。 秦安那张死人脸上忽然勾起一丝笑意,“卑职敢问公主,对如今的朝廷了解多少?” “不多,但也不少。”刘侑说道。 真正算起来,它了解的确实并不能算多,算是很基本的一些。 她麾下有数支大商队,是她情报的来源。 但她的商队走的大多是西南、西北的羌氐等部落,以盐铁等部落紧俏之物,换取他们的牛羊马匹,然后转道益州等地,在换取药材、布匹等,从中获利。 秦安颔首,说道:“如此,卑职便唐突了。陛下身边有数位谋士,一位如今坐镇魏郡,督军对抗袁绍,名唤荀攸,出身累世衣冠的颍川荀氏。” “一位此刻应当是在上党督军,名陈琳,乃饱学鸿儒。还有一位,虽声名不如前两位,但听闻也极受陛下信重,每逢战事,必会问他的意见。” 刘侑神色略有惊奇的看着秦安,“你这消息倒是挺灵通。” “蛇虫鼠蚁,皆有其道,卑职喜欢了解同道中人。”秦安说道,“卑职敢笃定,皇帝亲征,贾诩必然随军。” “贾诩,这便是最后一位谋士?”刘侑若有所思。 “正是!他在兖州战场上曾大放异彩,善用奇谋。”秦安说道,“他若随军,朝廷不可能打这么没头没尾的战事,故而卑职敢肯定,朝廷大军会来的,而且很快!” 刘侑摸了摸挺翘的臀儿,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坐姿,说道:“可这一切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我与孔伷合则两利,争则两败俱伤,我犯不着因为你的一番猜测而妄动。” “公主聪慧,不会与蠢夫为伍!”秦安说道,“卑职知晓公主并不信任我,但我与公主应该才是真正的合则两利。” 刘侑咯咯笑了起来,笑的前仰后合的。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倨傲?”刘侑大笑着问道。 秦安神色如常,不动如山,“孔伷刚说过没几日,他还想杀了我。” “你该杀。”刘侑说道。 她轻轻拍打着膝盖,稍作思量说道:“先在府中歇下吧,我有事会吩咐你的。” “朝廷大军会在今夜突袭,还请公主为内应!”秦安躬身作揖。 刘侑侧目看向了秦安,“你为何敢如此笃定?”23sk. “今夜城中欢宴,热闹非凡。”秦安嘴角带着一丝不屑,说道,“乌合之众的欢宴,晚上才是巅峰,他们会呼朋唤友,醉死在酒坛子里,或者醉倒在女人的肚皮上。” “孔伷以钱财为诱饵,令这群乌合之众有了军心,绷足了精神御守城池。可朝廷大军一退,他们就像是一只攥紧了的拳头,忽然间无力的松了开来。” “卑职仔细了解过贾诩的谋略,他不会放过眼前这个大好的机会。公主也不需多做什么,只需令人东门准备放火,西门安排人手,准备接应便可。若朝廷兵马不来,公主也可以伪装成御守,还能收获孔伷的信任,此事,两头受益。” 秦安说了不少的话,但就这几句把刘侑真正切切的打动了。 只是她心中依旧有个疑问,“为何会是西门?” “东门有护城河,而西门没有!”秦安说道,“朝廷大军此次出动的皆是骑兵,陛下想突袭阳翟,唯有以少股精锐为先锋,趁着城中混乱悄无声息的翻越城墙,打开城门。” “只要骑兵进城,孔伷麾下的那些兵马,就会是待宰的羔羊!” 刘侑翻身坐了起来,那张令人呼吸都能不畅的妖艳面孔上带着一丝兴奋的红晕,“来人,设宴,好生款待秦先生,今日,他宿在府中了。” 秦安拱手,“卑职谢过长公主厚赐!” 大家都知道这是软禁。 但秦安不但没有丝毫的紧张,反而神色间有些欣喜。 只是他那张死人脸,让这欣喜看起来不是那么分明。 “若事成,本公主必然少不了秦先生的富贵。”刘侑盯着秦安看了片刻说道。 对于只见过两面,不知根底的人,刘侑很少会许诺什么。 她这一次算是破例。 秦安却有些诧异,“卑职更希望长公主能举荐一下卑职,我想成为那第四,不,第五个谋士。臣方才疏忽了一人,陛下身边还有一谋士,名荀彧,职司屯田。” 刘侑:…… 她想给这厮一刀。 第199章 星空下的突袭 秦安对朝廷的了解确实比她这个宗室贵女要多,这一点刘侑是真的看出来。 但她还是想给这厮来上一刀。 让他好好审视一下他那张破嘴,说话太中听。 “来人,带秦先生下去歇着,他应该也累了。”刘侑一脸不爽的说道。 秦安拱了拱手,“卑职言语有冒犯之处,还请公主见谅,我就是这样的人,宁死难改!” 刘侑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这厮能长这么大,肯定不容易! “好一句宁死难改,秦先生高风亮节的气节令我钦佩,那就——滚!”刘侑满脸笑意的说着说着,忽然变脸,一道厉声咆哮。 秦安的脸颊抖动了一下,作揖之后,迅速溜人。 看的出来,他应该也是怕死的。 “公主,这人就应该抹了脖子,让他永远的闭嘴,说话太气人了。”身材孔武的侍女愤愤挥舞了一下皮鞭,对刘侑不满的抱怨道。 “真正有才华的人,多少都有些脾气,让人好酒好肉的照应着,对了,再送几个女人过去,还有,多送点钱财。都在凡尘这座泥潭里挣扎,我就不信他能绝了七情六欲。”刘侑攥着小粉拳,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秦安的态度,激起了她强烈的好胜心。 “让冉闻来见我!”刘侑吩咐道。 “喏!” 侍女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公主,您找我?”冉闻就在院中,听到侍女传话,抬脚就走了进来。 刘侑面色威严的看着冉闻,“你可知道本公主为何聚兵?” 冉闻摸着鼻子,嘻嘻哈哈的笑了,“公主,我也算是府上的老人了,您就别跟我卖这关子了,我知道公主是不可能和孔伷那样的人同流合污,不,这个词不可形容公主,应该是……沆瀣一气,也不对不对,嗯……一丘之貉,也不是……公主恕罪,我想不起来了。” 刘侑那张俏脸顷刻间黑的好似阴沉沉的乌云,她咬着后槽牙说道:“不会说话,就尽量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府上来了个叫秦安的谋士,你应该已经见过了,有空去陪他坐坐!” 冉闻是个大舌头的碎嘴子。 而秦安,嘴犟的跟吃牛角长大的一般。 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应该挺有趣的,刘侑很乐意撮合这一段姻缘。 冉闻有些不明所以,他腼腆说道:“领公主令,末将会好好招待他的。” 刘侑用刀人的眼神看了一眼冉闻,说道:“既然你这么明白,我也就不多说了。今天晚上我会设宴宴请孔伷,你将人手派出去,东门派人放火,西门安排伏兵,听城外动静,动手!” 冉闻闻言大喜,“公主是要反了那孔伷吗?好,好!” 他激动的狠狠捶了两下手掌。 “早就该如此了!不过,公主又何必这么麻烦,趁着孔伷赴宴的时候,在席间安排刀斧手,或者直接在酒中下药,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弄死他。只要孔伷一死,这城中还不就是公主您说了算?”冉闻稍有不解,并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刘侑的脸色又黑了。 她听说女人想要漂亮久存,就应该少生气。 可她养了这样几个混账,想不生气,是真的难。 “你以为孔伷长那么肥硕,脑子里塞得全是大油吗?无需多言,听令行事!”刘侑板着脸喝道。“滚下去吧!” 冉闻瞬间收起嬉皮笑脸的样子,挺着腰杆子震声喝道,“卑职领命!” “看来是我对他们太好了啊。”在冉闻出去后,刘侑以手扶额,叹息了一声。 “公主确实是对我们有些太好了,我这长得都多废了好些布料呢!”孔武的侍女低头看了看自己孔武的身材,满脸的小幽怨。 “派人去给孔伷传话,就说我今日猎了几只好野味,请他过来尝尝。”刘侑扫了一眼侍女,吩咐道。 “可是公主,这几日城门紧闭,没有办法出城狩猎,您这个借口是不是稍微草率了些?”侍女轻声道。 “左右不过一个借口而已,就这么跟他说吧。”刘侑说道。 “喏!” …… 黑漆漆的田野上。 刘辩晃晃悠悠的行走着,路途格外的艰难。 在这一世,他虽历经数次生死危机,但还没有吃过这样的苦。 夜色太黑,可突袭不能作罢。 城内正在欢庆,这简直就像是天公送来的机会! 为防阳翟守军发现,四千骑兵前后尾随行走。 只有最前方一人的手中有火把,后面的人抓着前方将士的武器,缓步行走。 刘辩和贾诩被夹在中间。 这个大爷今天依旧比刘辩舒服。 刘辩用双脚在走,而贾诩是被两名将士抬着。 这搞得贾诩始终惶恐不安,刻意和刘辩错开了距离。 臣子坐在高处俯瞰皇帝,这罪过大的简直没边了。 大军直接抵近了阳翟城下,在距离不过两箭之地的地方停了下来。 贾诩的轮椅被人抬到了刘辩身边,他先告罪一声,然后才说道:“陛下,东门有护城河,突袭动静过大。可在此处留下少量兵力,突袭西门,在西边攻上城墙之上,故作声势,扰乱敌军军心。” “好。”刘辩言简意赅,直接应允。 这个老狐狸的谋略,确实比他自己想的要刁钻许多。 在阳翟东城门护城河外,刘辩留下了一曲将士。 其余将士皆绕到了西城。 伏于阴暗中后,刘辩将英林唤了过来,“突袭登城,在西园你们演练了无数次,但这是第一次实战,莫要让朕失望。” 英林邦邦两拳砸在了盔甲上,沉声说道:“若突袭失败,末将提头来见!” “去吧。”刘辩颔首。 黑暗中,庞大的阳翟城像是一座怪兽伏在大地上。 城头灯火并不密集,约莫十余步才有一根火把,或者灯笼。 倒是城内欢快的声音,却清晰的传了出来。 旷野寂静,让城内热闹的声音变得尤为突出。 “孔伷今日这是准备彻底的与民同乐啊,似乎都不打算宵禁了。”刘辩冷声道。 贾诩直挺挺的坐在轮椅上,远远看去,活像一只看不清楚五官的鬼。 他说道:“陛下,虽然贾诩在用兵上是一个实打实的废物,但他收拢人心的手段倒是相当不错。寻常人可没有这么大的魄力,这样犒赏大军,在这欢闹的声音中,臣听见金钱在流淌。” “无能之辈,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收拢人心。”刘辩对此强烈的鄙夷。 “陛下,但不可否认,这是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孔伷今日不死,必然起势。”贾诩道。 刘辩躺在了一个小土丘上,仰头看着漫天繁星。 星河璀璨,格外的清晰,仿佛就在眼前。 没有工业化的时代,有着最美的星空。 “除非苍天偏心眼,否则他没道理活过今晚!”刘辩喃喃道。 贾诩笑了笑,“那就全看陛下您的心意了。” 刘辩歪了歪头,这个马屁,倒是挺有水准。 “朕可不能站在老天的肩上。”他摇头道。 第200章 醉生梦死的城池 “为什么朕好像闻见了香火的味道?”刘辩鼻子抽了抽,忽然问道。 贾诩探头,左右看了看刘辩躺着的那个小土堆,不禁笑了,“陛下,您好像宠信了一位旧人,他应该是故意散发香火之气,向陛下您谢恩呢!” “你把赵野的话给抢了。”刘辩也看出来了,这是个坟包。 “而且,你说这话,听着像是一个佞臣!” “臣当竭尽全力做敌人眼中的佞臣,朝堂的忠臣。”贾诩说道。 刘辩没有再说什么。 忠奸善恶,一切都还尚需观察。 他是一个创业的帝王,那些帝王之术,他其实并不是很擅长。 现在他只学会遮掩自己的实际情绪,不被他人轻易察觉真实的想法。 当刘辩在仰望星河,思考自己这个皇帝的时候。 贾诩也目中带着深意,望着躺在坟包上的皇帝。 堪堪十六岁的帝王啊! 文治武功却已远远超越了先帝,甚至于有直追古圣明之君的气象。 有这样一位帝王,大汉的未来,必将如这头顶的星河般璀璨。 他生在了一个最恰当的时代! “陛下,登城了!” 赵野摸着黑走了过来。 刘辩起身,猫着腰站在坟包上朝城头瞭望,“英林!” “末将在!” 英林迈步走了过来。 但刘辩却并未说话,他屏着呼吸,聚精会神的盯着城头。 阳翟西城的城头上,人影不时攒动着,但却始终并未有过大的动静。 骚乱和喊杀声迟迟不见爆发。 “朕怎么觉得城头跟没守军一般呢!”紧张的盯着看了足有一刻钟,刘辩忍不住说道。 贾诩猜测着说道:“城内正在欢宴,城头即便是有守军,恐怕也心不在焉。别人都在纵酒高歌,他们却还要戍守,对于军纪不严苛的士卒而言,这可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抵近!”刘辩沉声下令。 “喏!”早已待命的英林,声音低沉的应了一声,号令众军朝着城门抵近。 这一次,刘辩并没有冲动。 他依旧据守坟包,并没有挪窝。 他这个皇帝可以亲自御驾亲征,但亲自冲锋陷阵就有些过了。 刘辩并不介意这么干,但他可不能真这么干。 …… 冉闻带着麾下光明正大的龟缩在靠近城门的巷子里。 在他的不远处,燃烧着一团巨大的篝火,边上用长枪挑着三只羊。 而这还不是唯一,不远处还燃烧着几团,边上同样烤着羊。 这些,皆是孔伷的赏赐。 除了数十头羊之外,还有大量的酒水。 “吃饱就好了,酒就都别动了,谁要嘴边沾了酒,我就让他的脖子尝尝我的刀!”在刘侑面前嬉皮笑脸,始终不太正经的冉闻,此刻却脸上煞气密布。 “将军,我们要是滴酒不喝,孔府君若是知晓,会不会怪罪?这可是明着不给人面子。”有将士舔了舔嘴唇,盯着码在一旁的酒水,故意说道。 冉闻眼皮轻抬。 坐在他身边的一个心腹起身走了过去,毫无征兆的一刀将那说话的将士枭首。 那血淋淋的首级,在篝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 脸上还带着戏谑的表情。 冉闻这才开口道:“等此战结束,公主府上有的是好酒给你们喝,又何必喝孔伷这些不知道掺了几缸水的糙酒。我希望你们清楚,你们是公主府的将士,而不是他孔伷的兵。” 围坐在一起的将士噤若寒蝉,不少人吓得直接屏住了呼吸。 “扔了去,这腌臜看着影响儿郎们吃肉的心情!”冉闻忽然笑了一声,指了下那颗狰狞的首级。 那心腹一甩手,首级就飞进了不远处的篝火。 冉闻气的跳起来,就是一顿猛踹,“你个混账东西,你扔火里面,我们还怎么吃肉?” “将军息怒,息怒,味儿不大!”心腹抱头蹲在地上,任由冉闻一顿拳打脚踢。 冉闻暴打了一顿心腹,气息微喘,对将士们说道:“将就着吃吧。” 将士们看着那颗在篝火中烧得噼里啪啦的首级,个个面如苦瓜。 人肉味的烤羊,这口味可真有点儿重了。 “将军,有人上城了!” 一个心腹从主街道上闪身走了进来,附在冉闻耳边说道。 “可看清楚了是什么人?”冉闻低声问道。 “黑缯黑甲,手法凌厉,个个都是好手,是朝廷的兵马。”心腹说道。 冉闻遗憾的瞅了眼篝火旁的烤羊,“这肉还没吃到嘴里呢,来的有点儿早了。” 随后他起身环顾众将士,喊道,“兄弟们,先干点活,等会我们再吃!” …… 郭孝带着麾下五十名精锐,非常顺利的登上了阳翟的城头。 在脚步落在实处之后,他看着城头上的景象,忽然觉得自己的小心有些多余了。 城头上有守军,但也当做是没有。 左右烽燧下,各有两堆敌军,但都喝得东倒西歪的。 在人群中,郭孝竟然还看到了女人。 这样的守军,可以说是世所罕见。 他非常顺利的清除了所有城头的守军,丝毫没有惊动到城内。 但当他带着将士悄悄摸下城之后,却愣住了。 就在距离城门不到百十步的地方,一群敌军整整齐齐的横在长街上。 “原来是外松内紧,孔伷倒是好计谋。” 郭孝瞬间就明白了孔伷的计谋,这是刻意制造欢宴的假象,却在城内埋伏重兵。 他甩了甩横刀上血珠,沉声喝道,“去开城门,其他人,随本将诛贼!” 五十名将士瞬间分成两拨。 一部分人紧随在郭孝的身后,另外的人则杀向了城门。 当那区区二三十名刑徒军朝着他走来的时候,冉闻恍然有一种面对千军万马的错觉。 “这才是真正的精锐啊!”冉闻低喃了一声,抱拳喊道:“这位将军,你忙你的。” 郭孝猛然蹙眉,“何意?” “不好意思,老病犯了。我乃长公主麾下,奉命在此迎接王师入城,请将军开城门,末将为将军清理那些小杂碎!”冉闻喊道。 随即,他高高举起拳头,大声喊道:“众军皆有,随我——杀!” 郭孝依旧警惕的看着,直到冉闻率军返身杀向了城内的守军,这才放松戒备。 他大声喝道,“速开城门,迎大军入城!” 当城门口的火把,像长龙一般舞动,城外顷刻亮起了璀璨星火。 轰隆隆的马蹄声,刺破了寂静的黑夜。 但,却并未打搅到正在欢庆的阳翟。 那些醉生梦死的将士,死在了梦中,走的很是欢悦。 虽然有零星的部曲反应了过来,但在刑徒军的滚滚洪流中,他们就像是砂砾。 根本难以阻挡! 死的也挺快的。 刘辩打马入了阳翟,左右明火执仗,气势威严。 “陛下,阳翟长公主派麾下部曲接应,孔伷和城中豪绅正在长公主府!”英林策马迎了上来,说道。 “带过来。”刘辩沉声道。 第201章 你在羞辱朕? “卑职冉闻拜见吾皇!” 双手抱拳的冉闻,微微仰头看着马上眉宇间还带着些许稚气的少年皇帝。 这便是传闻中残暴堪比桀纣的大汉皇帝啊! 面相其实挺和善的。 “长公主在何处?”刘辩问道。 冉闻稍有一些晃神,紧忙说道:“公主正在府上设宴,款待孔伷与城中诸多豪绅。卑职派人封锁了府邸,城中的消息现在应该还没有穿进去。” “你做的很好。”刘辩夸赞了一句,对左右吩咐道,“走,去长公主府。” 冉闻立马主动请缨,“卑职为陛下头前带路。” 刘辩微微颔首。 漆黑的铁甲洪流,分列两侧,拱卫着皇帝赶向了长公主府。 大汉的宗室说一句多如牛毛一点也不为过,但真正有实力的却没有几个。 在派人了解了阳翟长公主刘侑的过往后,刘辩对这个姑姑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一个女人在这样的大时代背景里,能打拼出那样庞大的家业,可见手段之强。 …… 长公主府。 辉煌的灯火中,众人觥筹交错,欢歌笑语,一片欢欣热闹的场面。 “那狗皇帝,嘿嘿,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面对府君他照样得吃瘪,还不是灰溜溜的走了。从今天开始,府君足以傲视天下群雄。”大腹便便的豪绅左手美人,右手高举着酒樽肆无忌惮的大笑着。 “可不是,张邈、刘岱这些人整日张牙舞爪,不可一世,可他们还不是吃了败仗。但府君谦谨低调,却让皇帝逃得犹如过街老鼠,这便是实力的证明。”有人大声附和道。 “若张邈泉下有知,他一定会为曾经对府君的不敬而磕头赔罪!” 听着众人毫不吝啬溢美之词的夸赞,孔伷有些飘飘然。 一种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强大感觉油然而生。 有些微醺的他,摇晃着肥硕的身躯,笑说道:“此次能一战攻城,可并非是我一人的功劳,可全赖诸位倾力相助,来,诸君同饮!” “同饮!” “府君过谦了!” “对对对,过谦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举起了手中酒樽。 刘侑慵懒的靠坐在右首,微垂的眼帘很好的掩藏了她眼中强烈的不屑。 看着这群人放浪形骸的样子,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在款待一群彘。 “阳翟现有精兵强将逾万,府君也该考虑让我阳翟大军走出城去了?那孙坚小儿数度挑衅府君的威严,当惩戒之!”有人高声道。 熬走了朝廷大军,孔伷现在还真有这样的想法。 但他却摆着手,说道:“孙坚悍勇,此事当从长计议。” “府君过于小心了,我们阳翟的儿郎们连皇帝麾下的精锐都打退了,又何须去惧怕他孙坚?远远望见府君的旗帜,他恐怕就要转身跑路了。”那人大笑道。 “是啊,狗皇帝都摄于府君的威严仓惶逃窜,那孙坚客居豫州,又怎会是府君的对手?”有人附和道。 “是啊,狗皇帝便是府君的证道之石。府君有此威名,无惧天下任何人!” 砰! 一声闷响,房门忽然被人非常暴力的踹了开来。 “哪个不长眼的,滚出去受死!”门口处,一个年轻人怒气冲冲的起身喝骂道。 忽然,一群黑甲锐士手持横刀铿锵有力的走了进来。 “你们是何人?”那年轻人一看这阵势,瞬间酒醒,跌跌撞撞的向后退去,一个不慎打翻了案几,登时酒水四溅,一片狼藉。 黑甲将士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从他的身侧走了过去。 “你刚刚说什么?不长眼的什么?”就在年轻人觉得自己捡回了一条小命的时候,耳畔忽然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 他根本都没有注意到有人走到了他的身边。 他迅速扭头看去,只见一个中官正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你……你是宫中的人?!”年轻人刚刚松懈下来的神色顿时又紧绷了起来。 阳翟可没有宫中的人,除非…… 城门开了! “猜对了,那就上路吧!”那中官森冷一笑,一刀划过了年轻人的脖子。 年轻人捂着喉咙,满脸惊恐的扑腾着,倒在了翻在一侧的案几上。 赵野面带森然的笑意,拿年轻人的衣服擦了擦尖刀上的血迹,缓缓起身。 随即站直了身体,傲视殿中诸人,朗声喊道,“陛下驾到!跪迎!” 被这场面已经震的惊惶不安的众人,听到这一嗓子,顿时个个如丧考妣。 “皇帝……” 孔伷身体软软的倒了下来,往常无比红润的面色,瞬间不见丁点血色。 惨白的像是一个纸做的胖子。 刘侑是第一个起身跪迎的,那双动人的眼眸中,带着难掩的兴奋。 皇帝终于来了…… 一身戎装的刘辩缓步走了进来,从容的在上首就坐。 “挺热闹啊,朕应该没有打扰到你们吧?”刘辩笑看着众人,问道。 这句冷笑话,真的很冷。 没有人敢吭一声。 即便是长公主,也老老实实的跪在那里,没有出声。 她欣喜于皇帝进城,但她并不知道皇帝的性情,不敢胡乱开口说话。 “哪位是孔伷?来,上前来,让朕好生瞧瞧!”刘辩扫视着众人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孔伷。 方才大家都还在疯狂的捧孔伷的臭脚,可现在,那些豪绅恨不得把孔伷两脚踹出去。 孔伷的面色又白了几分,身体抖得宛如筛糠。 “臣……罪臣,在。”孔伷艰难的张了张嘴巴,声音很是微弱。 “原来就是你这胖子,别称臣,朕可不敢有你这样的臣子。”刘辩打量着孔伷,问道,“身上无官无职,却窃据颍川,朕想问问你,你是不是觉得朕软弱可欺?” “陛下,卑职不敢,卑职是……是在为陛下守土。那孙坚狼子野心,卑职不放心。”孔伷情急之下,大声喊道。 急需一根救命稻草的孔伷,已经找不到其他的理由了,只能强行往孙坚身上扯。 “你要造朕的反,朕其实是可以理解的,但你为什么有胆子做,却没胆子承认呢?让你作为朕的对手,朕感觉自己好像被羞辱了。”刘辩微微俯身,“所以你就是在羞辱朕,是吗?” “没,没有,卑职不敢。”孔伷连声喊道,“卑职愿向陛下请降!” “老匹夫,安敢羞辱朕!”刘辩忽然大怒,“来人,拖出去,挂城门口示众!” “陛下,陛下,饶命啊陛下,我是有原因的!”孔伷被吓得狠狠一哆嗦,急急求饶。 但他的求饶声,阻拦不了刑卫。 两名刑卫上前,像拖死猪一般拖着孔伷就出了门。 “朕的耳目不是很清明,这天下的很多事情,朕其实都不清楚。但朕听闻,孔伷能扯起大旗造朕的反,全赖诸位,是吗?”刘辩又恢复了那笑呵呵的那样,冲殿上诸人问道。 “陛下,我等皆是被孔伷那厮逼迫的!”一个身着儒衫的中年人起身说道。 “看来你应当是个聪明人!”刘辩的目光在这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却看向了刘侑。 察觉都皇帝的目光,刘侑心中微震。 她拿出了一道折子,双手呈上,“陛下,这是我搜罗的城中豪绅资孔伷起兵的罪证!” 赵野上前,将折子拿到了刘辩的面前。 那些阳翟成中皆有头有脸的豪绅,看着这一幕,脸色齐刷刷的白了。 他们完全可以将罪责全部都推到孔伷的身上。 但却没想到刘侑这个女人。 “你这个贱人,我杀了你!”一个脸相当长的豪绅,在高压之下心态瞬间崩了。 他怒骂着,忽然挥刀砍向了刘侑。 在这危急关头,刘侑依旧神色坦然的看着刘辩。 刘辩也很淡定。 一切都好像是安静的,唯有那个长脸豪绅在张牙舞爪。 眼看着那刀马上就要砍到刘侑身上了。 可刘侑依旧毫无惊惧,面色平静如水,十分坦然的看着刘辩。 刘辩微微一笑,抬了抬手腕。 一道寒光顷刻闪过,那个狰狞长脸骨碌碌的滚到了刘侑的脚边。 刘侑轻轻抬脚,将那颗首级踢到了一旁。 “可惜了姑母这一双好鞋。”刘辩说道。 刘侑莞尔一笑,“确实是有些脏脚,我等会换了便是。” 刘辩身体微微后仰,将那道折子拍在了一旁的案上,“证据确凿,吊城门上,抄家!” “族中壮丁征发北疆为劳役。” 豪绅们瞬间炸裂。 “狗皇帝,你不得好死!”有人精神崩溃,直接喝骂了出来。 刘辩像驱赶苍蝇一般挥了挥手,鹰扬虎视的刑卫上前,三两下便抓了个干净。 “来人,还不赶快清理了此地,容陛下落脚。”刘侑沉声吩咐道。 欢嚣过后,殿上一片狼藉,看着确实有些无处落脚。 几个侍女急匆匆上前,连忙清理。 “朕此番能顺利入城,可全赖姑母倾力相助!”刘辩笑着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姑姑说道。 在亲眼见过之后,他对这位姑母的手段是越发的佩服了。 一个女人在这样的世道想闯出一番天地,跟唐僧西天取经的难度大概差不多。 手中若是没两下子,单单只是阳翟城中那些豪绅就能将她吞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陛下说笑了,虽然我确实准备了一些人手,可似乎并未帮到什么忙,我可不敢居功。”刘侑笑说道,“而且,这也并非是我的主意,是孔伷帐下一个幕僚向我建言,说陛下今夜会攻城,让我早做准备。” “若无他,这点寸功,我可能还挣不到。” 刘侑先前有将秦安雪藏的心思,可在见到了刘辩之后,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位少年皇帝,可不简单。 没有必要因为一个谋士,招惹皇帝不快。 第202章 入主阳翟 刘辩目中带着深意,在刘侑那张动人的脸庞上停顿了片刻说道,“既然姑母力荐,那便见见吧。” 刘侑的眼中顿时便有了光彩。 简简单单的“力荐”二字,但却是皇帝卖给她的好。 这让刘侑心中舒坦了不少,也觉得宽慰。 在派人传话的时候,刘辩有些好奇的看着刘侑身边的侍女,问道:“姑母是如何将这些本该玲珑婀娜的侍女变得如此孔武?” 那些身材孔武的侍女,让刘辩忽然间想起了那句,令郎的胸大肌为何如此浮夸? 而这些侍女的胸大肌,那是相当的浮夸,满满的力量感。 刘侑低头莞尔,“不敢隐瞒陛下,我只是一介女流,阳翟长公主的封号在现在并不能给我提供足够的安全,我只能另寻途径,寻求自保。” “听闻姑母的生意做的很大?”刘辩颔首,接着问道。 “不敢说大,勉强算是小有所成。”刘侑若有所思,而后说道,“我愿意将这些生意全部贡献与陛下。” 刘辩放松神态,摆手道:“姑母不要误会,朕只是问一问,可没有抢夺姑母生意的意思。关中既定,通商是必须要做的一件事,而且需要朝廷出面,但商业一道,非人才不能兴!” 刘侑一脸惊愕的看向了刘辩,“陛下怎能让朝廷为贱商出面?” “这如何不可?凡事都要有第一次的嘛!”刘辩笑道,“社会如无商业不活,只有商业繁荣,这天下才能欣欣向荣。” “可商人是与民夺利,而且还会影响天下的安定。”刘侑劝道。 虽然她自己就是商人,但她一点也不赞同,由朝廷出面支持商贾。 “凡事皆有利有弊,与四海通商利大于弊,此事便可以做。”刘辩说道。 大汉朝有一条非常重要的国策,便是重农抑商。 这个国策不能改变,但商业也需扶持。 农为本,但却不能因为农,而完全的排斥商业。 “陛下,此事朝中公卿应该会绝对反对吧?”刘侑换了另一种劝谏的方式。 刘辩笑了笑,“当他们吃到好处就不会反对了。” “陛下,秦安来了。” 长公主府的一个小侍女怯生生的走上前来,说道。 “宣吧。”刘辩打了个哈欠,将身体靠在了垫子上说道。 “唯!” 夜色已深,已经过了睡觉的时辰,困得刘辩脑子都有些昏昏沉沉的。 “卑职秦安拜见皇帝陛下,陛下万年!” 秦安上殿,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 “听长公主说你足智多谋,有大智慧,早已洞悉了朕今日的夜袭,可对?”刘辩问道。 秦安站的笔直,目不斜视,“不敢隐瞒陛下,卑职确实如此向长公主建议过。” “朕颇为好奇,你是如何猜到朕会在今夜突袭的?”刘辩望着秦安,心中在挨个细数着颍川的人才,可他绞尽脑汁去想,也实在想不起来,颍川有秦安这号人物。 “因为卑职猜到贾文和定然在陛下身侧。”秦安说道。 刘侑默默扭头看向了门口。 她忽然有些后悔向皇帝举荐这厮了。 这厮这张嘴,简直要命! 刘辩怔了怔,他有好久没有听到这么耿直的大实话了。 “那你的意思是若只是朕率军而来,就会退走?”刘辩笑问道。 “不,陛下应该会化骑兵为步卒,强攻!”秦安说道。 刘侑差不多已经用脚指头抠出一个三室两厅了。 虽然这厮确实是有些手段,可这张嘴,简直就是他的催命符。 在皇帝面前,话怎么能这么说呢。 刘辩听到这话却笑了,“你算是猜对了一半。” “陛下没准备火烧阳翟?”秦安有点惊讶。 刘辩顿时对这个人有了些兴趣,“你这也只能算是猜对了一半?” “还是一半吗?”秦安自言自语般念叨了一句,凝神想了片刻说道,“那陛下您就是在城中有人,我猜的可对?” “你可知道徐庶,他曾经有个名字叫徐福?”刘辩并未给与秦安答案,而是问道。 秦安的神色微微变了一下,“回陛下,卑职与徐庶相交匪浅。” “他现在何处?” “南下荆州了。” 刘辩微微一笑,“为何朕觉得你与徐庶有几份相似呢。” “也许是气味相投,让陛下察觉到了一丝的熟悉。”秦安躬身道。 “下去,好生歇着吧。”刘辩抬了抬手。 秦安却并未挪步,而是追着问道:“陛下,您还没有告诉我,若是您会怎么打这一仗?” 刘侑攥了攥拳头,气到恨不得一把把这小子从门里扔出去。 就他这张嘴实在是太欠收拾了。 “朕已令孙坚整军备战,朕的身后还有数万大军。刑徒军携带了足足一月的口粮,你觉得朕若不求速胜,会怎么打这一仗?朕就算是不动用他处兵马,也可以围阳翟一个月,孔伷能撑得了一个月吗?”刘辩说道。 秦安:…… 他好像被噎到了,深吸一口气,躬身道,“卑职告退。” 刘侑的肩膀剧烈耸动着,憋笑憋得脸蛋都红扑扑的。 “陛下不准备用一下他吗?”刘侑轻抚了几下胸口,顺了顺气,问道。 刘辩眼皮微抬,“且看看吧。” “我去为陛下整理寝宫。”刘侑自知不能再多言,便主动说道。 “嗯。”刘辩以手拖着脑袋,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诏英林!” 赵野躬身上前,轻应了一声。 不到片刻功夫,英林带着一身血污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城中如何了?”刘辩耷拉着眼皮问道。 “回陛下,但凡冒头的已悉数镇杀,俘虏约四千多人。”英林抱拳说道,“那些豪绅豢养的私兵,远比城中的军队悍勇,皆镇杀!” “孔伷是临时凑起来的乌合之众,那些豪绅都是花了大价钱养的看家护院,自然不同。”刘辩说道,“今天城中不可松懈,让将士们轮流休息。” “唯!” “朕怎么觉着好像少个人呢?”刘辩忽然坐了起来,“贾诩去了何处?” 英林愣住了,“陛下,您……进城的时候,是不是给……忘了?” “嘶……”刘辩猛然想起来了,“快快快,派人去接,别让这瘸子掉坟包里了。” “唯!” 城外。 贾诩孤零零的坐在坟头,仰头望着漫天星河。 “这夜空还是挺好看的,就是有点冷。” 第203章 孙破虏 贾诩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不过他来的时候,刘辩已经歇下了。 接连熬了数天,刘辩即便是铁打的身体,也有些撑不住了。 贾诩倒是生龙活虎的,断了的双腿和深夜里的冷风,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干活的热情。 他找到了英林,开门见山说道:“我想见一见吕布!” “他注定是一个死人,文和先生没有必要与他多费口舌。”英林劝道,同时看了一眼贾诩身后的吕绮玲。 贾诩轻笑,“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拒绝绮玲在最后尽一尽孝道。” “好,但我的人不会离开!”英林颔首道。 “那是自然!” 掩门闭户关了数天的厢房里气味有些重,油灯熏的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小霈听到外面响起脚步声,起身到了窗口,“臧校尉,有人来了。” 她想出去透口气。 臧典那几个人根本就不像是个人。 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始终不动如山,像一尊冷冰冰的石头。 “嗯。”臧典眼眸轻抬,淡淡的应了一声。 小霈垂头丧气的又重新在角落里坐了下来。 这是她这辈子最凄惨的经历,没有之一。 房门被人打开了。 一股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吹的油灯都在左右摇晃。 “臧校尉,我来看看吕布。”贾诩的轮椅在安静的室内,响得格外清晰。 “嗯。”臧典又是简单的应了一声,起身右手摁住了刀柄。 “真够高冷的。”小霈撇着嘴低声嘀咕了一句。 她以为臧典只是对她冷冰冰的,现在看来他对自己人也是冷冰冰的。 床榻之上,吕布早已经睡着了。 而且看起来睡得还挺舒服,鼾声犹如一道道的闷雷。 贾诩看向了吕绮玲。 吕绮玲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死死的抓着轮椅,却始终没有挪动脚步。 “大人其实没有必要带我来这里的。”许久,她才轻声说道。 贾诩和煦的笑了笑,“该来看看的,命途交错,但我并不想你的心中留下遗憾和怨恨。” “您应该清楚,这是改变不了的。”吕绮玲的眼睛有些湿润。 杀他的亲生父亲,又给她找个父亲的人是皇帝,旁人又能如何? 帝命难违! 贾诩自己用手推着轮椅到了吕布的榻前,“别装睡了,当我进门的时候,我就听到你的鼾声起伏不定,你的心乱了。” 吕布睁开了眼睛,扫了一眼贾诩,望向了吕绮玲。 “为父对不住你,以后安生的过日子,找个好男人。不要想着给为父报仇,皇帝羽翼已成,不是你能对抗的。成王败寇,为父不后悔自己做的事情,只是遗憾牵连了你们。”吕布罕见的眼神柔和,就连说话都语气温柔。 吕绮玲潸然泪下,紧咬着下唇,猛烈的摇了几下头。 吕布给吕绮玲仅仅交代了这么简简单单的两句话,便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贾诩,“我方才听绮玲称呼你……大人?” “陛下将你的家眷赐给了我。”贾诩说道。 吕布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个狗皇帝!” “哈哈哈哈,他这算是对你好,还是对你坏?将仇人的家眷赐给你,你有没有感觉到强烈的侮辱?啊,贾文和,我知道你。” 贾诩神色平静淡然,“这是我自己要求,否则,我应该喊你一声岳丈。” 吕布脸上的笑意瞬间如潮水般退去,眸子冰冷如刀。 但片刻后,这一切又迅速收敛。 “你是狗皇帝面前的红人,年纪也不算大,算是个好归宿。绮玲嫁给你,不算差,我能接受。我事败身亡,我早就想到了,唯一令我放心不下的不过就是绮玲,嫁给你可以。”吕布的立场变换的很快。 贾诩拍了拍他那两条,仅有些许感觉的双腿,“我不会向陛下求情的。” “劳资没指望你求情。”吕布不屑说道,“大丈夫死则死矣,我虽事败,但我依旧是豪杰,当受后代敬仰。” “绮玲我只会当女儿去养!”贾诩说道。 吕布死死的盯了贾诩片刻,“以后对她好点,这孩子被我宠坏了。” “知道。”贾诩扭头看向了吕绮玲,“你需不需要留下来陪一陪?” 梨花带雨的吕绮玲神色间有些纠结,许久说道,“我先送您回去吧。” 贾诩点了点头。 吕布的视线直追着贾诩和吕绮玲离开,才缓缓收了回来,扭头看向了墙壁。 …… 当第二天的朝阳升起。 阳翟城中又恢复了勃勃生机。 昨晚战斗的痕迹犹在,但却已经看不出来多少了。 连年的战火,让百姓对这件事的适应度极其的高。 他们该干嘛继续在的干嘛,只是闲聊中多了一些对新入城兵马的好奇。 睡的格外精神的刘辩,带着一群人在城头漫步。 旭日初升,紫气东来。 这是一天里最好的时辰。 “站在城头和城外,人的心境都是不一样的。”刘辩说道。 贾诩顺口捧了一句,“尤其是在得胜之后,心境必然是澎湃的。” “你让吕绮玲去守着吕布了?”刘辩冷不丁问道。 贾诩颔首,“臣昨晚回来后,便想向陛下回禀,可惜陛下已经歇下了。” “毕竟舔犊情深,吕绮玲现在也是臣的女儿,臣不想她往后一直郁郁寡欢。” 贾诩解释的很多,但刘辩对此事并没有那么多的在意,随意摆手说道:“给她两天时间。两天后,让吕布去陪着孔伷,都是野心勃勃之辈,九泉之下,兴许还能联手打出一番事业来。” 在脍炙人口的三国中,吕布是一个无比耀眼的存在。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关于他的事迹,刘辩从三英战卢布开始,几乎都记得很清楚。 若不是这厮的反骨实在过于突出,他还真不想杀了他。 “若当真有黄泉,孔伷大概只能给吕布提鞋。”贾诩摇头打趣了一句。 “这算是朕给他的一点恩惠!”刘辩笑着,忽然说着,“降旨,呵斥孙坚!” 贾诩微怔,前一刻还在说着吕布,下一刻忽然就扯到了孙坚身上。 皇帝的心思,现在是越来越深沉了。 “唯!”赵野上前应道。 “城中俘虏逾万,还请陛下处置?”贾诩问道。 孙坚的事情,他没有过分多嘴,呵斥是应该的。 阳翟城池都攻破了,可孙坚的兵马还连一个影子都看不见,这事说不过去。 “朝廷是不是该用一些颍川当地的壮勇?”刘辩面带思索,随之问道。 贾诩稍加思索,便明白了皇帝的顾虑,“若颍川百姓在屯田之上能获得安居,见识到实打实的好处,用颍川当地的壮勇,定然是利大于弊的。” “但此事的弊端,也甚是明显。裙带牵扯,他们会在颍川给自己织出一道网来。而且,极易起兵。” 刘辩颔首,“只用兵,不用将,不用官,可否?” “此事难以绝对根除,但如此一来,可相对避免。”贾诩说道。 除非异地为官,换两个仇人,才有可能会有有限的平衡。 否则,很难。 律法做不到绝对的杜绝。 “既然可行,那就照此施行吧,从俘虏中先选一批,卫戍颍川。”刘辩说道。 他也清楚,这个事是不可能绝对的。 即便是在他的上一世,律法都已经非常的完善了,但那些事依旧无比避免。 他现在所要的,只是让颍川这座朝廷的东门户,减少起兵的风险。 “陛下,那些豪绅豢养的部曲,是否也在此列?”贾诩请示道。 阳翟城中现有的降卒中,那些豪绅所豢养的私军,占据了绝大多数。 刘辩想了片刻,说道:“一视同仁吧。” “唯!” …… 孙坚率军抵近了阳翟。 但就在他即将看到阳翟城池的时候,他先见到了朝廷的使者。 闷头接过圣旨,孙坚的心情瞬间炸裂。 他竟然被呵斥了?! 送走了朝廷的使者,公仇称几人围坐在孙坚的周围,个个义愤难平。 “朝廷对将军实在刻薄了些,我军不过是正常行军,那怕是算路程,也还没到到的时候,竟然就已经派人呵斥将军,简直岂有此理!”程普不满的说道。 黄盖闷头坐在那里,问道:“我军发兵已十余日,这点路程,正常其实不过四五天便可抵达。但不过晚了区区数天,皇帝便降诏斥责,此事,我也觉得气愤。” “皇帝残暴之名在外,该不会是想对将军动手吧?”公仇称说道。 “假借阳翟之事,实则是为了对付将军?”黄盖豁然抬头。 “此事极有可能!”程普说道,“主公,那朝廷的使者,可还说什么了?” 孙坚的心情不是很好,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被人骂了一顿,不管是谁心情也好不了,除非本来就有点小毛病。 “那阳翟……我们还打不打了?”程普嚷嚷道,“要我说,立马起兵!” “天下现在人人都是如此,就连那豆大的字不识一个的寻常黔首都能称帝。将军天生神勇,犯不着在这个破屋檐下,依旧当那劳什子忠臣。” “自古忠臣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的,将军。” 孙坚拍了拍桌案,“都闭嘴,让周公瑾来。” “将军对那小子有点儿过于宠溺了。”黄盖不悦说道。 在周瑜出现在孙坚的视线之内后,他就极少找他们这些老将商议了。 “你若有周公瑾那样的见识,我也找你,想不明白还话这么密,出去巡营!”孙坚斥道。 黄盖一副混不吝的模样,起身冲着孙坚抱了抱拳,嘟嘟囔囔的走了。 周瑜正在陪孙策打猎,听到孙坚相招,两人策马便赶了回来。 将弓箭和猎到的野味交给士兵,两人一道走进了大帐。 “将军。” “大人!” 孙坚看见孙策那灰头土脸的样子,不禁气不打一出来,“都是打猎,你看看公瑾,再看看你。你这到底是刨坟去了,还是去打猎了?” 孙策嬉皮笑脸的说道,“公瑾喜欢鬼鬼祟祟搞偷袭,孩儿更喜欢和那些猛兽真刀真枪硬拼,这才是真男儿。公瑾有点儿小娘们作态了,这点事,我不喜。” “闭嘴,你这就是莽夫行径。”孙坚喝骂道。 帐上,程普几人刚要夸赞一番孙策的勇猛,听到孙坚这话,个个闭嘴。 孙策是莽夫,他们这些夸赞,那定然也是莽夫。 “将军,人各有所长,卑职也想当个莽夫,可奈何实力不济。”周瑜摇头说道。 孙策大大咧咧的拍了拍周瑜的肩膀,“没事,多跟我去打几次猎,你就会了。” 孙坚指着孙策对众人骂道,“看看这个孽障。” 众人莞尔。 “公瑾,朝廷刚刚降旨以怠慢皇命,故意拖延呵斥了我,你可有见地?”孙坚正色问道。 第204章 长公主的长处 “若仅仅只是将军被朝廷降旨斥责一事,卑职并无任何的见地。”周瑜长身玉立,声音清脆入耳。哪怕周瑜的年纪只是志学之年,但气度、谈吐已然从容镇定。 程普笑道:“将军,我就说嘛,这事说来说去,还不就是皇帝找你的麻烦。” 周瑜看了一眼程普,“若将军想让卑职说一说皇帝为何会降旨斥责,我也许还能猜上一猜,说一点东西。” “说说。”端着酒碗正在瞒饮的孙坚说道。 “数日前我听斥候来报,朝廷南下的先锋大军悉数皆是骑兵,并不见任何步卒。而阳翟乃是一座坚城,攻击这样的一座坚城,无步卒如何行得通?”周瑜说道,“也就是说,皇帝一直在等着将军带着麾下去打头阵。” “而悉数骑兵,不见丝毫步卒,也可见朝廷先锋的粮草不足。孔伷虽然愚昧,但麾下还是有一二可用之人的,哪怕只是稍微有点见识的人,也应当清楚,欲退敌军,便绝不能给敌军补充粮草的机会。” 程普轻嘶一声,“这么说,朝廷是想要速胜,在抢时间在这一仗?” “正是如此。轻骑而来,唯有速胜。”周瑜神色从容的笑着,“算算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了好些天,也许朝廷先锋的粮草已经难以支撑了。到了这个时候,大概不是阳翟已被攻破,便是朝廷兵马已然撤军。” “可不管是哪一种结果,阳翟这盘菜已经凉了。菜凉了,可本应该是打头阵的将军,却还未率军抵达阳翟,皇帝肯定是要生气的。” “仅仅只是降旨斥责,卑职反倒是觉得皇帝对将军相当包容。” 程普摇着头,不满说道:“这还是没道理。” “朝廷准备攻打阳翟这样的坚城,他们自己准备不充分,怎么还能赖到我们头上?” 周瑜对程普报以礼貌的微笑,然后说道:“孙将军便是朝廷的准备。” “有步卒,有轻骑,这一战打起来其实是进退自如的。但仅是轻骑,大概只能看着阳翟的高墙唉声叹气,而无可奈何。” 孙坚将酒碗扔在了案上,看着它滴溜溜的转着,抹了把嘴说道:“此事怪我,我应当上书向皇帝请罪!” “将军,忠臣可不好当……”程普幽幽劝谏道。 孙坚的态度却忽然间坚决了下来,“当臣子便好好的当臣子,造反就迅速扯旗造反,优柔寡断,只会害人害己,都走在半道上了,却让我犹犹豫豫,不该如此。” “此事无需多言,就这样吧,催促兵马,尽快启程,今日必须赶到阳翟。” “喏!”众将不再多言,起身抱拳。 孙策追上了出帐的周瑜,大大咧咧问道,“公瑾,这些事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就是……多看。”这个问题,让周瑜有些为难。 “多看?你他娘的少蒙我,我看的也不少,为何我就看不出来?”孙策骂道。 周瑜摇头笑了起来,“想要看清楚一件事,得看所有。” 他举了个例子,说道:“就如阳翟之战,孔伷无能,但阳翟富庶,朝廷轻骑而来,目的还是为了吕布。孔伷若服个软低个头,此事不会牵扯成战事,可孔伷不但无能还怂,朝廷兵马一到,他显然已经没有主意了。” “他就完全没有注意到朝廷是数千骑兵轻骑而来,这摆明了就是在追杀吕布,而不是为了打仗。真打阳翟,你觉得朝廷会不准备粮草,会不准备步卒?” “孔伷大旗一扯,城门一闭,这可不就是把皇帝给惹毛了嘛。这就变成了不打也得打的一仗,朝廷在最近能调动的兵马,唯有孙伯父的大军,可孙伯父也没想到这回事,一走走了十来天,皇帝可不就更上火了。” 孙策听了个眼神茫然,双目空洞。 他挠了挠头,瞬间泄了气,“我还是别看了,看也看不明白。” “你说了这么多,我就听出来皇帝的脾气好像很不好,这是千里追杀吕布啊!” 周瑜轻笑,“伯符,帝王威严,不可触犯!” “也就是现在世道混乱,若是在太平盛世,天下绝无吕布容身之地。” “现在天下人人不将皇帝放在眼中,可我觉得,当今陛下并不简单。” 孙策嗤笑一声,不以为然的说道:“再不简单,他依旧拿袁绍无可奈何。” 周瑜敛眉,并未强行去纠正孙策的看法。 有些事,一般人只相信眼见为实。 “方才在帐中,人多眼杂,有句话我并未向孙将军提及。等会你找个机会,替我转告孙将军。孔伷据城庇佑吕布,是在蔑视皇帝,挑衅帝王之威。而孙将军拖延行军,也是蔑视帝王,当提防朝廷大军南下突袭!”周瑜说道。 孙策那双虎目瞬间瞪了起来,“怎么着?朝廷还准备打我们不成?” “若皇帝在阳翟无功而返,必然会迁怒于孙将军,兵进豫州的可能性极大。皇帝现在有点儿骑虎难下,哪怕是强撑着打,恐怕也要出这口恶气。”周瑜说道。 “但若阳翟已被攻破,此事,就还大有转机。” 孙策冷笑一声,“小皇帝若是不给家父面子,我就扯旗造反,嘿嘿。咱也效仿一下那些豪杰们,为后代子孙,打个大大的天下出来。” 周瑜:…… 他毫不怀疑这小子真的会这么干。 说什么莽夫,孙策才是真正的莽夫! 而且,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念叨这件事了。 和孙坚对朝廷摇摆的忠义相比,孙策就压根不知道对皇帝效忠是什么样的感觉。 “欲成大事,只有回江东,要不然你早点劝劝孙将军吧。”周瑜半开玩笑的对孙策说道。 “当真?此事包我身上。”孙策一脸欣喜的说道。 这话他是真的听到心里去了。 看着孙策那明显认真了的神情,周瑜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多嘴了。 这话,好像不宜说。 …… 对朝廷和皇帝的忠心,看人,但也和这个天下的大环境息息相关。 像刘侑,她就始终觉得自己是宗室的一员,她的命运和王朝是绑在一起的。 天下的大环境再如何,也不能改变她的信念。 绫罗帐下,她把自己又蜷缩成了一只慵懒的猫。 在她的面前,站着整整两排侍女。 都是她的心腹。 “我现在啊,真有些后悔让你们习武了,看着你们练的这么魁梧,我很头疼。”刘侑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倦怠,一些烦闷。 她把府上所有长相出众的侍女都搜罗了出来,想找两个姿色上佳的为皇帝侍寝。 可看来看去看了整整一天,她愣是没找出来一个人。 就她面前这些心腹,其实姿色都还可以。 但也就只能看脸蛋。 视线稍微往下一移,就能吓死个人。 那胳膊上的肌肉都跟石头似的,像秦安那种男人,这些侍女都能一个打十个。 “公主,我们现在虽然是能吃一点点,但我们保护公主可比那些臭男人可靠多了。”算得上是刘侑贴身侍卫的侍女半夏说道, 刘侑像是喝醉了一般,有气无力的说道:“知道你们错过了多大的机缘吗?若能侍寝,你们就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一个个憨货。” 侍女们的脸色顿时红扑扑的,一个个羞涩不能言。 半夏低声道:“公主,我们才不去呢,我们就想一直守护着公主!” 侍女们齐齐小鸡啄米般点头。 即便是有人有飞上枝头的心思,在这个时候也不敢表露出来。 “姑母好生惬意的日子,真是羡煞朕了。” 花草掩映的小径外,响起刘辩的声音。 刘侑慌忙拉了两下有些凌乱的裙裾,起身迎了出去。 “陛下。” 刘辩一身常服而来,满面笑意,“应该没有打扰到姑母休憩吧?” “未曾,陛下请上座。”刘侑说道。 想起方才自己慵懒的样子,刘侑的面色有些泛红。 也不知道有没有被皇帝看见。 刘辩在亭下跪坐,拽过刘侑刚才靠着的方枕,掂在了胳膊肘下面,“姑母不必拘谨,随意做。” “唯!” 刘侑看了看,坐在了案几的一侧,亲自为皇帝温酒。 “酒不必温,朕喜欢喝凉的。”刘辩抬手,阻止了刘侑。 “唯!” 剥开一只橘子,刘辩姿态随意的吃着,一边问道:“不知姑母可有意入朝为官?” “我?入朝为官?!”刘侑有点儿被吓到了,“陛下说笑了,我怎么能入朝为官呢。” “朕说可以,自然就可以。”刘辩说道。 刘侑有些心动。 她虽然女儿身,但却想干一番大事。 但也恰恰是因为女儿身的缘故,她想要干一些事,难如登天。 “不知陛下想让我做什么?”刘侑不动声色的问道。 “经商。”刘辩说道。 “经商?!”刘侑又惊了一下。 她蓦然想起了皇帝昨日与她提及的事情。 “陛下您真准备让朝廷出手,帮助那些商贾?”刘侑不禁有些担忧的问道。 这个事,她翻来覆去的也想过了。 可哪怕她是以一个大商人的身份,始终还是觉得,此事不可为。 “跟此事无关。”刘辩手中拿着橘子摆了下。 跟此事无关? 这让刘侑再度摸不清楚刘辩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听闻姑母对那些……嗯……蛮夷,了若指掌?”刘辩问道。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北蛮南夷,这个关于外族的称呼。 刘侑实在是弄不清楚皇帝到底要做什么,只能顺着话音说道:“谈不上了若指掌,只是我在那里有些人脉,一般牵扯到经商上的事,多少都会知道一些。” “什么事会牵扯到经商上?”刘辩问道。 刘侑不假思索说道:“大概就像是发生了战事,或者部落更换了头人,天灾等等。一般这几种情况下,我暂时不会派人去那个部落,这些都会导致牲口的价格暴涨,往常需要一斛盐巴,可能到了那个时候就需要三四倍,或者更多。” 刘辩起身,摆正了威严的姿态,说道:“朕这儿有一些生意,想请姑母代为打理!” “所以陛下是想让我打理生意?”刘侑笑道。 这好像并不能算是入朝为官吧。 刘辩轻笑,“军情如救火,虽然朕已降旨兴修驿站,但军情的传递速度还是过于缓慢。若能料敌于先,甚至更早的知道敌人的兵力部署,朝廷便占据了先机,获得了战争的主动权。” “这个事情让他人去做,必然是难如登天。但对姑母而言,朕倒是觉得这应该算是一个更大更好的机会。明以经商,暗中交好各地豪绅,官吏,套取有用的情报,不算难吧?” 刘侑僵住了,整个人恍如石化。 第205章 云台镇抚司 在听皇帝说完之后,刘侑的心中只有一个感觉:震惊! 他这是在开天下的先河! 派人去敌营刺探军情,这样的事情亘古有之,由来已久。 但皇帝想要做的,显然更加庞大。 这个感觉更像是养死士,养刺探军情的死士。 “陛下,我确实做过一些类似的事情,但这个事太大了,我……恐怕担不起来。”刘侑婉拒了皇帝的意思。 其实在皇帝刚说完之后,她真的动心了。 很动心。 这就是她心中想要做的大事。 可这个事,又有些太大了。 手上攥那么多的机密,就像是把本该属于皇帝的刀,攥在了她的手中。 这个事大到刘侑不敢去触碰。 “姑母似乎对此有些担忧?”刘辩问道。 刘侑强颜欢笑,那不然呢? 刘辩轻笑,“不过是刺探敌军的军情机要,然后想办法以最快的速度送到朕的面前而已,这个事本身和姑母收集各地情报,再考虑是否派遣商队是一个道理。” 刘侑摇了摇头,“陛下,这不一样的,这是一把利器。” “是利器,杀敌的东西若不利,那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刘辩说道。 刘侑微微敛容,“可陛下对我并不了解,并不知根知底。一个不知根知底的人,掌握这样的利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随便一个假的情报,就会导致成千上万将士的伤亡,和一场战争的失败。陛下,此时不可轻率。” 蒋干盗书嘛。 很可惜这个事暂时还没有发生,否则,刘侑应该一定会拿出来举例。 “那姑母说这番话算是以退为进?博取朕的信任?”刘辩故意问道。 刘侑愕然抬头,“陛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朕知道姑母并非是这个意思。”刘辩正色说道,“在此之前,朕确实对姑母并不是很了解,但今天这不是了解了嘛,此事,姑母替朕办了便是!” 若对一个人的背景没有足够的了解,这样的事情刘辩自己也不放心。 诚如刘侑所说,一个假的情报,就能导致一场战争的失败。 慎重一些是应该的。 但在通篇了解了刘侑的过往后,他觉得自己这位姑母,应该是做这件事最恰当的人选。 刘辩坚决的态度让刘侑心中有些欣喜。 她问道:“陛下当真让我做这件事?” “你以为朕在开玩笑?”刘辩目光轻斜,“但有几件事,不管是什么地方的情报,以后只能送到朕的面前。你任用的人手,等同于士卒,朝廷会供给他们俸禄,优异者可破格擢升。” 皇帝都这么相信,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刘侑一脸严肃的起身,“我一定不负陛下重托。” “冀州可有人手?”刘辩抬手示意刘侑先坐下,然后问道。 刘侑点了点头,“我……臣,臣有好几支商队在冀州。” 当身份改变,刘侑对于该如何自称忽然间有些迷茫。 她这不能完全算是臣子,但好像应该也是臣子,于是乎便称了臣。 “新官上任,应该是要烧两把的,让人查查冀州军的兵力部署,再收买几个袁绍帐下不被重要的臣子。”刘辩说道。 对于密谍而言,这是基本功,也算是刘辩给刘侑准备的一个小作业。 小试牛刀吧。 “唯!” 刘侑心说为何不直接收买重要的臣子。 但想到自己的身份刚刚转变,刘侑识趣的并没有多话,一切以刘辩的意思为准。 “既然是朝廷的官吏,自然应当名副其实。”刘辩威严的看着刘侑,“刘侑听封!” “臣在!” 刘侑一脸正气的起身,稍微有些忐忑。 这又是开先河的一件事。 “诏命阳翟长公主刘侑,云台镇抚司镇北校尉,臧典镇南校尉,以为副贰!”刘辩沉声说道,“无名无实,难成大事,还请姑母慎重以待。” 听到臧典作为副手,刘侑心中忽然间轻松了不少。 皇帝不派遣一些人手牵制着他,刘侑自己都不放心自己。 镇北校尉,这名字听着还怪有气势的,刘侑在心中想到。 “臣遵旨!”刘侑声音清脆有力,充满了干劲。 刘辩说道:“云台是朕的卧榻之侧,朕希望姑母能带领云台镇抚司,守好朕的卧榻之侧,守好大汉天下的卧榻之侧。” 这便是刘辩取名云台镇抚司的缘由所在。 虽然用了刘侑这位公主,定然会引来朝中公卿的强烈反对。 但刘辩这一次不打算搭理他们,先干了再说。 “臣定当竭尽所能!”刘侑说道。 刘辩拍了拍靠着软垫,起身笑道:“姑母这园子挺雅致,朕等着姑母的好消息。” 刘侑听的一脸小懵圈,她没听出来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能胡乱的应了一声。 虽然皇帝年幼,但刘侑能很分明的感受到,皇帝的城府极深。 他的没一句话其实都带着深意。 但这一次,事实是刘侑想多了。 刘辩还真没有其他的意思,他是真觉得这个园子挺好的,很适合修身养性。 在里面溜达了一圈,刘辩就径直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臧典那个闷葫芦就找到了刘侑。 “陛下命我率人协助刘校尉,不知校尉可有筹划?” 心中藏着万千豪气的刘侑捏着手指,以自己最自信的姿态对臧典说道:“以后还望臧将军多多扶持,不知将军带来了多少人?” “百人!”臧典直视着身姿妖娆的刘侑,但眼波平静如水。 这个家伙给刘侑一种,她面对好像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老道的错觉。 美人在他的眼中,简直就像是完全不存在。 “百人啊,也足够了。”刘侑呢喃一声,“将军请坐。” 臧典并未落座,依旧直挺挺的站着,“末将习惯站着。” 刘侑也不强求,自顾自坐下说道:“陛下虽交代了云台镇抚司的一些事情,但这么大的一件事,单凭你我二人可撑不起来,余下诸事,陛下可有交代?” “不曾。既然陛下未曾言明,但定然是你我二人协力举荐,以充云台。”臧典说道。 刘侑颔首,“想来便是如此了,不知将军可有人选?” “我带来的百人皆是刑徒军中的精锐悍卒。”臧典说道。 刘侑:…… 这话说的,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百人都是精锐悍卒,总不能百人全部都是将校吧? “将军可选一选,至少需要十名主事之人才能暂时稳住云台司。”刘侑说道。 臧典探手入怀,从中摸出了一张纸,递到了刘侑的面前。 刘侑打开一看,不禁哑然失笑。 原来人家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 刘辩刚回到衙署,就接到了孙坚率军抵临城下的禀报。 “文和啊,你说朕该如何对待他?”刘辩看了一眼吕绮玲,对贾诩说道。 贾诩这个孤家寡人,对吕绮玲这个养女,似乎比亲生女儿还要上心。 “陛下打算是招揽还是诛灭?”正晒着太阳的贾诩,仰头问道。 伤筋巩固一百天,要多晒太阳。 “朕的态度取决于孙坚的态度。”刘辩说道。 他说的,是实打实的实在话。 以后他绝对不会允许地方官吏拥兵。 但在现在,只要称臣,他就没有办法拒绝。 尤其,孙坚还是东吴的奠基者。 他若能对朝廷保持忠心,刘辩自然是求之不得。 可现在的问题是,这厮的态度有些不清不楚。 “孙坚如今为豫州刺史,陛下给他的恩赐已经足够了,知恩而不恤恩,陛下不可再仁慈。贻误军机,此乃大罪,当重责!”贾诩说道。 “还能如何重责?”刘辩有些郁闷。 现在的天下,就是这样一个局面。 降旨申斥,已经都快顶了天了。 罢官去职什么的,对他们根本毫无影响。 孙坚现在是豫州刺史,就算刘辩把这个官给扒了,可转眼,指不定刘表还是袁术之类的,就会再举荐一个官职,让孙坚带着自己的部下去干。 举荐制,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几乎已经被玩坏了。 说来说去,除了刘辩现在已经巩固的朝廷之外,其他地方,拼的就是拳头。 谁拳头大谁讲话。 “陛下是在担心孙坚会倒向他人?”贾诩凝神问道。 “不是担心,而是一定会。”刘辩说道。 对这个答案,刘辩无比的笃定。 孙坚对朝廷是有忠心的,但也并不是很多。 这一点,几近毋庸置疑。 其实到了拥兵自重的地步,没几个人是真心拥戴朝廷,想要重新做回臣子的。 就算他自己心中有忠义,可他帐下的人也会推着他走向朝廷的对立面。 “陛下,既如此,不妨再看看。”贾诩说道。 刘辩点了点头,“暂时就下结论,确实是有些早了,再等等吧。” 朝廷暂时需要豫州的稳定。 颍川可夺,但豫州决不能动。 这一动,可真的是要出问题的。 朝廷若过于锋芒毕露,即便刘表、二袁和公孙瓒等人各有仇怨,也必然会联手。 春秋战国的合纵连横,把这点事算是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了。 哪怕刘辩再怎么不想承认,现在的情况,和战国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他这个皇帝,仅仅只是三辅和兖州的皇帝。 以及天下人名义上的皇帝。 第206章 鸿门宴? 孙坚仅带了数十骑抵达了阳翟城下。 他仰头看着像是风铃一般在风中摇摇晃晃的孔伷等人,对左右说道:“我这一顿骂挨得看来并不冤,皇帝并未撤军,而是直接攻下了阳翟。” “孔胖子这厮应该拿来熬灯油的,瞧他胖的,这城墙都好像摇摇欲坠了。” 公仇称莞尔轻笑,有些不解,“皇帝是轻骑南下,他怎么攻下这做坚城的?” “不出意外,应当是化骑兵为步卒,朝廷精锐之卒还是非常悍勇的,豁出去拼着死几波人,拿下阳翟其实并非完全做不到。孔伷养兵,就跟穷人养儿子差不多,平日里不管不顾,任凭将士劫掠百姓自力更生,打仗的时候才好一会,赏赐一些东西。”程普冷笑道。 “就这样的士兵,也就比那些山贼多了一个正式的名字,除此之外,我看不出任何的不同。乌合之众而已,一鼓作气,便可一举击溃。” 孙坚歪着头,挨个细看着被挂在城墙上的尸体,一边说道:“德谋这话过于绝对了。” “西凉军几乎全靠劫掠百姓维持生计,可人家打仗很勇猛的。袁术,还有前不久从朝廷叛逃的吕布,那也是走到哪抢到哪,可这二人也都不是简单货色。” “吕布?他现在应该已经是一条死鱼了吧!”程普轻笑,目光扫了一圈城墙上的尸体,“只是不知为何在这里并没有看到他的尸体,他应该也在这上面的!” 当站的位置差不多了,才能明白同等境界的人。 孙坚摇头道,“吕布那是命不好,刚好撞到了朝廷的刀口上,不然啊,此人必成气候!” “成王败寇,不管如何他都是败了!”程普说道。 只有活着的枭雄才是真的枭雄,未成气候便已经死了的,什么都算不了。 孙坚抬手一鞭子抽在了程普的北上,“你他娘的就非要跟我犟一下是吧?” 程普嘿嘿一笑,“将军息怒,我这……就是说两句实话嘛,嘿嘿,谁会在意一个死人呢?” “好像也是。”试图说服程普的孙坚,被程普说服了。 “为何还不见人出城?”公仇称问道。 孙坚好像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翻身下马说道,“得跪着,野惯了,忘了。” “将军,这是在城外。”公仇称说道。 “我们贻误了军机,当请罪。”孙坚已经跪下了,可他觉得好像还差点什么。 “可将军你已经上书请罪了。” 程普不忍孙坚如此,上前欲将孙坚拉起来,却被孙坚一把甩开。 “别胡闹,请罪不多余,去给我准备一捆荆条来。”孙坚吩咐道。 他终于想起来还差点什么了。 他不应该只是跪着,还应该背着荆条跪着,负荆请罪嘛。 “将军你……”程普对此实在难以理解。 在他看来,这大可不必。 “少废话,去!”孙坚喝道。 “喏!” 程普无奈,命人去准备荆条。 骑士的最后面,孙策小声问周瑜,“我阿爷这是干嘛呢?” “请罪,营造声望!”周瑜抠着被风沙吹出来的眼屎,一边说道。 孙策仰头望天,“请罪就请罪嘛,怎么还能营造声望呢?我阿爷也没那么聪明。” 周瑜:…… “你不打算跟我细说一下啊?”孙策扭头问道。 周瑜深吸了一口气,“孙将军这么做会消弭皇帝对他的不满,这是直接的请罪。等这个事情传到袁术、袁绍等人的口中,他们应该就不会再频繁的派人来见孙将军了。” 孙策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不是坏事了嘛?” “可好可坏。”周瑜说道,“经此一事,袁术等人定会认为孙将军是朝廷的人,会与孙将军离心。但孙将军也能借此,向他们动兵。诛杀不臣,这难道不是最正当的出兵理由吗?” 孙策有些无语,摆手骂道,“多此一举!” 周瑜轻笑,“我也觉得有点儿。” “我就说嘛,我阿爷肯定没有那么聪明,他怎么可能会做一石二鸟的事。”孙策道。 边上的几名将士,听着周瑜和孙策的谈话,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给割了。 这是他们能听的话? 这时,城门开了。 数骑将士簇拥着一个轮椅从中走了出来。 “这椅子倒是别致,还能自己走!”程普低声笑骂了一句。 “闭嘴!”赤着膀子,已经背好了荆条的孙坚低骂道,“不过这椅子确实挺神奇。” 程普:…… “孙将军这是何故?”轮椅走到了孙坚的面前,贾诩惊讶问道。 孙坚面带悲痛懊恼之色,“臣……特来向陛下请罪!” “孙将军快快请起,陛下说将军镇守豫州,劳苦功高,此役无功也无过,还请将军卸下这些荆条,随我一道进城面圣。”贾诩伸出双手,虚扶着孙坚。 “我不知敌情,贻误了军机,这便是罪!”孙坚依旧在坚持。 贾诩摇头,“将军行军虽然稍慢,但也在正常的时间内,是刑徒军太快了。” “所以,我还是有罪!”孙坚说道。 “战事已经结束,陛下宽容。”贾诩说道,“还请将军起身。”???.23sk. 哪怕是三辞三让,现在也差不多了。 贾诩渐渐生硬的语气,也让孙坚觉得可以见好就收了。 “臣谢陛下恩赐!”孙坚三叩首后站了起来,卸下荆条,交给了旁边的士卒。 公仇称在为孙坚更衣的时候,趁机低声说道:“此人应该便是皇帝身边的谋臣贾诩。” “肚量如何?”孙坚低声问道。 “不知,此人颇为低调。”公仇称说道,“他不像宠臣曹操和荀攸那般显眼。” “知道了。”孙坚整理好衣衫后和贾诩一道入了城。 “贾公这腿是怎么了?”孙坚找了个话题的切入口,随意问道。 贾诩拍了拍膝盖,说道:“被吕布打断了。” “这贼子该杀!”孙坚愤愤骂道,“阳翟城破,想必此人应该已经伏诛了吧?” “尚未!”贾诩道。 “这是为何?”孙坚问道。 贾诩抬手向后指了指,“这是吕布的闺女。” 孙坚看了一眼推着轮椅的吕绮玲,微微颔首,懂了。 这一定是皇帝干的好事。 拉拢臣子,还杀人诛心,帝王常用手段呐。 吕布没被活生生气死,看来命真的是挺硬的。 “到了!”贾诩说道。 “有劳。”孙坚拱手,先贾诩一步走进了衙署。 “臣孙坚求见皇帝陛下!” 衙署中,刘辩已经命人备好了酒宴。 在等着孙坚到来的时候,刘辩顺带批复了刘侑交上来的云台司吏员名单。 整个云台镇抚司,除了刘侑和臧典是他亲自点名之外,剩下的人,都只字未提。 这也算是刘辩对刘侑这位姑母的又一个小考验。 若是这么简单的一点事都弄不好,那怕她在各地都有自己的耳目,刘辩也不会用。 名单刘辩还是挺满意的。 刘侑并没有为了讨好他,悉数重用刑徒军的将士。 关键的位置都是她麾下老人和刑徒军互相配合,相互监督。 这也是刘辩想要的结果。 他的这位姑母,虽然年纪稍大了一些,但也是真的聪明伶俐。 “陛下,孙坚来了。” 赵野脚下无声的走了过来。 “宣!”刘辩收起刘侑递上来的奏表,说道。 “宣豫州刺史觐见!” “宣……豫州刺史觐见!” 不大的府衙,只是经过两道声音的接力,就传到了孙坚的耳中。 “臣孙坚拜见皇帝陛下,陛下万年!” 孙坚上堂,行跪拜之礼。 刘辩满面喜气的下了阶,亲手搀扶起了孙坚,“朕的江东猛虎,总算是肯来见朕了?” 孙坚:…… 这话说的,孙坚听着怪怪的。 有一种皇帝想当他爹的错觉。 “臣来迟了,请陛下责罚!”孙坚俯首,言辞恳切。 刘辩故作愠怒之色,“卿家确实是来迟了,但朕并不能完全怪你,此事揭过,不必再提了。今日无朝堂之事,你我君臣只需把酒言欢。” 孙坚面露惊愕。 就这么算了? 他此次前来的唯一重头之事,可就这件。 这怎么说不过问就不过问了呢? 孙坚对此不但没有太多的感激,反而心中有些不踏实。 饶恕小的过错,有可能不是皇帝真的宽容,而是给他在前面挖了个大坑。 刘辩只是一个眼神过去,赵野便瞬间会意,扯着嗓子喊道:“传乐舞。” 一群彩衣翻飞的侍女走了上来。 孙坚看着这些侍女,目光狠狠一突。 这些女人的身体,有点儿恐怖啊! “寻常的乐舞,朕想孙卿肯定早就看腻了,今日看点不一样的。”刘辩顺着没一点胡须的下巴,笑说道。 “这样的乐舞,臣确实从未看过。”孙坚说道。 别说是这样的乐舞了,就是这么大块头的女人都极其少见。 里面有好几个胳膊竟然比他的还结实,那一块块的隆起,看着怪骇人的。 她们应该都能拉开四石弓。 呛啷! 接连数声剑鸣响起。 侍女们从背后抽出了双剑。 唯一一个跟着孙坚一起上堂的孙策,立马横在了孙坚的面前。 “虎父无犬子,想必这便是孙卿的长子孙策了吧?”刘辩笑问道。 “蠢货,滚一边去。”孙坚一脚将孙策踹开,起身说道,“请陛下恕罪,正是小儿。” “看着当真英武!”刘辩赞道。 ……可惜就是有点儿短命! 孙坚又是一脚暗搓搓的踹在了孙策身上,“还不快向陛下请罪,你这个混账!” 孙策目中带着警惕扫了一眼那些侍女,闷头:“请陛下责罚。” “舞剑确实看起来有些唬人,不过不必对朕如此戒备,坐着吧,别站着了。”刘辩说道。 孙坚心中咯噔一声,这小皇子的手段有些复杂啊。 “陛下,是犬子过于激动了,还请陛下恕罪。”孙坚说道。 刘辩抬起右手,缓缓下压,“情理之中的事,朕是能够理解的。” “世人都传朕残暴不仁,手段狠毒堪比桀纣,如此美名,是个人都得有所警惕。” “但这是谣言,谣言止于智者,是吧,孙策?” 看着比自己年纪还小的皇帝,笑眯眯的看过来,孙策心中没来由的感觉有些紧张。 这小皇帝,气势还真挺吓人的。 “陛下,我阿爷常说我乃蠢货,就连公瑾也认为我是个没脑子的。”孙策闷头说道。 第207章 孙坚的选择 刘辩看着孙策,温和的笑了。 “公瑾……”他轻喃一句,问道,“周瑜可在此处?” 孙坚暗中瞪了一眼孙策,这混小子还真是一个蠢货。 没事干提周瑜做什么! “回陛下,他一直在臣的军中,充当幕佐,处理一些文书之类的事情。”孙坚说道。 刘辩面带微笑,“朕应该见一见的。那两位大儒都没有拒绝朕的征辟,可周瑜竟然明着拒绝了,虽然此事当时因为孙卿的出面暂时搁置了下来,但也是拒绝了是吧?” 刘辩就像是开玩笑一般,很寻常的提出了这件事情。 但听在孙坚和孙策的耳中,犹如雷霆。 皇帝既然当众将此事提了出来,那就绝对不会只是随口说说。 现在要不要继续保周瑜,便是孙坚必须要考虑的一件事。 孙策急切的看向了孙坚。 孙坚狠狠一个眼神瞪了过去,而后说道:“陛下,周瑜并非是拒绝朝廷的征辟。他北上的时候,臣与袁术正打的不可开交,手中急缺人才。” “臣的军中多是莽夫,连一个心思玲珑的可用之才都没有,这才靠着他与臣犬子的一点关系将周瑜留了下来。臣后来,倒是想放他离去,可这战事一直断断续续的。” “如今臣又身兼豫州重任,正面面对着刘表与袁术二人,若军中无谋士,可真是寸步难行。凭臣的一腔血勇,很难为陛下守住豫州,攻克荆州。” “臣恳请陛下恩赐,令周瑜暂时留在臣的军中,协助臣。” 刘辩似在思索。 “孙卿往常上表都是客客气气,一不向朕哭诉难处,二不向朕邀功。似孙卿这样令朕放心的臣子,按道理,朕应该是给孙卿一些面子的。但周瑜确实是驳了朕的面子,不是吗?”刘辩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说道。 孙坚垂首。 如果将此刻看做是下棋,那么皇帝就是锋芒毕露,步步紧逼。 而必须往更长远的地方去考虑的孙坚,败相已现。 贻误战机之罪,周瑜之祸。 这两个事情加在一起,不是简单几句言语就能糊弄过去的。 孙坚意识到,他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能将此事按下。 “周瑜年纪尚浅,朝中的很多规矩,其实他并不清楚。这件事是臣主张的,还请陛下责罚。”孙坚想了想,心中打定了主意。 “孙卿真决定要将这件事背在自己身上?”刘辩含笑问道。 孙坚苦笑,“陛下,并非是臣要背这件事,而是这的确便是臣所主张的。” “周瑜虽然年纪小,不知礼数,但他的谋略数度将臣从危难之中解救了出来。陛下挥军南下之时,臣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为陛下之先锋,攻打袁术,钳制刘表。”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臣一直才将周瑜留在军中,希望得到他的帮助。” 这便是孙坚抛给皇帝的条件。 “孙卿准备何时动兵?”刘辩斜倚着,右手随意的把玩着一只青铜酒樽。 孙坚心中长叹一声,暗道这小皇帝果然在这里等着他。 “臣正在操练兵马,不日便可发兵。”孙坚说道。 不日,三月之内都是不日。 “准备出兵多少?攻何地?”刘辩问道。 孙坚微微握拳,“臣准备率精锐士卒三千,直取鲁阳。” 刘辩翻身坐了起来,满脸笑容,恍如春风,“如此,朕等着孙卿的好消息。” 孙坚:…… 这小皇帝也是真够阴险的。 他这是明知自己也不敢翻脸,在强行压榨啊。 周瑜不过就是个幌子而已。 就在孙坚内心腹诽之时,却听刘辩忽然说道,“孙卿啊,攻鲁阳,倒不如攻新野。刘表身为宗室重臣,却像一只老王八般缩在荆州,不愿为朝廷出力,反而频频对朕指手画脚,朕早就看这老东西不顺眼很久了。” “孙卿当代朕惩戒之!” 孙坚不禁有些心累。 他和刘表的关系其实是相当不错的。 如今一南一北,将袁术算是钳制的死死的。 袁术在先前吃了几回败仗,如今连试探都不试探一下了。 “陛下,刘荆州老成持重,他这么做应该是有苦衷的。”孙坚说道。 他明知皇帝这就是想拆散他和刘表的同盟关系,让他成为朝廷在豫州的屏障。 但还是想试一试。 如果他真的和刘表交恶,豫州恐怕就真的要待不下去了。 除非彻底的向朝廷靠拢。 否则,三面皆是想吞掉他的实力,他以后的日子必将无比的艰难。 刘辩目光深沉,面色陡然严肃了下来,“朕的使者并没有为朕带来刘表的苦衷,却带来了他的傲慢和无礼。朕派遣数名朝堂肱骨之臣为使者,曾想劝他出兵,可他竟然将人给朕赶了出来。” “孙卿,在你看来,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这还算得上是朕的臣子?!” “身为臣子,却还要朕派人去做说客,难道这便是他的苦衷吗?” 皇帝震怒。 当那浓烈的煞气扑面而来,即便是孙坚这个战场猛将,也不由得内心发怵。 这便是帝王之怒啊。 孙坚内心苦涩,这个事他并不是很清楚。 但皇帝似乎也没有必要去骗他。 仅凭这一件事,皇帝就完全可以杀了刘表。 谈什么苦衷,根本就不配。 “臣遵旨!”孙坚在坚持了片刻之后,选择了听从皇帝的意思。 攻打新野! 皇帝今天摆的虽然不是鸿门宴,但也差不多了。 若他不攻打荆州,皇帝这一关肯定是过不去的。 这便是意志不坚定,墙头草的结果。 这一刻,孙坚对自己的处境,认识的无比清楚。 当朝廷的刀,或者趁早做准备。 反正决对不能再继续优柔寡断的观望下去了。 刘辩哈哈笑了起来,爽朗说道:“外面都传闻说孙卿两面三刀,故意观望,有不臣之心,在朕看来,都是放屁。看看,这才是我大汉虎贲。” “来,以此薄酒,朕先敬为我大汉开疆拓土,诛尽不臣的锐士。” 孙坚瞬间觉得脑子嗡嗡的,跟被无数道雷霆劈了似的。 皇帝这简直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他刚刚这么想来着,转眼人就嚷嚷了出来。 说真的,有点儿惊悚。 “愿大汉承平!”孙坚手腕发沉,有些勉强的举起了酒碗,强颜欢笑。 这酒味道绝对是苦的。 “乐舞,继续吧。”刘辩放下酒樽后说道。 “今日不谈国事,朕与诸卿把酒言欢。” 孙坚:…… 这个两面三刀的皇帝,所以他方才说的那些算是什么? 不过在之后,皇帝还真的没有提及任何的国事。 只是简单的聊了几句家常,便是喝酒,看乐舞。 倒是那些身材孔武的伶优,让孙坚不禁眼前一亮。 当本该柔美的女人变得孔武之后,舞剑竟别有一番韵味。 尤其那些侍女的脸蛋还是个顶个的漂亮。 皇帝的享受,确实是与众不同。 看过之后,搞得孙坚都想培养一些这样的侍女了。 酒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君臣散去。 孙坚也算是结束了他在阳翟的差事。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在城中寻了个逆旅(旅店)住了下来。 刚刚安顿下来,孙策就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阿爷,您怎么能答应皇帝?这事对我们大不利。我们本就与袁术不合,如今再交恶刘表,这简直就是自断后路。” 孙坚本就在为此事发愁,听到这话登时气不打一出来。 “你以为我会不知道这些吗?可不答应又如何?”孙坚冷声道,“不答应,你我父子二人尽皆葬于此地吗?” 孙策被吓了一愣,“皇帝敢杀我们?” “他为何不敢?你告诉我他如何就不敢?”孙坚喝道。 孙策很认真严肃的想了一会儿,然后垂头丧气的坐了下来,“他好像还真敢!” 孙坚看了一眼儿子,靠着方案趺坐了下来,“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皇帝有些用心太险恶了,都过去这么久了,竟然还拿公瑾来说事,无耻。”孙策气愤的骂道,“我咽不下这口气,明着来就是了,何必玩这些没用的把戏。” “你给我闭嘴!”孙坚斥道,“这难道不就是明着来?” “我看你这个反骨,比我的都还大。你别忘了,为父是朝廷的豫州刺史,是大汉臣子!” “皇帝的命令,我应该理所当然的去做。更何况,今日皇帝还亲自设宴,再与我说及此事,这是给面子啊,可不是落面子,你有什么不满的?” 孙策神色微怔,喃喃说道:“阿爷你不说,我还真差点忘了。” “以后,少给我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孙坚斥道。 孙策献殷勤般给孙坚倒了一杯水,“阿爷,喝水。” 孙坚没好气的看了眼儿子,“今日暂时不回营,你带人自去城中转悠,采买一些东西。” “阿爷就不担心皇帝杀我们?”孙策问道。 孙坚轻笑,“在宴席之上他没有动手,现在也没有动手的必要。” “那是皇帝,大汉的九五之尊,不是泼皮无赖游侠儿,你这整天想的什么东西?” “我老是见你跟周公瑾呆在一起,他的谋略和眼界,你就不能稍微学点?” 一听见别人家的孩子,孙策就头大。 “阿爷,我要是能学会,我早就会了,这些年您也没少给我拜师,可我真学不来。”孙策哭丧着脸,小声嘀咕道,“我注定是要成为大将军的人,以后让公瑾辅佐我便是!” “混账东西!”孙坚甩手就将酒盏扔了出去。 孙策眼疾手快,头一歪就躲了过去,然后夺路而逃。 …… “陛下,孙坚攻打新野,恐事不成!”贾诩一边为刘辩煮着茶,一边说道。 刘辩斜躺在榻上,胸口放着几颗橘子,边剥边吃。 “没指望他打赢,只要他打,朕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刘辩说道:“他会死在荆州。” “待孙坚身死,朕会亲自扶一把孙策。” 然后劫了孙权,再铲除江东孙氏。 东吴——灭! 刘辩现在觉得自己在腹黑的道上,真是越走越远了。 这手段,他以前可一点也不喜欢。 但现在嘛,用的是越来越顺手了。 第208章 朕信逆天改命! 贾诩大约是清楚皇帝的意图的。 但他唯一不解的是,孙坚的势力在天下诸多诸侯中,并不算强大。 可很明显皇帝对孙坚的态度是很慎重的。 远不如袁绍等人,那些人皇帝说打就打了,根本没有过多的考虑。 “一个若即若离的度,无意见之中很容易造就,可主动去布置,却很难。”刘辩说道。 贾诩莞尔一笑,“陛下,孙坚这把刀,朝廷其实可以不用。” “朕知道,但天命所负之人呐。”刘辩悠悠叹道,“能用一时,且先用一时。” 贾诩面色瞬间大变,“陛下您是说……他……他……” 刘辩这句话,把贾诩震惊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天命所负之人,那不就是皇帝嘛! “紧张什么?这天下现在觉得自己天命所负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上到王侯将相,下至平民百姓,很正常,不要大惊小怪。”刘辩很淡定的吃着橘子说道。 “可是陛下,孙坚不同。”贾诩说道。 孙坚暂时可还没有直接谋逆,对抗朝廷,在这样的情况下,说他天命所负就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的?袁术都已经快准备好称帝了,他能有什么不同?”刘辩完全无所谓的说道,“朕说这些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这把刀能用一时,是一时。用完了,就要趁早将他扼杀在摇篮里。” “什么天命所负,朕信的是——逆天改命!” 按道理他早就应该已经死掉了。 可魂穿之后,他到现在都已多活了一年。 这已经是逆天改命了。 贾诩被皇帝霸气犀利的言语震惊到有些失神。 这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之人。 “陛下圣明!” 贾诩不知道再能说些什么,那就磕一个吧。 “陛下,探马来报,我军大股兵力南下,已抵近阳翟!” 英林阔步走了进来,屈膝喊道。 刘辩一骨碌翻了起来,神色有些茫然,“我军?” “回陛下,看旗帜,应该是朱司徒和张辽将军率军。”英林回道。 刘辩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贾诩也弄清楚了,抬头说道:“陛下,应该是朱司徒不放心陛下的安危,亲自率领屯驻在聊城的兵马而来。” 刘辩猜的也是这么回事,“传朕旨意,让他们暂时别来了。” “颍川除阳翟外,其他各县均未收复,让朱儁派人拿下来。” “唯!” …… 城中,逆旅。 公仇称神色慌张的走进了孙坚的房间。 他连一口水都顾不上喝,就急急说道:“将军,方才城外探马来信,朝廷大股兵马屯于阳翟北四十里,旌旗招展,营寨遮天,恐有数万兵马。” 吃饱喝足,正泰然自若睡着午觉的孙坚,听到这话瞬间睁开了眼睛。 孙坚面色凝重的想了片刻,摇头道,“这事,不太对,应当不是对付我们的。” “将军,不得不防啊。”公仇称劝道。 “不管是不是为了对付我们,我们都应当慎重以待。” 孙坚在手指上沾了些水,然后边画边说道,“这是我们,对吧?延迟了大概数天的时间,也就是贻误军机,皇帝现在是看我不顺眼,可也还没到铲除我的地步。” “将军,这可真的很难说。”公仇称一把抹平了孙坚刚刚画的草图,“万一,皇帝是想一石二鸟呢?假以攻打阳翟,命将军率军佐助,实则一口吞掉孔伷和将军。明着是数千轻骑南下,可在轻骑的身后,还带着数万的大军。” “相距阳翟不过四十里路啊,他们之前在什么地方?有数万大军在此,他们还会陷入粮草短缺吗?我们之前商议的所有的一切,在这数万大军面前,悉数都得推翻啊将军!” 孙坚一副牙疼的模样,咧着嘴轻啧了一声,“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你刚刚的猜测其实我是赞同的,我觉得不可能是因为皇帝今天的一番话。” “如果他要趁机铲除我,应当就不会在宴席上对我施压了,是吧?” 公仇称点了点头,“将军这话我也赞同,可卑职怕的就是万一啊!” “孔伷据闻也凑了近万大军,可短短数日就被朝廷的骑兵给爬上了城头,反而把他挂在了那里。这可是拿骑兵攻城啊将军,若这两股兵马掩杀下来,将军能挡住?” “另外,卑职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如果不是为了打谁,朝廷数万大军屯于阳翟是要干嘛?总不能是出来透透气,放放风来了吧?” 孙坚张了张嘴,忽然无言以对。 尤其是公仇称这最后一个问题,堪称犀利,直指问题核心。 “让周瑜来!”孙坚有些烦躁了。 公仇称起身摇头晃脑的出去了。 他和孙坚之间已经没爱了。 曾经,他才是智囊。 不大一会儿,头发湿漉漉的周瑜走了进来。 若有花痴少女在此,看见周瑜那般模样,大概会迫不及待的投怀送抱。 这是个实打实的美男子,就连孙坚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并笑骂道,“你小子可千万别长残了,就你现在这个模样最好,再多一分就失了柔气,少一分就没了英气。” 周瑜作揖说道:“身体发肤,父母所赐,长成什么样,真不是卑职说了能算的。此般模样,我倒是不嫌弃,但总觉不够男儿气概。” “不不不,你不上阵打仗,要什么男儿气概,就这样挺好。”孙坚摆手道。 “找你来,是有件事情,你给我们说道说道。” “悉听将军吩咐。”周瑜谦谨说道。 公仇称在一旁将他和孙坚说道的事情,简言意概的周瑜复述了一下。 听完之后,周瑜说道:“我想大概可能有三种可能。” “其一便是公仇长史所担忧的,其二是朝廷准备向南用兵,其三是为了保护皇帝。” “你更倾向于哪一种?”孙坚有些烦躁的捏着嘴唇,问道。 这种他想不通,但又不得不想的事是最烦人的。 有时候闷气上头,气的他都想砍人。 “第三。”周瑜很干脆的给出了答案。 “为何啊?”这急切的疑问不是孙坚问的,而是公仇称。 周瑜的这个答案,让他满脑子的不解。 怎么可能会是第三呢? 数万大军保护一个皇帝,粮草就富裕到了那个地步? 周瑜用一根布带将头发随意的扎了起来,而后说道:“那卑职先说说第一个。” “朝廷欲驱策将军牵制刘表与袁术,更为重要的是袁术,因为袁术野心更大。” “将军在此刻无事,那在以后大概也不会有事。” 公仇称立马就说道:“这可很难说,万一皇帝是觉得设宴伏杀将军显得名声不好,准备在之后派人截杀呢?” 周瑜轻笑,“我觉得皇帝应该不是一个在乎名声的人,他的行事很干脆,很果决。” “就如攻打刘岱等盟军,几乎是以迅雷之势,迅速平定。” “奥,还有董卓,据闻他好像就是被皇帝设宴弄死的,而且还是皇帝亲自斩杀的。” “被不少士人捧为天下豪杰的董卓,皇帝都能亲自杀,何况将军乎?” 公仇称和孙坚的眼神登时就有点儿不对劲了。 “你是在贬低将军?”公仇称脸上带着怒气问道。 周瑜好像也不担心孙坚生气,很直接的说道:“卑职并非是贬低,将军现在的权势和董卓相比,确实是差了一些。” 孙坚抬手摆了下,“行了,孩子说的也是实话,我确实比不了董卓。” “若在今日的酒宴上,皇帝动了杀意,可将将军和少将军一网打尽,没了主心骨的江东兵,那就是朝廷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周瑜说道,“这是最简单,且直接的办法。” “皇帝若真心想杀人,就一定会用的。” 孙坚微松了口气,对公仇称说道:“你看看,我说的是不是对的?” 公仇称心中的担忧还是没有抹去。 他张了张嘴,无奈的叹了口气,“将军,我的意思是以防万一啊。” 周瑜面色淡然,再度说道:“其实再看看朝廷在东部的兵马部署,基本上也能清楚朝廷和皇帝的意图,他们暂时是不会动将军的。朝廷的兵力都基本上集中在北方,与袁绍僵持,而在这样的情况,朝廷希望南部稳定。” “尤其是摁住袁术。此人,在皇帝的眼中,应该算是头一号的反骨逆贼。” “我觉得朝廷向南用兵的时间尚早,将军可以虚与委蛇,安心的操练兵马。” 公仇称本来挺喜欢周瑜的。 但今天他想狠狠的揍一顿这个臭小子。 尤其是当他用这一番十拿九稳的口吻说话的时候。 都是在猜测,你凭啥这么笃定? 搞错一点,我等可都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你为何如此确定?”公仇称喝问道。 不觉间,他连声调都上扬了几分,带着怒气。 “因为朝廷无力四面开战!”周瑜看了一眼公仇称,微微一笑。 “朝廷西有马腾、韩遂、刘焉,听闻皇帝杀了刘焉好几个儿子。北有鲜卑西部大人,东有袁绍、公孙瓒,若在南部再开战,当今陛下哪怕是长了三头六臂,恐怕也忙不过来。” “就算皇帝失心疯,真这么干了,可他也难以承受任何一次失败。” “一处崩,必将全线崩溃,社稷……倾覆!” 公仇称:…… “朝廷现在还非常用得着将军,所以,那些兵马,必然是来保护皇帝的,顺带收了颍川。这就是一场复仇之战,皇帝是为斩杀吕布而来,应该再没有其他的意图。”周瑜总结了一下,一点也不客气的端起案上的酒盏润了润喉。 话说多了,嗓子难受, 第209章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刘侑的动作很快。 在云台镇抚司还未正式开衙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彰显自己的用处了。 似乎她生怕皇帝觉得她会没有什么大用处。 当天夜里,刘辩都准备休息了。 赵野忽然禀报,刘侑觐见。 “这大半夜的,应该是有什么急事,让她进来。”刘辩说着,让赵野给自己披了件衣裳。 天气渐渐转凉,夜里已经有了丝丝凉意。 “陛下。”刘侑一身黑衣,鬓角插着一朵桔黄色的小花。 这装扮,看的刘辩一阵发楞。 虽然风韵撩人,但怎么看着像刚死了人似的。 “你深夜前来,应该是有什么大事吧,长话短说。”刘辩说道。 刘侑上前屈膝行礼,说道:“回陛下,今日孙坚召集帐下将校,紧急商议了数个时辰,而后孙策与周瑜率领数名亲卫悄悄出了城。” “臣注意到,在这之前,有江东兵探马送了口信入城。” 刘辩失笑,“孙坚这是担心朕对他动刀啊,派人大概盯一下就行了,不必过于上心。” “唯!”刘侑轻应道,“臣告退。” 刘辩扔掉衣衫,再度钻进了被子里。 睡觉。 孙坚的这点事,他还真没怎么放在心上。 今日酒宴过后,他压根就没有强行留孙坚,去留随意。 不过现在孙坚将孙策和周瑜送走了,自己却留了下来,大概是想冒着风险再确定一下他的态度。 随他去吧,刘辩都懒得管。 想的太多,在大部分情况下,并不是一件好事。 …… 清晨。 天地微有寒气,露珠清冷。 数百甲胄上带着的露珠的骑兵出现在了阳翟城下。 “大汉司徒朱儁,觐见皇帝陛下!” 一名骑士仰头大声喊道。 城头上出现在了一阵短暂的骚乱后,很快城门便打开了。 但拒马未扯,从城中出来的一支精锐的骑兵。 “司徒勿怪,下官例行公事,请司徒出示印信。”出城的军候一脸严肃的喊道。 朱儁策马向前,掀起面甲,亮出了自己的印信。 “开门!”军候扫了一眼,确认无误,下令大开城门。 朱儁进城的时候,刘辩刚在城墙上跑了几圈回来,正在练刀。 “陛下这刀法是越来越精进了。”朱儁上前,笑着行礼。 刘辩收刀,“回来了?要不要陪朕过两招?” 很是家常的招呼,让君臣之间的关系瞬间拉近了不少。 “容臣卸甲。”朱儁说道。 “不用,就这么打吧。”刘辩抬手拒绝了。 他的刀法多是杀招,他怕伤到这位老将。 “陛下,请!”朱儁抽出了佩刀,拉开了阵势。 刘辩双手持刀,像是古树一样稳稳的扎住了自己的脚步。 单刀看手,双刀看走。 但有时候有些人就喜欢反着来,刘辩算是其中之一。 他紧追着朱儁的视线,当朱儁目光微微下移,看向他的步法时。 他忽然一刀刺出。 ——唐横刀之扎则! 一刀既出,疾如闪电。 朱儁的意识根本没有跟上刘辩的出刀。 但他的身体却在瞬间跟上了,几乎是无意识到,横刀上挑。 刘辩一击未能得手,瞬间收势。 但就在朱儁以为刘辩要稍微歇一口气,再寻他破绽之时。 刘辩忽然像是猛虎下山一般,挥刀猛砍。 势大力沉,刀刀直逼要害。 几刀下来,震得朱儁这员老将手臂发麻,虎口差点龟裂。 陛下这下手也太凶猛了些! 朱儁心中腹诽着,手上不敢再有丝毫的松懈。 他刚开始还准备让皇帝两招,现在已经被他扔到了一边。 就这还让个屁。 张辽在一侧观战,看的眼冒星光。 这是赏心悦目的一战! 他都没想到皇帝打架竟然这么凶狠的。 接连劈砍了数十刀,刘辩忽然抽身而退。 朱儁狠狠松了口气,还好,皇帝终于也力竭了。 再那么砍下去,他感觉自己的胳膊可能就要废了。 可就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间一阵头皮发麻。 当他意识到危险,准备还手的时候,那稍微有些卷刃的刀尖已经逼到了他的脖子上。 朱儁悻悻扔到了手中刀,“臣不及陛下许多。” 刘辩收刀,“司徒老当益壮,是朕不及,朕占了力气的优势。” “臣就当这是陛下对臣的勉励吧。”朱儁无奈笑道。 打不赢皇帝这是他早先就准备好的结果。 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真的打不赢。 而且,输得还有些惨。 短短数息之间,拢共两个回合,他竟然就败了阵。 “朕还指望着老将军镇守我大汉北疆呢,您可不能当这话是勉励,朕只会认为这是将军并未出全力。”刘辩哈哈笑道。 朱儁没有再强行解释,他也不能再解释了。 他邦邦两拳轰在胸膛上,面带汹汹煞气说道,“有臣在,大汉北疆必当稳如磐石!” “欲覆灭我大汉者,先从臣的尸体上踏过去!” 刘辩将擦完脸的毛巾扔给赵野,凝视着朱儁说道:“不,老将军应该说,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朱儁脑子里瞬间嗡的一声。 不远处的张辽也是心头狂震! “唯!”朱儁眼中热泪盈眶,屈膝跪地,沉声高呼道,“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张辽和周围刑卫也跟着跪了下来,高声呼喝。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众人声震如雷。 这一句话的霸气和杀气,让这些战阵杀才个个心神激荡,一腔热血瞬间沸腾。 原来这才是皇帝真正的理想,朱儁在心中默默想道。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短短一句话,道尽了无上霸气! “司徒,颍川诸县战事如何?”换好衣服的刘辩,随口问道。 “毫无悬念。”朱儁说道,“臣在赶来之前,已收到了三县的战报。阳城、轮氏、长社望风而降。其余诸县,想必也用不了多久,就会收到消息。” 刘辩嗯了一声,说道:“接下来的事情,司徒多多费心。原来的官吏深挖跟脚,重新考核,小瑕疵朕能忍受,但有大错者,一个不可放过。朝廷和地方必须要有新的气象,大汉现在是浴火重生,这火里能不能钻出来,焕发新生,根基始终在地方,在郡县。” “唯!”朱儁应道,“臣观兖州气象,趁此时机,大换血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各郡县原有的旧臣,虽然更为了解地方的情况,但朝廷现在的做法与之前大为不同,他们也得重新来过,还不如更换人手。” 刘辩笑了笑,“可不能搞一刀切,虽然重新考核麻烦了一些,但我们也应当给那些真正为民做主的官吏一个机会,不能寒了这些人的心。” “唯!” 牵扯到地方的事情,其实很驳杂。 二人一直商议到晌午时分,才把兖州和颍川大方向上的一些事情确定了下来。 “陛下,颍川乃雒阳东部门户,若孔伷还在这里,朝廷倒是可以不派兵驻防,但现在,臣建议此地,至少需驻军五千。”朱儁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嘴里塞着橘子,一边说道。 刘辩已经看了半晌了,就这会儿的功夫,朱儁少说已经干下去了十几颗橘子。 “早上没吃?”刘辩笑问道。 朱儁还没来得及说,边上张辽的肚子就先咕嘟嘟响了起来。 “陛下恕罪,早上天还没亮我们就出发了,确实是有些饿了。”张辽有些尴尬的说道。 刘辩哈哈笑了起来,对赵野吩咐道,“让人给司徒和张将军先随便准备点,再弄只羊,中午朕亲自做个烤羊,为他们接风洗尘。”23sk. “唯!” 不多时,几碗肉羹端了上来。 刘辩要的羊,也处理好了。 他一边配着料,一边说道:“孔伷这个人是没什么用,但当个烽燧确实还是很不错的。” 孔伷占着颍川,在其他的地方上,对朝廷毫无益处。 也就是不管袁术还是刘表,亦或者暂时还算安分的孙坚,想要兵进河南尹,都绕不开这个孔伷。而孔伷若同流合污,以为先锋,就他养的那些兵,朝廷也有充足的时间反应。 但现在,颍川既定。 这面仅仅只是拖延时间的墙没有了。 “颍川驻兵是肯定要驻的,司徒可有人选?”刘辩问道。 说话的时候,他动作十分娴熟的给羊肉改了花刀,将料汁均匀的揉搓在了上面。 朱儁早就准备好了答案,直接说道:“陛下,驻守颍川的机会,臣觉得应该给那些年轻的将领。各军先前报上来了不少军功璀璨的将领,臣在整体看过之后,看上了两个人。” “一个是曹洪帐下校尉姚罗,此人多独断,勇猛善战。还有一个是夏侯渊帐下校尉庄原,此人虽然冷酷,行事狠辣,但做事有原则,认理,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刘辩正在给羊蹄上绑铁棍,闻言笑道:“姚罗这小子朕有些印象,之前在西园就是一个刺儿头,练起来不要命,拦都拦不住。别人训练是为了保命,他训练是要命。出身微末,父母皆死在山贼的刀下,家里还有两个幼弟和一个妹妹,现在全靠这小子在养活。” “这个小子,确实不错,就他吧。” “唯。”朱儁应了一声又问道,“陛下,兵马该调用何处的?” “让姚罗带本部一千兵马,再加上颍川降卒,凑个六七千人足矣。”刘辩说道。 朱儁有些犹豫,“陛下,颍川降卒恐难堪大用,而且,颍川壮勇守颍川是不是不太好?” “大汉百姓都有守土情结,谁对他们好,他们心中还是有数的。”刘辩说道。 这个问题,前不久他和贾诩刚刚说过。 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纠结不安的,过分的小心,反而会把路越走越窄。 第210章 刺王杀驾 安定下来的阳翟城渐渐放开了军事管制。 当朝阳在地平线上升起,东、西两道城门皆缓缓打开。 早已守候在城外的行商、百姓依次有序的检验身份后,进了城中。 这座颍川重城,商业重镇,在寂静了数日后,再度恢复了曾经繁荣的景象。 人群中,一个面相温和,不管怎么看都好像面带浅笑的中年男子,牵着一匹杂色驽马,跟着人流缓步进了城中。 他好似漫无目的的在城中逛了一圈之后,走进了一家逆旅。 在阳翟,逆旅的数目都快赶上了京都雒阳。 几乎每隔十来步就能看见一家。 有寻常百姓把自家不用的房屋腾出来做逆旅的低端逆旅。 也有装饰奢华,里面吃喝玩乐皆有的高端逆旅。 中年男子进的,是一家非常寻常的低端逆旅。 掌柜的是一个上了年纪,却风韵犹存的女人。 打眼一看便是那种八面玲珑有无数花边新闻的女人。 男子刚进院中,她就摇曳着身姿亲自迎了上来,“客人是想吃点还是宿一宿?” 中年男子目光很客气在老板娘身上绕了一圈,“宿一宿,你什么价?” 老板娘咯咯笑了起来,像那很寻常,却又很妖艳的牡丹,“这事,客人要不然先住下再说?哪有人进门就问价的,我这面皮再厚,也说不出来个价呀。”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那就先住下,再随便准备点吃食。” “好嘞。”老板娘高兴的笑了起来,叉着腰冲不远处正在劈柴的男子喊道:“牛犊子,你这个小贱玩意,耳朵是不是又被糊住了?还不快带客人过去。再吩咐庖厨,准备几道精美的小菜。” 劈柴的男子看起来有些木讷,口中含糊的应着,冲中年男子歪了歪头。 “客人勿怪,这小子从小憨痴,脑子不太灵光。”老板娘笑着对中年男子解释了一句,然后说道,“客人走南闯北,应该早就尝过时下最兴盛的炒菜了。您别看我这店小,炒菜的手艺可正宗着呢,等会好好尝尝,纯正的洛阳口味。” “好。”中年男子不再多言,只是点了点头。 庖厨的菜做好后,老板娘亲自端进了那中年男子的房间。 她撅着腰一边往案几上布菜,一边状似随意的问道:“客人真想试试我?” 中年男子正趺坐于窗下,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想!”他的目光在老板娘挺翘的臀儿上定格片刻,简单干脆的说道。 老板娘咯咯笑了起来,“我开店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遇到像你这样干脆直接的客人,不过,我还怪喜欢的。三百钱,不二价,客人若是能多住两天,我可以再给客人少点儿。” “我多住四五天,你能少多少?”中年男子问道。 “那便一百钱。”老板娘手中端着酒壶,一步三摇的歪进了中年男子的怀中。 她附在中年男子的耳畔,吐气如兰,轻声说道:“客人往后数天,都是百钱,如何?” “合该掌柜的挣钱,那就这么说定了。”中年男子探手入怀,将一个钱袋塞进了老板娘宽敞的衣领,“数数?” “不数了,我听着声就听出来了。”老板娘笑的越发娇媚了,“客人是先吃我,还是先吃饭呢?这菜凉了可以再热。” “掌柜的都这般说了,我觉得等会我们一起吃饭,滋味会更好。”中年男子伸出了手。 “好。” 足足大半个时辰后,房间里的声音才终于对劲了下来。 香汗淋漓的老板娘躺在中年男子的怀中,一脸满足之态,“难怪客人那么急切呢,原来是有本事啊,我这些年……咯咯咯,差点说漏了嘴。” “我也不介意。”中年男子看起来稍微有些疲惫。 “客人应当是不介意的,但听了心里定然会不悦。”老板娘稍微遮掩了一下丰腴的身材,起身将酒壶拿了过来,“我为客人斟酒。都这般深入了,却还未请教客人贵姓?” “陈。”中年男子直接拿过老板娘手中的酒壶,仰头倒了一口。 “原来是陈公。”老板娘笑的格外热情,眼中透着想要梅开二度的期盼。 中年男子避开老板娘送上来的樱唇,指了指案几上的饭菜,“该热一热了。” “好,瞧奴家这性子,给客人忘了,陈公且稍等片刻。”被拒绝后的老板娘,很是自然的笑着,简单披上衣裳,将头从窗户中探出去,朝外喊道,“牛犊子,牛犊子。” “快滚过来将酒菜拿到庖厨热一热!” 不大一会儿,那个表情憨厚,走起来地动山摇的男子就走了进来。 他动作粗暴,又有些笨拙的将酒菜拾掇起来,端了出去。 中年男子的视线平静的随着那外号牛犊子的男子移动着,一边随口问道:“听闻皇帝在城中?” “在呢,奴家还亲眼看见了,长得是真俊俏,不过就是年纪有些太小了。”老板娘重新依偎在了中年男子的怀中, “这阳翟城倒是难得这么热闹一回。”中年男子随口说道。 惦记着梅开二度的老板娘谈兴很浓,“可不是,我前几日去长公主府送菜,听里面的下人说,这城中现在除了皇帝之外,司徒也在呢,还有好几位将军。” “奴家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么多的大人物呢。” 中年男子的神色稍微变换了一下,说道:“皇帝也是真任性,为了追杀一个人,竟强行将颍川给打了下来,终归还是年轻啊。” “奥……”老板娘拖着长长的尾音说道,“还是客人耳目通明,我只听说长公主府关着一个姓吕的将军,但还真不知道皇帝竟然是为了追杀一个人才把阳翟给打下来的。” “那照这么说,长公主府关着的会不会就是皇帝追杀的那人?” 中年男子微微颔首,“姓吕的话,应当就是他了。全名吕布,也是一员悍将,可惜背叛了皇帝。” “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为何要背叛皇帝呢?想不明白。”老板娘摇了摇头。 “奴家听说,那人好像还把皇帝宠信的一位臣子的双腿给打断了,那个臣子现在坐着能自己动的椅子,我昨日还在街上看见了。” “能自己动的椅子?”中年男子轻笑了一声,“估计是人推着的吧。” “奥,后面确实是有人在推。”老板娘笑道,“客人真是见多识广。” “不多,也只是偶有听闻罢了。” 中年男子忽然问道,“你时常往长公主府送菜,你觉得公主待人如何?” 老板娘趴在中年男子的肩膀上,定定的看着,呢喃道:“客人是要去求见长公主吗?” “她为人挺好的呀,和善,对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也从不苛待。” “那个女人啊,本事可厉害了。这一次皇帝亲率兵马攻打阳翟,若不是长公主里应外合,恐怕要打很多天。” “是她放了朝廷的兵马入城,又把孔府君那些人聚在长公主府,然后就被皇帝给一锅端了。我也想成为那样的女人,可我的出身,注定了我只能成为一个小坐商,哈哈。” 中年男子神色微动,轻推了老板娘一把,“酒菜来了,陪我喝点儿吧。” “荣幸之至。” 可能是刚刚累到了的老板娘,稍微有点儿迷瞪,听到这话顿时又来了精神。 …… 晚间的时候。 几个身材孔武的男子走进了这家逆旅,径直找到了那个姓陈的中年男子。 “陈公台,你找的这地儿,是不是有点儿太寒碜了?”一人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闷声说道。 烛火下,陈宫四仰八叉的坐着,笑道,“这家的老板娘韵味十足!” 来人摇头骂道,“你这个老货,真是狗该不了吃屎。” “话说好点听,小心我一个不开心,大家都走不出阳翟。”陈宫斥道。 “好的陈阿爷(爹),我错了。”来人毫不顾忌自己的脸面,一声爹喊的格外痛快。 陈宫看了一眼门口,“让人盯着点院中,我们该商议一下了。” 来人点头,侧头示意了一下他带来的两人。 两人颔首出了门。 烛火轻轻摇曳着,陈宫从怀中摸出一副地图,摊在了案几上。 “孟高兄,城外接应的兵马可安排好了?”陈宫问道。 张超,字孟高。 蕴养着一副美髯的张超点了点头,“都安排好了,但只有百骑,不能再多了。” “阳翟之北有朝廷的万人大军,南边出十里就是孙坚的部曲,两边的探马都活跃的十分频繁,我根本没有办法带更多的人过来。但过了南三十里,我在那里藏了一支千人骑兵,作为接应。” 陈宫点头,“死士准备了多少人?” “五十!”张超张开五指,“都是家仆,不会泄露你我半点消息。” “差不多了。”陈宫思索了一下说道,“阳翟已定,颍川也再无其他要事,皇帝大概在这几日间就会动身离开了,我们需要抓紧时间。” “皇帝在这里,就是我们的天赐良机。刺王杀驾,足以调动整个阳翟城内的兵马。” 张超瞥了一眼那画的乱七八糟的地图,“虽然我答应了你,但我一直纳闷,为什么我们要为吕布冒这么大的风险?这小子我看好像也没多大的本事。” 陈宫眼皮微抬,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他能以区区数千兵马,从朝廷数路大军的围堵下,一路杀到这里,便是他最大的本事。” “我们想要成就大事,为你的兄长报仇,就必须要有一个强大的头领。” “吕布,配我们拥从!” 第211章 外科圣手华元化 残阳如血,阳翟城外遥遥走来了一只毛驴。 毛驴上坐着一个颧骨奇高的老者,后面还跟着一名背着药箱的童子。 这一对看起来有点儿仙风道骨之意的组合,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到了东城门外。 “这位将军。”老者在城门口动作颇为敏捷的下了毛驴,到了戍守的将士跟前,“这阳翟城太大,老朽一时半会恐找不到方向,烦请帮忙禀告一下,老朽华元化,应陛下之诏,前来挽救一位病人的性命。” 今日在城门外轮值的是一名刑徒军的军候。 他并不知道华佗的字,但知道皇帝征辟华佗为贾诩治腿这件事。 听老者这么一说,他就意识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特立独行的老者,就是华佗。 “原来您就是华神医!”军候立马弯腰抱拳一礼,“卑职职责所在,不能擅离职守,我这便派人带华神医去面见陛下,可好?” 华佗和煦的笑着,微微侧身,“不敢当将军如此大礼,那便有劳了。” “不敢称功,这皆是卑职应该做的。”军候忙说道。 随后他派了一名士兵,带着华佗和他的药童去了衙署。 刘辩听到华佗来了,立刻派人喊来了死活都不听劝,非要干点活的贾诩。 “朕与你好说歹说都阻拦不了你做事,你这双腿能不能保住就看今日了。”刘辩一脸无奈的对贾诩说道,“若是华神医也无能为力,你这双腿就算是神仙来了也保不住。” 贾诩现在好像都已经佛系了,笑着说道:“臣总不能看着陛下亲征前线,而我在床榻上躺着。臣本不信命,但这双腿,我兴许得信一下,能不能保住,就看臣的命了。” 刘辩还能说什么,若不是贾诩的那两条腿已经断了,他还真想再给打断一次。 这厮犟起来的时候,那真跟一头犟驴没有任何问题。 “陛下,华佗来了。” 赵野躬身到了刘辩近前。 “宣!” “唯!” 一声响亮的驴叫从衙署外面传来,紧接着响起老者的呵斥之声。 刘辩侧头看向了贾诩,“你听着这声驴叫,有没有觉得很亲切?” “陛下何故羞辱臣下?”贾诩神色有些茫然。 这一顿骂,他挨得有些莫名其妙的。 无缘无故的他怎么就和驴牵扯到一起去了? “倔驴,倔驴,你不也是倔驴嘛!”刘辩黑着脸说道。 贾诩埋头苦笑了一声,原来毛病在这地方呢。 “如此说来,臣和外面这驴,应该认个亲。陛下在里面说臣倔驴,他在外面就叫喊起来了,也许是听见了,为臣叫屈呢。”贾诩笑说道。 挨骂还能挨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刘辩也是挺服气的。 外面的驴叫声歇了下来。 一名姿态苍老,但走起路来格外稳当的老者,上了堂来。 “乡野朽老华元化参见皇帝陛下。” “免礼,赐座!”在华佗准备行礼之前,刘辩先一步给拦住了。 对于这位对后世影响无比深远的外科圣手,刘辩打心眼里是敬仰的。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皇帝,他甚至都想给这大爷磕一个。 华佗的铜像,他见过无数个,几乎每家医院都有。 但活着的,这可是头一回见。 一个伟大而杰出的老人,他应该享受朝廷最为崇高的礼遇。 华佗并无不安,只是略显踟蹰的跪坐了下来,看向了一侧坐着轮椅的贾诩。 “这位便是陛下想让老朽诊治的病人?”华佗问道。 他似乎并不善于在这种情况下的交谈,不多废话,便直奔主题了。 刘辩颔首,“有劳华老给瞧瞧。” “容老朽近前详查。”刚刚坐下的华佗,起身走到了贾诩的面前。 “这椅子倒是独特。”他试着推了一下。 又趴在地上仔细观察了一下轮椅的车轮,“竟是铁制,还有不少的机关呢。” 贾诩有些茫然。 不说说看腿吗? 这怎么还盯上椅子了? “对于那些断腿的人而言,此物无疑是他们的福音,只是看起来做工精细,寻常人恐怕无福消受。”华佗推着贾诩在堂上绕了两圈,神色间有些遗憾。 “也可以做的简单一些,只需一些上好的木料,寻常人甚至可以自己做。”刘辩说道。 贾诩坐的这轮椅,也没上什么档次。 只是刘辩稍微多费了点脑子,让这大爷可以走的更稳当些。 “此物是陛下所做?”华佗有些惊讶。 不,准确而言,是很惊讶。 在外面,皇帝的名声可一点也不好。 当面看,也就是一个小孩子。 横看竖看,也不像是一个能办大事的皇帝。 “华老似乎很意外?”刘辩笑问道。 华佗倒也不遮掩,直说道:“老朽确实是有些意外。” “陛下的想法天马行空,但有造福天下人的潜质。” 刘辩轻笑了一声,算是对华佗这番话的回应。 他倒是能够想象华佗这么说的原因。 毕竟他这个皇帝在外面的名声是真的糟糕。 “华老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过关中了吧?”刘辩忽然问道。 华佗颔首,“天下如此,让老朽也有些裹足不前,实在惭愧。” “以后若得空,华老可以去关中看看。”刘辩说道。 一个一辈子都以治病救人为己任的神医,刘辩觉得有必要扭转一下他对朝廷的认识。 同时,他还有一些其他的想法。 朝中的医者数量实在有些匮乏。 华佗在刘辩的眼中,简直就是一个移动的宝库。 他稍微动一下都是财富和生命的声音。 贾诩歪歪侧目。 所以……你们是把我给忘了吗? “听闻关中大定,老朽今年正好便有这样的打算。”华佗和煦的笑了笑,绕到了贾诩身边,伸手在腿上捏了捏。 幸好你还没有把我给忘了,贾诩心道。 “可有知觉?”华佗低问贾诩。 “一直都有知觉,只是脚掌有些麻,感觉不像是自己的。”贾诩说道。 “咦……伤口竟无坏死,溃烂,这骨头好像也长起来了。”华佗满脸惊异。 贾诩有点儿懵。 “华老,您这意思是……我这腿好了?” 华佗拂须笑了笑,“那倒不是,只能说救下来了,处置你这两条腿的医者手法颇为高超。老朽见过无数断胳膊断腿的,很多人都因为处置不当,而导致伤口溃烂,最后不得不切掉断肢。” “你这两条腿,处置得当,再静养一年左右,就可痊愈。” “老朽再开几服药,可避免你以后在寒湿天气里疼痛难耐。” “断肢重生,多不耐寒,那种痛苦,是很折磨人的。” 贾诩一脸震惊的看向了皇帝,“臣叩谢陛下救命之恩。” “断腿死不了人。”刘辩没好气的说道。 这头倔驴! “但若无陛下,臣以后恐怕就只能靠这张椅子过活了。”贾诩说道。 他意外于皇帝不但会医术,而且竟然还受到了华神医的高度认可。 但最震惊和意外的,还是华佗。 “你这伤腿是陛下亲自处置的?”华佗难以置信的问道。 医道之浩渺,只有深入其中,才能窥见。 皇帝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他竟然懂如何处理外伤? 贾诩嗯了一声,说道:“华老,可是有什么问题?” “没有,老朽只是……又被意外到了。”华佗都不知道自己该往什么地方去想了。 那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 当亲眼看见皇帝,好像和传闻中的有很大区别。 会医术的皇帝,应该没有功夫去做那些残暴不仁的事。 医者仁心是一回事,更为重要的是,学医真的需要很大的毅力。 “朕只是会一些最基本的外伤急救,并不会真正的医术。”刘辩说道。 他本身就是一个低调的人。 而且,他说的也是实话。 医术这东西还真的是跟他一点也不沾边。 他会的就是战场急救,以及随便有个头疼脑热的什么的,知道该吃什么药。 “老朽有一事不明,欲请教一下陛下。”华佗很是谦谨的说道,“陛下是如何做到这伤口毫无溃烂,且在短时间内已经结痂的?” “伤口溃烂,多是因感染而起,重者可致人发烧昏迷,一命呜呼。”刘辩说道,“想要避免这个结果,在朕看来,最重要的是避免伤口被感染。” “医者需清洁双手,用到器具和纱布也应该用沸水煮过,病患的伤口也应当用烈酒反复清洗。” 刘辩本想用更为简单直接一点的说法,但他发现他没有办法再解释。 华佗这个真正懂行的,听到刘辩这一通操作,整个人看起来好像都快飞升了。 虽然刘辩的说法中用到了感染这类的词汇,但华佗听懂了。 “陛下,您这怎能说是不通医术呢?”华佗一脸震撼之色,“陛下言简意赅,却无比精要的解答了老朽数年来一直迷惑的一件事,感染,简明精要。” “华老不知道这个?”这回倒是轮到刘辩惊讶了。 不能啊,外科圣手怎么会不知道这点东西呢! “老朽知道该怎么做,但老朽不知是何原因,实在惭愧。”华佗摇头说道。 “陛下,老朽还有一问,关于以针线缝合伤口。” 他注意到了贾诩的伤口是用麻线缝合,心中相当的好奇。 他没有这么干过,但看起来这么做的效果似乎相当好。 刘辩有点儿膨胀了。 万万没想到啊,华佗竟然要跟他请教。 这件事要是写在史书上,他刘辩,估计真就起飞了。 “以麻线缝合,伤口不易崩裂,也有助于伤口愈合,尤其是对于战士而言,也就是拆线稍微麻烦一些。”刘辩说道。 难得华佗竟然向他请教,刘辩说的很详细。 他从学校和战场学回来的那点东西,几乎一股脑的全给抖搂了出来。 贾诩看着聊得越来越欢畅的一老一少,整个人都麻了。 这好像应该是给他治腿才对。